《大明:让你上吊,没让你重建大明》 第1章 睁开眼就是自挂歪脖树前夜 “陛下,不好啦!不好啦!” 一个太监模样的半百男子冲入室内,大吼道: “陛下,彰仪门被乱匪贼子打开了!” 朱幼健有些懵…… 啥? …… 老子不是正在婚礼上被人灌酒么? 难道喝醉了,已经进入闹洞房环节了? 我屮艹芔茻! …… 他朱幼健本是点娘的作者,专职历史创作,却不想资本横行之后,穷人已经不配写书了…… 在运营日高的某点,想要写出成绩,动辄就是十数万运营费…… 好在写书十年,薄有积蓄,身为单身贵族不求上进的小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社会安定,祖宗四代起早贪黑的积累。 便是躺平,也不会饿死…… 只可惜唯一美中不足者——半夜醒来,身畔对他不离不弃者,唯有美蚊嘤嘤作伴。 虽然那是跨越了物种、替素蚊舍身养崽的老实人背锅侠,但总算多了个运动事项不是? 半夜“啪啪啪”几巴掌,也有点安慰人的声响…… 他倒也不怨什么。 怨只怨特殊背景造成的狼多肉少、僧众粥稀,适婚年龄男女极度悬殊之下,宅男朱幼健便只有左妻右妾——“郑”“傅”五姑娘常伴左右了…… 年近三十,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可成了父母的心头病。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父母孜孜不倦的说教下,朱幼健只好相亲了一个对象~~~ 未婚妻是海归,身高腿长,前凸后翘,曲线玲玲…… 尤其是一双烈焰红唇,两个舌钉布灵布灵,更是极具视觉诱惑。 长得那叫一个带劲! 虽然——圈子里的损友都说:“这是那啥—— 装牙签,买了个阔口瓶?” 嫉妒,这群狐朋狗友就是纯粹的嫉妒…… ~ 唯一美中不足者——未来丈母娘以自家女儿白富美、开过洋眼、见过洋荤为由,索要彩礼四十八万八。 这高昂的彩礼,对于朱家这种老农民家庭来说,当真是要砸锅卖铁,外加亲戚朋友借了一个遍了…… 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朱幼健没日没夜的努力奋斗、码字赚钱。 好不容易娶了白富美,本该人逢喜事精神爽,笙箫长伴美娇娘。 不想,身体却垮了,一顿喜酒,便让朱幼健…… …… 看着那“太监”打扮的男子,朱幼健张嘴就要喝骂——哥们儿,你过分了啊! 谁家婚闹还带这个样子的? 老子正在结婚啊! 没事拌个太监,你在咒谁‘杨伟’呢? 你大爷的,你全家才‘不菊’呢! 朱幼健正在腹诽…… 蓦地…… · 他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啥? 脑袋里的是啥玩意? ——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 额滴个娘咧! 朱幼健\\u003d\\u003d\\u003d 朱由检??? 那个悲剧皇帝…… 开局太祖朱元璋一个豁牙子破碗,打下万里江山;结尾威宗歪脖树上一根绳,丢掉万里江山的烈皇帝——朱由检? 还是自挂东南枝前夜的朱由检…… 这是开局一根绳啊! 这特么是地狱难度中的地狱难度啊! 这…… 狗日的贼老天,我是抢你女朋友了,还是给你带环保帽了?!!! 老子是朱幼健,不是朱由检啊! 我闪婚的大长腿老婆啊…… 都还没有打个啵呢…… 朱幼健欲哭无泪! 四十八万八啊…… (?w?) 嘤嘤嘤…… · 一股股庞大的记忆,充斥在朱幼健的脑海,只让他几欲昏厥……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 就在刚刚,彰仪门被李自成的大顺军,在文臣的里应外合之下给打开了。 后续就是:原主带领着几十个太监,想要杀出皇宫。 却不想宫门早已被“心系”大明,一心为了“大明”江山的大臣们,给“良心”的封死了…… 万般无奈的朱由检,只得亲手砍死了老婆女儿们,将儿子托付给勋贵,妄图儿子能东山再起…… 作为一个拥有华夏最高学历,一个上了二十二年学,更是专攻华夏历史的硕士研究生,朱幼健自然知道最后的结果! 朝臣卖了崇祯帝全家,又岂能容忍他的子嗣继续活着! 于是,卖完老子不算啥,继续卖了崽子才是真理…… 毕竟那啥——斩草要除根,遗患不丛生。 世勋世禄的大臣们,逼死了崇祯,双手将昔日的小皇子们,献给了新主李自成…… 李自成兵败退出北京后,朝臣又转手献给了满清。 最后惨被片成了片…… …… 新生的朱由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开局有毒! ··?·· 替代了窝囊的朱由检,成为大明悲情皇帝的朱幼健还在发懵。 一边的王承恩却是急切道: “皇爷! 咱江北大地,被大疫肆虐了四、五年之久,去年北直隶城城爆发了疙瘩疮,十室九空…… 京师全家灭绝的百姓,都达到了户数的五分之一,总人口少了一半之多! 三大营能站起来者不过万把人。 李自成挑了一个好时候,趁着咱们人手不足,直驱京师而来…… 眼下又被闯贼破了四九城,更是人心惶惶的厉害,臣进宫时,京师早已乱成一团了。” 第2章 当真是货与帝王家啊!悲哀!可笑 新旧信息的冲击,让朱由检脑海一片浆糊,宛若电脑卡机一样…… 啥也想不起来。 闻言,无意识的他,随口问了一句: “咱们还有多少人?可能将闯贼杀出去?” “没人啦!” 王承恩一脸悲沧,话如连珠喋喋不休道: “咱宫里没啥人啦! 别说演武堂的武宦、宫里的太监了,甚至就连强壮一些的宫女,早前都被臣带去了城头作战。 死了几千人啊! 咱偌大的内宫儿郎,都快死完啦!” “啥?” 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完了,完了! 这开局,特么和找根裤腰带挂在煤山有啥区别? 脑袋混沌的厉害,朱由检无意识的追问: “朝臣呢?” “呵呵!就是这群狗贼开的门啊!” 王承恩一声悲笑,止不住老泪纵横: “臣本在城头御敌,甚至亲自发炮击毙了几十个闯军。 陛下您急招臣回宫…… 皇爷啊,臣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谁知道…… 臣还没赶回皇宫,就得到了城门被破的消息。 陛下啊! 臣的脚步,赶不上群臣投降闯贼的速度啊!” 王承恩泪如雨下: “陛下啊,据说在三天前,就有朝臣放篮子,从城外拉进来了一个闯军使者…… 臣暗中让锦衣卫去查,却找不到这人,城外闯贼攻势又疾,臣抽不出人手大动干戈。 眼下这么一结合——这群狗娘养的大臣,早就投贼了啊!” 王承恩咬紧了下唇,因为睡眠不足而硕大的黑眼袋跳动着: “满朝文武三千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彼等都是胯下还有三两三的真男人,却不如俺这少了两个蛋的竖人…… 这群狗娘养的朝臣,自个贪生怕死投降了李自成不说,更是要逼死陛下,好向新主摇尾乞怜啊!” 闻言,就算朱由检脑海里一片浆糊,还是气的手脚发抖: “他们怎么敢~! 他们就这么急着改朝换代吗?” “陛下啊!”王承恩哭泣道:“陛下身边,就剩下咱这没卵子的太监了啊!” 王承恩抹了抹眼泪,话如连珠道: “臣得到城破的消息,顾不得奏明陛下,先一步将宫内仅剩下、最后的武班宦者,都给召集起来了。 虽然人数不多,只有几十人。 但是——咱们定要护送皇爷您冲出去!” 王承恩捏紧了拳头: ‘哪怕是粉身碎骨,咱家也要将皇爷送出京师!’ 大不了,咱陪着皇爷一起去死! “几十人?” 朱由检苦笑一声: “这是去送人头吗?” “陛下,哪怕是送人头,咱也要为了陛下而站着死!” 王承恩咬紧了牙关,枯松橘子皮般的脸,抖动着: “自从闯贼围了京师,皇爷召集朝臣议事,谁知…… 这一帮肆意侵吞土地却不纳粮、高喊仁义道德却鲸吞国家财赋、享受着高官厚禄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家伙—— 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宫城觐见!” 王承恩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 “甚至——今天早上,皇爷您亲自敲钟召唤大臣进宫,哪知道不说是大臣们了,就连一个小兵都没来!” 王承恩眼睛中全是寒光: “他们怎么敢! 虽然北方混乱,但是,偌大的江南还在陛下手中啊! 他们怎么敢! 这群衣冠禽兽,这是铁了心要将陛下您卖给闯贼了啊!” ······ “等等,等等!” 朱由检揉了揉胀疼的鬓角,尽力整合着记忆,开口道: “让我想一想……” 被原主的记忆,冲击的满脑袋浑浑噩噩的朱由检,强忍着不适开始盘算: 现在我还有多少能用的力量呢? 他看向了王承恩,历史上这是陪着崇祯一起上吊的…… 都一起上过吊的交情了…… 这是一个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还有谁呢? 朱由检脑袋混乱的很,猛然跳出一个名字:“吴三桂呢?” “呜哇!” 朱由检这么一问,王承恩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啊,那群贼子,哪里还是咱大明的兵哟!” “早在闯贼刚刚才攻下西安那会,陛下就让吴三桂他爹吴襄提督京营,驻扎城外牵制闯军。 让臣防守城头,又让驻扎在关宁的吴三桂部勤王……” 朱由检只是记忆混沌,又不是傻子,闻言顿时点头: 如此内外兼顾,原主的这个应对没错,这在战略上是无可挑剔的。 王承恩越哭越伤心,止不住怒骂道: “那个后娘养的内阁首辅陈演,这杂种纠结了一帮大臣,说什么‘弃地非策’,坚决不同意召吴三桂部,拖延不批陛下的勤王诏书三个月之久! 眼看闯贼就打到了宁武关,陛下强行将陈演被罢免后,勤王的诏书才得以发出。” 朱由检长舒了一口气: 按照时间推算,也就是说——勤王诏书已经送出了将近一个月时间! 还来得及! 脑海混沌依旧的朱由检喜道:“关宁铁骑部,朝廷拨付的是一人双骑……” 王承恩猛然打断了朱由检的喜悦: “陛下啊!您下令放弃宁远,数次催促吴三桂快速进京。 蓟辽总督王永吉、辽抚黎玉田和辽东总兵吴三桂,这辽东三巨头,竟然为了保住自家的根基—— 三人一起上疏,以‘弃宁必须撤民’为要挟,让其党在朝堂阻止陛下。 吴三桂更是表示,想要出动,必须先给一百万银子! 后来,陛下绕过内阁,强硬下令让王永吉带着军队出关,去‘请’吴三桂回来。 并赐给他尚方宝剑,一旦吴三桂不动,可以先斩后奏……” 王承恩咬牙切齿,气的浑身发抖: “然而,早在六日,吴三桂就接到了陛下绕开内阁下发的三道手谕。 作为一人双骑的“关宁铁骑”骑兵部队,他不顾陛下数次催促疾驰京师救援的命令。 反倒是先“检阅大军”四天之久,王永吉催促的狠了,才裹挟百姓一起撤退。 为了故意拖延时间,到了山海关后,他竟然还问陛下要一万匹马,还要再休整五日…… 陛下再次下旨呵斥与他,吴三桂才慢吞吞的将部属在山海关安置好了之后,这才赶往玉田方向! 陛下您何曾让他携带百姓前行了? 这贼子也不是好东西啊! 这狗,在坐视啊!” 王承恩的惊天消息,终于让接收了大量信息,脑袋浑浑噩噩的朱由检清醒过来! 稍微一盘算目前的局面,朱由检不由苦笑: 透心凉。 透心凉啊! 可真是——后世他们这些不掺杂私心的明史研究者,得出的那个结论: ‘自从王承恩下了外城城墙——京师最后的卫戍部队,就不姓朱了…… 自从万历末期——大明花费上亿白银养出来的辽东军团,就成了将领们的私人所属了!’ 后世的他,每每与人讨论到这里,心中唯有冰凉一片—— 部队变了姓不算什么,毕竟当兵卖命,拿钱拿粮! 谁给钱投靠谁,这事不天经地义么。 谁让崇祯没有银行,不能直接打钱发军饷呢! 明末大臣,可是还封死了皇宫! 皇帝被“勋贵国戚”、“文武百官”们,给联手封死在那宽不过一里半,长不足两里的紫禁城内。 这就是朝臣留给崇祯皇帝最后的体面了啊! …… 可真是那句经典台词——臣等正欲投降,陛下何故死战! 王承恩语不惊人死不休,揭穿了朝臣的最后遮羞布: “陛下啊!朝臣都想让陛下去死啊!” “不! 官员的背后是士绅。” “是这些左右朝政的士绅集团,想让陛下去死啊!” 王承恩咬碎了钢牙: “这群衣冠禽兽,用金钱供养书生,待书生中试,便以家族联姻,等书生为官,又反过来帮助士绅…… 大明的天下,看似是陛下的,实则他们这些士绅集团,才是左右朝政之人啊!” 王承恩心里很明白——大明朝完了! 皇帝别说是逃出皇宫,东山再起了……就算是想做一个安乐公,也是奢望! 王承恩老泪纵横: “他们是不会允许皇爷您活着的——哪怕,陛下愿意向李自成俯首称臣!”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丝悲沧: “咱华夏没有长治久安的王朝,王朝更迭,分分合合乃是常态。 搁以前,皇帝还能逊位,还能禅让,还能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安乐公…… 那赵宋,还有钱孙李周吴郑王呢,这可大都是前朝后人! 自从那蒙人的铁骑,踏入了中原之后,就只有改换门庭的大臣,再无苟且偷生的昔日君主! 皇室子弟,谁能幸免……” “陛下啊,您赶紧拿个主意,咱们走吧!” 王承恩焦急的很,都快要火烧眉毛了,陛下为何就不着急啊! · 朱由检已经彻底接收了记忆,后世的记忆也清晰起来。 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学者,他很快就发现了漏洞! “不对!” 朱由检哈哈一笑:“王大伴啊,朕还有时间!” 现在是三月十七日,李自成是十九日中午,才进入内城的。 也就是说,还有两天半时间! 高坐在龙椅上的朱幼健,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逃出去简单的很,紫禁城的下水道,三百斤的大胖子都能轻松穿过! 逃走,容易得很! 只是—— 老天爷让他在洞房之前穿越到了明末,真的就只是为了让他利用后世的知识,逃走了事吗? 不! 老天还要他——来救这个国家! 要他来拯救——即将陷入近三百年黑暗中的百姓们! 这才是他来到明末的意义! 最后的逃生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用。 因为——他要带走更多的人! 然后,找一片被打烂的白地,重建华夏!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崇祯啊崇祯,看在你我同名同姓的份上,这大明、这汉家江山,我替你坐了!” 大明还有救! 若想救大明,唯有采取休克疗法,去被闯贼肆虐过的地方猥琐发育,让她焕发新肌,然后再收拾旧河山。 将一切瓶瓶罐罐都砸的稀巴烂,然后再创一个煌煌华夏! 闯贼肆虐? 不打破林立的世家,如何才能让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焕发新生? 蛮清凶残? 正好当做砍向自私自利世家的刀! …… 朱幼健长出了一口气,眼神中有凌厉之色闪烁: ‘从今天起,我就是朱由检,我就是华夏大天子!’ ‘汉家江山,由我来守护!’ 朱由检握紧了拳头,挺直了脊背,坚毅布满了消瘦的脸颊。 李自成骤然兴起,又骤然灭亡。 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中,坚持了几十年的大明江山,虚弱的一推就倒…… 蛮清铁骑,踏遍了华夏大好河山,易服剃发令下,华夏尸横遍野,满目腥膻,迁海锁国令下,华夏彻底衰落,愚民禁武策下,五千年荣光变成了愚昧落后的半封建半殖民…… 百科词条“mq大屠杀”下,记录着一个个让人不忍直视的残酷真相! 朱由检眼中有泪光闪烁: ‘这是一个亡国、亡种、亡天下的大时代,这是一个悲哀的开始,这是一个三百年黑暗的前夜……’ ‘天下1358个县、124个州、245个府、15行省,被清廷屠戮了十五行省、两百四十五个府、一百余个州,有地方志明确记载被屠戮的县,超过了一千个!’ 第3章 自今天起,朕即天下 “还有时间!” “两天半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了!” “我要改变大明的结局!” 朱由检咬紧了牙关: ‘大明两百年不变的六千余万丁口,到顺治八年只剩下一千零六十万丁!’ ‘不说自古以来,华夏只统计16-59岁壮丁的“丁口”,被康麻子改为全员统计的“人口”,背后的数量悬殊有多大! 单单就说这个比例—— 一寸河山一寸血啊!’ ‘因为善良,使得那一群遗老遗少,接过了祖宗传(抢)下(过)来二蛋内的院子,在开放后,一套院子便是十亿、百亿起步! 拥有资本的他们,全方面的、视觉轰炸性的,大肆拍摄祖宗爱(洗)情(白)故事…… 在霸占荧屏的鼓吹下,甚至有走火入魔的少女,跳茅坑都想要穿越回去,给人家做小当婆娘!’ ‘这一切,朕不允许它再次发生!’ qing dynasty 的268年统治,带给种花家的却是暴风雨的夜(无尽的黑暗)…… 没有他们的防范和害怕科技的进步,就没有种花家的全面落后。 没有他们,脚盆鸡也不敢噬主! 没有他们,就没有中华民族历史上——最后一个屈辱黑暗时期!’ ‘没有它们的阻挠,以汉人的学习天赋,中华民族的科技发展就不会被落下。 也就不会有了白头鹰打压花朵公司,而种花人束手无策的情况!’ ‘只要华夏始终强盛,就不会有那些昧着良心,眼看同胞受辱,还要替贼寇摇旗呐喊、呼喊空气自由香甜,只为挣五毛钱的败类!’ 朱由检的眼神越发的清澈起来,他抿紧了嘴唇,双手捏成拳头,在内心发下了一个个誓言: ‘当东方的太阳升起,海盗群贼,和他们的儿子——那个卑鄙的白头鹰,将躲在黑暗里瑟瑟发抖!’ ‘朕的大明,将继续屹立在世界之林的最顶端,俯视着这个宇宙,将我大汉五千年的辉煌继续照耀下去!’ ‘这世界不需要卑鄙的灯塔,因为大明将会是正午的太阳! 朱由检握紧了拳头: ‘所以,我不能死!’ …… 王承恩见皇帝久不言语,正要催促,却猛的揉了揉眼睛。 ‘莫不是我看错了?’ 王承恩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朱由检。 以往的陛下,浑身散发着焦急、无奈、颓废…… 刚刚过完了第33个生日的陛下,两鬓早已斑白,腰脊也驼了下去,眼袋更是深沉。 陛下浑然不似34岁的年轻人,更像一年逾不惑的老人啊! 王承恩低头,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晰的看到陛下的龙袍早已磨得毛了边。 至于内袍上的补丁,更是比比皆是。 就这——寻常小地主也不穿的补丁衣服,还是皇后娘娘带着后宫妃嫔,一针一线亲手给陛下缝制的! …… 为了大明,陛下付出了他的所有啊! 王承恩泪眼朦胧…… 往日里,陛下浑身透着一股子颓废,透着费劲了心机却无能为力的无奈。 然而此时的陛下,似乎变换了一个模样…… 就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 …… 王承恩正在思索,朱由检冷不丁站了起来,直吓了王承恩一跳。 “大伴!” 却听朱由检开口道:“替朕更衣,换朕登基时的那套大服!” 他想起了西方历史上似曾相似的一幕: 拿破仑再次复辟时,曾经被数倍敌军拦路,他只身逼近大军,对士兵说——‘士兵们,士兵们,向我开枪!向你们的皇帝开枪!’ 凭借独特的人格魅力,路易派出去多少人,就有多少人倒戈…… 朱由检希望带走更多有用之人,只有这样,他重建大明的速度才会更快。 所以,他要亲自试试、学一学西方那个牛人。 · 午门下。 朱由检头戴天子旒冠,身穿玄色九龙袍,骑在高头大马上,珠玉垂影下,端地是威严甚重。 然则,脸上却是一片漆黑。 宛若锅底。 “城墙上的将士们,睁大你们的眼睛,陛下亲至,你们还不打开城门!” 王承恩喊的嗓子都嘶哑了。 然而…… 大明将旗林立、人影灼灼的城头上,却是一片寂静。 没有一个人回应! “陛下……”王承恩咳嗽两声,哑着嗓子欲要说些什么。 朱由检挥了挥手,调转马头走向了齐化门。 士兵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有大佬在城头看着呢! 这个门,他出不去! …… “陛下请回吧,城外兵戈不休,陛下安坐宫中便是!” 哪知道,一行人刚到齐化门城门下,还不待朱由检说些什么,城楼上,便传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 朱由检定睛看去,却见在将士的拥簇下,一中年男子,身穿明亮的将军铠甲,嘴角的嘲讽是那么明显。 赫然是成国公朱纯臣。 “朱纯臣你好大的胆子!” 王承恩大怒,他手指朱纯臣,因为用力,指头关节处带着白斑,愤怒的声音都愈发的尖细了: “你等难道要造反吗?” “造反?呵呵!” 城头上的朱纯臣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 “造反谈不上。” 第4章 朱能有知,绝对会气的爬起来 朱纯臣冷蔑的撇了王承恩一眼,这才敷衍的冲着朱由检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 “圣天子垂拱而治,这朝中大事,自有老臣等替陛下费心了,皇上还是请回吧!” 朱纯臣看向崇祯的目光,全是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欲望。 大顺军势大,短短三个月之内,便几乎掌控了整个长江以北。 除了宁武、太原和保定,其他地方都是望风而降。 这“降”就有得说道了—— 不管朝堂上的皇帝,姓朱还是姓李! 老百姓的赋、税,少不得半分…… 当兵的照样提刀卖命…… 这天下,换了皇帝,与他们何干? 朱家的天下一旦不在,遭殃的便是皇室,就算是安乐公,能得此“殊荣”者又有几个呢? …… 朱纯臣舔了舔嘴角,眼神中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 这降——就是吾等官绅勋贵的专属福利啊! · “大功!大功啊!” 李自成早就派人与他们接洽过了,更是许下了诺言——只要在闯军打进紫禁城之前,堵住朱由检,就是大功一件! 朱纯臣嘿嘿笑了起来。 自古以来,临阵勇斩敌军将帅,乃是首功。 然而,那是要披甲执锐,亲临锋矢,端着脑袋不要命冲杀,才有的功劳。 此时——只要困住了皇帝,将他送给大顺闯王,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晋身之资啊! 虽然这个功劳的大头不是他的,但是,他却是守卫宫城的具体负责人,自然少不得分润他一二! “朱纯臣,你当这紫禁城能够困住朕吗?就不怕朕灭你九族?” 纵然清楚的知道眼前的结局,朱由检还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气笑了。 他手指朱纯臣,厉声喝问。 “九族?”朱纯臣放肆的大笑起来: “皇上啊皇上,说一句好听的,本公叫你一声陛下,与你客气几句,这是念着昔日的情分。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将你作为羊牢,缚献与大顺,你又能奈我何?” 朱纯臣拿起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 “本公不想背上弑君、毒死旧主的名声,这才力排众议,将皇上你关在宫中,但……” 他鼻孔里冷哼一声:“若是陛下不知好歹,便怪不得臣下僭越了。” 朱纯臣丢下手帕,冷冷的看着朱由检一行。 微风吹动了洁白的手帕,缓缓落在朱由检面前,那一抹洁白,是那么的刺眼。 就仿佛勒在脖子上的白绫! “赵家什么下场,陛下不曾少过一天经筵,早该明白才是。” …… 亲身见证了历史上这无耻的一幕,朱由检只觉得心肝都快要气炸了…… 昔日拿着大明俸禄,喝着百姓血脂,趴在大明身上吸血,本该守土有责、精忠报国的大员们…… 却带着自己的手下,毫不犹豫的摇身一变,卖了老东家,连衣衫都不用换,转身就成了大顺朝廷的一份子。 继续自家的荣华富贵! 无耻至极! 王承恩眯了眯眼睛: 该死! 这狗在威胁陛下! ‘朱纯臣,你莫让咱家杀出去,要不然咱家灭了你全家!’王承恩咬着牙,在心底发下了一句誓言。 “回去吧!” 朱纯臣不在意的挥手,轻描淡写道: “落了难的凤凰不如鸡,陛下与其在这里做无谓挣扎,还不若早些返回享受天伦之乐,毕竟……” 讥讽在朱纯臣的脸上愈发地浓郁: “这亲情,陛下可是时日无多了!” …… 北宋被灭的时候,无数赵家皇室被掳北上,女子们被迫不着寸缕,被捆成了羊羔状,献与金国贵族,这就是羊牢…… 听到朱纯臣拿大怂最屈辱的时刻来比喻自己,朱由检简直快要气炸了。 他曾经与人无数次讨论过这个时代。 然而当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还是被大臣们的无耻,给震惊的目瞪口呆! 如此毫无脸皮的一群人,难怪会骤然投降大顺,咻忽又对满清撅起了屁股。 就算累累白骨与他们无关,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屈膝投降,换不来有尊严的活着吗? 身为大明臣子,除了大朝会和三大节,京官面见皇帝都不用下跪! 除非犯错…… 这等待遇,岂是后面那个磕头虫朝代可以给予的! 就这,人家还争着去当人奴才的奴才呢! 可真是蛮清待他是猪狗,他待蛮清若初恋啊…… ······ 朱由检气的说不出话来,而城头上的朱纯臣却高声吩咐手下道: “儿郎们,都给本公看仔细了,一只飞蝇也不准给我放出去,若是皇上再不走,就给我放炮礼送!” 伴随着朱纯臣的话语,城头上数门火炮“咯咯吱吱”的调转了方向,将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朱由检等人。 “我们走!” 朱由检一挥衣袖,满脸铁青的带着众人转向东华门。 …… “大明的将士们,睁开你们的眼睛,仔细看看你们枪口瞄准的是谁!” “士兵们,士兵们,向我开枪!向你们的皇帝开枪!” 朱由检冲着城头上的士卒,喊出了西方历史上最有气势的一句话。 然则…… 迎接他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箭矢! “护驾,护驾!” 王承恩吓得急忙扑了过来,将朱由检护在身后,好几支箭矢射在王承恩身上。 “噗噗噗噗”! “护驾,护驾!” 太监们大叫着,不顾迎面而来的箭矢,将两人护在中间,用身体做成了一堵墙。 “哎哟,陛下,臣先走一步了,陛下一定要杀出去,将来……” 抱着朱由检的王承恩,一声闷哼,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都哆嗦起来。 他喋喋不休的交代着遗言。 “叮当,叮当……” 王承恩的话语未落,伴随着的却是箭矢掉在地上的叮当声。 朱由检仔细看去,却见射过来的箭矢,都被折去了箭头。 “大伴,你还没死呢!” 朱由检一把将王承恩推开,没好气的指着地上的箭矢,心底很沉。 这帮狗娘养的,果真如历史上记载的那样无耻! 这群人并不是要杀了他,而是要将他困住了,好亲手献给李自成! …… 第5章 朕这皇帝太难,想逃走还要先给手下打气 眼见闹了乌龙,王承恩也有些谄谄,他揉揉被戳痛的地方,正待说些什么,却只听“轰”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左侧一间房屋,房顶破了个大洞……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城头上的火炮,已经瞄准了他们,其中一门大炮上方,袅袅青烟尚在飘散。 赫然是城头上的士卒,已经得到了授意,正在用火炮驱离他们。 承恩气的肝胆俱裂,止不住的破口大骂。 一众太监也是气的不轻,纷纷咒骂连连,更有甚者,举着火枪与城头对轰。 回应他们的,却是数门调转了方向,将黑洞洞炮口瞄准了他们的大炮。 “陛下,这该怎么办?那些该死的朝臣封死了皇宫,这是要将我们活捉了啊!” 王承恩脸色惨白,仓皇询问连连。 他已经失去了方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监王廉带着人从另外一个方向,反向绕了过来: “陛下,臣探查的那些城门,不是拒绝开门,就是有人从外面用铁锁锁死了宫门。 宫门太厚,用料太结实了啊,臣让人用巨斧都无法劈开!” 王廉满脸铁青。 王承恩听到义子王廉这么说,脸色更加惨白了。 完了,完了! 这是要逼死他们哟! “哼,果然如此!” 朱由检冷哼一声。 历史上那冷冰冰的记载,远远不止朝臣此时所作的万分之一! 这群狗娘养的,就在前天,甚至将原主从太监手里募捐的二十几万守城白银,给换成了冥币,发给了死命守城的守军…… 无耻至极! 汝母婢,他们只出了几百两银子,就装到口袋里二十多万两白银! 就这还有人洗! 幸好老子来了这个时代,要不然,不是又被你们逼死一个崇祯? “我们走!” 朱由检拨转马头,一边朝宫内走,一边扭头吩咐道:“大伴,命人将两位皇后、太子和诸位公主、皇子,都唤到皇极殿去!” 王承恩急忙吩咐自己的义子王廉去了。 朱由检又低声吩咐了王承恩几句,后者一脸迷茫的离开。 …… 皇极殿原名奉天殿,其周边地势空旷,乃是故宫三大殿之首,福临窃据中原后,改名太和殿。 皇极殿前,朱由检负手而立。 他在等待着。 身为堂堂天子,岂可从下水道中逃脱! (走下水道,的确能绕开反叛大臣的围困。 然而,闯军围死了京师! 他一样逃不掉!)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 造热气球! 唯有这种跨时代的“神物”,才能震撼住闯军,给他撤离忠臣,留下足够的时间。 热气球而已,长距离飞行的他搞不定,短暂飞行的有啥难度? 一百年后,首次出现在巴黎的载人热气球,是用笨重的麻布夹纸,竹篾为骨,地面焚草用浓烟充满气囊,飞起来的! 就这,飞了整整25分钟! 从1644年——1860年,科技是没有代差的。 大明的科技,足够了! 而制作热气球需要的人手,远不是王承恩纠集的几十个太监,就能办到的。 他需要皇宫内所有的宫女、太监一起动手! ~ 这些年来,天气是愈发的糟糕了。 虽然即将进入初夏,却到处都冷飕飕的。 凛冽寒风,吹拂起朱由检身上的红色龙袍,夜幕下,看不清楚的脸颊,愈发的深沉。 …… 明朝时的皇宫,在朝臣的渗透下,就像一张四处漏风的网。 朱由检明白:在制作热气球前,还必须要先做一件事——剔除这些外臣眼线! …… 皇帝被大臣们圈在宫中,准备献给大顺李自成,皇帝亲自带着太监冲杀,却冲不出皇宫的消息,不径而走。 人心惶惶! 宫女、太监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更有甚者,或是怀里鼓鼓囊囊,或是大背小包,偷盗了宫中值钱的财物,揣在身上四散而去。 王承恩带着演武堂的太监,连杀了好几人,这才止住溃散的众人。 他凑齐了朱由检需要的物什,又驱赶着一群群宫女太监,来到皇极殿前。 众人挤成了一团,到处都在窃窃私语,乱的就像菜市场。 皇极殿广场上,点起了一堆堆篝火。 通红的篝火,驱散了黑夜,照应在崇祯的身上,众人见到皇帝就在眼前,这才稍微有了一点点安定。 然而,还是仓皇失措的厉害! 唉! 朱由检叹息一声,人心惶惶啊。 看来只有先收拾了人心,才能指望他们做事了。 朱由检站在高高的丹陛上,沉声道: “贼子围城,文臣勋贵无道,欲要致朕于死地!” 听到皇帝亲口承认流言,宫女太监们又止不住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甚至还有胆小之人,已经嘤嘤抽噎。 场面愈发的乱了。 朱由检不管不顾,继续道: “朕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十数年如一日,朕何错之有?” 听到此话,众人先是一愣,继而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是啊,咱们的这位陛下,可真的很勤政呢!” “可不是么,陛下每天休息时间不足三个时辰,早朝更是几乎不曾间断……” “是啊,陛下很敬业,整个大明近三百年江山,唯有太祖皇帝能与陛下媲美呢!” “朝廷拿不出军饷,陛下将内帑都搬空了,只为给当兵的发饷……” …… 有人似乎有些不认同: “可是,朝廷内外都在说皇帝嗜杀,对大臣很是残暴呢!” 这话得到了好几人的附和,一时间,舆论竟然有了转向的趋势。 朱由检咳嗽一声,场面顿时冷清了下来。 这话,与朝廷是合作关系的大臣们,可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 但是——宫女太监不过是皇帝的家臣,类似于家奴一般的存在,生杀予夺全在皇帝一句话啊! 宫女、太监们不敢再讨论了,人人忐忑不安,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惹怒了朱由检…… 眼见冷了场,朱由检轻蔑的哂笑一声。 看来说这话的人,正是文臣培养出来吃里扒外的宫中叛徒啊! 朱由检悄声吩咐王承恩,将刚才那几个故意破坏的家伙,给带出去处理掉。 王承恩带着武监太监上前,从人群里拖出来了好几个唱反角的家伙。 众人更加紧张了,纷纷看向了皇帝。 朱由检的脸上全是从容,与紧张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见陛下都火烧眉毛了,还如此镇定,心中稍微安定了些许。 朱由检明白,宫人只是一盘散沙,若不给他们找一个共同的敌人,根本就指望不住! 而这个敌人,除了朝臣还有谁? 朱由检一脸怒容,吼道: “难道文臣贪赃枉法,损毁国家基石,他们就不该被处置?” “难道武将喝兵血,抽兵脂,致使士兵缺衣少粮,羸弱不堪,打败了仗,他们就不该死?” “难道朝廷赈灾的钱粮,全被那群之乎者也的混蛋巧取豪夺了,致使民乱四起,他们就不该领罪?” “难道他们平素争权夺利,有事却全凭圣裁,做人贪婪无耻,做官尸位素餐,就不该滚出去?” 明末,文官赚饱了钱财,武将赚大了势力,唯二受苦受累的便是百姓和皇帝! “他们要钱,朕掏空了内帑、自己破衣烂衫也要给;要粮,朕挖空心思、害惨了百姓也得凑;要兵,朕给他们调、允许他们募……” “朕给钱、给粮、给兵、给权!” “但是,他们是怎么回报朕的?” “能打仗的将军,全被他们坑死!能做事的大臣,全被他们挤走……” “朕是撤换了一些阁臣,是处死了一些文官!但是,他们哪一个不是战败了、犯错了,朕才处置的?” 这帮子朝臣,全都杀了兴许有冤枉的,但是,百个里面杀九十九个,绝壁还有漏网的! 朱由检喘着粗气,推心置腹问道: “你们站在朕的立场上想一想,他们该不该杀?” “朕是有错,错在不该处死了魏忠贤,却没有再培养出一个打手!” 22年时光里学习的知识,加上原主记忆里的一幕幕,朱由检越骂火越大。 他喘着粗气,问出了推心置腹的一句话: “你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请你们站在朕的立场上,好好想想,他们该不该杀?” …… 明朝为什么会灭亡? 后世网上那么多所谓专家、作者的分析,请问有谁——敢将明亡的真正原因说出来? 全特么是因为贪婪与无耻,利益集团丢掉了做人最起码的良心,才导致华夏沦丧三百年! …… 第6章 堂堂大明天子,竟然只有宫人可用,悲哀 “唉!” 崇祯身后,王承恩长身而起: “不知从何起,太祖皇帝定下贪墨灾银十两,即剥皮充草的规矩,演变成了皇帝不得与“民”争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朝廷收税时,各级官吏照例要贪墨一层,朝廷花销用度时,各级官吏依旧要贪污一层……” “他们叫这是——照例漂没,是官绅应得……” “他们的照例,却是在朝廷应征税额的基础上,加了数十倍,数百倍!” “他们胡吃海喝,为了一个青楼妓女,都能狂砸数万两白银,区区几个妓女,都能捧到艳绝历史的地步上! 请问这些钱是哪来的?” 王承恩眼神渐冷: “这群毫无仁义道德,却高举着礼义廉耻大旗的无耻之徒——能百倍于朝廷定度,征收税赋,然后将朝廷拿出来用度的真金白银,再贪污了九成!” “昔日东江毛大帅牵制后金,东林老狗欲要将东江镇收为麾下,于是卡了毛大帅钱粮…… 毛大帅激烈自辩,上疏连问数句‘皇帝知否’! 拨付毛文龙部的钱粮,到了他手上,只剩下朝廷拨付原数的十分之一。” “毛大帅的奏疏,都在宫中放着呢! 要不要咱家找出来,给你们看看……” 王承恩脸色铁青: “这群狗娘养的,只要是不屈服他们的将领,谁能逃过他们的陷害? 熊蛮子咋死的?卢疯子咋死的?戚家军咋没的? 全他妈被他们坑死了!” 王承恩吐沫星子乱溅: “甚至——他们称呼这是‘祖制’。 我大明太祖,何时定下以文御武的制度? 就为了能够达成所谓的‘以文御武’的‘祖制’—— 这群畜生,在两百年前的土木堡,一举坑死朝廷的筋骨…… 彻底掌控了朝政后,这才有了以文治武的可能! 却不知这究竟是太祖之制,还是无耻之徒所制?” “武宗皇帝为了打破文臣的桎梏,躲在军营里理政,更是亲率兵马,打得蒙古大败,打得小王子仓皇北逃,被一句流言吓得马都不会骑了,落马摔死!” 被应州之战打崩了大军的小王子,死于仓皇落马 王承恩喘着粗气,他已经破罐子破摔,全都豁出去了: “然后呢? 他们毒死了武宗! 武宗察觉出了不对,想换太医,被杨廷和等阁臣坚决不许,更是调走了武宗身边亲信! 就因为一个落水,武宗足足坚持了几个月,还是被‘治疗’死了! …… 先皇以太监与他们夺权,又被他们毒死!” 王承恩什么都不顾了。 若是逃不出去,皇帝不过又是人家的一个玩物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掀桌子吧: “只要不听他们话的皇帝,谁能讨得了好? 他们就是为了能够掌权,为了能够控制朝政而已!” 王承恩怒火中烧,狗娘养的,将皇帝逼成啥样了! …… 朱由检浑身杀意! 这群人,搁在后世,也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存在,更甭提是在封建时代。 还是原主心太仁慈了! 要是他,逮着一个,杀他个祖宗十八代,别的官想再祸祸,便要先掂量掂量看…… 皇帝陛下推心置腹的话,王承恩详实的举例,瞬间打动了众人。 他们都是从民间来的可怜人。 尤其是太监! 大明武功昌盛时,宫内太监大多都是征战掠夺来的俘虏。 比如郑和、汪直等。 等到大明衰弱了,没了战俘,这太监,便只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了。 穷家男子活不下去了,便一狠心,切了两个蛋,进宫来求一个渡命。 在场众人,九成九都是根里苦的黄黄苗,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吏,长着一张什么嘴脸,他们又岂能不知道呢? 昔日,他们怨恨朝廷,以为是朱家逼民太甚。 等到进了宫,渐渐了解了大明,这才知道,究竟是谁侵占了他们的口粮…… 眼见皇帝痛骂官吏的无耻,被说中了痛处的众人,不由纷纷同仇敌忾起来。 “是啊,都怪那群该死的当官的,要不是他们太贪,咱们又岂会……” 一年老宫女,穿着领班的服饰,却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呜呜呜,可怜我老娘,卖了我两个姐姐还活不下去,被税吏活活逼死了啊,我也是快要饿死了,正好遇到选秀,这才能进宫活命啊!” 老宫女这一哭,宫女们瞬间哭成了一团…… 明朝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朝代,选秀都取自小门小户。 这一方面避免了外戚坐大,从另一个层次来讲,何尝不是给穷苦人家孩子一个活命的机会呢! 只要成为了秀女,就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若是一朝被皇帝垂青,更是一跃飞上枝头,土鸡变凤凰。 “唉,要不是被官吏逼得活不下去了,谁会切了自己的卵蛋呢!”就连王承恩身后的一个武班宦者,也止不住感慨。 …… 太监、宫女们诉苦连连,止不住开始声讨官场的黑暗。 人心,开始所向了…… 朱由检暗暗点头。 他总算是扭转了不利的场面,将面前这些人,暂时给拧成了一根绳。 成功让惶恐的众人,枪口一致对准了文臣。 树立了敌对目标还不够,还要让这些人效忠自己。 朱由检开始打感情牌: “朕且问你等,朕登极十七载,可曾苛责你等一人?” 正在怒骂连连的太监、宫女们,愣住了。 朝臣都说皇上嗜杀,十几年来,更换的辅臣、大员无数,更有好些人都丢掉了性命。 但是,皇上却不曾苛责过他们啊! 甚至,皇上登基之后,更是数次遣散宫女,让年长的宫女回归家乡…… 这是仁政啊! 宫女进宫时间长了,多少也能积攒一些家底,宫里出去的女人,相对于原生家庭,大都能寻得一户好人家。 如此一来,后半生可就有了依靠,也不会等到年老力衰的时候,一个人孤苦伶仃。 “陛下哪里苛责过婢子们啊!” 人群里,一个小太监忽然扑了出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婢子本是坤宁宫小火者,五年前的冬天,婢子刚进宫,才11岁。 皇后娘娘问婢子认不认识字,婢子答不识,娘娘说不识字哪有前途呢,便悉心教导婢子,可是等第二天考校的时候,婢子因为贪玩,全给忘记了。” 却听那小太监继续道: “娘娘恼了,罚我在台阶上跪下,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起来,陛下看见了,询问婢子缘由后,笑骂婢子愚笨,又怕天寒地冻,冻坏了婢子的膝盖,便亲口替婢子求情……” 朱由检一楞,这件事在后世的野史上也有所记载,却不想竟然是真的。 稍微一思索,他的记忆里也出现了这一幕: 崇祯笑着对周皇后道:‘我请求先生宽恕他,如何?’皇后佯装嗔怒说:‘坏了学规。’ 崇祯却是哈哈一笑,挥手让这小太监起来。 …… 小太监跪在地上,砰砰的磕头: “婢子感念陛下的恩德,改名秦知恩。 今日陛下有难,婢子文不成武不就,唯有以死方能报得陛下恩德啊! 只有让贼人先踏过了婢子的尸体,才能近得陛下跟前!” 那小太监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光景,一脸的泪水,却满脸视死如归。 秦知恩这么一说,人群里又出来了好几人,他们跪在地上,纷纷喊着要为朱由检战死。 有人大声述说自己失手打碎了东西,按律要打板子,却被陛下免于责罚……受了陛下的恩惠,自该为陛下效死…… 有说自己早前卷入阉党,却被陛下免除责罚,早就该死了,多活这些年已经是赚到了…… · 虽然盖棺定论:崇祯是亡国之君。 但是,遍翻史书,却无有说此人残暴者…… 除了那群鲸吞国家资产,还不干活的文臣勋贵! 他们可真他娘的有比脸着书立传、说自己冤枉! 第7章 制作逃生工具 就他们干的那些事,要是朱元璋还活着,扒了他们祖宗十八代的皮,都是轻饶了! 难怪老话说——自古负心读书郎,仗义每从屠狗辈了。 义愤填膺和视死如归,悄然取代了人们脸上的恐慌…… …… 多好的一群人啊! 朱由检的眼睛有些发热,又酸酸的…… 他泪目了…… 这就是华夏! 从来不缺好男儿的华夏! 先烈用赤忱铸就的华夏! 英雄用鲜血浇红的华夏! 杀敌报国铭刻在基因里的华夏! 忠字一肩担,义字铭心间! 这个民族从来不缺好男儿! 每一次国家危亡时,总有一个个小人物站出来,用生命、用鲜血,匡扶社稷! 哪怕——在这条布满忠骸的道路上,九成九都是无可考证姓名、生平的无名英雄……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泛酸的眼眶,不让泪水掉落。 “诸位!” 朱由检站直了身体,止不住真诚的弯腰一拜: “朕惭愧,身为皇帝,却不曾让百姓安居乐业,身为君主,却不曾让诸公荣华一生。” 众人连呼不敢。 朱由检挥挥手,止住了闹哄哄的局面,他开口道: “但是,他们想要困死朕,想要将朕送给李自成——” 朱由检长啸出声。 他举起双臂,震耳欲聋的大吼: “那群只会中饱私囊的汉奸败类——他们还不够格!” 朱由检说的是霸气无匹,太监宫女们却是哀鸿一片。 都已经火烧眉毛了,陛下怎么还不着急呢? 赶紧想个法子逃出去啊! “诸公勿忧,朕身为大明天子,自有大明龙气护持,更有列祖列宗保佑!虽然局势堪忧,但是李自成那一众毛贼,却伤不得朕分毫!” 朱由检继续大呼! 众人摇头不已。 罢了,罢了。 陛下之恩无以为报,今日便将这一百来斤,还与陛下了。 朱由检满脸坚定,言语凿凿道: “朕昨晚梦到太祖,他老人家教给朕一个安然离去的法门!” 他借着大明开国皇帝,开局一个破碗,打下了万里大明江山的太祖朱元璋之口,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原来是太祖皇帝托梦!”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 太祖皇帝当的是漫漫华夏历史上的第一! 一介乞儿,做到了万里江山之主,在整个世界历史上这都是独一份的! 既然太祖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么,陛下必然是能够逃出生天的。 众人顿时欣喜起来。 朱由检见众人不再迷茫,脸上也都恢复了生机,这才继续道: “孔明灯大家都会制作吧?” …… 热气球虽然不能等同于大号孔明灯,但是——原理不都是一个样么! 一百年后,法国出现的最早载人热气球,不过是用竹篾为骨,里外两层麻布,中间夹一层草纸密封,制作出来的! 甚至加热方式,还只是一个大火盆! 就这,都足足飞了25分钟,跨越大半个巴黎! 不过是一个思路的误区罢了,只要戳破了—— 还有什么难度呢? 我华夏的棉布、丝绸更薄,宣纸更轻! 我华夏的油灯,放大后做结实了,加一个两头空的罩子,就是初级的喷火装置! 还能在不熄火的情况下添油! 他还能飞不出去了? 没有见过热气球的古人,见到这种划时代的巨物,第一反应就是惊惧! 不要怀疑这个,要知道就算在强制义务教育的我国,电视机最开始流行的时候,每次放到了武打片,一出现那抈芹菜杆的噼啪声,人们都担心会不会将屏幕打碎了,甚至还有人赶紧起身关机! 更何况是古人! …… 看着众人开始忙碌,朱由检冷笑一声。 朝臣当真是打得好算盘,企图活捉皇帝,作为晋身之资。 却不知道,他有无数种方法逃出皇宫。 不说别的,单单紫禁城的下水道,破开水门之后,容纳三百斤大胖子通过,毫无压力。 后世的网上,一群哈德鼓吹青岛下水道,却不知道,紫禁城的排水系统更加牛逼,他们更加不知道,就下水道来说,赣州的更是要甩青岛数条街! · 朱由检一脸冷笑: 还有两天时间! 老子要先撩拨撩拨你们,然后再用神迹惊掉了你们的下巴,带上忠臣,大摇大摆的离开! · 一群女人孩子,在太监王廉的带领下走了过来,朱由检却在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 王承恩先对着那些人行了一个礼,这才转身凑上前,轻声对崇祯道: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以及诸位皇妃、皇子、公主们来了。” 朱由检扭头看去,只见那些鸢鸢燕燕的女人,满面的愁容;一群少男少女们,正望着他泫然欲泣呢。 人群里,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女人,格外的显眼。 只见那女子生的极美,身着一身素麻衣衫,做着普通人的打扮。 一身麻衣上,还打着几个补丁,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身上还有着一团团锅灰。 宛若一介村妇。 这一身衣衫,虽然不曾减轻该女子容貌几分,但是,她只消用衣服上的锅灰弄脏脸,走在人群里,几乎就与常人无异! 朱由检一愣,这是做好了外逃的准备啊! 女子伸手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也是做同样打扮。 此人,正是朱由检皇兄天启帝的皇后——出身自河南祥符张氏的女子张嫣。 见到崇祯看过来,周皇后和张皇后急忙带着众人弯腰拜下:“臣妾等见过陛下。” 太子朱慈烺也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弯腰行礼,纷纷开口道:“儿臣等拜见父皇。” 朱由检摆手示意众人起来,他看向周皇后。 周皇后。朱由检是藩王,周后是从报名的三位淑女中挑出来的,与全国海选八千秀女,挑出来的第一美女张嫣不同 却见这位生于江南水乡的女子,娇小玲珑,身着一身大红的皇后冠冕,胸前绣着的金色凤凰展翅欲飞。 金色的凤钗和步摇,整齐的插在黝黑的发髻上,随着周氏的动作,摇曳生辉。 第8章 去江南?朕不想做献帝,被人挟了 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身材矮小的周氏,一身皇后装扮,弥补了她身高的不足,将周氏衬托的端庄雍容万分。 朱由检微微拧眉,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都这等时候了,皇后还穿这些作甚?” 周皇后微微屈身做了一个万福礼,开口道: “臣妾服侍陛下已经十八年了,这些年来臣妾屡次劝戒过陛下,重用君子,远离小人,但陛下不听,才会有今日啊!” 周皇后难过极了:“祖宗衣冠怎敢轻弃,圣人有言:君子死而冠不免,妾虽一介女子,却也不敢或忘。” 说完便抱着皇太子朱慈烺和皇次子朱慈炯痛哭。 朱由检皱眉:“谁告诉你大势尽去了的?” 周皇后怕是以为自己要投降了,再借穿衣服的事情,暗喻自己要以死明志呢! 朱由检没来由吃了一个软刀子,他也不恼,开口稍微解释了一句: “皇后误会了,这个天下谁都可以投降,唯有我朱家人却是万万不能的。” 朱由检将刚才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周氏顿时闹了一个大花脸。 她低着头,嘴里濡濡着,说不出话来。 一身雍容华贵的她,此番动作反倒平添了几分娇羞。 这一副端庄丽人的少妇风情,反萌差差点惊掉了朱由检的下巴。 我尼玛! 怪不得曹操已死两千年,曹公精神永流传。 少妇才是王道啊! 若不然,朱圣人的儿媳妇,为啥出家咧…… 朱由检摸摸下巴,皇后漂亮是漂亮,就是这政治眼光太差! 朱由检扭头不再看周皇后。 挥手让周氏带着嫔妃们,去监督宫女太监了,这才转身对张皇后道: “皇嫂,朕有愧于皇兄的嘱托,将大明带到了现下的境地,朕实在是惭愧的很。” 张皇后一身灰色粗布麻衣,却不能遮住她绝美的容颜丝毫。 张嫣“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为中国古代五大艳后之一。 这位在历史上被称为五大艳后之一的奇女子,此时却是满脸严肃: “皇帝切莫这么说,眼下的场面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她安慰了朱由检一句,又继续道: “方才来的时候,慈炯这孩子正在妾身处,我便让他一并换了农家子弟的衣衫。” 朱由检肃然起敬,张嫣这是在给三皇子朱慈炯活命的机会啊! 他再次真诚的拜了张皇后:“多谢皇嫂费心了。” 身为历史硕士,又偏好明史,朱由检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在历史上的结局。 正史中说她自尽而死。 然而在民间传说中,蛮清入关后,此人却是带着朱慈炯,策反了李自成部将毛将军护卫他们,一路逃到了河南,意图借助本族大支白水张氏,为朱家再起江山。 白水张氏是两千年世家。 白水是张姓的一大分支,独占襄阳、南阳、邓州三个州郡为郡望,因为部族实力太大,并不像其他姓氏那样以城池为堂号,而是以此时汉江最大支流——白水(河)为堂号。 白水张氏自西汉开始崛起一直辉煌到了清中晚期,因为资助白莲起义,被清政府打压衰落下去。 人尽皆知的张衡、张仲景等,就是白水张氏族人。 甚至就连人人最爱的小钱钱上面那字体,也是出自白水张氏族人的墓碑(张玄、张黑女ru碑) 在清末民国,张氏最后的辉煌是邓州的一个支脉,成为民国郧阳游击司令,巅峰时辖下数万军队,掌握十几个县。 却不想…… 张皇后在南阳南召皇后乡意外落马,摔在石头上磕破脑袋而死,毛将军见失去了联络人,丢下三皇子独自逃命,而朱慈炯则失去了依靠,流落民间,辗转多地,耄耋之年被清廷凌迟…… 徒在民间留下了三太子的故事。 张皇后的故事,在南阳一带流传甚广,老年人几乎都知道这个故事。 可惜因为满清残酷追杀朱家皇族,和长达一百四十余年、持续两百五十余年的文字狱,使得只言片语不敢留于文字,只能口口相传。 百姓们借托光武帝皇后阴丽华的故事,来传唱此女,也有假托在唐朝张皇后身上来传说的。 “皇帝说的哪里话,这本是你我家事,亦是妾份内事。” 张嫣侧身避开朱由检的行礼,她挥手让一众小太监远去,这才低声道: “陛下,方才来的时候,我与周妹妹商议了,若是事有不歹,陛下不要忘记了,我们在南方还有一个家。” “南京?”朱由检挑了挑眉头,剑眉微微拧成了疙瘩。 “皇嫂可曾想过,若是去了南直隶,你我便沦为工具了啊!” 崇祯后期,原主可不是没想过迁都南京的事。 朱由检叹息一声: “朕不止一次暗示忠臣,在朝堂上提出迁都的打算……” “然而,此时的江南,已经沦为东林、复社等利益党派的自留地,人家依靠海外贸易,数钱都数不过来了,他们又岂会给自己套一个紧箍咒。” 对于江南文人利益集团来说——迁都——这不是给自己挖坑么! 朱由检苦笑: “朝臣知道,以朕的眼力劲,一旦去了江南,必然能够看清隆庆开海后,江南士绅将本属于朝廷的海外贸易,转嫁到他们身上的实质。 皇嫂你认为这些利益团体会善罢甘休?” “于是,这些提出了南迁之人,不是被排挤走,就是被弄的丢官,甚至更有……” 朱由检一声长叹! 在江南文人集团的阻挠下,崇祯想去南方——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就是为什么崇祯最终吊死煤山,却没有迁都南京的原因。 张嫣瞪大了眼睛:“这就是朝臣反对南迁的原因?” 朱由检点头:“自我大明立国起,文人集团及利益集团一直都在对抗皇权,太祖时期就有南北榜案……” 这种现象,自太祖始至永历终,贯穿大明三百年,就算手段酷烈的朱元璋,都不曾将这个现象消除。 “而今北方灾祸不断,朝廷不停地将富庶南方的产出,调运北方,救济北人。 江南士绅无不视北方为累赘,甚至恨不得划地自治! 朕,是他们的阻碍啊!” 张嫣难以置信道:“那为什么他们屡屡要太子南下,坐镇南京呢?” 朱由检长叹:“因为朕是天下共主啊! 朕登基十七年了,只要活着,天然具有超强的影响力,一旦南下,极可能是江南文人集团垄断海外贸易的终结。 至于太子么…… 太子南下之日,便是朕身死之时! 朕若是殉国了,太子……呵呵……” 让太子去江南,无非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 后来的南明,换了那么多皇帝,又有谁把朱家人当成一回事了? 那就是个夜壶——有用拎起来哆嗦几下。 自己爽完了,就有多远丢多远去。 原主崇祯帝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不同意这一套方案。 “太子年幼,士绅好控制啊。” 张嫣娥眉微黛,一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口微微张开,雪白的贝齿咬在下唇上。 她沉思少许,猛然抬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陛下的意思是他们要做曹操?” “呵呵!” 朱由检冷笑:“曹操,人家可一辈子都还是汉臣呐!” “那群人?” 他的目光在张嫣不敢置信的脸上掠过,沉重的鼻息声,只让张嫣心中发沉,她仿佛置身冰海,冷的无法呼吸。 “皇嫂,你别看曹操被儿子曹丕安上了武帝的名号,人家征战一辈子,打下的江山,悬挂的可都是汉旗! 而这群人呢?” 第9章 逃走后的落脚之地 朱由检叹息连连,大明是怎么亡的? 稍微懂点历史的,都知道大明亡于党争。 而党争的本质是——党派利益集团之争! 准确的说,大明亡于——资本推动下,利益集团自上而下,自发形成的贪婪之争。 这就是史书上所谓的党争! 狭义上来讲:明朝和北宋一个样,都是被文臣祸祸完的! 不信请看反对在辽东筑城的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被搞臭、搞走、搞死? 为什么时至今日,历经近四百年的验证,还有人会鼓吹在辽东筑城的正确性呢? 唯此二字可以解释——得利! 筑城,就有了油水,建的城越多,油水越大! 最好是盖了拆、拆了盖! 反复筑城,就能反复得到好处。 最好是可以耗干了朝廷! 因为——朝廷一旦没钱,必然要加税,文臣可以上下其手,先赚朝廷定额的十倍百倍! 朝廷收到钱后,拨付钱粮建筑辽东诸城,文臣武将再一次上下其手,再贪污他个九成! 这一来一去,就是原本花销数十倍、数百倍的金银! 为了这种收益能常规化,怎么滴也不能让后金死了不是,那就各种骚操作送呗! 钱粮、人头、敌派将领……反正怎么能帮助后金,怎么来! 谁还敢说辽东筑城不正确呢? ——说不正确之人,不是被罢官,就是成为了一捧白骨! 不信请看,筑城的袁勇士们,接连三番“丢失”(资助)了上百万石军粮,反而被人鼓吹了数百年! 拿更少的钱,却能消灭更多敌人的将领何在? (戚家军呢?毛文龙呢?白杆兵呢?天雄军呢?……全特么被自己人坑死了!) 说一句不好听的,莫说是封建时代了,就算是现代这种工业健全的社会,有几个国家敢一口气修筑几百公里长的军事城池堡垒群? 在同等收支比例下,全球能找出几个这么有实力的? 盖棺定论:辽东筑城\\u003d祸国、肥绅、外加资敌! 真特么一句话总结:花了那么多钱,就算找个傻子用钱砸,也给后金砸死完了! (兄弟们,鼓吹辽东筑城正确性的,不是特么脑子有病,就是黑心烂肝之徒,不对,也有可能是既得利益者。) 请记住了,防守,防不出一个煌煌华夏! 有句话那是圭臬: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 朱由检只有长叹: “皇嫂可相信,若是今日朕君王死社稷了。明日江南那群人,立马就会立一个傀儡皇帝出来!” 张嫣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柔荑捂住了樱口,指缝间露出了几许雪白的瓠犀。 这个漂亮到极致的女人,被朱由检的话震惊的目瞪口呆。 “他们,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 怎么不敢! 朱由检唯有叹息。 历史上,崇祯死后,东林复社等文人集团立马将刚刚流落江南,失去了权势的潞王朱常淓推了出来,甚至坚决反对立福王朱由菘为帝。 要知道朱由菘是万历皇帝的亲孙子,而朱常淓却是侄子。 素来以长幼有序、亲疏有别为武器,来打倒敌人的东林等党,再次玩了一出双标游戏。 为啥? 就特么因为朱由菘已经失去藩地好几年,部属四处笼络,在江南拥有一定的根基,他们不好掌控罢了! 而朱常淓——他刚刚逃去江南一个多月,有个屁的班底哟! 至于东林反对的理由:什么福王名声不好——我呸!这俩是门后拜神,大哥不说二哥,一个荒唐一个胡闹。ˉ\\\\_(ツ)_\/ˉ 后面的发展就是,得到消息的朱由菘,立马展现了自己的根基,他派人找到将领来支持自己,于是福王在马士英等人的拥立下继位。 而躲在同一个湖里,一同得到消息的潞王,连门路都不知道找谁家的! 这下知道为啥东林推潞王当皇帝了吧! 就特么没根基,好拿捏而已! 至于后面的发展,更能说明他们的自私自利! 马士英当权后,伙同阮大钺(东林、复社公敌)惩治东林、复社成员,后者不甘就戮,又借着真假太子案发力,让左良玉出兵威胁朱由菘,弘光朝覆灭! 蛮清又特么白捡了一波人头、钱粮、土地! 哦,也可能不是人家自私自利,兴许是人家又一次送呢? 弘光朝的这段历史,就足以证明江南文人集团都是一群什么玩意了。 整个明末:崇祯朝、弘光朝、邵武朝,蛮清都是白捡的,隆武朝廷是郑芝龙送的…… 这些利益集团,就没干过人事! …… 张嫣猛然间想起了自己父亲的事情,不由苦笑一声。 她抬起螓首,轻声道:“我相信陛下的推断,当初家父就是这样被东林玩弄的。” 张嫣的父亲张国纪,身为大明国丈,天启帝为何竟然迟迟不给封侯? 这在整个大明历史上,可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 为啥? 因为东林党人,在这件事上可真没安好心! 张嫣入宫当选贵人后,东林党人立刻忽悠张国纪,让他加入了东林党。 天启帝是谁? 这位在真实的历史上可是一个猛人,虽然最后棋差一着,被落水治死了,但此人的政治眼光,的确算是拔尖的。 明朝两位落水的皇帝都不是庸才,于是一个被落水不治死,一个被落水治死。 天启帝看出了东林党的用意,于是,在整个天启朝,张国纪最高只是一个中军都督府同知(虚职、没权)。 身为皇帝的正牌老丈人,却始终连个爵位都捞不到! 甚至一度被赶回老家读书! 还是崇祯末期,国家快亡了,张国纪见崇祯困难,千里迢迢赶来送银子,崇祯才给张国纪封了个侯! …… 见到张嫣明白,朱由检微微颔首。 文官的无耻,已经不需要赘述了,这群人斗到了南明灭亡还不肯消停,依旧互相举报攻击,最后被满清的大刀片子借着三大案一阵乱砍,死伤无数之后,立马跪地求饶了—— 整个满清一朝,江南文人都是乖宝宝。o(* ̄︶ ̄*)o 有多乖?——直到太平天国占据了南京之后,他们都依旧甘愿顶着两根野猪尾巴,心向我大清…… 甚至还污蔑人家留发是长毛! 却不想自己的俅打扮,下去了,老祖宗都不认这孙子! 反倒是缺少文人,后世没人宣扬的北方大地,穷乡僻壤的云贵川广,此起彼伏的起义,贯穿了整个伪清一朝。 可真是仓廪足多而无忠义,穷乡僻壤义士不绝迹…… “皇嫂,若是你我还想活着,还想将大明再夺回来,就一定不能去江南!” 朱由检满脸真诚: “哪怕是一块满目疮痍的废墟,也要比去繁华的江南更好。” 隆武帝有本事没? 有贤名没? 有志气没? 就连朱聿键都玩不转,更何况是他这个没有经历过勾心斗角的后世宅男了。 他需要的是一块白地,一张没有私心的白纸,而不是繁华里的勾心斗角! “陛下若是这么说,我倒有一个好去处。” 张嫣挑起峨眉,忐忑的说出了这句话。 张嫣知道,崇祯没有经过帝王之术的教育,只能自己瞎琢磨,是以他的心思很重,她在说话的时候,必须要顾虑到这位小叔子的感受。 作为后世人,习惯了男女平等环境下的朱由检,哪有那些小心思哟。 他微微俯身,凝视着张嫣:“皇嫂说的是南阳?洛阳?还是西安?” 当然,云贵川最好,然而道路在人家手中,他去不了。 江南又不能去,剩下的地方全是无险可守之地,想来想去,只有这三个地方了。 这三处,都是大明最大的城市之一,又都被李自成等农民军祸害了好几遍,正是世家大族掌控最薄弱的时候。 第10章 群臣开始逼宫了 “南阳。”张嫣见朱由检并没有责备自己,这才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洛阳自去岁被李自成破城之后,遇难者逾百万之众,而今仍是白地,此地不可选。 古都西安虽然号称四塞,然而却历经近二十年大旱,此地水源先天不足,又被贼寇轮流祸害,更是李贼大本营,此地与陛下不利。” 张嫣缓缓道: “妾家乡离南阳不远,幼时曾数次路过垭口访亲。 南阳虽然号称千里平原,实际上只是一个巨大的盆地罢了! 秦岭、伏牛山、大巴山和桐柏山,将南阳围在了中间,也可以称之为缩小版的四塞。” 在地形图上因为比例的原因,看不出来,实际上南阳盆地四周都是山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自成北上之后,任命白旺留守江汉,左良玉正在与他缠斗。 白旺此人不过是一个庸人,左良玉都能缠住他,足以证明他的指挥能力并不强。 陛下要在南阳立足,要比任何一个地方都简单很多!” “南阳乃是汉光武帝起家之地,历来都是天下五大都城之一,皇嫂的意思,朕明白了。” 朱由检说出了送客的话语。 “时机于我等不利,陛下当早做决断。”张嫣弯腰行礼,退出了大殿。 …… “大伴!”他伸手招来王承恩:“懿安皇后的意思, 你觉得如何?” 王承恩想了想,开口道:“陛下,南阳在历史上号称——中原之门,此地乃是天下的十字路口,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南阳周遭群山环抱,北方地势尤其险峻,方才娘娘提及的垭口,守住出口的乃是九塞之一的方城,现今的裕州。 此地与武关,是北方想要进入南阳的唯二通道。 也就是说,若立足南阳,这两地是关键。” “此外,南阳东方、南方的山脉并不太高,需要有兵卒防守,不能作为天险依靠。” 王承恩努力稳住心神,快速组织了一番语言,继续道: “南阳此地可以为根基,却不能过于依靠,自古以来,据守此地者,唯有出击方能长久。” “此外,若想守南阳,必须夺取襄阳,关上南方入侵的通道,也就是说拿下整个地理上的南阳盆地……” 朱由检频频点头。 他的目光穿过了已经黑定的夜,不知飘向了何方。 …… 出击,主动出击么…… ……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后世人朱幼健,来到大明的第一天,就这样缓缓过去。 不急! 距离李自成进城,还有一天半时间! 按照历史,即将迎来朝臣逼宫的戏码了…… 不亲眼见证见证文臣的无耻,朱由检不甘心! 翌日。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在十数个甲士的拱卫下,朝臣们冲入皇宫,甚至不顾王承恩等人的阻拦,强硬的冲进了金銮殿。 坐在龙椅上和衣而眠的朱由检猛然惊醒,他扣了扣眼角,看着顺着台阶迤逦而来的大臣,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一晚上的时间,朱由检已经理清了原主的记忆,此时,排在众人最前面的正是当朝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兵部尚书、总督河道、屯田、练兵诸事的魏藻德。 跟在他身畔的有前任首辅陈演、兵部尚书群辅张缙彦等阁辅大臣,六部诸官则在他们的身后…… 至于昨天不可一世的朱纯臣,更是远在了圈子的圈子外围…… 被众人拱卫在核心的,却是两个太监,赫然正是杜勋和杜之秩两人,在两人之间,是一个年轻的国字脸将军。 这人是谁? 按理说在群臣逼宫这个当口,能够占据c位的,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才是。 朱由检微微皱眉,在古书记载中,有关崇祯头脑清晰、反应灵敏的故事比比皆是。 但是,他翻遍原主记忆,始终找不到这小将的消息。 此人必然是关键人物! …… 群臣微微弯腰,敷衍的行了一个礼,参差不齐的道了一声万岁。 乱哄哄的声音,打断了朱由检的思绪。 他左侧嘴角勾起,露出了一抹轻蔑而邪魅魅的笑: “昨日早晨敲响的钟声,此刻方才传入诸工耳中。” 第11章 就你们这臭不要脸的还敢逼宫?朕给你脸扇肿 “朕却是不知,这总长不过两里、宽不过一里半的皇宫,竟然如此之大,竟然让诸位走了一天一夜,才到得朕面前!” 崇祯夹枪带棒的一句话,让众人面色有些难堪,而排在众人最后的范景文,却是满脸悲沧。 昨日张缙彦派人守死了宫门,他入宫不得,今日一大早,他正要进宫,却被同僚唤住,说是要一起面圣。 他脱不得身! …… 龙椅高出殿堂许多,朱由检一眼就看到了他,略微一想,顿时明白这人便是甲申之难时,殉国的最高等级大臣,当即他沉声道: “范阁近的前来,朕有事相询。” 范景文是直隶河间府人(今属河北),此人几经起落,于上月刚被崇祯命为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乃是大明次辅,地位仅次于魏藻德之下。 但是,他是刚刚从民间被提拔起来的,手中实权几近于无…… 范景文泪流满面的到了丹陛前,他弯腰顿首,借着弯腰行礼的时候,低声道: “陛下,李闯派人与他们商议好了,群臣都要投降李贼……昨日宫门又被军士锁住,臣进不来……” “范卿不必说了,朕都知道了,你先站在一边。” 朱由检摆手,让范景文站在王承恩身畔。 朱由检不理会众臣,反倒是先与范景文说话的行为,将一众正准备逼宫的大臣,打了个措手不及,朝臣们呆在了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朝臣不说话,朱由检却一脸玩味,开口道: “让朕想想,你们该怎么回答呢? 你们总不能再用——皇帝您老人家起来的太早了,我们都来不及赶来,这个借口吧?” “39天前的元旦大朝,这个借口你们已经用过了啊!” 朱由检毫无表情,宛若照本宣书: “那是大朝,一年只有三次的三大朝啊! 按照规矩,你们是要丑时就要起来进宫的。 朕来到皇极殿后,却始终等不到诸位臣工进来。 朕在想啊,莫不是朕起早了? 还是诸位都掉茅坑了? 于是啊,朕就派人重新敲钟,然而,你们还是不来。” 群臣本来就准备开口逼宫了,被朱由检一顿夹枪带棒,顿时纷纷低着头,不敢吱声了。 这事……他们做的不地道啊! ‘人才济济’的金銮殿上,落针可闻,只有朱由检清冷的声音,娓娓道来: “于是,朕只得准备车马,想要先祭天、祭祖之后,再回来接受你们朝拜。 谁让朕这个皇帝不体恤群臣,大清早的,竟然不让你们搂着娇妻美妾睡觉呢!” “毕竟是除夕么,你们去青楼砸钱通宵玩女人,不是太正常了么?” “但是啊,祭天需要两百匹马,一时间又不好凑,等一切准备好之后,天都亮了。 近侍说马匹没有训练过,怕伤了朕,于是朕只得再次返回。” “这番折腾了几个时辰之后,早就日上三竿了,朕坐在空无一‘臣\\u0027的皇极殿中,傻傻的等待着。 直到日中,你们才陆陆续续的到来……” 朱由检一脸的玩味: “你们说朕是不是傻?早知道你们心怀异志,为何就不将你们抄家灭族呢? 那不早就有了数千万两白银,朕拿来募兵,闯贼还有活路吗?” “看看你们这群畜生,干的那叫人事?” 朱由检猛然抬高了音量: “今日,你们竟然还有脸逼宫? 这个天下若是没有你们,东虏早就没了,流贼早就平了! 你们告诉朕,你们有什么资格逼朕的宫呢?” …… 皇帝的一番话,说的群臣尴尬不已。 他们找了一肚子逼崇祯退位的理由,说不下去了…… “咳咳!” 正当众人尴尬之际,为首的那个小将却咳嗽一声,唤醒了众人,他朝魏藻德使了个眼色。 魏藻德顿时会意,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眼泪立马便涌了出来。 朱由检在后世是高度近视眼,摘了眼镜,看什么都是一片二维码,忽然换成了一副正常眼睛,视力那是出奇的好。 他一眼就瞥见魏藻德正在朝袖筒里缩的手中,攥着一块蒜瓣大的老姜。 呵呵! 朱由检冷笑一声,果然是“忧国忧民”的好大臣啊! 祸国殃民的玩意,可真的是“国之重臣”呢! “陛下啊!” 魏藻德哇的一声,哭声响彻皇极殿: “陛下啊,国事动荡至此,皆是臣等的罪过啊,臣等该死啊!臣等万死也难辞其咎,都是……” 魏藻德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状元出身的他,文辞斐然,语藻华丽,表演的更是情深意切…… 这份悲沧,任谁看了,都会夸一声:此人当真是忧国忧民的好臣子! 朱由检鼻孔里喷出了两团雾气,此人果不愧戏剧中的评价——花花文章做的端是真好看,事到临头,除了将屁股撅的老高之外,便只剩下静待新君恩宠了! 他的一番自责,却是将自己摘了一个干净。 身为历史硕士,朱由检自然知道此人是一个什么玩意,他冷笑一声,不着感情的道: “既然你误国误民,焉何不一死以谢天下,却要死乞白赖的站在朕面前呢? 尔等活着,除了浪费粮食,当一个造粪机器外,还有什么用呢?” 崇祯的这句话,大大的出乎众人的预料。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他为何这么说,难道不是该勉励我们几句,说这是非战之罪,然后再下一份罪己诏,将一切罪过揽过去吗? 以往,他们不都是这么忽悠皇帝的吗? 以往,崇祯不是都这么做的吗? 为何今日…… …… 人群里的方岳贡,诧异的看了崇祯一眼,眼中似有光波流转,转而又不知在低头思索什么…… 痛快!痛快! 看见陛下痛斥众人,范景文忍不住想要击掌赞叹了! 这群狗日的,平素里结党营私,排斥异己,他们这些正直人,想要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做些事情,每每都要饱受刁难。 甚至,朝廷数次将流寇逼入死地,眼看就要毕其功于一役,却被这群养寇为重的家伙生生破坏! 范景文至今都还记得己巳之变那年,鞑子骚扰帝都,他带着八千军队勤王,沿途所见,当真是——猪狗都比他们做得好! 朱由检犹在痛骂: “杀敌报国,你们一概不会,祸国资敌,你们五应俱全! 多少朝廷兵马,都被你们祸祸了一个干净;多少忠臣良将,都被你们里外坑死了一个干净!” “你们咋不去死!” …… 看着震惊的魏藻德,朱由检嘴角的邪笑就不曾消去,他的声音再次恢复了清冷: “朕无数次想要迁都南京,暗示忠臣在朝堂上提出,是你魏藻德每每都以事态还不急搪塞。 闯军即将进抵京师,朕召集群臣再提迁都,面对朕授意之下的提议,你们全都默不作声。” 朱由检手指群臣: “国事至此,皆是汝等该杀!” “朕急了,只有点名询问你这个内阁首辅‘今事已急,卿可决之。’ 你魏藻德是状元出身,你口才极好,向来口若悬河,能言善辩。 但是你闭嘴了! 你特么一声不吭!” 朱由检抓起一边的茶杯,朝着魏藻德砸去: “朕再三询问,问得急了,你魏藻德宛若老狗一样扑伏在地,装聋作哑,只是跪在地上,将屁股撅得老高……” 朱由检唯有替崇祯叹息! 史书上是这样写的:崇祯帝气疯了,一把推翻了龙椅,“推御坐仆地”。 …… 第12章 李自成请封王?尽瞎忽悠,禅让才是他的目的 在古代,舆论堪称原子弹级别的超级武器。 哪怕是窃国枭雄,也要讲究三推三让,以彰显自己品德高尚。 文人们背地里可以男盗女娼、背典忘祖,明面上还是要顾及一二的。 朱由检的一席话,让小将推出来的头号打手,偃旗息鼓了…… 只要名声不好,他就会绝于仕途! 面对朱由检的怒骂,魏藻德不敢再苦苦相逼了。 他怕自己名声坏了,想要在李自成处谋取差事的打算,可就泡了汤。 那小将再三示意,魏藻德就像没看到一般,只顾自己弯着腰痛哭流涕,一言不发。 这老狗,又一次装死了…… 小将脸色一冷,只得看向了杜之秩和杜勋。 杜之秩、杜勋两人,后世名声很小,远不如坑死卢象升的高起潜大,更不如被污蔑开门的曹化淳大。(曹公公在天下第一里,可是实打实的大反派ㄟ( ▔, ▔ )ㄏ ) 但是,甲申之变中,这两人却绕不开。 杜勋本是尚膳监掌印太监(24监大太监之一),闯军势大,此人被外派宣府监军,却不想即刻投降了李自成,致使军事重地宣府沦陷。 杜之秩则是外派居庸关,给甲申年唯一进京勤王的大臣唐通,当监军。 此人却趁唐通出关与李自成激战之时,收缴守关将士武器,向李自成投降,逼得唐通不得不投降闯军。 这两人,堪称反面教材之一。 杜之秩越众而出,当先道:“陛下,臣陷于贼手,本该必死,臣却想着为陛下效力,看看能不能劝降了闯军。 而今幸得臣劝喻闯王……” 杜之秩将自己完全摘了一个干净,还待夸奖自己几句,却被朱由检打断: “若无你,唐通焉反?” 朱由检怒视杜之秩,恨不得将此人生吞活剥了! 看着皇帝那铁青色的脸,心中有鬼的杜之秩脱口而出:“啥,你咋可能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杜之秩急忙捂住了嘴巴。 他本以为卖了唐通之事,才不过十几天时间,深居皇宫又众叛亲离的崇祯,不会明白其中缘由,却不想竟被皇帝一语道破。 若是其他人,怕是早就羞燥的不行了。 但是,像杜之秩这种无君无父之人,又岂有什么礼义廉耻之心。 杜之秩嘿嘿怪笑几句,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继续道: “幸好有了予的周旋,这才说服了闯王。 李(自成)欲割西北一带,请陛下敕命封王,并犒军银百万,他就会退守河南。受封后,愿为朝廷内遏群贼,外制辽沈,但不奉召入觐。 陛下,这可是予磨破了嘴皮,才说动闯王的呢!” 眼见被崇祯拆穿,杜之秩连臣也不自称了,直接用了“予”! 这厮瞎编一气,完了还要强调都是自己费心费力、日夜劝说的功劳,李自成这才愿意为朝廷“效力”。 一旁的小将,诧异的看着杜之秩,几次欲言又止。 闯王教给他们的——可不是这些话! 明明即将打下京师,傻子才会接受封王的条件呢! 李自成要求很简单——崇祯退位! 只不过江南依旧在明皇手中,关外又有鞑子虎视眈眈,李自成不愿为他人做嫁衣,这才派他带人前来与崇祯接洽。 最好能够忽悠崇祯写下禅位诏书! 只要崇祯将皇位禅让给李自成,那闯王坐天下就有了法理依据。 江南的豪绅大族,可就反不得他李自成了! 这种天下大势下,纵然有一二忠心大明之人,起兵拥护大明,也于事无补了! 拿到禅位诏书的李自成,已成定鼎之势,任何抵挡都是螳臂挡车…… 三天前,京师大臣用篮子将他吊进来,双方商量数次之后,这才达成了共识——由文官出面,逼迫崇祯退位,并举行禅让礼。 作为交换,闯王的大顺王朝,必须要为他们留下位置。 江山易主,大臣不变! …… 朱由检冷笑一声: 呵呵!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怕这就是某些人笔记里面:李自成请求崇祯给他封王,他帮助崇祯去打蛮清的来源吧? 这特么就是忽悠傻子的! 朱由检轻笑出声,他放松了身子,葛优躺般依靠在龙椅上,平淡的话语却道尽了人之常情: “你当李自成是憨子,还是当朕是傻子?这种忽悠鬼的话,你以为朕会相信?” 杜之秩傻眼了。 本以为能够忽悠住走投无路的崇祯,却不想竟被他识破。 杜之秩哑口,一旁的杜勋却冷哼一声。 他终于露出了本意! 只见杜勋伸手入怀,抽出了一条白绫,又抽出一条琴弦,走到朱由检龙椅台阶前,冷冰冰的看着朱由检道: “贼众强盛,锋不可当,皇上可自为计!” 杜勋站直了身子,双手高举白绫,杜之秩再次上前,举起了琴弦。 既然不愿意投降,那就去死吧! 在昌平投降李自成的守陵太监申芝秀,也前驱几步,冷声道: “臣申芝秀恭送陛下驾崩!” 这三人,两左一右,鼓噪而行,眼看就要冲上来动手! 一众大臣见已经扯开了脸面,也纷纷上前一步,嚷嚷着让崇祯退位受死: “臣等恭送陛下宾天!” 唯有方岳贡等寥寥二三人叹息一声,退后了数步。 他们的脸上无喜无悲…… 历来王朝更替,这样的场面多了去了…… 皇极殿内,荒唐的一幕正愈演愈烈: 魏藻德、张缙彦、陈演、张四知、朱纯臣等阁辅勋贵大臣,纷纷挽袖而鼓,吐沫星子喷出了老远: “臣等恭送陛下驾崩!” 上上下下的手指,恨不得戳穿了皇帝的脊梁骨。 朝臣们历数崇祯的无状,嘶吼着让他退位受死: “陛下,请自裁吧!” …… 群臣张牙舞爪的扑向了丹陛…… 王承恩勃然而起,他怒吼道:“贼子敢尔!” 范景文也是脸色大变,怒吼道: “内相,请拿下他们!” …… 看着眼前的一幕,朱由检的脑海里,浮现出历史上冰冷冷的一幕幕: 国家破碎,城池荒芜,浮尸上亿…… 就是这群毫无礼义廉耻之人,将大汉民族最后的荣光拖入了深渊,让整个中华民族在灾难痛楚中沉沦三百年! “哈哈哈哈!” 朱由检气急而笑。 看看,看看! 这就是“公忠体国”的朝臣! 看看,看看! 这就是“国之干臣”的文武勋贵! 这群卖国贼! 这群——汉奸! …… “汝母婢,都找死!” 王承恩一挥手,充当大汉将军的武班太监们,纷纷举起了金瓜、火枪、三眼铳。 他咬牙切齿道:“陛下,请允许臣血洗此地!” 一旁的范景文,更是亲手夺过了一把长柄卧瓜,怒吼连连:“陛下,臣为天下除此贼!” …… 第13章 初次见面,有料没料,先忽悠了再说 因为京师还有明军在抵抗,以及复杂的防守体系,他们纵然围死了皇宫,却不敢带大量军士进入。 这一次逼宫,群臣只不过带来了十几个士卒,还大都只佩戴了长剑来充脸面。 看着太监们纷纷装好了弹药,端枪瞄准了他们。 就待崇祯一声令下,就要将他们射成筛子…… 朝臣带来的十几个士卒们怕了,仓皇而逃…… 眼见唯一的依仗都溜了,群臣顿时慌了…… 慌乱失措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声: ‘妈呀,本以为是大功一件,却不想要丢了性命哇!’ …… 朱由检站起身来,看着面露惶恐的群臣,淡笑一声: “朕自认记忆力还是可以的。” 他倾了倾身子,颇有压迫感的俯视着众人: “大明户籍五十余属,最贱者不过乐籍。 朕今日发誓,必使尔等子孙尽得乐籍,除非尔等今日能置朕与死地,否则你们的子孙……” 朱由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愤怒,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在影响着他,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你们的子孙,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遇赦不赦,王朝兴替而不得免!” …… 凭心而论,这时候,朱由检不应该激怒朝臣。 对朱由检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这群两面派继续做墙头草。 然而,后世经历过的一切,那纸张上冰冷冷的一串串数字,现今眼前的一幕幕,彻底激怒了朱由检。 他从来没有如此恨过别人…… 他们,践踏了他心中最不能容忍的底线! 做人可以无耻,但绝不能做汉奸! 等到他重新打回天下的那一天,这群人和他们的子孙都要被贬入贱籍! 纵然会因此背负后世骂名,也在所不惜。 只为——因为这群畜生,而枉死的百姓们报仇!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朱由检也要用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后人—— 汉奸不能做! …… 人群里,少年将军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他自幼跟随义父、祖父征战,祖父带着他们攻破了一个又一个县城。 他转战万里、破城上百,砍下的人头比汗毛都多。 什么样的官,他没见过? 有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只为活命的;有城破之前就率众投降的;有假装呵斥他们贼匪流寇,稍微安慰几句又立马屈膝投降的…… 有福王那般一毛不拔,坐等困死的藩王…… 也有洛阳那样的坚城,全城宁死不屈…… 更有尽献家财,举兵抵挡他们的王爷! 他尝尽了人间冷暖,却还真的没见过这么多官员,集体痛哭的时候呢! 眼前这一副西洋景,让他忘记了身处的环境,忘记了只要有一个太监手一哆嗦,他就会被打成筛子的恐惧…… 朱由检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粗重的鼻息久久无法平息。 而一边的太监们,早已将朝臣包围,就待朱由检一声令下,就要血洗金銮殿。 不能弄死他们…… 现在还不能弄死他们…… 他们代表的是士绅豪门,一旦血洗了他们,整个天下都会反对自己的! 脑海里的最后一丝理智,在强行控制着朱由检杀戮的心。 “哈哈!” 良久之后,朱由检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强压住弄死这群人的冲动,冷笑一声,开口道: “今天你们的所作所为,朕记住了!” 摆摆手,示意太监们放下武器,朱由检继续道: “不单单朕记住了,也请你们记住这一幕,朕要你们眼睁睁的看清楚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最后换来了什么!” 若是此时杀了他们,对自己百害无益。 这些朝臣,哪个背后不是代表着占据了一县甚至数县之地的大家族! 动一个没事,若是一次性杀了这么多,那可就真的天下皆反了! 倒不如借着李自成的手,将他们全部清理干净…… 到时候,地方上少了阻碍,民心上更是不减分毫。 这才是最佳方案啊! 朱由检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见到可以活命,纷纷舒了一口气,满脸轻松样子的群臣,他看向了那个小将。 只见这厮约莫不到二十岁的光景,样貌倒是堂堂。 一身威严的将军铠甲,甚是合身,腰间的长剑剑穗上,还悬挂着一枚青葱葱的玉环。 一身行头,价值不菲! 看来,此人必然是闯军内部的关键人物了。 只是,他因为年幼,下巴上留着的胡须还有几分黄绒绒之色,这么一来,反倒是破坏了他的威严。 朱由检微微扬起下巴,看向了那小将:“你是何人?” 小将还不待应答,陈演和张缙彦急忙一左一右扯住了小将衣袖,使劲朝后拉了拉。 朱由检眼睛一亮,暗中腹诽:看来,这厮必然是李自成的亲信或者大将才是。 要不然,这两人也不会如此紧张。 一念及此,朱由检挤兑道:“怎地,朕都这个局面了,阁下还不敢露出真面目? 难道李自成的部将,连直面朕的勇气都没有吗?” “可真让朕失望透顶啊! 本以为李自成与朕斗了十几年,手下都是虎狼才对,却不想……啧啧!” 说完之后,朱由检一脸嗤笑的看向张缙彦、陈演两人,道: “还有你两个老狗,方方背叛了朕,就急着对新主子摇尾乞怜了?猫狗还恋半月旧家呢!” 崇祯一席话,直让三人都尴尬不已。 想他们大好的局面,却被必死之局的崇祯,三言两语给吓得自乱了阵脚。 反倒是身处危机的崇祯,竟然不输霸王本色。 小将深吸了一口气,自家叔祖三番五次的被皇帝撵的只身仓皇逃窜,委实不冤! 他们闯军,还是多赖晋商通风报信,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眼见毕生死对头这般看不起自家,小将朗笑一声,踏前一步。 只是一步,一昂头。 这一瞬间,一股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悍勇之气,扑面而来。 就仿佛是吞没人间的上古凶兽…… 陈演、张缙彦脸色一变,急忙再次伸手去拉。 那小将猛然挥手,打断陈演、张缙彦的拉扯,昂首道: “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顺亳县侯(李过)之子,前锋(孩儿军)营主,大顺左营左将军李来亨是也!” 第14章 朱由检第一次忽悠李来亨 李来亨的话音雄浑,宛若猛虎咆哮,直震得人耳膜嗡鸣。 朱由检瞳孔猛然缩了起来。 竟然是他! 从李自成的孩儿军崛起,成为大陆上,最后一支抗清武装领袖—— 李来亨! 李来亨此人,后世声名很小,远不如同为农民军的李定国大。 若是给明末这段时间的大将排排位置,李来亨堪与李定国争一个高低。 隆武帝制定下“联寇抗清”的国策之后,李定国成为了永历帝的擎天柱,立下赫赫战功,甚至一度“两蹶名王”。 而李来亨,却被湖南明军排挤,无法进入朝廷中枢,只得在夔(kui)东地区坚持抗清。 他不但得不到南明的帮助,甚至那群惯于内斗的文臣,还处处卡他脖子。 然而,李来亨展现了一个汉人的气节,抗清护明的大旗,他扛起来了! 这一扛,就是二十年! 他扛起了最后一支飘扬在大陆上的大明旗帜。 直到永历被吴三桂用弓弦勒死、大明正统灭亡的三年后,已经陷入重围的李来亨,依旧豪迈的拒绝了清军的招降…… 湖北兴山县茅麓(lu)山山顶的一把大火,吞没了李来亨,也谱写了一出明末绝唱…… 大火照亮了夜空,三天三夜不息…… 这把火——该活在每一个汉人的心中啊。 …… 茅麓山李来亨抗清遗址 朱由检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眼前的少年虽然嫩稚,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啊! 强行在脑海里背了几遍厚黑学,朱由检才克制住了冲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平复一下激动的心。 “哦,原来是那一只虎(李过的外号)的崽。”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的手指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这是激动地! 为了抑制激动的心情,朱由检掐住了掌心。 心跳到了嗓子眼,声音却依旧平稳: “朕听过那李过,算是一个人物,至于你嘛……” 朱由检看着嫩稚的未来战神,憋着坏道:“朕没听过。” 这是战神啊! 还是攻守兼备,尤其擅长防守方面的智将。 那被人鼓吹善于防守的袁某人,在李来亨面前就是个屁。 袁勇士举国之力,防守的后金由弱变强,防守的后金从快要饿死了到直扑京师! 而李来亨呢? 此人被后方的自己人卡脖子,面对的更是入关后整合了更多资源,如虎添翼的清军,却能守住一方净土,维护大明汉家衣冠不失。 明亡后,更是以区区一隅之地,足足抗衡全天下猛攻三年之久! 杀得鞑子在私人记述中,提及茅麓山顿时色变。 两人孰优孰劣,可见一斑。 …… 朱由检一脸的淡然,就仿佛在面对一个无足紧要之人。 然而,他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甲越陷越深。 他这么做,只为——忽悠李来亨! …… 常言道最大的蔑视是无视,若是你的对手用言语挤兑你,说明你是他的劲敌。 可是当你做出了很多成绩,你的对手始终无动于衷的时候,就证明在对手的心中,你宛若路人! 朱由检此时采用的就是这一招。 他用没听过,来表达了对李来亨的不屑…… …… 李来亨快要气炸了。 想他李来亨,虽然年不及弱冠,却已经征战好几年了,从一个懵懂孩童,到了而今在闯军中有了赫赫威名。 甚至,此次攻略京师,更是被委以重任,成为了前锋左将军。 然而,千言万语,却抵不过皇帝的一句‘没听过你的名号’…… 李来亨想死的心都有了,甚至一度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恃清高了…… 李来亨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若不是面前太监手中的火枪正指着他,怕是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先杀了看不起他的皇帝再说。 “兀那皇帝,休要欺人太甚,若不然,你派出一个大将与额比划比划,若是额皱了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 李来亨气鼓鼓的说道。 他这一生气,方言都出来了。(额:我的意思。) “哦!”朱由检笑了。 发自内心的笑。 李来亨终究还太年轻啊! 兀那小子哎,你上当了! 朱由检摆摆手,轻蔑的说道:“匹夫之勇不过是百人敌罢了,对于行军打仗,却丝毫用处都没有,料敌于先,才是上将之道啊!” 李来亨不服气,梗着脖子道:“那你还一败涂地,被额们杀入了京师!” 皇帝老儿就会骗人,说的好听,还不是被他们逼到了这个境地。 “哈哈哈!” 朱由检哈哈一笑,将身上威严的大服脱下,指着中衣上一处处补丁道:“那李自成也该告诉过你,皇帝是好皇帝,只怪当官的太贪!” “不说别的,朕登基十七年,啥时候置办过新衣服? 朕登基这么多年,除了宴请群臣,啥时候舍得一顿超过三个菜了? 朕的小公主,今年才六岁,前天还哭着要吃肉——她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吃过肉了啊!” 朱由检沉重的叹息一声,做皇帝做到了崇祯这样,真的是历史罕见! 良久之后,他语重心长的对李来亨道:“不怪朕太无能,都怪当官的太该死。” 李来亨愣住了。 当皇帝脱下了威严的龙袍,内里的小衣竟然打着十几个补丁。 这些补丁有新有旧,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补上去的。 这说明——崇祯是真的一直都这么节俭的啊! 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家里穷,顿顿野菜,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窝窝头,有一回镇上刘老爷纳妾,他侥幸得到了半个杂面馒头。 那滋味,回味无穷啊! 于是,年幼的他,心中无不在猜想:皇帝吃得是啥呢?兴许一顿吃三个杂面馒头,还要丢掉三个杂面馒头吧! 等到他跟随闯王当流寇,与一个老兵这般说了之后,被那厮狠敲了几个‘板栗’。 李来亨至今还记得,那不知道早就死在了哪个旮旯里的短命鬼说过的话: 傻啦吧唧的,当皇帝吃什么杂面馒头,那是顿顿白面馒头,还要吃一筐扔一筐。 早已忘记了那厮的面容,语音却仿佛就在耳畔,记忆里,一个沙哑的声音似乎在嘲笑自己——‘皇帝老儿锄地都用的金锄头哩……’ 皇帝老儿一顿吃一筐白面馒头,还要丢掉一筐白面馒头吗? 皇帝老儿锄地用的金锄头吗? 李来亨的心中似乎有了定义…… 死在他手中的官,没有八十,也有一百。 然而,他杀了那么多当官的,不管是封疆大吏,还是不入流的衙役吏目,他们任何一人的身上,都没有补丁衣服! 反倒是锄地都用金锄头的皇帝,穿着寻常地主老财都不穿的破衣烂衫! 第15章 朕给你表演一个啥叫演技,为了忽悠你咱是下了血本了啊 朱由检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来亨,这厮刚才还怒气冲冲,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样子,此时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有用! 朱由检不知道自己的苦情牌能不能打动李来亨。 结合后世的历史,李来亨的心中,是有着自己的正义的。 若不然,他也不会在必死的局面下,依旧坚持明朝大旗,并在最后时刻里,携全家共投漫天火海之中了。 李来亨心中的正义是什么,他无法判断,但是这人真的是一个民族英雄! 这么有能力的好汉,要是能拉过来,该多好…… 既然已经说动了李来亨,趁热打铁才是王道! 朱由检定定神,缓缓穿上了龙袍,他伸手环指劫后余生不敢言语的朝臣: “朕非亡国之君,奈何群臣个个该杀,这才使我大明到了而今的境地。” 李来亨苦笑一声,皇帝这话他无法反驳。 他那闯王叔祖也说过类似的话——皇帝老儿的心不坏,都是下面当官的欺上瞒下,逼得俺们活不下去了,这才要反了他的。 朱由检见李来亨认同,他再次斜躺在龙椅上。 这一刻,朱由检戏精上身! 悲哀爬满了他的脸,他语气悲伤,充满了不舍: “朕的时代过去了……” 李来亨猛然抬头,看到的却是皇帝那通红的眼。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悲伤中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老父亲,行将就木的时候,满眼都是对子女的爱与不舍。 影帝附身的朱由检,说的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朕不亏欠任何人,唯独亏欠百姓太多,这北京城,以后就是你们李家的天下了……” “朕死以后,无颜面见祖宗于地下,当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你分裂朕尸,勿伤我百姓一人。” 李来亨浑身一颤: 这是一个好皇帝啊! 他叹息了一声,他喃喃道:“你可以不死的,只要投降……投降……” 投降什么呢? 李自成吗? 这话李来亨自己都不信! 李自成会放任这么大的一个威胁而不杀? …… 皇帝是好皇帝啊!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皇帝,哪有像崇祯帝这样,穿着满身都是补丁衣服的呢? 皇帝是好皇帝,百姓也是好百姓。 可是,为何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呢? …… 李来亨心情复杂极了…… 该怪谁呢? …… “可是!” 眼见李来亨入套,朱由检话锋一转,猛然一声高喝,吓了众人一跳。 “可是李自成他坐不了这皇位!” 李自成做皇帝了吗? 做了。 打下了北京城,大明的官纷纷转投李自成麾下,甚至,地方官府更是抗拒明军,纷纷竖起了闯王的大旗。 可以这么说,那一瞬间,闯王就是天下之主! 然而,恨透了百官的李自成,拿下北京城后,就开始拷饷了。 史料记载,李自成从大明的户部仓库、皇宫内帑中,一共搜出了三万多两白银,又撬了皇宫里的金银装饰,总共得到了不到十万两银子。 他对着群臣一拷饷…… 不得了了! 此处史料记载的比较混乱,但是公认李自成最少得到的白银,在三千万两到七千万两之间…… 最少相当于大明数年到十几年的赋税总数! …… 就是这些被李自成拷饷的朝臣,为了自己的利益,都能生生葬送了大明。 他们又岂会容忍李自成这样的行为! 于是,这位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军领袖,做了43天皇帝后,昙花一现般消失了……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官绅,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用脚趾头想一想都能明白。 …… “不可能!” 听闻皇帝的话,李来亨猛然跳起,他手指崇祯:“我叔祖是为了百姓打的天下,更是颁布了不纳粮的国策……” “打开门来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李来亨说不下去了! 李自成散发的这道安稳百姓的流言,连李来亨自己都不相信! 不纳粮,百万闯军吃什么,喝什么? 作为主将之一,李来亨自然知道——闯军自从起兵开始,军饷一部分来自各地府库…… 大部分粮饷却是拷饷得来的! 而且,这一次进京,闯军上下都知道已经从百姓身上榨不到钱财了,纷纷将目光瞄准了官绅,甚至…… 义父李过曾经隐晦的说过,陛下决定用完京官之后…… 继续执行拷饷政策! 如此一来,身后这群此刻毕恭毕敬的硕鼠,还会支持他们吗? 李来亨越想越害怕…… 看着皇帝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李来亨止不住的打了几个冷颤。 李来亨猛然抬起了头,歇斯底里的嘶吼道:“你胡说!” “哈哈哈!” 朱由检仰天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待喘息匀了,他摆摆手,示意李来亨稍安勿躁,缓缓道: “若不然,朕与你打个赌如何?” “呼哧,呼哧!”李来亨鼻腔喷出几团白雾,咬牙切齿道:“你说!” 朱由检放松了姿态,慵懒的靠在龙椅上:“若是朕的话应验了,你需答应朕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来亨怒瞪崇祯。 “呵呵。”朱由检笑着摇摇头:“现在先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后世大学时候,朱由检准备先考公以后去当官,于是将厚黑学都快翻烂了,谁知道最后却走上码字当码农的道路……本以为这种帝王术用不上了,却不想竟然来到了明末。 这可就由不得朕了! 朱由检深知这种局面下,纵然打动李来亨,也无法说服他改换门庭,既然如此,还不如在李来亨的心中扎根刺。 只要这厮应下承诺,以李来亨后面的作为来看,根本不怕他反悔。 …… 有那么一群人,吐出的吐沫都是钉! 可以说他们傻,然而正是这群言必行、行必践的‘傻子’,在危急关头,撑起了华夏的脊梁! 李来亨就是这样言出必行之人。 “就一个条件,阁下不需要问是什么,只要告诉朕敢不敢应下这个赌约!” “你可是要我自尽?”李来亨嘲讽的看着崇祯,暗中腹诽: 莫不是这皇帝老儿知道额的本事,想要剪除了额,好削弱额大顺军的实力? 第16章 狡兔岂能少了三窟,要走也要两手准备 “哈哈!”朱由检大笑:“你没有那么傻,朕也没有那么憨!” “不是让你自尽,也不让你与李自成为敌,更不是让你退出闯军。”他解释了一句,再次激将道:“莫不是你不敢应?” “如何不敢!”听到不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李来亨昂起了胸膛,应下与崇祯的赌约。 到手! 朱由检欣喜的差点跳起来。 李来亨啊! 这可是明末清初最厉害的两员大将之一! 还是攻守兼备的智将。 虽然暂时无法让他投入自己麾下,但是——李自成可没几天活头了。 况且他与李来亨的赌约可不是李自成的生死,而是——43天后李自成能不能守住京师! 嘿嘿嘿…… 还是厚黑学好用啊! …… 搞定了李来亨,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更何况朱由检早就打定主意丢掉京师这个烂摊子。 他站起身来,环视生死关上走一遭却又毫不知悔改的朝臣,冷声道: “告诉你们的新主子,朕不会答应他的条件的!” 不知不觉被朱由检带偏了的李来亨,拧起剑眉。 以崇祯的反应来看,他的任务失败了啊。 正待劝说两句,却猛然发现刚才太监们低垂下的枪口,再次举了起来。 甚至,这一次火绳也被点燃了。 看来这是崇祯的底线了啊! 一想到崇祯刚才已经表明了‘死志’,李来亨松了一口气。 还算不差,纵然没有达成于闯军最有利的局面,最起码成功‘逼死’了崇祯。 李来亨再次打量了朱由检一眼,这位丧失了所有‘精气神’的昔日君主,又慵懒的窝在龙椅上。 唉,可惜了! 这是一个好皇帝啊! 李来亨叹息一声,转身就走。 “嗤嗤”的引线燃烧声中,狼狈不堪的群臣,仓皇逃离。 还不待走完皇极殿门口的汉白玉台阶,魏藻德就凑到了李来亨面前: “小王爷,是臣等大意了啊,早知道多带点军士,就不会被朱由检赶出来了!” 张缙彦也凑了上去:“小王爷,等我们回去,定当点齐了兵马,再次逼宫!” “是啊,小王爷!”陈演媚笑着上前:“这一次就由不得朱由检了,大不了咱们处死了他,然后伪造一封诏书盖了玉玺就是!” 内阁、六部都在这里,还怕这封“退位禅让诏告天下书”没有法理依据不成! 假的又如何? 有他们在,这就是真的! 冷不丁大功被这三位抢了先,其他的群臣顿时不干了,纷纷上前‘出言献策’…… …… 朝臣们还没有走出视线,就开始商议着怎么威逼旧主,献媚新君了,当真是好一副现世绘啊! 王承恩气的咬牙切齿,只恨不得立刻下令,对着群臣的背影一阵突突。 范景文也怒气冲冲,拎着两柄长柄金瓜,恨不得锤爆了他们的脑袋…… “好言难劝讨死鬼,理他们作甚!” 朱由检冷笑一声,对于群臣的背叛毫不在意。 某种程度上,闯王的威力越大,吸引的投降派越多越好! 他正愁如何光明正大的收复权力呢,这群抢死鬼就送上门来。 啧啧,多好的机会啊! 江南豪绅,怕是可以借此一网打尽吧…… 只要朝廷能够出了海,还怕没有银子花吗…… 更何况,李自成抓了秦王朱存极、晋王朱审烜为质…… …… “陛下,都是臣无能啊!”群臣都走完了,范景文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大明完了啊! “站起来!”朱由检冷喝一声:“谁告诉你朕走不掉的?” “啥?”范景文满脸痴呆的看着崇祯帝。 啥意思? 皇帝能跑出去? “先前时候,朝臣都不让朕离开皇宫,自然是走不掉的。”朱由检解释道: “现在么,墙头草都走了,剩下的就是保皇党,朕自然就为所欲为了!” 他拍拍手,一个小宦者双手递上一封卷轴。 范景文一脸呆滞:“这是……”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北京城宫殿建筑道里堪舆图》。” “这是万历年间刊印的那个京师布局《北京城宫殿之图》?” 这是民间的东西啊! 范景文呆住了,皇宫内怎么有这玩意? 朱由检轻笑: “这可不是万历年刊印的那一幅,那是民间绘制,不过是个小玩意。 这一幅乃是成祖爷北迁之后,是大明最辉煌时期宫廷绘制的,是收入《永乐大典》的存在。” 这东西后世早已失传,只留下那一幅简化版的民间版本留存。 这张图上面,极可能使用了这个世界官方地图中最早、最严格的比例尺! 当朱由检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都惊呆了。 虽然整张图不是严格按照比例大小来绘制的,但是,主要街道、水道、宫廷、建筑的宽广;水、道路的长度、距离;山峰的高低,这上面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伴随着王承恩的缓缓展开,朱由检手指皇宫内的一条条暗道,开口道: “范阁请看,宫城之内,各处皆有水沟相通,深浅不一,最浅者深两尺,宽一尺,能容纳身材瘦小者爬行通行。 内红宫墙外,东西联房前,有一东西向的深沟,深约五尺,宽两尺,足以让壮年男子弯腰直行通过。” 这是故宫御花园的下水道口 听着皇帝缓缓介绍,范景文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皇帝一副成珠在握的样子了,感情这退路是早就准备好了啊! 朱由检继续道:“另有南北向三条深沟,第一条在东六宫冬眠与宁寿宫之间的夹道内;第二条在…… 以上沟渠,通往金水河后,逆流而上至皇宫水门处汇入中海。” 中海是俗称,本名乃是太波池,分为南海、中海、后海,后世合称改为什刹海。 已经不需要皇帝继续解释了,范景文明白,他只要在中海置办了船只,然后朝北走,穿过积水潭,就是京师北城墙德胜门水关。 此地在成祖年以前,乃是运输粮食入京的通道,水门高阔。 现今虽然已经不再运输粮食,却依旧足以容纳三百石(dan)船只通行。 “现在唯一的难点,就是船只……”朱由检皱眉道。 宫中早已没钱,怕是租船的钱都凑不齐。 “陛下放心,臣拿着官印去征召了就行,船只好弄。”范景文笑了。 陛下只要能逃走,他还要什么脸面,不行直接抢了就是! 朱由检拍了拍范景文的肩膀:“一切都托付给阁老了。” “陛下放心,便是拼死,臣也要救出陛下。” 第17章 群臣的弑君毒计 范景文咬紧了下唇,他刚刚起复不过两月时间,陛下就能委以重任……这一次,更是委以身家性命。 皇恩浩荡啊! 他打定了主意,就算死,也绝不能辜负了陛下的重任! 朱由检笑了笑,对王承恩点点头。 后者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了范景文:“范阁老,这是陛下点名要带走的臣属,你先行出宫联络。” 范景文点头称是,正待辞别崇祯,却再次被唤住。 “范阁,准备船只的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这些人先不要告诉缘由,你以辞别皇帝的名义,将他们送入宫中,然后朕带他们从水道走脱,以免消息泄露。” 朱由检仔细的吩咐道。 历史上,原主死后,自杀殉国的官员28人,吏员16人,生员1人。 如上众人中,大多数都是全家自杀的,这其中还有战死在城门口的…… 这些人是京师三千官、数万吏中,最后心向大明之人了,足以称得上是最后的班底,朱由检决定全部带走。 …… 朱由检的诸多布置不提,且说朝臣。 被崇祯一番恐吓,狼狈逃出皇宫的群臣,越想越恼怒,当即再次聚集在李来亨的身边商议起来。 朱由检说的那一番威胁话,实在是太吓人了…… 当初跟开国皇帝朱元璋争皇位的陈友谅、张士诚等,以及他们宁死不降的将领后人,都被划为了贱籍,大明近三百年,这贱籍也持续了快三百年,他们的子孙,也沉沦了三百年。 群臣不敢赌…… 群臣迟迟商议不定,而李来亨却闭口不语,他在思索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甚至有些质疑永昌皇帝的决定。 “嘭!” 兵部尚书张缙彦猛然手锤茶几,他豁然站了起来: “诸位,事已至此,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吗?” 张缙彦一句话惊醒了众人,是啊,都到了现今的地步了,除了让崇祯死之外,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哟! 魏藻德对着李来亨弯腰,一张油光发亮的脸上全是献媚: “小王爷,还请您下令,准许我们杀入皇宫,将那朱由检抓住杀掉,以解心头之恨!” 李来亨抬起头,玩味的看了群臣一眼,摇头道: “诸公说笑了,我不是什么王爷,这等玩笑话,以后万万不可再开了。” 李来亨称不上王爷二字。 李自成没有儿子,与他血缘关系最近的,就是李过。 李过即李锦,南明时被赐名赤心,是李自成亲大哥之子。 仅仅比李自成小几个月,因为自幼丧父,生辰八字太硬,于是过继给当时只有虚岁一岁的李自成为子,两人自幼一起长大。 可以这么说,作为李过养子的李来亨,是李自成的嗣孙。 就因为这层关系,文臣们硬生生将李来亨捧上了‘王爷’之位。 不过,对于这群无耻之人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连家国大义都不要了,哪里还在乎什么脸皮哟! 群臣笑咪咪的打了一个哈欠,将称呼的问题遮掩过去,有人问道: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还请王爷尽快发兵。” 李来亨苦笑:“自从诸位将彰仪门打开,我军得以直通京城。 然而,虽然京城外城七门已经被我军攻破,但是,内城九门依旧有失去了建制的明军,在少量明将和朝臣的带领下,自发的守卫。” 这些事情朝臣们都知道。 他们也想号令这群残军败将,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然而,大明屹立近三百年,养士三百年,自有无数忠于大明之人。 别说让这群散兵投降了,他们派去劝降的人,都被人家给宰了! 若不是城外闯军攻的紧迫,怕是那些兵卒就要腾开身,先杀了他们再说…… 在历史上,直到崇祯尸体被找到后,京师各处的抵抗才逐渐消失。 也正是因为有散兵守护内城,闯军急切间进不了内城,群臣没法子了,这才想要先掏了老巢,拿下崇祯,好瓦解明军自发的抵抗。 京师分外城、内城、皇城、宫城,各有城墙阻隔,其中外城只是一个南半城,并未完全将内城包围住。 但是,在内城里面,都还有两圈城墙呢! 这些城墙上的守军,指挥的关系可很是复杂! 单看文字觉得有点绕,附上布局图就容易懂了 李来亨拍了拍的巴掌,两手一摊,很是光棍道: “城内我军没有一兵一卒,这事我说了不算啊!” 伴随着李来亨的话语,众人的视线都瞥向了执掌宫闱戍事的朱纯臣。 李自成围了京师,朱纯臣得到了守卫宫城的重任,带着数百人守卫宫城。 算是皇宫的最后一道成建制防线! 朱纯臣苦笑:“我手上是有一些甲士,然而盯着他们的眼睛却不少! 若是打开宫门,倒是容易。 就怕大规模调动之后,被那些该死的兵卒发现。 他们若是放弃了内城城墙,拼死反扑之下,怕是咱们都无法善终啊!” 朱纯臣也很无奈:“我纵然能号令手下的士卒围死了皇帝,却无法号令其他防线的明军啊!” 此时的情况是——最外围是闯军,最内围的勋贵朱纯臣,已经叛变了。 然而,两城中间却有明军依旧在抵抗。 只要内围出现了大的变故,负责内城守卫的明军拼死反扑之下,朝臣都要完蛋! 他们投降李自成,是为了继续荣华富贵,可不是为了寻死的! 群臣傻眼了。 光有计策,没有能够抵挡住明军反扑的兵,可不行啊! 正在这紧要关头,人群里传出了一声大吼。 “无妨!” 前群辅,罢官后寓居北京的张四知,伸手扒开人群,挤到了堂屋中央。 他朗声道:“我的府上还有家丁、下人四十余人,我们将家丁都武装起来,这么凑一凑,咱们三千多京官,怕是最少也能凑出数万家丁。 区区一个皇宫,还不是手到擒来!” 早在三年前,张四知因为昏庸无能被罢官了,他之所以眷恋不去,就是因为在等着起复呢! 眼下新朝将立,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张四知早就在等着一鸣惊人,让新主刮目相看,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 第18章 绿矾加热好,绿矾加热妙,朕赐给你们了来自地狱的魔法 兵部尚书张缙彦扶须赞叹:“贻白公(张四知字)此计妙极,武库正是兵部所辖,只消老夫一句话,便能打开了大门。 贻白公一招妙计,便是数万大军啊!” 众人纷纷大笑,齐赞张四知的办法好。 有兵部尚书在这,还怕从武库(军械库)拿不出兵器武装家丁吗? 一时间,欢声雷动。 甚至就连有心事的李来亨,也点了点头…… 他强颜欢笑,心中却在思索,是不是该劝一劝叔祖呢? 皇帝的话语,在他心底扎了一根刺…… …… 皇极殿内。 朱由检慵懒的瘫在龙椅上,脑袋却转的飞快。 王承恩被他指使出去办事了,护卫在崇祯身旁的是太监王廉。 这厮是王承恩的义子。 这是太监们延续香火的一种方式,在太监群体中很常见。 历史上,此人陪崇祯到了最后时刻,就在崇祯万般无奈只得刺死妻女的时候,他带人守着宫门,给崇祯保全气节争取了时间。 这厮也是可以相信的。 王廉试了又试,终于咬着牙开口道:“陛下,当谨防人心呐。” 防谁?王廉没说,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到。 朱由检瞥了王廉一眼,轻笑:“你以为朕是走下水道的人吗?” 走啥下水道哟,热气球可是最安全的飞行器…… 他抬头看了看王廉,昨晚,他已经告诉太监宫女们自己会怎么离开,正好此人去传唤皇后等人了。 王廉不知道他会怎么离开,有了此问倒也情有可原。 崇祯将自己的打算,简单的说了一遍…… 王廉告了一声罪,担忧道:“陛下,臣怕万一消息泄露,逆贼会从金水河进来。” 明朝时候,太波池(什刹海)要大得多,它设计最初的功能是承担漕运,是连通了京杭大运河的。 十七世纪,地球正处在小冰河时期,气候逐渐变得干燥。 这个时期很诡异,欧洲的波罗的海完全结冰封冻! 泰晤士河结冰数月之久! 欧洲各国大战不休,英国换了王朝,德国死了三分之一的总人口,某些州甚至高达50%! 俄国死了两百万人,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中国的海南岛下了好几次数尺深的暴雪,房屋压塌无数! 长江以北平均每一年半,就有一次席卷数个州府的特大灾害! 至于小灾,无年不断。 …… 鞠明库博士统计的明末旱灾图(不包括洪涝、瘟疫、霜冻、暴雪等天灾) 干旱缺水使得漕运只能通到通州,北京这一段无法再通行。 太波池也逐渐变成了内陆河。 纵然如此,太波池在缺水的北方,也称得上是浩瀚。 朱由检哈哈大笑:“无妨,水关的位置,就决定了水道只能是单向通行的。” “朕问问你,紫禁城是什么意思?” 王廉不假思索道:“这紫指的是紫气东来的意思,而禁——禁地也!” “对!”朱由检笑了起来: “皇宫城墙周围,都是宽阔的空地,目的就是防止有人混进皇宫。 水道外面阔,皇城内是河流,皇城外是后海。 而宫内水道,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 这样的设计,保证了想要从皇宫逃出去容易,外面也堵不住! 然而,想要大规模进入,就只能走大门了! 逆贼纵然从下水道潜入,也只能依次而行,到时候,只许三五个壮丁,守在出口,手持长枪攒刺,就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 两人正说着,王承恩带着一群小火者走了过来: “陛下,三千斤火药已经准备妥当,此外,按照陛下的吩咐,臣已经在皇宫三大殿各处埋下了近万斤绿矾石……” 早些年,大明出了一位炼丹皇帝,地方投其所好,上贡了不少炼丹用品。 这位皇帝在位时间偏偏还很长,日积月累下,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积攒了不少,不单单是绿矾,甚至还有红磷…… 朱由检嘴角勾起,绿矾啊! 绿矾好,绿矾妙,绿矾加热受不了…… 他的目光瞥向了东北的那一片黑土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玩意朕埋下了,就差加热了呢! 上万斤的绿矾,在皇宫这种狭窄的地方,加热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自然是一把熊熊大火! 这把火谁来放? 历史上记载的清清楚楚——李自成退出北京后,一把火将故宫三大殿烧了个尽光。 趁着华夏内乱,好不容易进关的鞑子傻眼了,福临只得在焦垣断壁的废墟里,找了一处小院子“ku chu”着。 朱由检心中冷笑,大火加热了绿矾,生成的化学反应被埋在地底…… 嘿嘿! 既然鞑子想要收拾残局,朕不介意将这残局砸的稀碎…… 只可惜这座华夏结晶了啊! 朱由检起身,拍了拍坐下的龙椅,仔细摩挲了一阵,长叹了一口气,自语道: “事已至此,我也没法子了,为了华夏江山,这些文物……” “唉!” 他一声长叹,再次打量了一眼皇极殿,心情复杂的转身离去。 只可恨这是活生生的历史,而不是那些无脑爽文…… 若不然,兑换几颗原子弹,啥事都解决了…… …… 三大殿之间的广场上,到处都是硕大的超级孔明灯。 此物正是朱由检连夜让人制作的热气球。 每一个,直径都超过了三丈多,高达五丈,下方用绳索坠着一个吊篮。 吊篮和气囊之间,固定了一个加大号的灯芯,灯捻落在盛满了油脂的坛子内。 朱由检打量了一阵,开口询问道: “大伴,你实验的怎么样,能承载多少斤?” 王承恩手指已经灌满了热气,只消解下系着的绳索,就能升空的热气球,橘子皮老脸乐成了菊花: “陛下,妙极啊!这个大号孔明灯,每一具的载重约莫四五百斤左右,足够承受三个人飞行,还能带上一部分物资呢!” 王承恩对崇祯佩服极了,早就在一千多年前,就被祖宗们鼓捣出来了的孔明灯,谁能想到只是简单的放大,就能带着人飞上天呢! 他想起了一件往事:元朝末年,民不聊生,太祖毅然起兵,反抗异族,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浙江金华人陶成道(原名陶广义),本是一个道士,酷爱炼丹,偶然间发现了让火药威力变大的方法,于是改造了宋朝的突火枪,制成火铳,献给太祖。 太祖感念陶成道的大义,赐其万户食邑。 陶成道晚年,想要改进武器,做成能带人上天的绝世兵器。 这位科学先驱,制作了一个大凳子,在凳子底部绑了47个火箭,手持两个大风筝,意图用来滑行。 却不料…… 看着眼前被陛下唤作热气球的大号孔明灯,王承恩心中升起了对先贤的惋惜—— 若是陶万户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上天,只需要放大了孔明灯…… 第19章 改进手榴弹 王承恩在感慨,朱由检却走到了另一边。 一群小火者,正在鼓捣火药呢! 大明的太监们,堪称是三教九流啥都会一点: 外朝读书考功名,内朝也要读书写字;外朝有火器局,内朝也有太监们会鼓捣枪炮…… 甚至——木匠皇帝朱由校那会,三大殿荒废已久,想要重修。 实际上,早在万历朝,皇帝就想修三大殿了,文官报价两千万两白银,吓傻了万历,重修三大殿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等到天启帝继位,文官依旧报出两千万两的高价,魏忠贤带着太监们一合计——报价五百九十万两。 魏忠贤建成后的总花费,只有六百八十八万两银子,还不到文臣报价的三分之一。 明朝太监的多才多艺,由此可见一斑。 一块块柳木炭,被太监们碾成了粉末,和另外材料,两种被仔细的混合起来…… “一硝二黄三木炭”,早在唐朝时候,火药就被炼丹师们鼓捣了出来。 火药的最初目的,并非是用来爆炸伤人,而是用作了放火,焚烧敌军物资。 有小太监将混合好了的火药,灌入竹筒内。 “抓一把铁钉、碎瓷混进去,威力会更大的。” 朱由检对负责灌装的太监指点道。 那小宦官抬头一看,见皇帝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浑身一惊,急忙就要行礼,却被崇祯按住了肩膀: “你只管灌装就好,繁文缛节就免了。” 大明的火药武器种类很多,不单单是手榴弹,还有地雷和水雷。 甚至,还有定时爆炸和碰撞爆炸两种‘高科技’方式。 至于火枪类型,更是百花齐放! 至于朝手雷里加入别的东西提高威力,早就有了呢! 只不过,古人把路走窄了——他们想出的办法五花八门: 宋朝时,朝里面加入芥末等刺激气味,还有加入毒药的。 等到了明朝,伴随着辣椒的传入,大明的能工巧匠们,制作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种化学武器—— 辣椒面被掺入火药内,制成了毒气炸弹! (?w?)真不知道士兵们,是如何忍受这种刺鼻气味的战场的…… 朱由检更改了以往的制作方法,将后世更加科学的黑火药配比拿了出来。 而且为了不影响火药的威力,他把明朝工匠们惯用的稀奇古怪玩意全给取消了,换成了以伤敌为主的硬物。 有科学研究证明,每给敌人制造一个伤员,就能削弱敌人两倍的战争潜能。 不仅如此,朱由检还取消了容易破碎的陶罐外壳,换成了容易取材的竹筒——等到站稳了根基之后,再换成生铁罐体。 …… 王承恩已经‘醒来’,他垂手站在崇祯身边。 “大伴,这些掌心雷,因为更改了配比,是以威力更大,以后便唤作手榴弹吧!”崇祯将后世 的名字定了下来,然后询问道: “让你准备的防水小皮囊,准备的如何了?” 王承恩指了指一边正在忙碌的宫女: “陛下,臣让人制造的这种小皮囊,是采用两层皮缝制的,足以防水。 每一个皮囊能装五枚掌心……呃……手榴弹。” 刚刚被陛下改了名,王承恩还不习惯,差点说秃噜皮了:“等会,臣会将皮囊会配发给男丁,如此一来,跟随陛下出宫的百官,就有了武器……” 崇祯点头。 这些原本的历史上,跟随他自尽的朝臣,可是最后忠于他的大臣了,一个都不能少啊! 对于他们,如何爱护都不过分! 两人正说着,左都御史李邦华带着上百人走了进来,他匍匐在地哭拜道: “陛下,都是臣无能啊!” 李邦华这个人,研究明末的都知道他,这厮做的最出名一件事,就是整顿京营,算是明末为数不多的正直又有能力的大臣。 见到李邦华最先到来,崇祯大喜,急忙道:“李卿家请起,你的组织才能朕是信得过的,还请你立刻组织人员撤离!” 李邦华也不矫情,当即起身而去。 来的时候,范景文告诉他是拜别皇帝,他还满脸的悲沧。 但是,进了宫城之后,范景文就告诉了他真正的缘由。 得知皇帝能够走脱,李邦华打定了殉国的心思,就消散了。 听闻了皇帝安排给他的工作之后,李邦华立刻行动起来。 一行行官吏、百姓跪在地上,给崇祯磕了头,然后顺着打开的下水道,钻了进去…… …… 皇宫内的撤离,正在紧张密鼓的进行着,而身负带走所有忠臣重任的范景文,却犯了难。 皇帝交给他的名单,他基本上都凑齐了,唯独少了五人。 却是户部尚书倪元璐、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大理寺卿凌义渠,以及御史王章和赵撰。 “可曾找到倪部院等五位老爷?”范景文满头大汗,抓着管家陈伯询问道。 “老爷,小的跑遍了内城,不曾见了他们,不过……” 陈老汉是范家的老人了,他带着人,跑遍了京师内城,都没有找到倪元璐等人。 范景文听他吞吞吐吐的,当即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支支吾吾,皇爷有难,我们做臣子的赶去见一面这是本分!” 他扯着嗓子怒吼了一句,这才压着嗓音问道:“不过什么?” 见到自家老爷焦急,陈伯急忙道:“我刚才在大街上,听人说大理寺的凌老爷带着兵马去守宫门去了,倪大老爷也带着人匆匆而走,孟老爷据说去了正阳门……” 正阳门! 范景文豁然一惊。 正阳门可是京师内城外城之间,最重要的大门,闯贼攻势最猛的就是此地啊! 他顾不得再说,当即翻身上马,带着几个家丁,朝着正阳门冲去 京师内外,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枪炮声宛若过年时的鞭炮,就没有消停的时候,火药燃烧后的烟雾,笼罩着北京城的上空,形成了乌云。 刺鼻的硝烟充斥着鼻腔,让人止不住的想要打喷嚏。 甚至,时不时就有打偏了的炮弹,砸塌了两旁的房屋。 范景文顾不上害怕,拍马疾行。 “老爷,老爷,你慢一点啊!” 身后家丁止不住的连连呼喊。 众人路过一处悬挂着“胡”字灯笼的大宅子时,匆匆一瞥间,似乎下人们正在集合…… 第20章 这才是文人本色 咦! 范景文猛然勒住了缰绳。 不对! 马儿正在疾驰,被主人使劲一拉,当即收不住脚,前蹄高高扬起,后脚在地上划出两道蹄印,嘶律律一声悲鸣后,前蹄又重重的落在地上,砸起一圈灰尘。 “老爷怎么了?” 身后的家丁躲闪不及,差一点撞了上来。 范景文手指那处大宅子,询问道:“这是谁的宅子?” 随从仔细打量了一下,回道:“老爷,这是吏部胡主事的府邸。” “范三,你去问问他们在干什么?”范景文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碎银锭,伸手递给族人范三,叮嘱道: “不要大张旗鼓,悄悄给我打探。” “是!”范三接了钱,从偏门进了宅子,还不待他进去,就被人拦住了。 不过,作为一部尚书的亲随,范三自然熟知官场内幕,他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厮就微微挪动身子,挡住了院内人的视线。 两人互相拱手间,范三手中的银锭,就落入那厮的手中。 那厮顿时眉开眼笑,贱兮兮的与范三说着什么。 不过是三五句话的功夫,范三满脸慌张的跑了回来。 “老爷不好了!” 他咬着牙,凑在范景文耳边低语道:“老爷,大事不妙了,我刚才听胡主事家的护院武师说,他们都被老爷们要求集合,说是要去领兵器呢!” “领兵器?” 陛下给他的这份被陛下绝对相信的众臣名单中,可没有胡主事啊! 莫不是…… 范景文脸色大变。 他急忙翻身上马,匆匆对范三道:“你多去看几家,若是其他家也是这个情况,速去皇宫禀告陛下!” 范景文伸手从腰间取下官印,丢给了范三:“宫门进不去,你就拿着我的大印去,就说我死了要告诉陛下知道。 范三你记住了,不见了陛下,万万不得对他人说出你看到的一切!” 范三见自家老爷脸色难堪的厉害,当即不在多问,沉默的行了礼,转身疾步而去。 作为老爷的族人亲随,范三知道很多事情。 他明白,这个时候不能问为什么,只需要听老爷的就是。 …… 他们要干什么? 范景文咬断了钢牙! 这群畜生,早上刚刚逼完宫,此时还不到日中呢,这就耐不住了? 苍天啊,为何我大明养士三百年,却养出了一群畜生呢! …… 正阳门。 外城的闯军,就像蚂蚁一般,铺满了街道,就像是潮水一般,呐喊着朝城墙涌去。 挂住了墙头的云梯上,闯军一个接一个奋力向上爬,腰肢粗的云梯,都快要压断了…… 城墙上,城门楼下。 孟兆祥一脸正气,他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就放在城门楼滴水檐下。 “儿郎们,我是刑部右侍郎孟兆祥!” 他扯着嗓子大吼:“国家危亡,正是大好男儿杀敌报国时! 诸位,今日,本侍郎就守死在了正阳门,除非贼寇踏着我的尸体,否则,我在城在!” 刑部右侍郎,这可是刑部尚书之下最高官职,更是刑部实际上的主事人,搁在后世,那是实权副总理的级别。 听闻大老爷就在身边,士气低迷的散兵们,瞬间斗志高昂,纷纷怒吼着朝城外反击。 火枪手开枪,弓箭手放箭,操炮手打红了炮管,就连自发上了城头的百姓,也抱起一块块石头砸了下去。 炮弹在密集的闯军人群里,犁开了一道道血胡同…… 枪子、箭矢几乎没有浪费的,将城墙下密集的闯军,削掉了一层…… 勘勘爬上了半中腰的闯军士卒,喷洒着鲜血,跌落云梯…… 闯军凶猛的攻势,为之一顿! “哈哈哈!孟侍郎不愧为国之干城,我二人来助侍郎一臂之力!” 两个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联袂登上了城头。 赫然正是御史王章和赵撰。 “王御史、赵御史,你二位怎么来了?” 孟兆祥一脸疑惑。 王章指了指城下,道:“我与给事中光桐城(光时亨是安徽桐城人),共守阜城门(fu),那边贼少,听闻正阳门贼多,这便过来助战,来的路上却是遇到了赵御史……” 三人正说着,范景文纵马赶来,他匆匆上了城头,见到三人都在此地,当即大喜。 “三位,速速带上家眷,进宫拜见陛下……” 孟兆祥起身,推了两位御史一把:“城外贼军攻势正急,我身为领兵官,不敢离开,两位速速面见圣上去吧!” 京师危急到了这个时候,孟兆祥早明白守不住了,这一去,怕是就是永别…… 然而,他还是推开了三人! “哈哈哈!” 王章哈哈一笑,却是亲手操持火把,推开一边正要发炮的小兵,点燃了火药。 “轰!” 火炮轰鸣。 巨大的反推力,使得重达几百斤的炮身,退后了一尺远。 炮口处,一个闯军士卒刚刚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哪知道,他刚刚爬上城头,还来不及爬上城墙,就被火炮轰成了烂泥。 炮弹威力不减,带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砸在了城外街道上,犁出了一条血肉胡同。 “孟侍郎请看,谁说我们御史都是嘴皮子,我也上得战马,开得大炮!” 王章弯腰,对着范景文、孟兆祥拜了一拜: “两位上官,你们位高权重,国家不可一日或缺,王章不过一顽嘴长舌徒,生平别的不会,就会背地里打小报告,此次若死,与国无害!” 他猛然发力,推着范景文、孟兆祥、赵撰三人,将他们推到了楼梯上: “诸位,城头不可离了人,以免失了军心,此事,只有我最合适啊!” 范景文、孟兆祥都是国家重臣,万万不可折了。 他不过是一御史,就算死了,也不会损害朝廷的根基。 他王章——已决意赴死! …… “谁言御史无用!” 范景文红了眼眶。 在场众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离开,代表的就是新生,留下…… 闯军几次攻上了城头——留下,怕是活不成了啊! 然而,战事如此危急,又不能不留下大将镇守,若不然,怕是士气顷刻就要瓦解了。 他……只能狠心丢下王章了! 第21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三位,速速去召集家眷,入宫拜见陛下!”范景文压下悲伤,匆匆交代一句,再次纵马离去。 伤感压在心底! 他必须要找到倪元璐。 一个王章可以‘死了’,甚至就连自己也可以死了! 但是,大明的根基必须保全! 陛下相信他,他哪怕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将陛下交给他的名单凑齐…… …… 城头上。 王章站在孟兆祥刚刚坐着的椅子上,他挺直了脊梁,好让城头上的明军都能看到自己。 “儿郎们!”王章振臂大呼道: “我乃视军御史王章,没错,就是你们口中啥事不会,就会背地里打小报告,就会耍嘴皮子的御史!” 他环视周围疲态已显的士卒,朗声高呼:“我一个臭文人都不怕死,国家危急到了生死关头,诸位保家卫国的将士,何惜一死?” “我都不怕死,你们怕吗?” 军士们厮杀了一天,早就筋疲力尽,短暂的刺激后,疲态更显。 本来已经丧失了大半精气神的士卒,听了王章的话,精神猛然一震,纷纷怒吼起来: “今日唯死而已!” “死!” “死!” “死!” 有将吏四处奔跑,将王章刚才的话语复述了一遍,听到王章话语的兵卒们纷纷打起精神,将刚刚攻上城头的闯军,再次压了回去。 王章站的笔直,好让城头上的兵卒都能看到自己。 他看着人山人海的外城,心中就像是明境一般。 王章知道,这城守不了多久了。 先前之所以能够守住城头不失,是因为外城房屋太多,不好布置火炮,李贼只能将大炮架设在城外,粗粗瞄着内城方向盲射,炮弹打得不准。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守不住! 兵太少了! 京师有城牒十五万四千多个,而明军——一个兵卒要看守三个城牒啊! 就这,还是外城没有丢失,大量朝臣、大将没有叛变的时候呢! 此时的他们,经历了大量叛变之后,兵力大减。 一个士卒要看守五六个城牒,一个人要防守两丈方圆的城头啊! 怎么守得住? 他们对面的闯军,足足八十万之众,单单进入外城的,都有十万之多! 而正阳门这里,不过区区一千三百残军罢了。 就这,还是兵力最雄厚的地方呢! 况且,闯军炮手逐渐调整了射界,此时,砸中城头的炮弹已经越来越多了…… 城,即将守不住了啊! 王章朝一边走了走,错过了遮挡视线的城门楼。 他看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宫城,泪流满面。 王章跪在城头,面朝皇宫方向,恭恭敬敬的用大礼参拜: “陛下啊,臣先走一步了!” “国朝养士三百载,总要有人去还这份恩情……” “王章不才,不能匡扶社稷,今日,便让我用一腔热血,来唤醒国人的血性吧!” …… 放眼所及,满目疮痍。 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这是一个善良到了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选择了大度原谅的民族; 总有人要做些什么的; 总有人要在世人的嘲笑中呐喊的; 世人笑我太疯癫——而我,只是深爱我的国家而已…… 憨与傻,蠢与呆…… 我只是不想让生我养我的国家,再一次承受伤害罢了…… 总有人要做些什么的! 王章咬紧了牙关,一脸死志…… 我以我血荐轩辕,惟愿唤醒华夏魂! …… 明末殉国的这群人中,大多都是曾在党争中被排挤,或是自动辞官,或是被诬陷罢官,崇祯后期又重新被起复为官的。 范景文、凌义渠……如此,倪元璐一样如此。 刚刚起复一年多的他,坐火箭一般从兵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升迁为户部尚书兼翰林。 皇帝改革的决心不可谓不大,对朝臣的支持不可谓不大! 然而,朝政已经崩塌,不说对朝政的改革了,倪元璐在本职官位上做事,手下的官员都不但不支持,还相互排挤,彼此攻奸,他这户部尚书根本无法有所作为。 即便如此,倪元璐依旧认认真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然而…… 此时的倪元璐,深知大明已经完了。 他遣散了门人,紧闭大门,端坐在书房里。 听着城内络绎不绝的枪炮声,倪元璐叹息了一声: “天亡大明啊!” 他起身,脱下官袍铺在案几上,又拿起狼毫,沾满了刚刚研磨的墨水,一挥而就: “我死转禀陛下,南都尤可为!陛下,国朝当退往江南,以为后图! 今日吾以死谢国,乃分内之事。 死后勿葬,必暴我尸于外,聊表内心之哀痛。” 倪元璐的手在发抖,陛下厚恩,此生无以为报啊! 他丢下了笔,面北而跪:“陛下,老臣向您辞行了,陛下,若是地府有知,老臣鞍前马后,必为陛下马前卒……” 他恭恭敬敬的磕头,按照丧礼参拜。 国家到了这个地步,倪元璐清楚的知道,不但自己要死,陛下也走不脱了啊! 拜完了之后,又跪了好久,倪元璐才起身,他环顾布满了书籍的书房,满脸悲沧,嘴里却是放声大笑: “哈哈哈……” “江南豪绅,真真好手段啊!” 遥想陛下登基时,阉党一家独大,陛下不过短短数月时间,便瓦解了阉党,而后东林等想要重新掌权,却被陛下分而划之。 陛下在位十七年,朝廷没有一家独大的党派,然而…… “还是没有正式接受过帝王教育啊!” 倪元璐苦笑一声。 只可恨聪慧的陛下,却没有看清党争的本质——豪绅之争! 他以为平衡了朝堂中的党派,就能平息了内耗。 陛下哪里明白——豪绅们能够捧起来一个东林,就能捧起一个复社,还能捧起一个几社,至于新浙党、新宣党……亦或是“温派”、“周派”、“杨派”、“刘派”、“孔派”……对于财大气粗的他们来说,又算得什么呢? 陛下反对党争,反对一党独大,那么,他们就会扶持起十几个党派来为自己代言…… 唉! 倪元璐长叹。 …… 第22章 做大事者未谋胜先谋败 在真实的历史上,倪元璐与范景文,是崇祯后期的改革先锋,两人试图恢复“一条鞭法”来增强大明的实力。 谁知…… 江南豪绅将资本挥舞的咔咔响,资本手段玩的贼溜,国家大事,尽在遥控中…… 大明王朝,最终倒在了资本之下。 何为资本主义? 其一,资本掌控大量的生产资料、生产工具;其二,资本试图进而成功掌握朝政。 可笑不? 大明是资本萌芽吗? 按照资本论来解释——不是! 明朝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中期阶段。 然而,在资本的推动下,大明资本主义萌芽,却被删了…… …… “罢了,罢了!” 倪元璐站起身,解下腰带,在桌子上放了把凳子,爬了上去。 他将腰带穿过房梁,打了个死结。 “如果地府有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得了什么好处!” 倪元璐一脸厌恶的看向了东南方…… …… 王章打定了主意死守城头,倪元璐生出了死志。 而凌义渠—— 这位大明历史上最后一位治河专家,却是招募了几百勇士,直奔皇宫大门长安门而去。 坊间有消息,说朱纯臣想要围死皇帝,今早更是听到皇宫方向有炮声传来。 凌义渠当即散尽家财,招募了这些壮丁。 他要保卫皇上! …… 等他赶到皇宫,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朱纯臣的军队早已逃完了。 大明的中枢——皇宫,就这样空落落的,没有一个兵丁守护…… (历史事实,朱纯臣先是围困皇宫,后来不知何故,兵溃散,朱纯臣离开时锁死了所有的宫门。) 看着丢盔弃甲一地狼藉的宫门,凌义渠岿然长叹。 国将不国啊! 他叹息了一声,便顾不得伤感,当即安排壮丁,各持武器,上城头防御。 …… 灾难是一副照妖镜,魑魅魍魉在这张明镜下无所遁形。 而忠义——自有不怕死的正义之士传唱! 诸君,请记住每一个华夏危难时,挺身而出的英雄! 生在盛世,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对先烈的感激与缅怀! 知忠义,才能称之为人! …… 京城内乱成了一锅粥,而朱由检,却是拉住了太子朱慈烺的手: “太子,你带着一部分朝臣,出了京师之后,不得耽误,只管东行!” 朱慈烺还不到十五岁,少年的脸上一片慌乱,他眼中含泪,濡濡的询问道:“敢问父皇,要去往何处?” “去天津!”崇祯手指周皇后: “皇后,你跟太子走!” 他伸手擦掉周皇后的眼泪: “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带着太子去天津,去寻曹化淳。他已经准备好了船只,让他带着你们暂避海上,待朕站稳了脚跟,再来寻我。” 就是这位被污蔑开城的曹公公,在局势紧张的时候,自费筹集了一批船只,准备接应崇祯去江南,谁知道皇帝却被文臣困死在紫禁城中……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朱由检自然明白。 纵然他有九成的把握离开,却依旧做足了两手准备。 在真实的历史上,崇祯一样是这么做的,他自尽前,给三个儿子都安排了退路。 只可惜,他将三个儿子分别托付给相信的朝臣,却被朝臣全部献给了李自成! 真是莫大的讽刺! 周皇后泫然欲泣,被她身边的张皇后推了一把,她小声道: “妹妹,这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你记住了,出了宫门就不要迟疑,不管是好的决定还是坏的决定,只有你拿出来了,才有生的希望!” 张嫣仔细的叮嘱道。 她幼年丧母,一应家事都是自己打理的,要比生在江南温柔乡里富户家的周氏有主见多了。 正是因为张嫣有主见,是以在天启病重时,才能一手将崇祯推上了皇位。 周皇后哭着点头。 她舍不得陛下,更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啊! 皇上已经说了,三个皇子,要分做三路突围…… 两个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这当娘的心疼啊! 朱由检揽住周氏的腰,使劲抱了抱,在她耳边低声道: “若是事有不殆,朕遇难了。你带着太子,想办法逃去朝鲜,然后即刻转道去日本,到了日本之后,寻找传教士,去往新大陆,记住了不要去欧罗巴诸国!” 大明时期,早已知道世界各国的分布,甚至还有一张彩色世界地图传世——《大明坤舆万国全图》。 高清图太大,放不上来,这个网上很多,对地理熟悉的就会发现只是少了澳洲 (注:该图历史记载为万历三十年由李之藻与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合作绘制,包含当时刚发现的南极洲,以及新大陆南北美洲,没有澳洲。 国际学界已经证实图是真的,人是假的,该图的制作时间在十五世纪以前) 周皇后和太子都依依不舍,朱由检对李邦华下令道: “带着皇后和太子离开!” 李邦华深知情况紧急,当即对两人行了礼,挥手叫来两个妇人,搀扶周氏和太子离开。 “定王!”崇祯拉过了第二个儿子三皇子定王,开口道:“你跟懿安皇后走!” 朱由检又对皇嫂张氏弯腰行礼: “皇嫂,此去祥符,路途遥远,炯儿便拜托您了!” 张嫣是祥符人(河南开封祥符区),让她带着皇子回故乡,更容易隐藏。 张嫣侧身避过行礼的崇祯,她点头,郑重道:“陛下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必然不使炯儿有了丝毫损伤!” 朱由检伸手拉过朱慈炯,按着他的脑袋给张嫣磕头: “皇嫂,今日朕将炯儿过继给你,此后,你即是伯母,也是娘亲,此子但有不对,只管教训便是!” 在真实的历史上,张嫣用生命给了朱慈炯活命的机会,这份恩情,他无法偿还。 皇嫂张嫣无子,皇兄天启帝更是无后,将三皇子过继给天启、张嫣二人,一来顶了朱由校的门户,二来也算是让朱慈炯还了后世的这份恩情! 况且——一旦过继之后,朱慈炯就算是皇室旁支了,也不会那么显眼…… 朱由检在尽力给孩子们多铺一条求生的通道…… 张嫣要比周氏聪慧多了。 崇祯的做法,她能够接受。 皇上这是在保朱慈炯的命啊! 一旦皇上失败了,朱慈炯就有了过继给自己,不再是国家继承人的理由了,到那时,不管谁掌握了江山,他想要活命的机会,就增加了几分。 “皇帝放心,今日之后,炯儿就是我所出,他但有丝毫差错,我必然不吝指教!” 张嫣弯腰拜别了朱由检,也不要皇帝催促,当即跳下通道,朝外走去。 第23章 独臂神尼真不神 朱由检拉过最小的儿子,四皇子永王朱慈炤,将他交给了袁贵妃: “带上炤儿,去江南吧,记住了——从此之后,除非朕召唤,否则不得暴露身份,终身以寻常读书人为名,若是时局不对,就带着炤儿遁入空门!” …… 古代孩子成活率很低,就算是皇帝,崇祯也只有三子两女! 为了以防万一,朱由检让三个儿子分散逃离,两个女儿,他却准备亲自带着。 长公主长朱媺娖(mei 、chuo)眼嗪泪花:“父皇,我……” 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李邦华开口道:“陛下,是不是召准驸马周郎前来?” “周显?” 朱由检冷笑:“他不配!” 坤兴公主就是金庸老爷子书中的独臂神尼。(清改为长平。) 然而,朱媺娖的命运却没有书中那么好,当然,这也与金老爷子为祖宗洗一洗有关系的。 坤兴公主虽然被崇祯砍断了胳膊,却活了下来。 满清入关后,她想要出家为尼,却不被清朝当权者允许,被命与驸马周显成婚。 只有一个胳膊的坤兴公主,不但要为周显做饭、做刺绣,甚至还要为他结交清朝显贵,而亲自扮作女婢跳舞作诗。 她明面上露着笑脸,暗地里只有哭泣。 她哭干了眼泪,流出来的全是血! 半年后,虚岁只有十六岁的她,带着五个月的身孕“病故”! 朱媺娖是顺治二年六月,被迫嫁给周显的,却在第二年的二月就死了…… 周显的人品可见一斑! 冷冰冰的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公主喜诗文,善针饪,视都尉君加礼,御臧获。阳笑语,隐处则饮泣,呼皇父皇母,泣尽继以血。是以坐羸疾,怀娠五月…… (臧获:对奴婢的贱称。御:本指带领,历史记载周显家业落败,故此处应为扮作女婢跳舞供人取乐。) 这就是清朝所谓的恩养——堂堂皇女,沦落到了这等地步! 书上冰冷冷的一句话,背后却是——15岁的年纪,带着五个月的身孕,被折磨死…… 深知朱媺娖悲惨命运的朱由检,怎么还能放任她和这样一个人结婚! 朕的女儿,要么金枝玉叶、富贵闲人。 要么……死,也是一种解脱! 崇祯不待李邦华反应,开口道:“两位公主跟着朕走,李卿先安排其他的吧!” 朱由检拉着十四岁的坤兴公主,抱着虚岁六岁的昭仁公主,朝前殿而去。 三个儿子就算是被敌人抓住了,也不过是死罢了。 然而,这两个女儿,一旦被敌人抓住,想死都是一种奢望! 所以,他要亲自带在身边。 难道仅仅是女儿受折磨吗? 其实不然! 历史上袁贵妃也没死成,史书上记载的被满清“恩赐赡养”,实际上也只活了几个月而已,农历二月十一日北京城破,五月她就死了……《清史稿》 亡国后的皇族女子们,活着反倒是最大的不幸…… 所以,看似历史上崇祯亲手砍死妻女的一幕很残忍,实际上何尝不是对她们另一种意义的保护! 保护不了他们衣食无忧的生,那便保护他们不受屈辱的死罢…… 遍观历史,也不单单是明朝的女人悲惨,施暴者的后人却更上一层楼。 比如,为了家族大业,将皇后第一血献给东瀛倭寇的某辫子皇帝…… 人家可不仅仅是献上了一个皇后,小鬼子躺龙床睡贵妃,人家都甘之如饴呢。 当然,这事在爱家也是传统了,区区小鬼子一家堵洞算啥,人家八国联军那会就开拓了呢…… …… 朱由检安排好了后事,他手持天子剑,一手抱着六岁的昭仁公主,身畔是已经亭亭玉立初长成的坤兴公主。 “媺妮,告诉父皇,你想要什么?” 抱着轻飘飘的昭仁公主,朱由检一阵心酸。 后世六岁的孩子,哪个不是沉甸甸的,基本上都四五十斤以上的体重了。 然而,怀里的昭仁,怕是也就二十多斤。 小丫头瘦的下巴都尖尖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更是显得很大。 甚至,他想起了一种热带雨林的小猴子——那种眼睛大大,成年后只有网球那么大的幽灵眼镜猴。 这孩子,瘦的只显两只大眼睛了…… “吸溜!” 小丫头口水差点流在了朱由检的肩头,她吸溜了一下,眼睛都亮了: “父皇,我想吃肉,想吃鸡腿,炖的烂烂的,可好吃了!” “媺妮!~”一旁的坤兴公主变了脸色,唤了妹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她已经长大了,深知父亲的艰难,朝政困难到了需要母后带着妃嫔、宫女们纺织来换钱补贴国用的地步了…… “哈哈!” 朱由检放下剑柄,拉住朱薇娖的手:“放心吧,今后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 不就是钱么! 他在京师无法搞,等占据了一片地盘,自己做主之后,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朱由检还待再盘一盘萌哒哒的小女儿,却见有一群人越过了皇极门。 “媺娖,带好了妹妹。” 朱由检将昭仁递给坤兴公主,静静的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为首者却是一个家丁打扮的壮汉,他在王廉的带领下,跪在了丹陛前。 “草民范阁老门下管家范三拜见皇帝陛下。”范三满头大汗,脑袋低垂,不敢抬眼去看一身蓝袍的皇帝。 范三?范景文? 朱由检脸色一变,急忙道:“范卿出了何事?” 范三抬头,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看到范三微小谨慎的模样,崇祯不由点头称赞,不愧是能被范景文安排进宫的人啊! 单单这份谨慎,就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若是其他人,听闻皇帝的询问,怕是早就说了,而此人却用动作在询问他——周围人是否可靠? “无妨,范三你只管起来回话便是!”朱由检给了范三定心丸。 “回皇上,我家老爷无碍。” 范三站起身来,他解释了一句,转而脸上带着愤怒:“陛下,我家老爷察觉吏部主事府上有异……于是便让小的查看其它大臣家可曾召集下人,小的……” 第24章 我只要一炷香时间 范三抬起头来,脸色狰狞的可怕:“老爷说了,若是其他人家也都这样,便让小的以老爷身故为借口,入宫禀告陛下!” 范三伸手入怀,掏出了范景文的大印:“这是老爷交给小的的凭证。” “哼!他们果真好手段!” 朱由检摆手,让范三收好了官印,他询问道:“你可能找到范卿家的位置?” 范三摇头。 京师这么大,他哪里知道老爷去了哪里呢? 崇祯正要叹息,以为要折了一员忠臣,却见范三忽然跪地:“陛下,老爷与小的有恩,小的不能不救,请陛下允许小的出宫寻找老爷。” “真义士也!” 朱由检大赞,他解下腰间宝剑,让王承恩交给范三,开口道: “范三,若是寻到你家老爷,告诉他速速进宫!” 朝臣已经在集合家丁了,他们要做什么,朱由检在上午威胁朝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这群畜生除了攻打皇宫,逼死他还有什么意图? “告诉范阁老,万事不可强求,以保全自身为重!” 范三接过了天子剑,再次磕头拜别,转身离去。 李邦华皱紧了眉头:“陛下该走了啊!” 朱由检摇头,他吩咐王承恩带着两个公主先坐进热气球的吊篮内,这才对李邦华道: “李卿家素来知兵,今日可敢随朕傲笑群贼?” “哈哈!” 李邦华大笑:“陛下所命,臣焉敢不从!” …… 硕大的皇宫,却显得格外冷清。 能撤走的人,早已从下水道离开,此时不过只留下了四十多个壮年太监罢了。 朱由检站在丹陛上,旁边就是两位公主乘坐的热气球,只消砍断了系着的绳索,就能升空。 他在等待…… …… 倪元璐将脑袋套进了绳索内,正要蹬翻凳子,书房门被猛然推开。 进来者正是范景文,他定睛一看,见到倪元璐要上吊,忙挥手抽出宝剑,嘴里急切道: “倪老,你这是做什么?” 范景文勃然变色,他一剑砍断了绳索,将倪元璐拽了下去。 “范兄,国家至此,我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若随陛下去了,也算是报答了陛下的重用之恩。” 倪元璐苦笑。 身为户部尚书,执掌诺大大明钱粮的他,此时没了意气风发,浑身颓废尽显。 “谁说陛下有事的!” 范景文只得悄声道:“我告诉你,陛下自有离去的法门,你速速带着门下,进宫去吧!” “当真?”倪元璐满眼不敢置信。 皇宫可是死地啊! “是成祖爷当年留下的手尾,你只管去了便知!” 范景文稍微透露了一点,转而催促道:“倪兄,还是赶紧召集门人吧!” “哪里还有什么门人哟。”倪元璐苦笑,他早已遣散了门客,此时,偌大的尚书府,只剩下他自家十三口罢了。 “速去,带着他们速去皇宫!”范景文不再闲聊,催促一声后,大踏步又离开了。 他还要赶紧去找凌义渠呢! 刚刚踏出了书房,范景文又扭过头来:“倪兄,可知道大理寺卿凌骏甫?”(凌义渠字骏甫) 倪元璐失笑:“范兄与我一并入宫,就能看到他了,他招募了几百人,正在守卫宫门呢。” 凌义渠要守卫宫门的时候,特意来找他,意欲集合两家的下人。 谁知道——他先一步遣散了门客。 若不然,他宁愿战死,也不窝囊的自尽! …… 王章手持利剑,亲自砍翻了两个闯军贼子。 城门失守了啊! 遍目四看,身穿各色衣衫的闯军,就像杀不完的牲口,铺天盖地的涌上城头。 拼命反击的明军,刚刚杀散了眼前贼寇,就被又涌上来的闯军淹没…… 城头上到处都是闯军士卒,明军将士几乎死伤殆尽! 王章一剑砍翻两个闯军,面前顿时出现了空隙。 他眼睛一亮,前方是两门歪了方向,尾巴靠在一起,炮口指向两侧城头的虎蹲炮。 仔细一看,只见两门虎蹲炮早已装好了散弹,而炮手却被闯军砍死了。 “狗贼,来啊!” 王章哈哈大笑,捡起地上尚未熄灭的火把,点燃了引线。 “嗤嗤!” “轰!” “轰!” 几乎同时两声巨响,虎蹲炮喷出了一团火焰。 虎蹲炮是类似于臼炮的武器,有点像变短版的掷弹筒,这玩意打出的散弹,最远只有三百步。 然而,在闯军密集的城头,两门虎蹲炮却是建立了奇功。 炮声过后,出现了一道宽达数十丈的真空地带。 刚才还密密麻麻、张牙舞爪、气焰嚣张的闯军,全成了血葫芦,靠的近的闯军,更是被撕成了烂肉。 这赫人的一幕,吓傻了闯军,方方还气势汹汹的闯军,潮水般退了下去。 眼见就要夺城,却功亏一篑,负责指挥的闯军将领顿时大怒,挥手让督战队压了上去,跑在前面的溃兵,顿时被砍倒在地。 余下的闯军无奈,只得再次返身,朝着城头冲去。 闯军,又一次逼近了城头…… 今日便让我死社稷吧! 王章扶着剑,气喘吁吁。 身为文人,身体素质虽然比普通闯军士卒要强,却还是不如武将耐力绵长,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这是体力透支的征兆…… “王兄,跟我速走!” 王章正要为国战死,冷不丁的从城墙上冲来了一个骑将,那厮身后带着十来个亲随,定睛一看,正是光时亨。 王章朗声大笑: “国事衰败至此,我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死有什么可怕呢? 他已经亲手砍死了好几个闯军了,早已够本! 光时亨皱紧了眉头,劝道:“你现在死了就和一个普通士兵一样,还不如到皇宫,找找皇上的下落再作打算,如果找不到再死也不迟。” 光时亨这句话打动了王章。 早前范景文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崇祯的打算。 是以,王章不知道朱由检能离开京师。 罢了,先辞别皇帝吧! 王章打定了主意,当即大吼道: “儿郎们,我求你们给我争取一点时间,容我拜别陛下。只要一炷香时间,你们再守一炷香,就各自散去各自逃命去吧!” 第25章 热气球升空 王章弯腰,给城头伤痕累累的残军行礼。 求求你们了,只给我争取一柱香时间。 一炷香时间,够他给皇帝磕头辞别了。 这大恩大德,王章来世再报…… 军卒们沉默不语,紧紧握住的兵器,告诉了王章他们的答案。 王章泪目。 都是好儿郎啊! 是我大明的好兵! 光时亨让随从让出一匹战马,王章翻身上了空出来的战马,跟随光时亨下了楼梯,向皇宫方向赶去。 一众人走到了半路,左侧大道上忽然涌出了数百闯军士卒。 原来,光时亨这厮率先逃跑,结果,他守的阜城门兵卒大溃,闯军已经占据了内城西半城。 “前面有俩大官,兄弟们快捉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走了!” 闯军士卒大哗,鼓噪着涌了过来。 走到半路,碰到了农民军,光时亨吓傻了,他立即下马跪拜: “诸位老爷别杀,我是给事中光时亨,是桐城人,对你们闯王有用,还请不要杀我,我投降了。” 桐城这个地方后世不怎么出名,然而,这个时候的桐城可不得了,当地官宦极多,富家遍地。 比如阮大钺、何如宠、方以智、左光斗、张廷玉都是。(六尺巷那个主人翁张英,就是张廷玉老爹。) 当官的多,就意味着相互联姻的多,也代表着权力网大。 只要有一个投降的,就能带动一大片大官投降。 领队的闯军大将闻言,制止了手下,他呵斥光时亨跪到一边,并派了几个手下看管。 那厮脚步不停,带着手下朝王章追去。 原来,光时亨跪地求饶,王章却对追来的闯军熟视无睹,自顾自打马疾走。 “兀那狗官,你要是再跑,我就下令放箭了!”闯军将领大怒。 而一众军卒,更是纷纷挥舞着武器,欲要将王章打落马下。 王章则不为所动,骑在马上边跑边呵斥连连: “我是大明视军御史,谁敢犯!” 他纵马疾驰。 此时,伴随着光时亨的投降,他带来的十几个亲随纷纷跪地求饶,只剩下王章一人依旧纵马狂奔。 闯将很生气,拍马赶上,怒吼一声,挥刀刺中王章的大腿,王章落马。 鲜血飙射一地,疼的王章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大腿被刺中,王章跑不动了,他躺在地上依然痛骂: “逆贼!我大明勤王的兵马旦夕就至。我死,尔等灭不旋踵矣。” 一边跪在地上的光时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傻逼! 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什么勤王大军哟! 还是俺聪明! 只有保全了自己,才有光明的未来啊! 再说了,大明就要亡了,投靠大顺也没啥大不了的。 只要我光家能够继续辉煌就行。 …… 闯将大怒,都这等光景了,王章还敢威胁自己,他挥手,一众手下顿时一拥而上…… …… 范景文带着倪元璐,直奔皇宫而去,勘勘到了宫门,却见守卫皇宫正门的,正是他遍寻不得的凌义渠。 原来,凌义渠素来正直,朝臣知道他不会同意投降李自成,他又不是阁部大臣,自然没人通知他早上去皇宫。 昨晚,他听到皇宫方向传来炮声,心知不妙,当即散尽家财,连夜招募了几百壮丁,上午才准备好,就急忙赶去宫门守卫皇上。 范景文得了朱由检的圣旨,出宫寻找忠臣,这时候凌义渠还没准备好,等他前脚离开,后脚凌义渠就来了…… 而跟随朱纯臣叛变的士卒,哪里肯与必死之境的凌义渠硬拼,在凌义渠众人还没赶到的时候,就各自散去。 守军溃散的事情,正忙着在李来亨面前献殷勤的朱纯臣并不知道。 同样,凌义渠守卫皇宫的事情,范景文也不知道,他更不知道因为凌义渠的到来,困死崇祯的朱纯臣部,已经逃跑了。 这可真是比烂了。 双方都不知道自己手下发生了什么…… …… “陛下,王御史为了争取时间,决意战死正阳门,除此之外,陛下让臣寻找的其他人,都已凑齐。”范景文喘着粗气。 他忙得中午饭都没时间吃。 唉! 朱由检叹息一声,终究是不能带走所有的忠臣啊! 他微微闭上眼睛,默哀了一阵。 待睁开眼睛,朱由检浑身散发着决绝: “凌卿家,你带着壮士,从下水道走,诸般安排,朕已经吩咐妥当,你带着他们去中海集合吧!” 凌义渠领了旨,钻入下水道消失不见。 朱由检看着已经充满了热气,就待砍断了绳索,便能升空的28个热气球。 这是宫女太监们,一天一夜时间能做出来的极限了。 “大伴,都准备好了吗?” 朱由检询问道。 王承恩微微弯了弯腰,回道: “陛下,准备绕道跋涉的三千义士,每三人配发了五枚手榴弹,两柄腰刀,一杆火铳。28个热气球上,各有一百枚手榴弹,腰刀一把,一只火铳及弹丸……” 28个热气球一字排开,为首的热气球球面上,更是绘制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龙头,中间的26个热气球上,则是绘制着金色龙鳞,最后的那个球面,则画着龙尾。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他制造的这种热气球,后世同规格的承重力约在五百公斤左右。 因为喷发热气的装置太简陋了,他让人鼓捣出来的这玩意,承重力只有一半,大约在四五百斤之间。 不过——够用了! 此时,内城估计已经完全沦陷,皇宫内都能清晰的听到喊杀声。 是时候离开了啊! “升空!” 朱由检一声令下,当先爬进了两位公主乘坐的热气球吊篮内。 朝臣见状,纷纷带着壮丁、太监爬进了热气球。 每个热气球吊篮内,都乘坐着一个大臣,一个壮丁,一个太监。 根据众人的体重,也有偶尔调整的,但每个吊篮内,都有一个太监。 这些热气球,都用绳索串联了起来,每根绳索只有一丈长,这是为了防止被风吹散。 王承恩斩断了牵连地面的绳索,只见热气球与吊篮之间的绳索猛然绷紧。 第26章 救王章 “咯嘣!” 绳索猛然扯得笔直。 脚底一震,伴随着脚底传来的压力,热气球晃悠悠的上升。 太监们纷纷砍断了绳索, “父皇,父皇,快看我飞起来了!” 朱媺妮拍着手欢呼起来。 一众朝臣目瞪口呆之中,清脆的女童音,打断了人群的惊诧。 巍峨的三大殿,都在了他们脚下。 众人低头看去,只见皇宫越来越小,而内城各处街道却清晰可见。 “我飞起来了?” 范景文难以置信的看着脚下。 …… “天啊,这要是用来打仗,该是多么厉害啊!” 李邦华难以置信的看着缩小的北京城,以及脚边的一箱手榴弹。 往日那升入半空、需要抬头仰望的杨树梢,此时就在他们身边,若是飞的近了,触手可及…… …… 天公作美啊! 朱由检感慨一声。 今天虽然是阴天,却无风无云。 28个热气球,彼此用绳索串联,是以前后也不过就百十余丈的距离罢了,稍微大声点,前后都能听到。 朝臣的惊诧,朱由检听在了耳畔。 不过就飞了二十来米,这就算高了? 他嘴角翘起,这才哪里呢? 等我的手段全拿出来,你们就等着好好惊诧吧! 朱由检正在沾沾自喜,眼睛猛然一缩。 他看到了王章…… …… 罢了罢了。 王章叹息一声。 死则死矣,只可恨陛下也被困死了啊…… 我三百年大明啊! 就要烟消云散了…… 看着扑来的闯军士卒,王章哀叹一声,脸上却丝毫不见胆怯。 他怒容满面,呵斥连连:“兀那贼子,且看尔等今日猖狂,待我大明勤王大军赶到,就是你等飞灰湮灭的死期……” 今日便让我王章求仁得仁吧。 大明三百载,百官早已猪油蒙心,今日就让我用一腔鲜血,冲开他们内心恶魔的桎梏! 转即,一脸死志,张口大骂的王章,诧异了。 怎么回事? …… 闯将带着士卒 ,正要砍死王章,蓦地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只见皇宫方向,忽然漂浮起了一条巨龙! 巨龙栩栩如生,有眼睛有鼻子,金色的龙鳞熠熠生辉。 好巧不巧,阴了一天的天空,就在这一刻放晴了。 西斜的阳光,照亮了半空中的热气球队伍。 金光闪闪! 而城内的街道上,则全在房屋的阴影里。 狭敝阴暗! 两下一对比,愈发显得巨龙的神圣。 这一刻,宛若神迹! 那巨龙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这是? 闯将使劲揉了揉眼睛。 “当啷!” 他手中的武器掉在了地上。 只见巨龙下面,怀抱着偌大的铁锤(吊篮),就仿佛要砸死他一般。 巨龙缓缓升到了树梢,带着巨大的锤子,张牙舞爪的扑来。 “妈呀,有龙啊!” 这超出了常识的一幕,吓傻了闯军,不知道是哪个士卒哀嚎了一声,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快跑啊,皇帝的龙气护体了!” …… 慌乱,宛若潮水。 闯军进城有多凶猛,退出城外的速度就有多快。 甚至,城头上的闯军最先看到“巨龙”升空,有好多吓傻了的士卒,直接跳下了城头…… …… 朱由检眼睛不由的湿润了。 谁说明亡时候,朝臣只有龌蹉! 下面的王章,就用行动告诉了什么才叫大臣! 历史上,他被刺中大腿落马后,依旧怒骂不止,闯军大怒,纷纷挥舞长枪刺死了王章,等到天色将晚,家人乘着夜色寻找尸首,却见王章一只手撑着地坐在地上(一条腿受伤),张口怒目,勃勃如叱贼状…… …… 这是一个忠臣! 忠臣一个都不能少! 朱由检对王承恩道:“大伴,传令,朝那边走!” 朱由检乘坐的热气球,正是第一个,也就是龙头下方,他手指王章所在。 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被加强了视力的原因?还是先前高度近视的他,此刻看到的才是正常视力该有的视界。 他清晰的看到了两里地之外的王章,甚至还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 “得令!” 王承恩从吊篮内拿起一把红色旗帜,朝着后方挥了挥,得到后方的回应后,他调整了一下吊篮内的喇叭状机器,然后伸手抓住了机器的摇把。 一般情况下,热气球只能跟随气流行动,没有改变方向的能力。 为了改变这种被动局面,朱由检特意让人制造了一个类似于手摇风扇的装置。 虽然这玩意制造出的动力很小,改变热气球行进方向的速度很慢,但总算是有了选择目的地的能力。 这可不要太实用了! 28个吊篮上的太监们都看到了命令,纷纷挪动了风扇出气口的位置,对准了反方向,卖力的摇了起来。 咯咯吱吱的绳索紧绷声中,空中巨龙缓缓改变了行进的方向。 …… 看着就在自己正上方的热气球,看着这蔓延了一里多的庞然巨龙,王章忘记了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瞪大了眼睛,震撼的大脑一片空白。 …… 为首的热气球上,朱由检对第三个吊篮内的新乐伯刘文炳道: “刘卿家,放下绳索,拉王章上来!” 王章的家人,朱由检早已让范景文带进了皇宫,此时怕是已经乘坐船只出城了。 只要救回王章,忠臣的家人就一个不少! 太监们调整了火焰的大小,热气球缓缓下降到了房顶位置。 躺在地上的王章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巨龙,分明是一个放大版的孔明灯。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孔明灯竟然能够带着人飞…… “王卿家,速速上来!” 朱由检趴在吊篮边,探出脑袋,对王章开口道。 “陛下,这,这……” 就算看到皇帝就在上方,王章依旧震撼的目瞪口呆。 刘文炳抓住绳索,就要滑下去拉王章上来,却被一边的好友平民黄尼麓抢了先。 “伯爷位高权重,正是辅佐陛下,以图在起的时候,黄某一介白衣,死则死矣!” 黄尼麓与太学生申湛然,是刘文炳的好友。 历史上刘文炳一家42口殉国前,刘文炳将八十岁的祖母安顿在申湛然家。 申湛然其后在李自成拷饷时,被夹裂了脑袋而死,刘文炳幼弟活了下来,带着老祖母流落江南,家中数代人不仕清朝。 刘文炳一家44口人,42名忠烈,两人做了遗民…… …… 第27章 皇位非我,活不过俩月 黄尼麓滑到地上,这才发现王章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已经无法行走了。 王章抓住黄尼麓的袖子,急切道:“不要理会我,速带陛下离开!” 这一幕,看得朱由检泪眼朦胧。 “王卿家勿忧,还请速速上来,国家还需要王卿这样的忠义之士呢!” 黄尼麓撕下一截下摆,匆匆给王章止了血,又将绳索捆在王章腰上,这才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随后,刘文炳、黄尼麓两人一起发力,将他拉了上去,就是这番动作,王章伤口又崩开了,血流了一地,一旁的太监急忙给他包扎。 “王卿家无碍否?可能随朕傲视穷贼?” 朱由检朗声大笑。 救走了所有的忠臣,证明是能够改变历史的,他心情豪迈的很。 王章腿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对渗出来的血迹熟视无睹,下颌的长须随风飘荡: “臣愿为陛下前驱!” “好!” 看到王章无碍,朱由检挥手,大吼道:“绕城一周!” 他要看一看为他死战的儿郎。 他要看一看为国效死的好汉。 他要为逃离的忠臣争取时间。 …… 城头上,遍地都是尸体。 街道上遍地都是尸体。 城内外,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们。 “大伴,打出旗帜!” 朱由检凝视着大地。 “哗!” 一卷长长的红布,垂了下去。 定睛一看,这布条上还有金色的大字,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朕乃天子,承接天地之运,九五正统帝位延绵万世。 江山动荡,文臣豪绅无状,浴火重生大明江山永固。 这是安稳人心之举,也是朱由检的宣言! …… 皇宫内冲出了一条金龙的事情,满城百姓都看到了。 城内城外的闯军,也看到了。 甚至,就连阴暗处正在武装家丁,准备攻打皇宫的朝臣们,也得到了消息。 百姓们看到大明气运化龙,救走了皇帝和忠臣,纷纷露出了笑脸。 闯军士卒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吓得心惊胆战,人心惶惶。 朝臣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中不由的咯噔一声。 尤其是张缙彦、陈演、魏藻德等人,更是拧紧了眉头。 早上他们威逼皇帝时,崇祯说过的话,他们可记得清楚。 尤其是悬挂的那副对联,虽然粗糙不堪,却胜在简洁明白,只要识字之人,都能明白表达的什么意思。 朱由检这是将潜规则透明化了啊! 更是通过这一手,成功的将百姓对皇帝的怨言,全部转嫁到了他们头上…… 他在告诉天下,大明之所以动荡,都是因为有了贪婪的朝臣和豪绅,是他们互相勾结,才致使民乱四起…… 更是告诉天下,他还会回来的! 群臣傻眼了。 完了! 麻烦大了! 北京城有多少人? 巅峰时期超过八十万丁口! 什么意思? 单单16--59岁有户籍的壮男壮女,就超过了八十万人之多! 就算是这时候的京师,都还有丁口五十多万呢! 就这,还不算军卒! 就这,还不算老弱幼童! 就这,还不算被官员、富豪圈养的家丁、下人! 皇帝的这一手,可要比撒纸片、贴传单高明多了。 若是皇帝撒纸片,宣传官员豪绅的不好,还不会这么危急。 一来朱由检撒不了多少张,二来他们也可以说服闯王,使用暴力手段强制收回皇帝的宣传。 然而—— 群臣怒了! 朱由检这个狗杂碎,竟然挂出条幅,环绕京师一圈! 我屮艹芔茻! 麻烦大了啊! 京师人数最少怕是破了三百万,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啊! 怎么办? 朝臣惴惴不安。 …… 朱由检挥手,朗声道:“将所有的条幅,全部挂出去!” 伴随着第一个吊篮挂出了条幅,金色巨龙上,相继垂下了四条条幅。 “朕节衣缩食,呕心沥血,却养出了一群贪官,贪上抢下、祸国殃民!今日,朕明昭天下,天下百姓杀贪官无罪!” 第二条条幅,针对的就是贪官污吏,别看他们贪,遭受骂名的却是皇帝。 朱由检挑破了这件事,将百官的丑陋放在了阳光下。 百姓们看着金色巨龙上悬挂的条幅,早已明白这是皇帝的手笔了。 见到皇帝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离开,心向大明者,更加坚定了自己是大明人的意志。 得过则过的墙头草,见到了大明“龙气”未亡,赫的心惊胆战,生怕鬼神找自己的麻烦,更有甚者已经上香跪地磕头祷告,纷纷皈依大明的怀抱了。 而听信李自成的传言,支持闯军的百姓,更是吓了个半死,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要与闯军来往。 此时,见到第二条条幅,百姓们不由得瞥向了官府。 都是这群狗娘养的祸国殃民! 狗日的可不要落了单,要不然等着老子敲你的闷棍…… 至于改换了门庭,投入闯军怀抱的朝臣,更是惴惴不可终日,一方面怕崇祯打回来后报复,一方面又怕崇祯的话语鼓动了百姓。 魏藻德等主使人更是不堪,甚至有人都吓尿了…… …… “国家动荡,凡我汉人皆可组建武装,保卫家园!” 第三个条幅,则是针对关外虎视眈眈满清的。 就算他失败了,也不能让满清得了天下! 北京城很大,百姓很多。 这一条对于官员的触动不大,而百姓却反应热烈。 保家卫国啊,这什么意思? 皇帝让他们组建武装,还让他们先保家后卫国,是不是在告诉他们—— 以后这群狗官要是再敢征收苛捐杂税,他们…… 是不是能喊齐了儿郎,干他娘的? …… 龙尾处的条幅,充满了巫祝的味道,却简洁易懂,朗朗上口,男女老幼不管识字不识字,都能明白什么意思: “朕以大明龙气诅咒:皇位非我,活不过俩月!” 这句话放在现代社会没什么杀伤力,然而在这个古代,却是威力巨大了。 没看自从李自成编出了一个“吃他娘、穿他娘,打开门来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样逻辑不通的宣言后,都能立刻崛起,打下京师呢! 有了今日的神迹,再配上这个“诅咒”,以及朱由检在皇宫内留下的手脚…… 朱由检仿佛已经看到那时候的人心惶惶了! 第28章 孤勇者 金色巨龙蜿蜒在北京城上空。 龙首,朱由检负手而立。 忠臣们看着身着蓝色龙袍的皇帝,不由得一阵恍惚。 就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初冬…… 刚刚继位的皇帝,也是这么隐忍数月后,一举将权倾朝野的魏忠贤拿下,成功掌握了朝政大权。 那时的皇帝,也是这般成竹在胸…… 一念及此,群臣不由得有些嘀咕:莫不是这十七年来,陛下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仔细想想,群臣越来越觉得猜测的正确性。 面对气焰嚣张的魏忠贤,陛下隐忍仨月之后,一鼓将他逼得自尽,随手荡平了阉党,获取朝政大权。 那么…… 面对控制官员,决定朝政方向的豪绅……陛下隐忍十七年,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有人止不住想要击掌称赞了。 妙! 陛下高明啊! 只此一事,豪绅再也无法左右朝政了,我大明必将浴火重生啊! 初春的天,为何就这么燥热呢? …… 若说天上的忠臣们兴高采烈,而地面上的叛臣,可就称得上是胆战心惊了。 叛臣们哀鸿遍野…… 崇祯的手腕凌厉不?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面对豪绅不惜金钱资助出来,意图控制朝政的大臣,崇祯这个狗杂碎可从未手软啊! 狗皇帝的刀子,从来不会因为朝臣后面有豪绅支持而软过。 狗皇帝十七年换了五十多个阁部大臣,砍了两个阁臣、七个总督、十一个巡抚的脑袋瓜子。 若说文臣只是背靠豪绅,狗皇帝杀起来毫不手软,那带兵的武将,这狗杂也不迷糊啊! 祖宽牛逼不? 辽东将门世家中的顶级豪门! 吴三桂还是继承了祖家的实力,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呢! 还不是说砍就给砍了! 甚至一口气连砍三十六个脑袋,颜继祖、祖宽、倪宠、邓希诏、孙茂林等总兵、大将都是这一天被砍的。 叛臣们一想到他们早上——竟然胆肥的联手去逼死崇祯,就止不住两股战战…… 我的天啊! 这下怕是玩脱了…… 也不知道他们背后的豪绅,会不会保他们…… 已经初春的天,为啥就这么冷呢? …… 魏藻德、张缙彦、陈演等人对视了一下,彼此眼神交换一阵,悄悄退出了人群。 “张公、陈公,事已至此,我等还是不要藏着掖着了。” 最年轻的魏藻德皱紧眉头,当先缓缓道:“你我本是一体,这等关头,我们需要开诚布公。” 张缙彦点头,打太极道:“魏阁老此言甚是,我们还是认真议一议。” 见他俩彼此推延,陈演冷哼:“屎都拉裤裆里了,还有什么可议的,不管二位如何决定,我要发动一切手段来打压他!” 他阴蛰蛰的一笑:“狗杂碎逃出去了又如何?江南他去不得,那是我们的地盘!” “别的地方都在闯王掌控下,狗杂碎就算能夺得一片地盘,又有多少势力呢!” “在老子面前,失去了大义名分,他就是一条臭虫!” “要弄,就弄死他个鳖孙!” 眼见陈演将一切都挑明了,剩下两人也不再藏拙。 陈演当即道:“那便如此说定了,若是李自成能成事,我们便尽力说动李自成追杀狗皇帝,日他个仙人板板,若是龟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则由格老子说动背后之人出手!” 魏藻德眼神阴冷:“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朱由检不得好死!” …… 金色巨龙,缓缓绕城而行。 惨烈的战事,映入朱由检眼帘。 每一个倒地身亡的明军身畔,都有好几个闯军士卒的尸体。 偶尔一两个伤痕累累的明军,见到巨龙之后,强撑着身体,高呼万岁。 都是朕的好儿郎啊! 朱由检止不住红了双眼。 “兄弟们,朕无恙,朕能安然离开,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对着闯军退后,再次夺回城头的明军残军下令道。 巨龙离地不过二、三十米高,声音稍微大点,就能清晰的传到地面了。 残军默默跪拜,沉默的离开。 都是朕的好儿郎啊! 朱由检眼看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军卒,自发地跪拜行礼,然后转身离去,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你们都是华夏的英雄! 扭头,却见王章也泪流满面。 王章身为视军御史,本职工作是寻找军伍的各种缺陷。 对于当兵的来说,最讨厌的就是纠察军旅纪律的文臣了,平素没少给视军御史眼色看。 而王章,也对粗糙不堪的大兵们皱眉不已。 双方本是相看两厌的死对头。 然而,闯军围城、京师危急的这十几天来,王章与大兵们同吃同住,彼此都被对方吸引了,甚至,王章能够叫出名字的大兵,都有百十个。 “都是好汉子啊,等陛下打回来了,我王章亲自与你们喝酒!” 王章哭红了双眼,额头上的伤口崩裂,血流了一脸。 一群群明军,身着破旧、甚至棉絮都露出来的鸳鸯战袄,浑身没有二两肉,却用鲜血与生命在守护大明…… 当官的吞了他们的饷银,当将的吃了他们的空饷…… 官府待他宛若猪狗,最后挺身而出的——却是这群饷银拿不到,抚恤拿不到,甚至就连一顿饱饭也是奢望的大兵们! 都是好汉子啊! 都是我大明好男儿,都是值得歌唱的英雄! 看到这一幕,朱由检有感而发,止不住唱出了大明军歌: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明,赴水火兮,谁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都是英雄! 都是我华夏的英雄啊! 朱由检泪流满面。 朕欠你们的,朕记着! 朕都记着! …… 他后世曾在哔站听到过这首歌曲,那时候,只是出于一个汉族子弟,对祖先的无上崇敬。 等来到了这个时代,看到身边不离不弃的一群太监,脑海里不知怎的,就回旋起了这首歌。 昨晚,见到太监宫女们诉说着为他效死,深夜时,有人更是悄悄的哼唱着这首大明军歌。 朱由检感慨颇深。 幽幽黑夜中,萦绕在耳畔的歌声,宛若一柄重锤,击中了心尖。 简单的旋律,富有张力的歌词,简单明了的表达方式,瞬间震惊了他。 这就是宁死不屈的大明啊! 就连军歌,都弥漫着热血与悲壮。 …… 王承恩觉得,虽然自己这些人不能称之为男人,但却都不输了血性。 三千大好儿郎,跟着自己战死在城头上…… 他们配得上这首歌…… 此刻,听到陛下吟唱,低头看看那一群群沉默行礼的军卒,王承恩仿佛又看到了跟随他战死城头的三千内宦。 面对铺天盖地的闯军,他们不曾投降…… 哪怕是死,也绝不跪下…… 都是咱大明的好男儿啊! 陛下为你们而歌唱,我王承恩虽然少了两坨肉,却也当得起男儿二字。 我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咱家,也为你们而骄傲! 咱太监,一样配得上唱军歌。 咱王承恩,为你们歌唱助威! 王承恩带头怒吼起来,一众太监们纷纷跟随,嘹亮而富有张力的歌声,飘荡在京师上空: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谁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城墙上,伤痕累累,正沉默离开的明军停下了。 这是…… 陛下在为他们歌唱吗? …… 大明,我的大明啊! …… 巷道里,设置街垒,誓死保卫京师的残军、乡勇、百姓、小吏……本来听从了皇帝的话,正要离开,蓦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在歌唱我们吗? …… 明朝时候,因为经济发达,文化昌盛,戏曲很是繁盛。 别看豪绅都有圈养的戏班子,但是,歌唱这件事常人可不做。 历来戏子都是下九流,一旦入行,子子孙孙再无出头之日,不说读书人了,就连百姓都不屑为之。 明代的戏子,大都是豪门购买的幼童,亲自培养的。 比如阮大钺(yue),他就培养了一支顶流戏班子团队。 但是,让他们听曲可以,谁会自己干这种掉底子的事情,亲自下场歌唱呢? 阮大钺只是在教戏子唱自己编排的戏曲时,一些疑难唱点亲自做了下示范,就被喷出屎来了…… …… 明军愣住了! 不多时,泪水挂满了这群就算断手断脚,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铁血硬汉的脸上。 陛下在为了他们,而歌唱啊! 陛下啊! 我们只是一群臭当兵的,何曾被人正眼看过。 不说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了,就连一个寻常农人,对他们也是嗤之以鼻的。 然而…… 陛下竟然——为了他们而自甘扮作优伶,去做这下九流才干的事情…… 身份尊贵无比的陛下,竟然肯为他们这一群蝼蚁,做到了这等程度…… 陛下这是在亲口告诉天下——他没有忘记我们这一群蝼蚁啊! …… 此生足矣! 便是死了,也知足了啊! 残军望着头顶的金色巨龙,泪水滂沱…… 只此一事,便是为陛下战死了,也是笑着死的啊! …… 巨龙绕城而行,嘹亮的歌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渐渐地,平素不屑于正眼去看一眼臭当兵的的百姓们,也有人记下了歌词与旋律,开始跟着哼唱。 一个人开口…… 两个…… 一群…… 两群…… 简单的旋律,朴素的词汇,逐渐在大街小巷中响起: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 朱由检的嗓音已经沙哑。 不是只有他带走的这些忠臣才算英雄。 偌大的北京城,每一个死守者都是英雄! 不是眼前触目可及,亦或视野范围内的才是英雄。 也不是这个时空抗击异族的才叫英雄。 无尽时间里、无尽时空中,为了华夏而奋斗的每一个人—— 不管是战士,还是将军,不管是文臣,还是循吏,不管是王公,还是最卑微的百姓…… 只要为了华夏而努力,不管身份是什么,都是英雄! 哪怕,他只是卑微的农民,只要种好了粮食,就是英雄! …… 百万人齐唱的场面,感动了所有人,忠臣们以最快的速度记下了旋律与歌词,悄悄跟着哼唱。 范景文的泪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扯着嗓子,露出后槽牙,卖力的嘶吼着: “万人一心兮……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简单的旋律,冲散了百万闯军压城的恐惧,京师内外,数百万百姓汇成了一道声音: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这歌声,不能杀了一个敌人。 这歌声,不能挡住敌人的一发炮弹,一枚箭矢,一道刀光…… 然而,城外虎视眈眈的闯军,却退缩了。 面对全城军民同仇敌忾、众志成城,横扫天下的闯军退缩了…… 大顺政权的二号人物刘宗敏,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下令闯军退出城外…… 让凶神恶煞的闯军退却的,不是这首歌曲—— 而是华夏百姓心中那不屈的中华魂! 那埋藏在血液深处的——汉家血脉本乃天潢贵胄! 何足俯首贼子乎! …… 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还是豁牙缺齿的黄须幼童,一样的旋律,不同的方言,吼出了同一道声音: “万人一心兮……觅个封侯!” 巨龙在盘旋,嘶吼在继续,这万众一心的声音,传到了驻扎在城外范家庄吴家大院的李自成耳中。 他宛若坠入了冰窟…… 这就是大明的底蕴吗? 只是一首平素无人瞧一眼的破军歌,就有如此大的威力吗? 这就是明皇的民心吗? 朕的大顺,真的能取代明朝吗? 李自成自我怀疑了…… …… 嘹亮的歌声,清晰的传入了李来亨耳中。 这位未来的英雄,皱紧了眉头。 他想起了早上时候,皇帝与他打的赌,那一刻,皇帝是那么的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的告诉他李自成做不了皇帝。 那个时候,他只是震撼与皇帝的简朴,对这句话本身却是嗤之以鼻的。 甚至,皇帝那简单的激将计,他都是不在意才自甘与皇帝对赌的。 与其说是他中了计,还不若说这是他对皇帝简朴作风的认同。 然而,此刻耳畔清晰的歌声,让李来亨坚毅的心乱了……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听着这激昂的高潮部分,李来亨拧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听这歌声的意思: 下救庶民,才称得上是报答天子的恩宠。 上杀贼寇,才能真正配得上朝廷给予的侯爵…… 难道自己做错了吗? …… 魏藻德也心烦意乱的很,他抬头看看朱纯臣:“成国公可有解决的办法?” “成国公手握兵权,不过些许贱民,以成国公的大才,瞬息可定,成国公以为何?” 魏藻德这么一说,朱纯臣恨不得掐死他! 这事明明不关自己的干系,却被魏藻德引火到了他身上,朱纯臣恨死了魏藻德。 只是,李来亨就在眼前,他不好发作,当即只得阴阳怪气道: “魏阁老一向高明的紧,今日怎地如此糊涂,那民是现在能杀的吗? 兵符就在这里,阁老要杀只管下令便是!” 他伸手解下腰间锦带,掏出兵符,伸直了手,就要递给魏藻德。 “都什么时候了!” 李来亨一甩袖子,冷哼一声: “两位若要相斗,本将这里还有短刃两把,两位且出去分个胜负再回来。” 李来亨这么一发火,魏藻德和朱纯臣都不敢吱声了…… 魏藻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朱纯臣却是冲他挑了挑眉头,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李来亨的处理,虽然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上却折了魏藻德的脸面。 魏德藻是首辅,朝臣中地位最高,而朱纯臣只是一个勋贵,本就是武人,低了魏藻德好几等呢! 李来亨却各打三十大板,态度早已说明了一切。 实际上魏德藻还真的没安好心。 眼看全城同仇敌忾,这时候他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不激化矛盾。 别看崇祯鼓起了全城士气,却无法死守京师。 一来崇祯兵力不足,二来朝臣大半已经叛变,其三,鼠疫横行京师,偌大的北京城是死地! 崇祯必然是要逃走的。 他激起的士气,不消三五天就过去了。 到了那时,这北京城依旧是闯王的。 可是,若这时候大开杀戒,就会激起整个京师百姓的反感。 到了那时,莫说闯王有二十万精锐大军了,就算有一百万,也会被愤怒的京城百姓,撕得粉碎! 魏藻德之所以鼓噪朱纯臣去杀唱歌的百姓,不过是给他挖个坑罢了。 毕竟,朱纯臣可是朱能的子孙呢,这是世代勋贵,底蕴太大了,他怕此人将来在大顺朝,会骑在他头上…… 简洁而鲜明的歌声,飘荡在京师上空,让本就纠结于赌约的李来亨,更心烦意乱了。 …… 金龙盘绕京师一周,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才缓缓朝着南方飘去。 而歌声,依旧在京师上空飘荡,就仿佛带着对皇帝的无限眷恋,久久不能停息: “万人一心兮,……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朱由检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特别的方式,告诉忠于大明之人——朕不但没死,还有神助! 金色巨龙绕城,是崇祯早就打定的主意,而一首大明军歌,引起全城共鸣,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第29章 路有遗骸无人收 夕阳染红了天空,从高空看去,就仿佛在大地上铺上了光怪陆离的地毯。 又像极了这个世界。 遍目所及,尽皆一片红色海洋…… 李自成的农民军,精锐全部身着红衣红裤,就连竹篾编制的斗笠帽子,也漆了一层红漆。 甚至就连牛马厮养(新裹挟的流民),以及老营妇孺,也要用红巾裹头。 …… “陛下,出了京师,我们就踏入敌境了啊!” 范景文一脸苦涩:“我们携带粮食不多,顶多撑得三五日而已。” “沿途县衙州府,怕是不肯给我们资助粮草……” 事已至此,也不需要再蒙蔽皇帝了,江北大地全部归属了李自成的事情,范景文觉得自己需要先交代清楚。 朱由检轻笑:“范卿学识渊博,不知可否记得《孙子兵法》?” 范景文略微想了想,眼睛猛然变亮,惊喜道: “陛下说的可是——‘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秆一石,当吾二十石。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 他拍拍手,喜上眉梢。 “陛下的妙计,臣已经知晓了!” 他眼睛发亮,在灯火的照耀下,就像是草原的孤狼,绿油油的,瘆的人心慌。 江北大地尽归李自成所有,如此,就怪不得他心狠了! 不给粮,抢他个狗日的! 不给钱,抢他个姥姥的! 驮马没有,抢他个龟儿子的! …… 1644年的大明,风雨飘摇。 自今年正月初一日,李自成发布了《讨明缴》以来,短短40天时间,长江以北几乎已经全归大顺所有,甚至就连湖广行省中湖南的部分地区,也归属农民军所有。 李自成的这份速度,整个历史上——绝无仅有! 常言道板荡见忠臣。 李自成建立的大顺,宛若吹气球一样急速的膨胀着,在这危卵局势下,无尽朝臣改头换面,投入了闯军阵营。 而忠臣,一样不少。 前一年十月,大明最后的撑天柱孙传庭战死。 正月二十二日,宁武总兵周遇吉死战,为大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二月初五日,昌平总兵李守鑅战死。 …… 二月十日的夜,朱由检是在热气球上度过的。 百万闯军齐聚京师,营寨延绵数十里,声势好不浩大! 然而,金龙所过,百万闯军却鸦雀无声。 古人都是比较迷信的,两千年的“君权天授”洗礼,使得人们对皇帝,充满了尊敬。 这份尊敬,就像是逢年过节对供桌上的神像一般,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如果要用词汇来解释,那就是即敬又怕! 眼看大明皇帝必死之局,却有“神龙”相助,闯军上下瑟瑟发抖…… 别说是寻常闯军士卒了,就连立志反明的李自成,也吓得躲进房屋内,不敢出来。 若不然,只消几百上千杆鸟铳,对着朱由检一起发射,就能将他打成了蜂窝…… …… “陛下,我们去哪里?” 范景文见地面上已经看不到延绵的闯军营垒了,这才询问道。 朱由检指了指正南方:“去保定!” 世人都以为王承恩是为大明殉国的最后一个太监,实则不然。 三月十八日(农历二月初十)崇祯自尽,十九日京师各处放弃抵抗,北方大地几乎全部沉寂下来。 唯有一处地方,依旧在坚持。 那就是保定! 自从孙传庭死后,大明局势惊天逆转,从官军追杀得农民军若丧家犬,顷刻间被李自成翻了盘。 其间距今不过短短半年时间。 李自成于今年正月初一在西安称帝后,这四十天来,局势越发的不可收拾。 在这种局面下,崇祯将身边值得信任的太监,全部派出去了。 前司礼监秉笔太监方正化,来到了保定。 此人是大明崇祯朝战死的最后一个大将。 北京城破后,方正化依旧在坚持,直到六天后的三月二十四日,他被闯军砍成肉泥…… 方正化部明军,生存者仅有百余人,保定城罹难者,逾数万人! 王承恩皱紧眉头,担忧之色布满了脸颊:“陛下,方公公奉命堵死自河南越过黄河北上的闯军,他早已与京师断了联络,此时,还不知道保定是怎么个情形呢!” 陛下想要去保定,虽然方正化的确是一员猛将,更是军功卓着,但是时代不同了啊! 万一保定失守,陛下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承恩这么一说,范景文、刘文炳两人也是皱眉不已。 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方正化身上…… 虽然此人的确有本事,但就怕万一啊! “保定尚在。”朱由检呵呵一笑。 他伸手指了指变得鱼肚白,隐隐有了红霞的东方天空,嘴角噙着笑: “黑夜已经过去,天亮了!”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东方的红霞越来越多。 …… 热气球缓缓下降,朱由检命人调小了火焰,仅仅能维持住热气球自身浮空就行。 小太监牵着热气球前行,就像放风筝那样。 东方的红霞虽然已经铺满了小半个天空,然而地面的黑暗却还在停留。 众人看不清地面,只能抹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咔嚓!” 朱由检不知道踩在了什么上,垫的他脚疼。 他拿着火把低头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只见脚底赫然是一具骸骨。 白骨累累早已腐烂了所有血肉的白骨! 他一脚将白骨脑袋踩破了…… 脚下的这具骸骨呈蜷缩侧卧状,显然是饿死的啊! 朱由检打了个冷颤—— 大旱、蝗灾、饥荒、尸横遍野、大疫,人鬼错杂、京师瘟疫大作,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敛者…… 这是荒野镖客游戏图啊,可别当真了 史书上无尽的字眼,浮上了朱由检的脑海。 范景文也被吓的不轻,他脚下的那具骸骨更惨。 那是一具少了双臂双腿的骸骨,看骨骼大小,分明是个幼童…… 至于手脚去了哪里……显而易见啊! “陛下,这……” 刘文炳愣住了。 刘家虽然只是小门户,但是,自从他爷爷将姑娘嫁给光宗皇帝之后,刘家就富贵起来,先帝时期被封了伯,今朝更是晋为新乐侯。 纵然刘文炳没有寻常勋贵的架子,素来与百姓友善,还算是知道民间疾苦的。 第30章 爱卿们,要卧薪尝胆啊 可是,他刘文炳何时见过吃人的场面啊! 看那幼童尸骸的模样,分明是被人砍下手脚吃了啊! 这是何等人间惨剧! 朱由检蹲了下来,深深的叹息: “唉!” 这一刻,皇帝的背影竟然有些萧瑟。 众臣默默的看着皇帝,只见他手捧黄土,掩埋了破碎的骸骨。 一声叹息,格外幽怨: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天亮了。 众人看着荒草萋萋中,新堆起的十几个坟茔,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大都是朝臣,最低也是小吏。 就算跟随的壮丁,也是朝臣的门人。 唯一一个例外黄尼麓,虽然还没有功名,但是,人家还是太学生呢! 无名荒坡上,不过方圆百丈之内,他们竟然搜寻到了十三具完整尸骨…… 这一片荒坡,别说村落、房屋了,荒凉的连棵树都没有,到处都是枯黄的蒿草,也就是艾草。 唯有左侧一片,有白色的高岭土。 “诸位可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为何会有尸骨?” 朱由检寒霜一片的脸上,带着沉重的伤感。 众人摇头。 尸骨上没有伤痕,显然不是被杀,周围更没有挣扎的痕迹,显然也不是瘟疫。 遍地都是艾叶,为何这些人会饿死呢? 不待朝臣回答,崇祯叹息道: “他们是吃了高岭土,胀死的啊!” 人群里,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声: “莫不是得了疙瘩病死的吧?书上常说剥树皮吃草根,此地这么多草,这些人怎么会吃土哩?” …… 吃草? 朱由检摇头苦笑。 吃草根树皮,也不是什么草、什么树都能吃的! 朱由检折断一介枯黄的蒿草,填进了嘴里。 “诸位吃一吃便知道答案!” 只看这些白骨的样子,就知道当是去年夏天时候死的。 艾多苦涩,青草时更是有一种难以下咽的粘液。 这就算了,这种植物在漫长的进化中,进化出了一种独特的防御机制——散发致人反胃的气味。 除了牛羊这种顶级反刍食草动物,别的动物都受不了蒿草的味道,通常吃下去就会呕吐。 人类的胃,显然没有牛羊这种反刍动物那么强大! 枯黄的蒿草入了口,就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冲上了大脑。 朱由检差点当场吐了。 眼看皇帝以身作则,群臣纷纷折断一截蒿草,放入了嘴里。 “呕!” 浦一入口,就有人受不了了,当即吐了个稀里哗啦…… “呕……” “呕……” 群臣一个接一个,纷纷呕吐连连。 朱由检强忍着恶心,嚼碎了蒿草,伸手接过王承恩递来的水囊,生生吞了下去。 “诸公,当年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方有了越国的报仇雪恨!” “我等亡国恨未消,诸位难道还不如古人不成?” 明亮而睿智的眼睛,扫视着群臣,只看得胃还在抽搐的群臣一阵心虚。 “爱卿们,你们要知耻后勇,卧薪尝胆啊!” …… 朱由检让人寻了水源,先烧开之后,命众人洗干净暴露在空气中的肢体,等忙活完,太阳已经完全跳出来了。 吃过早饭,朱由检招来大臣,王承恩打开地图。 “诸位,”朱由检指着保定城道: “京师距离保定306里,一晚上时间,我们不知道飘了多远,是以,需要先寻了一处城池,确定我们所在的位置。!” 范景文作为阁部大臣,当即开口赞同,他继续补充了一条: “陛下,我们携带的粮食若是放开吃,只够支撑三天时间,因此,我们急切需要补充粮草!” 王章拄着长枪,开口道:“不单单是粮食,还需要驮马。” 有句话他没说。 这一次乘坐热气球逃出了京师,看似要比凌义渠他们乘船潇洒的多。 实则不然。 正如陛下所说的那样,热气球的油脂不多了。 在找不到补充之前,只能尽量减少消耗,以备不时之需。 这就需要他们步行前进。 若是群臣吃苦也就罢了,可是陛下不行啊! 不说龙辇代步,最起码也要给陛下找一匹马吧…… 众人合议一番,打定了主意。 一路向南走,若是遇到小集镇,最好不过,直接抢了就是。 若是寻不到,那就找一个小县…… 王承恩知兵,当即带着十个小太监,充作前哨,先行一步。 …… 朱由检一行人虽然大都是壮年,但是却不过只有一百人不到罢了,其中有三分之一的都是文臣。 虽然凭借血气之勇,倒也能与寻常军卒分一分胜负,但是这些人都是人才啊! 崇祯自然不会将大将当做小兵用。 随便折损了一个,朱由检都要后悔死! 因此,他们绝对不能走官道,以免撞上了闯军…… 一行人沿途避开了大道,沿着山间小路,径直南行。 好在今日太阳放晴,倒也不怕迷失了方向。 日上中天,王承恩气喘粗粗的跑回,他喘着气,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陛下,打探清楚了,我们此时已经过了房山,此地在涿州和固安之间,略微偏南的位置上。” 朱由检正待让王廉打开地图,好确定具体位置,孟兆祥却是蹲在地上,随手画了一道沟,道: “陛下,这里是琉璃河。” 他捡起三颗石头,摆成了三角形,继续道: “固安在琉璃河东面,涿州、新城在河西,我们此时应该在涿州和新城之间。” 朱由检站起身,朝东方看去,果然,透过重重不甚高的山峰,似乎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 想来那里就是琉璃河了。 范景文扶须道:“按照孟侍郎这么说,我们应该就在保定府和顺天府的边界了。” 王承恩猛然惊呼道:“这么说我们一晚上时间飞了一百多里?” 京师距离固安,刚好整整一百里,此时他们已经过了固安城,那不是飞了一百多里? 他满眼的不敢置信。 不过是一堆布匹,几根竹子,外加几坛油脂罢了。 脚不动,肩不摇的,竟然一夜之间飞了一百多里! 天啊! 这要是造上几万个,乘着北风的时候,装满了大军,就那么一放…… 还造什么辽东诸城哟! 直接天降奇兵,抄了狗鞑子老巢不好吗? …… 第31章 谋划新城 不单单王承恩想到了这个问题,兵部右侍郎王家彦也想到了。 他眼光一寒,紧绷着脸环顾四周,嘴唇蠕动几下,似乎在数着什么。 片刻之后,王家彦脸色才舒缓下来。 他凑近了崇祯,低声道:“陛下,此物干系重大,臣请与一内臣断后,以防止有人……” 这可是战争利器啊! 若是被敌人得去了,可就不得了了…… 朱由检轻笑一声,点头许了。 这个傻子,他难道没看到小太监秦知恩,一直都抱着三眼铳,走在最后面么! 不过,这厮的心是好的。 地面上,简易地图中三城林立。 皇帝的手伸了出去…… “新城地处保定和京师之间,供应保定处的硝石、硫磺、木炭等物,都是经过新城转运的。“ “这可是一个好地方啊!” 两指轻轻夹起了代表新城的石子,朱由检嘴角勾起: “拿下新城!” …… 所处位置说的在明白,还是不如附上位置图的,黄圈内的红点,大约就是新城所在的位置,距离保定还有一半路程 新城是一个小县,巅峰时期全县人口也不过只有十余万而已。 甚至,就连县衙的人手,都没有配齐过…… 别看新城名字很新,实则,它却是一座两千年古城。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新城就是一个集镇了。 从唐代设县开始计算,也有近千年历史…… 新城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正好与西南第一城成都重名——龟城。 新城南北,有奎星、真武二庙,城墙外,四角各有一座石桥架在护城河上,像极了乌龟。 …… 城北二里外的荒坡上,朱由检带着八十人,俯视着不远处城门洞开的新城。 城墙上有衙役和轮值的百姓在看守着,城门口也有带刀的衙役,甚至还有两排据马。 看样子,新城县令管理很严啊! 城头飘荡着一面红色大旗,上书“大顺”二字,昭示着新城的政治立场…… 只是,在这易鼎之时,城墙上却毫无战斗痕迹——很显然,全城毫无抵抗便投降了闯军。 甚至…… 看着没有一个红衣士兵驻扎的城头,就能猜到——这县令,怕是早早就投降李自成了! 若不然,李自成必然要留下士兵,以防新城反叛的。 这些……同样也代表了新城境内官绅的立场。 …… 既然你们投降了李自成,就别怪朕出手毫无顾虑了! 朱由检嘴角带起了一抹冷笑。 “陛下,此战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在城门关闭之前,冲入城内。” 孟兆祥皱紧了眉头,正在努力思考破城的方法:“以我们这点人手,怕是不好办啊!” 最关键的是,地方再小,也必然有一些号召力强的领军人物的。 若是不能第一时间干掉这些人,他们就会陷入拉锯战中…… 时局,对大明不利啊! 孟兆祥越想,越觉得无解…… 想他堂堂兵部右侍郎,执掌大明兵部的第三号人物,此时却为了一个仅有衙役看守的小县城而发愁。 这一幕,委实搞笑,细思又格外凄凉…… 孟兆祥的身边,大明皇帝朱由检更加不堪。 这厮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眯着的眼睛时不时闪过猥琐之光。 而皇帝的右侧,大明次辅,东阁大学士范景文,则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若是新县县令有知,只消派遣一班衙役,怕是就能将大明中枢一网打尽了…… …… 众人一时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实在是陛下的要求太高了——不能折损一人! 朱由检抬起眼帘,高深莫测的笑道:“诸位,你们说若是有人以朕的名义,前往索粮,会发生什么?” “当官的吃进肚子的东西,还会吐出来?若是派人前往,必然会被那群贼子赶出来!”王承恩瞪着眼睛。 群臣纷纷看向他处…… 该死的王承恩,打人别打脸…… 凭本事贪的钱粮,凭啥白白捐出去…… 别看他们忠于皇帝,忠于大明,那是他们个人大义问题,这不妨碍他们贪污。 ——生命可以丢,钱财不能丢啊! 朱由检点头。 群臣是什么德行,早就不用说了。 那群京官,哪一家身家少了?不说故乡的资产了,就算是他们在京师的家,都不低于十万现银。 然而,国家危急时,皇帝亲自向群臣借钱,那群狗日的,仅仅拿出几百两…… 这钱,还不够他们买一个扬州瘦马的呢! 至于国丈周奎,更加可恶,皇后将织布攒的五千两,给了他,想让亲爹周奎凑一凑,捐献两万两,带动一下朝臣。 谁知道呢—— 周奎之前暗地里答应的一万两也不捐了,还贪污周皇后两千两,只捐献了三千…… 朝臣没有不堪,只有更加不堪,京官们纷纷用黑漆刷旧了大门,推倒围墙,写上“此房急卖”…… …… 朱由检自然知道官是什么玩意,他冷笑一声,继续道: “若是朕遣一宦官,与吏部小官同行,宣读恩赐圣旨呢?” 群臣眉头齐齐一跳,这…… 怕是那县官要召齐了新县吏员、豪绅,一起出城迎接了吧! …… 王家桥边,站着两个身着官服的明人,身后有侍从跟随。 看官袍样式,分明是七品的鸂鶒(xi,chi)和九品的鹌鹑。 这两人,正是太监王廉,和吏部考功清吏司经历张应选。 明明领头的太监,也不过只身着绣着紫鸳鸯鸭的低等文官服,陪同的那个九品文官,更是连个寻常吏员都不如的末流小官。 这阵势,莫说攻城了,怕是一小窝土匪,都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然而,衙役们却如临大敌。 面对眼前的区区七八人,几十号衙役们,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甚至,一扇城门都被虚掩起来,看架势,但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紧闭四门。 为首的壮班班头眉头紧锁。 该死! 城头上闯王的大旗刚挂上去不到五天,老主人明皇就派人来了。 他们不知道已经派人去请的大老爷们,会如何对待眼前众人,却明白,若是有了差池,自己绝对会被人当作替罪羊! 新城县衙。 县令刘俢如皱紧了眉头:“贾主薄,你说明皇的这封圣旨,是接还是不接?” 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官。 不管各级衙门,官员都是中央直派,而循吏,却是地方推举。 自古以来,县衙权力都在地方豪强手中,县令若是强势,还倒有些权力,若是昏庸一点,早被地方架空了。 第32章 你想要官我想要命 若是大县,佐贰官还倒有可能是朝廷派来的。 通常小县,中央朝廷只是派遣一个县令罢了,其他佐贰等官、吏目,都是地方推举。 新城县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县城,这贾主薄,自然本地大族贾家的族人,代表的,正是贾家的利益。 因此,刘俢如反倒是要询问属下贾利的意见。 贾利开口道:“大老爷说的什么话,接自然是要接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顿时笑了起来,这厮挤挤眼,一脸猥琐的道:“接也是分很多种的,比如只要对我们有利的……” 若是没有好处,接它作甚? 两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新城全县不过只有十万人,却有贾、杨、崖、王四大家族,甚至就连城外护城河上的四座桥,都是以这四家来分别命名的。 贾家势力最大,刘俢如与贾利商议定了之后,唤来了三家在衙门的代表人,得出的结论却是一样—— 若是明皇送来的圣旨,对他们有利,那就接受! 毕竟没有人嫌弃自己官位高了——万一明皇带来的是封赏呢? 若是要他们出钱出粮…… 嘿嘿! 城头悬挂的可是大顺旗帜,不捆缚了明使交给闯王,都是他们法外开恩、顾念旧情了! …… 王廉一身七品文官的补子,他面无表情的站着,心中早已给新城官员判了死刑。 这群孙子拖延这么久,都不出来。 显然被陛下说中了——他们早已心向李贼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城门处终于出现了一顶青尼小轿,小轿的后面,跟着四顶没有顶的亮轿。 张应选眉头一挑,终于出来了啊! 为首的的轿子刚刚走到城门洞外,就被喊了停。 后面的两个轿夫发力,前面的轿夫下压,轿子门槛接了地。 有衙役急忙上前,伸手掀开门帘。 他一手护着门框,一手虚扶知县,低声道:“大老爷小心门槛。” 知县刘俢如缓缓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张应选眉头一挑,低声对王廉道:“王公公,这厮一看就不是好官!” 王廉冷笑:“可不是,这排场,比杂家干爹都大!” 两人在腹诽,那刘俢如远远的站在桥边立定了,这才手搭凉棚,仔细的打量了为首的王廉一眼。 却发现,这太监自己不认识,于是就止住了脚步。 双方隔着一座桥,足足间隔三十多步。 “不知这位公公从何处来?”刘俢如说着没有营养的废话。 王廉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某自京师来。” 果然! 刘俢如心中想到:怕是明皇求援的太监吧? 可不能应了他! 心中如是想,刘俢如也不说让王廉等人进城歇息,他牢牢的站在桥的另一边,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道: “却不知公公为何而来?” 按照官场惯例,宦官身上的衣服,通常都是不带补子的,一旦带有补子,哪怕是九品鹌鹑补,也代表着实权人物。 因为只有二十四监的大太监,才能配发了补子。 这些人无一不是皇帝的亲信! 也就是说——太监只要穿了补子,不管品秩高低,都是皇帝的心腹。 这样的太监当前,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了,就算是封疆大吏,也得陪着小心。 然而,此刻的王廉,却备受冷落不说,更是被拒之门外…… 当真是世态炎凉啊! “杂家此来有两件事,张经历,你告诉他罢。”王廉随手指了指张应选。 张应选从王廉身后站了出来。 一看清张应选的样貌,刘俢如眼神猛地眯起,他身躯瞬间绷紧,稍几,才恢复了原样,故作轻松道:“还请张经历不吝赐教。” 刘俢如的动作,瞒不过深宫中长大的王廉,自然也瞒不过专职负责——考察官员政绩合不合格的考功清吏司经历张应选。 这县令认识他! 张应选想了想,自己是去年年底被提拔为经历的,之前在吏部混了五年,所做的正是经承。 考功清吏司有长官郎中一人,副手员外郎一人,掌书不定(通常三人到五人之间),经承十六人。 考功清吏司的工作是:掌文职官之议叙与处分,三岁京察及大计则掌其政令。 说白了,就类似于后世的组织部和党校进修。 两位大佬自然是不负责具体考核的,而掌书则是书写官员任职命令。 负责考核的具体人,就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经承! 地方文官每三年就要进京述职、接受考察,因此,刘俢如自然认识张应选! 要知道大明单单县令,就有1358个! 而经承,只有16人! 张应选每天经手的官员太多,不记得刘俢如,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张应选心中明境,嘴上却不提,按照之前商议的道: “此次前来,有两个事情,第一,吾皇命我等宣旨,路过贵县时不慎丢失坐骑,还请县尊慷慨解囊,赞助一二。” 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 若是这县令念旧情,提供了物资,那便留他一命。 刘俢如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贾利,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见明使果真是来索要物资的,贾利鼻孔里喷出了一股冷气:想得倒美! 大牲口难道就不是钱吗?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我大顺皇帝都围住京师了,谁还拿你们明国的皇帝当回事呢! 也就是京师失陷的消息还没有传来,若不然,怕是贾利、刘俢如等人早就将王廉两人抓起来了! 得到了授意,刘俢如脸上挤出了一份苦涩: “实在不瞒二位,新城乃是小县,这几年又接连遭遇大旱、瘟疫,百姓死伤甚多…… 按理说你我曾经同朝为官,两位的要求,在下千难万难也要满足,可惜,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 果然拒绝了! 王廉、张应选二人对视一眼,却纷纷松了一口气。 拒绝了好啊! 拒绝了,等下我们就能下死手了! 两人不由更加佩服皇帝,这狗官的一切应对,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啊! 王廉上前了一步,对隔着桥,站在城门楼下的众人道:“我这里还有一封圣旨,是吾皇危难,命忠贞体国的大臣,官晋一级,并节制周围数县,起兵勤王的旨意,县尊可要接旨?” 第33章 狗皇帝不是好人 升官发财? 刘俢如等人眼睛一亮。 卧槽! 升官发财死老婆,官场三大喜啊! 他当即噗通一声跪拜在地,嘴里高呼道:“臣接旨。” 刘俢如只觉得心跳的厉害,都快要到嗓子眼了: 官晋一级,节制周围数县啊! 这可是直接从知县蹦到知府啊! 这可不是让他品秩升高一级,而是直接从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一跃成为正四品的大佬啊! 整整跨升了六级呢! 更是直接跨过了‘从四品’这个有名的官场桎梏点! 大明官场,多少人熬了一辈子,就卡在了从四品这一步上,遗憾终身…… 一旦坐实了四品知府,以后就有望成为六部大佬了啊! 刘俢如越想越觉得火热: 这个死太监带来的,可是好东西,傻子才不要呢! 至于能不能用明朝的旨,去当大顺的官…… 嘿嘿! 闯王占据了京师,必须重新再登基一次,以证明自己的合理性。 到那时,闯王自然需要旧朝官员帮着治理朝政。 王朝没了,皇帝死了,他们当官的,还不是照样风流快活! 历朝历代王朝更迭,谁不是这样干的…… 到那时,他只消拿着明皇的圣旨,去吏部花点银子——这圣旨,自然就成真了! 贾利等四大家族出身的胥吏,也纷纷跪倒在地,等待王廉宣读圣旨。 王廉却是开口道: “常言一根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县尊更进一步,就成了府台大老爷,又节制周围数县,身边自然是需要出谋划策之人的,不若请城内有名望的乡老一并过来。” 他很是贴心的解释道: “这圣旨上有大片的空白,只消杂家填上了名讳,他们便能得到出身。 如此,即为府台您减轻了上任后的压力,也能造福一方乡邻,为府台搏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府台以为何如?” 为了打消刘俢如的顾忌,王廉特意先将圣旨给他看了看,更是尊称他为府台了。 要知道,这府台,可是知府的意思呢! “这是真的圣旨啊!” 刘俢如惊呼了一声。 王廉心中冷笑:废话! 这圣旨,由陛下亲自口述,翰林书写,内阁用印,司礼朱批,掌印盖玉玺…… 朝廷班子都在这里,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 一见到圣旨上,鲜红的阁臣、六部大印,以及落款处的皇帝玉玺,刘俢如一切顾忌都没有了。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消散如过往云烟…… 而刘俢如身后的贾利等人,则更加不堪,刚刚听到刘俢如难以掩饰的惊呼,便纷纷扭头,唤来一二相熟的衙役,命他回去寻找各自家主去了。 这是改头换面、一跃成龙的好事啊! 别看胥吏把持了官府诸事,然而,却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吏,哪怕是九品小官,都能整死了他们。 而且,按照大明户籍制度,一旦入了吏,生生世世、祖祖辈辈都是贱籍了,是不能考取功名的! 大明允许别的户籍科举,比如军户,千古名相张居正就是军户出身,此外,大明阁臣中,有不少于十人,都是军户出身。 其他灶户、牧户、盐户等,做了朝廷大臣的也不少呢! 唯独对于吏籍和罪籍,老朱家刻薄到了骨子里,一旦被贬为这两个户籍,几乎永远都无法摆脱了。 这也许与太祖朱元璋出身微末,熟知吏员嘴脸不无关系。 …… 刚才让王廉足足等待了大半个时辰,而此刻,一见到有利可图,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城门洞内就在此涌出了一群人。 看架势,正是四大家族之人。 甚至,为了早人一步赶到,四大家族的家主们,竟然不约而同的都没有乘坐轿子。 这些人竟然全都是骑马过来的! 众人让随从将马牵到城门后,老爷们全拥挤在桥的另一边,隔着小桥,眼巴巴的看着明国天使。 要说明清时期,这各地百姓们啊,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张名片。 比如九头鸟是湖北佬,爱告状的安庆人,酷吃辣的川湘妹,骨头硬的河南人…… 这燕赵大地,却是多慷慨悲歌的侠士。 着名的武术之乡沧州,就离此不远。 北直隶(大体相当于河北)的有钱人家,大都是饲养的有马匹的。 王廉与张应选互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有马啊! 真好! …… 贾利却越过了知县刘俢如,按耐不住催促道: “天使,城中大户都已到齐,还请天使宣读陛下圣旨,我等也好尽早为陛下效力!” 这厮话音未落,四大家主也催促起来,就连刘俢如也是一脸期待,眼巴巴的看着王承恩。 好言难劝抢死鬼! 王廉冷哼一声,脸上却堆满了笑: “也罢,杂家还赶着去别处呢!” 他哗的一声展开了圣旨:“新城诸官绅接旨!” 被“利”蒙蔽了双眼的一众官吏、豪绅,纷纷跪倒在地,低着头,嘴角咧到了耳根。 好! 真好! 今天之后,咱们就是当官的了啊! …… 见到前面的大老爷们都跪下了,城门口的衙役们也赶紧跪在地上,生怕坏了大老爷们的好事。 王廉冲张应选使了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的拿出火折子,取下腰间的烟袋,看架势似乎是要点烟…… 老爷们怕有诈,纷纷瞥了一眼,见到是烟袋,又赶紧低下了头,生怕惹恼了天使,不给他们颁旨了。 …… 王廉轻咳一声,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朕承天命十七载矣……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国家动荡不安,李贼谋逆,社稷难安……然御辱惟兵,岂俎斗之废……” 准确的读法是奉~天承运~皇帝某曰 王廉抑扬顿挫的读着圣旨,面前众人低垂着脑袋,死死的跪在地上,就等着接旨后升官发财了。 …… 张应选打开了烟袋,里面哪里是什么烟袋杆子哟! 赫然是几枚皇帝新改良的竹筒手榴弹! 他掏出了一枚,打开后盖,掏出引线,就着火折子,将引线靠了上去…… 伴随着张应选的动作,身后的小兵们纷纷解下腰间的烟袋,掏出了一枚枚手榴弹。 火折子被吹燃了! …… 第34章 夺城 刘俢如越想越不对劲。 崇祯皇帝有感于江淮百姓们都种植能卖钱的烟叶,而不去种植粮食,于是颁布了严格的禁烟令。 京官一旦被发现吸烟,就会丢了官职。 面前这位张承经可是京官啊! 他怎么会吸烟呢? 这厮又不是自己这样的地方官,只要不被人举报了,哪怕是抽死了都没人管…… 为何越想越觉得不对呢? 刘俢如悄悄抬起了脑袋…… 却见到让他亡魂大冒的一幕: 只见张应选手持火折子,靠近了手榴弹的引线。 “嗤!” 火药引线急速燃烧起来。 “不好!” 刘俢如脸色大变,他猛然跳起,嘴里疾呼道:“有诈,快跑!” 众人正乐不可支,猛然听闻知县的惊呼,急切间有人抬头看去;有人爬起来乱窜;有人茫然的询问……乱成了一锅粥…… 王廉顾不得丢下圣旨,当即一把攥着,整个人朝地上一蹲,让开了正面,嘴里大吼道: “动手!” 张应选当先将手榴弹朝着人群丢去。 “咻!” 手榴弹带着嗤嗤燃烧的引线,朝着人群飞去。 “咻,咻,咻!” 七八枚手榴弹,划过了小桥。 刘俢如被人群阻隔,刚刚推开了两人,还没有走出三步远,就见到脚下落了一个竹筒,把手处,火药引线即将烧完…… 卧槽! 他话未出口,只见脚下燃起了一团火焰,剧烈的冲击波凶猛的肆虐开来。 “轰!” “狗皇帝不是好人,明军这是要夺城啊……”刘俢如一个念头都没有转过来,就被撕成了碎片…… 剧烈的爆炸,撕碎了周围数人! “轰!” “轰!” “轰!” 余下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接连爆炸的手榴弹,炸成了一堆堆烂肉,飘落在波光粼粼的护城河中…… 这急剧变化的一幕,吓傻了城门洞处的衙役们! 不远处的杨树林里,朱由检听到爆炸声,当即一跃而起: “杀啊!” “大明将士们,跟我冲啊!” 朱由检呐喊着,一马当先,两条腿迈成了风火轮,朝城门冲去。 卧槽! 范景文差点没被吓尿了。 他一把没有拉住,皇帝就已经冲出几丈远了。 深知一鼓作气再鼓而衰的道理,范景文不敢呼唤皇帝慢一点,他手持大纛(dao),上书硕大的“明”字,跟着踏出了密林。 “大明将士们,跟我杀啊!” 大明硕果仅存的唯一阁臣范景文,就像个小兵一样,冲了出去。 其他臣工一看,顾不得再说些什么,纷纷呐喊着冲了出去。 …… 王章腿受伤很严重,跑不动,他坐在地上,面前摆放着十几个翻过来的木盆。 “哐哐哐!” 这厮双手挥舞,使劲拍打着盆底。 而一边的小太监秦知恩,则是手持一把案几般大小的芭蕉扇,一手朝官道上丢灰尘,一手使劲的扇风。 硝烟弥漫…… 鼓声阵阵…… 宛若千军万马! “兀那贼子,竟敢背叛大明,诸位,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两人汗流浃背,却卖力的齐声嘶吼…… 这样的组合,有五六处。 宛若星罗棋布一般,分散在各处道口。 …… 张应选瞪大了眼睛。 不过只有十枚手榴弹,竟然有这等威力? 桥对面刚才可是最少都有二十多号人啊!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成了一地碎渣渣? 连一个囫囵尸首都没有? 王廉也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啪!” 强行给了自己一嘴巴子,这才回过魂,王廉猛然站起,一边跑,一边大吼道:“儿郎们,夺回城池,给我冲啊!” 张应选醒悟过来,急忙又掏出了一个手榴弹,一手拿着火折子,跟着冲过了桥梁。 “冲啊!” 身后,是建立了奇功的七八号壮丁…… …… 新城县官绅,不过眨眼之间,就被明使炸成了碎肉沫子,这赫人的一幕,吓傻了衙役们。 看守城门的壮班班头,直到王廉冲过了桥梁,这才醒悟过来。 他伸手抹掉脸上的碎肉,怪叫了一声: “我滴妈呀!” 扭头一看,身边的衙役们早已逃之夭夭。 “死!” 王廉挥舞着长剑,宛若疯魔一般朝班头刺来。 “噗通!” “大老爷别杀,我降了!” 看着那满身碎肉,满脸鲜血,脖子里还挂了一截肠子的太监,挥舞着明晃晃的长剑,朝自己刺来,班头腿一软,跪倒在地。 王廉的剑,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 张应选带着人,冲入了城内,他点燃了一枚手榴弹,也不管城头有没有人,直接丢了上去: “大明天兵杀到,投降不杀,但有反抗,全家鸡犬不留!” 等到爆炸声过后,城门附近,早已没人了! “张相公控制城门,我带人朝里冲!” 王廉一手抓着班头,咔咔两下卸了他的胳膊,这才押着他朝里走去。 城内能够做主的人,早已在城门口全部被炸死了,此时这班头,很可能就是整个新城县地位最高之人。 …… 早前时候,城头上实际还有衙役在防守的。 只是,城门口小桥边的一顿手榴弹,吓傻了衙役们,又看到密林里有人冲出,以及硝烟阵阵、鼓声轰隆,他们早就萌生了退意。 张应选丢上城墙的那颗手榴弹,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抵抗意志。 反正五天前都还打着大明旗帜呢,既然明军大部杀到,那就还投降了吧! 再说了,城内的老爷们都死了,他们抵抗也找不到领赏的地方啊! …… “陛下,衙役们都被关进大牢了,按照您的吩咐,原本的犯人已经集合在大堂内了,只是……”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苦笑:“人有点多,大堂装不下,门外院子里都是人!” 想他堂堂刑部右侍郎,正三品的朝堂大佬,手握刑部实权,他头上的官,只有区区十人…… 而今,竟然干起了衙门班头的活计…… 造化弄人啊! 朱由检拍了拍孟兆祥的肩膀:“卿家辛苦了!” 简单的动作,感动得孟兆祥热泪盈眶,他瞬间红了眼睛,一切不满都消失了:“陛下厚爱,兆祥无以为报,能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兆祥的福分!” 第35章 茂山卫军户 就是这后世很随意的一个动作,感动得孟兆祥热泪盈眶。 他更加坚定了为大明效死,为陛下效忠的心。 并不是每一个大臣的追求——都是金钱! 有些人,一生只为了追求那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的——国士!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毕生的追求,只是心底的一抹坚持…… 君之近卫低头致敬、君下台阶相迎、君把臣手、君出宫门相送……这是对一个朝臣最大的尊敬啊! 羽林低头、天子降阶,这是每一个文臣武将最高的荣耀! 而今,陛下竟然拍了他的肩膀…… …… 孟兆祥的激动,皇帝却没看到。 在后世,这只是表示亲切的一个举动罢了。 朱由检哪里知道这厮的心思呢,对于孟兆祥的表白,他随意点头,开口询问道: “卿家可曾做了统计?其中与县官以及四大家族有仇之人,可曾分开?” 孟兆祥点头:“陛下,县牢内关押了五六百人,大半都是交不起赋税被刘俢如抓来逼税的! 臣粗略审问简单的做了区分,与那刘狗官及四大家族有仇者,约有两百余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茂山卫的军户们,以及少量被巧取豪夺的中人之家。” 这个狗官! 孟兆祥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那姓刘的被炸死了,他恨不得再捅他几十刀! 陛下知道百姓生存不易,早已有旨减免灾区百姓一切赋税,并清除积年旧账。 谁曾想,这狗日的不但照旧收取,甚至竟然联合城内四家大户,做出了拘捕交不起钱粮百姓的举动来! 所为的——是人家的银钱、土地与宅子啊! 这群狗日的官绅得了好处,罪名却全被陛下扛了…… “茂山卫的军户?”朱由检愣了一下。 孟兆祥开口道:“臣已经打探清楚了,为了防止茂山卫的军士配备了火药,支援保定,那狗县令提前一步,找了个借口将这些军户都给关起来了……” …… 明朝军队编制实行“卫所制”。 军队组织有卫、所两级,原则上一府设所,几府设卫。 卫指挥使,统兵士五千六百人。 通常大明的军户所分布比较散,大都是在重要的县城、道路交通、关隘附近,驻扎一个所。 所,有千户所和百户所之分。 被抓的这些人,就是茂山卫驻扎在新城县的百户所。 大明朝廷,对军户的待遇还是比较好的。 军户分为选入军伍的正丁,以及军户籍的余丁。 正丁扛枪,战时保家卫国,闲时训练。 国家给军户们分配土地,由余丁进行耕种,所得粮食,大部分自用外,多余的上缴国家。 此外,当选入卫所的正丁,还有俸禄拿。 根据各地战事以及守卫需要,军户会有一些调动的。 比如辽东,以及九边,就调动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军户们。 还有京师三大营,军卒都是调动自五湖四海的。 若是单身的军户,调动后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孤苦伶仃无心作战,万一逃跑怎么办? 这怎么办呢? 别急,皇帝早就想到了。 按照规定,由国家出钱,给没有成婚的军户购买妻子。 这样,男人保家卫国,回家后,还能吃上一口老婆做的热腾腾饭菜! 想不到吧? 国家给底层人分配老婆这事,历史上还真有! 就是大明! 根据成化、弘治、嘉靖、万历、天启等年间数据显示,平均每一个军户,国家花费的银子,高峰时在六七十两左右,低谷时在三五十两左右。 当然,到了现在…… 这一切待遇,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全特么被文武百官贪污了…… 怨谁? 皇帝没能力? 皇帝残暴? 皇帝不体恤民情? 扯淡! 全特么当官的太无耻! 当整个官场上下一心,只为贪的时候,别说皇帝了,就算是昊天上帝来了,也无能为力! 皇帝的一双眼睛,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是朝臣愿意让他看到的,愿意让他听到的! 别说锦衣卫、东厂还在会怎么样,怎么样…… 这两样因为是天子亲军,当官的随时能被皇帝裁撤,是以,的确要比黑暗的官场好很多。 但是——身处大染缸,纵然天子亲军又如何? 万历想要捡起只有三十税一的商税、矿税、关卡税,派遣了大量亲军。 结果呢? 锦衣卫被打死,东厂太监被打死,甚至还有税吏被扒光了衣服吊在庙前、聚集地痞流氓闹事,还堂而皇之的写进奏章,写进地方志,写进义士录,以此来羞辱万历! 这就算了,万历不就是因为腿肌肉萎缩,没有听百官在早朝的问安废话么! 被黑成啥了…… 三十年不上朝——等于三十年不理政。 去他大爷的! 明朝早朝是礼节性质的,只是百官给皇帝问安好不好! 人家讨论朝政的叫午朝(晚朝),讨论具体一件事的叫召对! 万历这两样哪一个没召开? 这是三十年不理朝政? 三十年脑萎缩也编不出这样的史书来啊! 但是…… 人家就这样编了,甚至,不但是当时的人家,人家的后人一样在四处鼓说万历不理朝政! 不信你看看现在的书,谁不是这样写的! 所以啊,这个时候的大明,玉皇大帝带着天兵天将来了也没救了! 若想救大明——唯有推倒重来! …… 但是,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大明而今已有两百七十六年! 近三百年的统治,自然有死忠粉。 新城县这些“明粉”们,全被知县刘俢如关了起来…… 也就是崇祯来得快,若是等到闯军过来驻扎,等待这些人的下场是什么,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朱由检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当即带着朝臣朝县衙大堂走去。 “朕乃大明天子!” 朱由检坐在衙门正中的椅子上,头顶“明镜高悬”四字,一身青色龙袍上,带着些许灰尘。 “陛下?” 跪在大堂内的两百余军户们惊呆了。 陛下怎么会来了这里? 还是王承恩使劲咳嗽几声,才惊醒了这群苦哈哈们。 “草民等拜见陛下……” 两百余没有训练过的军户,一直排到了院子里,乱哄哄的声音拖拉了小半柱香时间,才安静下来。 朱由检看得清楚,其中有个家伙,竟然拜了三次…… 每一次别人喊,这家伙都要后知后觉的喊一嗓子,惹得周围人再喊一遍,然后这厮又跟不上拍…… 看着面前这乱哄哄的一幕,不知道为何,朱由检莫名其妙的觉得——眼前这群衣衫褴褛的家伙,竟然有几分亲切感。 不知道是不是这热闹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小学时喊老师好的场景…… 第36章 报仇、收军心 崇祯摆摆手,示意军户们站起来,他开口道: “咱北方,这些年来不是大旱,就是蝗灾,要不就是瘟疫!” 这时候的军户,朝廷给的土地,早被当官的抢完了,他们已经沦为了租地耕作的佣户,军饷、开拔银也得不到,过的惨极了。 听闻皇帝的话,军户们感同身受,纷纷低语个不停: “就是,这些年太惨了……” “可不是么,年年大旱,好不容易有了收成,又来了一群蚂蚱,啥都吃光了……” …… 朱由检敲敲桌子,等众人安静下来,这才手指南方,继续道: “还是南方好啊!” “咱老子决定去南方! 去南阳! 那里是一个千里大平原,土地肥沃的很,冬天也没这么冷。 南阳地处汉水、白河、唐河之间,河流密布,一年四季都不断流,和江南没啥两样。” 他不待军户们开口,当即提高了音量: “李自成那个鳖孙,抢了老子那么好的地方,却不会用,今儿咱们就再去抢回来!”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 皇帝他老人家,跟俺们这群大兵说这个干啥? 不过……莫名想去南阳是咋回事? 却见皇帝撸起了袖子,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 “小的们,咱老子没啥说的,跟你老子我走的,咱给你分土地、分婆娘,给吃得,管饱!不跟老子走的,那是咱伤了你们的心,咱也没啥说的!” 他环顾四周,见这群大兵明显一副意动的模样,当即下了一副猛料: “四大家和那狗官刘俢如与你们有仇,咱是知道的!” “老子炸死了他们,给你们报仇了!” 军户们一听到这里,顿时动心了。 皇帝他老人家,竟然给咱小兵蛋子们报了仇…… 还是皇帝他老人家好啊! 却听朱由检继续道:“杀了他们,那这群鳖孙攒了那么多家产咋办呢?” 军户们躁动起来。 四大家这些年把控权力,整个新城县的土地,几乎全部被他们抢完了。 狗官刘俢如又与四大家穿一条裤子,积攒的银钱,必然不少啊! “你们跟了咱一辈子,咱别的没有!” 朱由检笑了笑,很是市侩的搓了搓食指和中指: “四大家的这些钱,咱决定分给跟咱走的。 要是有人不愿意跟咱走了,咱们好聚好散,咱给他三十斤粮食,也算咱们君臣一场,咱感谢你们之前对咱的支持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 皇帝这话当真吗? 却听崇祯继续诉说:“咱家老祖宗太祖皇帝,就是一个穷要饭的出身,咱家有祖训,不能对不起老百姓,这些年来,咱家就算是加了三饷,平均下来一亩地才收多少咧!” 朱由检冲户部尚书倪元璐使了个眼色。 倪元璐挠挠头,作为阁部大员,朝廷税收的大数据他知道,若是精确到每一亩的平均数——这事真不知道啊! 倪元璐身后的户部给事中吴甘来站起来,开口道: “陛下,我朝有田地8.576万万亩,太祖朝征收的总数是3200多万石,我朝征收2638.13万石粮食。 一石粮食的重量,约为153.5斤。” 吴甘来快速的口算一番,很是自信的得出了答案: “折合起来,我朝平均一亩地征收0.034石,若是换成了斤,应是五斤又四分之一斤虚两钱三厘。” 听到这个答案,莫说是军户们了,就连朱由检都愣住了! 明朝赋税这么低? 一亩地只征收5.219斤粮食? 吴甘来似乎很喜欢卖弄自己的数学能力,他继续道:“我朝因为兵祸不断,是以加派了三饷……” 他低头想了想,开口道:“三饷增加了好几次,按照现在的数据,一亩地增加三饷后,计征收九厘银……折合0.018石粮。” 听到了这个答案,朱由检只想放声大笑。 怒无可怒,悲无可悲的笑…… 可笑不? 真他娘的可笑! 这就是所谓的苛捐杂税…… 官逼民反! 究竟是谁逼的百姓? 皇帝定下的赋税标准是——平均每亩地征收7.982斤粮食! 不到八斤粮食! 这还是两季正税加上三饷之后,每亩地应缴纳的粮食! 吃惊不? 好笑不? 然而,这就是事实! …… 听到这段对话,所有百姓都惊呆了。 不说军户们了,院子里其他囚犯也坐不住了…… 咋可能咧! 官老爷哪一年不征收产出八成的粮食啊! 他们北方的旱地,虽然产量不比南方水田高,但是一亩地也能收一百来斤的小麦,若是一类田,天成好了,更是能收一百七八十斤呢! 皇帝他老人家只定了不到八斤的税额? 我滴个老天爷啊! 那群狗日的官吏,足足要收走七八十斤啊! 这还不算各级官府私自增加所谓的损耗,以及收粮小吏搞出的“淋尖”与“踢斛”(hu)…… 关于淋尖踢斛…… 说一句题外话,衙门小吏的这些手段,传承可从未断过。 直到蛋蛋年代还存在呢,不管农户粮食多纯净,总是要扣除若干所谓的“杂质”与袋重。 此外,在称重前,先用验粮的戳子,‘库褚’一声捅进去,拔出来后粮食哗啦啦的流,若是认识的,赶紧上前打招呼,人给你堵住。若是不认识人,不流个三五分钟,洒半袋粮食,人家是不走开让你堵的。 当然——洒的粮食不允许百姓带走…… 这事问问四十岁以上的农民,谁不知道! …… 众人瞪大了眼睛…… 群臣,唯有沉默…… 皇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好!” “好得很哇!” 朱由检环顾四周,猛然脱下了身上的青色龙袍。 众人再次惊呆了——皇帝的内衣上,全是补丁摞补丁,看针脚,有些补丁怕是都有十几年了…… “看看你们,身上可有一件好衣服?” 朱由检环顾一圈,手指周围军户,又迈步走进了人群里,环视周围匍匐在地的百姓。 “他们说朕荒淫无道,苛捐杂税,暴敛无度!” “看看你们的身上,看看朕的身上!” “哗啦啦!” 忠臣们跪了一地,嘴里喊着死罪。 “不怨你们!” 朱由检摆手:“你们还算好的,朕之前募捐,你们有人没钱打下欠条让朕从俸禄里扣,朕都记得呢!” “比如方岳贡!” 朱由检望着北方:“方岳贡有兄长被张献忠抓住了,搜遍全家,却找不出银子!” 一提起方岳贡,众人都知道。 此人是襄阳谷城人,素来正直,做官从不贪恋了一丝一毫,甚至就连官场惯例“冰炭费”,此人也从不接受。 以至于方岳贡连衣服都买不起,官袍上都有补丁。 第37章 大明傲骨傲苍穹 前些年,张献忠接受诏安后,被安置在谷城,他听说方岳贡是大官,猜测他家应该很有钱,于是想绑架他弟弟方岳宗,好筹备继续造反的军资。 谁知道去了之后,才发现方家只是寻常人家,家里虽然不是家徒四壁,却也只有茅草房一进。 张献忠顿生敬意,修书一封致敬方岳贡:使为官者人人皆如我公,百姓不受睃削之苦,献忠何能起事? 并且说他知道方岳贡不会回信,他也不希望得到回信。 他说自己虽然是流寇,却也知道什么是忠义…… 朱由检叹息一声:“朝廷里是没有好人了吗?” 环顾一周,示意让大臣们起来,朱由检长叹一声: “朕每每想做什么,背后总有一群只为了自己利益的贪官阻碍,哪怕是闯贼打入京师、大明灭亡了,这群人还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彼此争斗呢!” “朕知道,你们也不容易,朝堂里那么多贪官,你们想要做点什么,所面临的的困难,比朕还要多!” 范景文等人老泪纵横。 何尝不是呢! 不与彼等同流合污者,不是被他们玩死在了战场,就被排挤出了官场…… …… 一众军户、百姓们眼睛瞪得老大,都快要凸出来了。 啥? 皇帝说啥? 国家灭亡了? 啥意思? 崇祯叹息一声:“你们这群为国尽忠者,谁不是当年被排挤出官场的失败者呢!” 若是我没有来到这个时空,此时你们的尸体都已经硬了…… 群臣听不明白皇帝什么意思,只得开口道:“为陛下效忠,是臣等的荣幸。” “呵呵!”崇祯苦笑。 “朕丢掉了京师,丢掉了天下……” 朱由检嘴角勾起:“你们以为朕会悲痛吗?” 他仰头大笑:“朕不会!” “官场已经浑浊得油泼不进,豪绅已经强大到左右朝政,但凡不听话的皇帝,就会利益集团被弄死!” 朱由检断然大喝:“这样的大明,丢了好!” “当年咱老祖宗一个破碗,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恢复了我大汉民族的铮铮傲骨!” “谁曾记得南北朝时期的两脚羊?” “谁曾记得五代时期军阀混战,百姓宛若猪狗?” “谁曾记得暴元时,咱汉人沦为奴隶?” …… 谁可知道——神州大陆即将迎来最黑暗的两百六十余年? 神州陆沉啊! 而那群畜生,还在为了自家的利益而争斗! …… 伴随着朱由检的话语,不管是朝臣还是普通百姓,脑海里都浮现了八个字: 得国之正——唯有大明! 朱由检声音穿透了云霄: “我大明至今276年,不和亲! 不赔款! 不割地! 不纳贡! 天子守国门! 君王死社稷!” 皇帝振臂大呼:“这样的大明,才是真正的大明!” “大明不明,毋宁死!” …… 大明有多硬气,大明叫门“战神”英宗被俘,也先索要赎金,大明宁可另立新君,也不低头,最后更是大败也先,洗刷了耻辱。 大明的皇帝有多硬气—— 太祖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再次竖立起汉人铮铮傲骨! 成祖皇帝南征北战,五征漠北、七下南洋,用鲜血用生命告诉外族: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宪宗皇帝更是傲骨天成,内圣外王,内置郧阳安流民,外成化犁夷庭。 很多人都不知道——成化皇帝朱见深进剿建州女真,下达的命令是:“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崇祯皇帝殉国前,怕李自成伤害无辜百姓,就写了一首绝命诗给他: “朕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毋伤百姓一人。” …… 大明的大臣有多硬气—— 历史上所有朝代中,书写绝命诗最多的就是大明! 亡国时最惨烈的就是大明! “母年八十余矣,当自为计。儿,国大臣,不可以不死。——卫景瑗 “我今适五九,复逢九月七。大厦已不支,成仁万事毕。”——张煌言 “六十年来事已非,翻翻复复少生机。老臣挤尽一腔血,会看中原万里归。”——大明孤臣黄道周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阎应元 …… 朱由检喃喃,声音低微的弱不可闻:“大明纵然各种不好,也比那个狗屎奴隶王朝好多了!” ‘我不管日本人在东北杀多少人,运走多少粮食和煤,只要不让我当大清的皇帝我就不会心甘’(将皇后和贵妃送到日本人床上的倭寇亲孙子溥仪自传“我的前半生”) 朱由检握紧了拳头:‘宪宗老祖宗,你杀的太少了啊! 不过请你放心,你没杀完的,我来杀!你没杀尽的,我来杀!你不敢杀的,我来杀! 我华夏,我大明,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听着皇帝的话,众人感慨不已。 尤其是文臣! 作为朝臣,这些位居京师高位的文臣们,自然知道前辈们都干了什么事: 有明一朝,文人们始终都想将皇帝关进笼子里。 这是自武媚娘那个蠢货掺水爵位制打断汉人根骨之后,文人们一直都在做的事。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朱家人的骨头真的太硬了。 文臣自太祖时期,就想要限制皇帝的权力,甚至一度弄出了南北榜等大案。 然而,姓朱的从未退缩,太祖的刀子砍了一遍又一遍…… 等英宗时,好不容易忽悠的皇帝葬送了帝位的支撑——会带兵的勋贵集团,以为终于能将皇帝锁在笼子里…… 谁知道又冒出来一个朱见深! 其后,朱厚照宁可躲进军营,也要跟文臣对着干…… 嘉靖炼丹……万历不早朝……天启玩木活…… 哪怕是他们接连弄死了两个皇帝,崇祯帝的刀子,也不曾软了半分…… …… 哪怕此时跟随在朱由检身边的,都是大明的忠臣,却也不得不感慨: 大明的皇帝——真他娘骨头贼硬! …… “你们都看看,大明上下,哪里还有一个国家的样子了?文臣们只顾贪污和彼此排挤争斗,武将们大都只为了自己的利益,只为了喝兵血,只为了贪生怕死……” 第38章 抄家 朱由检一边说,一边朝案几走去: “大明的百姓,贫穷的吃不饱穿不暖,一生不知肉味……” “大明的皇帝,连身新衣服都不敢置办,六岁的小公主想吃个鸡腿,朕都不敢给她买!” “大明这是怎么了?” 朱由检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吓得众人心尖一阵乱跳。 皇帝痛声道: “大明病了,病入膏肓,病的什么良药都救不活了!” 朱由检环顾四周,一双鹰眸中全是坚定的决心: “那就丢了她!” “朕丢了京师,丢了天下,丢了百官!” 朱由检的脸上,全是刚毅: “朕丢了积重难返的大明,是为了救她!” “怎么救?”朱由检自问自答道: “那就重新打回来!” “朕不但要打回来,更要扫除一切弊端,清除一切积疴……” “百官只顾着贪污和排挤,朕就丢给李自成去杀!豪绅只顾着自己利益,朕就丢给闯贼,丢给东虏去杀!” “杀他个天翻地覆,杀他个昏天暗地,将这群畜生全部杀干净了,天下就太平了!” “朕会带着你们,握紧了流寇和东虏这把刀子,剜除了一切烂肉……再将这个国家打回来!” …… 人群里,那个连喊了三遍的家伙,眼珠转了几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朕要将这个国家治理的更好! 朕要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朱由检的吼声,穿透了县衙,传到了大街上,传到了半空中: “朕要一点一滴,将朕丢失的大明再次打回来! 你们可愿意跟随?” 大明已经完全烂透了,唯有推倒重来,才有新生的希望。 这也是朱由检不去江南,反倒选择了废墟一片的南阳的原因。 “臣誓死追随陛下!” 范景文泪流满面。 “臣唯死尔!” 孟兆祥咬紧了牙关。 …… 朝臣一个接一个表达了跟随皇帝,重新打回天下的决心,而一边的军户,则纷纷跪地: “我等愿意追随陛下,再创大明!” 甚至就连院子里的其他囚犯,也有人表达了愿意追随的决心。 见到自己一番演讲,打动了人心,朱由检让人登记造册,对众人做一个整理。 有家有口,不适合长途跋涉之人,会给予粮食和钱财,让他们去山区躲避即将到来的大祸。 单身者,或者全家都是壮年,没有拖累者,则男子参军入伍,女子跟随大军行动。 …… 崇祯打下新城县,也不过只花了短短一个时辰,太阳还在半空呢! 而安置好众人,太阳已经即将落山了。 一番整顿,新得三百七十多个壮年男子,至于女子…… 长达十几年的动乱,女子已经很少了…… 剔除有老有少,不适合转战南阳的家庭后,能跟随皇帝转战的女子,竟然不足百人! 逃出北京城的时候,朱由检并没有携带多余的武器,猛然新得这么多兵卒,武器是个大问题。 好在这是个乱世。 县衙内竟然找到了一百多件各色武器,虽然质量不太好,倒也能将就对付一阵子…… 朱由检将人分做四队,加上原本大臣们的家丁、乡勇等,勉强凑够了四个百人队。 跟随在朱由检身边的锦衣卫,还剩下十三人,其中包括了都指挥使王国兴、同知李若圭,千户高文采三人。 朱由检让这三人一人领了一个百人队,剩下的一队交给了顺天府副兵马司姚成。 新城四大家族,以贾家最富。 朱由检亲自带着王国兴等人,来到了贾家门前。 沿途狭小的街道,低矮的房檐,就算是城内,大半房屋还是茅草顶…… 而到了贾家这里,街道猛然宽阔了一半! 一道沿街修建的青砖院墙,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围墙中间,有座凹进去,高达一丈有余的门楼,门前竖着一座青石修建的照壁,照壁上是由花岗石拼凑的繁复图案。 “贼子竟然敢逾制!” 王国兴大怒。 这照壁,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修建的! 要知道,就连县衙门口的照壁,大都是青砖堆砌的呢! 而贾家不过是一个寻常胥吏之家,竟然用上了花岗石! 这可是王侯之家才能使用的啊…… 此时,贾家老爷已经被炸死在城门口的消息,早传遍了全城,偌大的贾府上下,慌成了一团。 围墙上,甚至能够看到时不时探出脑袋,四处观望,手持武器的家丁。 甚至,能够看到一杆杆火铳…… 看到明军到来,围墙后的家丁明显慌了,有人哆哆嗦嗦的探出脑袋,壮着胆子开口: “诸位官爷,贾府只求自保,只要官爷们退去,贾家愿意献上五十石粮草。” 王国兴满脸寒霜:“贾家图谋不轨,陛下有令只要你等打开大门,本将只诛首恶,从者不纠,若是尔等负隅顽抗,鸡犬不留!” 王国兴话语未落,院子内传来了一道愤怒的声音:“给我打死他们,本老爷大把的银子,打死一个明狗,老爷我赏银五两!” 伴随着这道声音,院墙内传来了家丁们激动的嚎叫,有三五人探出脑袋,手持火枪瞄准了明军。 然而,寻常的家丁又岂是锦衣卫的对手,不待他们扣动扳机,就有好几个锦衣卫拉开了弓弦。 “咻咻!” 刚刚探出脑袋的家丁,惨嚎一声,栽倒下去。 见到明军有箭手,院内的人慌了。 箭手,尤其是射的准的弓箭手,那就是精兵的标志啊! “砰砰!” 家丁们不敢抬头,胡乱朝外面放铳,子弹飞上了天…… 见到这群人竟然敢顽抗,王国兴怒吼:“丢手榴弹!” 当即有人拿出手榴弹,拔开装火折子的竹筒,吹燃后点燃了火药。 “咻咻!” 十来个手榴弹飞进了院内。 “轰轰轰!” 硝烟弥漫,院内哀嚎一片。 围墙上再也没了飞出来的子弹。 压制住对方火力,朱由检冷哼一声,对王国兴下令道: “砸门!” “得令!”一身铠甲的王国兴舔舔嘴角,握紧了砂钵大的拳头,冲着大门挥下。 有四个人高马大的军户,合力抬起一根从衙门里拆下来的房梁,照着大门撞了过去。 “嗨哟,一二,撞!” “咚!” 柳木大门出现了一道裂缝,围墙也抖动了几下。 第39章 师生情深钱谦益 院内哀嚎不绝。 被朱由检加了钢珠、铁钉后,手榴弹的杀伤威力大增。 军户们退后几步,嘴里喊着号子,抱着原木再次加速,朝大门冲去。 “嗨哟,一二,撞!” “咚!” 围墙上扑簌簌的掉落着灰尘,木门上出现了四五道裂缝。 “嗨哟,一二,撞!” “咚!” “咔嚓!” 门栓断裂了。 “快快快,拿顶门杠顶死了大门,只要守住,老爷我人人赏十两银子!” 伴随着惊恐大叫的声音,伤亡惨重的家丁再次满血复活。 脚步跑动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王国兴一声冷笑。 狗日的果然忌吃不忌打! “丢手榴弹!” “咻咻咻!” 三枚点燃的手榴弹飞进了院内。 “轰轰轰!” 铁钉碰撞的噼里啪啦声,清晰可闻。 院内哀嚎遍野…… 手持撞木的明军,再次退后,狠狠的撞了上去。 “嗨哟,一二,撞!” “咔嚓!” “啪!” 大门轰然打开,四个收不住脚的军户,一头栽倒在院子里。 “杀啊!” 王国兴怒吼一声,亲自手握长枪,冲进了院内。 “噗嗤!” 长枪宛若游龙,将一个正挥舞着腰刀劈来的书生,戳了个窟窿。 一刺一收一扫,眨眼之间,刺死一人后,又将左右几个家丁打翻在地。 锦衣卫们充作箭头,身后是茂山卫的军卒,紧跟着冲入了院内。 民夫们双腿打着哆嗦,互相吆喝着壮胆,也跟着冲了进去。 大门一破,眼见没了依仗的家丁,早已亡了胆魄,此时又见到为首的明将如此勇武,哪里还敢抵抗。 “大老爷别杀,我们降了!” 家丁们一个接一个丢下了武器,跪倒在地…… “刚才说话的那个呢?” 王国兴一脸寒霜。 那狗日的逼崽子,竟然敢说打死他们,老子非剥了他的皮不行! 有人哆哆嗦嗦的指了指地上。 王国兴看去,被他捅了个窟窿的书生,身体正在抽搐,血沫子流了一脸。 杀多了人的他,一眼就看出这厮被自己捅破了肺叶……活不成了。 卧槽,老子第一个宰的,竟然是个小当家的? …… 朱由检脚踏遍地残肢,走进了贾家大院。 “陛下,这些人该怎么办?” 王国兴指了指院子内跪了一地的众人。 朱由检看着撑着墙,正在呕吐的新兵,脸上毫无表情: “将贾家人,丢给新军练手,这些家丁……” 他玩味的看了一眼跪在一角瑟瑟发抖的家丁们:“彼等助纣为虐,残害百姓,欺压良善……” 伴随着皇帝的话,家丁们求饶连连。 却听皇帝话锋一转:“贾家世代把持县城,积累必然颇丰,只要有人献出贾家隐藏财物,饶其一命。” …… 皇帝迈步出了大院,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来自后世的他,不愿这么冷血! 只是,当他看到还没过六岁生日的昭仁,提出的愿望竟然卑微到了想吃肉的时候,那颗装满善意的心,被血淋淋的撕开了。 …… 华夏的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劳、最善良的人。 只要但凡有一丝活路,哪怕是吃糠咽菜、吃草根啃树皮,他们也不会反抗官府……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个晒得黢黑,双手布满了厚厚老茧的百姓,却饿的皮包骨头、甚至易子而食、析骨为炊…… 那颗坚持法治的心…… 没了! 怨谁? 但凡这群猪狗不如的家伙,给别人留下丝毫生路,朱由检就有了说服自己放过他们的理由! 可是…… 谁替老百姓想一想? 被他们逼得卖儿鬻女都活不下去的无辜百姓,难道就该被欺负死? 道理不是这样讲的! 问: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子曰: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也! 朱由检握紧了拳头: 朕不是地狱判官,无法准确的给这些人渣量刑。 朕能做的,就是送他们下地狱! …… 就在朱由检查抄新城县四大家族的同时,南直隶(南京)苏州常熟。 一座宏伟的宅邸,悬挂着硕大的两个红色灯笼,上书“钱府”二字。 有笙乐声隐隐从府邸内传出,仔细听去,充耳都是奢侈糜烂靡靡之音…… 这是东林党党魁、前礼部侍郎、文坛领袖、江左三大家之一、现南京国子监教授钱谦益钱牧斋的府邸。 不对。 此处准确的说,是钱谦益的别院。 钱谦益28岁时,便以全国第三名的成绩,高中探花郎,一时间声誉鹊起。 初入官场,便为翰林编修,这可是入阁拜相者的待遇啊! 然而,因为人品问题他又数度被罢官。 但是,钱谦益名声太大、门人故旧太多,有大量士林人物不停地为他吹捧和奔走。 崇祯只得给个闲置养着他,于是钱谦益被聘为南京国子监的教授。 士林人物么,隔三差五去坐坐班就好了,没事逛逛窑子,喝喝花酒,嫖嫖女人,洒个万把两银子给清倌人开个苞…… 呃! 不对。 这叫文人雅事,岂是泥腿子那般理解的, 有钱有名又有闲的东林党魁钱谦益,忙里抽闲,每半个月总要抽空去国子监指点一二,为迷茫的学子们带去人生前程的明灯。 闲来无事,去花船上与友人手谈一局,讨论国家大事,红袖添香在侧。 偶尔遇到一江湖奇女子,也不吝慷慨解囊,赠送几万“梳拢”费。 就这般,钱谦益的生活,悠闲而充实。 还丝毫不影响他开门收徒,号集门人故旧,为国家陋政而呐喊! 这国家,就该他们“众正盈朝”…… …… 三年前,59岁的钱谦益,娶了21岁的江南名妓柳如是。 一时间非议四起,百姓们群起攻击。 钱谦益无奈,只得在虞山盖了壮观华丽的别院——“绛云楼”和“红豆馆”,金屋藏娇,两人同居绛云楼。 明代书籍中绛云楼的配图,这是钱谦益迎娶柳如是的一部分别院 这一处别院,远离闹市,很是清净,又布置的富丽堂皇。 能进此处的,无一不是士林领袖,要么就是背景深厚的大家嫡子。 今日的绛云楼,却迎来了一位贵客。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此时雄霸环中国海,势力独霸东亚的郑家嫡子——郑森,也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国姓爷郑成功! 史称郑芝龙是大海寇。 招安后更是亦官亦商的海商巨霸。 第40章 郑森的不解 在历史上,郑芝龙这样的海寇,无一不是负面记载。 我翻开史书,在空无一字的缝隙中发现——这是一个人吃人还长着菩萨面孔的时代,这是一本满口荒唐言的书。 明朝自太祖始,至郑氏南明亡为终,海寇层出不穷。 比较出名的,有李旦、王直、刘香等…… 不管是当世人的私记,还是官方史书,都记载着海盗的强悍与凶恶,简直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然而…… 呵呵! 敢问海盗是能生货物啊,还是能屙货物? 亦或是魔法师时代?凭空变出来货物? 归根结底——海盗掌握的只是运输环节。 稍微有点脑子,就会明白,不管任何时候,运输只是贸易链的组成部分,而非决定部分。 就像后世,大车司机挣钱吗? 挣钱,不管任何行业,风险与收益在大范围内还是成比例的。 但是,再直白一点,没有货物,大车司机挣钱吗? 挣个鬼。 同样道理——装满海盗船的货物——从何而来? 史书上的答案——抢的! 也许、或许、应该、可能青山二院的条纹褂们估计该相信吧…… …… 明朝时,大体上有六大商业体系: 朝北方运输的晋商;依靠盐政的两淮盐商;云贵川两湖汉中以及河南这两条线的茶商;两广地区以宗族为主自产自销的宗族型海商;福建、江浙等环海地区的新型走私海商;剩下的就是——以海贸崛起的徽商。 这其中,晋商的对象是关外蒙古和满洲; 盐商官方背景太深厚了,变动很少; 茶商赚的是苦力钱; 两广走私海商,多以宗族为主,以自家拥有船只,朝外贩卖自产或附近自产的茶、丝、瓷等为标志,他们是零散的、以宗族或地域为表现形式,派系凌乱; 与海贸密切度最高的就是徽商,以及福建至江浙一带以棉纺、丝绸、生丝、瓷器为主的江南大族们。 明朝时候的徽商有多强大,当时国内有一个说法,叫“无徽不成镇!” 甚至——大海寇王直,就是徽商的组成分子。 (王直临死都不承认自己是海盗,不管如何严刑拷打,都说自己是徽商的一份子,由此足见徽商与海盗之间的密切。而诏安王直的胡宗宪正是徽州人。) 后两者,正是海盗的货物来源! 也就是说郑家的货主来源,是不包含两广地区的。 这一点,郑家后来的发展,以及与两广海盗的对立,就足以证明了。 因为后者是宗族形式,属于自产自销,是一个比较排外的集团。 但凡对人类进程有点了解的,都会明白——伴随着文明的发展,生产资料会逐步趋于垄断状态。 海贸链中的运输环节(海盗)一样如此! 明朝末年,海盗们彼此互相吞并,而今最强大的就是郑芝龙。 甚至,海上马车夫荷兰人,称之为尼古拉·一官。 尼古拉·一官有多厉害,欧洲探险家们以及官方组织,包括鼎鼎大名的东印度公司,没有敢捋虎须的。 荷兰人厉害不? 雄霸全球的海上马车夫,打遍全球无敌手! 却不得不在亚洲地区向郑芝龙俯首。 荷兰人每年需要缴纳给郑家,12万荷兰金法郎的过路费。 这个时期的法郎含金量准确数据我没找到,年代朝后的金法郎有两个版本,产自十七世纪末的金法郎含金6.45克,十九世纪为3.5克。 也就是说,就算按照后来的金法郎计算: 称雄全球的荷兰人,每年需要向郑芝龙交纳0.774吨或0.42吨黄金。 请注意,这是黄金。 若是还不清楚这个数量的威力,有个对比数据:我国2012年黄金储备量为1054吨。 这就是现今掌握了一半运输(海盗势力)环节后,郑家的威力。 为什么是一半呢? 因为两广尤其是佛山、潮汕一带的走私商们,是宗族的形式,素来民风彪悍悍不畏死。 他们自成一体,并不买郑芝龙的账。 …… 按理说郑家如此强悍,未来的国姓爷,怎么会出现在钱谦益这个官场不如意人的府上呢? 这个问题就值得推敲了…… …… 夜已深沉。 郑森醉醺醺的走出了钱家府邸,钱谦益亲自将他送出门外。 “老师就别送了,学生无事。” 郑森浑身酒气逼人,冲着钱谦益作揖道。 “也罢,大木自己小心些,记得多绕些路,而今我这府上……” 钱谦益苦涩的一笑。 身畔,艳丽少妇柳如是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挽紧了他的胳膊,语音恹恹: “是啊,我们而今不受待见,大木别牵扯进来了。” “老师、师母且宽心,他们不过是一二跳梁小丑,不知老师的用意,老师又何必与此等人一般计较!” 郑森踉跄两步,眼看就要摔倒,急忙一把抓住上来搀扶的下人胳膊。 他摇摇晃晃的扭头,向钱谦益开导道。 钱谦益手扶雪白长须,闻言开怀笑道:“哈哈,大木说的是,一二跳梁小丑,何足挂哉!” 柳如是也感激的对郑森点头,开口道:“夜已深沉,大木路上慢点。” “老师保重,师母保重。” “路上小心。” 钱谦益带着柳如是挥手作别。 …… 郑森上了马车,浑浊的眼珠已经恢复了正常,哪里还有半分酒意。 马车上还有一人,是个五短身材的壮实汉子,脸上一道从眼尾直达下巴的刀疤,就仿佛一条蚯蚓,狰狞极了。 此人正是郑芝龙五弟郑芝豹,官至福建水师副总兵。 当然,这只是一个官身罢了,因为郑芝龙的强势,此时的福建水师,已经弱不可闻了。 郑芝豹这个水师副总兵,从来都没有去点卯过! “五爹,我不明白。” 郑森皱紧眉头:“钱牧斋虽然贵为东林党魁,然而,此人不容于朝廷,早已失了势,而今也只是一个散职罢了。” “你可是想不通?” 郑芝豹笑了,脸上的疤痕愈发显眼:“平白就是十万雪花银,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也想不通的。” “那五爹你还让我送这么贵重的礼?”郑森一脸不解。 他与钱谦益也只是一个师生名头而已。 第41章 郑芝豹的教导 两者唯一的交情,就是前年他刚入国子监,怕被人排挤,于是花了二十万两白银,请钱谦益帮忙起了个“大木”的字。 也算是拜入钱谦益的门下。 而目的,只是好方便他借着钱谦益这个东林大佬的名头,尽快融入国子监罢了。 郑森皱眉: 父亲为何会让他接连给钱谦益送厚礼呢? 前年,钱谦益与柳如是成婚,不算古玩字画、珍珠美玉、珊瑚玛瑙等,就收到了一百余万两贺礼。 其中,五十万两就是他家送的。 …… 钱谦益虽然以平妻礼迎娶的柳如是,但是,在明白人眼中都知道,这就是一个妾罢了。 借助柳如是的名头,拿来敛财的工具人而已。 一个妓女,嫁给了东林党魁,你看这故事性多好。 百姓们愿意听这样的故事,流传的范围也就越广,而送礼者自然也会越多! 这就是出名要趁早,赚钱不赶晚。 钱谦益给这场婚礼定下的规格越高,所制造的舆论也就越大,赚的钱也就越多! 哦,对了,还能让钱侍郎的名头更上一层楼。 毕竟,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故事,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爱听啊! 郑森的眉头,紧紧地锁着。 他百思不得其解: 柳如是不过是钱侍郎的一个玩物,为何父亲会让他在柳如是怀孕的时候,再次送上十万两白银呢? 为了应对荷兰人的进逼,父亲正在加快开垦夷洲(台湾)的速度,按照郑家给出的老条件,每人给三两银子,百斤大米,每三人给一头牛…… 所需要的银钱实在是太多了! 十万两,能招募不少流民呢! 为何一个玩物而已,竟然孩子尚未生产,自家便送上了十万两雪花银呢? 郑森皱眉。 他实在是想不通! “钱谦益算个屁!” 郑芝豹啐了一口: “此人就是一个真小人,指望他是指望不上的!” “我听大哥的意思,别看咱们家这些年在官场站稳了脚跟,在大海上,又是无可替代的,朝廷里的皇帝老儿都不敢动咱们。” 还不待郑芝豹解释完,郑森插口打断了他的话: “是啊五爹,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给他钱呢? 我们的势力,不输于钱谦益,巴结此人作甚? 再说了,这人人品不好,给他送钱,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年轻的郑森喋喋不休: “咱家打败了周围的船商,从福建以北,长达万里的海面再无敌手,从福建朝南,又是一万里,直到马尼拉,都是咱家的天下。 至于广佛的那些海商,他们团结有余,眼光不足,只是一守成犬罢了! 朝堂里,皇帝又不会出手对付咱们,如此咱们万无一失! 叫我说,咱又何必巴结他钱谦益一个区区闲职教授!” 郑森对郑芝龙定下的计策很不满,看架势,怕是早就积压在心底了,这一次借着酒劲,全部吐了出来。 郑芝豹哈哈一笑,短促的浓眉高高扬起,像极了门画里的猛张飞。 “啪!” 郑芝豹一巴掌拍在郑森后脑勺上:“你小子!” 他伸出胡萝卜一般的手指,点着郑森的额头: “怪不得大哥说你小子眼光透彻,是一个良将苗子……” 郑森双眼一亮,急道:“父亲真的这么说?那五爹给父亲说说,让我带几条船,我去东瀛找弟弟玩几天……” 郑森的二弟郑宗明,过继给了妻子娘家,也就是田川次郎左卫,也叫田川七左门卫。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郑芝豹打断:“你小子急啥呢!” “大哥老说,你小子聪慧是聪慧,就是这脑子笨,政治眼光太差!” 他伸手摸了摸刚才拍打的后脑勺,糙汉子细心的问了句疼不疼。 得到郑森不疼的回答后,这才认真的指点:“大哥说了,打仗不是万能的,很多时候,打仗只是手段,谈判桌上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大木,你还小,有你父亲和我们这些叔辈给你撑着,但是,你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你,必须好好学习,咱郑家这偌大的家业,将来靠你了啊!” 郑芝豹拿出烟袋,点燃后使劲吸了几口。 昏暗的马车内,烟袋锅子里烟叶点燃的火光,时明时暗。 马车碾过青石板声粼粼,郑芝豹吸了一袋烟,指点道: “你说得对!钱谦益不算啥,这厮不过是一个闲职教授罢了,惹恼了五爹,派个人就给他抹了脖子。 但是,你要记住了,一个人厉害不厉害不重要,厉害的是他背后站着的那个人!”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郑芝豹,满脸的冷笑: “给钱谦益送钱,为的不是他! 他背后的,才是大哥的目的!” 郑森猛然抬起头:“五爹,我明白了,父亲是要用他来接近东林士人吧!” “啪叽!” 郑芝豹使劲给自家这不成器的侄儿拍了一巴掌,怒道: “真不愧是大哥说的,你这脑子,和傻子没两样!” 他怒道:“士林算个屁,给咱家二十年,咱家也能撑起好几个六部堂官,不就是广撒网么,找一些没钱有才的穷书生,供他们读书就是! 只要中了秀才,咱们就安排人定亲,只要中了举,官方记录自有咱家的名帖,不怕他不认了! 你说到时候,咱家好几个堂官在位,东林又算个屁?” 郑芝豹恨铁不成钢。 他浑然忘记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自家大哥整整给他讲了三天…… “娃儿,你记住了,东林是个屁,复社是个屁,一百万银子,咱砸出来一个东林、复社跟玩清倌人一样简单!” “让你眼光看远点,咱看重的是东林背后的那些人!” 说到这里,郑芝豹停顿了好久。 久的郑森都以为自家五爹是不是睡着了。 很久之后,才听到郑芝豹的叹息: “咱们就是那些人的尿壶,现在用得着,给咱一个水师的位置,一旦人家弃了咱……王直就是这么死的啊!” “咱郑家要想不倒,唯有搭上了他们!” 搭上谁? 郑芝豹不敢说。 那些人的能量太大了啊! 大哥曾经保守估计过,那五大家族,每年赚取的白银,最少当在千万两以上…… 第42章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郑森还有点懵,不知道郑芝豹说的究竟是谁? 见到自家侄儿这懵懂的样子,郑芝豹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自家大哥决定将偌大的郑家交给郑森,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这小子刚毅有之、聪慧有之、果决也有八分像大哥。 唯独对于政治——这孩子是真的不懂啊! “大木,你要知道,若是当一个家族上升到了一定的程度,任何军事手段,都不能让他更进一步了,甚至就连朝堂上,也不能让他更进一步……” 郑森正要反驳,咋可能咧? 封侯拜将那不是万古流传吗? 哪怕是做了阁部大臣,家族也能繁荣昌盛了。 郑芝龙眉头一挑,就要开口…… 却听到五爹讲起了当年的一件隐秘: “你可还记得成祖时期,郑三宝、王景弘七下西洋?” 郑森眼睛一亮。 他们跑船的,谁不知道郑三宝郑公公的大名! 这位“向化人”可是建立了莫大的功勋啊! “郑三宝六次归来,后来,随着成祖爷的驾崩,下西洋被暂时叫停。 一年后仁宗病故,宣宗继位,待宣宗掌握朝政,已经是五年后了,朝廷又新组织了一次下西洋,也就是第七次,郑和病故与此次西行,王景弘带船而回…… 这是最壮观的一次,单单带的兵士,就有两万七千人! 此后,这壮举,就被朝廷停了,你可知为何?” 壮哉! 大明! …… 郑芝豹说不出的惆怅。 按照道理,若是朝廷不停止这举动,就没有他们这些海寇家族的强大。 他本该对叫停的这种行为拍手叫好才是! 然而…… 说不出为什么,心里总是不得劲! 郑家是新崛起的海商家族,还是当年大哥跟随妻舅黄程出海当学徒,才闯出了这偌大的家业。 郑家没有什么深厚 的底蕴。 但是,却也听过了郑三宝当年的威名! 独霸南洋三百国的陈祖义陈家,就丧身郑和手中。 陈家有多强大? 莫说是现在的西洋人了,就算是再加上他郑家,也不是当年陈家的对手! 那可是全世界第一大海寇啊! 南洋浩荡三百余国,谁不对陈家俯首称臣? 就是这么厉害的一个家族,被大明派遣的一个太监,随手给灭了…… 若是朝廷继续下西洋,又岂有他郑家的今日? 郑芝豹本该对朝廷禁海拍手叫好才对! 然而…… 一想到自从朝廷退出了远航,西洋人那嚣张的模样,郑芝豹就心痛! 就仿佛血脉里有种莫名的感触一般…… 郑森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这个我知道,在国子监的时候,讲师、教授们说过这个!” 他兴冲冲的卖弄道: “皇帝以金银为饵,诱使别国来朝贡。 看似万国来朝,实则是一件赔本的买卖,郑三宝七下西洋,看似壮观,实则掏空了国库……” “放屁!” 郑芝豹勃然大怒,须发怒张,浑身杀气宛若实质。 “这是哪个龟孙子说的,老子这就去摘了他胡扯的脑袋!” 郑芝豹是谁? 郑家船队的先锋! 无数次大战,郑芝豹都身先士卒,第一个跳上敌船,斩杀敌军! 这是一个悍卒! 甚至,前两年郑家与红毛藩荷兰人作战,郑芝豹更是一船当先,突入西洋人的船列,搅乱了敌船阵型,而后又在战局最关键时期,点燃百斤火药桶,投掷到敌船上,生生炸毁了一艘敌船。 一举而让红毛人胆寒! 可以说,郑家能有今天,与郑芝豹的彪悍是密不可分的。 郑芝豹这一发怒,冰冷的杀意充斥车厢,郑森当即吓说不出话来。 “直娘贼,尽他娘的胡扯!” 郑芝豹怒骂连连: “成祖爷五征漠北,迁都北京,打安南,疏通大运河,修《永乐大典》…… 他老人家在位二十二年,就打了二十二年的仗,这钱从哪里来? 依靠那三瓜俩枣的农税?” 黢黑着脸,高挑的短促眉,猛张飞在世的郑芝豹,怒气冲天: “你可知道每一艘宝船,都是海一般的银子修起来的!” “那是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的巨无霸,比现在荷兰人的船,都大三倍不止!” (宝船约146.67米长、50.94米宽) “这些钱加起来,将大明卖了,都不够!” 郑芝豹吐沫星子喷了郑森一脸: “你这孩子,自家就是跑船的,不说那么大的宝船了,就算是咱家的赶缯船和双篷船,哪一个的造价低了?” “这钱从哪里来?” “你可知道太祖、成祖禁海的原文是啥?” 郑芝豹满脸寒霜,别人这么说是非奸即坏,自家侄子就是海商的崽,也这么说,那就是蠢! 他不待郑森开口,自顾自道: “国初,沿海岛屿上聚集了大量败军、倭寇、蒙遗等,彼等骚扰百姓,横行乡里。 此时蒙古未灭,国内百废待兴,朝廷无力大举清扫。 太祖遂下令不许百姓下海,以躲避灾祸。 但是,收到的成效不大,各地屡屡有被海盗杀死的百姓。 太祖遂削民船规格,不许建造三桅以上的远海海船。 后在洪武十四年,倭寇依旧不绝,更是传出了大家族与海盗勾结的消息,于是皇帝再次下令,将尖头尖底的海船改为平头平底的河船,……” “娃子,你告诉我这是啥?” 郑芝豹很是恨铁不成钢! “等到成祖年,国家休养三十年生息,朝廷有钱了,成祖远征漠北,北方的威胁小了,才腾出手收拾海盗们,沿海安全后,遂重开海贸……” “那群之乎者也说——郑三宝花出去一船一船的银子,带回来的都是没用的家什…… 我草他祖宗! 娃子,你可知道,咱家的船还没走那么远,就带回来了多少的利润?” 郑芝豹气急了,破口大骂。 银子是啥时候流通的? 明朝中叶以后! 明初,金银都不是流通货币。 郑森呢喃,缩着脖子道:“寻常货物也超过了五倍,若是生丝瓷器则是二十倍。” “这便是了!” 郑芝豹猛然拍了一下巴掌。 响亮的击掌声,在这黑夜里传出了好远: “一生都在打仗的成祖,支撑的钱财哪里来的?还不是郑和搞来的!” 第43章 彪悍的明人 郑芝龙感慨:“这可是山一般海一般的金子、银子啊!” 郑森嘀咕:“要是国初有这么大的利润,那朝廷还禁海?” “哈哈,问得好!” 郑芝豹脑袋一扬,下巴挑起,冷笑起来:“娃啊,这是咱的理解,可不是你爹的话!” “咱问你,国初金银可曾流通?” 郑森摇头:“国初仿前朝旧制,金银只能用于世家大族之间的大宗货物结算,官府只认铜钱,百姓所用也是铜钱!” 明朝初期,只流通铜钱和宝钞,中叶以后,银子才逐渐开始流通。 郑芝豹嘴角翘起,又问道:“广佛那边的小崽子们,在南洋干的缺德事你可知道?” 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被郑芝豹这么天南海北的一问,郑森有些懵。 他想了好久,才试探着回道:“五爹说的莫不是广佛、潮汕一带的海商,以掺杂了大量铅的劣质铜钱,发往南洋,充为南洋三百国货币的事情?” “正是!” 郑芝豹笑了起来:“你娃子还不算笨,只是被人忽悠傻了而已!” “自两宋起,咱汉人的钱,就是周边国家的法定货币,每个国家都只认咱的钱,甚至很多国家索性不造钱,直接使用咱们的铜钱。 但是咱缺铜啊!” “南宋年间,掺杂了过半铅的劣钱,都能引得南洋诸国哄抢!” …… 明朝两广一代的商贾,干了八百年后霉国佬最爱干的事情。 这些以宗族为单位的海盗集团,制造了大量劣质钱币,发行于南洋地区。 这些钱俗称小钱、铅钱、私钱等。 大量的滥发,以至于南洋物价飞涨,从两串钱兑换一枚欧洲银币,到了两三千串才能兑换一枚银币的地步。 而两广尤其是广佛潮汕一带的海商家族,利用这种手段,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掌握了大量势力,也就是后世兰芳等国的前身。 兰芳公司由三星、山心、老埔头及新埔头等4家公司组成。 之所以叫公司而不是国家,是因为辫子皇帝的一句“天朝弃民”。 兰芳公司直到1888年才被荷兰人灭亡,在民国建立的前一年,荷兰人才正式宣布取消兰芳…… 从兰芳被灭,到民国建立,只有短短的23年时间…… …… 郑芝豹叹息一声,本想使劲骂骂这个笨侄儿。 奈何,自己的侄儿就算再蠢,还是要自己教的。 他只得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操碎了心的讲给郑森听: “郑三宝带回了大量的金银,成祖拿它从豪门手中换走了支撑朝廷接连大战的物资。 与此同时,为了安定南洋诸国,成祖又赏赐了大量铜钱。” 郑芝豹循循善诱:“娃子,咱问你,这世家是怎么从百姓手中抢走物资的?” 这事郑森知道,他不加思索的答道: “虽然朝廷禁止私自造钱,但是,只要铸造的私钱用铜足,朝廷一般都不追究。 这铜钱,不是谁都有能力铸造的,百姓没实力造,却又离不开,毕竟衣食住行都需要它。 豪族们铸造了大量铜钱,利用低买高卖的手段,与百姓交易,最后赚走了本属于百姓的财富。” …… 中国属于缺铜国家,历朝历代铜矿奇缺。 上至三代,下至清末,历代朝廷虽然明文禁止百姓私自造钱。 但是,只要用料足,是没有官府追究的。 后世存世的铜钱,很大一部分都是私人铸造的。 这有点像后世的金子。 只要能弄回来,朝廷全收。 …… 郑芝豹深吸一口气:“是啊!症结就在这里!” “朝廷拿去西洋,换回金银的东西是物资,是官营作坊产出的,不需要什么本钱; 顶多再加上几张承认西洋国主地位的名册、和一身王侯披挂罢了。 等返回时,却拿回了大量金银,这些钱,又辗转被朝廷换走了世家手中的物资。 而世家得到的,却是无法从百姓手中赚取利益的金银…… 朝廷只需要造几艘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换走了本属于世家大族的利润,一次两次,迫于皇权,世家大族还不说什么,若是次数多了,你说世家大族们还会干吗?” 郑森还是闹不明白症结,他诧异道:“他们也可以再铸造铜钱啊,这样百姓创造的利润,不是又回到世家手中了?” “愚蠢!” 郑芝豹大怒。 “咱家不敢说雄霸福建,最起码福建一大半地方,都是咱家的地盘吧?” 郑森点头。 不说福建了,就连夷州,除了荷兰人的几个据点外,都是他家的! “咱家这么大的地盘,可曾发现了铜矿?”郑芝豹冷声:“你说这是为啥?” 郑森摇头:“咱中国历朝历代都缺乏铜矿。” “那不就结了,铜矿不足,铜钱越来越少,世家赚取百姓财富的触须也就越来越少,他们自然就有意见了!” 郑森仔细一想,可不是么! 金银不能用,铜钱又越来越少…… “你能明白这一点,那不就结了!” 郑芝豹长吐一口气,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存货,全拿出来了! 这娃儿不好糊弄啊! 孩子太追根究底了真不好,不容易说服呢…… “成祖爷的手段高啊!这样一圈兜兜转转,世家大族全吐血。 朝廷空手套白狼,拿走了世家大族的根基,而缺乏铜矿,不能大量制造私钱,又使得豪族的资产不停缩水。” “成化爷时,朝廷接连大战,宪宗皇帝欲再下西洋,解决朝廷用度问题……” “唉!” 猛张飞一般的汉子,红了眼眶: “直娘贼!狗日的刘大夏,竟然将《郑和出使水程》给藏起来了!” “这可是老祖宗积累的宝贵财富啊!” 他舔舔嘴角:“只要咱家得到了这个,马上就能建立一个强大的海上国家! 要知道,这里面不单单有造船资料,更是有完全要拿人命软磨出来的水文资料啊!” “后来汪直(郑和后另一个大太监)见到安南战乱,于是想要重征安南,收复失地,刘大夏又藏匿不给!” “就是这么一个中饱私囊,不顾朝廷的货,竟然硬生生被捧到了三公太保的高位!” “这厮自知理亏,临死时要求后人不能粉饰自己,说:无使人饰美,俾怀愧地下也。” 第44章 黑发白肉、白发黑肉 郑芝豹嗤之以鼻。 他只是一个莽夫,不懂什么国家大计,也不懂什么做好了花花文章有啥用。 他只知道自家大哥不厉害,就没有郑家的强大。 国家水师不行,沿海百姓就要遭殃! 连国都不国了,要家又有何用呢? 积累下那万千家业,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这可是说书的,天天都在说的宋朝故事啊! “娃儿,你可明白为什么会禁海了吗?”郑芝豹心中很是惆怅。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心情。 “五爹的意思是——有人在阻挠下西洋?”郑森瞪大了眼睛。 虽然听了五爹这么说,赤裸裸的现实就在眼前,但是,他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呵呵!”郑芝豹冷笑: “损私济公的人,你相信遍地都是吗?” 郑森一楞。 转既苦笑: 是啊! 这天下,文章做得好看的比比皆是,高谈阔论说的高尚者熙熙攘攘。 若是真的拿刀子放自家血,又有谁眉头都不皱一下呢! 更何况,这放的还是子孙后代的血! 面对对自己危害越来越大的航海,世家大族自然要废了他! 再者…… 国家掌握了海贸,吃亏的是他们大族! 一旦将海贸抢过来,那大族可就要发死了…… 这么高的回报,还是先联手封死了皇室,然后将这买卖弄到自家篮子里才是啊! 君不见,朝廷颁布了禁海,本该与外国不通有无才对! 为何这国内的金银,竟然越来越多呢? 为何大明国初的时候,金银数量太少,甚至不足以流通,到了现在…… 就算一个小百姓,家里也有几颗银豆子呢? 这银子从何而来? 朝廷这海——禁住了否? …… 钱府。 柳如是挽着钱谦益的臂弯,全然不顾周围下人那见怪不怪的模样。 两人一边朝回走,一边说说笑笑。 蓦地,柳如是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微微拧起黛眉: “牧斋,方才大木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大木说别人都不懂相公的用意,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暗暗思揣:相公以妻礼迎娶自己这个二婚的青楼妓女,因而遭受了百姓的抵制与辱骂。 然而,大木却说这是相公别有深意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钱谦益见柳如是思索,眼神慌乱的闪烁几下,脸上急忙挂上一片爱溺: “河东君说的什么呀,我这糟老头子能有什么用意哟!” 他挠了挠柳如是的腋窝,惹得后者一阵咯咯娇笑,嘴里转了话题道: “你这么年轻,我已经满头华发了……” 钱谦益看着忘记了思索,盯着自己露出一脸母爱的柳如是,脸上转瞬间堆满了落寂: “我已经老了,真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 柳如是双手环抱钱谦益的脖子,认真的说道:“牧斋,我不会离开你的,因为我爱你啊!” 见到怀里的女人忘记了刚才的话题,钱谦益嘴角微微勾起,却宛若两人时常调戏的那般询问: “河东君,你爱我什么啊?” “嗯~相公,讨厌~! 我爱你有才,爱你放荡不羁,爱你宠我若宝宝……” 柳如是一脸的娇羞,却也大胆直言。 作为青楼女子,平素一点红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这种话语,她说了不知几千遍,几万遍了。 钱谦益哈哈一笑,手掌抚摸着柳如是如瀑一般的秀发,脱口而出道: “我爱你乌黑头发白个肉”。 柳如是俏脸微醺,俏皮地回答说:“我爱你雪白头发乌个肉。” …… 第二天一大早,钱府门口就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孩童声。 门子急忙出来赶人,却听那群小孩有模有样的模仿道: “我爱你乌黑头发白个肉”。 女孩子叽叽喳喳: “我爱你雪白头发乌个肉。”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新城县。 夜幕已经深沉,本该是入定时分,然而全城却灯火通明。 忙碌了一天的明军,正在加班加点的清点物资。 范景文站在朱由检面前,贵为大明次辅,东阁阁臣的他,此时却干起了小吏的工作。 “陛下,目前四大家各项资产已经清理出来了。” 崇祯点头,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示意他继续说。 “按照陛下的吩咐,臣已经按照轻重缓急,让儿郎们清点了各色货物。” 范景文伸手捋须,缓缓报出查抄出来的各项数据: “这燕赵大地,果然民风彪悍,锦衣卫已经查抄了96匹马,其中能用来作战的战马有27匹,其他都为驮马,约半数为滇马。” “哦?” 朱由检眉头一挑,嘴角勾出了一抹弧度:“这倒是一件大喜事。” “是啊!” 范景文湿润了眼睛:“都是臣无能,致使陛下连代步的马匹都没有……” “范老何出此言!”朱由检摇摇头。 他拍拍范景文的肩膀:“范老,而今我们这境地,看似凶险无比,实则不是要比太祖开国那时候好多了!” 这倒是真的! 太祖那时候破碗一个,的确是华夏起点最低的开国之君。 范景文哽咽着点头,他深呼吸几次,平复了激动的心,继续汇报道: “按照陛下的吩咐,臣将查抄出来的铁器,全部收集起来的,并召集全城铁匠,已经在淬炼铁块了。” 朱由检点头,静待范景文继续说。 “此外,锦衣卫查抄出了九十六万两白银,金三万两,古玩字画无算。 臣已经下令,将各色金银器皿,全部融成了便于携带的块状……” “触目惊心啊!” 朱由检哀叹:“新城县不过是一个十万人的小县,这四个家族,拿到全国去连蚂蚱都算不上,竟然都能聚集起这么多财富!” “贼子委实该杀!” 范景文本来还对皇帝处死四大族全家,还交给新兵练手的事情耿耿于怀。 然而,当看到查抄出来的东西后,他沉默了。 范家乃是书香门第,虽然不是大富之家,倒也不愁吃喝。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些豪门聚集财富的手段会这么肮脏! 不说城外穷困潦倒的百姓了。 要知道,就算是城内,有余粮的人家,也不足五百户。 而四大家,竟然单单银子都有百万两之多! 第45章 一把手铳 就这,还不算四大家在城外的田产庄子呢! 自古以来,华夏百姓只要赚到了钱,都喜欢在城外购置田产,召集佣户耕作,并派遣族人看管,这就是所谓的“买庄。” 这些庄园内,虽然不会留存多少银钱,但是,耕牛、粮食却是颇多。 若是大家族,更是会在外县,甚至外府、外省购买田产,修建庄园。 比如徽商。 徽商是全国第一大商,甚至是这时期的全世界第一大商! 他们在全国各地都置办的有田产,几乎每个县都修建了巍峨大气的徽商会馆,用以拢聚团结徽人所用。 在大半城市,徽商会馆修建的比县衙、府衙都高大威武! 甚至,逾制使用青条石修建的都有! 徽商与晋商,是明朝最顶级的商贾团体。 在全国各地,都有徽商与晋商会馆。 明末清初,清军残暴掠夺了全国大部分豪门,唯有晋商、徽商得以保全。 在清朝建立的这个过程中,晋商干了什么事已经不用说了,做的龌龊事全国皆知。 而徽商却很少有人提及。 因为没人敢说…… 徽商中有一个家族,明面上给清朝历次捐输了上千万两白银,暗地里的捐献,最低当在三倍以上。 弯曲了膝盖,低下了头颅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呢? 糟蹋文物狂魔七下江南玩耍,硬生生吃空了他家,最后又逼迫他家捐献四十万两,再实在拿不出来后,被抄家灭族! 这位“十全老人”,被白莲起义吓死后,不过四十年,西洋炮弹打开了国门,又十年后,太平天国轰轰烈烈而起。 作为双方争夺地的徽州,被清军和太平军轮流抢掠…… 最后,徽商支持的清廷,成了他们衰败的挥刀人。 而徽商最后的掌门人,在晚清时勉强回光返照一瞬,又被清廷逼死,徽商从此彻底落幕。 …… 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圭,喜滋滋的走了进来,他高举着一个托盘,喜道: “陛下,臣在抄家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宝贝!” “哦?” 朱由检回过神来,示意王承恩接过端上来。 他掀开红绸布一看,嘴角顿时露出了笑意。 只见托盘内躺着一柄做工精巧的手铳。 …… 后世的故宫博物馆内,藏有太祖洪武十二年、成祖永乐十九年、孝宗弘治九年、神宗万历年(年号磨损看不清)制造的四把手铳。 并且这些手铳上,都标有编号。 这些手铳,从全长45厘米,逐渐缩小到全长25厘米。 按照实用角度来讲,也越来越适合将领使用了。 而托盘内的这一把手铳,却与大明军中的手铳不一样。 大明火器,使用的是火绳点火,也就是俗称的火绳枪。 而托盘内的这一把,通体小巧,高高扬起的龙嘴上,竟然不是夹火绳的装置,而是夹着一枚褐色的燧石。 这竟然是一把燧石手枪! 朱由检拿起一看,只见红木制造的枪托上,用银丝镶嵌着两行小字: “崇祯十六年孟秋,毕师讳孟侯门人张继孟造。” 朱由检见状一楞,急忙在脑海思索: 毕孟侯? 这人是谁?为何丝毫印象都没有? “这毕孟侯是何人?” 朱由检指着铭文,对群臣问道。 毕孟侯? 群臣仔细想了又想…… 条件太少啊! 看铭文字样,这个制造者应该是一个姓毕之人的徒弟。 难就难在这里,看架势,他留的该是师傅的表字。 若非熟识之人,怎么会知道人家的表字呢? 群臣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到这个‘毕孟侯。’ 户部主事吴甘来正好抱着一沓记录走了进来,他见众人围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探头一看。 不过是一瞬间,他就想起了此人是谁。 吴甘来抬手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开口道: “这个毕孟侯,若是我没有记错,该是徽州歙县人士,万历年间的进士……” 他不疾不徐,缓缓说道:“此人万历朝累迁广西道监察御史、右佥都御史、陕西巡按、山东巡盐御史,前朝抚治郧阳……” 朱由检眼睛一亮:“莫不是毕懋康?”(mao) 吴甘来点头:“回陛下,正是此人,其与其兄毕懋良并有清誉,雅负器局,合称二毕”。 竟然真的是毕懋康! 这可是一个大神啊! 朱由检正待欣喜,蓦地扭头仔细打量着吴甘来。 卧槽! 这人也是一个活字典啊! 之前的时候,只是见此人算术快捷,心中起了重用的心思。 却没料到这人的脑袋里,竟然装了这么多东西! “吴卿这脑袋,当真博闻强记啊!”朱由检大感佩服。 吴甘来谦虚道:“皇上谬赞,臣这榆木脑袋,还当不得陈名夏半数好用呢!” 朱由检失笑,陈名夏脑袋虽好,人品不行,朕要他何用! “吴卿,帮朕记住了,待我等安稳下来,当提醒朕召集毕懋康兄弟入朝。” 毕懋康啊! 这可是编撰了《军器图说》的猛人,是徐光启、赵士祯之后的另一个科技大拿。 他可是与宋应星齐名的大牛啊! 吴甘来默默的记下。 “对了,还有宋应星和孙云球!” 皇帝幽幽的又提了两个人名…… …… 宋应星啊! 朱由检叹息一声,一个终生不仕伪清,兄长等家族半数人为国尽忠的豪杰…… 竟然被c字头强行剃了个两百年以后才有的阴阳头…… 叹息! 唯有叹息! …… 时间紧,任务重。 自从拿下新城县之后,朱由检就将朝臣分做两班,昼夜不停的监督着。 夜幕虽然已经笼罩了大地,朱由检也劳累了一天,却没有去休息。 今日已经是二月十一日了,也就是西洋历的三月十九号。 保定城破是在三月二十四号,也就是说,待天亮后,他就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第四天务必要赶到保定城! 而保定周围的闯军有多少呢? 整整十五万人! 还全是精壮闯军! 李自成攻克太原后,兵分两路入冀。 农民军是由很多山头组成的队伍,李自成虽然是公推的老大,但是,在农民军内部,还有很多股是具有独立行事权的。 也就是闯王势大,别的农民军不那么明显而已。 第46章 没良心炮 上个月,新年都还没过完,李自成率本部兵马自晋北出居庸关直奔京师。 刘芳亮率其余农民军,出娘子关。 双方联合,北上夹击北京。 保定总督太监方正化,带着崇祯仅有的最后数千兵马,以绝对劣势的少量兵力,挡住了刘芳亮整整半个月。 在历史上,保定城是被叛徒李建泰打开后,才沦陷的。 城门开后,保定守军宁死不降,最后几乎全部战死。 而保定城,也惨遭屠戮…… 此时,京师已经被朱由检放弃,北方大地上,完全腾出手来的闯军,只剩下保定这一个对手! 也就是说,保定的战斗,要比历史上更加凶险! 但是——保定的这些人,朱由检必须要救走! 这是大明最后忠于他的勇士! 这是大明崇祯朝的最后悲歌! 保定之战有多惨? 大将杀死全家以名死志,带着两千新募士兵,驻扎府城外小县内,以为犄角,最后全员战死。 进士张家捐献了所有家资,帮助招募军队,最后四兄弟全部死在了战场上,剩下的最后一人,眼看全家妇孺老幼为国尽忠后,投井而死。 总督太监方正化,带来的明军全部战死,督战的大太监们亲自骑马砍杀,最后全部死在了城头…… 这是一个让几十年后的清朝皇帝,都不得不立碑记载的雄城! 这一次不比京师,可以取巧使用热气球逃走。 这是一场敌我悬殊的硬仗! 但! 这些英雄,他朱由检必救! …… 明军已经将全城的铁匠都召集在了一起,更是拆空了偌大的一片街,全部改成了铁匠铺。 好在这时候的铁匠,需要的家什并不多,不过一个炉子,一柄大锤,一个砧板罢了,倒也容易安置。 至于淬火的东西,则是井水。 因为井水这玩意,基本上春夏秋冬都是恒温的。 铁匠们打造武器的时候,为了增加韧性,通常会在一面覆上黄泥,然后再次加热铁器,放入冰冷的井水中淬火。 铁器的一侧覆上黄泥后,因为降温的速度低于急剧降温的另一侧,钢化的程度也就不那么明显。 是以,淬火之后,铁器的一边是坚硬的钢口,而覆盖黄泥的一侧,则是熟铁。 这样做出来的武器,既有精钢的锋利度,能够轻松的割破敌人身体,又有熟铁的韧性,能够挡住砍断骨头给武器带来的损伤。 这些小技巧,铁匠们早就摸透了。 刀枪剑棍,对于燕赵大地的铁匠来说,那是信手拈来—— 原因无他,这里的汉子太尚武了。 沧州更是全国着名的武术之乡。 他们平素打惯了武器,自然熟能生巧了。 他们自认任何兵器都能信手拈来,看到皇帝的图纸,却愣住了。 朱由检让人锻造的东西,很奇怪! 这是一个个由铁皮卷起来的铁桶,比水桶稍小,比人头又大了许多。 就像是做木桶那样,还给装了底。 然后用四个大小依次稍微有点差别的铁桶,重叠起来,烧红之后,再次锻打在一起。 那模样,当真是与木桶毫无两样。 只是厚了很多…… 稍微揣摩了一会,匠人们就懂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活。 虽然铁质水桶没什么人愿意做,但铁匠们对此也不手生。 唯一的难度,就是皇帝对水桶的内壁,要求高了很多,必须要做到光滑如镜…… 这些要求,虽然奇怪,但是却难不倒明朝铁匠。 像磨鸟铳那样,打磨一遍就成! 不是难事。 甚至要比洞口只有大拇指粗的鸟铳,好磨多了! …… 明朝定制:天下匠户每三个月,都要抽调一批北上京师,轮流充入军器局和兵仗局,给军队打制武器。 等到嘉靖朝以后,战事逐渐频繁,工部贪污也越来越严重。 于是,除了内廷掌管的兵仗局外,军器局实质上已经沦为了样品性武器制造场所。 具体的火器制造,已经下发到各地卫所、军镇。 由地方向工部要钱,抽调匠户,军镇自行制造武器。 制作出来的火器,大体上由外派太监统一掌管。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时期边军火器的质量,要比中央工部制造出来的质量好的原因。 而这种模式,无疑损坏了文臣的利益! 于是在万历朝末期、天启朝时期,文臣扩大了工部辖下的军器局规模,并夺回了大部分边军制造武器的资格。 毕竟,造一杆枪才能贪多少钱呢? 造十万杆,那不是人人都有肉吃! 这一时期有个很着名的事情,某位大将领取的头盔,外表油漆漆的光亮。 却竟然手捏就碎! 最终这位悍将,被后金兵一箭射穿了脑袋而死…… 文臣贪污太严重,最终导致了一起惨事—— 天启大爆炸! …… 在这样的背景下,明朝会制造火器的工匠,几乎遍地都是。 甚至,就连那精度足以打鸟的鸟铳,和《武备志》称之为最远最毒的鲁密铳,匠户们都能打造。 …… 在真实的历史上,直到雍正禁武,不准匠户再无令制造火器,北方的匠人们,才逐渐丢失了火枪的制造方法。 但是,直到清朝灭亡,在广东、广西等偏僻山区,村村甚至家家还有火枪遗存。 这一点也就侧面证明,清中期以后,当地还有工匠会打造火枪! 这些火器有多普遍呢? 甚至在两千年左右,广西那边争水,都还会拿出火枪、土炮对轰。 这些火枪的制造方法,便得自明朝。 …… 王承恩见陛下正拿着一个铁桶翻来覆去的查看,他试探着询问道: “陛下,这便是您说的那个没良心炮?” “哈哈!” 朱由检呵呵一笑:“并不是那个,这是缩小版的。” 没良心炮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缴获的铁油桶,锯掉了盖子,在尾部钻一个孔,伸出引线,里面装填火药压实,放一块贴合内壁的硬木木板,以防止发射火药点燃了炸药包。 然后将炸药包做成圆形,放在木板上压实。 本质上类似于臼炮。 第47章 敌人到来 因为没良心炮口径大,装填的就算是黑火药,威力也很大。 缺枪缺炮的我军,就是靠这玩意,攻克了一个个碉堡,端掉了敌人的一个个据点。 没良心炮的射程为三百米以内不确定落点,绝对杀死直径为方圆二十米…… 若是掺杂铁钉进去——很有可能这是一个杀伤直径大于武器射程的神器…… …… 朱由检让人制作的,是没良心炮的炮身加强版和威力减弱版。 他又不用攻克坚固的堡垒,是以改小了口径。 又因为历史上的没良心炮跑壁太薄,只是一次性武器。 是以他灵机一动,像制造鸟铳那样,用几层铁皮卷起来,来增强管壁的坚韧度。 “走,去试一试!” …… 王家大院内,血腥味未消。 新城四大家,贾家最富,崖家最壮。 说的是把持了主薄位置的贾家,钱财是最多的;崖家世代捏着衙役班头的活计,控制的壮丁最多。 而王家的院落最大。 王家大院直接连通了两条街,从宅院的最南头,到最北头,整整有半里地。 正好,可以拿来实验没良心炮这个大杀器。 朱由检亲手将火药摆放完毕后,对这玩意犯了怵。 这东西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万一整个爆了——他十死无生啊! “来,你来!” 朱由检挥手招来一个高高壮壮的新兵,正是之前在衙门里反应慢半拍,害得众人拜了三次皇帝的家伙。 “陛、陛下,您喊俺?” 这厮长得五大三粗,却憨头憨脑的,似乎本该给脑子的营养都供给了肌肉。 “等下看朕的手势,朕让你点火的时候,你就点燃了它!” 朱由检指着没良心炮炮尾的引线,生怕这厮弄不明白。 大憨用莫名的眼光,看了崇祯好久,才点了点头。 朱由检掏出一团棉花,让这厮塞住耳朵,挥手带着众人,退到了街角。 …… 新兵手持火把,盯着没良心炮打量了好久,甚至连皇帝挥舞了几次的手,都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他的眼睛,在火把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一改平素那傻乎乎的德行。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一丝憨傻的模样! 这厮眼神的余光,正仔细的打量着明皇和这怪模怪样火炮之间的距离。 ‘到底要不要干掉明皇?’ 他的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他本是农民军军中的悍将,因为天生力气大,刚被裹挟进闯军,就被选为了大旗手。 人称他为郝摇旗。 李自成兵败商洛山时,郝摇旗欲带本部离开,又恐李自成像杀别人那样杀他,不知怎地,消息走漏到了李自成耳中。 李自成本来是要杀了郝摇旗,来整顿军纪的,却被左右劝住,给他称述了一番厉害关系。 李自成这才不但没杀郝摇旗,还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物资,匀给了他一部分…… 今年开年,郝摇旗跟随闯王攻打京师,不幸遇到了周遇吉。 周遇吉的七千明军,杀了闯军五万精锐人马,其中就有他的部属。 那一仗打寒了闯王,甚至几度就要返回…… 而郝摇旗,为了防止闯王秋后算账,负伤的他远遁到了新城县…… …… 郝摇旗正在思索,猛然间听到县衙方向传来了百姓欢呼的声音。 郝摇旗心中一动: 那是明皇正在派人放粮。 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去领取一袋粮食。 明皇说关外鞑子就要杀进来,让百姓们领了粮食,赶紧逃走…… 扭头看看急切间就要过来查看的明皇,郝摇旗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罢了,罢了,我郝摇旗起兵反明,还不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而今看你这明皇,倒也不似官老爷说的那么不堪,俺就先看看……’ 郝摇旗垂下火把,在朱由检赶来催促之前,点燃了引线。 看着嗤嗤燃烧的引线,郝摇旗打定了主意:若是这明皇只是假装的,等到他狐狸尾巴漏出来的那一刻,自己就杀了他! 且先看看吧…… 郝摇旗正在思索,冷不丁一阵剧烈的气浪传来,将他推后了数步。 “轰!” 只见那铁水桶一般的炮口,猛然喷出一团炽目的火焰,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郝摇旗耳朵猛然鸣叫一声,嗡嗡乱鸣。 “嘭!” “哗啦啦!” 墙倒屋塌的轰然巨响,伴随着耳膜里的嗡嗡杂音,传入了郝摇旗的脑海。 郝摇旗使劲晃晃脑袋,又揉揉被刺痛的双眼,定睛看去。 只见用青砖修建的五间明堂,已经成了一堆废墟。 唯有两侧的半堵破墙,摇摇晃晃中坚持屹立不倒,在昭显着此处原本是一座上好房屋…… “娘的吡,这是啥玩意?” 郝摇旗惊呆了…… …… 不但郝摇旗惊呆了,就连王承恩等人,也惊得合不拢嘴。 他们刚才可是查看过了,这一处房屋,乃是用宽达一尺半的大青砖修建的。 这等规模的房子,只要有人修缮屋顶的瓦片,以防漏雨沤坏了房梁椽子,足足能够传承好几代人呢! 甚至,一般的火炮,都拿它毫无办法。 若想轰塌这样的一座房子,怕是必须要用红夷大炮轰上十几轮才成! 然而…… 眼前的一幕是真的吗? 众人止不住再次使劲揉了揉眼睛。 然而,冒着青烟的废墟,刺鼻的火药味,呛人的烟尘,无不在告诉着众人——这就是真的。 “陛下,这,这,这……” 王承恩哆哆嗦嗦着,说不出话来。 就算他能力强悍,不但能够领军作战,甚至还能亲自开炮轰击敌军,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 我滴娘啊,好大的威力! “大伴,你可知道这玩意这为什么要叫做没良心炮了吗?” 朱由检嘴角勾起。 “陛下,这……” 王承恩脸色苍白,耳畔还有轰鸣声在嗡嗡作响。 “来人,隔一百步,竖木板,换散弹再试!” 见到自己改装的没良心炮能够正常使用,朱由检心中大定。 …… 就在朱由检整军备战,意图救援保定的同时,围困保定的刘芳亮也得知了新城县被明军夺去的消息。 刘芳亮部农民军实力不俗,在明末一众农民军中,排的上前十。 而在明亡时期,多股农民军被消灭,刘芳亮反倒是愈发的凸显了。 李自成西安称帝后,规定当初在襄阳设立的五营为前、后、左、右、中营,分别以黑色、黄色、白色、红色、青色为各营大纛旗帜颜色。 刘芳亮被命为左营制将军,是闯军阵营中,除了田见秀和刘宗敏这两个正副权将军之外,地位最高的五人之一。 高达两丈的白色大纛下,高牙大帐林立。 刘芳亮端坐主位,正在听取斥候汇报。 “将军,我部探知新城县于昨日下午,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明军夺取。” 刘芳亮眉头一挑。 新城县? 这可是横在保定和京师之间了啊! 莫不是明军勤王的兵马? 不对啊,各地探子并没有传来哪里有大股明军调动的迹象啊! 甚至,长江两岸的探子,更是传来了脂膏江南依旧还在醉生梦死的消息。 “彼等有多少人?” 都尉牛成虎皱眉询问道。 探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开口回道:“仅有不到百人。” 众人闻言正待欣喜,不过一百人规模的明军,想来应该是那些失散的残军败将罢了。 新城县因为不在闯王前进的路上,而他们这一路又被挡在保定,是以并无闯军驻扎。 百名明军能够拿下新城县,也就不足为奇了。 众人正要长舒了一口气,却听那探子勉强咽了一口吐沫,湿润一下沙哑的嗓子,话一出口,就让众人脸色大变。 “彼等攻城甚是凌厉,据周边百姓交代,听闻战事起,不过匆匆两炷香时间,新城就被明军夺走了。 卑职让人正在周围县域查看,是否有明军大部队的消息。 卑职赶来时,还没有收到有别的敌人的消息。 因此,卑职尚不知该部是否为明军先锋。” 这番话一出口,就连刘芳亮也变了脸色。 他急忙询问道: “可曾探查清楚究竟是哪一路的人马?” 斥候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城头悬挂的是明庭中军太极旗……” 中军旗? 刘芳亮哈哈大笑起来。 “兀那小儿故作姿态也!” 明朝的中军旗都多长时间没出来亮相过了啊! 自从朱厚照被弄死后,明朝的皇帝们啥时候出过京师啊! 看来,必然是小股明军装模作样无疑了! “牛成虎!” 刘芳亮哈哈一笑,拿起桌子上的令签: “命你携马军五百,步军一千……” “给我宰干净了他们!” …… 刘芳亮虽然托大,也明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 面对新城县来历不明的一百明军,他直接调派五百骑兵,并一千步兵,前往征讨。 宁武关之战,实在太惨烈了啊! 面对定鼎之势的闯军,不过区区七千明军,竟然在几十万闯军的围殴下,杀死了五万多闯军精锐…… …… 新城县西部为太行山洪冲积平原,东部为河流冲积平原。 地势自西北向东南徐缓倾斜,属于平原地带。 此地没有什么大山,唯有一些不甚高的小土包,上面种植着一片片桃树。 新城县多种桃树,甚至还有冬桃。 此时,北国寒冬未消,桃花还没打骨朵。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唯有地里尚盖不住地面的麦苗,顽强的吐出了一丝绿。 这一片无名小山坡上,此时却漂浮着一个诺大的孔明灯,仔细看去,正是朱由检制造的热气球。 太监王廉与秦知恩两人,一南一北的守在新城直通南北的官道边。 “老祖宗,前方似乎有动静!” 热气球上的小太监探着脑袋,对王廉喊道。 第48章 为将当若袁时中 保定府至新城县,刚好整整一百五十里,距离刘芳亮大营,才不过一百二十里,急行军旦夕可至。 沿着官道,有徐河、鲍河、白沟河三条发源自太行山山脉之中的河流,横穿官道而过。 牛成虎也是老牌将军了。 甚至,李自成还在老八队的时候,牛成虎就是一方大将了。 虽然敌情已经明朗,探子们再次确认了占据新城的明军不超过百人,但是,牛成虎却很小心。 他这个人,素来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因为,他足够谨慎,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这也是他依旧还能活蹦乱跳的原因。 在明末数百股起义军被杀者已经超过九成九的前提下,牛成虎部始终屹立不倒,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正应了那句话:善战者无奇功也。 这也是古人评论良将的话语——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古往今来发生了多少次战斗? 怕是数都数不清。 能够被人们耳目娴熟的,哪一个不是险象环生危机重重中却战胜对方的故事呢! 在漫长历史中,留下威名的,无一不是以弱胜强、以奇胜正的名将。 而那些平素没有拿得出手的经典战役,却完成了任务的将领,无人知晓…… 这也就是良将和名将的区别。 这世上,终究——如霍去病那般的名将太少…… 撑起了一个王朝的,绝大部分还是这样的良将。 毕竟,只要不败,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胜利。 …… 牛成虎小心翼翼的渡过了三条河流,却始终不见明军半渡而击,他紧绷着的心放下了。 “陈老二,可以放松你的老二了,明军没有伏兵。” 不知不觉间湿了衣服的牛成虎,长舒了一口气,开口与手下副将说笑一句。 “大当家的,你还是太小心了,照我说,就该骑兵先行,步军在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副将撇嘴道。 陈老二叫陈二牛,此人在历史上没有什么事迹流传,唯一上了史书的事是——这厮在南明局势危险之际,拿刀绑了牛成虎,强迫牛成虎投降了伪清。 此后,牛成虎宛如徐庶进曹营,终生没有为清廷做一件事。 他和另一个革左五营马应守部部将牛万才一样,都是被部下捉住后,被迫降清的。 实际上在明清易鼎之际,这样或是被迫、或是做戏,以这个戏码投降清朝之人,数不胜数。 而这两人,是唯二始终不为清廷出力之人! 牛成虎与陈二牛是同乡,凭着这一层关系,两人之间并没有明显的上下级隔阂,反倒是有几分无话不谈的意味。 革左五营是活跃在河南、湖北、安徽三省交界地带的农民军,他们的骨干是选自豫西、豫西南一带山区的矿工。 熟悉地理的都知道,这一带是秦岭、大巴山、桐柏山交汇处。 山区出什么? 精兵! 说的好听一点,叫做山地百姓生存不易,艰苦的生活,养成了与天斗、与人斗的凶悍风气,是上等军卒来源。 说的不好听一点,叫做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些地方的兵,是真的彪悍。 革左五营精锐的战斗力,在这个时代是顶尖的,甚至要比李自成的精兵老营战斗力都高。 1642年底,关外满清再一次入关抢掠。 当时农民军的后起之秀,是起兵不过两年时间的袁时中。 袁时中效仿革左五营前辈们的故事,以豫西一带矿工为骨干,建立了小袁营。 此时,李自成带领大军,正在猛攻开封城,明军尽集河南,大明腹地失去了防护。 宛如无人之境的清军,一直抢掠到了海州(连云港市)。 正好遇到了袁时中。 这是农民军与清军的第一次较量。 出身豫西山区的小袁营将士们,先以火炮开路,再以弓箭火枪跟进,随后以长矛、大刀清扫…… 一套组合拳,打得清军闭营固守,只敢以火炮对轰。 等到了夜晚,小袁营夜袭清军营地,焚烧清军马厩,驱赶火马扰乱清军后,突入清军火炮阵地,点燃火药,炸毁了清军的火炮。 失去了依仗,清军只得退入海州城内,不敢再战。 而后,更是派遣五十名鞑子,带着金银珠宝前往小袁营,寻袁时中说合。 河南这个地方,百姓素来骨头硬,后辈中,就有人不跪韩国女boss,最后惨遭工厂联合封杀该地(门口一张小纸条,上书:本厂不shou河南…)…… 袁时中也展现了作为一个老祖宗,该有的强硬作风。 这人也不是腐儒那种穷清高,死撑着所谓‘节’‘气’的作风,他直接银子照收,然后命人将五十个鞑子推出营外,乱刀砍死…… 糖衣大炮? 行,糖我吃了。 炮弹我才不还给你,直接给你炸了! 袁时中的操作,骚的一批。 而城内的清军,竟然不敢出城报复,眼睁睁的看着袁时中耀武扬威一番,转身离开。 袁时中小袁营的战斗力,可见一斑。 可惜的是,袁时中不配合李自成攻打开封,准备投降明朝的举动,为他招致了杀身之祸。 未几,袁时中返回河南后,李自成夜袭小袁营,斩杀了袁时中…… 而后,小袁营将士被分做两部,一部分被李过接收,与孩儿军一道,成为了后来的忠贞营。 一部分被白鸠鹤的右营吞并,后来成为了“夔东十三家”的一部分。 不管是哪一部分,最后都展现了一个汉人该有的风采! 膝盖,弯不下去! 后世南阳邓州西部,有大小袁营、袁营、袁店等村庄,就是当年小袁营曾经驻扎的地方。 邓西属于秦岭的余脉边缘地带,这里全是波纹一般的岗地,历来被大军所喜。 此地周边有大小周营、大小孔营、大小老营、大小蒋营、前后军张营等村庄,都是当年革左五营曾经驻扎或者遗存下来的老弱军士发展出来的村落。 …… 牛成虎抬脚虚踢了陈二牛一脚,作势怒骂:“鳖孙,一天到晚大咧咧的,早晚有一天要被人砍了你吃饭的玩意!” 陈二牛呵呵一笑,也不争辩。 两人的举动,惹得身边亲兵一阵大笑。 有人起哄道:“大当家的,二当家吃饭的家伙没了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下面的小家伙不能没了。” “可不是么,二当家的二当家要是没了,那翠云楼的小翠花,炕头上可要换人咯!” 第49章 王八压泥鳅,一级压一级 “哈哈哈!”牛成虎大笑: “老二啊,小老二没了不要紧,你这腰子(胆气)可不能丢了!” “那哪能!”陈二牛也不生气:“老子就算鸟没了、蛋碎了,这个膝盖,可从不会弯曲了!” 牛成虎满意的点头。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后来会被这个被他视为兄弟的陈二牛,强迫着投降了满清…… …… 牛成虎率领的大军,在新城县三里外停下了脚步。 明军的表现,实在是太诡异了! 按照道理,城内的明军该出城一部分,依靠着城池附近,寻找一处高点扎营,与城内守军互为犄角。 就算这上策明军不使用,也该紧闭城门,选择最稳妥的守城办法才是。 然而…… 为啥城门会打开着呢? 莫不是城内的明军早跑了? 可是,为什么城头上的明军旗帜还在呢! “老二,你带两个百人队,试着冲一冲看。” 看着远处城门大开的新城县,牛成虎皱紧了眉头。 陈二牛也拧紧了眉毛:“大当家,情况有些诡异啊!” 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城头,胆大的性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大当家的,要不给我五百人?” “城门没有关闭,不管城内的明军打得什么主意,只要能冲进去,咱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你让我带两百人,万一明军在搞诱敌深入的套路,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了? 还不若直接给我五百人,就算明军有埋伏,我也能坚持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将明军的埋伏引出来了,你带人直接掀了他们的老巢!” 唱戏的唱的那一曲空城计能成功,还不是因为司马懿胆子太小! 要是他稍微有咱一半的胆子,直接干进去,哪还有后面那些事哟! 牛成虎眯着眼,盘算一阵。 此时情况已经很明了了。 明军攻城时只有百人! 这是探子们再三确认的消息,就算此后明军开始招募士兵,也不过只有短短一天一夜时间! 这些人,不足为惧! “行,我给你五百人。” 牛成虎盘算再三,点了头。 陈二牛咧开嘴,露出了发黄的大板牙,笑道:“那大当家的可要拨给我一半老兄弟们!” “这不成!” 牛成虎直接拒绝了:“老营的兄弟,是咱们立身的本钱,就这几百人,这可是宝贝,一旦折了,你我兄弟……” 他摇摇头,认真的拒绝了陈二牛的提议:“拨给你的兵,又不是刚刚招纳的牛马厮养,这都是陕西迫降的明军士卒,战斗力也还可以,足够你使唤了。” 熟知自家老大品性的陈二牛,一见牛成虎认真起来,就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决定了。 虽然心里有点小失落,但是,仔细想想老大的决定也没有错误。 小心驶得万年船么! 陈二牛只得点齐了五个百人队,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朝新城城墙徐徐而进。 …… 郝摇旗心里有点苦。 因为昨晚的事情,郝摇旗在明军中的地位更进了一步。 昨晚,眼见那恐怖威力的怪武器实验成功,明皇嘴角的笑都止不住。 在收拾残局的时候,明皇见到他单手提起了一百多斤的怪炮,顿时见猎心喜,让他再次当了一名扛旗手…… 郝摇旗撇撇嘴,自己似乎与大纛密不可分了…… 不管在哪里,都是一名大旗手…… 抬头看看日中的太阳,郝摇旗微微吐出一口气。 自己怎么在意起了这个? 他不是决定好了,只是看看明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此人真的不是坏人,那就放他一马,若是此人是暴君,那就联络暗探,召集人马,活捉了狗皇帝祭旗…… 不管朱由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都要去寻找闯王的。 李自成对自己有赠银之义啊! …… 但是眼前的情况越来越不妙! 再次当了一名大旗手的郝摇旗,心里有些慌。 完犊子了。 狗皇帝就在面前,他该怎么才能给外面的兄弟报信呢? 城内不能进啊! 这狗皇帝,委实太坏了! 那种叫做没良心的怪炮,发出的炮弹能炸塌一进青砖大房子,发射的散弹,能打两百多步远,最远处甚至宽达十丈…… 昨晚可是他亲手点的火,明皇在两百步远竖了一排木板,一炮过去,密密麻麻的全是窟窿……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哪还有活路? 郝摇旗看着拆空了城门洞后偌大一片房屋,堵起来的城墙阶梯,心里就有些慌。 该怎么才能通知城外的弟兄们呢? 这里是陷阱啊! 看着一字摆开的二十门没良心怪炮,郝摇旗脸色很是难看。 …… 大明次辅范景文,看着城外一字排开的骑兵,眼馋的直流哈喇子。 我滴个天啊,五百匹战马啊! 这要是夺过来了,那还不是天下之大,任意纵横了…… 皇帝带着他们打了一座城,才有二十多匹勉强能用的战马,而城外的流寇,竟然随手就是五百匹! 眼馋之余,范景文是既觉得心酸,又觉得可笑。 为何明明他们才是天下正统,却宛如流寇一样呢? …… 朱由检眯了眯眼睛,城外敌军侧后,小树林边孤零零的一棵松树,倒下了。 运输大队长已入觳。 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 陈二牛带着五百步卒,试探着接近了城头。 预想中的箭雨、弹林却始终没有出现。 空无一人的城头,就仿佛要告诉他们,这就是一座空城。 “哼!” 陈二牛冷哼一声,下令道:“张家柱,带着你的人,给我冲进去!” 他不是傻子。 明军的表现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家柱扭头看看,有心想再派人打了前站,可是,见到自己身边只有十来个衣衫破烂的军卒,不由得哀叹一声。 他本是朝廷百户,乃是正六品的官身武将,按照定制是有一百二十个正丁的。 然而,本该有三百亩良田的百户所,传到了他手中,已经只剩下三十亩旱地了。 别的全被长官贪了…… 朝廷拨付的养军兵饷,又只有原定的两成不到…… 就这,还是时不时就拖欠一年半载的。 自己的十来个兵丁,还是他脑瓜子灵活,该跑就跑、该降就降,这才攥住了的宝贝。 …… 第50章 朱由检的目的 “兄弟们,都放机灵点,要是不对头,能跑就跑,不能跑就看我眼色行事。” 见到自己实在是分不出来人马,再替自己打前站了,张家柱只得一边抓紧了破藤牌,一边给兄弟们使着眼色,磨磨蹭蹭的朝城门走去。 张家柱孜孜不倦的叮嘱:“都跟紧了我,可莫跑没影了……” 张家柱尽量用破了一个豁口的藤牌,遮挡住自己的要害。 十来个前明军,蜷缩着身子,哆哆嗦嗦的朝城门洞里走。 越来越近了…… 眼见到了城墙底下,城头上却始终没有反击。 “百户,这莫不是个空城?” 有兵丁嘀咕起来。 “管他是不是,情况不对咱就跑,一切以活着为重……” 张家柱一边说着话,一边悄悄探出脑袋,观察着空无一人的城头。 透过城门洞,似乎里面也没有人…… …… 陈二牛眼看张家柱众人走进了城门洞内,消失在阴影中,却始终不见明军出现。 莫不是这真的是个空城?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听城内忽然传出了一声仓皇失措变了音调的惊慌声: “不好了,兄弟们快跑啊,闯军杀来了!” 安静的城池,猛然就闹腾起来,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声音: 有人在喊着逃走,有人在惨嚎,有人甚至在哭爹喊娘…… 蓦地又一声大吼响起:“兄弟们别乱,闯军只有十来人,跟我一起将他们赶出去!” 兵戈相交的乒乓声、伤兵倒地的惨嚎声,交织在了一起。 陈二牛眼睛一亮,急忙对身边亲兵吼道:“快快报告大当家的,城内明军没有防备,当快点加派人手拿下城池!” 伴随着陈二牛的话语,城内的明军已经从混乱中醒来,逐渐恢复了编制。 只见城门洞内狼狈的逃出了两三人,定睛一看,为首者正是张家柱。 而他的身后,却有明军正在追击,透过影影卓卓的城门洞,可以看到几十个明军凑到了城门旁边,似乎正要关闭城门。 好机会啊! 陈二牛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大吼一声:“儿郎们,跟我冲啊!” …… 城门洞内,朱由检眼看闯军开始冲锋,下令道:“射死他们,一个不留!” 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圭当即拉开了弓弦。 “咻咻咻!” 三连发箭矢,将逃出去的张家柱等人射了个透心凉。 …… “陛下快上来!” 城头上的明军呼唤一声,从城墙内侧放下吊篮,将朱由检等人拉了上去。 原来,这一切都是朱由检预谋好的。 他要将闯军引进城内,然后关门打狗! 县城内,早就被布置成了一处猎杀陷阱! …… 朱由检本来正开仓放粮,劝说百姓们离开城池,猛然接到了王廉传来的消息。 他思考了一瞬间,就定下诱杀这群闯军的计策。 正好全城百姓被他放粮的举动感动了,纷纷自发的帮忙,将新城县改成了一个大陷阱! 五百匹战马啊! 这要是玩好了,可是一个大杀器! …… 眼见城内明军连城门都顾不得关,就一哄而散,陈二牛咧开的嘴,合不拢了。 这群明军可真是送财童子啊! 新城县官绅早早就派人送上了土地田册,以示投降大顺。 若不是明军又将新城县给占据了,自己怎么好意思劫掠呢? 既然新城县已经“反叛”,就别怪他搜查私通官军的奸细了…… 陈二牛骑着高头大马,噢噢叫着朝城内冲去。 身后的五百兵丁,一见二当家都亲自冲锋了,纷纷撒开脚丫子朝城门洞奔去。 陈二牛一马当先的前冲了几步,见到军卒们都跑起来了,他逐渐勒紧了缰绳,落在了人群里。 马儿会意,脚步逐渐慢了下来,被士卒超了过去。 “待会都给我机灵点,看到谁家的门楼漂亮,就找点血抹上去,实在找不到了就杀个百姓,喷点血在他们门上!” 陈二牛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 亲兵们舔舔嘴角,眼睛亮的就像星星: “放心吧二爷,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只要在那些豪绅人家的门上洒了鲜血,到时候,他们就有了勒索的缘由了…… 陈二牛正以为明军还和之前遇到的一样,是一群“一触即溃”的败军时,却不知不觉穿过城门洞,进入了城内。。 街道似乎变了样,原本到处都是的小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堵上了一些,军卒们就像是无头的苍蝇,跟着街道盲目的朝前冲。 时不时的遇到了一个岔道,又有士卒分流进去。 陈二牛无意识的扭头一看,却见不知怎的,城门楼处上城头的阶梯,竟然被砖石堵死了……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城内的明军哪去了? 为何一个人都没看到? …… 牛成虎眼见已经涌入了数百闯军,却始终不见明军反击,终于放下心来。 想来这应该是明军侦查到闯军大军到来,提前潜走了…… 看来夺取了新城的明将,手段很高明啊! 也是,若是明将是庸才,又岂能夺取了刚好处在闯王大军势力范围,和刘芳亮大军势力范围之间狭小真空地带的新城县呢? 此时的闯军,就像从占据了河南、湖北山西、陕西全境的闯军地盘内,伸出的两把巨大钳子,直接切入了北直隶大地。 此时,北方钳子的闯王本部,已经席卷京师周边。 而南部钳子的刘芳亮所部,也已经围困保定,势力席卷北直隶南半部分。 两部闯军之间唯有寥寥几座小县城,虽然早早投降了闯军,却还没有闯军驻扎,勉强算是一个真空地带…… 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牛成虎握紧拳头,对剩下的五百步卒下令道: “传我命令,让剩下的步卒也进城!” 生性谨慎的他,不知为何,做下了最保守的决策。 五百骑兵在手,就算明军有什么阴谋,他也完全跑得掉! …… 新城县城墙上。 此时的城墙,早已被明军堵死了所有的阶梯,成了一处环绕城池的制高点。 朱由检放弃了城内,只在城头和县衙防守。 第51章 闯军的真正实力 城内纵横阡陌道路交错的街巷,也被朱由检下令堵死了大半,整个城池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 城头上一字排开的没良心,炮口正对着一道道特意保留的街巷,这就是朱由检最大的依仗。 眼看闯军主将竟然如此小心,在这种“城门洞开”的优势下,都谨慎的让步卒先行进入,反倒是将他咬到了嘴边的肥肉——五百骑,留在了城外。 “锦衣卫同知何在?” 朱由检一边半蹲着身子,从了望口张望,一边轻声冷喝。 李若圭正坐在地上,依靠城墙两面的女墙,遮挡自己的身形,好不被闯军发现呢。 闻言,他半蹲着身子,站了起来。 “臣在!” 朱由检手指城外的骑兵:“传令县衙方向我军,给闯军一点痛楚,将城外的骑兵,给朕引进来!” 防守衙门的,正是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和锦衣卫都指挥王国兴。 锦衣卫是明初就成立的天子亲军,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但是,两百多年的辉煌,锦衣卫们掌握的技能很多。 像什么暗杀、谍报、搜集、刺探、策反、抄家……锦衣卫都玩得很溜。 区区旗语,自然不在话下。 李若圭亲手拿起一面旗帜,上下左右晃荡几下。 几个呼吸之后,县衙方向,也有旗帜晃悠了一阵。 “启禀陛下,王部堂和王指挥回复:必定完成使命。” …… 陈二牛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刚刚他冲锋的时候,不是还有明军在城门口射杀了张家柱那厮么? 为何他进城后一个明军都看不到了? 还有这城内是咋回事? 街上毫无人烟,处处房门紧闭不说,这在大军进城的时候很常见。 为何那些狭小逼仄的街巷,竟然都被砖石堵死了? 不应该啊! 虽然住在城里的百姓,要比外面的百姓富裕一些,但是,依旧有穷困潦倒的人们。 这些人居住的巷子,房屋搭建的到处都是,甚至有些巷子,还需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那些巷子甚至还不如贫民窟…… 为何这些街道都被堵死了呢? 难道——明将看他们不顺眼? 还是…… 他总不是将全城的人都杀光了,拖入小巷藏起来了吧? …… 陈二牛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枪炮声,喊杀声响彻天地。 士卒们一阵慌乱,立刻就有小校弹压安抚,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闯军就恢复了镇定,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下,借助房屋的掩护,开始集结起来,朝县衙附近摸去。 城头上,朱由检清晰的看到了闯军不过片息之间,就做出了进攻的姿态。 他暗叹:原主输的不冤啊! 此时的闯军,明显已经展现了高超的战术素养,甚至要比明军更像官军。 鏖战十几年的闯军,早已成了精锐。 看来李自成后来失败,并非是闯军战斗力不如清军,而是另有隐情啊! 当然,也许还与李自成拷饷京官,失去了士人之心有关。 …… 闯军刚刚冲到县衙附近,县衙墙头上,就探出了一片脑袋,他们端起火枪便射。 “嘭嘭嘭嘭嘭嘭!” 一阵乱枪过去,衙门前的广场上,倒下了几十个闯军,哀嚎声遍野…… 活着的闯军,甚至不需要将领催促,在枪声落下的瞬间,便迅速扑向了街道两侧,借助房屋藏住身形。 这样的反应速度,堪称精锐! …… 通常每座城池内,衙门都是仅次于城墙的军事堡垒。 衙门的大门口,都是一个“凹”字型,前方的凹陷处,就是大门所在。 门口两侧的围墙,是斜着的,若是用图形描述,衙门门口更像是一个( ̄︶ ̄)形。 此时,闯军拥挤在凹陷处,衙门内的明军,不停地探出脑袋,将一个个闯军打倒在地。 突然出现的明军,打了闯军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死伤了小百人之多。 然而,接连大战堪称百战精锐的闯军,展现了自己的军事素养。 不待陈二牛赶到指挥,低级小将们已经纷纷命人拆掉了两侧房屋的门板,竖起了一道道盾牌防线。 甚至,在一个部总(等同明军百户)的带领下,士兵们扛着门板,动作盾牌,门板彼此连接,排成一条木墙,缓缓朝着衙门门口推进。 而门板盾牌的后方,则有十几个弓箭手,正弯弓搭箭,不停的朝着衙门内抛射。 县衙内,远离围墙,正在装填弹药的新兵,第一波箭雨,就被射倒了好几人,哀嚎声响起。 其他新兵顿时慌乱起来,甚至有人手哆哆嗦嗦的,装火药的时候,火药也全洒在了地上…… “都慌什么!” 王国兴大喝一声:“贴近了围墙,不要离得那么远,箭矢的轨迹是弧形的,又不会拐弯,朝前两步,你们就死不了!” 有胆大的新兵,早已贴墙站立了,他们已经装好了子弹,将火枪递给站在高櫈上的老兵。 火枪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因为有了门板的防护,明军的战果几乎没有…… 闯军快捷而得体的应对,让王国兴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若是手下有几百老兵,这个时候,只消以部分火枪手在围墙上压制,以防闯军冲入县衙。 打开了大门,让老卒猛冲出去,掀翻门板,挥刀就砍,便能收获奇功。 要知道,每一个弓箭手,都是军中仅次于斥候的精锐! 砍死了这些弓兵,闯将能肉疼的吐血…… 要不试试丢手榴弹? 王国兴爬上三尺高的高脚凳,迅速探出脑袋,朝外瞄了一眼,又快速收回。 不行! 闯军离得有点远,手榴弹丢不过去! 他眼睛一转,见到院内的几门没良心大炮,微微摇了摇脑袋。 还不是动用这等大杀器的时候。 陛下的意思是将闯军全部吸引进来,然后关闭四门,关门打狗,好夺取闯军的马匹。 此时,进城的只有步兵,闯军骑兵是一个没动。 这可不成! 万一打狠了,吓住了闯贼,骑兵跑了怎么办? 所以,他既需要守住县衙,给予闯军杀伤,让闯军误以为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拿下全城,引得闯将不得不将士卒全部填进来。 又不能打痛了闯军,使得骑兵逃走了! 而且,前提还是他钓鱼的时候,可不能让自己这个“饵”,真的被闯军吞掉了! 这需要一个度。 第52章 王国兴妙用虎蹲炮 王国兴揉揉脑袋,头疼! 眼波的余光,扫到了大门两侧的小角门…… 咦,有了! “来人,把虎蹲炮给我抬几门过来!” 明朝火炮种类繁多,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上百种之多。 大明开国时以铜炮碗口铳为最,夹杂些许生铁炮。 中期有钱有粮,火炮种类多至近百种,甚至还鼓捣出了精钢铁炮。 等到明末战事频繁,一度用失蜡法铸炮的方法大行于世。 而袁崇焕斩了毛文龙之后,东江镇失去强力人物镇压,再加上袁崇焕为了掌握皮岛,故意分化皮岛诸将,使其彼此对立,东江镇战斗力下降的厉害,后金见机立刻攻打东江镇。 前文说过,此时的军镇,大都是自己制造火炮的。 皮岛上一样有铸造匠户。 就是这一次,后金掳走了能够制造火炮和掌握了失蜡法的工匠,从此掌握了红夷大炮的制造技术,而后因为自身就是“东夷”,于是将“夷”字改为“衣”,这才有了红衣大炮。 以奴仆反叛主人而起家的伪清,对于这一点忌讳的很。 毕竟,人家为了一句优美的千古名诗“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都能掀起文字狱大案…… 人家改的《明史》错漏百出,为了美化自己,故意在太祖卷部分,《明史》中记录了多起文字狱,经考证,只有一例是没有证据能证明《明史》记录有误的。 若说后朝改前朝史书,是为了统治的正确性的话,人家可是连前前前朝史书——《宋史》都给改了…… 将夷改为衣,只是常规操作而已! 基操,勿惊…… 且说火炮。 明朝购买了西方沉船火炮,而后改进来的红夷大炮,林林总总有十数种之多。 甚至还参考佛郎机炮,延伸出了带子铳,方便换弹的后装大将军铁炮…… 基操,勿六…… 而红衣大炮在清朝手中,翻来覆去却就增加重量、减轻重量的玩,不管是最大的数万斤威武大将军,还是最小的千斤百斤红衣,本质上依旧是前装滑膛炮。 勿槽,勿槽,基操…… 说回战场…… 士兵们人手一个,提溜着十几个虎蹲炮,摆在了前院内。 王国兴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虎蹲炮,脸上挂满了决绝。 “铳手上前,每两个虎蹲炮为一组,前者装填独子,轰开闯贼门板,后者装填散子,照着打开的空隙,给我猛轰贼人!” 王国兴一声令下,士卒们忙碌了起来。 虎蹲炮是戚继光发明的前装小炮,规格多种,大都在百斤之内,是一种类似于迫击炮的曲射性武器。 这东西莫看小,却是利器。 因为重量轻,炮架与炮身又是一体,一个士兵背上就能到处跑。 跑到位置了,放下来就能发射。 端得是便利的很! 而且因为射角的原因,更是适合林战、巷战、野战等多种复杂地形,因此在军中装备很多。 大体戚继光时期每五百军士,就有三门虎蹲炮。 明末这个时期,战事愈发的频繁,实用性强的虎蹲炮遍地开花…… 王国兴看着士兵们先用两钱火药,装入火门内,又称了八两火药,倒入炮筒,用木钎缓缓捣实,然后放入一个三十两重的大铁球、或者是100枚五钱重的小铁球。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王国兴又爬上墙头看了一眼。 发现衙门前广场上的闯军,已经距离大门只有三十几步了! “开角门!” 王国兴怒吼一声。 有士卒急忙跑去拿开顶门杠,准备打开角门。 角门就是大门旁边的小门。 王国兴对炮手下令道:“两两一组,门开后,独子炮先轰,散子后轰,两炮发完,赶紧后撤,让下一组上!” “记住了,每一组都给我瞄准了敌人打!” 炮手们轰然应喏。 若是昨天之前,他们必然怕得要死。 然而,昨晚陛下将他们召集起来,给他们演示了那叫做“没良心”的超级大炮。 从那刻起,他们就不慌了! 陛下说了,这玩意要造,就造他几百门! 到时候哪管千军万马,只管一炮过去——还有个屁哟…… “吱呀!” 缺乏润滑的角门,在门柱的吱呀呻吟声中,缓缓打开。 …… 门外的闯军一楞,明军这是闹得哪一出? 莫不是要投降? 咦,不好! 前排闯军,透过盾牌缝隙,看到出现在门后的,竟然是虎蹲炮,脸色顿时大变,急忙大吼: “快闪开,有大炮!” 话语刚出口,周围的闯军,脑海里还没有明白这句吼声是啥意思…… 就已经晚了…… 只见明军炮手两个人操持着一门虎蹲炮,两个大炮为一组,依次前后错开。 一人刚将火炮摆放到位,另一人就从炭盆上拿出了烧得通红的铁钎,插入了火门内。 炙热的铁钎,迅速点燃了火门内的两钱引火火药。 “嗤!” 透过小孔,引火火药又点燃了炮筒底部的发射火药。 “轰!” 一发炮弹,咆哮着,喷出了炮管,砸向闯军人群。 “咚!” 排的笔直的门板,有一门被直接轰碎了,扛着门板的壮丁,胳膊扭曲成了麻花,还来不及惨嚎,就被撞碎门板后去势不减的炮弹撕成了碎块! 炙热的铁球,带着烧焦血肉的焦臭味,接连打死十好几人,不知道弹到了哪里…… “啊,救命啊!” “啊,啊!我腿断了!” “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 受伤的闯军,哀嚎一片…… “两边的冲上去,中间的朝两边跑……” 闯军部总还来不及将话说完,就见到另一个角门也打开了,一发弹丸,也扑向了人群里。 炮弹打碎了另一个门板,在密集的人群里,犁出一道血肉胡同…… 不好! 快闪开啊! 部总焦急的大喊,张嘴,却嗓子紧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先前的角门内,那刚刚打完的虎蹲炮,被人提起就走,另一个早已安置到位的虎蹲炮,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 通红到白炽色的铁钎,再次插进了火门…… “轰!” “轰!” “轰!” …… 第53章 五百战马到手 王国兴一脸寒霜,面前的尸山血海,不能让他有了丝毫动容。 陛下曾经说过:这种小炮,当做大炮使用的话,毫无用处。 但是,若是两军相接的时候,这玩意又能建立奇功。 是以,这种炮,不能作为炮兵单独列阵,而应该交给百户们自由发挥…… 眼前的一幕,让他对陛下的这番话,理解的更加透彻…… …… 十几轮火炮过后,衙门前的广场上,已经尸横遍野…… …… 陈二牛赶到衙门附近时,密集的宛若鞭炮一般的炮声,勘勘停止。 映入他眼帘的,是遍地狼藉。 甚至,就连自发指挥的两个部总,都成了一堆烂肉。 “该死!” 看着紧闭大门,完好无损的县衙,陈二牛咬紧了牙关: “通知后部,立刻将大炮给我运上来!” 两百余士卒的伤亡,陈二牛急红眼了。 …… 不单单是陈二牛急眼,就连牛成虎也按捺不住了。 虽然闯王打下襄阳后,就开府建制,效仿朝廷,给闯军体系定下了官制。 然而,长达十几年以实力为王的惯性,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消减的。 就算今年正月初一,李自成打西安后,登基称帝,再一次定下大顺军制,也难以消除农民军内部的惯例—— 实力,才是一切的根基! 跟随闯王从襄阳打到了北直隶,又在保定受了挫,牛成虎手下,只剩这么点人了,若是折损多了,而没有补充…… 他就是个屁! 这也是为什么,牛成虎欣然接下独打新城县的原因——打下后他能募兵啊。 “大当家的,这炮还送不送?” 亲兵询问道。 听说二当家的攻打县衙时,折损了小两百人…… 新城明军竟然这么难啃? “给!” 牛成虎打定了主意:“不但要给,还要将所有的火炮全部送进去!” 他手指城墙,铁青着脸:“传令下去,留下一哨亲兵看管马匹,其余人随我进城!” 骑兵于巷战无用,反倒不如安置在城外…… 牛成虎倒要看看,新城县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明军,竟然让他折损了这么多儿郎! 这可是他仅剩的精兵啊! 都是跟随他一起从豫西走出来的好汉子们…… 对于明军的愤怒,使得牛成虎忘记了城门口的异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打败了明军,不但能招收如此强悍的降军,更能乘机招募士兵,扩大人马。 …… 新城县虽然是一个小县,却也有数万人口,牛成虎这一千多人,丢在里面宛若大海里撒了一把沙,浪花都掀不起来一朵。 就在牛成虎带人朝县衙扑去的时候,忽闻城头传来了一声怒吼: “动手”! 接着就是一声爆炸后的巨响: “嘭!” “哗啦啦!” 房倒屋塌的轰隆声,震得大地都抖动了几下。 他扭头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一堆碎石,挡在了城门洞口,堵住了出城的道路。 “不好!有埋伏!” 牛成虎话音未落,就听到东南西三个方向都传来了相同的声响。 “嘭!” “嘭!” “嘭!” “哗啦啦!” …… 四团硝烟,弥漫在城门楼上空。 完了! 牛成虎心中一惊,明军这是要瓮中捉鳖啊! …… 伴随着爆炸声,城头上的明军,哗啦啦全站了起来,端着各色武器,瞄准了城内的闯军。 革左五营不愧是天下少有的精锐,还不待牛成虎说话,闯军士卒便已经调转了方向,对准城门摆成了防守阵型。 “陛下,这是强军啊!” 刘文炳眼睛贼亮。 朱由检不理他,站直了身子: “朕乃大明崇祯皇帝,尔等已经被朕困在城内,而今上天入地无门,不若降了吧,朕既往不咎。” 朱由检朗声大喝道。 “皇帝?” 牛成虎皱了皱眉头。 崇祯不是已经被闯王围在京师了吗? 为何跑到了这里呢? …… 他想不通。 但是,想不通归想不通,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投降明廷。 天下十分,闯王已取其五,而今大势在闯王,这个时候,投降崇祯,不是找死吗! 牛成虎打定了主意,却也不声张。 他左右看了一眼,猛然夺过身后的大纛,斜斜指向城外,卖力嘶吼道: “兄弟们,冲出去!” 虽然明军引爆了藏在阶梯上砖石堆里面的炸药,使得这些提前准备的砖石散落一地,堵在城门洞前。 然而,却没有堵死了城门洞,只是形成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废墟罢了。 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爬过去! 牛成虎心中门清: 此时,纵然地利在明军手中,却也留不住他们。 顶多折损三成儿郎罢了! 伴随着牛成虎的一声大喝,闯军立刻排着严密的阵型,朝城门口反冲回来。 排在前排的士兵,举起了手中的圆形的藤牌,半蹲着身子,将自己全身大半藏在盾牌后,朝城门冲去。 “哼!” 朱由检冷哼一声,大手一挥: “上没良心!” 炮弹早就装好了,炮手们提着足足一尺直径的没良心大炮,放在了城门两侧的阶梯上。 炮尾正好抵住了台阶。 没良心在释放的时候,因为后坐力太强,是以需要在地上挖个斜坑,将炮尾塞进去。 明军这种是阉割版的没良心,威力并没有历史上那么大。 但是,在这个滑膛炮、黑火药时代,却堪称是神器了! 八门没良心,左右分布在城门两侧的阶梯上,正好对官道形成了交叉火力。 这一切说来很长,实际不过只有短短几个呼吸而已。 甚至,掉头反冲的闯军,才走了几十步远。 最前方的闯军, 距离城门洞还有百十步…… 火枪与弓箭的攻击距离,通常都是八十步左右,仰天攒射箭矢,也不过百十步而已。 而没良心的射击距离,则是两百步左右。 朱由检看着手持火枪,缓缓接近的闯军,深吸了一口气。 一百步…… 九十步…… 闯军举起了手中的火枪,瞄准了城头,只要再前进十步,就会立刻开枪,压制城头。 虽然这个距离上火枪的准头不足,但却能最大限度的减少己方的伤亡。 第54章 来自李自成的小纸条 牛成虎的目的只是压制城头,好让儿郎逃出去…… 就在牛成虎张嘴正要下令开枪的时候,朱由检怒吼一声: “放炮!” 炮手举起火把,点燃了没良心炮尾的火药引线。 “嗤嗤!” 火药燃烧的极快,不过眨眼之间,就钻进了炮筒里。 “嗵!” 一声震天怒吼,只见一团白炽色的火焰,从炮口喷出。 数百颗铁珠,形成了雨幕,扑向了闯军。 “啊!” “啊,我的眼睛!” “啊,救救我啊!” …… 一炮过去,手持盾牌的闯军士卒,被清空了五丈方圆大的一片。 满地残骸与伤病…… 刚才还密密麻麻全是闯军的街头,瞬间倒下遍地尸体,爆炸中心的闯军,无一人幸存,而爆炸点一丈以外的闯军,全部扑倒在地,血流如注,翻滚着惨嚎…… 被特意增加了钢珠,以求最大限度杀伤敌军的没良心,展现了什么叫做杀人利器! 一炮过后,无人敢动…… 这震撼的一幕,吓傻了牛成虎,也吓傻了闯军,甚至就连始作俑者的明军,都呆住了。 朱由检这里全场寂静,而衙门和其余的三个城门方向,听到南门处响起的爆炸,也按照既定战略,纷纷点燃了没良心。 四个方向,接连响起了四声同样震耳欲聋的炮声。 …… 惨嚎声,响彻全城…… “噗通!” 牛成虎跪倒在地…… “兄弟们啊,都是我害的你们啊!” “是我只顾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害了你们的性命啊!” 牛成虎抱着一具残破的尸首,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对着自己左右开弓,几巴掌下去,嘴角就溢出了鲜血。 牛成虎哭成了泪人。 这些矿工兄弟,都是跟着他一起从大山里的矿场上杀出来的啊! 他们情同手足,同吃同住,说好了一起享富贵…… 却被自己的一时私心,葬送在了新城县…… 朱由检挥手 制止了欲要点燃第二门没良心炮的军卒。 牛成虎已经没了战心,他看得出来。 都是华夏的好汉子,在这个异族即将杀来的当口,还是多保留一分力量吧! 都是华夏人,没必要赶尽杀绝。 朱由检站在城头,卖力嘶吼: “朕再说一遍,投降不杀,若不然,朕这超级大炮,定将你等全部轰成齑粉!” 没良心的威力有多大,军事发烧友都知道的。 当年的老美,躺赢了二战,成功霸占全球后,可是趾高气昂的很! 就算是他们,当吃了一顿没良心后,都懵了。 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大毛研究出了什么新型超级舰炮…… 连当年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老美,都吓得不敢动,更何况是这个时候的闯军了! 牛成虎降了…… …… 牛成虎投降,朝臣心中的最后一丝忐忑,终于落了地。 虽然陛下执意要救保定,那可是龙潭虎穴啊! 但是,此时想来有了这等震天利器,有了五百骑兵在手,就算战不过,逃也是能逃掉的。 以陛下的手腕,大不了打没了这些家底,像三天前打新城县那样,从头再来就是! 这五百匹战马,对他们来说,可真的是保命良策啊! 本来准备冒死直谏,阻止皇帝的臣子,选择了闭嘴。 …… 硕大的点将旗下,悬挂着一枚血淋淋的脑袋。 不是别人,正是后世出卖了牛成虎的陈二牛。 这等二五仔,不拿来祭旗,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朱由检匆匆整合了降军,连夜朝保定而去。 时间不多了啊! 满打满算,也不过只剩下两天时间了…… 就在朱由检拔营的时候,崇祯皇帝放弃北京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逃离京师,跳出李自成包围圈的消息,飞速的传播着。 而李自成这个枭雄,也只是震骇了两天,就飞书传令刘芳亮,务必堵住明皇南下的道路,杀死朱由检。 哪怕——放弃保定方正化部,也在所不惜! 这位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枭雄,展现了自己过人的胆魄,宁可卧榻之侧有一支强悍的敌军,也要先将明廷的主心骨斩杀…… …… 保定城外,大顺左辐营刘芳亮部大营。 一只信鸽被探子带到了刘芳亮面前。 “制将军,陛下最新命令。” 探子高举着信鸽,单膝跪地。 刘芳亮微微皱眉,李自成这个时候来了什么命令? 莫不是攻打京师不畅? 宁武关那一场惨胜,刘芳亮可是历历在目啊! 区区七千明军,竟然杀死了李自成五万精锐。 而京师又是明皇的老巢,是不是也有此等精锐驻守呢? “呈上来!”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刘芳亮沉声开口道。 不管怎样,先看看李自成的命令再说。 探子取出竹筒内的纸条,展开后恭恭敬敬的呈递给刘芳亮。 纸条很短,上面不过是数百个蝇头小字。 几个呼吸就能看完。 刘芳亮却瞪大了眼睛,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郭升、左光先、周凤梧等人见刘芳亮表情不对,急忙追问道: “制将军,京师如何了?” “呵呵!” 刘芳亮一声苦笑,将纸条递给众人:“明皇跑了……” 郭升是个急性子,抢了一把纸条,却被左光先先一步夺走,他等不得传过来,急切追问: “怎么可能?不是说京师发生了瘟疫,明皇的京营快要死绝了吗?明皇是怎么跑的?” 左光先与明廷大臣左光斗兄弟左光先同名,却是河南人,是革左五营的出身,与刘芳亮算是一脉。 也正因为这一点,李自成派来掺水左部的郭升,才抢不过他。 然而,此时的左光先却忘记了双方之间的龌龊,他失魂落魄的将纸条递过来,嘴里呢喃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人力终究有尽时啊!” 郭升三行并作两行,快速扫了一眼后,眼睛瞪大了。 “啥?” 他本来就要将纸条递给周凤梧了,却又下意识的拽了回来。 郭升再次将眼睛凑到了纸条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研究一遍,才张着嘴,无意识的吐了三个字: “卧槽!” …… 第55章 必死之局? “发生了啥事了,你们急死我了。” 周凤梧见三人都是一副撞了鬼的表情,再也等不及了,他起身,一把夺过纸条…… 周凤梧也愣住了。 啥? 明皇竟然乘坐金龙跑了? 嗳日忒怼! 到底咋跑的啊? …… 众人只顾着震惊朱由检的逃脱方式,却忘了闯王李自成还有下半句—— ‘吾弟芳亮及诸位兄弟,万万不可走脱了明皇,必要时哪怕放弃了保定方正化部,也要将明皇斩杀……’ …… 白沟河距离新城县三十余里。 从保定直达京师的官道,正好途经此处。 在官道和白沟河的交叉处,有一座青石桥,此时的桥前,一千余大军刚刚跨过了石桥。 这大军,浑然不似这时代的军队,竟然做到了人手一骑——虽然大半都是耕牛…… 但是,也算迈入驮马化了…… 实际上,这些耕牛,都是四大家各地庄子所有,全被充为军资。 这行人马,正是朱由检一行。 朱由检骑在马背上,扭头北望,远处通天大火尚未熄灭。 那是新城县。 朱由检下令焚毁全城! 再有一个半月鞑子就会入关,到时候整个北方大地将会被鲜血铺满。 此时的他,没有阻挡鞑子的实力,唯有尽最大限度劝离沿途百姓。 为他们指一条生路吧…… 官仓和四大家的粮食,他只带了足够大军食用七天的口粮,剩下的全部分给了百姓们。 条件就是这些百姓离开城池,去太行山山区避祸。 …… 范景文看着一匹匹耕牛,拖拽着农户耕地时驮犁耙使用的“拖子”,每一个拖子上,都摆放着一具没良心大炮。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水囊递给朱由检: “陛下,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了,您喝口水润润喉吧。” 拖子是一种没有车轮的长方形框架,通常为铁质或者木质,类似于雪橇车。 接地的两根竖铁(木),两头上翘,以免拖拽时勾住崎岖不平的地面。 使用时,将拖子的挂钩,连接到牛马的缰绳上,直接在地上摩擦滑行。 因为接地面积小,也不比车轮费力多少。 当然承重能力就比较可怜,一架拖子只能拖动几百斤的重物。 这东西直到九十年代的农村,都还有使用的呢。 朱由检摆摆手,扭头含笑看着范景文: “老阁臣怕是来劝谏朕的吧?” 范景文苦笑:“就知道瞒不过陛下。” 他整整衣冠,正色道: “陛下,虽然老臣不得不佩服您对于战场的把控能力,但是老臣还是要说——战场凶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您应该将此战交给将军们!” “若是陛下执意要亲自上阵,老臣愿意打着陛下的九斿黄龙旗(you),假冒陛下,替陛下做先锋……\\\" 范景文一脸严肃:“陛下,您才是国家的希望啊,老臣和方监臣,便是死了,也与国无碍啊!” 朱由检看着一脸正色的范景文,只觉得一股荡然正气扑面而来。 他这是怕朕战死,要替朕去死! 这才是真正的大臣,该有的模样啊! 他整整衣冠,也满脸严肃,弯腰给这为了国家舍生忘死的老臣拜了一拜: “老阁臣公忠体国,朕知矣。” 朱由检摆摆手,制止了范景文想要再次劝说的嘴: “范阁不知,此战,范阁看来很是凶险,在朕的眼中,却宛若探囊取物。” “老阁臣去岁腊月底被擢跃入京,而今不过两个多月时间,但是,你也该知道,半年前,朝廷还压着李贼打。” 范景文点头。 这天地,变化真大,不过短短半年时间,李自成就凶悍到了这等地步。 却听皇帝继续道: “李自成的兵马,大半都是这半年内各地明军战败后转投于他的,小半则是革左五营、以及曹操罗汝才被杀后的部分旧部依附而来。” “李自成还没有时间,彻底让这些人归心。” 范景文继续点头:“陛下这般分析也对,李自成的兵马大半都是依附关系,他们打顺风仗凶悍无比,一旦受挫,这些非嫡系必然会离心离德的。” 实际上这也是李自成这样的农民起义军,无法成事的原因。 当流贼,就意味着逃窜各地,部属时分时合,长时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朝廷,一旦失败后,就各奔东西了。 同样道理,这也是李自成这样的流贼成事后,大杀勋贵的原因。 每个派系都只认自己的老大,中央的命令得不到贯彻,不杀这些山头老大,杀谁呢…… 朱由检见到这一点得到认同,轻蔑的一笑: “刘芳亮是革左五营的山头,是河南起家的流贼头目,李自成的嫡系是以陕甘边军为核心的陕西人马,双方本就离心离德……” “此次,李自成围了京师,朕本是必死之局。 但是,朕跳出来了……所以,在那刘芳亮面前,就是无限生机。 因为,刘芳亮等人怕朕死了!” 范景文眼睛一亮,急忙道: “臣明白了!” “当陛下出现在刘芳亮大营外时,本身对于刘芳亮等人就是一记心灵重锤,然后再有没良心、热气球等神器出场……” “哈哈哈!” 不知不觉凑过来的群臣,朗声大笑,压抑在心头的恐惧一扫而空。 刘芳亮部有十几万人又咋样? 这个时候,能放心李自成不会杀功臣的,可没几个人了! 李自成都已经占据了大明京师呢! 按照惯例,正是要杀功臣的时候。 刘芳亮自然会忌惮。 刘芳亮所属的左营,将士大部分又都是河南人,不是李自成嫡系! 若说这些都不致命,千不该万不该,李自成不该在这个时候,打乱了五营原本的兵力构成! 李自成西安称帝后,将五营兵马互相调派了一部分,又将自己的嫡系,打入他们之中,以期控制全军。 这也是为什么李来亨在左营挂名的原因。 刘芳亮部,一样有李自成派来的陕西兵马! 这些人可不是单纯为了打仗的。 他们肩负着监督刘芳亮的重任! 若是大顺一直打顺风仗,刘芳亮这些人是不敢对李自成的命令阴奉阳违的。 可是—— 此时本该被李自成二十万大军困死的崇祯,却出现在了以河南兵马为主的刘芳亮面前。 这让刘芳亮如何想,如何看? 第56章 周皇后耍横 刘芳亮敢杀朱由检吗? 他敢确定杀了朱由检后,李自成不会赐死自己吗? 人都是自私的。 养寇自重又不是只有大明的朝臣才会玩! 也许——李自成不掺杂左营,刘芳亮兴许还不会这么想…… …… 朝臣越想越是高兴,嘴角甚至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等到他们兵临保定的时候,天上有热气球半空乱炸,地上有没良心怒吼开道,刘芳亮派来阻挡的大军,只有死伤惨重的境地。 如此一来,不说对闯军内心的震撼与打击…… 他刘芳亮敢将自己的实力损耗殆尽吗? 杀一个带兵的大将不容易,杀一个没有兵马的纸老虎——还不是一根弓弦、一杯毒酒的事! 有的是大将不怕死,刘芳亮的确是个猛人! 但是,要知道每个大将都怕不明不白的死! …… 朱由检与朝臣的猜测,刘芳亮也想到了。 他以需要冷静思考为名,将将士们都赶了出去,然后换了身小将服装,出现在赵应元的营帐内。 “赵兄,让你的亲兵,悄悄去将咱老五营的头领都喊来。” 刘芳亮压低了声音,对赵应元交代道: “记住了, 不要让闯王的人看到。” 赵应元眼睛一亮,仔细打量了刘芳亮一眼,见他眉头紧锁,嘴角顿时带上了笑意: “将军的意思俺明白了,你放心吧,俺的亲兵都是矿上的老兄弟!” 赵应元收起了笑容,转身出去吩咐亲兵去了。 对于赵应元,刘芳亮是毫不怀疑的。 甚至,比相信他 自己的亲兵,都还要深信不疑。 不单单是因为赵应元是革左五营的老人! 更因为赵应元和李自成有仇! 赵应元本是革左五营大佬贺一龙的头号战将。 革里眼贺一龙和诨号左金王的贺锦,是革左五营中实力最强大者,革左五营以两人命名,就知其一了。 贺一龙一贯支持人缘更好的曹操罗汝才,来做农民军领袖,素来看不起跟自己实力差不多的李自成。 去年三月,李自成设宴宴请罗汝才和贺一龙,曹操没去,贺一龙却到了。 结果,贺一龙被李自成埋伏的刀斧手斩杀当场。 李自成又连夜带着亲兵,伪装成贺一龙属下,拿着贺一龙的牌子,进入对贺一龙几乎不设防的曹操军营,将罗汝才杀死在了卧室内。 然后,李自成召集了手下,兵围贺一龙大营,扬言贺部兵马若是不支持自己,就鱼死网破! 赵应元无奈,只得带着贺一龙部兵马,挂靠在了李自成名下。 然后,李自成又如法炮制,吞并了曹操部分人马…… 今年正月,被排挤出了权利中心的左金王贺锦,又战死在了西宁(青海)。 接连失去两位大佬,革左五营更加难以抵抗李自成,这才有了接受西安整编 的事情来。 但是,李自成杀了自己老大的事情,赵应元从来没忘! 历史上的他,在李自成去山海关激战时,脱离李自成队伍,独自去了山东,杀死了伪清任命的山东总督,最后被满清大军杀害。 …… 不多时,革左五营出身的头领们,济济一堂。 刘芳亮对赵应元使了个眼色,赵应元会意,当即开口道: “前天是老大王贺将军的忌日,不知诸位可曾派了祭品?” 赵应元的话,让众人一楞。 贺一龙的忌日不是都过了好几天了吗?哪里是前天啊! 有聪明人已经开始思考,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作为贺一龙的头号大将,赵应元怎么会不知道贺一龙的忌日呢? 牛万才却是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沧声道: “老大王的恩情,老牛我不敢或忘,自从老大王被害后,我日夜都供着老大王的灵牌,又何须什么忌日呢!” 周凤梧是个精明人,他扫视一眼帐外,只见把守帐门的却是赵应元的亲信, 他心中顿时了然,于是开口道: “刘大当家的,咱们都不是旁人,都是老五营的出身,我今儿把话撂这里,不管大当家的如何决定,我们五营理该同气同声!” 素来比较莽的左光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俺就知道,革里眼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赵兄弟,你是个啥章程?俺老左别的没有,三千矿上儿郎,当得三万大军!” 一众老兄弟纷纷表态。 温和者言语里的意思:革左五营应该自是一派才对。 激进者,甚至喊出了为革里眼贺一龙报仇的话语了…… 刘芳亮见到众人没有拖后腿的,这才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闯王的二十五万大军,没有围死了明皇。” 这个消息,裨将也就是都尉以上者,早前已经在刘芳亮大帐内听到了,是以并不惊奇。 兵马不多,只是得到了一个都尉头衔的头领们,却是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周凤梧只得详细的将李自成传来的消息,又解释了一遍。 众人听后,感慨一阵,再次询问刘芳亮的意思,却听这位闯军左营主将开口道: “明廷山海关诸将的故事,诸位可曾听闻?” 周凤梧扬眉,诧异道:“大当家 的意思是放过明皇?” 刘芳亮嗤笑:“不是还有郭升他们么,我们出把力就得了……” “自家的儿郎,咱不心疼,谁心疼,闯王那边应付应付,派点降军意思一下就得了!” …… 不管革左五营部与李自成部的恩怨如何,刘芳亮等人想破脑袋也不敢去猜——占据了新城县的小股明军,竟然就是大明皇帝。 …… 时间倒退回四天前。 凌义渠等大臣带着后妃以及朝臣的家眷们,出了水门,到了范景文提前安排的船只上。 此时,正好朱由检乘坐热气球环绕全城。 闯军见到全城同仇敌忾,刘宗敏下令全军退出京师。 眼见离开的大好时机就在眼前,凌义渠正要下令船队离开,却忽然接到皇后召他面见的消息。 他不敢怠慢,当即乘坐小船,来到周皇后乘坐的船只上。 凌义渠刚行了礼,就听周皇后开口道: “凌卿,贼子围城,吾父兄尚在京师,可否派人接他们一并离开?” 第57章 皇帝密旨 周皇后有些生气了,言语里带上了几分冰冷。 凌义渠叹息一声。 他的怀里,有皇帝赐予的一封诏书,上面仅有寥寥数字。 但是,他不敢用! 他凌义渠是忠臣,而不是权臣,更不是枭臣。 这一份诏书,是陛下对他的信任,却也是对他的考验。 因为诏书上只有八个字——“后妃若乱,杀母存子。” 凌义渠想了想,开口婉拒道:“娘娘,臣委陛下重托,以国本交于微臣,请娘娘治罪微臣,国本重担在肩,臣不敢稍有闪失!” 凌义渠再一次拒绝了皇后的命令,他忠的是大明,是皇帝! 而不是一个女人! 况且,周奎是什么人,周家是什么人,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呢! 接他们来,谁知道是接来了一个勋贵,还是接来了一个叛徒呢? 朝臣逼宫的戏码,就在早上啊! 周皇后一拍桌子,气的俏脸煞白:“凌义渠,你当真不去?信不信本宫这便让人取了你的乌纱?” 那可是她的父亲、她的兄弟啊! 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在这个危难之际,她只想带走自己的亲人,凌义渠连这一点都不肯吗? 周皇后只觉得一股委屈憋在心里,不知道找谁诉说。 她泪水滑落脸颊,哭泣道:“我怎么这么命苦,皇帝让你送我离开,可不是让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呜呜……” “噗通!” 凌义渠跪倒在地,身上的诏书,被他死死的攥着。 陛下纵然有令再先,他也不敢弑杀国母啊! 眼下只有软抵抗过去了。 凌义渠低首叹息。 局面正僵持着,却被张皇后察觉出了异样。 为何船队迟迟不动呢? 她一番打探,知道负责指挥船队离开的凌义渠被周皇后唤走,当即猜出怕是周皇后处出了岔子。 张嫣急忙坐上小船,带着三皇子赶往周皇后处。 刚上了船,就看到周皇后正呜呜的哭,凌义渠一张脸憋得通红,却只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张嫣唤来一个小宦官,三两下就问了个清楚。 她先是让三皇子带着太子,去自己的船上,以免周皇后尴尬。 然后才走上前,一边擦着周皇后的泪水,一边扭头对凌义渠开口道:“凌卿去忙你的吧,先让船队走了再说。” 周皇后见嫂子不分青红皂白,先带走自己的儿子,又指派走了凌义渠,心里更加委屈,一时间又被憋得难受,哭的更伤心了。 张嫣叹息一声,语气有了几分加重: “妹妹素来喜欢读史,连这都看不明白吗?” 周皇后听到张嫣跟她说话,嗷嚎一声,抱着张嫣哭的更厉害了。 “皇嫂,我只是想要让父亲兄弟他们一起走而已,我……” 张嫣一声叹息:“姐姐我也有家人,姐姐更是自幼丧母,唯有父亲一位血亲了……” 张嫣这么一说,周皇后猛然想起,皇嫂可是比她更惨啊! 自己好歹还有兄弟姐妹,张皇后家里可就只有她一个女子…… 张嫣摸了几下周皇后的后脑,叹息一声: “妹妹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出了这宫,便是国事最重,陛下最重,国本最重! ……你我皆不重要了,汉之钩弋夫人旧事,妹妹难道就忘记了吗?” 钩弋夫人? 周皇后浑身一颤,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水,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嫣。 皇帝怎敢? 他怎么敢效仿武帝,处死自己! 他难道不怕…… 张嫣叹息一声。 皇帝的心思,她懂。 为了让孩子们活着,皇帝连三皇子都过继给了自己。 虽然这里面有给天启续血脉的意思,但何尝不是对皇子的保护啊! 皇帝都做到了这里,又有什么是不可舍弃的呢? 陛下可是连京师都给弃了啊! 区区一个女人,乱了皇帝的布局,让皇帝陷入被动之中…… 杀了又有什么呢? 大明的后妃们,可没有反抗皇帝的实力啊! 给你赐予,那是君恩,恩宠你了,可以捧你上天,若是惹恼了陛下,不过是三尺白绫、一杯毒酒罢了…… 况且,大明都到了这等境地了,她们能为陛下做的不多,不给陛下添乱,不打乱皇帝的布局,就是自己为皇帝做的最大贡献。 只有大明还在,陛下还在,她们才是国母啊! 这傻妹妹,怎么这一点都看不透呢? …… 凌义渠离开之后,急忙招呼船队朝北方驶去,他站在船头,让冰冷的风吹拂去内心的烦闷。 想了很久,凌义渠挥手招来两个门人,吩咐道: “你们都是跟随了我几十年的老人了,今日老爷有一件可能会丢了你们性命的差事,你们若是不愿,我不勉强。” 两人沉默的行礼,齐齐沉声道:“但凭老爷差使!” 凌义渠这才吩咐两人:“陛下要离开京师,朝臣、勋贵中还有些人也无甚大错,你等待船队出城之后,折返回来,通知彼等离开。” 两人点头,默默等待凌义渠吩咐。 凌义渠想了想,说出了数十户人家,两人认真的记了。 凌义渠继续道:“你俩最先劝说离开的,当是张皇后之父太康侯张侯爷。” 陛下缺饷银,被天启皇帝责令归家读书的张侯爷,千里迢迢从河南祥符赶来京师,给陛下送银,这份情,做人臣子的,要替陛下记住了。 两人默默记下。 凌义渠看了看周皇后所在的船只,低声道: “陛下有吩咐,通知谁,也不准通知周家,你俩不准知会周奎!” 陛下说过,以周家的人品,莫说是为大明效力了,怕是必然会将皇子们献给闯贼的。 凌义渠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确定,但是,周奎的人品,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他也不想救周奎一家! 若不是这厮忒无耻,一毛不拔不说,更是给朝臣开了个恶劣的头,陛下也不会连募军的银子都凑不到! 逼得皇帝在对唐通这个唯一进京勤王的大将赏赐时,都拿不出银子,掏空了内库,竟然只能给予唐通四十两赏银,给唐通部士兵每人五钱银子…… 这周家老狗,死了才好! …… 范家庄。 这是辽东将门世家吴家的别院。 第58章 马屁拍在马腿上 后世这里归丰台区管辖,距离南苑机场很近,紧邻三环,已经成了高楼林立的市中心。 而这个时候,范家庄周围都是千里良田。 大明定都北京两百多年,京师附近田地早已被权贵巧取豪夺殆尽。 而今,这一片十万亩良田,归属吴家所有。 并在范家庄修建了奢华的私人园林。 吴家本是辽东绥中镇中后千户所的军户,是大明军户中的低级军官。 吴家祖籍安徽徽州,明初不知何年迁至高邮,后又迁入辽东,到吴三桂爷爷那一代的时候,成为了军户所的余丁。 这个时期正是万历后期,大战不断,老吴靠着走私战马的勾当,积累了大量家财,到了吴襄时,拥有战马数千匹。 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背地里难脱辽东军团手套的嫌疑。 吴襄这么富,自然是要谋划出身的,他娶了当时辽东大将祖大寿的姐姐,立为续妻,又将自己的妹妹嫁给祖大寿做妾。 也就是俗称的二转换亲,互为姑舅关系。 这么一来,吴襄就成了辽东将门体制内成员。 于是,在辽东将门的操作下,吴襄变卖千匹战马,拉杆子干后金的事迹,传遍了大明。 有了名,自然就有权了,再加上后续的一系列操作,吴襄高中武状元…… 而今的吴家明星是吴三桂,以年仅32岁的年龄,忝为大明平西伯、辽东总兵,镇守辽东诸城,治所宁远城,并节制山海关。 也就是说,大明持续近百年重仓投资的辽东重资本团,明面上全数落入吴三桂手中…… 如此一来,范家庄这一处私人园林,确实不算什么了。 …… 李自成站在北国少见的假山流水南方庭院前,眉头紧锁。 牛金星弯腰侍立一侧,见李自成满脑子心事,眼睛转了转,开口道: “陛下可是为了朱家皇帝走脱之事而烦恼?” 李自成瞥了牛金星一眼:“崇祯就算走脱又如何?北方是额的天下,四川是那黄虎张献忠的天下,南方早就不要他了,额担忧他作甚?” “去去去!”李自成烦闷极了,挥手驱赶:“你这老儿心眼忒多,没事就来烦我!” 牛金星不以为意,依旧笑呵呵的侍立在一侧。 他指了指北方:“陛下不为明皇而烦恼,必然忧虑的是那满虏了。” 李自成点头:“是啊!” 他忧心忡忡:“先前没料到明皇这般虚弱,竟然一推就倒,额中了满虏的奸计……” 牛金星拧眉,一脸煞气道:“都是那群山西贼,若非彼等连通满虏,又岂会让陛下如此为难!” 李自成摆手:“一码归一码,八大家虽然这件事上对咱不利,但是,之前额能屡屡自明皇手中逃脱,也多赖八大家之功!” “若不是他们通知满虏,在额被追赶的走投无路的时候,让满虏入关祸害明皇,逼得明皇不得不撤军,额怕是尸首都成白骨了。” “额做人,一向功是功过是过,就像曹操,额就是杀了,也不是不敢承认的。” 牛金星点头,又急忙拍了几句马屁,脑海里却嘀咕起来: ‘从这一点上来讲,李自成不愧是枭雄。 不管是明廷那些先前追他们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大将,还是曹操、贺一龙的手下,哪怕是射瞎了李自成一只眼睛的陈永福,李自成都来者不拒,只要投降,照单全收,而且还让他们继续领兵作战。’ 牛金星脸色不动,手指却扣了扣袖角: 当然,有两人例外。 一个是扒了李自成祖坟的汪乔年,这人被李自成五牛分尸,车裂而死。 要说这事,还是李自成做的不地道,他和张献忠,先后两次刨了朱家的祖坟…… 而另一个人,则更让李自成恼怒了,那就是高杰。 陈奇瑜打李自成时,高杰镇守大营,结果和李自成老婆邢氏滚了床单,然后带着李自成的老婆,带着李自成的大军跑了…… 要说这李自成,委实有些呼伦贝尔…… 李自成一生三个老婆一个妾,两个正室夫人给他带了帽子…… 牛金星腹诽一阵,下意识的瞥向了李自成的胯下…… 自家陛下哪里都好,作风正派,性格坚韧,也颇有容人之量,唯独这后宫…… 一塌糊涂啊! 李自成哪里知道牛金星一时间想了这么多,并在质疑自己究竟成不成呢? 他摆摆手,制止了牛金星的马屁。 李自成开口道:“去岁年秋的时候,额与满虏约好,今春一并攻打明廷,额先在襄阳发动,直插西安,待明军被额调动到陕西,则由满虏再次入关牵制明军……” 一提起这事,牛金星也有些恼:“陛下,我已经知会八大家,让他们通知满虏不必来了……” “按照以往惯例,八大家会在半月内将消息送到,一月内给咱们准确的回复。” 牛金星挠挠头,颇有些不解:“为何而今已经超期十几天了,还不见八大家传过来的回话呢?” “彼等只为利益!”李自成一拳砸在假山上,愤恨道:“这些商贾,就该全数处死!” “这些年来,额抢了多少好东西,全交给八大家贩卖了,甚至,额破城所得金银,也是通过彼等换的粮食!” “哪一桩,不让他们吃的肚满肠肥……” “让他们办点事,竟然如此墨迹!” 牛金星无奈,陛下说的轻巧,八大家已经在关外张家口经营好了一切,家中大半资产、重要人员都已经转移到了关外。 想要惩戒人家,当真不容易啊! 两人正在恼怒,忽有亲兵来报,说是上丞相张国绅来了。 张国绅本是陕西布政使参政,三年前归降李自成。 因为此人是明廷投降李自成的第一个省级大官,是以,去年李自成在襄阳开府建衙后,就被命为上相。 也就是大顺政府的文官之首。 李自成扫了牛金星一眼,后者会意,当即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军伍之事来。 不多时,亲卫领着张国绅走了进来,却见这厮的身后,竟然跟着一个女子。 第59章 来人,把这无耻之徒给老子拖出去活剐了 那女子长得面庞白皙,脸若桃花,眼如杏波,樱桃小口,整齐的贝齿,端得是美极了。 再看她的身段,却也婀娜多姿,曲线玲玲,高挺的上胸,丰隆的臀部,好一个绝色美人。 她一身水蓝色的比甲,粉色的百褶裙下绣着几朵争艳的出水芙蓉,与配了金线的褙子,肩上更是一条绣云霞鸳鸯纹霞披。 这赫然是一个有官身的五品命妇装扮! 李自成颇有几分厌恶的扫了张国绅一眼。 张国绅带着女子,走到李自成面前,弯腰下拜:“臣参见陛下。” 那女子也开口,声音宛若珠玉落溪水般动听:“贱妾邓太妙参加陛下,陛下万寿安康。” 李自成压着火,挥手让两人起来。 张国绅却指着邓太妙道:“陛下,此乃臣同年同乡好友,明廷前太仆寺少卿文凤翔续妻邓氏,邓氏出身乃江南大族,通经史,善诗文,臣献为陛下以为陛下红袖添香。” 听了张国绅的话,李自成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家伙献上的,竟然是这厮好友的老婆? 果真是个畜生! 李自成脸上却毫无愤怒,嘴角甚至带着一抹笑容。 熟悉他的牛金星心中咯噔一声。 他追随李自成许久,早已摸透了李自成的脾气,若是李自成当场暴怒,只消有人劝解,便能化开了。 若是李自成冷笑——那就活不成了! 当年汪乔年就是这么死的…… 对于李自成的反应,两人浑然不知。 那邓太妙也再次盈盈下摆,更是不着意间微微提起自己的裙角,露出包裹后的修长小脚,话语惹人怜惜: “妾蒲柳之姿,万望陛下恩赐,让妾能跟随陛下身边,日夜聆听陛下教诲……” 自宋朝时,就有了裹脚的习俗,大体上类似于现代女性穿高跟鞋、穿黑丝袜。 …… 自从造反以来,李自成何时曾安安稳稳的呆在一个地方了。 长久以来的四处奔逃,让李自成养成了极度痛恨裹脚风俗的脾气。 女子天然的脚掌不好吗? 都是彼等世家大族,玩女人玩出花了,竟然喜欢瘦脚! 那瘦脚能干活吗? 灾难来了你能逃命吗? 你等果真该死! 李自成冷冷的看着张国绅,心中为他判下了死刑…… 更何况这张国绅更是触及了他李自成的死穴——他的两位正妻,就是这么跟人跑的! 这厮竟然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戕害好友之妻! 就该千刀万剐! 张国绅犹在喋喋:“那文凤翔忒为短命,舍弃了邓氏撒手而去,这弱女子孤苦伶仃,若有陛下垂青,也是此女的福分……” 他打的主意是个人都猜得到。 无非是见李自成夺得了天下,想要献上女子,以求荣华富贵罢了。 只是,这献女也不是那么好献的,若是庸脂俗粉,怕惹得李自成不快,若是绝色—— 北国大地动荡十数年,上等姿色美女,让他一时间去哪里寻找哟! 更何况,李自成的现夫人高氏,也只是一般姿色,以邓氏的美貌,自然轻而易举就能将高夫人打败。 况且现今的李自成是要坐天下了,诗书才气无一不缺的邓氏,将来的地位怕是贵不可言啊! 他张国绅一手送出来未来的“大顺皇后”,岂不是要官运亨通,富贵长久了…… 张国绅还在说话,李自成已经压不住怒火了。 他一脚将张国绅踹倒在地,怒吼道: “左右,与我拿下!” “唰唰唰!” 亲兵们闻声而动,将张国绅按在了地上。 李自成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 “兀那文贼,委实该杀! 那文凤翔是你同年故旧,你这厮不说照顾好了人家的妻子,竟然还要打歪主意!” “市井之徒都知道朋友妻不可欺,你这厮当真不客气,竟然想要将她推入火坑,深受万人唾骂!” “你该死!” 李自成气急了,怒吼道: “今额纵使额饶了你,老天都不饶你!” “左右,给我推出去活剐了!” 李自成气急,直接下令要将张国绅千刀万剐。 张国绅吓得屁滚尿流,急忙跪在地上,求饶连连。 黄褐色的尿液,在地上蔓延…… 恶臭味、尿骚味扑鼻而来,充斥着整个花园。 牛金星上前,凑在李自成跟前,低声道:“陛下,这厮该死,但是不该动用此等极刑,以免明日消息传开,对陛下不利啊!” 此时,他们还没有进入京师,贸然活剐了投靠他们的最高等级明臣,就怕京官们反叛啊! 明日就是进城的时候了,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节外生枝啊! 李自成咬着牙,强压着自己的愤怒,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改了命令: “将这厮给我秘密处死,把尸体给我剁碎了喂狗!” “陛下饶命啊,饶命啊,我张国绅对陛下忠心耿耿啊!”张国绅哭嚎连连……、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李自成冰冷的挥手。 亲兵将哭嚎着挣扎的张国绅拖了下去…… 张国绅哭喊声动天,甚至夹杂着些许怒骂,片刻之后,却没了动静,不多时,就传来剁饺子馅一般的乒乓声…… 可笑张国绅,苦学二十载,官场钻营十多年,竟然因为心术不正,拍马屁拍拍在了马腿上,生生丢了自家性命。 就连尸骨,也落了个被狗啃的下场! 邓太妙见到早已说好送自己一场富贵的张国绅,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害怕极了。 她匍匐在地,求饶连连。 事已至此,唯有撇清自己,将一切罪过全部推到张国绅身上了。 她哭诉自己如何凄苦,在没了男人的时候,还被男人好友逼迫,要她委身李自成…… 李自成是一个枭雄,却对女人的心思猜不着摸不透。 …………………………………………………… ps:昨天本来是三章的,奈何下午到晚上狂风暴雨不断,镇上的高压电被刮断了,顾不得修改就赶紧上传,3demoji,电脑电池不行,抢死忙活传了两章,关机了…… ┭┮﹏┭┮各位兄弟,帮个忙,到最后给个五星好评,让我冲到高分榜,挣点钱换个电脑吧…… 点评需要五十人以上,才会改系统自动给予的评分,这也是本书为什么评分不高的原因。 谢谢大家了! 第60章 吴襄献歌姬 李自成本来要让人送邓太妙回家,听闻邓太妙说自己早已被张国绅玷污,此时回去,必然会被浸猪笼的。 见这小女人实在可怜,李自成动了恻隐之心,只得开口道: “既然如此,你且留在后营,额给你一碗饭吃。 等过些时日,额让人训一训你的家人,这本不是你的错,又为何要拿你撒气。 你放心,额训了他们,他们就不敢逼你去死了,额再将你送回去。” 牛金星眼珠一转,仔细打量邓太妙几眼,见这女人果真是一个绝色,说话也很有逻辑,显然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他心中一动: 这等妖孽,若是与陛下朝夕相处久了,早晚会勾搭上陛下的,到那时,难免不被陛下纳入后宫。 此时,这女子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稍微帮衬一把,就能在她心里落下了好印象。 不若我施恩与她,将来也好引为臂助! 一念打定,牛金星开口道: “陛下,而今不是咱们打天下的时候了,高皇后那是要母仪天下的,却不能失了礼数。” 李自成瞥了牛金星一眼,没好气道:“咋地,额能打天下,就能镇天下,额的婆娘,谁敢说不通礼节?” 牛金星讪笑两声,悄声道: “陛下时日不同啊,咱们坐天下,是要有讲究的啊! 不若陛下聘请此女为家庭教师,教授后宫学习帝王家的礼节,这样也能让那一群酸儒找不到借口喷咱不是?” 邓太妙听闻牛金星的话,眼睛一亮,大有深意的看了牛金星一眼,又急忙换掉楚楚可怜的表情,布满知性女性才有的诗书才气。 牛金星看到了邓太妙的眼神,却故意不去看她。 作为一个谋士,牛金星深知怎么做才能让人对他更加感激。 听了牛金星的话,李自成上下打量着邓太妙,见这女子果然不似普通人。 仔细一想,此女乃是明廷命妇,必然是熟知官场女性的礼节的。 自家的婆娘自家知道,高夫人的确在礼节上有所欠缺。 “罢了!” 李自成挥手让邓太妙起来: “你这女人,好不可怜,既然你有家不能回,额就聘请你,教给皇后宫廷礼仪吧!” …… 处置完了邓氏,李自成正要休息,忽闻侍卫通传吴襄求见,他看了看牛金星。 牛金星稍微思索一下,开口道:“陛下,此人必然是来献媚陛下的!” “你这老狗,平素善会猜测人心!” 李自成笑骂一句。 牛金星不以为意,讪笑:“陛下让他进来便知。” 李自成挥手让吴襄进来,不多时,侍卫带着吴襄到来。 果然,吴襄一来就跪在地上,大礼参拜,口呼万岁。 李自成与他客气几句,吴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启禀陛下,老臣见陛下操持军务,劳心劳力,特意将自家些许不成器的侍女送来,也好让陛下在劳累之余,听听曲,看看舞,解解烦闷。” 李自成见又被牛金星猜中了,他瞥了牛金星一眼,独眼里带着几分幽怨: 该死的老匹夫,又被你说中了。 跟随李自成许久,深知李自成秉性的牛金星,微微咳嗽一声,无声的对着李自成笑了笑,化解了他的尴尬。 对吴襄,李自成可真的是客气多了。 吴襄不同于手中无兵的张国绅。 这厮的儿子还在宁远带着关宁铁骑呢,手中还有小十万人马。 对于张国绅,李自成可以照着自己的性子来,对吴襄如此率性而为就不成了。 李自成亲手扶起吴襄,笑道: “老将军公忠体国,朕心中甚是感动。” 听李自成这么说,吴襄心中也有了底,他决口不提歌姬的事,反倒是说起了自己的儿子: “启禀陛下,老臣那犬子尚在宁远,还不曾拜见陛下呢,老臣这便修书一封,让他面见陛下,瞻仰天颜。” 作为一个在官场混久了的人,吴襄就算是要儿子投降李自成,改换门风,也绝口不提投降的事情。 见着老货将无耻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李自成心中对他又恶了几分。 开口却是:“老将军此议妙极! 朕素闻吴长伯(吴三桂字)英勇无敌,有当世美男子之称,更是勇冠三军,曾亲率十八骑,与东虏三万大军中救出老将军。 朕心闻吴小将军已久,却素未蒙面,若小将军果真愿来,朕必然不吝高官厚禄、不吝金银珠玉赏赐。” 吴襄见李自成夸奖他儿子,心中也很是得意。 虽然说当时后金数万大军围住他,自己儿子带着十八个家丁,就救出了他,不过是做戏给朝廷看罢了,但外人不知啊! 李自成的恭维,委实让他得意不已。 况且,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很多事情点到了就行,是不能摊开了揉碎了,说的明明白白的。 他表达了吴家投靠李自成的意思,而李自成一样给出了会给予高官厚禄的答案。 这就得了。 吴家需要的,只是这个罢了。 什么瞻仰天颜,都是屁话,一个天天风吹日晒、钻深山老林的独眼瞎子,有什么颜? …… 谈妥了政治交易,吴襄又拍了几句李自成的马屁,这才告辞离开。 李自成也是一个做戏的高手,临别时拉着吴襄的手,说着相见恨晚的话语…… 更是让牛金星从后营拿出黄金一千两、白银一万两、锦缎一千匹,差人送给吴襄,以为赏赐。 并且表示,只要吴三桂愿意投降,他会赐给吴三桂侯爵,并赏赐他个人白银四万两,一次性提供给吴三桂所部四个月的军饷。 要知道,大顺这边的二号实权人物,几乎能和李自成平起平坐的刘宗敏,也才不过一个侯爵。 占据了大半江山的偌大大顺,也不过仅仅只有九个侯爵! 吴三桂寸功未立,只要投降,就能得到一个侯爵,李自成给予的恩赐,不可谓不多,不可谓不重! …… 吴襄走了,却留下了一个歌姬班子。 李自成扫了一眼,见到歌姬们身材娇小,皮肤娇嫩,心中顿时明白,这些都是从江南选来的女子。 仔细询问一番,才知道这个歌姬班子大有来历。 第61章 好一群‘公忠体国\’的朝臣 原来这是崇祯的岳父——田贵妃之父田弘遇,在崇祯十五年田贵妃病重之际,怕女儿死了影响自己的地位,于是特意去江南买回来的。 没多久,田贵妃病逝,田弘遇悉心教导一番,请求将这个班子带到崇祯面前表演。 田弘遇知道崇祯是个例行节约的主,登基十几年时间,皇宫内唱戏的次数加起来还没有十次。 皇帝哪里见过这些鸢鸢燕燕呢? 田弘遇以为只要崇祯看了一眼,必然会迷上这些女人的…… 不管崇祯看上哪一个女人,都能让自家不断了荣华富贵。 …… 此时,正值田贵妃逝世不久,心情不好的崇祯也想要让后宫有点人气,于是就同意让戏班子唱了两个曲目。 田弘遇本以为是客套话,哪知道崇祯真的只让戏班子唱了两个曲子,然后…… 就让田弘遇又把戏班子给带回去了。 卧了个槽! 这不行啊! 咱家荣华富贵岂不是指望不上了? 田弘遇一看不对劲,正好明朝军队节节败退,他想要抱住吴家的大腿,于是转手将这个戏班子送给了吴三桂。 而今的戏班子,虽然还在,却少了两个顶台柱。 田弘遇置办这个戏班子的时候,是意图迷惑崇祯,让里面的顶梁柱入宫当妃子的,是以选了两个绝色女子——顾寿、陈圆圆。 此时,顾寿和陈圆圆等几个长得好看的,早已被吴三桂带到了辽东宁远,吴襄也挑走了一些美貌女子。 乐队里剩下的这些胭脂俗粉,又岂能入了不近女色的李自成眼中。 听了一曲节目,李自成就转手将这个戏班子,送给了闯军的二号人物——刘宗敏。 却不想,就是这么几个别人挑剩下的残缺货,竟然让刘宗敏背了几百年骂名! (刘宗敏:妈妈皮,老子真的没睡陈圆圆,特么的老子连见都没见过!要是老子睡了她俩,会给她们丢在京师,让吴三桂再捡回去?草他大爷的,那群文人狗东西,净特么瞎编排老子……) ……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 朱由检以军歌激起的万众一心,不过短短三天时间,就被生活打败。 为了活着,百姓们将亡国的悲痛压在了心间。 生活里哪有什么诗和远方。 眼前的苟且只有一日三餐,只有柴米酱醋油盐菜…… 百姓们不再守城,军卒们脱下了衣裳,小吏们随波逐流…… 京师已经敞开了她柔软的腹部。 闯军入城了。 李自成骑着高头大马,看着面前巍峨的城墙,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城门口,三千京官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片,好不壮观。 “老刘呐,派人请王厂公来看看,看看这大明朝臣都是群什么样的货色呐!”李自成扭头对刘宗敏吩咐道。 刘宗敏嘴角噙着笑:“自该让王厂公来看看!” 王厂公指的是王德化。 他是崇祯朝的东厂厂公,挂司礼监秉笔的虚职,时人将他与王承恩并列,人称“二王”。 然而,他的这个厂公,却被文臣压得死死的,甚至还有阁部侍郎攻击他,说为什么都是一个臭掌握“监局”的死太监,为什么东厂的地位这么高…… 王德化气不过,以辞职反抗,崇祯也恼怒,奈何自己登基初期裁撤东厂、锦衣卫的举动实在是一招昏棋。 他只得让王德化带着朝臣在太庙学习礼仪…… 让一个没卵蛋的死太监,教导百官礼仪——这等羞辱,遍观史书都罕见! 崇祯以此举来暗示在自己心中,东厂地位的重要性。 意图东厂能振作起来,帮自己制衡一下朝臣…… 奈何,明末时期,不是崇祯能力不行,也不是没有忠臣,而是全天下九成九的掌权者,都不希望明朝皇帝再掌握权柄了…… 真正研究明史的都知道,崇祯一朝文臣始终没有一党独大的——能将素来习惯抱团取暖的文臣,分化到这等地步,这能说崇祯手腕不强吗? 能压得朝臣到了这等境地,是崇祯政治能力不足吗? 他一个当猪养的藩王,猛然当了皇帝,初期的确不行,但是最起码,他执政两年后,政治水平真的没的说了。 整个华夏历史,崇祯的能力能排在中上水平了。 然而一旦牵扯到皇帝近臣,不管朝臣之间如何龌龊,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不管是国戚还是勋贵,总是联手抵制…… 王德化这个厂公,谁也收拾不了。 哪怕是崇祯让王德化教百官礼仪,都羞辱文臣到了这等境地了,他还是谁也收拾不了! 王德化在位十六年,仅仅只能借着朝臣弄死崇祯第五子朱慈焕这件事发力,花费了前后十余年时间,才弄死了一个薛国观。 遍观整个大明朝,这是最委屈的一任厂公。 …… 先前局势危急的时候,崇祯让王德化率军抵抗李自成,兵败被俘。 朱由检乘坐热气球逃离北京城时,王德化还在牢里,李自成闲来无事,于是逗他说明皇死了。 王德化嚎啕大哭,一下又一下的头撞木头护栏,以求自杀,却被李自成拦住。 他又绝食欲死,被李自成一句话劝住了。 李自成问他:难道你不愿意看一看明廷都是一群什么样朝臣吗?难道你不想对付他们吗? 王德化这才投降了李自成。 他要活着,活着亲眼看看这群人究竟有多么无耻! 他要看看这群人不得好死之人的最后下场! …… 京官们见到李自成驻马不前,全都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他们膝行上前。 这群无耻之徒,跪迎李自成也就罢了,竟然每个人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囚服,套在自己的官服外面! 放眼看去,一个个狭小的囚服,套在了宽大官服的外面,活脱脱就像是一个成语复活了—— 沐猴而冠! …… 魏藻德排在众人最前方,他双膝前进,跪着走到了李自成面前。 他撅着屁股,领着朝臣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最后更是领着三千京官,齐声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恭迎圣天子,请圣天子移步大内,登基为帝,以为天下万民景仰……” 第62章 王德化怒打三千京官 王德化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模样: 三千多位京官,乌泱泱的跪成一片,齐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整个京师…… 一群群身穿囚服的朝臣,跪在地上,蔓延出好大一片,将城门周围都给堵死了。 他们手中拿着劝进笺,纵然跪在地上,却一脸献媚,嘴里更是齐声邀请李自成进京称帝。 更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前途,不顾李自成已经在西安登基为帝的事实,无耻的邀请李自成在京师再来一次登基大典! 这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好让自己拥有名正言顺的“拥立之功”啊! 看到这一幕,王德化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登时大怒,挥拳上前,照着排在最前面的魏德藻老脸,挥手就是一拳: “汝母婢,你个误国贼,天子在哪里?” “你他娘的都将陛下逼死了,你告诉老子,天子在哪?” 王德化还不知道朱由检没死,他真的相信了李自成告诉他的那句假话。 被王德化殴打,身为首辅大臣的魏德藻,却只敢低着头躲闪。 莫说还手了,竟然连还嘴都不敢! 朝臣们看着魏藻德挨打,却也不敢拉架。 他们只看到王德化是被刘宗敏请出来的,还以为王德化已经成为了李自成心腹呢! 往日里,朝臣们嚣张跋扈,毫不将天子近侍放在眼中。 今日这个时候,他们却不敢对平素被他们压得动弹不得的王德化动手! 王德化一扭头,看到成国公朱纯臣,正低着头,朝人群里躲。 他又一脚将朱纯臣踹倒在地! 王德化是武宦出身,又领了东厂的职位,虽然平素养尊处优,力气却也极大。 只一脚,就将朱纯臣踹的喷出血来! 王德化怒骂:“你有脸见朱能吗?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赶紧去死,让你祖宗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忠义,你来这里背叛你祖宗来了?” 朱纯臣躲躲闪闪,身为靖难功臣之后的超级勋贵,那是与国休戚与共的尊贵之身,面对一个太监的殴打,竟然跪在地上,连招架也不敢! 甚至,连眼睛都不敢与王德化对视。 一边的陈演,吓得面如土色,急忙用袖子遮住脸颊。 王德化看到了,他一拳又给陈演来了个熊猫眼,骂道: “兀那狗贼,老子打不死你!” 陈演趴在地上,抱着脑袋装死,只敢低声呻吟…… 陈演这一趴,顿时将身侧的张缙彦露出来了。 王德化一脚踹在兵部尚书张缙彦身上,将他踢了一个翻滚,嘴里牙齿也掉了两颗。 王德化抬脚就踹,一边踹,嘴里还一边喝骂道: “狗日的,都是你隐匿军情不报,不是你,陛下何至于此!你个老狗,老子打死你!” …… 李自成含笑看着王德化在朝臣中越战越勇,不过十多个呼吸,竟然有十好几位朝臣遭了殴打,他也不制止。 李自成连环画,注意下方跪迎的百官 对他来说,掌握了东厂的王德化,就算再不堪,也要比墙头草们好多了! 打吧,打吧! 泄了心里的这股邪火,你王德化才好为我所用啊! …… 短短半柱香时间,朝臣就东倒西歪一大片…… 为了抢得迎驾之功,跪在人群最前方的三阁六部,全部挨了一顿爆揍! 仓促一看,竟有数十位大臣遭了殃。 他们被王德化打得鼻青脸肿,鲜血长流。 李自成就像是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盯着雄伟的城墙出神,就仿佛那上面有金子银子一般。 而正在挨揍的官员,见李自成默许王德化揍人,哪里敢反抗哟! 至于那些跪在后面的,就仿佛是在等着挨揍一般,挺直的脊梁,都不敢弯下去。 只是在王德化揍来的时候,用手护住了脸面…… 前面几位被揍掉大牙的朝臣,实在是太凄惨了,他们可不要以后啃不动肉啊!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三千多位京官,被王德化一口气打倒两百多个。 他打得双手鲜血直流,打得气喘吁吁…… 他骂的口干舌燥,骂的肮脏无比…… 王德化打累了,骂累了…… 他噗通跪在城门口,看着往日进进出出不曾在意一眼的雄伟城门,嚎啕大哭。 “陛下啊,您怎么就走了啊! 都是臣无能,臣对不起您的恩德啊! 臣本想追随您西去,奈何李自成说了,让臣亲眼看看这群狗贼的下场…… 陛下,您放心,等臣弄死了这群猪生狗养的贱货,臣就去找您…… ……” 朝臣们鼻青脸肿,口鼻流血,却也只敢悄悄擦了伤,堵住了流血的鼻子,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默默地等待着李自成发话。 不知道何时,李自成才唤了一声: “王厂公上前来。” 王德化收拾了眼泪,哑着嗓子,走到了李自成马前: “谢谢闯王。”王德化声音嘶哑,几乎只能听到气流划过声带的呼哧声。 李自成呵呵一笑,对王德化的称谓毫不在意。 他挺直了脊背,目视前方这座全世界最大的城市: “王厂公牵着朕的马,随朕进城!” 李自成手指京师,霸气的说道,这一刻,他就像是睥睨四方的战神。 入城! 想他李自成起兵逾十五年,每每只能趁着大明与东虏激战的时候,辉煌一阵,转而就被腾出手来的大明按在地上。 他无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 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默默舔干净伤口,再一次爬起…… 直到遇到了他们…… 他们以独占闯军搜刮来的金银珠玉为条件,给予支持…… 他李自成如何不知,自己抢的那些东西,换个地方就能卖上天价呢? 但是,他认了! 人啊,为了眼前的这座城,总是要有所割舍的。 些许金银珠玉,算得什么呢? …… 而今! 他李自成终于达到了目的! 面前这个最繁华、最富足、这个称雄全球的巨城,就在他的面前~! 值了! …… 王德化牵着李自成的战马,缓步朝前行进。 身后,刘宗敏、田见秀、李锦、谷英、牛金星、宋献策……等文武大臣,纵马跟随。 朝臣见到这一幕,顾不得被太监怒揍的耻辱,竟然纷纷让开道路,面对道路中央跪着,将脑袋挨着新垫了黄土的道路, 第63章 明军到来 群臣跪好了,齐声大喝: “臣等恭迎陛下入主大内主宰神州!” “臣等恭迎陛下入主大内主宰神州!” “臣等恭迎陛下入主大内主宰神州!” …… 伴随着阵阵呐喊,李自成一行缓缓进了京师。 跟随李自成进城的一行人都是骑兵,不管是大将还是文臣,不管是刘宗敏、田见秀,还是牛金星、宋献策,人人都骑着高头大马。 这一刻,就仿佛又回到了被武媚娘掺水之前的华夏。 朝臣不论文武——文臣一样能上马杀敌,武将也可下马治国…… …… 大顺君臣策马徐走,纵然没有纵马狂奔,马蹄多了,扬起的灰尘,依旧铺天盖地。 跪在两侧的朝臣遭了殃。 他们按照惯例,昨天才组织人手,给官道上铺满了一层细细的黄土。 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那是朝臣给君王出行制定的礼仪。 然而此刻,这却成了要人命的事儿…… 成千上万匹战马踩踏,扬起的灰尘堪比一场沙尘暴。 跪在两边讨好李自成的朝臣,吃了恶果。 “咳咳……” “咳咳……” 京官们灰头土脸,囚服看不出了颜色,乌纱分不清了梁冠…… 一个个京官,纵然被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还不敢大声咳嗽; 纵然每一次呼吸,都吃了半斤泥沙,还要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压抑着的咳嗽声,还怕被李自成听到,害了自己的前途…… …… 够资格凑到城门前后,迎接李自成进京的官员,也不过才三千多人罢了。 偌大的京师,披上官袍的官吏,何止上万! 剩下的将校、胥吏,只能跪在城内默默的等待着。 道路两旁,跪满了各色衣衫的“老爷”们,从永定门后,穿过了正阳门,一直排到了承天门(天安门)前。(5.4公里) 长达十里的长街上,跪满了各级官吏。 仔细看去,人人都已祛除了身上的囚衣,将一身鲜亮的补子,露了出来。 文臣皆以鸟禽补,武将身穿猛兽补。 仔细看去,十里长街上,好一群乌泱泱的“衣冠禽兽!” …… 李自成端坐马背,身体随着战马的行进,而前后摇晃着。 每到一处,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万岁”呼声。 李自成的嘴角勾了起来。 透过密密麻麻的脑袋,看向两侧店铺、房屋。 却见这些房门紧闭,窗边偶尔有惊慌失措的脸庞一闪而过。 李自成眉头微微拧起。 百姓不敢开门,这可不是一个好事啊! 看来要先安抚百姓了…… …… 承天门是皇城正门,这个门隔绝了内外,历来只有王公大臣才能通过,走进了这道门,就意味着步入华夏中枢。 李自成让王德化停下了。 他驻马汉白玉桥前。 面前就是五座金水桥,李自成驻马御道桥头,左右是依次变窄的王公桥和品级桥。 他抬头看去,只见眼前雄伟的皇城,城门五阙,重楼九楹,雄伟无匹,城门楼下,最中间的位置,悬挂了一块巨匾—— “承天之门!” 看着这重檐歇山,黄琉璃瓦顶的巍峨城楼,李自成不由得连声冷笑: “如果你朱明王朝如果真有承天之运,又怎会被我攻破国都?” 李自成摘弓搭箭,准备箭射承天门。 此时,魏藻德等京官,已经跟在李自成一行身后,来到了承天门前。 众人屏住了呼吸,不知道李自成要干什么? 却听李自成大喝: “我若射中承天门的天字,便证明天意让我一统江山、成为社稷之主。” 吼完之后,李自成弯弓瞄准,一箭射出。 “咻!” 箭矢划破了虚空,正中城门楼上悬挂的牌匾。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承天之门”的“天”字下面,稳稳的扎着一枚箭矢。 大顺文武顿时齐声欢呼,魏藻德等人也跟着拍手欢笑,马屁连连。 人群里,唯有一人脸色凝重。 此人正是李岩。 他仰头看去,只见那箭杆正中“天”字下方,从下朝上看,箭杆就仿佛是天字出了头一般。 就好像“承天之门”变成了“承夫之门”。 李岩面色有些难看,他蠕动几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李自成脸色也有些凝重,他眉头微锁,死死的盯着那杆箭矢。 而李自成一边的牛金星,见李自成脸色不对,却哈哈一笑,上前对李自成道:“陛下一箭正中天字下方,这岂不是意味着陛下正中天下嘛!” 李自成一听有理,淡然一笑,就没有在意了,他纵马率先冲入紫禁城。 …… 就在李自成纵马踏入皇城的时候,朱由检的千人大军,也逼近了刘芳亮军阵。 从高空看去,红衣红甲,打着白色左营营旗的大顺军,阵容强大,蔓延无边,结下的营寨蔓延十数里,环绕保定全城。 而大明的黄龙旗下的明军,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块罢了。 一方是整整十五万大军的庞然大物。 一方只有区区千人军卒……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几乎毫无胜负悬念的对决。 然而,大顺军阵前,刘芳亮等人面露愕然,全然不敢置信。 急性子的郭升,惊愕道:“那,那,莫不是咱看错了?” 咋可能? 对面竖起的,竟然是大明中军旗? 刘芳亮眉头紧锁。 对面竟然是明皇? 难道…… 周凤梧叹息一声:“是我小瞧了明皇啊!” “看来,占据了新城的那股明军,竟然是明皇本人啊!” “咋可能?”赵应元只觉得脑袋要炸: “不是说那是一股只有百人的小股明军吗?” …… “是啊!” 众将议论纷纷: “如果早知道明皇就在新城,我们何必只派遣牛成虎带着区区一千五百人去呢!” “明皇怎么这么大胆?就算他巧取了新城,那牛成虎呢?” 周凤梧一脸的凝重:“牛成虎怕是凶多吉少了。” 听着耳畔众人的议论,郭升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液: “干其娘之,管他对面是谁,老子就不信他这一千人是铁打的不成!” 他扭头看向刘芳亮: “我要带着本部两万人马,一口气给他吞了!” 第64章 貌合神离的闯军 郭升的眼神中全是桀骜不驯。 他本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又是李自成一脉,此时眼见大功就在眼前,岂能放任到嘴的鸭子飞了。 刘芳亮吸了一口气,正待阻止…… 郭升的这个提议,与他们的谋划不符啊! 若是郭升真的出兵,怕是明皇一个照面就要被打残了。 不管明皇被擒还是被杀,局面对他们这些非嫡系来说,可真是要坏透了。 刘芳亮正待阻止,周凤梧却抢先一步,止住了刘芳亮话头: “既然郭将军愿意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的,末将提前预祝郭将军马到成功!” 牛万才瞪大了眼睛:啥意思? 老周叛变了? 他正要开口嚷嚷,问一问周凤梧究竟是站哪边的,却被周凤梧瞪了一眼。 左光先眼珠一转,急忙用胳膊肘,使劲怼在了牛万才左下肋骨上。 他这一下即狠又重,直接将牛万才怼的岔了气。 “咳咳咳!”牛万才弯着腰,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芳亮看了周凤梧一眼,见他微微摇头,心中顿时明白,周凤梧这是有主意了啊! 当即,他也不阻挠,点头许可了郭升的提议: “既然郭将军请命,本将就不假他人之手了。” 郭升哈哈一笑,不去管革左五营这些头脑们打得什么勾当,自顾自的召集自己的本部兵马去了。 郭升走了好远,牛万才才喘匀了呼吸,他瞪大了眼睛,怒吼道: “姓周的,你啥意思?不是说好了让明皇活着么?难道你叛变了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抽刀子。 刘芳亮苦笑一声,又让左光先按住牛万才,这才看向了周凤梧: “周兄弟想必是有了章程吧?还不快点给老兄弟们解解惑,你看老牛的眼神,怕是要吃了你了呀!” 革左五营一起共事十余年了,头领们彼此互利互助,早就结成了一个整体,说话也随意的很。 周凤梧指了指远处的明军阵营: “你们看看,那像什么?” 众人扭头,细细看去,透过远处林立的旌旗,却见明军进退有度,浑然宛若一体。 “卧了个槽,这阵型咋这么像咱们的老兄弟呢?”牛万才瞪大了眼睛。 周凤梧轻笑:“恐怕就是牛成虎的兵!” “虎犊子的兵?咋可能?” 左光先跳了起来:“虎犊子可不是一个好脾气,咋可能听命明皇呢?” 刘芳亮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远处逐渐接近战场的明军。 周凤梧不理会左光先的话头,反倒是看向刘芳亮: “大当家的看出来了?” 刘芳亮拧紧了眉头,眼睛微微眯起: “这些明军,该是我们的矿上老兄弟无疑了……” 牛万才正要反驳,却被左光先又来了一肘子。 “卧槽,老左你再来我发火了啊!”牛万才抱着胸口,弯着腰,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凤梧叹息一声:“是啊,刚才第一眼看到明军阵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军作战,素来惯以军将的家丁为主,因为他们最有战斗力的就是将军们养的家丁,通常就是这些人摧毁了咱们的阵型,然后再有辅兵一拥而上,追杀咱们散了的兵丁。 因此,明军将领排兵布阵,通常都是以家丁为箭头,辅兵放在后面,形成矢形阵。” “你们看,这明军宛若一个整体,不呐不喊,进退一致,徐徐前进,甚至就连前进的速度,也几乎一模一样,不曾急迫半分,也不曾迟疑半分。” 周凤梧肯定道:“只有咱们矿上的兄弟,长久呆在地底,才能养成了这样进退有度,听从号令,如臂使指的习惯……” 开采地下矿脉的时候,因为矿带通常都像河流一样,是会分叉的,在幽暗的地底,又必须要听从前人的指挥,跟随前面之人的脚步,才不会迷失在错综复杂的矿洞里。 长久以来,矿工就养成了沉默、坚毅、听从号令,遵从秩序的性格。 也因此,矿工都是精兵的代名词。 况且,见惯了塌方、涌水、毒死,矿工大都凶悍不怕死。 就像是后世建筑队上的一句悲哀戏语:脏不死的泥瓦工,累不死的烂木工,摔不死的钢筋工…… 他们真的是不死之身吗? 只是生活所迫,见惯了生死,知道自己早晚也有这么一天,心理承受能力强罢了…… …… 刘芳亮眯着眼睛,眉头拧着,一脸的凝重: “怕是明皇手上,还有着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东西啊!” “若不然,他也不会收服了牛成虎……” 牛万才喘匀了呼吸,攥紧了拳头对着左光先晃悠两下,这才接话:“这么说,虎犊子这是被明皇打怕了?” …… 以一百人,打得素来凶悍的牛成虎一千五百人臣服…… 众人心中都有些难以置信…… 周凤梧开口道:“所以,我的意思是让郭升先去试一试,反正他这两万人都是李自成的兵,就算折损了,对我们也无大碍。” “若是我的推断是错的,就当明皇该死,咱们以后就一心一意跟随闯王。” “若是明皇当真有依仗……” 周凤梧锁紧了眉头…… 革左五营又该何去何从呢? …… 保定位于北直隶中部,太行山东麓,冀中平原西部。 此地自古是“北控三关,南达九省,地连四部,雄冠中州”的通衢之地,历来为京畿重地和“首都南大门”,因城池似靴,又名靴城。 因为紧邻太行山,保定境内,正好是半山地半平原。 保定城外,西北角,有一片低矮的群山,树木葱郁。 明军借着丛林的掩护,沿途绞杀了闯军探子,抵近了保定城外闯军大营十里外。 朱由检让人将扩大了规模的五十具热气球,隐藏在密林里,并留下文臣和新城兵丁,作为奇袭的杀手锏。 他却亲自带着牛成虎部投降的近千士卒,结成了严密的阵型,朝着闯军逼近。 打着黄龙中军旗的明军大旗,浦一出现,就让闯军愣住了。 明皇的中军旗? 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朝皇帝? 第65章 朕的刀既快又狠 不得不说,刘芳亮没有全营宣告朱由检已经逃离北京城的行为,为朱由检创造了最大的机会。 趁着闯军惊慌的时候,朱由检下令全军骑着牛马牲口,拖着数百门火炮,突进了两里多。 距离保定城墙,只剩下八里路了! 就在这时,却见围困保定的闯军中,猛然冲出了一波洪流,朝着明军席卷而来。 骑兵掀起的烟尘,犹若一场沙尘暴,朝着明军扑来。 震天的马蹄声,就仿佛是盛夏的闷雷,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大地都开始震颤起来! 朱由检放眼看去,出奇清晰的视野,看清了对面的将旗。 只见居中的三角将旗上,写着一个偌大的“郭”字。 闯军来势汹汹,仿佛就像是拍上沙滩的巨浪,要将明军一波打尽。 “主将姓郭,这是何人?”朱由检询问道。 牛成虎黑着脸、咬着牙,对朱由检说道:“这是李自成心腹,郭升的兵马。” 眼见骑兵正在快速逼近,牛成虎建议道:“陛下,可是要以圆形阵固守?” 对于投降明朝,革左五营并不排斥,革左五营的将领,多是不得志的明军低级军官出身,主力又以骑兵为主,一直以来的政治倾向都是招安。 十四年春,革左五营集体接受了太监杨卓然的招降,数十万人解甲归田。 不想,却遇到了大旱、蝗灾、瘟疫,无粮可食。 又加上徽商地主短视,拒不救济,甚至革左五营拿钱去高价买,都没人卖给他们粮食。 桐城官绅还四处扬言:要将革左五营这些河南人全部饿死。 革左五营只好四处攻击土匪山寨,以求获得粮草,奈何杯水车薪,周边的江南大族,又联合起来,拒不卖粮。 无奈之下,革左五营只得再次反叛。 此后没多久,革左五营的袁时中再次想要接受招降,却被李自成杀死,后来李自成又连杀贺一龙等人,强吞革左五营兵马…… 出身革左五营的牛成虎,本身对招降就不反感。 再加上朱由检一通没良心,彻底的降服了牛成虎。 见牛成虎认真询问,朱由检轻笑一声,开口道: “变方形阵,虎蹲炮在前,没良心在后,三百火枪手持盾安插其间。 将大车结在剩余三侧防守,安排铳兵上车击杀绕后之敌,长枪兵具其间防备骑兵冲阵。 另外,于四角各置两门没良心,装散子。” 见皇帝上来就是破釜沉舟的阵型,牛成虎皱眉:“陛下这是要直接对决?” 按照他的想法,应该结成圆形阵,形成一个刺猬,利用那威力让人恐惧的没良心大炮,结营固守,让郭升来磕。 有了那种奇形怪状、威力赫人的没良心,郭升大军必然会头破血流的。 只要在郭升心中种下恐惧的影子,不敢再行攻击,他们就能抵近保定城了…… 朱由检摇头,没良心的威力虽然很大,但是,这种火炮,消耗太厉害了,火炮的寿命也不行,一旦形成车轮战,或者围困战,那就全完了。 更何况,他手中没有远程火炮,一旦被闯军围而不打,然后以大型火炮远程攻击…… 这一千人,能挡住人家几轮炮轰呢? 正好,郭升以大军压上,直接一上来就是猛攻——那他就拿此人来立威! 以最猛的火力,打残了郭升所部,就能对所有闯军形成心理震慑。 只要他们投鼠忌器,保定就有救了。 …… 朱由检暗暗腹诽:这郭升委实可笑! 砍一座城,朕都不需要六万人。 老子只要六十人,就砍下了新城县城…… 你郭升只有两万兵,就敢来让朕砍? 朕只手就能砍下…… …… 朱由检沉声道:“照朕的吩咐来,我们速战速决!” 牛成虎点头,大声安排起来。 对于车战,明军并不陌生,戚家军后来更是优化出了一侧装有木板、能前后连接的厢车。 很快,一辆辆大车被士兵们推到了应有的位置,外侧装上了厢板,彼此前后连接起来,火枪手爬了上去,站在车厢内准备射击,长枪兵则站在车辆之间的空隙处,严阵以待。 一门门火炮,按照朱由检的布置,摆放到位。 不管是没良心炮,还是虎蹲炮,都只有几十斤重,随便一个士兵,单手就能提着跑。 片刻时间,明军就结好了阵型。 而郭升所部,距离他们只剩下不到一里路了。 朱由检眯了眯眼睛,看着正在整队的闯军,心中顿时明悟,这郭升,与他打得是一样的算盘。 来吧! 朱由检暗喝一声: 就让朕试试,你这一刀究竟有多难砍! …… 一旁,牛成虎的掌心里全是汗水。 虽然早已尝过了没良心炮的可怕,然而,当亲眼看到两万大军扑来的时候,还是紧张的浑身直冒冷汗。 身为老将,他一眼就看穿了郭升的打算,这厮是不准备试探了,直接要用骑兵冲垮了他们的阵型,再让后面的步兵随后掩杀。 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啊! 能守住吗? 牛成虎心中没有把握…… 朱由检下了马,大声下令道: “正前方的虎蹲炮,装填散子,间二开炮,呈三段击式射击,务必做到火力不间断。” “具后的没良心炮,装填散子,同样以三段式开炮射击,各门彼此交叉,各自划分区域,瞄准了敌人最多的地方再开炮!” “火铳手,弓箭手,不管前方敌人有多少,只管射击漏网冲入五十步之内的敌军!” “盾手,都遮挡严实了!” …… “轰隆隆隆!” 战马踏践大地的声音,宛若盛夏的炸雷,震撼着人的心尖。 郭升部的步兵已经跟了上来,他驱赶着完成了整队的骑兵,开始小跑。 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小跑变成了助跑,又变成了全力冲刺。 “各部听令,一股脑给我冲进去,将明皇踩死!” 郭升嘶吼起来。 他身侧的大纛手,猛然将巨大的大旗摇晃一下,然后倾斜前指。 这是全军冲锋的信号。 “冲!” “杀啊!” “冲上去!” …… 骑兵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八千骑兵,从一条线变成了一道红色洪流,宛若浪潮一般,朝着岸边的唯一石碓扑来! …… 朱由检眯着眼睛,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第66章 狗皇帝你真阴 对面的呐喊声清晰可闻,甚至,朱由检仿佛还能看到战马喷出的白雾。 “虎蹲炮准备,待敌人逼近四百步,立刻点火!” “没良心炮准备,虎蹲炮响之后,立刻瞄准敌人最多处,随时等待点火射击!” 朱由检勘勘喊出了两句话,骑兵就已经逼近了四百步左右。 …… 另一边,牛成虎也指挥着剩余三面士卒,做好了战斗准备。 火铳手装填好了子弹,长枪兵将长枪参差不齐的搭在大车上,另一端抵在地上,身子侧着,一脚踩着枪杆,枪尖斜指天空。 整个阵型,就像是张开了硬刺的豪猪…… 只是,八千骑兵一起冲锋的声势实在是太吓人了。 纵然牛成虎的兵,都是悍不畏死的矿工,也有些扛不住。 过半的士卒,脸色苍白,双腿甚至都在发抖。 牛成虎扫了一眼,眉头微微拧起,转而又带上了笑容。 他站在中间的弹药车上,怒吼道: “都挺起胸膛来,你们还不知道这玩意的可怕吗? 陛下造了这么多没良心炮,莫说郭升了,就算是李自成来了,今儿也要给我躺下!” …… 这个世上,第一次尝试到没良心炮的威力的部队,就是面前这些当兵的。 伴随着牛成虎的话,士兵们不由想起当日那遮天盖地的弹丸,那震耳欲聋的炮声,那宛若魔神降临的屠戮场面。 牛成虎这么一说,士兵们只觉得似乎面前的骑兵,也没那么恐惧了。 牛成虎继续大吼:“都瞪大了你们的眼睛,给我好好看看,看这些兔崽子,来送死抢的有多快!” “看看你们的周围,全是没良心炮,有了这种神器,郭升还冲的进来? 都挺起了胸膛,瞪大了眼睛,看仔细咯!” 伴随着牛成虎的吼声,士兵们逐渐镇定下来。 虽然还有些害怕,但是,手脚却不抖了…… …… 朱由检清晰的看到了士兵的转变过程,他嘴角微微噙着笑: 看来这牛成虎,也是一个人才啊! 他都没有注意到士兵正在恐惧呢! 万幸牛成虎打起了士气,若不然,纵有千般利器在手,没有人操作也是不行的。 朱由检本想扭头夸奖一句,增添点牛成虎的忠诚度。 只是闯军越来越近,已经容不得他分心了。 伴随着提前插好,代表四百步的小旗帜,被闯军淹没,朱由检卖力怒吼: “虎蹲炮,开火!” 前方的虎蹲炮处,每隔两门炮,就有一个炮手,猛然拔出插在火盆里的铁钎,插入虎蹲炮炮尾的点燃口内。 “嗤!” 一声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火药燃烧声后,伴随着破口喷出的火光,阵阵轰鸣响彻了天空。 “嘭嘭嘭嘭嘭嘭!” 弹丸形成了雨幕,铺天盖地的朝闯军扑去。 …… “卧槽!” 见到明军竟然一次性有十几门火炮怒吼,郭升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狗日的明皇不是好东西,竟然带了这么多炮!” 按照惯例,一千人的军阵,顶多也就只有两三门火炮罢了! 而眼前,竟然出现了十几朵火焰? 沃日! 明皇你才一千人啊! 你特么带了上万人才有的火炮? 狗皇帝你真阴! 郭升怒骂还未说完,就见到铺天盖地的弹子,射入了自己的阵型里。 充当箭头的几十名骑兵,连同他们坐下的战马,当场被打成了筛子。 遍地都是尸体…… 伤兵的惨嚎声,濒死战马的嘶鸣声,乱成了一片…… 这凶残的一幕,吓傻了最前方的战马,有的战马一个急刹车,差点将马背上的骑士摔落下去,却又阻挡住了后方疾驰的骑兵,后面的又差点撞了上去,吓得后方骑士赶紧转弯改道。 有的战马斜斜的朝着旁边跑去,想要避开面前的死亡地带,马背上的骑士,正极力安抚着…… 马实际上是一种既聪明又胆小的动物,它们的智慧相当于人类六七岁的小孩,不但能完善的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还能从同类行为中感受到悲伤哀乐。 甚至有些马,还经常捉弄同类,以同类被人类处罚为乐。 眼见明军火炮威力太大,这些聪明的动物,害怕了…… 一轮火炮,让郭升的整个前部都有些骚乱了。 郭升顾不得感慨明皇的无耻,眼见弹雨落下,他再次怒吼一声: “冲!冲!冲!” “明皇不知依次开炮,浪费了大好机会,兄弟们,给我冲啊!” 伴随着郭升的怒吼,骑手们恶狠狠的催打着战马。 马儿吃痛,不得不听从骑兵的指挥,朝着明军扑来。 这一切,不过只有两三个呼吸罢了。 就在此时,却听到明军前面指挥的百户,一声怒吼: “虎蹲炮,二排,放!” 一根根白炽色的铁钎,插入了点燃引发药的火门内,炮口喷出一团橘红色火焰,怒吼一声,喷出了一片弹丸! “轰轰轰轰!” 弹丸铺天盖地,宛若被捅了蜂巢的怒蜂,扑向了闯军。 “啊啊啊!” “救命啊!” “嘶律律!” …… 士卒临死前的惨嚎,战马倒地时的悲鸣,响彻了一片。 厚实的闯军冲锋骑兵阵营,被生生削掉了一大片。 因为催动战马太急,吃痛到有了几分暴怒的马匹,躲避不及,撞在前方的死尸上,又绊倒了一大片,马背上的骑士,摔得筋断骨折…… “明皇,我必杀你!” 郭升双目赤红,宛若要喷出火来,他怒喝阵阵,顾不得查看伤卒,顾不得停下整队,一手夺过大纛,朝前斜指: “儿郎们,给我冲过去!” 狗皇帝委实太可恨了,竟然携带如此之多的火炮。 不过! 你朱由检活该是要亡国的! 有这么多火炮却不会使用,若是等到我军抵近阵前,再一起释放,那我当真是要伤筋动骨了…… 郭升心中腹诽,手上却一刻未停,大纛被他挥舞的猎猎作响,号令七千骑兵,要一股脑冲垮了明皇的阵营。 冲过去! 只要冲过去,明皇就成了他手上的一条死狗! …… 朱由检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痛不痛? 朕就是要让你吃痛,激发你的怒火! 若不然,朕如何一次性打怕你呢! 第67章 死亡炼狱 朱由检大手一挥,怒吼道:“虎蹲炮,三排,开火!” “轰轰轰轰!” 狂风暴雨一般的弹丸,扑向了两百步之外的骑兵。 这一次因为距离更近,闯军最少倒下了一两百人! 厚实的闯军阵型,被硬生生的打得凹进去了一大截。 炮手们手忙脚乱的将打空了的虎蹲炮提到后面,用湿毛巾扑灭炮膛内的星星火焰,又用猪毛刷刷干净炮膛上残留的火药残渣。 然后将两钱引发药小心的倒入火门内,又拿出一包包早已称重完毕的火药,撕开纸包,倒进炮膛内。 用木钎戳实了,这才倒入一袋弹丸。 最上面放入一颗刚好契合炮膛口径的大弹丸,用来增加炮膛的密封性,提高火药燃烧后的膛压,增加射程和威力。 前后不过十数个呼吸…… …… 眼看明军数量恐怖到了让人窒息的火炮,终于哑了火,郭升大喜。 他高举大纛,大吼一声: “兄弟们,明军火炮正在装填,全军给我杀啊!” 言毕,郭升催动战马,朝着明军阵地扑去。 闯军骑兵一看主将都亲自冲锋了,纷纷使劲抽打着马臀,战靴上的马刺,更是不要命的使劲踢打着马儿。 战马吃痛,嘶律律的悲鸣不断,速度竟然又提高了三分。 …… 来得好! 朱由检恨不得就要仰天大笑了! 眼看骑兵已经逼近了一百步之内,甚至前排的骑手已经纷纷取下了旗弓,就待抵近了三十步之内,就要先射出箭雨,击垮了明军防护,再纵马冲杀了。 “没良心炮,两两交叉射击!” “瞄准敌人最多处!” “虎蹲炮,自由射击!” 朱由检怒吼连连。 一百步之内,正是散子炮最大威力范围! 伴随着朱由检的怒吼,炮手手持火把,点燃了没良心炮的药捻。 “轰!” 一声比粮食放大器炸爆米花时更大十倍的轰鸣响起,一团黑烟,瞬间掩盖在明军上空! 伴随着第一门没良心炮的轰鸣,明军阵地上亮起了团团火焰,就像是开了篝火晚会。 这一刻,太阳也成了萤火……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连成了一片,就像放鞭炮那样。 …… 郭升只觉得手脚冰凉,不知不觉间,他垂下了大纛,难以置信的指着前方。 只见明军阵地上,伴随着刺眼夺目的火焰,遮天蔽日的弹丸,以肉眼可见的密度,扑向了他…… “散开!” “散开!” 郭升话未出口,他那宽达一里的骑兵阵型,宛若天狗啃日一般,被硬生生咬掉了一大块! 耳畔嗡嗡作响,伤卒的惨嚎声,就仿佛听不到了…… …… 看着遍地的尸体,明军愣住了,甚至炮手都忘记了放炮。 而闯军的战马,更是急急收住了脚步。 这聪明的畜生,怕了…… 哪怕是被主人打死,也好过千疮百孔而死啊! 硝烟弥漫着战场,寂静的落针可闻。 …… 郭升只觉得心在滴血,就这么一轮炮击,他最少躺下了一千名士卒。 都是宝贵的骑兵啊! “绕过去,从两侧发起突击,给我报仇啊!” 郭升双眼通红。 他只觉得胸口憋得难受,身体快要炸了。 …… 另一边,朱由检也从震惊中清醒,眼看闯军再次驱动战马,就要逃离射界,他怒吼道: “没良心炮,开火!” 皇帝的一声怒吼,将炮手从震惊中唤醒。 “轰轰轰轰!” 一团团火光,在明军阵前开放。 一门门火炮,喷薄出海量的弹丸。 闯军,沐浴在了死神环绕之中…… 这一刻,所有的明军,都觉得胸膛里正在燃烧。 有炮手一边装填弹药,一边开怀大笑: “哈哈哈! 这仗打得舒服!” …… 郭升打出了真火,他承受着巨大的伤亡,想要绕到明军身后。 纵然已经折损了两千多宝贵的骑兵,郭升也在所不惜! 身为李自成的心腹,他比谁都明白,展现出了这种威力火炮的明军的可怕! 若是周遇吉当初有了这些火炮,他们焉能进京? 作为一个悍将,郭升更清楚一个事实—— 别看此刻他伤亡惨重,然而只要冲进明军阵营,哪怕只有十几骑冲进去,明军就败了! …… 郭升在顽强的冲锋,而左辐营大营前,刘芳亮一脸的凝重。 牛万才却在幸灾乐祸,止不住拍手笑道: “打得好!打得好!” 作为一度是农民军“总掌盘子”马守应的部将,他素来是与李自成不合的。 当初李自成强吞革左五营,对李自成有活命之恩的马守应,却被迫拔营离开,去了鄂西湘西一带。 而牛万才,因为被李自成拦了下来,不得不投降李自成。 牛万才部只是马守应的一部分武装,他打不过李自成,只得憋着内心的火气。 此时眼见有人收拾李自成麾下的大将,牛万才止不住要击掌叫好了。 刘芳亮看了牛万才一眼,微微摇头叹息: 牛万才终身成就也就是一个悍将,无法做帅了啊! 刘芳亮神情凝重,而周凤梧的眉头却已经死死的紧绷了。 他盯着前方被硝烟笼罩的大地,看那时不时冒出的一片片火光,脸色越来越难看: 有了如此威力火炮的明皇,他们…… 左光先却一脸的轻松,甚至,对郭升的惨状也有些喜闻乐见的意味。 …… 郭升好不容易绕到了明军的侧方,回头一看,原本七千大军,此时跟在身后的,怕是不足一半了! 短短一炷香时间,竟然折损了三千多骑,郭升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兄弟们,跟我一起冲进去!我们要报仇!” 郭升怒吼一声,亲自举起了大纛,纵马狂奔。 “报仇!” 骑兵们跟随着郭升的步伐,他们也打出了真火! 纵然这是死亡炼狱,然而被一千明军压着打的憋屈,让他们仿佛忘记了恐惧…… 郭升扭头看去,来时的路上遍布尸体。 从他发起冲锋的地方,一直铺到了明军十几丈之前,又斜斜转了一个弯,绕到明军左侧…… 直到他远离了明军一百丈之后,炮火才停止了轰鸣…… 一想起刚才明军阵前的那一幕,郭升就觉得如坠冰窟! 那是一个死亡炼狱啊! 第68章 危机来临 他手下的悍将杨格华,带着五百骑想要突进明军之内,砍杀了明军火炮手,让那不停喷吐弹丸的火炮闭嘴…… 哪知道…… 全死了! 明军只是一轮齐射…… 郭升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 狗日的明皇! 你这是用了什么妖术? 这天底下哪有这般犀利的火炮? 朱由检,你个老阴狗,我与你势不两立! 郭升咬紧了下唇,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淋漓…… 狗皇帝太狠了啊! 竟然给一千人配备了这么多大炮? 粗略一估计,怕是都超过了三百门! 这拿去武装十万人都可以的了啊! 他们左辐营整整十五万大军,大小火炮加起来还不足三百门呢! 就这,还大多都是这半年内新投降的明军带来的…… …… 朱由检眼看闯军转弯,一面下令停止炮击,一面让士兵挪动炮火。 虎蹲炮和没良心都只有几十斤重,搬动起来很是容易。 就在明军正忙着转移炮兵的时候,郭升已经再次逼近了明军一百丈之内。 朱由检抓过一个传令兵,怒吼:“快,让左侧的没良心,放敌人接近三十丈之时,立刻齐射!” 他挥手,让士兵们将装填完成的火炮,赶紧搬动到左侧去。 好在朱由检之前就已经猜到了闯军会绕路,提前在每个边角处都布置了两门没良心。 只希望能撑住吧! …… 牛成虎站在弹药箱上,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怒吼着下达了命令: “长枪兵都抓稳了,铳手和弓箭手准备,敌人逼近五十丈时,立刻反击!” …… 近了,更近了! 郭升只觉得呼吸进来的冷冽寒风,都浇不灭他内心的火焰。 他要将所有的明军全部生吞活剥! 虽然明军用厢车构成了防线,更是以长枪做成了据马。 但是——没用! 数百斤的战马,加上马背上的骑士,冲锋起来力量何止万斤! 只要舍得血本,以高速冲锋的战马,直接撞击明军厢车,就能破了他们的龟壳。 七十步…… 六十步…… 闯军拿出了骑弓,拿出了三眼铳…… 只要抵近三十步,他们就会齐射一轮,然后扔掉弓箭火铳,撞上去! “噼里啪啦砰砰!” 就在闯军踏进了五十步之内,明军阵地上忽然响起了一阵炒豆子一般的枪声…… 心神高度紧张的闯军,当即齐齐一楞,以为又是烈火炼狱…… 本来快要吓尿了,哪知道仔细一看,竟然只倒下了十几人! 闯军顿时大喜! “快冲!明军那种犀利的火炮,还没布置妥当呢!” 郭升大喜,纵马疾驰。 闯军掀起的烟尘,再次遮天蔽日! …… 牛万才右手捏拳高高举起。 就在闯军踏过三十步外的小红旗之时,他的右手猛然落下,嘴里怒吼:“放炮!” “轰轰轰轰!” 明军阵地上,再次喷出了一团团火焰! 郭升脸如死灰的面容上,映出了一片火光。 四声巨响之后,闯军前排倒下了数百人…… 这一次,因为距离近,密度大,战果更加的惊人,只不过是四门没良心,就将闯军前列整个全部削掉,厚实的骑兵阵营,给硬生生打出了一个大窟窿! 而且,因为是大角度交叉射击,炮弹覆盖范围内,几乎没有活人…… “啊啊啊!朱由检,我要杀了你!” “哇~噗!” 郭升猛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狗皇帝,我与你势不两立!” 郭升使劲一拉缰绳,就要下令撤退。 “将军,且慢!” 大旗手一把攥住郭升挥舞撤退的大纛,指着明军阵营道: “将军你看,明军没有多余的火炮了!” 郭升一楞,急忙看去: 只见那飘扬着硝烟的地方,火炮手正紧张的清理炮膛。 再也没有那接连不断,一炮接着一炮的怒吼了! “哈哈哈!狗皇帝,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郭升一把将大纛塞回大旗手手中,抽出佩剑,怒吼道: “儿郎们,给我冲!” 三十步的距离,对于全力冲刺的骑兵来说,也不过几个呼吸罢了。 战马踏践大地的轰鸣声扑面而来,而先一步到来的,却是铺天盖地飞蝗一般的箭矢。 “咻咻咻!” …… 一片片箭雨,飞向了明军上空!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连成了一片。 “呃!” “啊!” “噗噗!” …… 只是第一波箭矢,就射倒了数十名明军! 有百户指挥着军卒,立刻将受伤的士卒拖到一边安置。 …… 郭升的兵马太多了,哪怕只是先头部队能够开弓射击,也足以覆盖了明军大半阵地。 牛成虎脸色铁青,下令反击的声音还未发出,就听到了一道巨大的撞击声。 原来,是一个杀红了眼的闯军,连人带马撞击在了其中一辆大车上。 “咔嚓,咔嚓!” 巨大的力道,当即折断了数柄刺入马腹的长枪。 手握长枪的士卒,整个被震倒在地,甚至有人手腕都断了! 纵然被长枪抵消了一部分冲击力,大车还是被撞得晃悠了一下,车上的火铳手一个立足不稳,一头栽倒…… 牛成虎眉头紧锁,挥手让刀盾手做好准备,大吼道: “都注意了,一旦被敌人破阵,立刻砍马腿!” 身边的士兵,都是跟随他起家的老矿工,闻言,默默的抓紧了大刀,侧身半蹲着站在一边,静静的等待着。 “轰!” “咔嚓!” 又是一骑撞来! 原本严丝合缝的厢车,被撞得出现了一道一尺多宽的缝隙。 火铳手们手忙脚乱的装填火药,装填好了的士卒,抬手就轰。 甚至不需要瞄准,随手一枪,都不会打空。 眼见阵型马上就要被破开,朱由检一把抓过从京师一路跟过来的阳和卫的经历张儒士、张世禧两兄弟,大吼道: “带上你们的人,准备投掷手榴弹!” 两人大声应了,匆匆朝着牛成虎那边跑去。 左侧的情况越来越危险,接连不断的撞击,已经撞倒了一辆大车,严密的阵型,终于出现了疏漏。 实际上这样的情况,也在朱由检的预料之中。 骑兵乃是炮兵的天然克星,纵然他制造了上百门没良心大炮,一旦被骑兵逼近,那就危若累卵了! …… 第69章 千古悲壮vs遗臭万年 阵外,郭升怪叫连连。 不停地催促着手下撞上去。 闯军已经拥挤到了明军阵前,甚至有人翻身下马,去挪动大车。 更有士卒侧着身子,从翻倒的大车处,挤进了明军阵营。 守卫在大车后面的明军士卒,抽出腰刀,照着闯军的面门砍了上去,血光飞溅…… 明军士卒挥舞着长枪,顺着缝隙攒刺,闯军只有骑枪和腰刀,长度上短了一大截,一时间竟然纷纷被戳成了喷血花洒…… 然而,此刻,稍微有点军事常识都知道,明军的败亡,已经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若是再无转机,怕是连一盏茶的时间也撑不住了! 见他们改变攻击方向,绕过明军的正面,那惊人威力的大炮不再轰鸣,闯军士气顿时大涨! 当即,前面的闯军不顾明军刺来的长枪,纷纷下马去推动大车,后面的闯军则手持弯弓,不停地将箭矢抛射进明军阵列。 明军的惨嚎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闯军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数十倍的人数优势下,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优势,只要围绕着这个优势来扩展,那么结果就会无限放大! 在象棋里,这样的情况叫“对子”。 此时,郭升采取的战术,就是对子! 他抓住了明军人数少的劣势,采取的办法就是最愚蠢,也最有效的方式——对子! 哪怕他一百个人,才能对掉明军一个人,最终的胜利者,也会是他。 郭升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不过片刻时间,受伤不能动的明军,就有了两三百人…… “轰!” “轰!” “轰!” 又是十余骑不顾自己性命的撞在了大车上! 沉重的大车防线,被撞开了一道丈许宽的口子,阵前的闯军发出了阵阵怪啸,挥舞着各色武器,顺着破口冲了进去。 甚至,人流将破口两边的大车,都挤的变了形! …… 保定城头。 城外打着中军旗的大明援军到来时,城门处刚刚平息了一场动乱。 几天没有睡觉的方正化,再次披挂上阵,亲自坐镇城头。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觉了。 破败的保定忠烈祠 将士们心疼他,昨晚强制让他去休息一晚,谁知道还酿出了一件祸事。 原来,在大明局势危急的时候,正月二十六日,刑部右侍郎兼大明次辅东阁大学士李建泰,自请督师征讨李自成。 崇祯皇帝亲自给他倒了三杯酒送行,更是荣加他兵部尚书衔,并赐尚方宝剑。 然而,李建泰出城后,百般磨蹭就是不前行,十几天时间,竟然只走了几百里…… 听闻家乡曲沃被李自成夺取后,竟然吓得不敢再走,掉头准备进广宗城内躲避。 广宗知县大骂他无耻,沽名钓誉,祸害国事,闭门不开,接连三天都亲自上城头怒骂李建泰。 李建泰不但不知羞耻,更是挥军攻打广宗,城破后将知县吊起来用马鞭抽打,更纵军大肆抢夺…… 堂堂宰辅重臣兼督师的李建泰,出京第一仗,竟然攻打自家县城,竟然屠杀黎民百姓、竟然鞭笞知县! 这李建泰,好大的官威! 几乎就在同时,刘芳亮大军逼近保定,保定总兵马岱对保定诸多官吏道: “贼分两道,一出固关,一趋河间,共夹保定。吾当出屯蠡县扼其冲,然贼势大,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吾先杀妻子而後往,以证死心!……其城守悉属诸公。” 说完之后,他亲手砍死妻、妾、女儿、以及未成年的儿子,共计十一人! 然后让自己麾下的两千兵丁,全部披麻戴孝,来到保定正南方一百里的蠡县,独扛河间部闯军! 这马岱,堪称千古悲壮! 而这李建泰呢? 闯军势大,李建泰不敢为敌,率军从广宗弃城北逃。 连夜逃到了保定府。 俗话说得好,将是兵的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李建泰一逃,大军顿时溃散,此时,他残兵不过数百…… 李建泰再次请求入城。 守城门的同知邵宗元等人拒不开门,李建泰让派人请来监军方正化。 方正化也不让他进来,李建泰就拿出皇帝颁赐的印信给守军看,声言自己是阁老,保定诸人该听从他的指挥。 邵宗元大怒,站在城头怒骂: “你获得过天子的厚恩姑且不说,你临行时,皇上曾经亲自登上正阳门,赐给你尚方宝剑,还给你倒酒,跟你饯别。如今你不代皇上西征,却要叩关避贼吗?” 这一番话刺到了李建泰痛处,李建泰跳着脚大声斥责邵宗元,还举起尚方宝剑威胁要杀他。 堂堂尚方宝剑,出鞘头一遭,竟然指向了忠臣良将! 这一幕,闻者无不想到了毛文龙! 跟随方正化一起监军的太监高时明、李凤翔、褚宪章、张国元等人不愿将事情闹大,这才放他进来…… 否则,李建泰怕是又要重演攻打广宗的卑鄙事来。 保定守军救下了李建泰一条命! 然而,李建泰不思报恩,竟然还起了坏心思。 昨天晚上,李建泰乘着唯一能压制他的总督太监方正化下了城头,竟然悄悄放了绳子,滑下城头,去往闯营投降。 今日一早,闯军就又开始猛攻,方正化等人忙于防守,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注意李建泰是否还在。 哪知道闯军正在攻打南侧城墙,将守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南面,李建泰的几百个士兵,却杀散了北门城门洞处的明军,欲要开门迎贼。 正在危急时刻,去年的新晋进士张罗俊,正好带着游走接应的数百兵丁赶到。 张罗俊见状,大吼道:“今日唯死而已,谁若敢投降,除非拿着我的脑袋去,儿郎们给我杀!” 在真实的历史上,保定城就是这样内外夹击破了的。 然而在这个时空里,正好朱由检赶到了。 朱由检牵制住了正待投入攻城的生力军郭升所部,给张罗俊创造了全歼叛军的条件。 …… 张罗俊一身鲜血,寒冷的初春时节里,却浑身大汗淋漓,头上白雾升腾。 他身着铠甲,噔噔蹬上了城门楼。 第70章 张罗俊 “辛苦大郎了。”方正化伸手拍了拍张罗俊的肩膀。 说起来,方正化与张家还算是旧识。 张罗俊的父亲张纯臣,是武进士出身,以参将起家,做到了京师神机营左副将的高位,算是一代武将中的顶尖位置了。 要知道那辽东李如松,家世那么好,又打了那么多大胜仗,也不过才为神机营的右副将而已…… 神机营是京师三大营之一,身为左副将的高级武将张纯臣,方正化自然是熟识的,这么一算,两家也算得上是世交。 张家六兄弟,各个都是好汉,老大张罗俊去年刚刚考中的进士,老二张罗彦早在崇祯二年就中了进士,老小张罗辅与大哥一道赴京,去年考中了武进士。 张家七父子,竟然四个进士,两个举人! 一门四进士,在保定堪称是千古奇迹! 有了这等名望,张家在保定发展的很快,这些年,隐隐有保定第一家之称。 方正化来了保定之后,当即就将还没有做官的张家兄弟召集起来,说明了来意。 皇帝早已掏空了内库,莫说钱粮了,就连军队都凑不出。 方正化只得借着昔日的关系,想让张家出力。 此时,张纯臣已死,张家明面上是老大张罗俊当家,实际上却是张罗彦在出谋划策。 张罗彦本来在朝廷做的是清贵的光禄寺少卿,为官素来清正廉明。 他先前任职的吏部,曾发生了窝案丑闻,唯独张罗彦清白无罪。 后来因为弹劾杨嗣昌,被杨嗣昌纠结党羽陷害,丢官归家。 在明末,一心为了朝廷的官,不是被排挤丢官,就是早早就被弄死了,张罗彦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纵然身在朝外,张罗彦还一心为了国家。 方正化一说来意,张家六兄弟当即拍板—— 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来的家? 变卖家产,募兵救国! 有了地头蛇的支持,方正化这才守住了保定。 因为他手中的两万兵马,大都是张家自费招募而来。 正因为张家如此忠君爱国,方正化这个内廷大佬,才与张罗俊兄弟以叔侄相称。 张家对国家以忠义相报,他方正化就拿张家视为知己! 张罗俊抱拳行礼,开口道:“叔父说的哪里话,都是侄儿分内之事。” 方正化早已明白张家心意无需用言语激励的,于是他点头示意,然后伸手指向了城外: “大郎你看看那边……” 城外,那一小波援军,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 张罗俊看去,皱眉道:“叔父,这股援军,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保定城被围了半个月了,早就与外界断绝了联络。 方正化指着明黄的中军龙旗,百思不得其解道: “我猜不透一点,按理说打着中军旗的,不是陛下就是太子小爷,然而,为何他们只有那么一点兵马呢?” 他心里还有句话没说。 作为一个武监学堂出身的太监,他熟知大明各种火器! 可是,那一小波明军所使用的火器,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也正因为这样,他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冒着被敌人乘机抢城的风险,出城救援他们。 一旦他判断失误,万一这一伙明军是闯军假扮的,那可就要成为千古罪人了啊! 张罗俊仔细看了半响,肯定道: “叔父你看,虽然我之前没有看到他们交手的情形,但是,不管是城外明军的顽强,还是闯军的伤亡情形,都不像是作伪。” 他伸手指了指遍地死尸:“若是闯军肯拿数千骑兵来引诱我们上当,这个亏,我愿意认下了。” 方正化一挑眉头:“贤侄的意思是?” 张罗俊一巴掌拍在城垛上,留下了一个半凝固的血手印: “侄儿方才听到小弟说李建泰那厮不见了,心中就起了疑惑,这才带着预备队赶往没有闯军攻打的北门。 侄儿本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谁知,还没赶到,就听到北门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仔细一看,竟然是那李建泰的兵!” “李建泰不见了?”方正化大惊,他还不知道李建泰潜逃的事情呢。 方正化本以为攻打城门的只是游兵散勇…… 李建泰若是不见,这件事就值得深思了啊! “未见此人,侄儿已经让小弟去寻找了,若是搜寻不到,怕是……” “兀那贼子,果真该死!”方正化一拳锤在城牒上,手背都磨破了皮,他浑然不顾,怒道: “咱家就不该心软放他进来!” 此时说这些马后炮已经于事无补,方正化脸色铁青,开口道:“你继续说!” “叔父何必恼怒?”张罗俊哈哈一笑:“闯贼忽悠李建泰献城,正好说明了一件事!” 他自信极了:“说明贼人拿咱们没办法,这才想要出歪招。” 听到张罗俊这么说,方正化一想也是。 李建泰此时背叛大明,虽然让他很是寒心,但是从长远来考虑,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种叛国贼早早暴露了,从另一种角度来讲——不是正好清除了军中的不稳定因素么! “叔父你看,”张罗俊手指城外酣战不休的明军: “贼子已经动用了提前埋伏的暗子,而这一波明军,更是将预备配合李建泰叛军夺城的闯军引出……” 方正化蓦地转身,直视着张罗俊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他们真是我大明援军?” 张罗俊微微摇头:“是不是援军,还要等到家弟的确信,若是李建泰真的不见了,则说明这些闯军就是与李建泰勾结好了的! 那么,也就从侧面证明——这些人必然是我大明军士。” “只可惜我二弟正在南门酣战,小侄的脑袋却没有二弟那么好使,一时间还不敢确认。” 张罗俊将自己的猜测一说,方正化对于城外明军的身份,就相信了八成。 他喃喃自语道: “打着中军旗帜……”方正化拧眉思索:“究竟是谁呢?” 身为皇帝的贴身亲信之一,方正化自然明白皇帝的打算。 陛下是不会让太子去南方当傀儡的! 而陛下每每暗示忠臣提议南迁,都会被朝臣否决…… 如此推断,这一波明军,必然不是太子…… 第71章 刘芳亮下令 方正化脸色大变。 就在此时,张家的老六张罗辅匆匆而来。 张罗辅刚过弱冠,却虎背熊腰,双臂格外修长,肌肉虬结,背着一张大弓,一看就是一个善射者。 史书记载:罗辅多力善射,昼夜乘城,射必杀贼……城破,与罗俊夺围走,罗俊不可,罗辅连射杀数人,矢尽,持短兵杀数人乃死。 张罗辅顾不上行礼,急切道:“叔父、大哥,大事不妙了,我寻遍了全城,都说自从昨晚之后,就不见了李建泰!” “我闯入李建泰下榻处,发现他的官印也不见了!” “不好!” 方正化大叫一声。 他已经全明白了! 这正好应正了张罗俊的推断——闯贼拿保定无能为力了。 闯贼打不下保定城,不得不动用了提前埋伏的暗棋——李建泰。 李建泰害怕万一失败必然会被杀,是以,安排士兵于今天发起叛乱,自己先一步逃走了。 而郭升带着两万大军,半夜时分就埋伏在北门外,准备配合李建泰夺城。 今日一大早,闯军猛攻南门,而且,为了避免他们猜到闯军的意图是围三阙一,故意不打东门、西门和北门。 将他们的吸引力,全部都引在了南门处,闯军攻势又很猛,逼得他们来不及对另外三处城外做细致侦查。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闯军埋伏在了北门外! 方正化提前来到北门,只是出于猜测闯军会不会里应外合、乘乱攻城而已,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若不然,他早就带大军过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城外的明军,却吸引出了郭升部,无意间破坏了闯军的谋划…… 如此说来——这伙明军必然是真的无疑! …… 方正化脸色煞白: 能够打着中军旗的,不是太子,就是陛下亲临。 陛下怕太子成为傀儡,不敢让太子独自去南方。 而他们又与外界断绝联系已经足足十几天时间。 那么这一伙明军……必然是陛下以某种他不知道的方法,绕开了朝臣的束缚,偷偷南下了! 他是陛下的绝对心腹,陛下兵卒少,若想在南方那种世家林立的地方立足,唯有带上自己的大军,以为臂助! 唯有效仿武宗正德皇帝的故智,以军队对抗世家,才能在江南立足…… 方正化全明白了! 他一把抓过张罗辅的领口,急切道:“贤侄,叔父求你了!” 方正化一脸悲沧,甚至就要跪倒给张罗辅磕头。 张罗辅兄弟大惊,急忙扶着方正化的胳膊,不让他跪下去,张罗俊更是开口道: “叔父,我等兄弟纵然在朝外,也是咱大明的臣子,你这样不是在打我们兄弟的脸么!” 张罗辅也开口道:“叔父只管差遣就是,何必羞煞侄儿呢?” 方正化急的连连喊道: “救他,快救他,那是陛下,那是陛下来了啊!” 闻言,张罗俊两兄弟大惊! …… 郭升的骑兵,已经将明军车阵,撞开了一道三四丈宽的口子! 明军刀盾手们,与冲进来的骑兵砍杀在了一起…… 纵然猝不及防之下,骑兵被砍倒了十几匹战马,堵住了被打开的通道。 然而,明军纵然作战意识顽强,却也不能制止住他们的颓势了。 越来越多的闯军推开了大车,将缺口更进一步扩大…… …… 城外,树林里提前埋伏的伏兵,已经忍不住就要冲出来了…… 范景文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强忍着不下达出击地命令。 陛下的命令还没有到来…… 陛下让他们出击的信号,还不曾升起…… ……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张儒士、张世禧两兄弟带着士兵们赶到了阵地左侧。 他一手取出了两枚手榴弹,就着左手的火把点燃,怒吼道: “兄弟们,投弹!” 伴随着张儒士的吼声,士卒们纷纷拿出手榴弹,用火把点燃了,抛进了密集的人群。 “轰轰轰轰!” 闯军人群里,开出了一朵朵橘红色的火花…… 每一次爆炸,四散的铁珠、铁钉、碎瓷片,都将丈许方圆内的闯军,射成了血葫芦。 一枚枚手榴弹,投进了密集在大车之外的闯军中,转而变成了一团火海,将闯军炸翻了一片。 这时代的震天雷,威力并不大,哪怕每一发都装填了三四斤火药,也只能震晕了两三人而已。 甚至,若是士兵在震天雷爆炸点两步之外,更是仅仅被震倒受点内伤罢了。 明朝虽然装备了三百多种各色火器,然而,最常用的却还是火枪、火炮。 甚至,这些手雷、地雷、水雷,很多将军都不愿意去用…… 威力实在是太小了! 朱由检按照后世经验,将坚硬的铁器、瓷片加入火药内,使得手榴弹的威力大增! 在火药的冲击下,每一枚不起眼的小瓷片,都能钻进了身体内,卡在了骨头上、射进了肺腑内…… 明军的手榴弹,将拥挤在阵地外的闯军,炸出了一条十几丈宽的真空地带! 闯军猛烈的攻势为之一顿。 就在此时,四门没良心炮也再次开始怒吼,铺天盖地的散弹,清空了阵地三十丈之内的闯军。 遍地都是尸体,遍地都是哀嚎的伤卒,遍地都是嘶鸣的战马…… 闯军吓住了! 郭升愣住了! 沃日! 狗皇帝这个老阴吡又来这一套了! …… 十余门率先装填完毕的没良心大炮,被摆放在了缺口处,那让人恐惧的火炮再次开始怒吼! …… 另一边,闯军大营处,刘芳亮脸色铁青,他看了周凤梧一眼,却见周凤梧也一脸的难看。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那坚毅的眼神,刘芳亮拿起令箭,大声喝道: “命令:除了攻打城池的陈永福所部之外,全军集合!” 众人应了,起身朝外走去。 唯有牛万才一脸的不解:“大当家的,这是要干啥?” 周凤梧阴沉着脸:“明皇不能留。” “姓周的,你说啥?”牛万才炸毛了,梗着脖子,气急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能杀明皇吗?” 这姓周的给大当家吃了什么迷魂药? 明皇死了,他们还怎么摆脱李自成的压榨? 伴随着牛万才的话,革左五营出身的将领几乎都停了下来。 第72章 雷霆计划 “此一时彼一时!”刘芳亮阴沉着脸: “你们也看到了明皇那犀利的炮火,若是今日饶他一命,你我焉有活着的希望? 若是明皇没有这等手段,我倒是愿意放他生路,然而此时……” 周凤梧接过了话茬:“诸位,召集士兵吧,明皇既然展现了这种手段,就唯有将他弄死,我们才有活着的希望啊!” “一切,只为了我们能活着!” 若是明皇没有这种的火炮,他们就算不敌,还可以投诚。 有了这些威力吓人的火炮——明皇会接受他们的存在吗? 掌握了这种屠杀利器,谁还会留着他们呢? 因此,唯有弄死明皇,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老话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刘芳亮幽幽道:“若是诸位想要他日置身在明军这种铺天盖地的火炮之下……就当我没有下过这道命令!” …… 郭升又一次退却了。 他清楚的知道,若是七千骑兵都无法冲破明军的防线,身后的一万多步兵,更是难以冲进去…… 骑兵这种高速机动兵,都难以突破明军的炮火封锁线,指望慢腾腾的步兵去冲破明军防线——只有找死的份! 除非——给他时间,打造楯车这种防护神器。 …… 朱由检让人将翻倒的大车翻正,再次堵在了缺口处。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更是将正面的火炮,匀出来一些,加强在了其余三面。 牛成虎看着退出了火炮范围之外,正在左右试探的郭升部大军,皱着眉头凑到了朱由检身边: “陛下,是不是该出动那个了?” 朱由检看了看一边被栓在一边的数百匹牛马,使劲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保定城外有十五万闯军,他的杀手锏不多,用一样,就少了一样! 就像是后世的核弹,只有在没打出去的时候,才会让别人忌惮…… 两人正在商议,却见远处蓦然出现了一道道黑线,仔细看去,闯军竟然增兵了! 而且,这一增兵,竟然是全军发动! “不好!” 牛成虎脸色大变。 …… 刘芳亮的目的很明显——通过郭升的试探,他已经发现明军最大的不足—— 人少! 哪怕明军的武器再厉害,当敌人多到了极致之后,就会被克制住了。 …… 比如加特林,加特林理论上每分钟能发射一千发子弹,也就是说每分钟只要能冲上去一千零一人,就能干掉一个加特林阵地。 刘芳亮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闯军已经发动了能动用的最大兵力——整整八万大军,骑兵三万,步兵五万! 十五万闯军,已经战死在保定城下的约莫有两三万人。 刘芳亮只留下了一万多士兵牵制保定,剩下的全部拿出来了! 他要毕其功于一役! 大地都在颤抖…… 郭升一见大军发动,立刻带着士卒退了回去,与刘芳亮的军队汇合到了一起,再次朝着明军逼近。 俗话说人上一万无边无沿,八万闯军齐步朝明军阵地逼来,那铺天盖地的威压,直让幸存的五百多明军手脚冰凉。 这仗还怎么打? 要不—— 有人眼珠转了转…… 干掉明皇,挟持牛成虎再投回闯军阵营算了? 明末这段时间,在明廷和闯军之中来回横跳的将领比比皆是。 实际上,就算在清军入关之初,大部分将领对于亡国的感触并不深,很多人都处在观望状态,甚至大半将领已经投诚清廷…… 直到清军入关之后,因为清廷的残酷杀戮,才激发了一些将领的爱国热情,从而诞生了一大批宁死不降的好汉。 ~ 牛成虎深吸了一口气,他是知道皇帝的计划的,周围士卒心态的转变,他清楚的感应到了。 都是一起征战十来年的老兄弟,手下在想什么,他焉能不知呢? 这可不行啊! 牛成虎打了个冷战…… “陛下!” 牛成虎用眼神示意朱由检看看周围,见到皇帝已经注意到士兵的转变,这才开口道: “陛下,该出动了!” 朱由检环顾左右,心中顿时明白,已经没有时间再拖沓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郝摇旗吩咐道:“挥旗传令,热气球部队出动!” 说完,朱由检又对新乐候刘文炳道: “雷霆计划启动,第一批出击战马十匹,待敌军逼近两里之内,立刻发动。 第二批出动战马五十匹,待第一批战马踏出三百步,立刻出发! 第三批出动耕牛两百匹,随时待命!” “得令!”刘文炳转动了一下脖子,咔咔作响。 他一挥手,大吼道:“儿郎们,发动雷霆计划!” 十匹战马,拖拽着驼子,排在了明军阵前。 士卒们将战马的眼睛蒙住,三四个士兵紧紧的抓着缰绳,有两个士卒手持马鞭,正在等待抽打马匹。 马儿的尾巴上,更是绑着一个浸满了油脂的麻布包。 马儿拖拽的驼子上,被绑上了四个炸药包,每一个里面都装填着整整五十斤火药,更是掺杂了大量的陶瓷碎片。 刘文炳眯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闯军,深吸了一口气。 被牵出阵外的战马,因为看不到东西,前方传来的轰鸣声又越来越大,战马开始不安的踢腾着,却被士卒死死的拽着。 近了,更近了! · 就在闯军距离明军阵地只剩下两里的时候,刘芳亮一声令下,三万骑兵开始加速。 马儿脚踏大地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宛如天边闷雷。 刘文炳捏紧了拳头,大喝一声:“刺聋战马!” 有士卒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木刺,戳入战马耳道内,战马一声悲鸣,待木刺拔出时,已经带着斑斑血迹。 “打马!”刘文炳再次大吼。 站在马儿侧后的士卒,挥舞着马鞭,使劲抽打着战马。 战马吃痛,嘶律律的悲鸣,四只蹄子四处踢踏,却被前面的士卒,死死的抓着缰绳。 “点火!”刘文炳咬着牙,下达了每一个将领都不愿意下达的命令。 有士卒手持火把上前,点燃了马尾巴上的麻布包。 浸满了油脂的麻布,腾的一下就燃烧起来。 这是木制驼子,还有鉄制的,接地两头更翘 第73章 蘑菇云的升起 尾巴被烧灼,眼睛被蒙住,耳朵被刺聋,马儿愈发的焦躁不安,甚至好几个士兵已经无法拉住了。 “点燃火药引线!” 刘文炳大吼! 点火的士卒,抓着绑在一起的引线,嗤的一声点燃了。 “放马!” 刘文炳嘶吼。 “嘶律律!” 十匹战马被暴打,又被烧灼尾巴,早就发了疯,此时拖拽的缰绳猛然松开,当即扬起四蹄,宛若一道利剑一般冲了出去。 实际上战马别看跑得快,却是不能猛然加速的,必须要先小步走,再慢跑一段,活动开了肌肉,才能开始冲刺。 明军的做法,已经算是将这些马毁了。 当然,拖拽了两百斤火药,它们也活不了…… …… 闯军人群里,郭升本来是排在前面的,见到明军阵地上孤零零的冲出了十匹战马,他心中咯噔一声: 沃日,该死的狗皇帝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心中迟疑,郭升手上却不慢,当即微微拉住缰绳,慢慢的落在了人群里…… 本来排在郭升左侧,对于攻击明皇就不大愿意的牛万才,见到郭升慢了下来。 他眼珠咕噜噜一转,又眨巴了几下懵逼的大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急忙对着副将吼道: “王进才,速去传令,让咱们的人慢下来。” “知道了老大!” 王进才应了一声,正要驱马离开,又被牛万才拉住。 这个素来莽头莽脑的汉子,此刻展现了不为人知的精明。 牛万才压低了声音:“你他娘的注意点,别让别人看出来了,还有,想方设法告诉老左。” 他伸手指了指已经落后很远的郭升:“老子总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屁,指不定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王进才点头,纵马去了。 牛万才环顾左右,见到此时不过刚刚开始加速,儿郎们还能停下来,心中的不安,这才消散不少。 ~ 能在明末这种乱世造反十几年、又抗清十几年,都没死的领头人…… 谁真的是莽夫? 后来,历史上的他被王进才坑了一把,带走了他大半兵力,转投永历权臣孙可望。 牛万才却坚持在天门一带抗清,直到1652年(永历六年)被围战败,这才投降了清朝,然而,他始终没有为清廷出过一次手,却安然活到了老死。 由此,足以证明此人的手段。 这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 …… 跟牛万才一样,看出了蹊跷的,大有人在。 原本齐头并进的闯军阵列,有人带着部属放满了脚步,严密的阵型,出现了一个个凹洞,转而又被别处散开的骑兵弥补住了。 刘芳亮带着智囊周凤梧登上了巢车,远眺战场。 定睛一看:明军竟然放出十匹马,孤零零的冲向了自己的万马千军,仔细再看,只见马尾巴上都燃烧着火焰,后面更是拖拽着一辆小车。 虽然离得太远,有些看不清楚,但是,稍微思索一番,这该是用来绞断己方马腿的铰刀车。 “哈哈,明皇技穷矣,区区十辆绞车,妄想挡住我三万铁骑!” 刘芳亮手指孤零零冲向己方阵营的明骑,嘲讽之色肆意。 周凤梧并没有附和主将的话语,而是凝神盯死了明军阵营。 只见那不过区区数百步方圆的明军阵地前,竟然又被拉出来了几十匹战马。 虽然距离太远,他看不大清楚,但是,却也能看到马匹后面拖拽的小车。 周凤梧皱眉: 明皇在搞什么鬼? 刚才那种威力吓人的大炮,实在是太惊艳了,由此足见明皇并非常人认识中那么昏庸无能。 明皇既然不是昏庸无能之辈,又何必派十匹战马送死呢? 而且还是逐批增加数量的派出! 明皇究竟有什么意图…… 周凤梧正在思索,却见那十匹战马,已经冲到了己方阵前。 最前方的闯军骑兵,看到这些被蒙住了双眼,横冲直撞冲来的马匹,又看到后面拖着的“驼子”,以为这是明皇用来绞断马腿的战车。 身为骑兵,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战马。 最前方的闯军,当即操纵着战马,避开了正面。 甚至有人一边躲避,一边掏出骑弓,双手松开了缰绳,一箭朝着明军战马射去。 闯军最大的优点就是机动速度快,毕竟十几年的造反事业中,跑不快的士兵都被杀了…… 莫说是骑兵了,就算后营的妇孺,也有不俗的骑术,人人都能骑着大青骡子、小毛驴,跟着李自成漫山遍野乱窜。 能够骑射的闯军,并不在少数。 十匹战马刚刚冲到闯军阵营内,就被射成了刺猬。 马儿甚至来不及悲鸣,一头栽倒在地。 “哟~嗬嗬哟~!” 射死了拖拽“绞车”的明军战马,前方的闯军怪叫一阵,继续纵马狂奔,他们要冲上去,割下了明军的脑袋,当成凳子坐! 就在十匹孤零零的明军战马,倒在闯军冲锋的阵营里,无人问津的时候,异变突起! 没人注意到的驼子上,火药已经燃烧殆尽。 “轰!” 一声比炸雷响亮百倍的声音,在闯军阵营内发出。 一团直径超过两丈的火球,急剧扩散开来。 冲击波急剧的扩散,在刺耳的火光中,一朵黑色的蘑菇云,缓缓上升。 爆炸点一丈附近的闯军,直接被高温烧灼成了骨头架,甚至就连战马,也变成了黑红色的尸骨…… 碎瓷片铺天盖地、360度没有死角的朝着方圆左右、天上地下飙射。 方圆十丈之内,没有伤卒…… 二十丈之内,遍地呻吟…… 甚至,爆炸点三十丈之外,都有人受伤! 两百斤黑火药的威力,相当于三十斤tnt,直接抹杀了超过一百名骑兵和战马,并造成了三百多人受伤…… …… 高达六丈的巢车上,刘芳亮脸色蓦地变得苍白入纸,他身体晃悠一下,差点一头栽下,周凤梧眼疾手快,急忙一把抓住。 “这,这……”刘芳亮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却再次看到刺目的火球升起…… 原来,剩下的九个火药包,也爆炸了! 第74章 热气球出动 周凤梧手指都在颤抖,他站得高,看得清清楚楚,每一次爆炸,方圆二十丈之内,再无站立的士卒。 而明军阵地上,五十匹战马,已经宛若脱缰野马一般,朝着己方士兵冲来。 透过那奔驰的骏马,却见明军阵地前,竟然又赶出了两百头左右的大牲口…… 刘芳亮也看到了。 他心中顿时明白,明皇这是要用一波更比一波强、又接连不断的爆炸,来摧毁己方士卒的士气啊! 明皇的打算他已经洞悉,然而,却也太晚了! “噗!” 刘芳亮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三万骑兵,足以纵横天下的根基啊,怕是要被打断了筋骨呐! 都是自己造的孽…… 这些冤死的士卒,都是因为自己一时贪念,而成了明皇再次崛起的垫脚石! 刘芳亮一想到自己是大顺在北直隶最南方的唯一大军,明皇只要打垮了自己,就会彻底扭转对他不利的局面…… 一旦放任明皇逃到南方,有了富庶江南地财赋支持,明皇……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永昌皇帝的谋划,全因为他的一时贪念,终成泡沫…… 恨! 恨! 恨! 为何自己不在明皇刚到城外,立足未稳之时,直接命令大军掩杀,强破了明皇的布置呢! 为何他要自私自利,以至于坏了永昌皇帝陛下的谋划啊! …… 刘文炳傻了眼。 不过十个炸药包,竟然数万闯军骑兵吓得乱了阵型? 牛成虎也傻了眼。 陛下随手一掏,就是这等绝世凶器? 先前还准备弑君的牛成虎部士卒,全都傻了眼。 我滴个乖乖啊,幸好刚才没有动手,要不然,自己尸骨还在吗? 扛着大纛的郝摇旗,眼神蓦地明亮起来,他盯着皇帝的后背,憨厚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 密林里。 不放心陛下,亲自坐在了热气球上准备救援的范景文,张大了嘴巴。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 陛下啊! 为啥老臣吃了几十年的饭,感觉全喂给了狗呢? 他的高度更高,看得更加清楚。 爆炸声过后,闯军骑兵已经慌了,原本齐头并进的阵型,竟然开始骚乱…… “王国兴,出发!出发!给老子送到闯军头上去!” “老子要炸死他们!” 范景文哈哈大笑,一手抓着两枚手榴弹,张狂的从吊篮内探出脑袋,大声嚷嚷起来。 甚至激动之下,范景文直接喊出了锦衣卫都指挥王国兴的名字! 这可是大忌! 要知道就算三国时不顾脸皮刘皇叔的三人组,与曹操对阵一辈子,都不会直呼曹操大名,顶多喊一喊曹阿瞒这个小名,来气一气曹操。 而今,同殿为臣的范景文,竟然直呼锦衣卫都指挥使王国兴大名…… 两人怕不是要直接打起来了…… 王国兴却哈哈一笑,浑然不顾范阁老喊自己名字,是对他的侮辱。 “好,某早就想锤那些兔崽子们了!” 王国兴大笑着应了,挥手使劲抽打了胯下战马一下,开始纵马徐走。 喊吧,喊吧! 若是范阁老每侮辱我一次,就能让大明有了一次大胜,我宁愿从此不要表字! 永远被人直呼姓名! 惟愿——能换来我大明繁荣昌盛! 王国兴纵马疾走,马鞍上牵引的绳索,拖动了半空中的热气球,就像是放风筝那样,拉着热气球,朝战场奔去。 “哎哟喂!” 热气球猛然倾斜,差点将范景文甩出了吊篮。 他吓得叫唤一声,急忙死死的抓着一头连着吊篮,一头绑在腰间的绳索,不敢再探头张望了…… 战马的速度逐渐加快,因为被拖拽,绳索牵扯的热气球降低了高度。 与范景文一同乘坐的小太监秦知恩,不顾倾斜的吊篮,手脚麻利的爬上加热架,将点燃的火捻调长了,火焰瞬间变大,热气开始升腾。 原本被绳索拉扯的开始降低的热气球,因为浮力增大,再次恢复了高度…… 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气流吹过耳畔,呼呼作响。 然而,热气球却始终漂浮在空中,哪怕是被牵扯的吊篮都倾斜了三十多度。 秦知恩不由得感慨: 真不知道陛下的脑子是怎么长得,这种油灯上最常用的调节火焰装置,只不过放大了百倍,竟然就能带动几百斤的重量上天…… 这热气球,不就是很常见的孔明灯嘛,只是放大了一些。 秦知恩就像是猴子一样,攀在绳索上,还止不住四下观望。 他瞅了瞅火焰外侧,烧灼的通红的三尺高罩子,不由得再次感慨: 这种顶端有洞的防护罩,既防止了火焰被风吹灭,又能让热气灌入气囊内。 这是很常见的灯罩,夜晚走路用的灯笼内,都必不可少的装置。 只不过,那多是琉璃所制,而头顶的是铁质的罢了。 明明每一样都是最常见的玩意,为何组装起来,就能变成了地破天惊的神器呢? …… 秦知恩只觉得对陛下的敬畏之心,宛若夜空下仰望星辰,犹若天神啊! …… 伴随着范景文的怒吼,五十具热气球,纷纷在战马的牵扯下,冲向了战场。 茂山卫的四百军士们,自发的拱卫在骑兵周围,作为他们的外围屏障。 …… 闯军大阵内,刘芳亮脸色灰败,失魂落魄的呆立在巢车上。 眼看五十匹战马,拖拽着火药再次冲进了己方骑兵之中,他却无能为力。 虽然儿郎们早早就开始放箭,意图在战马冲进人群之前,就射杀了马匹。 然而,高速疾驰的战马,纵然被射成了刺猬,临死前还是逼近了阵前。 而后面拖拽着的驼子—— 因为之前的高速滑行,纵然战马倒地死亡,大部分驼子都依靠惯性冲进了己方大军之中! 刘芳亮叹息一声:完了,全完了! 火药开始爆炸…… 炸翻了一片又一片的儿郎…… 不断升腾的蘑菇云…… 接连不断的爆炸…… 一片接着一片成建制的军卒惨死…… 只有少部分驼子,正好被死马阻挡,在闯军阵外爆炸,只是给本就惊慌失措的战马增添了几分恐惧。 第75章 刘芳亮孤注一掷 每一个声响,都宛若巨锤一般,敲击在刘芳亮的心头,只让他气息更加萎靡。 蓦地,刘芳亮发疯一般,一跃而起,双手扣死了周凤梧领口: “老周,老周,你脑子好使,你告诉我为什么?” 刘芳亮眼睛通红,白眼球中,根根血管就仿佛是要爆开了一般。 他吐沫星子喷了周凤梧一脸,怒吼连连: “为什么明明射死了明皇的马匹,那该死的绞车,还是会冲进去?为什么!” 刘芳亮喘着粗气,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啪!” 周凤梧一巴掌扇在刘芳亮脸颊上,巨大的力道,打了刘芳亮一个趔扯。 周凤梧怒吼:“大当家的,你清醒点!” 他痛苦极了,沧声道:“那不是什么绞车,而是农户家的驼子,就连拖拽的缰绳,也是耕牛上使用的挂钩样式,而非军用的环形死结口!” 战车使用的牵引辅具,朝廷为了防止被官军私吞,在制造之初,就做成了死扣,车辆和缰绳是连接在一起的。 周凤梧本是明军军户所的军官,自家吞并了辖下军户的几百亩田地,虽然他不曾亲自耕作,但是也见过治下的破落军户们耕作时的样子。 为了挂取驼子方便,根本就不会将耕牛的缰绳和驼子的连接口做成死口! 而是在缰绳上固定一个“一头圆环、一头挂钩”类似于秤钩的勾具,挂在驼子前端的圆环上。 这样做的真正原因是:农户家的缰绳通常只有一套,而犁、耙、托、耧车、驼子、石撵等耕作工具却有好几件…… 总不能每样家具,都固定死了一套缰绳吧? (若不然,那不蠢得和‘买六块钱的东西,不知道给十一块,只会让卖家找四块’的欧罗巴人一个样了?) 这只是农户用来取巧的一个小心思。 然而,此刻却成了要人命的精巧装置! 周凤梧明白,一切都完了! 就算让士卒射死明军马匹,也已经于事无补! 该死的狗皇帝,早已计算到了一切。 甚至,就连接连缰绳的挂钩,这样的小细节“明皇”也考虑到了…… 就算军卒们射死了马匹又怎样? 战马一旦停止不动,缰绳自然松弛,在高速惯性下,后方的驼子又不会急刹车立刻停下,会滑行一段距离,连接死马的挂钩自然就脱落了。 驼子就会摆脱停止的战马,继续冲进人群里…… …… 周凤梧并不知道,这一切实际上只是一个巧合。 并不是朱由检故意要使用挂钩的。 而是——朱由检实在找不到朝廷制造的战车,迫不得已只好使用了搜刮自四大家族田庄内的农具…… 就连朱由检自己都忽略的小细节,却帮了大忙。 只能说天亡他刘芳亮…… …… 刘芳亮手脚冰凉。 全完了! 他已经明白:明皇指望的可不是区区几十匹战马的冲撞,而是后面堆满了火药的驼子啊! 人家的打算是用炸药,炸开己方的阻拦! 该死的狗皇帝,这是要用接连不断的爆炸,来耗尽自己大军的士气啊! 然而—— 无解…… …… 周凤梧取下鉄制抹金凤翅盔,使劲挠着自己的头发。 无解! 除非——立刻下令撤退,然后沿途设置据马,布置弓手、铳手,将爆炸拦在军阵之外! 但是…… 这样做的话,他最少需要一个时辰来准备。 而这个时间——等于是生生放纵明军入城! 因为这些布置都需要时间。 此时一旦撤退,士卒们必然毫无战心,明皇一旦乘机入城,汇合了方正化之后,明军怕是再也无人敢拦了啊! 无解…… 周凤梧只觉得快将头发都揪秃了,却也想不出来破解的办法。 就在周凤梧这个智囊也毫无办法的时候,刘芳亮却一拳砸在巢车上。 “老周,立刻传令!” 周凤梧诧异的扭头,只见大当家刘芳亮的脸上,颓废之色竟然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决绝。 难道大当家想到办法了? 心中思索,周凤梧身体却自发的站直,甚至惯性的摆出了等待命令的样子。 刘芳亮只觉得心都在滴血,攥紧的拳头,生生抠掉了掌心的一块块皮肉,鲜血浸满了指缝。 “传令全军,不管多大的伤亡,骑兵给我直冲明军阵地,后面的步兵,也给我一股脑全压上去!” “将军!” 周凤梧大惊,连大当家的也不喊了,他瞪大了眼睛,急切道: “将军,万万不可啊!” 若是真的执行了这个命令,纵然能够消灭了明皇,但是…… 没看到那明军阵地内还有好几百匹牛马吗? 一旦明皇破釜沉舟…… 十五万大军,怕是最少要交代在这里十来万人啊! 那恐怖的驼子,每一次爆炸,都能干掉他们两三百骑兵,就这还是因为骑兵之间的距离远。 若是换成了密集冲锋的步兵,怕是一次爆炸,就要削掉一个千户所啊! “执行命令!” 刘芳亮抓着周凤梧的领口,怒吼声将周凤梧的阻拦,全部喷回了肚子里。 “此战过后,一切罪责,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 刘芳亮喘着粗气。 “只要我们消灭了这一波明军,拿着明皇的头颅,就能攻破保定城。 城内的壮丁,我一人不要,全部补给兄弟们……” “不但如此,保定至京师,还有十几座县城,这些城池内的壮丁,我全部补给你们!” “将军!”周凤梧脸色大变,还待再说,却被刘芳亮制止。 “速去传令,将我的原话,一字不少的传到诸位当家的耳中。” “将军,这是何必呢?”周凤梧泪流满面。 一旦刘芳亮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早已下达安民告示的李自成,必然不会饶了他啊! “去吧,去吧……” 刘芳亮仿佛老了十岁,有些意兴阑珊的盯着战场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战鼓猛然响彻了全场,呜呜的号角吹的越来越急促。 战场上的将领们脸色齐齐一变,扭头看去,却见营中高达十几丈的白色左辐营大纛旗,已经倾斜,正指着北方。 这是…… 牛万才脸色大变。 第76章 俺叫郝大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他凑到了一起的左光先,脸色也是大变。 “牛兄弟,大当家的什么意思?” 左光先满脸寒霜。 多亏了这个一贯鲁莽的好兄弟,若不是牛万才提醒他,刚才排在前列的他,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牛万才粗糙的脸上,浮现了与鲁莽面相不一的精明。 他皱着眉头:“老左,你相信哥哥不?” 左光先一挑眉头:“这还用说,我是榆林逃兵出身,在大顺军中,素来看得起我的,就只有兄长你一个人。 我数次陷入险境,若不是老哥相救,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咱哥俩还需要问这个?牛兄弟你永远都是我老左的兄长,亲亲兄长!” 左光先原本是明朝军官,他跟随洪承畴绞杀农民军,立下了赫赫战功,被称为军中一员骁将,奈何因为性格太直,得罪了人,被洪承畴弃之不用,这才转投的农民军。 西安建制后,李自成授予他威武将军的称号,地位相当于明廷的总兵。 牛万才点点头,接下了左光先的示好。 他环顾一番左右,压低了声音: “你听哥哥我的,带着麾下儿郎,朝两边跑! 若是战事顺利,你我则攻上去,若是战事失利,你我当为自己早做准备。”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眼见战事不顺,牛万才做出了保全自己的打算。 左光先挑了挑浓密的眉毛,诧异的看着牛万才。 啥意思? 要背叛闯王了吗? 他心中疑惑,嘴里却道: “老哥说的什么意思?我们要去往何处,还请明示啊。” “先活下来再说吧!”牛万才神秘的笑了笑,道了一声保重,自顾自带着手下去了。 看着牛万才离去的背影,左光先咬紧了下唇。 牛万才这个老牌反贼,都生出了异样的心思,看来局势不容乐观啊! 他不敢迟疑,当即挥手唤来亲兵队长,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人各自去了…… …… 虽然李自成已经在西安登基称帝,并给各路山头都任命了大顺的官职。 然而,长达十数年来,农民军内部都以实力为王,相比于一个虚无缥缈的称号,将军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手下的儿郎。 若是手下的士卒折损多了,他们就成了别人嘴里的一盘菜。 眼见明皇如此难啃,各部将领纷纷生出了保存实力的心思。 为了不损失实力,将领们都不敢硬冲,阵线不停后退…… 大军也就愈发的士气低落。 …… 半柱香之后,刘芳亮的话语,传递到了每一个将领耳中。 既然刘芳亮已经许诺将大半个北直隶的壮丁都给他们,以补充他们损失的兵丁。 将领们这才下定了决心—— 那就先灭了明皇,然后乘机扩大自己的部下! 北直隶这个燕赵大地,民风彪悍,端得是上好兵源啊,有了人,有了能打仗的兵,还怕没地位吗…… …… 鼓声阵阵,号角呜呜。 闯军各部不再保留实力,纷纷以骑兵为前盾,步兵为基石,宛若山崩海啸一般,朝着明军阵地碾压而去。 面对闯军的攻势,明军也展现了自己的手段。 一匹匹牲口,从明军阵地冲出,将一个又一个炸药包送到了闯军阵营内。 每一次爆炸,都能横扫二十丈方圆…… 然而…… 闯军实在是太多了! 上一个呼吸,刚刚被炸的遍地尸体的空地,下一刻就被无尽人流填满…… …… 近十万闯军一起逼近,大地都在震颤! …… 朱由检脸色沉重,扭头看看,热气球已经出了密林,在战马的牵引下,正在朝战场疾驰而来。 而阵地内,搜刮了整个新城县所得的牲口,几乎消耗殆尽。 只剩下排在前列的最后八九十头耕牛…… 而牛成虎本部骑兵自有的四五百战马,正卧在一旁,吃着草料。 朱由检眉头紧皱,总不能牛成虎刚刚投降,就毁了人家的骑兵吧? 这些马,不到最后一步,不能动用啊! …… 郝摇旗胳膊上的肌肉虬结,大纛稳稳的竖立在空中。 他瓮声瓮气的说道: “亏了,亏了,早知道就不该将羊群送给老百姓,要是我们将那些羊羔子也带来就好了…… 几千只羊羔子呢!随便赶出去一炸,还不早给趟平了……” 闻言,朱由检猛然扭头,摄人的目光,紧盯着这个素来不引人注意的大憨。 朱由检开口道:“你方才说什么?” 郝摇旗毫不畏惧的与朱由检对视,嘟囔道: “我说不该将羊送给老百姓啊,要是绑上了火药,朝着对面一赶,还不早就给他们打跑了!” “啪!” 朱由检一巴掌拍在郝摇旗的肩膀上,大笑道:“好你个憨大个,你的这个主意,朕记下了!” 他本以为这家伙是一个四肢发达,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家伙,没想到竟然能够举一反三,给出了他自己都忽略的奸计。 他在新城四大家的田庄内,查抄出了几千头羊,大部分却送给了新城百姓。 要是按照这厮的办法,让羊羔也背上炸药包,还真早就将闯军打败了。 “你小子,当一个大旗手屈才了。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战况紧急,朱由检扭头看向了战场,却对着郝摇旗询问道。 他没有看到,就在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郝摇旗的眼中闪过一阵慌乱。 “俺长得壮……别人……都叫俺……郝大个……”郝摇旗心虚极了。 他郝摇旗——这个大反贼的名头,可不小啊! 一旦被皇帝知道他就是郝摇旗,会不会被皇帝给关起来呢? 对于会不会被砍了脑壳,郝摇旗不怕,因为明皇早已招降了很多反贼! 多招降他一个,想来也没啥。 他就怕被关起来吃牢饭…… 这是在新城养伤,却被关入牢房,饿出来的毛病…… 一想起吃的,郝摇旗的口水又流出来了。 自从皇帝打下新城之后,军中顿顿有肉吃,打死的马匹、缴获的牛羊,每顿都要宰杀很多。 就算是赶来保定之前,皇帝将羊羔大部分都送给百姓了,却依然带上了几百只大肥羊。 郝摇旗舔舔嘴角: 大口啃羊腿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第77章 心如荒原全是草 郝摇旗瞅了瞅皇帝的背影,暗自思揣: 要是自己被关起来了,要不要求求陛下,看在他打了几天大旗的份上,给俺老郝送几只烤羊腿? 实在不行,羊肉汤泡馍也行啊! “吸溜”! 郝摇旗一阵胡思乱想,只觉得自己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躲在新城牢房的那些天,顿顿吃发霉的牢饭,实在是给他饿怕了…… 真真是人生阴影,一生的恐惧啊! …… 闯军进攻的号角越来越急,战鼓轰隆震天。 朱由检已经顾不得去听郝摇旗说了些什么了,他右手使劲挥下。 一旁的刘文炳见状,大吼一声:“放耕牛!” 军卒们点燃了牛尾巴上的引火包,又点燃了火药引线,最后使劲抽了牛屁股一鞭子,松开了缰绳。 牛这种大牲口,可比战马粗糙多了,此时,被打红了眼,又被烧灼尾巴的耕牛,宛若奔驰的坦克,朝着闯军撞了过去。 咻咻咻! 箭如雨下。 然而,皮糙肉厚的耕牛,根本不管不顾,箭矢入体不过一寸,就被厚实的牛皮消耗掉了能量。 刺痛,反倒使得大牲口更加的疯狂。 近百头耕牛,冲入了闯军阵列,不顾刺来的长枪、腰刀,猛然低头,用长长弯弯宛如刺刀的牛角一挑,就将沉重的战马,连同马背上的骑士,一起掀翻在地。 “哤~哤儿~哤~” 暴躁的大牲口,莽莽叫着怒吼出声,顺着挑开的骑兵,扬起健壮的四蹄,一头扎进了闯军阵内。 左冲右突! 在闯军的围攻下,牛身上鲜血淋漓,甚至有些伤口深可见骨。 然而,非但没有杀死这些皮糙肉厚的家伙,反而使得牛却愈发的暴躁了! 牛脾气上来了,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它们也要顶上一角再说的…… …… 这威武霸气的一幕,使得朱由检不由暗暗感慨: 怪不得清末义的时候,义和拳拳民用上百头耕牛组成的火牛阵,都能破了炮快枪利的西洋人了。 这暴躁的脾气,这肉盾一般的装甲…… …… 一想到这里,朱由检心里大叫一声: 尼玛! 他猛然醒悟,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若是他早先将皮甲全部搜集起来,给所有的耕牛都披上厚甲,然后再一起释放…… 那不是早就打穿了闯军的骑兵阵了? 闯军骑兵为啥敢再次冲锋,还不是因为后面有厚实的步兵大阵,作为依仗啊! 若是他将引线放长一点,等暴躁的牛牛们冲进闯军步兵阵再引爆…… 那样的话,闯军怕是早就转身跑了! …… 接连犯了两个错误,朱由检只恨不得给自己甩两个耳光。 他暗暗记下了这两处错误…… …… 就在朱由检后悔的时候,却听到闯军阵内传来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耕牛力气更大,皮更厚,冲入闯阵的深度也就更深。 近百处爆炸,再一次摧毁了闯军骑兵的胆气…… 他们又萎了…… 甚至,还有人已经试探着想要脱离大阵了…… 朱由检乘热打铁,大吼道: “牛成虎,拉出两百匹战马,全部披挂上阵! 给老子一次性全部投进去,给他们来一次狠的!” 牛成虎一边执行命令,一边沉声道:“陛下早该如此了!” 早在两百匹耕牛被拉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提醒了皇帝,要趁热打铁,直接投入所有的耕牛。 朱由检暗暗点头: 牛成虎早就提醒过他,要一次性投入的更多,才能彻底摧毁闯军的胆气。 而他—— 为了爆炸的持续性,竟然选择了愚蠢的添油战术。 每一次投入,都不敢超过一百头…… 还真是看的知识再多,始终不如生死磨炼出来的将领胆气大啊! 若是自己早点孤注一掷,怕是早就摧毁了敌人的胆气了…… 这是第三个错误! 朱由检暗暗铭记在心。 …… 巢车上。 周凤梧脸色一变: 卧槽! 还来? 明皇你太狗了! 竟然又拉出来这么多一次性爆马? 等等! 周凤梧眼睛蓦然瞪大。 “那……那……那……” 看着远处森林里飘出,逐渐接近战场的庞然大物,周凤梧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刘芳亮也看到了,他原本孤注一掷的坚毅脸颊,再次布满了颓废! “那……那是……” 狗日的明皇,竟然还有杀手锏? 刘芳亮只觉得一口郁气,憋在了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噗!” 一口鲜血,喷在了巢车护栏上。 刘芳亮气息紊乱,瘫软在巢车里…… …… “明皇竟然还有杀手锏?” 周凤梧的话语终于说出了口。 …… 刘芳亮浑身颤栗…… 完了! 全完了! 他心里早就有了猜测,明皇怎么可能以区区千人,就救援保定! 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手的呢? 只可恨自己竟然胆大的以为那些火炮和驼子,就是明皇的全部手段了…… 他早该想到的啊! …… 郭升死死的盯着天空,庞然大物越来越近…… 心中的乱,犹如盛夏的荒原—— 沃草疯长…… 狗日的明皇! 沃日你全家二大爷! 郭升狂骂出声: 狗皇帝,你太狗了! 你竟然还有手段? 狗皇帝,你是真的狗! …… 王国兴等人,牵引着五十具热气球,在距离闯军五十步之外,猛然勒住了战马。 “全军听令,解开绳索!” 王国兴一声令下,五十骑兵纷纷解开了马鞍上牵引热气球的绳索。 在惯性的作用下,热气球继续朝着闯军上空飞去。 …… “咻咻咻!” 被热气球震撼的口瞪目呆的闯军大阵,射来了稀疏的箭雨,却纷纷落在了明军马前…… 距离王国兴最近的箭矢,也还差了好几步距离。 王国兴嘴角勾起,笑容洋溢在这个中年男子的脸上。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陛下反复交代,他们只需要将热气球送来就行,不用参与作战。 “整队!” 王国兴大吼出声。 五十骑兵朝着王国兴聚拢过来。 四百气喘吁吁的护卫步卒,挥舞着长枪,结成了密集的圆形大阵。 …… 热气球上。 眼见闯贼就在脚下,范景文哈哈大笑,他拿起一枚早已绑了手榴弹的弓箭,拉开弓弦,对一边的秦知恩吼道: “小公公,帮本阁点火!看我炸翻乱臣贼子!” 第78章 白发老将 秦知恩也朗声大笑:“小的敢不遵阁老之命!” 他手持火把,点燃了手榴弹的引线。 “咻!” 范景文松开弓弦,见那沉重的手榴弹箭,划着抛物线,朝着闯军阵营落下。 手榴弹箭还未落地,引线已经燃尽! 凌空发生了爆炸! “轰!” 一声巨响在闯军上空发出。 因为是临空爆炸,手榴弹的威力被大大的增强了。 四射的碎瓷、铁珠、铁钉,炸翻了几十个闯军士卒。 …… 五十具热气球上,或是以弓箭抛射,或是直接点燃了丢下来,手榴弹宛若狂风暴雨一样密集! “轰轰轰轰!” 一处处爆炸,发生在闯军之中,发生在闯军上空! 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空袭,发生在了遍布血迹的保定城外! 闯军慌了…… 若是说朱由检的没良心炮、会爆炸的牛马,还是他们能够猜到,能够接受的敌对手段。 当五十具热气球扑向了战场的那一刻,十几万闯军,就已经慌了。 这超出了时代的庞然大物,彻底摧毁了闯军抵挡的心…… 就在此时,却见已经紧闭半个月的保定城门,在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张罗辅骑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马鞍前斜跨两张大弓。 “列队!” 张罗辅纵马来到了被闯军几乎填平的护城河外,大吼着让两千骑兵整军列队。 保定之战已经打了整整半个月,这些前夕还是寻常农夫的军卒们,在大战的洗礼下,早已成了一支强军。 一个个盔甲上血迹斑斑,甚至身缠绷带的军卒,沉默着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儿郎们,杀敌报国,就在今夕,此战,有我无敌!” 方正化屹立城头女墙上,俯视着墙下的军卒,沙哑的公鸭嗓,嘶喊着与他身份不相配的战前誓师词。 然而,往日里百姓们瞧不起的太监,此时,在军卒的眼中却格外的高大。 就是这个没卵子的太监,在保定危亡之际,一力凝聚了人心,守住了他们的家园。 谁言太监不能只手挽天倾! “有我无敌!” 张罗辅抽出腰间长剑,率先怒吼! “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 …… 军卒们纷纷抽出了武器,震天怒吼! “张将军,本督今日亲自为将军擂鼓助威,以待将军凯旋而归!” 方正化猛然弯腰,不顾自己会不会跌下城头,给壮士们行礼送行。 张罗辅沉默着回礼,他拨转马首,手中长剑斜指前方闯军大阵: “兄弟们,杀!” “杀!” 两千骑兵,宛若一柄利剑,刺向了毫无战心的闯军。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传遍了方圆十里的战场。 回首望去,城头一个卷起了文官衣袍,摘下了碍事的乌纱帽,满头花白长发随风飘扬的老太监,正在奋力敲击着一丈高的巨大战鼓! “咚!咚!咚!” 鼓声穿透了虚空,发出了北方大地上,最后属于大明的怒吼…… …… 江山动荡,何谈无忠臣? 将军白发,折戟傲首立! …… 鼓声响起的一刹那,朱由检猛然扭头。 累累战鼓声中,被加强了的视野里,城头一个白发老太监,正在汗如雨下。 是他! 大明前司礼监大太监,总管保定、真定诸地战事的方正化! …… “奴此行万无能为,不过一死报主恩尔。” 方正化被任命保定、真定总管前,流泪叩首以辞君恩。 …… “我方寸已乱,诸公好为之。” 李建泰献城,方正化回天乏力…… …… “若为谁?” 及城陷,方正化击杀数十人,贼问他名讳。 …… 白发老公挥舞长刀,怒杀连连,嘶吼:“我总监方公也!” …… 武监出身的方正化,纵然年老,群贼也杀不到他身前,只得纷纷投掷长刀…… ‘贼攒刀斫杀之,其从奄皆死……’ …… 泪水湿了朱由检的眼眶,模糊的视野里,一行骑兵正在冲杀! 好! 好! 好! 谁言我大明无为国殉葬者! 眼前众人,谁不是忠臣! …… “儿郎们,战马轰炸开道,没良心左右击杀,随朕破敌!” 朱由检亲自拿过一杆火铳,迈出了阵营。 “杀啊!” 郝摇旗手持大旗,左右挥舞,这个大旗手,重现了他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中的风华。 想当年,农民军快要失败时,也是他打着大纛旗,左右挥舞,激励士气,一举扭转了局面。 而今,隐姓埋名的郝摇旗,再现了一个大旗手的素养。 “杀啊!” 牛成虎亲手驱赶着十余匹绑了驼子的战马,朝着闯军阵营扑去。 “杀啊!” 张儒士、张世禧两兄弟护持在皇帝左右,奋勇前行! “杀啊!” 王国兴带着四百新城兵卒,朝着闯军冲去! “杀啊!炸死他们!” 范景文抱着一摞手榴弹,一股脑的点燃了,宛若天女散花一般,朝着闯军头上砸去! …… “完了!” 闯军士卒的心头,飘荡起了这两个字。 前方明军虽然只剩下五百多人,却是一个打惨了他们好几万骑兵的刺猬。 天上飞的大球,喷吐着犀利的震天雷。 后方又冲出了两千骑兵,正在攻击着他们的后臀——步兵。 胆气已经完全被夺的闯军慌了。 “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呐喊了一声,十万闯军大阵,彻底崩溃! 他们怕了。 狗日的那个老阴比明皇,赫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每一次变换花样,都要让他们痛不欲生。 眼见明皇竟敢以不足四千的兵马,就要包围了他们十来万人马,早已被朱由检手段尽出的划时代兵器给打得失魂落魄的闯军—— 崩溃了…… 不是闯军不英勇。 都怪明皇心太狗! 每一次,他们刚刚从狂轰乱炸中恢复了士气,都要遭受明皇新一种更加犀利的打击手段。 若是明皇将这些手段一次性全部拿出来—— 十万闯军就算是十万头猪,也要踩扁了明军这区区三四千人! 每一次他们在将领的激励下,好不容易有了再次拼杀的勇气,都要遭受一次更加可怕的打击。 闯军能够坚持到朱由检手段全部用完,已经足以笑傲天下了! …… 第79章 不讲武德,刘芳亮偷袭 周凤梧抱头痛哭: “完了,全完了啊!” 若是他们不一拥而上,出动了所有的大军,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也不会输的这么彻底! 若是轮流攻打……哪怕是将明皇放入保定…… 也要比现在这种境地强了百倍啊! “大当家的,鸣金啊,快快鸣金收兵啊!” 周凤梧语不成调的哽咽: “再迟了,怕是儿郎就要跑完了啊!” 然而,巢车上却没有人回应。 周凤梧抬头一看,哪里还有刘芳亮的影子。 “大当家的?” 周凤梧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探着头四下寻找。 怎么刚刚人还在,他不过是蹲着哭一会,人咋就不见了呢? 难道…… 周凤梧脸色大变。 莫不是大当家的……怕损失惨重的将领,找他的麻烦,提前溜了? 心中越想,周凤梧越害怕。 他急忙探着身子,仔细寻找起来。 “咦?” 周凤梧瞪大了眼睛。 只见溃军丛里,一行大肆砍杀的骑兵,正在逆流而上。 仔细看去,那不是刘芳亮又是谁! 却见刘芳亮带着他的百十个亲兵,挥舞着砍刀,将一个个冲上来的溃军砍倒在地,艰难的朝着明军中军旗冲去。 不好! 周凤梧惊呼一声,急忙嘶吼: “大当家的,快回来!” 明军士气如虹,这会上去对攻,那不是找死吗? 然而,十数万溃军,跑得漫山遍野都是,人喊马嘶声盈野,周凤梧的声音,又哪里传的到刘芳亮耳中哟! …… “诸位,今日我等唯有一死!” 刘芳亮一边砍杀,一边怒吼。 他双眼早已血红,甚至连黑白眼球都分不清楚了,红彤彤的血管,仿佛爆开了一般。 他杀急眼了! 亲兵们默不作声的将刘芳亮围在中间,艰难的砍杀着自己人,朝明军大纛旗冲去。 他们拿的是普通军卒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饷银,早已与主将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莫说是陪着主将一起去死了,就算是跟着主将来回横跳,左右造反,也不会皱了眉头…… 就像四姓家奴吴三桂那样毫无骨气,亲兵们也不会离开他的。 因为——亲兵家丁与主将是利益共同体。 而且,除了他们的主将外,别人都不敢再用他们。 …… 溃败的闯军,发觉逃回去的前方,竟然有人大杀四方,纷纷让开了正面。 战场这么大,明军那么少,随便找个方向跑,也不会丢命啊! 正卖力砍杀的刘芳亮,忽然发现眼前一亮,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杀出了重围。 他定睛一看,只见对面有一小嘬明军,正追着溃散的闯军砍。 一面中军黄龙旗,正迎风飘扬。 那不是明皇的阵列,又是何人? “兄弟们,生擒明皇,封侯拜将就在今朝!” 刘芳亮怒吼一声,纵马朝着明军扑去! …… 杀得性起的牛成虎,几乎快要将他的五百匹战马霍霍光了。 多好的机会啊,每一匹战马,都能换来上百倍的人头。 他一挥手,将最后的十匹马也赶出来了。 驼子早已用光,牛成虎让人直接将炸药包绑在马背上,伸手就夺过火把点燃了。 “噼啪,噼啪!” 使劲在马臀上抽打几鞭子,牛成虎就要赶“爆马”离开。 正在摇旗的郝摇旗猛然觉得不对,怎么人喊马嘶中,听到有杂音呢? 他扭头一看,只见上百名骑兵,正朝着他们冲来。 看架势,怕是要将全成了步兵的他们,拦腰折断啊! 再左右一看,张儒士两兄弟带着没良心、虎蹲炮,早已追着敌军跑远了,竟然将他们的两侧都给露了出来。 “不好!” 郝摇旗丢下大纛,猛扑上前,一把揪住了一匹火药正在燃烧的战马。 “你不要命了!” 牛成虎大惊,这玩意要是在眼前爆了,他们都会没命的啊! 他抽出长剑,就要砍断郝摇旗的双手,放战马离开。 哪知道,却见郝摇旗吐气开声,竟然生生调转了战马的方向,然后抽出蒲扇大的巴掌,猛然拍在了马屁股上。 力气之大,震得战马都晃悠了一下。 待他松开手,吃疼的战马弹起两只后蹄,跳将两下,这才朝着前方跑去。 牛成虎顺着马首的方向看去,脸色顿时大变。 却见刘芳亮距离他们已经不足八十步了。 卧槽,大当家刘芳亮亲自来杀他们了? “结阵,快结阵!” 牛成虎一把捡起地上的大纛,迅速摇晃起来。 就在此时,天空猛然亮了一下,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在刘芳亮一行左侧发出。 原来,是郝摇旗强行改变奔走方向的战马,与刘芳亮一行擦身而过时……爆了! 这一幕,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发生的。 待朱由检扭过头来,只剩下刺目的光亮。 “吁!” 郝摇旗长舒了一口气。 那些人不过只有一百骑兵,在这么大的爆炸威力下,活不了了! “吓死我了!” 牛成虎一把丢下大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万幸,万幸! 他刚才要是剑快了一分,此时,怕是吃饭的家伙,都被大当家的砍下来了! 就在众人松懈的一瞬间,猛然听到一声巨吼:“狗皇帝,纳命来!” 只见一个浑身血污的血人,骑着一匹同样鲜血淋漓的战马,高高的跃起,手中被火药炸的乌漆嘛黑的长刀,正要举起。 正是刘芳亮! 他的眼睛盯死了朱由检。 本来侥幸从爆炸中幸存的他,正要悄悄离去,却猛然见到一个身着青色龙袍的家伙,竟然就在面前不远处,而且左右还毫无防护。 明皇竟然如此大胆? 眼见好机会就在眼前的刘芳亮,趁着战马还有最后一口气,发起了斩首行动。 郝摇旗脸色大变。 牛成虎张嘴欲呼。 听到身后爆炸,扭头发现自己犯了错的张儒士两兄弟,还来不及返回…… “完了!” 张儒士悲呼一声: “那狗贼长刀所向,正是陛下啊!” 以跃起的战马,带动的力量何止千钧。 莫说陛下没有穿甲了,就算是穿着厚厚的铠甲,也会被整个劈成两半的! …… “嘭!” 就在危急时刻,却见朱由检猛然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小玩意。 第80章 时代变了,那一铳的风华 一声刺耳的铳声过后,高高跃起的刘芳亮,再也没有机会举起手中的长刀了。 弹丸宛若一柄巨锤,锤在了他的胸口,将他整个打下马去。 “老刘啊老刘,时代早变了!” 朱由检冷笑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郝大个,给朕绑了!” 朱由检慢吞吞的吹了吹铳口的硝烟,装逼的做出了港台剧中的动作。 这漫不经心的一幕,只让郝摇旗眼睛一亮。 卧槽! 泰山崩于前而不瞬, 卒然临之而不惊。 这才是帝王该有的样子啊! 那个急急燥燥、毛手毛脚的独眼龙,哪有这般君主风度哟! 特么,老子先前竟然瞎了眼,以为李自成那样的才是君王该有的样子…… 郝摇旗腹诽一阵,带着军卒上前,将护心镜上中了枪,碎裂的护心镜救了他一命的刘芳亮按倒在地。 就像农民卖猪那样,从背部捆住手脚,然后两根绳一抽,就将他绑成了一个反曲的虾米。 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脸的献媚,嘴里还不忘恭维: “陛下威武!” …… 朱由检将食指插在扳机处,转动着小手铳,心里却一阵后怕。 (这样?转) 若不是碰巧得到了这柄产自毕懋康徒弟之手的自发铳,他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朱由检把玩着精巧的小铳,暗暗吃惊这个装饰精美的小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低头看了看,顿时哑然。 这家伙的口径,怕是有二十多个了,大拇指都能塞进枪管子里去! 提高火枪威力的办法,只有三种:增大口径增加装药量;拉膛线利用子弹旋转增加杀伤力;改进火药威力以同等火药更大的燃烧质能来增加威力。 在后两种办法无法短时间内实现的前提下,增大口径的确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虽然这么一来会有后坐力过大、精度不足等一系列毛病。 但是,相较于它的威力,这都不重要了! 毕懋康是个人才啊! …… 张罗辅带着人杀透了只顾着逃跑的闯军大阵,来到了中军大旗前。 他高中武进士于武英殿陛见时,曾见过皇帝一面。 张罗辅仔细一看,站在阵列前方那个手持火铳的中年男子,不是陛下还是谁? “罪臣张罗辅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情绪激动的张罗辅,翻身下马,直挺挺的跪倒在地。 身后,只剩下一千多人的保定骑兵,在副将的带领下,纷纷下马跪倒,口呼万岁。 “张将军快快请起!” 朱由检踏步上前,亲手扶起张罗辅,他招手让军卒们都起身,这才把着张罗辅的胳膊,仔细端详一阵,笑了一句: “张将军比去岁时,却是黑了,也瘦了,不过倒是更加精神了呢。” 崇祯的记忆力很好,朱由检翻了翻记忆,就知道这人是去年的新晋武进士。 张罗辅不过刚刚及冠,正是莽撞的年轻人,听闻时隔一年,陛下竟然还记得他,顿时心头一酸,眼眶一热,泪水簌簌落下。 我张罗辅何德何能,竟然简在帝心——吾纵死也足矣! “罪臣该死,京师被围,罪臣竟然未能救援……” “好了,好了!” 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张将军守住了保定,又在万军丛中发兵救援,将军哪里有罪,这是大大有功啊!” 张罗辅这个年轻人,哪里是饱经厚黑学折磨的朱由检的对手,不过三两句话,就更加坚定了为朱由检效死的心思。 朱由检转身,一手拉着张罗辅,一手拍了拍牛成虎的肩膀,又抓住了郝摇旗的手,朗声道: “郝大个你力拽战马,炸翻刘芳亮的动作,真真漂亮的很。” “此战,二位少年将军乃是首功,走,陪朕进城!” …… 保定城下的一场大战,彻底摧毁了无往不胜闯军的傲气,甚至打断了他们的脊梁。 周凤梧使尽了手段,也只能收拢六成左右的兵马,其他人早就不知道逃到了哪里! 主将被抓,群龙无首的闯军,退避二十余里,远远的扎下了营地,周凤梧准备派人给李自成传信,静待下一步指示。 …… 保定府衙内,众人刚刚参拜完皇帝。 朱由检扭头,看向与王承恩一左一右侍立在自己身后的方正化,开口道: “方总管保全保定,功参社稷,朕甚为感激。” 方正化急忙弯腰行礼:“陛下折煞了老臣,老臣愧对陛下重托,丢失了真定,不敢当陛下夸奖。” 朱由检摆摆手,环视一圈众臣,认真道: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诸位忠心为国,朕是知道的。 但是,军伍之中,赏罚不明不成! 此战,诸位都是出了大力的,朕自有赏赐发下。” 皇帝这话可不是针对方正化一个人的了,显然是将所有人都包含进去了。 众人急忙推辞,连道不敢。 朱由检再次道:“若是诸位都不接受,又如何让军卒接受呢?又如何才能收复失地,重建大明呢?” 众人这才作罢。 朱由检继续道:“我大明爵位本以王、公、侯、伯、子、男六级,后废王、子、男三级。” 众人见皇帝讲起了爵位,都眼巴巴的看着。 他们可以高风亮节,不要陛下的赏赐,但是,看陛下的意思,这是要赐爵啊! 这可是给子孙后代挣一份前程啊! 谁会不要呢! 朱由检沉声道:“而今江山动荡,非是猛药不得救治,朕今日恢复六级爵位制,并诏告天下,但凡力助国家,恢复失地者,皆有相等爵位赐下。” 听闻皇帝这么说,众人一阵心热。 这岂不是说——他们每人都有份? 朱由检环视脸上明显带着喜意的群臣,继续画了一张大饼: “东虏虎视眈眈,朕料定此贼必然即将南下,到那时,江山必将血流漂橹……” “范阁待会帮朕拟诏书时,当加上这样一句——便是世袭罔替有封地的王爵,朕也给予实封!” …… 被点名了的范景文,眉头紧锁,与身旁喜气洋洋的朝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陛下的意思,是要重启分封制吗? 第81章 战后 分封制虽然能保证战力的强盛,但是,在这种制度下,几十年后当国家安定,无法再行拓展领土的时候,就会成为内乱的导火索啊! 看来,待会要劝说陛下收回成命了。 …… 朱由检定下了收买人心的首要大事之后,这才开始盘点得失。 大明户部尚书倪元璐,在这个时候,只能做一个小小后勤官的事。 他当先站出来,开口道: “陛下,此战我们从茂山卫得到的火药,和在新城制作的火药,已经消耗殆尽,这是急需补充的。 还有驼子、没良心炮等,都已经消耗殆尽,这种战争利器,当尽早准备。” 朱由检点头,吩咐记忆力超群的吴甘来将这事记下。 朱由检询问道:“各部的伤亡情况如何?”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出列:“陛下,我军战死两百八十三人,重伤七十八人,轻伤无算,完好士卒仅剩下不到五百人。” 闻言,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若不是他不惜血本使用牛马狂炸,炸没了闯军的反抗心;若是刘芳亮再坚韧一点,再来一次冲锋……他就要大败了啊! “驮马呢?”朱由检追问道。 王家彦苦笑:“陛下,新城缴获和牛将军部的战马,合计牲口一千三百四十八头,而今只剩下五十四匹战马,耕牛全没了。” 亏了! 亏了! 朱由检满脸苦涩,亏大了啊! 方正化上前一步,开口道: “陛下,保定还有战兵六千余人,轻伤能行动者四千余人,战马三千余匹,此外,蠡县处还有总兵马岱的两千兵卒,伤亡情况未知。 若是在保定募兵,当还能招募五千人左右。” 听到方正化的话,朱由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保定乃是一府之首城。 这买卖血赚啊! 他沉声道:“诸位,拿下了保定,我们已经打破了李自成的封锁圈,只要跳出北直隶,将会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大明的崛起!” 朱由检站了起来: “朕希望诸位精诚合作,救治伤员,救济斯民,整军备武,三天之后,出发!” …… 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的群臣,纷纷按照当初在新城做的那样,开始忙碌起来。 而朱由检却是让张罗俊兄弟带路,走在了保定街头。 保定被围了整整半个月,城中物价飞涨,民心动摇。 纵然朱由检的到来,已经逼退了闯军,城中却并未安定下来。 朱由检走走看看,见城中米价已经高达五两银子一石,麦价也超过了四两。 他皱眉道:“城中物价飞涨,小民生计多艰,将军何不逮捕不法粮商,抑制粮价,安稳民心呢?” 张罗俊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陛下,非是臣不愿意压制,而是——无能为力啊!” “哦?” 朱由检诧异,张家在保定还有对付不了的人? 还是说张家也参与了进来? 张家的老二张罗彦见皇帝脸色不对,急忙上前一步,解释道: “陛下,非是不能压制,而是城内没有粮食啊!” “北方这些年来天灾几乎年年不断,纵然保定是一府首城,却也多赖江南漕运,去岁保定又遭了蝗灾。 今岁这新粮未到,旧粮即将吃尽的荒春时节,却被李闯围了城,外面的粮食进不来……” 朱由检叹息:“苦我百姓矣!” 众人也只有叹息。 张罗彦哀叹:“臣下知道粮商无粮,这才在闯贼围城之前,就让城中粮行统一价格,定死在了这个高位。 这等高位,百姓不敢大肆购买,又给足了粮商利润,自然就避免了有人会趁机屯粮,致使城中粮草耗尽,民心不稳……” 张罗俊插嘴道:“当然,在保定被围之前,我已经给那些粮商说了,价格给他们钉在这,但是谁要是故意使坏,就由不得我们的刀子快了!” 对于张家兄弟的做法,朱由检是认同的。 哪怕是五两银子一石的高价,只要粮商还在放粮,百姓们就只有唾骂粮商无耻,而不会民心不稳。 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铤而走险! 一旦低价放粮,被百姓们抢购一空,那可真的是要人命的事情了。 就像后世鄂封省的时候,他自己就买了三百斤大米,一百斤面粉,五十斤面条…… 五两的价格虽然很高,却成了安稳百姓的利器! …… 朱由检扭头看去,张罗彦这一招高啊! 这一扭头,顿时发现张罗彦几兄弟脑袋上的懒收网网巾上,竟然都用细绳穿了一枚铜钱。 “仲美(张罗彦字)你这是何意?” 张罗彦解下发簪上的绳索,将铜钱递给朱由检: “小民无知,非鼓以大义,气不壮,臣下令让城中将吏,人人缀崇祯铜钱一枚於项,以示戴主意,好起到安稳民心的作用。” 看着手中的“崇祯通宝”,朱由检不由得红了眼眶。 眼前的张家兄弟,在百般艰难的情况下,想尽了一切办法,来守保定城。 最后,在被李建泰出卖之后,更是全家为国尽忠,只有老五张罗喆,在城破之后,侥幸未死,去五台山出了家! “若是人人皆如贵门兄弟,天下何至于此啊!”朱由检叹息一声。 张家众人也叹息连连。 张家不是没有进入官场的小白,老爹张纯臣和老二张罗彦都在官场做了很久,自然知道官场的黑暗。 一行人不知不觉中,却是走到了张家门前。 看着面前的青砖院落,朱由检叹息了一声,后世的这座院子尚在。 只是,相较于那些卖祖求荣之人富丽堂皇的故居,张家这个一门忠臣的故居,却荒废了。 “走,朕要为老将军上柱香。” 陛下要来,这可是蓬荜生辉啊! 张罗俊兄弟急忙打开了院门,邀请朱由检进去。 张罗彦更是连连道: “此番大战,我等兄弟来不及归家,家中凌乱,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跟着众人的脚步,朱由检缓步走进了张家宅子中。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四合院,青砖砌成,院落并不算太大。 纪念保定张罗俊等人的忠烈祠 第82章 赵士锦揭开遮羞布 在张家兄弟的带领下,朱由检来到了供奉张纯臣的神案前,只见桌子上摆放着几十个灵牌。 张罗俊点燃了檀香,递给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檀香,拜了三拜,亲手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张卿,你要了几个好儿子啊!多赖元美五兄弟相助,保定才能保存……” 看着面前的神位,朱由检念叨出声。 一旁的张氏五兄弟,眼眶瞬间就红了。 做人臣子的,谁能像他们父亲这样,被皇帝亲手上香啊! 一时间,张家众人更加坚定了为皇帝效死的心思。 …… 将自己藏在阴影里的王承恩,嘴角带上了一抹笑容。 陛下成熟了啊! 恩威并济,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 翌日。 一大早朱由检就起来了。 按照时间推算,还有四十天时间,蛮清就要入关,现在的他,根本就挡不住。 不单单是保定周边早已残破不堪,甚至整个北方大地,也难以为继了。 北直隶根本就留不得! 所以,既定的南阳落脚计划,还要执行下去。 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的群臣,按照当初在新城做的那样,召集各色工匠,连夜赶制各类物资。 这些都不提。 现今摆在朱由检面前,最大危机就是李自成的反扑! 汇合了保定明军之后,朱由检手中的兵马终于有了七千多人,若是加上轻伤员,勉强突破万人大关。 这点人,若是固守,倒是也勉勉强强,若想在闯军的追击下逃脱,却是太难!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找个法子,甩开李自成的追兵! 朱由检的目光在地图上盘索着,不停地在保定和京师之间来回扫视。 蓦地,他的视线定格在运河上! …… 与此同时,李自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建极殿的龙椅上。 下方,是一脸傲气的大顺文臣武将,和满脸献媚之色的明廷降臣。 众人三呼万岁之后,李自成给大顺朝臣赐了座。 大明的降臣,只有站着的份…… 他的目光在明廷降臣中扫视着,忽然见到一个胡须全白了的老头,竟然排在人群的前方。 李自成指了指他,询问道:“你是何人?” 那白发老官跪在地上,一脸献媚道:“罪臣乃是瞻仰陛下天颜之人。” “呵呵,刘兄弟,你看,这兀那老儿,嘴倒是能言善辩的厉害!” 李自成一只腿搁在地上,一只腿盘在龙椅上,笑将起来。 他身边的刘宗敏,斜眼瞥了那厮一眼,笑骂:“大皇帝,这厮头发胡须都全白了,牙齿都没了,哪里能做事哟,拉下去打死得了。” 白发老官闻言,冷汗大冒,急忙开口道: “只要陛下用我,便是白发也能生黑,便是脱齿也能再生,为了报答陛下,老臣怎么敢说老呢!” 这马屁拍的舒服! 李自成哈哈一笑,挥手让他退回了队列。 刘宗敏冷笑一声:“大皇帝,这老狗本事还不知道,马屁倒是拍的挺响。” 李自成摆摆手,未做理会。 李自成环视群臣,开口道: “咱明确告诉天下人,咱大顺是不纳税的,咱这大兵,却是需要人养的。 你们都是大明的官,给咱出个养兵的主意。” 明廷兵部尚书张缙彦急忙跪在地上,奏道: “启禀陛下,国库、内帑里自有金银。 万历、天启时,搜刮百姓了很多金银,都在明皇内帑里藏着,据说怕是有两千多万两呢,陛下派人查抄了就是!” “哦?管户部银子的是哪个官?”李自成一挑眉头,开口道。 降官们谁不知道库房里没有银子,哪里有人会站出来扫李自成的兴哟! 无耻之尤啊!赵士锦叹息了一声,从队列后方走出。 “你就是管银子的?”李自成来了兴趣。 赵士锦开口道:“我是崇祯十年丁丑科进士,官工部主事。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八日,由工部尚书范阁老推荐,补了工部营缮司员外郎。” 李自成皱了皱眉头:“兀那明人,这官也忒难记了,咱家的大顺,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你小子给咱说说,明朝户部里有多少银钱? 咱看你还是一个人才,你安心给咱做事,咱的工政府里,给你留个位置!” 李自成建立大顺后,为了名正言顺,宣称自己是唐朝李家之后,一应朝廷编制,基本上都套取的唐代。 明廷的中央六部,被改为了吏政府、户政府、礼政府、兵政府、刑政府、工政府。 赵士锦叹息一声:“户部库银沅大使前几天战死了,我是最后进入户部取银的。 若是之后没人再取,户部库房,尚有白银2300两。” “啥?” 李自成还没发话,刘宗敏一跃而起,他一把揪住赵士锦的衣领: “兀那贼子,你找死!消遣老子你找错了人了!” 堂堂大明的户部银库,怎么可能才两千两银子? 再加一个万字才差不多! 赵士锦闭上了眼睛,嘴里继续道: “我去领银时,新库老库都查遍了,新库中只剩二千三百余金。 老库中除了历代查抄贪官的记录书籍,就只剩下金带犀杯衣服之类,总价也不过只有千余金! 沅库使对我说,就是这些镶金嵌银的器皿,陛下也已准许给了巩驸马家,为前年病故的公主造坟之用,待他拿了领取文书来,即应该发出去。 我领取的守城银子,还是前不久锦衣卫解来的,是卖了一个校尉官职的所得银,共六百两,外加宝元局易钱银三百两,陛下让我领了,作为为守城之用。” (易钱银:就是碎银子熔铸官银的意思。) 赵士锦说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环视一圈众人: “陛下身上内衣都布满了补丁,又哪里来的内帑银,国家艰难到了宫中的器皿都拿去贩卖了,何来两千余万两的内帑银呢? 我只恨不能为陛下去死,苟且偷生至今。 今日见汝等依旧如此混账,某不屑于与你等同殿为臣。 大王你若是要杀,只管杀了某便是!” 赵士锦仰着脖子,站直了身子,等待着李自成的斧钺加身。 第83章 魏藻德被下狱 刘宗敏打铁的出身,见这小子梗着脖子的模样,伸手就要来捏断赵士锦的脖子。 “老刘你退下!” 李自成喝骂一声,扭头对牛金星使了个眼色。 牛金星亲自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牛金星匆匆跑回来,他喘着粗气: “陛下,臣查了户部的两个库房,发现几乎都是空的,存银很少,臣来不及细数,但是想来绝对没有万两之数!” 什么? 大顺一系的朝臣全部惊呆了。 怎么可能? 堂堂大明,偌大的一个国家,户部存银竟然不到万两? 沃日! 他们随便破一座县城,拷饷县官来的金银,也不止这么一点好不! “唉!” 李自成叹息一声: “咱早就说过,明皇不坏,坏的都是这群狗官。” 他拍了拍赵士锦的肩膀: “你知道吗,咱进了京城,就在想,为啥一个堂堂大明,竟然没有一个有种的,你小子不错,合咱老李的胃口,咱的六个政府,或者是地方的节度使,任你选择一个,你今后跟咱做事。” 赵士锦有心拒绝,又怕丢了性命,只得应了。 李自成用马鞭挑起明廷首辅大臣魏藻德的下巴: “身为首辅,你享受了高官厚禄,你为什么不为明皇战死呢?” 魏藻德一脸的献媚:“臣正准备为陛下效力,哪敢去死。” 刘宗敏底层铁匠出身,比身为邮递员的李自成出身还低,最是看不惯这样的狗官。 他跳将出来,一巴掌将魏藻德抽翻在地: “兀那狗贼,你是崇祯皇帝任命的内阁首辅,是所有大臣的老大,你特娘的不死,这是渎职误国,你对得起崇祯的信任吗?” 魏藻德振振有词辩解:“我本是书生一个,根本不懂得政事,都是崇祯无道,所以才亡了国。” 刘宗敏大怒:“你一介书生中了状元,踏入官场不到三年,崇祯皇帝就让你做了宰相,崇祯他哪点对不起你,你竟诋毁他。” “来人呢,给老子掌嘴!” 刘宗敏发火,李自成却并没有阻止,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的。 李自成虽然已经登基称帝,但是,整个大顺内部,却并没有明显的君臣关系。 甚至,投降大顺的这些朝臣,私下的记载里,还说着李自成与手下嘻嘻哈哈,不像皇帝之类的话语。 …… 身为大顺朝廷的第二人,以权将军名号总督文武百官的刘宗敏,一声令下自有军士涌入。 他们将求饶连连的魏藻德按在地上,使劲抽起了嘴巴。 不过片刻时间,魏藻德就被抽的面颊红肿,血迹斑斑。 这一幕,直让投降的明臣看得瑟瑟发抖。 直到魏藻德的大牙都被打掉了,李自成才淡淡的开口道: “好了,魏藻德无状,将他打入大牢吧!” …… 李自成退了朝。 走出了皇宫的群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抬头看看艳丽的天空,众人只觉得更怕李自成了…… …… 李自成留下了刘宗敏。 看着这个跟随自己一起起家的老部下,李自成皱眉道: “老刘,刚才上朝的时候,宋献策已经将内帑存银统计出来了。” 刘宗敏眉头一挑:“多少?” 李自成苦笑一声:“怕是你我都想错了,崇祯皇帝还真的没有银子。 宋献策从内帑里,只抄出了总价值不到三万两的金银! 就算是撬掉了宫中装饰的金银,总数也没有七万! 若是变卖了宫中的古玩字画,许能凑够十万之数。” “怎么会这么少?”刘宗敏皱紧了眉头。 现在可不是他们打天下的时候了。 那时候,他们没钱了可以去抢官绅,没粮了可以去抢富户,没兵了烧掉百姓的房子,兵就来了…… 现在他们已经打下了京师,正是要坐天下的时候。 这个时候,需要安稳百姓之心啊! 别看刘宗敏一贯表现的很是鲁莽,实际上他也知道轻重。 刘宗敏更加明白,面对已经当了大皇帝的老兄弟,他只有继续嚣张跋扈,才能留下自己的性命。 李自成叹息一声:“我让人找到了崇祯的衣服,咱发现,他的衣服里就没有新作的,就连龙袍,都是十几年的老衣服了! 而且,宫中的老人说,崇祯皇帝就连肉菜,都不敢吃……” “他是真的没钱啊!” 刘宗敏拧眉:“要不咱们收税?” 李自成摇摇头:“咱们能打下京师,靠的就是不纳税的歌谣,这是咱们给百姓们许下的诺言,这才能占据了京师。 若是咱们出尔反尔……” 李自成指了指南方:“刘芳亮还没有抓住崇祯呢!” 刘宗敏明白了。 若是这个时候,将百姓逼得心向大明,对他们可真是一记重锤了。 “大王的意思是?”刘宗敏开始试探李自成的想法。 “今天咱就是找了个由头,先给魏藻德关起来,你表现的凶一点,看看能诈多少银钱出来。” 李自成揉了揉鬓角。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本以为崇祯这个皇帝还不是要啥有啥,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早知道这样,他打下京师干啥咧? 刘宗敏明白了: “大王的意思是咱们先试试魏藻德,若是真的能搞到银子,就继续执行咱们打天下时候的政策,拷饷官绅搞钱搞粮,若是这些人也没钱,咱们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李自成嗤笑: “咱们是不知道京官有没有钱,但是,那些地方官,各个都富得流油。 就算京官没多少贪污的机会,整整三千多京官,咱整出来几百万两银子,不是轻松的很!” “有了几百万两银子,咱就能支撑一两年时间,到那时,还不能找到养兵的法子了吗?” 刘宗敏猛然拍了一下额头,惊呼道: “大王,我想到养兵的法子了,咱可以把兵丁分到百姓家里,我看了京师的户籍,有七十多万户呢! 咱下令让每五户百姓养一个精兵,咱们的精锐就不用花钱养了,这样就算是拷饷无所得,也不会少了兵丁的吃食!” “大善!” 李自成击掌而叹,挥手让刘宗敏去了。 刘宗敏走后没多久,就有亲兵到了李自成面前,这些亲兵还带着一个美貌女子。 第84章 陛下竟然只有三招? “陛下,刘将军让人送来了一个女子,说是在皇宫里找到的。” 李自成不好女色,正要让人将这女人带走。 却听那女子开口道: “陛下,请听贱妾一言,若是陛下都不纳后宫,陛下手下这些跟随陛下打江山的豪杰,焉敢放心享乐呢?” 李自成一愣。 仔细想想,这女子说的也有道理,他伸手挑起女子的下巴。 见这女人肌肤雪白,脸庞红润,樱桃小口,贝齿雪白,眼波流情,果然是一个美人。 挥手让侍从退下,李自成一把将女子拉到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李自成询问道。 那女人跪倒在李自成脚下,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妾姓窦,名唤月娥,本是懿安皇后身边的随侍宫女,做的是美仪的差事,人称妾窦美仪……” “罢了,你今后就跟着咱吧!” 窦月娥急忙道谢。 李自成拉起窦月娥,笑道: “既然是张皇后身边的人,自然该是熟知宫廷礼仪的,咱就封你为贵妃吧……” 李自成虽然是一个莽汉,却也知道该怎么安稳人心。 手下的这些老兄弟,跟着他奔波十几年,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现今打下了明廷都城,北方大地传徼可定,至于江南…… 待他收拾了蛮清,腾出手来,派遣一二偏将,就能收入囊下! 这个时候,若是他继续不近女色,老兄弟们怕是就要怀疑他会不会卸磨杀驴了。 很多时候,做老大的,也是身不由己啊! “唉!” 李自成叹息一声。 窦月娥好奇的问道:“陛下已经定鼎天下,还有什么忧愁的呢?” 李自成微微摇首,沉默许久。 良久之后,才对窦月娥道:“你告诉咱真话,咱与崇祯相比如何?” 窦月娥一楞,正待说些赞美的词汇,李自成却是捏住了她的下巴: “咱要听的是真话,你要是说了半句假话,咱就扭断了你的脖子!” 李自成的杀意,扑面而来。 窦月娥毫不怀疑,刚才还浓情蜜意的李自成,真的会杀她。 窦月娥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脸颊: “妾本是懿安皇后身边小领班,哪里知道什么国家大事。 妾只知道崇祯皇帝陛下勤于政事,堵绝嘻乐。 妾入宫数年来,宫中只是田贵妃去世后,才举办了两次唱戏。” 窦月娥浑身都在发抖。 温热而掐紧的指腹,掐着自己的咽喉。 那越来越大的力道,告诉了她,李自成不是说笑的。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真话,下场如何,但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若是自己说了假话…… 下一刻脖子就会被扭断。 “陛下您龙行虎步,强壮有力,这却是崇祯不能及的。” 窦月娥想了想,说出了一个事实。 崇祯接手国家之后,内忧外患不断。 流民与东虏接替叛乱,朝臣又只顾着捞钱。 崇祯刚按下流民这个葫芦,东虏那个瓢又起来了。 国家长久处于疲于应对的状态,崇祯操碎了心。 自然就疏于锻炼了。 李自成呵呵一笑: “咱就这些优点?” 李自成冷笑,他是惯于骑马打仗的好汉! 他是威震天下的豪杰。 他是统帅百万军马的皇帝! 焉能只有这么一点长处? 他李自成,一身的优点! 李自成说的霸气极了! 老子打下了京师,岂是只有这点本领的。 那朱由检,可是全天下的皇帝,还不是被咱打败了! 李自成的霸道,只让窦月娥浑身一颤。 就好像是看到了上古凶兽一般。 再也难以提起抗衡的力道。 “陛下威严无比,陛下乃是真龙天子。” 窦月娥连连夸赞起来,生怕李自成下一刻,就会扭断了她的脖子: “陛下霸道无双。 陛下统帅千军万马,一身本领端的是高强的很。 陛下的武艺,自该凌绝天下。 小女子本领低微,出身更是也不高。 别的,小女子就不知道了。” 李自成鼻腔里冷笑一声。 “朕是马上皇帝。 冲锋陷阵,乃是必会技能。” 身为一个万军从中厮杀的厮杀汉。 岂能没点拿手好戏! “只有快速,只有雷霆般闪击,才能摧垮敌人的斗志!” “只有闪击,才是取胜之道啊。” 李自成慷慨激昂,话语直冲云霄: “身为大将,临阵杀敌,当持长枪!” “两军交战,唯有快准狠,方能取胜。” 站稳营垒,彼此试探的作战方式,不是李自成的风格。 做久了流寇,他素来长于快攻,习惯狂风暴雨,利用人海战术,将敌人淹没,而不习惯打长期战争。 只要是长期对峙,李自成总是要输了的。 韩金花和邢夫人。 就是因为李自成屡战屡败,才跑去塞外的。 大顺军能够夺得天下,除了最出名的“三堵墙”绝技外。 更有最出名的轻骑狂突战术。 身为马上皇帝,每次御敌,李自成都是身先士卒的。 这也是他取胜的法宝。 …… 李自成正在闭眼假寐,牛金星匆匆而来。 他斜眼一瞥,见到窦月娥衣衫不对,不由多看了两眼。 李自成顿时不悦:“兀那老儿,眼再乱飘,咱挖了你的招子!” 牛金星急忙收回了目光,目不旁视: “陛下,左辐营周凤梧急报!” 赶在李自成发火之前,牛金星双手拿着一方帛纸,递了上去。 “周凤梧?他没事发什么急报?刘芳亮呢?” 李自成眉头一皱,嘴里不满的嘟囔一句,双手已经展开了纸条。 这是一张只有巴掌大的纸张,上面布满了蝇头小字。 看这规格,很显然,是采用飞鸽传书送过来的。 “什么!” 李自成勃然变色。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手中的纸条,难以置信极了。 “明皇竟然用区区五千人,就打败了刘芳亮的十五万大军,还抓住了刘芳亮?” 李自成一拳砸在龙椅上,怒骂连连: “刘芳亮就是饭桶!” “蠢猪!” …… 李自成的暴怒,吓了窦月娥一跳。 她双手死死的揪着刚才打斗时,被扯烂的衣服,缩在一边不敢做声。 李自成还不知道——周凤梧为了让李自成相信自己没有说谎,已经将明皇的实力吹大了好几倍…… 他不敢说明皇只有一千多人…… 这尼玛,说出去,他自己都不相信啊! 李自成怒骂一阵,犹自不太相信。 他一脚将案几踢翻,嘴里喋喋不休: “姓周的在骗我! 怎么可能? 区区五千人,就想击败老子十五万大军,还抓住了老子的主帅?” 吴承恩编西游记时都不敢这么写好不! 第85章 红嘎产,你忽悠谁呢 面对暴怒的李自成,牛金星却毫不在意,很显然,李自成这样怒吼的场景太常见了。 牛金星开口道: “陛下,周将军是个稳重人,陛下让他辅佐刘芳亮,看重的就是周凤梧的能力,在这种事上,我相信周将军是没有说谎的。” 李自成扫了牛金星一眼,又一脚将碍事的窦月娥踢到了一边。 被一脚踢翻,窦月娥早前就被李自成扯破了衣服,此时更加遮不住白嫩的身子了。 窦月娥吃痛,却不敢呼喊,满眼噙着泪水,委屈的缩在一旁。 牛金星仿佛没有看到窦月娥走光一般,自顾自的劝道: “陛下,臣以为该立刻传信,让周将军盯死了明皇,然后另派大将,疾驰救援,定要将明皇斩杀在北直隶大地上!” 李自成抓狂了一阵,也冷静下来了,他解下身上的大氅,抛给窦月娥,让她遮挡住走光的身体。 这才开口道: “你去传信,让周凤梧暂代左辐营主将,给我盯紧了明皇,万万不可让他跑了,另外,让李过带人去追!” “让他带五千骑兵去,给我绞死了明皇!” 李自成拧着眉头:“告诉周凤梧,他为副将、李过为主将,只要配合好了李过,老子提他当制将军!” “是!”牛金星转身要走,却被李自成再次唤住。 “告诉李过,让他带上来亨,这小子也是个人才!” …… 朱由检并不知道,占据了京师的李自成,已经开始追杀他了。 在朱由检的推算里,李自成必然会先防备着自己历史上的老冤家多尔衮,之后才轮得到自己这个丧家之犬…… 他纵然料到李自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想不到来的竟然是李过,更想不到会来的这么快。 还带上了他的老熟人李来亨。 李过、李来亨,再加上一个周凤梧,这豪华的阵营,已经足以去吊打南明了…… …… “啥?皇帝乘坐巨龙飞出了京师?” 蓟辽总督王永吉差点没被吓死。 早在年初,他就和吴三桂、黎玉田三人,以退为进,联名奏请放弃宁远,屯师长城一线,以便在危急时能够救援京师。 然而,这个方案虽然有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等人的支持,大部分诸如魏藻德、张缙彦、陈演等朝臣却以“弃地有罪”激烈反对。 (看懂了没,支持辽东筑城一系的官员,最后都抛弃了大明……) 就这样,白白耗费了时间。 后来,闯贼逼近京畿,陛下催促的越发的急了,更是直接下令让他带兵出关,去宁远“请”吴三桂回来勤王。 谁知道…… 王永吉去了宁远之后才发现,那吴三桂的大军之中,竟然有东虏。 虽然东虏遮遮掩掩的,并没有表明身份。 但是,身为蓟辽总督,东虏是什么样子,王永吉还是知道的! 王永吉这才明白吴三桂心中所想。 他生怕一个应对不妙,被人摘了脑袋。 毕竟,辽东将领们摘人脑袋,那是有传统的! 甚至,那段时间,吴三桂言语之间还对他多有试探,打探他对满清的看法。 王永吉只得支支吾吾,不做正面回答…… 就算是王永吉率着大军赶到宁远,出动“大军”催促,吴三桂还是又耽误了好几天时间,这才动身缓慢朝京师赶来。 等拖家带口的吴三桂,好不容易到了山海关,已经是十几天之后了。 这个时候,若是吴三桂疾驰京师,还有可能在闯军破城之前赶到。 谁曾想,吴三桂却又借故耽误了好几天。 就这样一路磨磨蹭蹭,等他们赶到天津三卫的玉田县时,已经得到了京师被围的消息。 他们当即带着大军,又退回了山海关。 等到了山海关,这才得到了详细的消息—— 明皇竟然没死? 而且还是乘坐巨龙从天上飞走的? 看着面前的探子,王永吉瞪大了眼睛。 若不是这厮是自己的亲兵,他早就抽刀砍了了事了。 听到明皇没死,王永吉先是怕到了极致,又听到明皇是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逃离京师,他又转而大怒! 狗日的,这怕是从哪个山野村夫口中听了一段故事,就来忽悠老子吧! “家主,小的查探了三次,甚至亲自混入京师,抓了两个舌头来问,都说十八日下午的时候,皇帝乘坐一条雄壮的金色巨龙,绕城三周,这才出了城的。” 刘大年单膝跪地,嗓子快要冒烟了。 他已经解释了好几遍了,家主怎么就不相信呢? “你! 汝母婢!” 王永吉大怒,再也忍不住了,一脚将刘大年踹翻在地: “红噶产,在这忽悠谁呢?活生生的人,还能上天了? 这世上哪有龙,那些祥瑞都是忽悠皇帝的东西,是老子们编排出来的玩意! 是老子们编出来的! 它不存在!不存在! 你特么给老子找条龙出来!让我看看啊!” 王永吉气急了,高邮骂人话都爆了出来。 编故事你也编一个靠谱的啊! 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龙? 刘大年也很委屈。 他也不相信好不,他接连找了好几个人,甚至把两个人的指甲都一点点拔掉了,然而……口供都是一致的…… 王永吉见刘大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提拳就要暴揍,却见自己的幕僚童逵行走了进来。 童逵行开口就让王永吉愣住了: “王督,皇帝逃出去了……” “啥?” 王永吉收下了拳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幕僚:“这……” 童逵行挥手让刘大年出去,这才压低了声音: “我刚刚从吴伯爷处听到的消息,皇帝以一种特别的方式,逃离了京师。” “可是乘龙?”王永吉张大了嘴巴。 我尼玛…… 童逵行难以置信的看着王永吉,苦涩道: “王督你都知道了?” 王永吉瞪大了眼睛—— 卧槽,皇帝真的是乘龙走的? 这尼玛活生生的人,是怎么做了龙骑士的? 皇帝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龙啊! 那是龙啊哥! 他是怎么骑龙还不被反抗的? 不是…… 这尼玛全乱了! 这个世上哪来的龙? 还特么乘龙,乘个鬼哟! …… 啥?你想做龙骑士?问过龙哥了么? 第86章 王方之争 “陛下,大事不好了,臣刚刚收到消息,李自成派了五千骑兵南下,已经快要到达涿州了,看架势,是直奔咱们来的!” “臣打探到了闯军领军的将领,是那李自成的侄子,一只虎李过。” 王国兴满身大汗。 他收到了消息之后,连忙赶了回来,一路上跑死了两匹马。 朱由检长身而起,开口道:“地图!” 方正化眼疾手快,抢在王承恩之前,取下地图,铺在了案几上。 朱由检一边打量着地图,一边开口道: “大伴,立刻召集群臣议事。” 好你个方老头,仗着自己会武术,竟然抢咱家的差事! 方老头,你太狗了! 王承恩眼神复杂的看了方正化一眼,转身离去。 朱由检招呼方正化上前,指着地图开口道: “老方,你来看看,李过要走哪条线?” 方正化随便瞄了一眼,指着新城周围道: “陛下,涿州到保定,西侧是太行山脉,东侧是白洋淀,唯有新城周边是平原。 李过除非绕路,否则只有这一条路!” 朱由检点了点新城的位置:“那就是说,这一仗拼的就是谁先占据了新城?” 方正化摇头:“陛下,涿州距离新城,要比保定距离新城更近! 况且我们还要计算上来回传递消息,所花费的时间。” “而且,新城周边地势平坦,适合骑兵出动。 若是我军抢占新城,李过则是以逸待劳。” “因此,就算我们能抢占了新城,也没有意义。” 朱由检挑了挑眉头:“你的意思是?” 方正化将手指朝回拉了一点,放在了容城上: “容城城北,有一条白沟河,臣记得容城周围,上下四十里只有一座石桥连通两岸。” 朱由检挑眉:“你的意思是在容城设伏?” 方正化笑了笑,将自己的巴掌放在了京师上,盖住了偌大一片地图: “这要看陛下是如何决定的了?” 朱由检将手指朝北移动,放在了辽东的位置上: “你的意思是若顾全大局,当尽量不刺激李自成?” 方正化点头:“陛下的打算是占据南阳,先稳固基地,再图谋天下。 我们以这个为最终目的,那么,现在就不能与李贼硬拼。 臣以为,我们可以借助李过这支骑兵,一面与他周旋,一面暗度陈仓!” “况且!” 方正化指了指北方:“陛下,这些年来,东虏抢掠我大明的间隔越来越短,按照时间推算,最近东虏肯定会再次南下的。 若是臣估料的不差,这个时间必然在两个月之内! 咱们留着李自成,正好可以一箭双雕!”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拍了拍方正化的肩膀: “不愧是方督!” 这个老家伙,不愧是在甲申这种倾覆乱局下,还能被原主命为总督真定、保定这种战略要地之人! 这一份眼光,委实是少有啊! 他熟知后世的历史,自然知道蛮清即将南下,而方正化竟然能够推算到蛮清南下的时间,这就恐怖了。 方正化微微欠腰,塌拉着胸膛,一副奴才相:“都是陛下栽培的好!” 两个老阴比互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李过来了啊! 正好,可以借助李过之手,慢慢撤退到南阳去了。 朱由检嘴角勾起了笑容。 …… 待群臣纷纷到来后,朱由检将刚才的打算又说了一遍。 范景文当即站起: “陛下,臣请率军迷惑李过,给陛下南下争取时间!” 方正化也当仁不让:“陛下,臣请帅一部,完成陛下的计划。”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也站了出来:“臣请往!” …… 眼见群臣纷纷请命,朱由检挥手下压,制止了群臣: “李过是冲着朕来的,若是见不到朕的旗帜,他必然会直接绕路南下,先与周凤梧汇合之后,再行围困我们的故智。 所以,这一仗,唯有朕亲自去,才能阻止他!” 群臣正待规劝,朱由检却是直接开口道: “张罗辅善于统领骑兵,着他带着三千人,与朕同行。” “方正化武艺高强,有百夫不当之勇,由他贴身守卫朕。” “王卿,你带着剩余步军,做出攻击周凤梧大营的动作,逼他退后,给后方让开通道!” “范卿,你立刻动员全城,待朕引开李过,王侍郎逼退周凤梧后,立刻朝南阳撤退!” “张元美,你立刻动身,赶往蠡县,通知马岱马总兵撤退!” 群臣立刻动身,各去安排了。 朱由检留下了王承恩和方正化: “老方,你武艺不俗,有你护卫在朕身边,朕放心多了。” 方正化应了。 除非贼子踏过了他的尸体,否则,谁也别想伤了陛下! “大伴,撤退的事情,你要多费心了。” 王承恩红着眼睛,有心不让皇帝犯险,然而陛下说得对,李过就是奔着陛下来的。 除了陛下,谁都无法阻拦两股闯军合军一处。 他哽咽着点头:“陛下万万小心!” 王承恩又揪住了方正化衣领:“若是陛下少了一根毫毛,咱做鬼也不放过你!” 方正化锤了王承恩一拳:“咱武监的儿郎,何时拉稀打过摆子?” …… 霸州城外。 霸州隶属顺天府(京师),为散州,比县高半阶。 新近投降大顺政权的知州吴檠遴,缩在城头瑟瑟发抖。 前年,清兵入侵,在大半个江北大地烧杀抢掠! 霸州也被攻破了…… 兵备道副使赵辉,霸州知州丁师曦,帮助守城的乡绅李时惨死,霸州遇难者逾十万之众…… 最后更是掳走了好几万丁壮…… …… 吴檠遴看着城下打着明军旗号的大军,吓得魂不附体。 偏偏城下的叫嚣还在依旧: “兀那狗官,再不出来,老子就要攻城了啊!” 张罗辅一副兵痞的模样,驻马一箭之外,冲着城头嚷嚷: “狗日的瞎了眼,也不看看咱皇帝陛下弄出了多少新武器,那新城被破你可知道?” 一提起新城,吴檠遴就想起,好好一座县城,竟然被皇帝一眨眼的功夫就给破了…… 吴檠遴害怕极了! 第87章 神奇之笔,化败为功 吴檠遴害怕极了! 他可是听逃来的乡绅说了,那狗皇帝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竟然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就破了新城。 那可是一座县城啊! 而后闯军派遣大军到来,狗皇帝又将闯军引入城内,四炮下去,就炸死了几千人啊! 吴檠遴更害怕了! 老百姓的以讹传讹,加上昨天刚刚传过来的闯军左辐营的大败,成了吴檠遴心头挥不去的噩梦。 狗日的明皇,有那么多好手段,干嘛早点不拿出来! 若是早点这么牛逼,他不是就不会投靠李自成了…… 吴檠遴不知道明皇会不会腾出手来收拾自己,更不知道李过追击明皇的大军,就在不远处。 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的吴檠遴,将自己吓得浑身发抖,言语都说不清了: “莫,莫,莫攻城,将,将军,有话,好,好好说……” 吴檠遴哆哆嗦嗦的,趴在城头,只敢露出半个脑袋。 张罗辅啐了一口,开口道: “兀那狗贼,老子正顾着北上,没工夫收拾你,快点给老子送上酒肉,还有劳军的银子,恩,就给老子来上七八九十万两!” 张罗辅的狮子大开口,吓坏了吴檠遴: “将爷,府库里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狗娘养的想死!” 张罗辅眼睛一瞪,一挥手,就有儿郎架起了大炮,眼看就要攻城。 吴檠遴急忙求饶连连。 张罗辅瞥了吴檠遴一眼,龇牙咧嘴道:“兀那狗官,那你能凑上多少银子?” 看着城外凶神恶煞一般的张罗辅,吴檠遴哆哆嗦嗦的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张罗辅一副大喜的模样:“行,那就三万两!” “将爷,将爷,府库内没有这么多啊,只有三百两,三百两啊!” 张罗辅让人装好了火炮,一炮轰在城头,打得碎石飞溅。 直吓得城头守卒抱头鼠窜。 张罗辅手指城头: “狗贼,限你三天之内,给老子凑够了两万两白银,五百只猪羊,三万石军粮,给老子大明后方的大军,否则我们就要攻城了!” 他扬起马鞭,指了指吴檠遴,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然后大吼道: “儿郎们,我们走!” 说罢,张罗辅一扬马鞭,率众朝北而去。 “将爷,将爷,这银子怎么给你们啊?”吴檠遴欲哭无泪。 明军人群里,一个小将拨转马头,冷笑一句: “陛下就要北征,自会有人来取银子!” 说完,加入了队列之内,扬长而去。 直到明军走远了,吴檠遴才爬了起来,双腿还止不住的打哆嗦。 身边的汤师爷急忙凑上前去扶着他,自己也哆嗦的厉害,搀扶不住。 一旁的守城校尉,眼见这两个软脚虾如此窝囊,就像是没看到一般。 汤师爷顿时大怒,伸手煽了那校尉一巴掌: “瞎了你的狗眼,快来扶着大老爷!” 校尉被打了一个趔扯,心中暗自怨恨,却不得不带人上前,扶着两位大爷。 汤师爷冲吴檠遴询问道: “东主,怎么办?可要按照明军的要求准备钱粮?” 有人搀扶着自己,吴檠遴也不抖了,他眼神中带着一股阴狠: “你去召集城中富商,就说明皇将要破城,一旦城破,他们都会被明皇像对付新城四大家那样连根拔起!让他们凑够十万两白银,募兵保命!” 汤师爷顿时伸出了大拇指:“东主高啊!” 明皇只要两万两,经大老爷的这一手,就净赚八万现银! 妙! 妙极! 吴檠遴顿了顿,仔细想了想邸报中书写的那些文臣旧事,继续道: “你立刻找来信使,向顺天府发去急报! 就说明人大举来攻,本官指挥若定,与明皇杀了三天三夜,战至酣处,本官亲自杀入明军大阵,杀了个七进七出,杀得明军血流成河,退避三舍。 奈何明皇大军到来,本官只能退守孤城。 本官虽然英勇,亲自射杀数百明军,更是亲自点燃火炮,轰击明皇,奈何明皇命大,御马虽被轰为肉泥,明皇却被随从救起,生死不知。 本官此举惹恼了明军,明军大股来袭。 本官虽然指挥若定,奋勇杀敌,然则,明军势雄而大,霸州城小势孤,难以力敌。 本官唯有亲率军伍,杀出一条血路,送出信使北上求援,请永昌皇帝陛下即刻发兵救援! 霸州已经撑不过三天矣…… 君恩难报,本官唯有与霸州十万百姓共存亡! 以谢陛下亲命之恩。” 吴檠遴定下了内容,又开口道: “府库里还有今岁的春税八千两尚未上缴,你换成了银票,让刑名师爷带着,先一步进京打点,记住了,银子一定要使到位,要做大事者,必然要舍得银子!” 吴檠遴的解决办法,让汤师爷都愣住了,直到吴檠遴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醒悟过来,他急忙伸出了两个大拇指: “东主妙计! 学生本以为东主要送给明皇两万银子免灾,却不想学生想到了第二层,东主已经在第九层了! 如此一来,东主即得了好处,白白落下十万白银,又能得到了皇帝的的嘉奖,东主平步青云,入阁拜相指日可待!” “滚!”吴檠遴喝骂一声: “那是白得的吗?” “那是本官的辛苦费!” “辛苦费你懂吗?” 汤师爷嘿嘿一笑,急忙作势虚打了自己两巴掌,道:“是,是!是学生嘴拙,这都是大老爷神机妙算的辛苦钱。” 汤师爷心头火热,跟着这么一位东家,自己还不是海一般的富贵! 他腰不酸了,腿不软了,当即噔噔蹬的下了城楼,去安排去了…… 吴檠遴则对身边的守城校尉说道: “你让人找来火油,给城头增添一点色彩,做出大战的样子。 再杀一些羊,将血在城外洒一洒,砸断一些兵器,一并洒在地上。 然后带上你部儿郎,去山里给我缴获一点‘明军’尸首回来! 若是做得好了,本官保举你官升三级。” 那校尉本来被汤师爷无故打了一巴掌,心中正在暗恼,听闻吴檠遴的话语之后,哪里还有一丝恼火。 他急忙弯腰行礼:“多谢大老爷栽培,小的今后唯大老爷马首是瞻!” 吴檠遴继续道: “还有,派人给周边府县传令,就说明皇正在猛攻霸州,让他们派人救援,若是他们声言没有人手,则告诉他们霸州需要钱粮支援。” 第88章 后手复后手 校尉疑惑道:“大老爷,他们会给吗?” “本官要的就是他们不给! 他们必然会以‘本县需要加强戒备、本县也有警情’为由来拒绝的。 只要他们敢拒绝,就必然要上疏朝廷,声言自己也受到了攻击!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推卸了责任……” “他们如此做了”,吴檠遴冷笑一声:“这不是在为本官的军功做助攻么!” “大老爷高啊!” 校尉瞪大了眼睛。 卧槽! 不愧是文人,这都能? 这尼玛还是那个刚刚还趴在城堞上,差点尿裤子的臭文人吗? 沃日,文会玩啊! 校尉目瞪口呆…… 吴檠遴呵呵一笑,拍了拍校尉的肩膀,自顾自的去了。 当了这么久的官,别的不会,报军功还不会吗? 朝大了吹,哪怕天吹塌了也不怕,只要银子使到位就行! 京师那么多专门做这种事的掮客,只要细心观察,小心打听,有的是“一条龙”服务…… …… 李过一路急行。 虽然闯军都是骑兵,却并没有骑在马上赶路,而是人人乘着一匹大青骡子,牵着战马疾驰。 马这种生物,虽然速度快,耐力却不行。 是以,寻常骑兵赶路,要么是一人双骑,轮换骑马前进,要么就是步行走路,牵马前进。 待到了战场,再骑马作战。 自明朝开始,陕西和山东成了全世界最出名、数量最多、规模最大的骡子培育基地。 起家自陕西的闯军,自然拥有大量骡子,充当战马的辅助牲口。 这就是闯军机动能力强的原因! 骡子是怪胎。 母驴和公马生出来的叫驴骡,长得像驴。 驴骡耐力强大,力量强大,食量还小,善于奔跑,速度比马稍微慢点,却比驴子强得多,寿命长达三十年左右。 驴骡性情温顺活泼、坚韧,寿命比马、驴、都长,抗病力、耐力以及适应环境的性能都很强。 适合作为骑兵的辅助使用。 缺点是完全不能繁殖。 母马和公驴生出来的叫马骡,长得像马。 马骡耐力更强大,力量更强大,食量也大,马骡力大无比,是马、驴远远不可相及的,比驴骡都大了很多。 马骡聪明,但却继承了“老爹”驴子的脾气暴躁,俗称“犟驴”。 若是军队使用,通常都会将它煽了…… 马骡适合奔跑、拉车和驮负重物前行,是作为军事辅助的最佳牲口。 缺点是寿命只有二十年左右,并且几乎不能繁殖。 这两种骡子,饲料的利用率都很高,要比精贵的战马,更适合战场。 缺点就是爆发力不够,短瞬速度比不上战马,但持久力远超战马。 …… 李过骑在一匹格外雄壮的马骡上,看着新城就在官道不远处,却没有入城的打算。 大军继续朝南而进,就在此时,前锋李来亨忽然遣人回报。 探子疾驰而来,翻身下马,一面交出自己的印信,让人查看,一面开口道: “禀亳侯:少将军探得消息,明皇派出了一部骑兵,在容城外列阵!” “容城?”李过眼神微微一凝,稍微一思索,就想起容城正在前方! “明军打的是谁的旗号?”李过追问道。 探子急道:“远远的看不大清楚,少将军言让小的先来知会亳侯,后续将再派探子来报。” 李过点头,让探子去一边休息,下令让前部放慢脚步,后方加快,阵型聚拢继续前行,以防被明军拦腰截断。 大纛一阵摇晃,号角呜呜作响。 片刻时间,一字长蛇阵急行军的闯军骑兵,就变成了厚实的雁行阵。 但看这行军之中变阵的本事,就知道闯军的军事实力了! 这是一群打老了仗的精兵! 不多时,又有探子带来了李来亨的消息: “禀亳侯:容城明军打的是明皇的中军旗,小的来时,少将军已经欲要抵近白沟河,准备牵制住明军,并让小的知会侯爷,当加快速度,以防明皇逃脱。” 竟然是明皇? 李过一扬眉头,正要下令加快速度,却又急忙收住了口。 “明皇?” 李过低头思索: 明皇这个时候,亲自抵达容城阻拦与我,究竟是什么目的? …… 新城城东北十里,琉璃河东畔小山坡上的密林内,一个军卒宛若猴子一般从大树数尖上滑下。 张罗辅开口道:“如何?” 那斥候背着单筒千里镜,开口道:“将军,小的看得真真切切,官道上的灰尘,从一条线,变成了一大片,很显然,闯军变阵了。” 张罗辅点头: “辛苦你再上去盯着,一定要看仔细了!” “将军放心,虽然这千里镜隔得远了,看不大清楚,但是,大量军士的变动,还是分得清的。” 探子嘿嘿一笑,抱着树干就窜了一人多高。 他扭头对张罗辅道: “将军忠义,俺们这些当兵的,自该为将军效死,小的不过爬个树而已,算什么辛苦。” 说罢,他宛若一个猴狲一般,三两下就蹿上了十几丈高的树尖,找了一个结实的树杈子,坐了下来。 他拿起望远镜,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拉了一下,望远镜就变长了,然后凑到眼前,微微调动着视野。 直到望远镜内出现了倒着的闯军大阵,这才前后观察起来。 …… 李过稍微思索一番,觉得不管明皇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只要擒杀了明皇,他的所有打算都将落空,这才下令大军变阵,朝着容城方向前进。 就在此时,后方忽然有遮掩战场的探子赶来,马背上还绑了一个捕快。 “侯爷,我在后军右侧处抓了一个舌头,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声言自己定兴城派来报信的。 小的看他言辞凿凿,又确实有捕快的木牌,这才给他带来。” 定兴城? 李过微微揉了揉脑袋,顿时想起,这定兴城正在右方不远处。 自从闯军进入顺天府境内后,除了保定等寥寥两三城,依旧悬挂明旗之外,其他城池纷纷递上了降表。 甚至,就连没有闯军到达的山东大地,也有大半城池,已经悬挂起了顺字旗! 第89章 一调李过 李自成来不及任命新官,只能让这些前明的官员们,都原位留任。 定兴城,也在其中…… “侯,侯爷?” 听到探子这么称呼李过,捕快愣住了。 面前的竟然是个大人物? 探子不顾捕快的惊讶,一把将他提溜下了马背,又在他腿弯处踢了一脚。 “噗通”! 捕快跪倒在地。 探子啐道:“兀那小子,看仔细了,这是我家侯爷,咱大顺永昌皇帝亲封的亳侯!也是咱大顺的皇族!” 捕快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李过! 一只虎的大名,早就传遍了天下。 毕竟李自成的人生经历,的确是很有谈资的。 以一个邮递员起家,数次大难而不死,又接连被人戴了两顶帽子,然后问鼎华夏…… 这人的经历,要比大明开国皇帝太祖朱元璋,还更富有戏剧性。 作为永昌皇帝唯一的族人,而且很可能会是大顺下一任皇帝的李过,他大名自然是人尽皆知的。 捕快急忙连连磕头:“小的定兴城捕班快手严子悬,拜见亳侯!” 李过用马鞭指了指严子悬,道: “你这捕快,有何要事前来寻我?” 严子悬急忙道:“今日早上,定兴接到霸州吴知州的连夜急使求援,声言霸州遭遇明军攻打,昨日下午才杀开重围,送他出来求援。” “霸州?” 李过眉头紧拧,连问道: “连夜求援?” “是的,是的!”严子悬频频点头。 李过开口道:“那霸州归属顺天府管辖,定兴乃是保定府所辖,两地虽然紧邻,却不是一个州府,那姓吴的焉何求援到了定兴?” 严子悬急忙道: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我家老爷说霸州吴知州以唇亡齿寒为由,想要周边都援助与他,声言若是兵卒不来,最低也需要支持一些钱粮,否则,霸州一旦被破,我们这些周边的城池,也落不到好……” 李过眼见问不出什么线索,这才作罢,他朗声道:“地图拿来!” 有两个亲卫急忙低头弯腰,将脊背当做了案几。 地图被铺在了亲卫的背上。 李过在地图上寻找一阵,找到了霸州的位置。 李过开口道:“霸州距此有多远?” 亲卫正要去寻找向导,那捕快严子悬开口了: “侯爷,定兴距离霸州并不远,抄小道只有一百里路,若是走官道,则有一百五十余里。 此地在定兴正东方稍微偏南的位置,距离定兴约莫二十里。 这么看来,此处距离霸州当在八十里左右。” “一百里……信使一夜送到……”李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 明军攻的甚急啊! 这说明了啥? 他的眼中蓦然放出了光亮! 明人所图不是霸州! 李过的手指沿着霸州而上,两百里之外…… 就是京师! “不好!” 李过大惊。 他急道:“立刻给少将军传令,让他即刻赶往霸州!” 亲卫懵懂的要走,李过连声道: “告诉少将军,明皇昨日攻打霸州,我判断他的目标必然是京师! 若此,明皇只有两条路,要么走永清,跨过卢沟河直插京师,要么走兴安镇,直达运河,沿着运河官道北上!” “容城的明军必然是一个幌子,意图借助白沟河,拖住我军,好让奇袭的部队,打了陛下一个措手不及!” “我这便赶往永清城拦截,让他去霸州询问清楚!” 亲卫急忙去了。 李过让人绑了严子悬,带着一同前行,又派遣探子,疾驰京师示警。 大军原地掉头,折向东北,直奔永清而去。 …… 密林里,宛若猴狲一般的探子,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将军,闯军动了,看奔走的方向,应该是要绕过新城,直插永清而去!” 张罗辅紧绷着的脸,终于松缓下来。 陛下的第一步,终于完成了! 自从李自成攻破京师之后,陛下对人心的把握,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张罗辅怎么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这么肯定霸州一定会向周边求援呢? …… 心中想不明白,张罗辅却对着探子开口道:“辛苦你了,继续观察,待闯军已经完全渡过琉璃河之后,再通知我!” 探子应了,嗖嗖几下,又爬上了树颠。 …… 白沟河南岸。 看着放弃了对峙,转身离去的李来亨部,方正化来到朱由检面前: “陛下,要不老臣追击一下?” 朱由检嘴角勾起了笑容:“老方啊,你别看这小子年幼,就以为好欺负!” 他指了指李来亨退走的大阵: “注意到了没,这家伙虽然表面上将后背丢给了我们,看似可以衔尾追击,但是,你看那里!” 朱由检指了指远离河岸的一小波闯军。 “看到了没,这些人可都是红盔红甲。” “闯军精锐?”方正化一楞。 他早前就已经看到了这波人,只是,这些人来了之后,就像伙头兵一般,开始忙着安营扎寨,又升起了炊烟。 这一会,这些人正在忙着拆帐篷呢! 也没有看到马匹的所在。 这些举动,迷惑住了方正化。 朱由检指着营帐不远处的密林,开口道: “若是朕所料不差,闯军必然将战马戴了嚼笼,以防马儿嘶鸣,然后悄悄给藏在了林子里!” “你要是去追了,这些人就会从你背后,狠狠的咬上一口~!” 方正化仔细看了看,果然,那些看似是伙头兵的闯军,手上的动作却慢条斯理,一点都没有因为大军开动而着急! 很显然,这是精兵! “还是陛下看得透彻,老臣差点就上当了!” 方正化有些谄谄,他一个老将,竟然差点中了乳臭未干李来亨的门道。 “老方啊,李来亨这小子可不能以年龄来看他,若是使用好了,这未必不是一个冠军侯一般的人物呐!” 对于李来亨的能力,朱由检是很相信的。 方正化皱眉:“陛下是不是有点太抬举他了,闯军大将之中,此子名声不显啊!” “呵呵!” 朱由检摆摆手:“且看着吧,朕与他打了一个赌,到时候你会看到他的能力的!” 世人大都被李来亨的年轻给迷惑,却不知道这人的能力,足以排入华夏历代将领前百之内! 在防守方面,怕是要排入前列了! 就这,还是历史上的他,处在了各种不利的局面下。 若是给他足够的资源,未必不能再现冠军故事…… …… 第90章 王麻子的野望 眼看即将完全离开白沟河了,而对面的明军却丝毫不动。 李来亨不由叹息一声: “明军有高人啊,这都能识破?” 眼见无法引诱明军渡河攻击,他只得放弃了伏击明军的打算,带着大军,急速脱离了对峙,朝着东北扬长而去。 而先前的伙头兵,果然从中密林之中牵出了战马! 方正化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是陛下看得透彻啊!” …… 张罗辅见李过大军已经越过了新城,甚至后军已经全部渡过琉璃河,大声下令道: “命各部大小将领,检查马蹄,替换磨损的布包,半个时辰之后,直插固安!” 半个时辰的时间,全是骑兵的闯军,最少要多走了十里道路! 固安在永清的西北,两城挨得很近,只有五十多里。 固安距离京师更近,只有一百二十里,要比永清距离京师,还少了三十里道路。 自西北太行山区发源的卢沟河,在固安城北拐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弯,斜着向流向东南的三角淀。 黄色的李过,红色明军 提起三角淀,知道的不多,因为泥沙的泛滥,后世三角淀已经成为了一个季节湖。 然而,提起在三角淀正西三十里外的白洋淀,那就几乎人人皆知了。 小雨来、嘎子的故事,让白洋淀这个不大的湖,闻名全国…… 至于卢沟河,上面有个桥更加出名——卢沟桥! 固安城两面环绕卢沟河,与永清隔河相望…… 张罗辅部的战马,被军卒们用厚厚的破布,包住了马蹄。 士兵们牵着马,在密林里穿梭,直插固安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探子再次上树查看,却发现已经无法用望远镜,看到李过部扬起的灰尘了,张罗辅才一声令下,士卒们纷纷翻上了马背,踏上了官道,朝着固安疾驰。 待天色将晚,固安城墙已经在望了! “全军下马,夜不收探子出动,立刻遮掩方圆五里,全军修整半个时辰时间,都用鸡蛋拌豆子,先喂马!”张罗辅下达了休整的命令。 一旦开始遮掩战场,斥候就会捉住每一个踏入这片区域之人,若是配合,则只是捆绑带走了事,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 晨钟暮鼓。 华夏每座城池中,都有一个隶属于钦天监的钟鼓楼。 有世代执掌时辰报时的阴阳官,负责校验时辰,打更报时等…… 寅时五刻(4:15分)晨钟响起,城门打开,戌时五刻(20:15分),暮鼓响起,城门关闭。 天色渐渐黑定,固安城外官道上已经毫无行人。 壮班班头马大埝,百般无聊、毫无形象的坐在据马上,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狗日的,自从遭瘟以来,这人是越来越少了!” 守城门是一个肥差! 每个进入城池的百姓,都要缴纳一文钱到两三文不等的入城费。 这些钱,虽然大头要上缴给官府,落入了大老爷们的腰包。 然而,上头吃了肉,他们这些小卒子,也能落下一些汤水。 “都头说的是,这些年来,咱们为了谋得这身皮,砸进去的银子,竟然连个油荤都落不回来!” 一个满脸麻子的家伙凑上前来,吐槽道。 马大埝瞥了他一眼:“咋地,王麻子?你还敢对大老爷有意见不成?” 他啐了一口:“灭门的府尹,破家的县令,仔细点你的嚼口。” “你这老小子,咋咋呼呼那么大声作啥?” 马大埝压低了声音:“当心隔墙有耳。” 王麻子被骂了,却嘿嘿一笑: “咱们这些人,谁不是马爷您的跟班,那县尊算个屁,三五年就要换一个,只有马爷您,才是咱固安的常青树!” 马大埝嘿嘿一笑,也不辩解。 为了保住他的这身披挂,他也没少使银子,当官的来了去、去了来,哪一个穿着野鸭子袍(鸂鶒补子)的来了,他不要送一些银子! 真以为当官的都是好忽悠的啊! 他们是不敢对整个胥吏阶层动刀,但是收拾一两个小吏,有的是手段! 科举制已经实行了上千年,纵然精英不少,却也必然会有一些人,只管当饱读诗书一心文章的科举蛀虫! 他们兴许不通俗务,然而,有的是为官服务的人! 甚至还延伸出了一条路服务,为新科进士们提供钱财、活动跑官的高利贷集团;为他们出言建策,分析利弊的专业意见掮客团队;还有负责手把手教导理政的师爷! 最出名的就是绍兴府八县出身的绍兴师爷。 虽然绍兴籍师爷,是从清中才开始达到高潮的,号称无绍不成衙。 然而,在明末这个时候,绍兴师爷已经和徽州商人一样,成为了独霸天下的代名词! 在师爷的运作下,官员们只需要收钱就行,甚至到了清中,师爷一度把持了地方政务,就连清帝雍正,也批下了“朕安,邬先生安否?”这样的字句。 …… 马大埝对这些门门道道,也不说破,这些暗地里的规矩,才是一个家族长盛不衰的保证! “咋地,你小子是有事吧?”马大埝瞥了王麻子一眼。 王麻子撩起袖子,让马大埝看了看。 只见,这厮的袖袋里面,竟然藏着两三斤猪肉。 “行啊王麻子,你这是咋搞的?” 王麻子嘿嘿一笑:“中午的时候,不是有人驮着一扇猪,要进城贩卖么……” 马大埝点头,他还收了那厮三十文大钱呢! 王麻子挤挤眼睛:“咱趁着检查的功夫,偷偷割的。” “哈哈!”马大埝大笑:“你这老小子,手还是这么快!” 王麻子挤挤眼睛: “都头,晚上去我那喝一盅?” 马大埝哈哈一笑:“成,马上就落门了,待会下值就去!” 他话音刚落,猛然醒悟,盯着王麻子看了又看: “你小子无事献殷勤,说,肚子里憋着什么屎?” 王麻子也不藏着:“就知道瞒不过都头。” 他凑近了些:“都头可知道城西的傅寡妇?带着一个女儿的那个!” 马大埝想了想:“西大街杨树巷子那个?” “对,对!”王麻子搓搓手,淫笑一声: “咱想请都头帮个忙, 第91章 箭指固安 “这不是马上就要催夏粮了么,都头使使手段,给她个假的纳粮凭据,然后……咱再英雄救美,好去当个上门女婿去!” “汝母婢,好你个王麻子,这是想着母女通吃啊!”马大埝喝骂一声。 那傅寡妇,他都眼馋了好久,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要不是生的泼辣,动不动就拿剪子,他早就撬门进去了! 马大埝的脸上堆满了猥琐的笑。 心中暗暗腹诽:这王麻子想吃肉,咱是不是能喝喝汤呢? “少不得都头好处,少不得都头好处!”王麻子连连开口,伸出了一根指头。 “那不成!”马大埝摇摇头,伸出了五个手指:“这是催收钱粮的事,要动的关系太多,最低也得五两。” 王麻子皱眉,五两银子足够在城里买半拉子四合院了啊! 但是,一想到傅寡妇那俊俏的模样,还有她那个越发出落的水灵的十五岁丫头, 王麻子就口水直流。 “成!”王麻子一拍巴掌:“那就这么说定了,事成之后,咱再置办一桌,好好感谢都头!” 马大埝撇了撇王麻子,狗日的,这等好事,咋就轮上了这畜生呢? 这厮三十郎当岁了,跟那傅寡妇都差不多,竟然要娶了人家的黄花大闺女,还特娘的是买一送一! 沃日! 那傅寡妇才是极品啊! …… “咚!咚!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自钟楼传来。 到了城门关闭的时刻了。 马大埝不再与王麻子闲聊,起身吆喝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民壮们: “起来,都特娘的别睡了,赶紧关门!” 壮班衙役们,一个个打着哈欠,活动活动僵麻的手脚,懒散的准备关门。 …… 城外,借助夜色已经潜进了城门半里之内的张罗辅,猛然大吼一声: “兄弟们冲!” 明军翻身上马,借着夜色和鼓声的掩护,朝着城门冲去! ~ 站了一天疲惫不堪的壮班衙役,丝毫没有听出夹杂在沉闷鼓声中的马蹄声。 王麻子正在想着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一手搂着傅寡妇,一手揉着她那俊俏的小闺女,心中正在火热,却忽然觉得大地似乎开始摇晃起来,鼓声仿佛也越来越大,就跟在耳边响起似的。 这是咋了? 马大埝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城外。 朦胧夜色下,大地似乎猛然高了一截。 那黑影,还在快速的接近着。 “不好!” “敌袭!” 马大埝凄厉的嘶嚎声响起。 “快快,城头上的,赶紧把绞吊桥起来啊!” 马大埝急的话都说不囫囵了…… “快关门,快关门,去城楼上鸣钟示警,快快快啊!” 本来懒懒散散正要关门的衙役们,连滚带爬就要推动承重的大门…… 城头上扣着眼角,刚从睡梦中清醒的民壮,正要去摇动绞盘,收起护城河上的吊桥…… 却见张罗辅一马当先,已经冲进了城头火把映照的光亮之内。 他左手猛然抽出骑弓,右手也从箭囊里摸出了一枚箭矢。 “咻!” 仿佛就没有瞄准一般,张罗辅抬弓拉弦、只是拉得八分满,就射出了箭矢。 从他跨入光亮,到箭矢飞出,竟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呼吸。 而城头上正在搅动吊桥的民壮,“噗通”一声,跌落城头,摔成了肉泥。 一箭得手,他毫不停留,竟然在短短的一瞬间,接连射出了五枚箭矢。 城头簇拥在绞盘前的五个民壮,甚至都来不及离开,就全部被射杀当场! 战马,方才奔走了不到十丈的距离…… 这惊人的箭术,吓傻了城头的民壮,不知道是哪个衙役哀嚎一声,这些衙门招募却没有工资的免费衙役们,一哄而散。 紧跟在张罗辅身后的骑兵,已经冲进了光亮里,身后拖着长长的黑影。 “咻咻咻!” 箭矢破空! 骑兵们纷纷弯弓射箭,密集的箭矢,飞向了城门洞。 哀嚎声,充斥在狭窄的城门洞内。 回声阵阵…… 王麻子低头看看胸口,刚才还火热的胸膛,带着对傅寡妇母女俩的无限欲望,依靠在城门上缓缓滑落…… 十来枚箭矢,射在了他的身上。 宛若刺猬。 “我的妈呀!” 马大埝难以置信的看着刚刚还在插混打科的手下,此时却只剩下神经反射的抽搐。 他怪叫一声,拔腿就跑。 寥寥两三个生存下来的衙役,互相看了一眼,狼狈的朝着城内跑去。 张罗辅纵马踏过吊桥,随手将骑弓挂在马鞍上,抽出腰间弯刀。 看着正在疯狂奔跑的衙役,他只是反握腰刀,刀尖朝后倾斜,将刀刃对准了那厮的脖子,然后双脚马刺狠磕马腹。 战马猛然前冲,高速前行的腰刀,只是稍微挨了衙役的脖子一下,一颗人头就飞离了躯体。 鲜血,喷上城门洞顶券,染红了青色城砖,宛若雨滴一般,滴滴答答的落下…… 待张罗辅冲进了城内,守城衙役们全数变成了尸体。 轰隆的马蹄声,惊醒了天黑了没事干,正在造人的城市。 窃窃私语消失了…… 满城只有十分之一点燃着灯火的窗口,也从逐渐消失…… 寂静的黑暗下,慌乱却在蔓延…… 直到几乎快到了城中央,张罗辅才下令让骑兵停下。 “挑选大户人家动手!” 张罗辅阴沉着脸,下达了分头作战的命令。 士卒们从马背上取下一个个包袱,找出火把点燃了,然后顺着大街,开始分头行进。 每遇到一座大宅子,就有十来个士卒停下,先是一颗手榴弹丢进去,用爆炸吓住了家丁。 然后撞开房门,却不砍杀那些缩成一团的家丁,只是找到柴房给它点燃了。 明军也不去翻箱倒柜,只是点了柴房,就退出大院,还贴心的将刚才撞开的院门,又给关上了! 只留下一院子哭爹喊娘的哭喊…… 只留下一阵阵走水灭火的惊呼…… 从高空看去,固安城内到处都在燃烧。 偏生这火还全在大院之内…… 大户人家都有围墙阻挡,便是起火,也不会蔓延全城! 这是朱由检早就制定好了的计划! 为的就是调动李过。 张罗辅带着人,滚动前行,依次放火,身后已是一片火海。 第92章 攻敌必救,再调李过 固安县衙。 从第一枚手榴弹爆炸声响起,知县熊曲才一把推开宛若八爪鱼一般缠在身上的新纳小妾,披上衣服,出门嘶吼道: “来人呐,快来人!” 门子慌慌张张跑来: “老爷,不好了,大军进城了!” 熊曲才一巴掌将门子抽翻在地:“老子知道,还不快去关紧了前后大门。” 门子兴冲冲的赶来,却挨了一巴掌,又急忙连滚带爬的跑去关门。 而熊曲才却是折返了回去。 身为动乱年间的知县,又处在屡屡被满虏抢劫的直隶大地,他知道如何保全自己。 见到熊曲才返回,刚刚被纳进门三天的洳香楼头牌小翠花,已经穿好了衣服。 她一脸惧怕的模样,双手抱着熊曲才的腰。 嘴里更是糯糯: “老爷,老爷,奴家怕~。” 这一副我见犹怜可怜巴巴的模样,却没有打动了熊曲才。 他冷哼一声:“钻到床底去,贼子进不来!” “老爷,奴家怕嘛~”小翠花夹子音软濡濡的,拖长了腔调。 “哼!” 熊知县冷哼一声,指了指床底,满脸寒霜。 见老爷不是说笑,小翠花无奈,只得裹着被子,爬进了床底。 熊曲才自己打包了一屉点心,带了一壶凉茶,还贴心的将小翠花关在卧室里,这才转身朝着后花园跑去。 他谁也不带! 那名唤叔宝的陈后主故事,世人皆知。 女人…… 只会影响男人躲藏的隐蔽性! 想那陈后主,要不是后宫嫔妃身上香味太浓,再加上躲在枯井里还要叽叽咋咋,又如何会被隋军发现呢! …… 自从前年他被命为固安知县开始,他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 每一座衙门,都是按照皇宫模式,缩小简化了之后,建筑的。 前面是衙门办公区域,后面是官员的住宅区,在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后花园。 熊曲才早已让人在花园内,挖出了一个地窖。 甚至,为了防止饿死渴死,里面还储存了两袋大米,置办了灶台等物,甚至打了一口小井! 为了防止躲在里面孤独,甚至还有一些解闷的书籍…… 这地窖,是熊曲才偷偷让监狱重犯挖掘出来的。 至于那些人—— 早死在了狱中…… 秘密,唯有死人才不会泄露! 熊曲才费力的挪动着一个种植了崖松的大花盆,露出了垂直向下的洞口。 有一方木梯,固定在入口处,直通窖底。 他爬了进去,然后又一点一点挪动花盆,坐在了洞口上。 熊曲才仔细看了看,发现花盆已经完全盖住了洞口,并没有亮光透进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下了地窖,掏出火折子吹燃,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昏暗的地窖内,顿时亮堂起来。 “可别给憋死了!” 熊曲才自言自语着,拿起一根小棍,爬上木梯,捅了捅出口设在假山中的进气口。 发现通风口畅通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躺在早已备好的床铺上,看着自己未雨绸缪置办下的避难所,熊曲才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任尔打得天崩地裂,吾自安然看戏矣!” “打吧,打吧!”熊曲才给自己盖好了被子,嘟囔道: “你们打来打去,最后还不是我做县令?” “你们打出了狗脑子,有啥用咧?” “掌握这个天下的,是我们文人!” “管你谁胜谁负,我还不能当官了?” “都是傻逼,管你们谁输谁赢,妨碍不了老爷我照样当官赚钱!” …… 戌时五刻,天色早就黑定了。 衙门也早就放了班,除了当值的十来个衙役,其他人都回家去了。 熊曲才这个领头羊,就这么一藏,却让本就人心惶惶,毫无战心的衙役们,更是一哄而散。 张罗辅找了一圈,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见到知县去哪了。 甚至就连熊曲才从老家带来的家生子管家,也不知道熊曲才去了哪里! 沃日,知县没了? 张罗辅挠挠脑袋: 完了! 这下怎么完成陛下的计划? 狗官不见了! 这可咋办? 他总不能真的占了固安城吧? 不行,固安距离京师太近,李过又在不远处,占据了这里,那是找死! …… 熊曲才并不知道,张罗辅本来就没打算杀他。 他这一藏,却是给张罗辅出了个难题。 想不出破解办法的张罗辅,揪掉了一大把头发。 张罗辅锤了锤脑袋: 看来下次再单独出征,一定要把二哥带上,自己这全是肌肉的脑子,真不适合干这些玩技巧的活。 皇帝陛下和他制定好了计划,然而,却根本就没有考虑找不到知县这回事…… 谁特么能想得到这些墙头草们,竟然还有躲猫猫的本事啊! 张罗辅想了又想,陛下跟他说过: 此战的目的并不是杀敌,而是不停的调动李过,麻痹闯军,让他以为咱们是要攻打京师,然后再甩掉他,虚晃一枪,然后…… 调动李过…… 张罗辅挠了挠脑袋: 卧槽! 貌似可以这样啊! 张罗辅灵机一动,急忙找来几个嗓门大的士兵,悄悄吩咐一番。 …… 固安城的百姓们担惊受怕了一夜。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士兵,竟然趁着关城门前的那短短时间,就抢了城。 这些人一进城就四处放火,还带了很多炮,到处都是爆炸声…… 吓得百姓们躲在家里,都不敢出去打探一二。 等到后半夜好不容易安静了,又听到有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 仔细听去,却是听有人在说什么明军,什么京师,什么不能留之类的话语。 …… 能够住在衙门附近的,都是士绅大族。 往日里,这是让全城百姓最羡慕的地方,然而今天,这些大户人家,却提心吊胆了一夜,生怕被明军给杀人灭口了。 前半夜里,家里被明军冲进来放火,好不容易灭了火,却听明军在说什么要直接攻打京师,活捉李自成……这里不能留,要一把火烧了衙门,然后趁着李自成没有得到消息之前,直插京师云云…… 偷听到了明军“秘密”,生怕被明军灭口了的士绅们,连衙门失火都不敢去救! 第93章 李来亨验功 等到天色大亮,士绅们悄悄探出头来,却发现不见了明军。 他们急忙派人查看,得到了北门洞开,唯有马蹄印直朝北方而去的消息。 众人急忙让人关闭了城门,然后自发赶到县衙灭火。 却见到,被烧成了断壁残垣的衙门内,满头大汗、衣衫完整的熊曲才,正满脸的错愕: 这是发生了啥? 为何老子只是睡了一觉,觉得热的受不了了,这才爬出来查看,谁知道…… 县衙没了! 特么的,这是咋回事? 老子这个县官还在,县衙竟然没了…… 熊曲才愣住了! …… 李过一路疾驰,天色将晚才赶到永清城外。 稍一打听,毫无明军的踪迹! 李过神色一凝: 怎么可能? 京师周边,只有大兴这里是平原地带,历来大军行进,无不是从大兴经过的! 甚至就连那东虏数次围了京师,也是要走大兴的。 “狗日的,差点被骗了!” 李过一拍额头! 狗皇帝从不走寻常路,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这必然是狗皇帝见所有人都走大兴,怕自己拦在前面,阻挡他,所以绕路了! 既然,明军不是走的永清-大兴之间的平原地带,那么就唯有顺着运河北上了! 也就是说,自己要向东…… 李过拒绝了知县的犒军请求,当即离开永清,正要下令让大军折返向东,直奔运河沿岸拦截,却见西方红了半边天! 在平原地带的夜晚,莫说是点燃了房屋了,就算是点燃了一个稻草垛,也能在二十里之外看到火光! 固安城燃起的熊熊火焰,站在五十里之外的永清城里,都清晰可见。 “那是?” 按照方位推算,那里应该是固安才对。 李过傻眼了。 自己是从新城过来的,他让探子查看了,沿途连大军行进的痕迹都没有! 昨天明军还在霸州,若是他们绕路走向固安,应该要正面撞上自己才对啊! 可是自己这一路上,并没有碰到明军…… 明军难道是飞过去的不成? 他蓦然想起,明皇正是乘坐飞龙,飞出了紫禁城! 难道? 明皇已经能够大量使用飞龙了吗? 天啊! 若是明皇大量制造飞龙,直接空降京师—— 叔父危矣! 李过大惊失色。 李过并不知道,张罗辅在霸州晃悠了一枪后,就给战马裹住了蹄子,以防留下印记,然后折返退回去,绕过霸州,向回走了一段,然后折向新城方向。 张罗辅将手下藏在新城附近,等李过大军过了琉璃河之后,才直奔固安而去。 实际上,两军相距最近的时候,不过只有十多里罢了! 然而,却正好处在了探子探查的范围之外…… 这一切,都是朱由检提出来了想法,方正化来设置完善的! 探子侦查,分为行军侦查和坐地侦查。 若是扎营,就是坐地侦查。 斥候最少需要侦查方圆二十里的范围,也就是半天的路程。 比如王国兴,他带着夜不收的侦查范围,是整整一天的路程。 等他发现了闯军,为了赶回报信,足足跑了一晚上,活活跑死了两匹马。 而行军侦查,通常只有朝正前方派的侦骑,侦查距离才会远一些,最远可以达到上百里的距离。 两侧的探子,则通常只需要侦查三五里的范围就好了。 不管是古今中外,历来对于斥候的使用,基本上都是这个规则。 在明末时期,军中已经开始使用望远镜,左右探子的作用,进一步被弱化了。 张罗辅之所以能够躲过了李过派遣的侦查探子…… 实际上,还是利用了古人思维的局限性。 望远镜早已经出现在了军中! 崇祯七年,张国维做十府巡抚的时候,遇到张献忠来袭…… 张国维派人请了当时的制造大神薄珏,制造了大量望远镜和火炮,以帮助守城。 然而,这个时代的人们,纵然已经知晓望远镜能够看清楚远处的物体,并已经开始在军中下意识的配备望远镜。 却想不到地面上起起伏伏的杂物,严重的阻碍了观察视线。 他们根本就想不到若是站在高空,望远镜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诚如那句朴素的实话:战争的胜负手,除了运气之外,比的就是谁犯得错误更少。 当然,蛮清那样的挂逼不算…… …… 明军有朱由检这个后世人,哪怕只是一个思路,也会成为战争的胜负手! 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开始朝着明军倾斜。 …… 李过不敢停留,带着大军就直插大兴而去。 他要赶在明军之前,布置好了大兴防御。 大兴是依郭京县,是固安距离京师的最后一道关卡。 此地地势平坦,无险可守! 一旦被明军攻到了这里,李过纵然是李自成的义子亲侄儿,也难逃罪责! 李过走的很急,甚至都来不及亲自去固安看看,只能派出了一伙探子。 …… 而此时的张罗辅,已经再次虚晃一枪,折身朝着霸州而去。 霸州是朱由检与他商议好的汇合地点…… …… 霸州城外。 李来亨皱紧了眉头。 面前的城池烟熏火燎,好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城外也折戬沉沙,断裂的兵戈处处,甚至还有衙役正在清理一具具浮尸。 很像是残酷大战之后的模样。 甚至,一个个衙役、民壮,更是包裹着带血的绷带,他试探了几个人,受伤的地方都是真的有伤口。 至于堆在一边的首级,也多是精壮男子。 这一切,都符合双方交手数次之后的模样。 吴檠遴站在一边,身躯挺得笔直,颌下三寸长须随风飘摇,好一副智勇双全的智将模样。 “吴老爷,可否再为本将说说当时的情形?” 李来亨再次询问道。 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他总是觉得有蹊跷,他已经询问了三遍了,还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将军切莫这样称呼下官,吴某字夷平,将军以表字称呼于我就可。” 吴檠遴腆着脸满脸媚笑,一开口就破坏了他的高人形象。 李来亨点头称赞: “吴先生好名!好字!” “哦,贱名不足挂齿,当不得将军称赞。” 吴檠遴嘴上如此说,心中却不以为意。 谁不知道你李家祖孙都是泥腿子出身? 第94章 吴檠遴的毒计 吴檠遴在心里撇撇嘴:就你,还想跟我这寒窗苦读十几年之人掉书袋,也装错了门路吧! 李来亨一眼就看出了吴檠遴的不屑,他淡笑一声,娓娓道来: “本将虽然起于兵戈,却也不是不读书的!” “吴知州名讳檠遴,字夷平。 这檠,本指端正弓木。《韩非子·外储说右下》有解:‘椎锻平夷,榜檠矫直……椎锻者,所以平不夷也;榜檠者,所以矫不直也。遴者:行难也。 这番一合计,吴知州你名便是矫正兵戈,行难行之道。吴知州的字又为夷平……” 李来亨嘴角噙着笑,打脸了吴檠遴,还不忘反问: “难道还不是好字、好名吗?” 吴檠遴愣住了。 我滴个乖乖爷啊! 泥腿子也有文化了? …… 李来亨淡笑一声,却并没有再挖苦吴檠遴。 他是出身草莽,幼年时穷的裤子都穿不上,哪里来的钱读书啊! 还是直到他跟随李过起兵之后,这才有了资本去读书识字的。 李来亨最佩服的就是关羽。 自从明中期开始,三国演义盛行,甚至不论是贩夫还是走卒,都能来上一段三国故事。 三国演义塑造出个性鲜明的形象,使得关羽那爱读春秋的故事,也已经深入人心。 甚至就连万历皇帝,都因为三国演义的盛行,而将关二爷捧为了“三界伏魔大帝”。 实际上,在真实的历史中,关羽的地位并没有后世那么高。 蜀国给关羽的谥号叫“壮缪”,这壮自然就是褒义词,而缪…… 自然就是贬义了。 在明朝以前,武圣是姜子牙。 朱元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后,一脚将姜子牙踢了出去,立了更对老朱脾气,同样是以打蛮夷出名的岳飞为武圣。 关羽在这个时候,纵然历代加封,却还只是武圣庙里的“十哲”之一。 要等到蛮夷之君雍正,为了加强对华夏的奴化教育,进行大洗脑的时候,才将关羽捧上了“武圣”之位。 …… 由于三国演义的盛行,被塑造出了鲜明性格的关羽,成了武将们的偶像。 李来亨也不例外。 只要是闲暇时候,他总是要去寻了读书人,读书识字的,这些年来,已经能够自己看书写字,读过的书更不在少数。 打脸了吴檠遴之后,李来亨并没有羞辱他,而是详细的又问了一遍交战的经过。 早已背好了腹稿的吴檠遴,应对的是滴水不漏。 李来亨见问不出什么,这才作罢。 吴檠遴开口道: “禀将军,霸州地处三角淀与白洋淀之间,扼守着通往运河的通道。 下官独守霸州,势力却是单薄了些。” 李来亨挑了挑眉头:“你可是要本将奏明圣上,派遣一偏将驻守此地?” 吴檠遴心中一惊。 若是让闯军过来驻守,那不是全露了? 他急忙道:“暴明未定,臣下未曾为陛下分忧,岂敢再劳累朝中大将。” 李来亨点点头。 听这厮的话语,算是一个有良心的。 吴檠遴见到李来亨正等他下文,急忙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常言道百户之邑有忠臣,霸州治下三十万军民,却也有一二可以堪用之辈,臣下的意思是州衙内有一胥吏,名唤左德,生来胆气颇壮。” 李来亨再次点头。 地方上有悍勇之辈很正常,哪里还没有几个胆子大的呢! 却听吴檠遴娓娓道来: “霸州城外有一庄子名唤王家庄,地势虽然算不上什么险峻,却也是能安营扎寨的,臣下的意思是命左德率领精壮与此驻扎,与臣下互为犄角。 如此,就算是明皇来攻,臣下与左德里外夹攻,也定然让他讨不得好处!” 李来亨笑了: “自古防守者,无不是一正一奇,一里一外,城池主防,城外为犄,若此,防守才能长久。” “你的这个法子,的确是守城上策。” 李来亨上下打量了吴檠遴一眼。 这厮虽然眼神不正,似是一个功利之徒,但是,听他如此说,这厮的能力——倒也算是一个中规中矩之人。 心中如此想,李来亨言语上就客气了几分: “吴州乃是一地州牧,境内诸事,自己安排、上奏就好,本将对吴州并无管辖权。” 听到李来亨这么说,吴檠遴心中顿时大急。 他可没有将明将的威胁给忘记了啊! 若是他不派人出去王家庄“防守”,一旦明人返回,他又挡不住,到时候不管如何做,都是死路一条! …… 早在明将索要钱粮的时候,吴檠遴就已经想好了主意。 那左德仗着自己家族势力庞大,屡屡对他阴奉阳违。 他早就想要拔除了左家了…… 左家家资颇丰啊! 就算是前年被关外的鞑子抢了一次,这两年又赚了十几万的身家呢! 只要能够拿到李来亨的手令,他就有了正大光明弄死左家的理由! 到那时,不但巧妙的给明军送了钱粮,不会得罪明皇; 更能在李闯这里推脱了责任,还能将左家的家产据为己有…… 这一举三得的事情,可万万不能黄了啊! 吴檠遴急忙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左德虽然勇武,却是轻视于我这文官,倒是对亳侯崇倍的紧! 若是能够小侯爷手书一令给他,此子必然欣喜若狂,如此,才能让左德发挥出最大的能力来作战啊!” 李来亨听吴檠遴这么一说,不疑有他,当即笑道: “本将只以为吴州英勇有加,却是不知,吴州对于人心的把控,也是绝佳。” “也罢,既然是濡幕义父之人,我这便手书一封,让他好好做事便是。” 李来亨行事素来不拖泥带水,当即让人拿来笔墨,在军卒的背上铺下了纸张,一挥而就,写下了调任左德为王家庄营守使的军文。 吴檠遴吹干了墨迹,宛若珍宝的将李来亨书写的军令收入怀里。 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李来亨书写了命令,不再耽误,当即开口道: “吴知州的功绩,本将自会禀告圣上,告辞!” 第95章 为了这黄白之物,多少人黑了心肠 吴檠遴生怕明军杀了个回马枪,他抵挡不住,有心挽留李来亨留下,但是,一看到李来亨那明亮的眼睛,做贼心虚的他,将打算咽进了肚子里。 吴檠遴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一旦自己弄巧成拙,怕是他吃饭的家伙都要被人摘了。 吴檠遴不敢挽留,只得送上一批粮草,送别了李来亨。 出了霸州之后,李来亨大手一挥,还有着几分嫩稚的嗓音大吼道: “全军向西,朝信安镇出发!” …… 城门口,看着骑兵扬起的烟尘逐渐远去,心跳到了嗓子眼里的吴檠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哈哈哈!” “老爷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李自成的亲属关系很是简单,稍微打听一番,就能知道李来亨的地位。 此时,有了李来亨的背书,他的军功还不是稳了! 关键是,他拿到了李来亨的调令,这一切罪责都能洗脱了啊! 哈哈哈哈! “老爷我果然是大才!” “也就我晚了几年中进士,若是我也是万历年间就做了官,哪里还有袁崇焕那小子的事哟!~” “袁家小儿做事太过疏漏,焉何要留下那么多把柄?” “像我这样,才能平步青云啊!” …… 白沟河南岸。 明军也已经拆掉了营寨,全军朝着霸州而去。 朱由检骑在一匹被阉割了的高头大马上,对身边的方正化开口道: “老方,我们跳出来了!” 朱由检哈哈大笑。 十几天的压抑,终于一扫而空! 这么久的极限操作,朱由检即将迎来自己的谋划成果! 只要调动了李过所部,给保定城明军撤离留足了时间…… 这天下,他就有了争雄的资本! 寥寥十几天时间,他从全天下皆反,全天下都要他死的必死之境——到了眼看即将就能站稳脚跟! 要说不开心那是假的。 可惜,朱由检能够诉说的人并不多。 方正化腆着笑脸,一点都不像一个大高手。 他一张老脸,陪着朱由检笑的就像是一朵菊花: “皇爷智计无双,区区李自成,焉是皇爷的对手。” “好你个老狗,这是捧杀朕啊!” 朱由检笑骂一句。 暗暗自我欣赏一阵,朱由检带着大军,渡过了白沟河,跟随着李来亨部的足迹,朝着霸州而去。 …… 霸州城头。 看着城下林立的大明旗帜,吴檠遴只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这尼玛! 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要粮就不能稍微晚一会? 那李来亨刚刚才走啊! 你特么不是要逼死我么! 万一李来亨侦查到了你们,返回来了,可该怎么办啊! 让他看到老子给你们送粮…… 老子的官不是要丢了? …… “兀那狗贼,让你准备的粮饷呢?” 郝摇旗骑着大马,直抵霸州护城河前。 这厮大摇大摆的模样,完全无视了城头。 毫不在意若是城头一声令下,自己就会被射成了刺猬…… 吴檠遴吓得浑身发抖。 汝母婢! 闯军都是饭桶! 这尼玛刘芳亮十五万人打不过人家就算了,怎么李过这位大顺的亳侯,也是这样拉稀打摆子? 娘的! 你们难道就不知道明皇又杀回来了? 还有你那李来亨! 装的倒是怪像,吓得老子差点尿裤子! 还特么不是被明军再次钻了空子! 吴檠遴在心里恶狠狠的伺候着闯军上下十八代祖宗,脸上却带着笑: “军爷,军爷无需动怒,下官已经准备好了钱粮,就在城外十里处的王家庄右屯放着呢……” 为了防止明军不知道王家庄在哪里,吴檠遴还贴心的指了指王家庄所在的方向。 早在李来亨离开后,他就布置好了一切: 以需要屯粮于王家庄右屯,并留置犄角、协助防守的名义,定下了在王家庄扎下营寨,安置偏军的政策。 得到了李来亨手令的他,再无顾忌! 那平素对他不敬的胥吏左德,刚刚被“请”去当了王家庄偏营的主官。 钱粮——他早就派遣心腹送过去了! 至于左德…… 大老爷我素来仁义,左德羁傲不逊,大老爷我却不能与他一般见识。 吴檠遴心中冷笑: 咱调给了他一队老弱病残,安置在王家庄,要他“好好”看守屯放在右屯的两万两白银,和四千石军粮。 若是军粮有失…… 嘿嘿! 那就全部去死吧! 至于这些人是不是冤枉的? 吴檠遴一脸冷笑! 彼等防守不力,以至于丢失了军粮,就算死了,也只有耻辱! 至于丢失的钱粮…… 这是王家庄守将左德的责任,关我霸州知州何事? 我吴檠遴早就三番五次下令,让他们转移军粮了,他们不听,那是他们抗命在先! 我不上奏朝廷,夷了他们三族都是本官念顾同僚之谊了! 再说了,这左德的守将之职,是李来亨任命的,就算追究责任,又关我吴檠遴何事? 永昌皇帝要是不信,大可以来霸州调查,看看那左德是不是平素就不听本官的话? 他也不怕与李来亨对质,李来亨左将军的大印,还鲜红着呢! 任命书都在老子怀里放着呢! 吴檠遴冷笑连连: 一切罪责,都是左德自大惹的祸! 要怪罪,就铢了他家三族吧! 咦? 不对! 左德战死后,左家意欲献城,出动家丁作乱,本州临危不惧、指挥若定,一举粉碎了左家的阴谋。 左家上下尽数死于乱军之中…… 本官这是大大有功啊! 吴檠遴心中火热——大老爷我果然是人中之龙,区区两天时间,二十万白银到手,还要加上左家那上千顷良田,数十间商铺…… …… 听到了吴檠遴的话,郝摇旗瞪大了眼睛: 啥? 这也行? …… 想当初,皇帝信誓旦旦的说,这狗官一定会给他们钱粮的,他老郝还嗤之以鼻,哪有这么傻的官? 此时…… 吴檠遴的回答,给郝摇旗整懵了…… 这尼玛? 这狗官也太不要脸了吧? …… 城头上,吴檠遴让人射下来了一发箭矢,钉在了郝摇旗前方一丈处的土地上,箭羽上,还绑着一封信。 郝摇旗下意识的拍马上前,抽出信纸。 第96章 咱家老爷早就想除掉你了呢 他是低头一看,只见上面硕大的“罪臣奉上”四个字。 “啥意思?” 郝摇旗愣住了,他伸手想挠挠头,却发现自己戴着头盔。 他挠了个寂寞。 想不通,那就不想! 郝摇旗很光棍的一拍屁股,转身回了大阵。 …… 郝摇旗将信递给了上去,嘴里开口道: “陛下,那狗贼射下来了一封书信。还说什么钱粮在王家庄的右屯放着。” 方正化接过了书信,撕开后看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郝摇旗猛然间想起那吴檠遴还指了方位呢,急忙指着东方道: “对了,那狗官说王家庄在那个方向。” 郝摇旗说完了,伸着脖子,凑到方正化面前,想去看信里都写了啥,却发现方正化只是微微一耸肩,自己竟然就看不到了。 这个该死的老太监,竟然不动声色就护住了信纸的内容,不给他看。 ‘死太监!不看就不看!’ 郝摇旗心中吐槽,却也明白,方正化的这一手,说明方正化的功夫,远在他之上! 怕是——自己在他手上,走不了十个回合呐…… 郝摇旗又想挠挠头,手掌举了起来,才想起头上还戴着头盔呢! 他又放下手,还不好意思的在胸前拂了拂。 …… 方正化已经扫完了信纸上的内容,他抬起头来: “陛下,这狗官说……” 方正化还没说完,朱由检已经笑了。 “这厮可是说他心向大明,奈何身不由己,还望朕原谅云云,然后又说了王家庄的军事布置?” 方正化连连点头:“就知道瞒不过陛下。” 朱由检叹息一声: “老方啊,这一幕与当年高第丢粮,何其相似啊!” 方正化一楞,转既浑身青筋毕露,他杀气腾腾道: “陛下,那群狗贼都该杀!” 朱由检摇摇头: “杀谁?” 他唯有叹息: “当年辽东遭遇接连大旱,满虏缺粮,饿死无数。毛卿家在东江驻扎,借此机会大肆招降纳叛,甚至已经说动了贼酋的女婿来投! 正是瓦解东虏的好机会……” 然而,国家大好的局面,却动了那个集团的面包! 于是,就在东虏最艰难的时候,辽东军团“丢失了”上百万石军粮! 相当于人家一个兵得到了二十石粮食,约三千多斤! 在满虏最饥荒,甚至到了杀死百姓来节省粮食的时候,这群狗贼却送了人家人均三千斤粮食! 紧接着,不跟他们合群的毛文龙,就被他们弄死了! …… 方正化咬牙切齿:“贼子养寇为重,委实该杀,不!该夷九族!” 朱由检苦笑,原主片了袁崇焕又怎样? 面对已经掌握了朝政的豪绅集团,他无能为力…… 哪怕是崇祯十七年间裁撤了五十多个阁部大臣,也无能为力! 除非崇祯能一股脑将九成九的官,都给裁撤了! 因为——但凡不是他们集团的大臣——不是丢官,就是被弄死…… 崇祯后来醒悟了,给魏忠贤重新安葬了一番,却到死都没有给袁崇焕平反! 后世还特么一群黑白不分的货,给这厮喊冤,说什么宁前兵备道管不到高第! 这话简直要笑掉大牙,兵备道最早是整饬兵备道,主要负责巡查地方民政,经济,教育等等,明末因为战乱不断,于是加了一个巡视军务的工作。 这是一个集政、经、名、军与一体的官位,是自土木堡之后,文官为了掌军,设置的过渡官职。 每一个即将领军的文臣,都必须要先做一段时间的兵备道。 更何况,土木堡之后,文臣已经失去了制约,区区一个七品知县,就能力压正二品的武将! 他管不了一个区区领兵的? 冤他姥姥! 哦,对了! 查证一下史料,就会发现,其实袁崇焕根本就没有担任过这个职务! 根据对明朝奏章的整理,学者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袁崇焕是由兵部主事,直接升为山东按察司佥事山海监军。 这个职务可就不是指挥官了,而是监察官! 伪清耗费整整94年时间,编修的《明史》中,信誓旦旦的宁前兵备——在明朝奏章中,并未见到袁崇焕担任这个职务的任何记载! 可笑不? 不愧是巴图鲁! 能让伪清撒下如此弥天大谎! 对了,当时的辽东,是在山东管辖下的。 再说宁远大捷。 所谓的“宁远大捷”实质上乃是由丢粮、溃败、龟缩、弃城、吹牛、抗命、伤亡惨重、损失数百万拼凑起来的伪胜! 清实录中插图,很多都是当时情景的再现,对于研究当时作战方式很有帮助的 得到了粮食,后金达到了目的,于是仅仅围了宁远两天,就撤军了。 …… 至于所谓的袁崇焕用红夷大炮,炮轰努尔哈赤致死—— 老奴果然是神人,被红衣大炮这种几十斤重的实心弹丸砸中,竟然“苦苦支撑”八个月之久,而且还能领兵去蒙古作战,背疽发作之后,才一命呜呼! 后金不愧能崛起,个个都是非人体质! 明朝竟然还能在内忧外患之下,在后金的神话打击下,苦苦挣扎几十年! 呵呵! 袁崇焕这个人,就是一个嘴炮,认真考据下,除了说大话牛逼,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 郝摇旗瞪大了懵逼的眼睛。 啥意思? 为啥明明有了白捡的钱粮,皇帝陛下和老太监咋不高兴呢? 他瓮声瓮气道: “陛下,方公公,咱们不是应该去拿钱拿粮吗?这不应该高兴吗?你们怎么了?” 郝摇旗的话,惊醒了两人。 朱由检哈哈一笑: “对!白捡的钱粮,为啥要不高兴!” “老方,带着五百兵,去给朕将钱粮带回来!” …… 王家庄。 看着村外迤逦而来的明军,左德一阵苦笑。 面前是破破烂烂的村子,所谓的营寨,只是草草打了几根木桩,然后绑了一根横木,围成的圈子。 还真特娘的是只有一根横木,还歪歪斜斜的,简单的用草绳固定在木桩上。 不说一脚踹掉了,一阵风怕是就能吹断了草绳! 简陋的营寨内,几十个守卒早已被人砍死当场…… 而左德,更是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然后用棍子给钉在了地上,想逃也逃不了…… 面对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吴大山,左德唯有长叹: “这是吴知州的意思吧?” 吴大山见到左德醒悟,也不藏着掖着: “不怕让你知道了,咱家老爷早就想除掉你了,你们左家把持了胥吏,官府中想要换个人手,都要看你的脸色,你说大老爷会不会容你呢?” 第97章 吴檠遴再送礼 吴大山嘿嘿冷笑着。 左德哀叹一声,眼神中带着几分希翼:“吴老爷除了我,我无话可说,不知我的家人?” 吴大山撇撇嘴: “你防守不力,致使明军夺走了王家庄的粮草,更是涉嫌勾结明人,你觉得呢……” 吴大山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左德。 这傻子,除恶务尽都不知道吗? 再说了,左家自己做了什么勾当,他能不知道? 那些被左家强取豪夺家破身亡之人,又何曾求来了一线生机呢? 左德的眼睛灰败下来,希翼的光消失了…… “噗嗤!” 一柄杀猪刀,捅进了左德的后腰…… “呃!” 左德一阵闷哼,剧痛让他喊不出来了…… 吴大山使劲转了转刀柄,将左德的五脏六腑全部搅碎,这才抽出杀猪刀,在左德身上擦干净了。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明军,吴大山举手做了个抱拳礼: “事情我已经料理好了,这些尸体,还望诸位老爷们不要焚毁了,我家老爷还需要他们来善后呢!” 吴大山指了指遍地的守军尸体。 然后又指着右屯的方向:“两万两白银,数千石细米白面,甚至还包括拉车的耕牛、骡驴,我家老爷都已经备好了。” 说完之后,吴大山也不待明军回话,当即带着手下,齐齐抱拳行礼,然后从一侧退出了王家庄。 方正化身边一个百户皱眉道:“方督,要不将他们留下?” “呵呵!” 方正化瞥了他一眼,这才开口道: “彼之仇寇,吾之英雄!你要记住了,任何一个在敌人那边,深受民心拥护之人,都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敌人的贪官污吏,才是我们的朋友!” 方正化目送吴大山等人离开,这才下令道: “走去右屯!” 右屯是王家庄的一个小自然村,只有十来户人家,村民早就逃完了。 此时,村前的稻场内,停放着几十辆牛车。 牛车上大多都是一袋袋粮食,最中间的五辆,却是骡子拖拽的马车。 方正化走上前,用长剑挑开门帘,只见马车内摆放着一个个箱子。 他随手打开一个箱子。 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排带着淡淡黑色的银锭。 这是存银! 只看氧化的程度,方正化就知道,这是真的! 只有银子,放久了才会出现这个颜色。 “呵呵,这吴知州,真是善解人意的大好人啊!” 方正化合上了箱子,扯着嗓子大吼道: “儿郎们,随意挑几袋粮食,各倒十斤出来,找几匹马喂一下。” 做人要大胆,做事要小心。 阴沟里翻船的大英雄,不绝于史书。 为了防止被人下药,方正化决定拿战马来试验一番…… …… 一个多时辰后,方正化部士兵,驱赶着几十辆大车,来到霸州城前。 “陛下,右屯钱粮拿到了。” 他指着身后的大车,开口道: “臣已经随意挑了十袋粮食,喂给了马匹,目前还没有不良反应出现。” …… 城头上,眼巴巴的看着方正化归营的吴檠遴,终于迎来了天籁之音。 “吴知州仁义,吾皇说了,我们也不能小气了,知州让人退下城头,我军给知州送点礼。” 郝摇旗再次上前,大声复述着朱由检的话语。 “多谢陛下,多谢军爷,罪臣感激不尽!今后必然在家中立了长生牌……” 送出了银子的吴檠遴,却连连感谢起来。 这厮太过小人,郝摇旗懒得跟他废话,拨马返回了皇帝身边。 朱由检对方正化扬了扬下巴: “老方,送他们点炮弹吧!” 方正化嘿嘿一笑,拨马去了炮营。 不多时,他带着十几门弗朗机上前,抵近了城墙。 “轰轰轰轰!” 炮弹轰在空无一人的城头,碎石飞溅…… …… 朱由检在霸州城外,暂时扎下了营寨。 军卒们忙着将吴檠遴送的粮食全部磨成了面粉,赶制干粮,军营里炊烟遍地。 至于银子,朱由检则是再次让人融了,铸成银板,铺在装火药的大车上。 这是准备要带到南阳的。 算上新城所得,朱由检手中已经有了一百多万现银,近两万的黄金。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阔”过! …… 霸州城内。 富甲一方的左家,今日竟然被一网打尽。 左家男女老幼,三百多口人,无一幸免! 州衙贴出的告示是左家当家人左德,勾结明贼,将大老爷布置在王家庄的犄角大营上下五百人,以及数万两军资,十万石粮草,全给丢了! 大老爷在捉拿左德家眷的时候,竟然遭遇了顽抗,杀死兵卒十数人。 等大老爷派遣大军,杀入左德府上的时候,竟然意外的发现了左德与明贼勾结的证据。 大老爷大怒,急忙派人捉拿左家余孽,更是准备待明贼退去后,上奏朝廷。 谁知道,左家竟然私藏兵戈盔甲,并意图造反,准备打开城门,迎接明贼进来。 大老爷当机立断,立刻派人将所有的左家人都擒拿归案。 没想到,这左家竟然狗急跳墙,与大军对抗……最终落得个身死族消的下场…… 执行了戒严政策的霸州,百姓们早已成了瞎子聋子。 看到一个个左家府邸被人抄封,百姓们竟然还拍手称快,更是纷纷称赞吴檠遴英明圣武…… 一下午的功夫,城内百姓几乎家家供起了吴檠遴的长生牌! 一时间,吴青天的大名,直逼包文正…… 州衙内,吴檠遴听着手下汇报: “大老爷,天快黑时,又有明军骑兵进入了霸州境内,这伙人约莫有两千人左右。” 吴檠遴眉头一挑:“也就是说明皇的手上即将有了三千大军?” 手下点头称是。 “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吴檠遴挥手让他退出了大堂,又让人将吴大山喊来。 吴大山已经洗掉了身上的血腥味,他低头弯腰: “三叔,您喊我?” 吴檠遴沉默一阵,开口道:“大山啊,你跟着我几年了?” 吴大山不假思索道:“三叔,小侄八岁那一年,父母就不在了,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三叔的照拂,算下来,也有二十三年时间了。” 第98章 吴檠遴猜透朱由检打算 既是族人,又是家生子,吴大山是吴檠遴的绝对亲信。 吴檠遴仔细想了想,开口道:“虽然咱们投靠了大顺,但是,遍观明皇这些天的作为,也不是无法成事的。” 他叹息一阵:“若是当初明皇就有了这等手段,咱是万万不敢背叛他的。” 吴大山静静的听着。 他是吴檠遴的书童出身,自然明白什么时候自己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而今也不错, 明皇看样子是要南遁了,咱今日的这份情,明皇该给咱记着。” 吴檠遴心中明白,做一个墙头草,固然没有前途,但是,却可以保命! 在这个乱世,什么都不如活着重要! 吴檠遴想了许久,这才再次开口:“今日送给明皇的钱粮还不够,下午的时候,我们从左德家中抄了多少金银?” 吴大山急忙道: “老爷,具体的数据在四爷那里,小的只是知道一个大概,银子二十四万两左右,金子也有八千两上下,此外还有珠宝三箱,三尺高珊瑚一株,一尺高的有八株,东珠三斗,布庄四座,粮行六座……” 吴檠遴心头一跳,这怕是总价上百万了吧? 左家哪来的这么多财富? 稍微一惊,吴檠遴就明白了。 乱世黄金盛世玉。 现今可是乱世,这些金银珠宝,那是不值钱的! 左家以粮行起家,这些年粮价越来越吃香,兵荒马乱的,又连年灾害,珍宝自然越来越不值钱。 历朝历代,一旦到了乱世,唯一最值钱的就是粮食! 甚至,大家族大势力之间的交易之物,就是各类生活必须物资。 粮食、布匹、兵器……这些才是乱世的硬通货。 比如稻谷,前些年一两八钱银子一石,还是好米。今年最差的稻子,都一度卖到了九两七钱一石! 而左家进货的江南,上好粳米不过只有二两左右。 这么一倒腾,就是数倍的利润! 再加上北方大地动乱不休,鬼知道左家粮队是跟谁做了买卖?!! 做不能放在明面上的生意,利润那是天数! 到处都是叛军,到处都是土匪,这些人抢到了好东西,也是当做废铜烂铁给处置了…… 手握大量粮食的左家,能有这些珍宝,也就不足为奇了。 吴檠遴急忙喝了一口茶,压压惊。 可真真是左家撂倒,老爷我吃饱啊! 吴檠遴心中狂喜,转瞬却又大惊: 李自成固然占据了京师,却不知道此人秉性若何,若是有一天此人对自己动手,我又该逃往何处去呢? …… 若是没有这百万富贵,他也不会多想,而今一跃而就成为了薄有资产的富贵人家,吴檠遴就患得患失了。 …… 他想来想去,想到了朱由检。 若是此时结个善缘? 待到他日我落难了,是不是…… 对于朱由检的秉性,吴檠遴还是相信的,毕竟朱由检的脾气,已经被朝臣摸了十七年,早已摸透了! 这是个念旧的人! 吴檠遴一咬牙,开口道: “你带上所有的黄金、东珠,还有那棵大珊瑚,去送给明皇,就说老爷我顾念圣上恩情,今日圣上启程在即,罪臣无以为报,唯有送上聊聊心意,以祝圣上马到成功。” 吴大山大急:“老爷,这礼物太重了啊!单单这株大珊瑚,拿到咱们江南,怕是最少都能卖十万现银,还不说那些东珠,现今也越来越贵了!” 吴檠遴怒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有这么多废话!” 他喝骂一句,还是提点道: “你这泼皮,好不晓得道理,银子既然送了一次,打开了门路,就要将这个路子攥死了!” “别看明皇的举动能够瞒住李过那个兵头,大老爷我却是看得清楚的……” 吴檠遴指了指南方:“明皇的举动,分明是在诈李过,我观他两日之内,必然是要南逃的。” 吴大山嘴唇动了动,对于自家老爷的说法,却是有些不认同,咱们只要将明皇的打算,上报给朝廷,那还不是大功一件…… 吴檠遴大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手指吴大山:“弄死了明皇,咱能落了什么好?咱便是将消息告诉李过,与老爷我有什么益处?” “再说了,那刘芳亮可是寻常人?他带着十五万大军,不但拦不住明皇,反倒是被明皇活捉了,你以为那李过,带着区区几千人,就想拿下明皇?” 吴大山嘟囔道: “那不是还有刘芳亮留下的大军么,虽然散走了一些,但是也还有七八万人呢!他们当时是被明皇的手段吓懵的,现今知道了明皇的手段,再加上一只虎李过为帅,老爷不觉得还是能捉住他的吗?” “糊涂!” 吴檠遴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吴大山的脑袋: “你这眼界,如何让我放心让你做事? 明皇为啥故布疑阵,调动李过? 还不是为了带走方正化的保定大军!” “李过不敢对攻,这时机就握在了明皇的手中!” “就算你将消息告诉了李过,明皇大不了不要保定所属明军,以明皇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那李过能抓住他了?” “若是当时李过不北上,与明皇对攻,任凭明皇派人袭击京师,他只管直攻明皇老巢保定,我还敢赌一把!” 吴檠遴什么都看透了: “那李过不敢,你可知道这说明了什么?” 吴大山摇头。 “这说明打下了京师的闯军,已经变了,他们从造反者,变成了坐天下者,李过明知京师有二十万大军,还是不敢放任明皇的两千骑兵!” “因为他担不起让敌军逼近京师的责!” 吴檠遴冷笑: “这是帝王心术,你懂吗? 那李自成明明无后,却不曾将李过封王,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李过不敢赌,他怕李自成恶了他,将来的皇位到不了他李过头上!” 吴檠遴指了指城外:“反过来呢?明皇丢了天下之后,你看他的作为!他将自己放在了赌徒的位置上,甚至为了搏一把大的,更是不止一次亲临险境!” “大山啊,攻守易势了啊!” 第99章 大家都在互相算计 吴大山满脸惊愕:“老爷的意思是明皇还能成事?” “不好说!”吴檠遴摇摇头: “明皇成事与否,明皇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南那些豪门。” 吴大山眨眨眼,他们吴家也算是小豪族,自然明白江南豪门的能量。 若是江南豪族不支持明皇,那明皇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成不了事! 他拧眉道:“那老爷还下这么大的血本?” “你这个糊涂蛋!” 吴檠遴气急了,他使劲一拍桌子,震得茶碗叮当响: “你咋这么愚蠢!自古以来,是这雪中送炭感人啊?还是锦上添花更得人心?” “你看看明皇使得手段,他纵然不能成事,无法一统江山,但是他有近二十年的执政经验,难道偏安一地还做不到吗?” 吴檠遴将茶水一饮而尽: “且看着吧,这天下,马上就要来一次战国时代了,最低也是三国天下!” “咱们今天与明皇结了这个善缘,将来老爷我就算是失败了,最起码也有个落脚之地。” …… 吴大山听懂了,他急忙开口道:“老爷放心,小的已经明白了,我这就去!” …… 明军大营。 吴大山带着一辆马车,经过搜身查验之后,被带入了军营中。 郝摇旗搓着手,看着满室金光的车厢,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我滴个乖乖! 常言道寸金、寸金,一寸立方的黄金就足足一斤重了,这马车里放了三箱,这该有多少啊! 吴大山见明将一脸痴呆,他嘴角带着笑,伸手掀开了旁边的一个精心准备的檀木箱子: “这是我家老爷送给陛下践行的礼物。” 郝摇旗惊呆了。 因为缺乏水下开采设备,珊瑚历来都很是珍贵。 晋时,石崇与王恺争豪,一锤定音的就是这珊瑚。 摆在郝摇旗面前的,是珊瑚中的极品——红珊瑚,而且还是一株三尺高枝节分叉完美的红珊瑚。 单单这一株宝物,便价值连城! 愣了一会,郝摇旗伸手合上了箱子,他眯着眼睛,一脸杀气的道: “你刚才说甚?” 吴大山见郝摇旗很快就从珠光宝气中回过神来,心中不由轻叹,这人不可小量啊! 他开口再次说道:“这是我家老爷为陛下践行准备的礼物。” 郝摇旗盯着吴大山的脖子看了许久,才唤来兵卒,将吴大山带到一边休息,自己起身去了主帐内。 …… “那厮当真如此说的?” 朱由检一脸震惊。 吴檠遴的贪财无能,早就深入人心了,却不想竟然还有这等眼光! “陛下,俺觉得,是不是直接破了霸州,杀死这小子,以免陛下的计划曝光。” 郝摇旗一脸杀气。 朱由检扭头看向了方正化: “老方,你怎么看?” 若论揣摩送礼之人的心思,还是这些大太监们更厉害一些。 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平素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们送礼,想要套取一点宫内的第一手消息,身为内宦,却是最忌讳与外臣勾结的。 因此,不但当官的送礼的时候要隐晦,这些太监们更是要能判断出官员的意图,来对症回答。 一旦拿了不该接受的钱财,那就是要掉脑袋的事了。 方正化轻笑一声: “陛下,此人无非是想要雪中送炭,求一个安度晚年的世外桃源而已。” 郝摇旗瓮声道:“就怕他走漏了陛下南下的风声。” “郝小子莫要忘记了,他比我们更怕风声走漏了。” 方正化笑着指了指北方。 一旦吴檠遴给陛下送礼的事情被李自成知道了,他还能落了好? 朱由检仔细一想,可不是这个理么! “那以老方看来,朕该怎么做?” 方正化低声道: “陛下,彼之贼寇,吾之英雄!” “陛下何不千金市马骨呢?” 朱由检心头一跳。 现今各方势力中,他可是最弱的一个。 没看到他已经逃出京师十几天时间了,周边莫说是赶来忠君报国的大臣了,就连个鬼影都没来! 至于江南,别看快马三五天就能赶到,勤王之人却依旧杳无踪迹。 这说明了啥? 全天下都抛弃了他这个正牌之君啊! 而今这个时候,他可真的要不择手段才行! “那依老方看来,朕可是要许下一二官位给吴檠遴?” 朱由检强压着恶心与厌恶,说出了这句话。 “不可!” 方正化惊呼道:“陛下若是这么做了,才是真正的祸事! 这些人深知陛下不会再用他们,只要在别处还有一丝做官的可能,就不敢投奔陛下处。 若是陛下说了照样让他们做官,这些人必然会以为陛下是要诓他们到来,然后再秋后算账。” 郝摇旗撇撇嘴,兀那老儿好不无趣,有啥意见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干嘛还要曲曲绕绕呢! 唉! 猜的俺老郝头疼! 方正化拿过一方空白军令,“刺啦”一声撕去了两面的硬纸板,开口道: “还请陛下在此写下五个字——‘可为富家翁’,然后将此交给那人带回便是!” …… 霸州衙门内。 见自家老爷翻箱倒柜的寻找以前被发下来的奏疏,吴大山不解道: “老爷,那明皇也是,咱们送了那么多礼,加起来怕是足足有了三十万两银子了,竟然只说让老爷可以去当一个富家翁,真是气死我了!” “找到了!” 吴檠遴一声惊呼,终于找到了曾被崇祯帝亲手批复的奏折。 他顾不上搭理吴大山,自顾自的展开奏折,对照着公文上面的字迹。 大明的公文,历来都是阁臣先行审阅,在里面夹上一张参考意见的小纸条,然后转送给皇帝,由皇帝用红笔批复,再由掌印太监用印,转发六科,再返回地方。 因为工作量太大,是以很多不重要的小事,则是皇帝过目之后,口述意见,由司礼监代批的。 吴檠遴手上的这一份,是之前清兵破了霸州,前任知州惨死,城中百姓死伤甚多,吴檠遴上任后,请求陛下允许他截留部分财税,处理后事的。 这种大事,都是需要皇帝亲自批复的。 也就是说,这是朱由检的亲手笔迹! 第100章 李来亨识破 吴檠遴仔细对照了一番,见到字迹无误,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五个字的回复,正是皇帝亲手所写的! 他稳了啊! 吴檠遴宛若珍宝一般,将残破的纸张小心的折叠起来,又拿了一个信封装好,这才收入怀里。 “你小子懂个屁!”吴檠遴瞥了吴大山一眼: “他说能让老爷我做一个富家翁,这是明皇的实话!” “我给你说,要是那明皇说要邀请我过去当官,我立马就会让你去通知李过,告诉他明皇即将南逃的消息!” 吴大山疑惑不解道:“敢问老爷,这是为何?” “蠢!” 吴檠遴喝骂一声,心情大好的他仔细解释了起来…… …… 大运河边的武清城外。 早已过了信安镇,连夜疾行抵达武清的李来亨,猛然勒住了战马。 “少将军,发生了何事?” 右营右标,被封为果毅将军的刘体纯,急忙勒住战马,调转马头,凑到李来亨跟前询问道。 “不对!” 李来亨皱紧了眉头。 刘体纯左右看了看:“末将并未发现哪里有不妥啊?” 这里紧邻运河,周边地势空旷,此时又是初春,田地里只有尚未盖住褐色地面的麦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遮掩物,一眼就能看到并没有伏兵呢! 李来亨仔细又想了想,越来越觉得可疑: “我说的不是这里,而是霸州!” 他翻身下马,在士兵队列里寻找起来。 不多时,他停在了一匹战马前面。 这匹马的骑士急忙翻身下驴,询问道:“将军,可是需要这马匹?” 李来亨摆摆手,他盯着战马的肩胛骨下方,一个拇指大的伤口道: “这是何时受的伤?” 那士卒急忙道:“两天前,小的与明军斥候遭遇,中了一箭。” 李来亨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对赶过来的刘体纯道: “二虎兄,帮我按着它。” 刘体纯急忙抓紧了缰绳,骑士也赶紧抱紧了马腿。 李来亨使劲一扣,血痂顿时脱落,马儿吃痛,嘶律律悲鸣一声,想要人立而起,却被刘体纯两人死死的按着。 猩红的血,“滴答、滴答”顺着柔顺的棕色毛发,流了下来。 李来亨伸手接了一点血,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更加难看了。 那军士懵懂的看着李来亨,不知道为什么平素爱惜马匹的少将军,竟然会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李来亨却是让这士兵按住了伤口,给战马止血。 他伸手将鲜血凑到了刘体纯面前,开口道: “二虎兄,你闻闻看这血是什么味道?” 刘体纯笑了起来: “少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常言道马血燥、羊血膻、人血腥,这是常识啊,少将军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李来亨擦去了手上的血迹,眉头舒展开了: “走去霸州!” “去霸州?” 刘体纯简直被李来亨的一连串无脑举动,给搞蒙了,他诧异道:“这个时候?连夜去?” “立刻,马上!” 李来亨已经亲手夺过号角,吹响了让大军原路返回的命令。 “不是!”刘体纯一把抓住李来亨的缰绳: “少将军,你最起码要告诉我为什么吧?” 他是右营的人,与前营的李来亨虽然算是上下级,却不是一个部曲的。 这都离开霸州一百多里了,无缘无故的又让返回去,他心里不得劲的很! 哪怕你李来亨是皇帝的义侄孙,你也不能这样折腾俺们啊! 李来亨沉声道:“那霸州知州,说城外的血是明军士兵的,当时我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此时回想,那血迹明明就是散发了两天后的羊血,带着淡淡的膻味!” 刘体纯眉头一挑: “你的意思是兀那狗官敢作假?老子非要活劈了他不成!” 话语出口,脾气暴躁的刘体纯当即翻身上马,嚷嚷着要让吴檠遴好看。 李来亨驱马与他并行,嘴里道: “怕不单单是作假!” 刘体纯诧异道:“啥意思?” 李来亨冷笑: “那吴檠遴怕是不但没有与明军对战,更是藏着什么秘密!” 刘体纯一楞。 他知道自己素来脑筋没有李来亨转得快,急忙追问连连:“什么秘密?” 李来亨沉声道: “我有九成的把握,那厮必然与明皇有着什么勾当!” “二虎兄你想想看,若是霸州之战是假的,那说明了什么?吴檠遴与明皇有勾结啊,甚至我有八成把握,明军必然会再次去霸州的。” 刘体纯急声道:“你的意思是——明皇要去霸州?” “就算不是明皇,也必然是明军大将!”李来亨肯定道。 刘体纯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那还等啥,赶紧走!” …… 朱由检见张罗辅调走了李过,他又亲眼看着李来亨朝着武清方向而去。 周边百十里再无敌军。 他顿时放松了警惕。 张罗辅已经传来了消息,明天一大早就会赶来会合,到时候,他们就要急行军了。 一半是大意,一半却是为了士卒着想,朱由检下令留下少量军卒守夜,让大军都抓紧时间休息。 自以为算尽了一切的朱由检,却是没想到被李来亨的误打误撞,给迎头撞上。 李来亨一夜疾行,待寅时左右,抵达了霸州城东二十里之外。 而李来亨派遣的探子,也已经发现了明军扎下的营寨。 作为一个即将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李来亨,自然不是易于之辈。 他当即下令让士卒们给战马裹了马蹄,不顾连夜赶路的疲惫,准备突袭明军营寨。 自从朱由检戏弄他一番后,又在他眼皮子底下,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逃离了京师,李来亨的心中就憋着一把火。 纵然李自成数次安慰他说不是他李来亨的过错,李来亨却还是意难平。 只用了大半个时辰,闯军就赶到了明军营外不远处。 …… 天色蒙蒙亮。 纵然值夜的军卒,分做三组轮换,然而,赶路了一天的他们,却也难逃睡意。 凌晨五点左右,乃是人类在漫长进化史中,形成的深度睡眠时间。 也是这些守夜士卒最瞌睡的时候。 第101章 多亏了一泡尿 此时,这些警戒的军士,或是拄着枪,或是依靠着营寨,纷纷打起了瞌睡。 脑袋点的就像是小鸡啄米一般。 他们太疲惫了! 李来亨已经带着人,摸到了明军营寨一里之外,甚至还摆好了冲锋的阵型。 他让刘体纯带人去铲除明军的守夜军卒,并打开大门,然后自己亲自带着人纵马冲锋,! 两人约好了,李来亨只要听到刘体纯发出的喊杀声,就会立刻纵马踏进明军大营,利用战马的高速机动能力,不停地围剿、切割明军,不让他们列阵。 而刘体纯则在打开营寨后,就立刻带人四处放火,搅乱明军。 为了能够一举擒拿明皇,李来亨甚至连预备队都没留,直接将手头的一千多兵马,一次性全部投入进去! 刘体纯带着五十名精心挑选的好汉,人人背着腰刀,手持弯弓,悄悄朝着明军营寨摸去。 …… 天色已经朦胧亮,东方拂晓,云霞渐暖,淡淡血晕出现在远处的天空。 一朵朵漆黑如墨的云彩,就像是在天空铺就了一副山水画。 到处都是朦朦胧胧的。 有谁看过这个时间的天空?这是我四点半拍的 只要再有两炷香时间,天地间就会大亮。 刘体纯一行人悄悄爬近了明军营寨,他四下看了看,只见木头搭建的了望岗哨上,有五个兵丁,守卫大门的有二十多个士卒。 他拉开强弓,瞄准了岗哨上面一个正在打瞌睡的明军士卒。 五十个士兵纷纷手挽弓矢,各自瞄准了一个明军士卒。 这些人的经验都很老道,最先瞄准的就是岗哨上面的士卒,然后则是营门口的士卒,甚至,都不需要刘体纯布置任务。 只要解决了这两个地方的明军,他们就能打开营寨了。 只要打开了营寨大门,就算惊醒了明军,也有很大的几率能够消灭这些明军! 刘体纯左右看了看,见手下们都已经瞄准了各自的敌人,他压抑着嗓子,开口道: “动手!” “咻咻咻!” 箭矢划过夜空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岗哨上值夜的士卒,都是最精悍的兵丁,轻微的破空声,瞬间惊醒了睡意深沉的他们。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箭矢射穿了喉咙。 士卒们抱着脖子,连呻吟都没有发出,就一头栽倒在了望岗哨上。 闯军已经摸到了营寨前方,距离岗哨只有区区十几步的距离,对于那些精锐箭手来说,在这个位置上,基本人人都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 “沃日!” 郝摇旗猛然惊醒,止不住的吐出了一句国骂。 昨天晚上,心情大好的皇帝,竟然招呼他一起坐下饮茶。 郝摇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告诉皇帝,自然是不敢拒绝的,甚至他还有些欣喜。 这就喝得多了…… 一晚上时间,郝摇旗已经起来撒了四次尿了! 爬出了温暖的被窝,郝摇旗止不住连连打了个摆子: “狗日的,真特娘贼冷!” 暗暗啐骂一声,郝摇旗起身朝着营边走去。 皇爷哪里都好,对人也很是照拂,这唯独的一点不好,就是管的太严了! 想他当初做流贼的时候,莫说是在营寨里了,就算是破了城,想去哪里撒尿拉屎,就去哪里! 而皇爷,却是每到了一个地方,扎下营寨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修建茅厕,还规定了不论将领、士兵,都必须去茅厕解决个人问题。 哪怕是小便,也必须要如厕! 说什么,将排泄物集中起来,不但能保证卫生,还能造火药和壮地施肥…… 冷冽的晨风一吹,郝摇旗止不住又打了个摆子。 “我滴个亲娘,这真的要人命了,要是大雪天的,跑这么远,那不是要冻死了!” “可莫当几年兵,冻得鸡儿都不带动的……” 郝摇旗吐槽一句,急忙加快了步伐。 臭烘烘的茅厕内,也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昨晚拉在了蹲坑的脚踏上,竟然没有给脏东西搞进去。 “沃日!” 郝摇旗连连吐了几口吐沫,急忙一手扶鸟,一手捏紧了鼻子,憋着呼吸洒完了尿。 他随便甩两下,强捏着快要出不上来气的鼻子,匆忙跑出了茅厕。 “哎哟我滴个妈呀,快憋死我了。” “狗日的,老子今儿非要查出来是谁这么混蛋不成,差点没给老子憋坏了。” 郝摇旗啐骂一声,扭头看看天色: “干,天都要亮了,老子赶紧回去,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咦?不对?” 郝摇旗鼻翼抽了抽,脸色蓦地凝重起来…… …… 营外,刚刚射死了守夜的明军,刘体纯还来不及让人打开营门,就见到有人哈欠连天的走出了营帐。 这时,天色已经又亮了一分。 刘体纯见到那人,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怎么可能?竟然是郝摇旗!” “他啥时候投降明皇了?” 军卒们没见过郝摇旗,正要冒着射程太远不容易射中的风险,强杀了郝摇旗,却被刘体纯按住。 他压低了声音:“别动,你们杀不了他,等他离开,咱们再动手。” 刘体纯可是知道郝摇旗到底有多牛的。 想当年,打仗最厉害最勇猛的疯子曹文诏,与他们对上了。 眼看就要战败了,是郝摇旗一手打着大旗,迎着箭雨冲锋,将百十斤重的大旗挥舞的像风车一样,水泼般的箭矢都射不进来。 在郝摇旗的带领下,他们一举击退了明军。 他刘体纯自认都算是一个好手了,然而却不是郝摇旗的对手! 在这个距离上,想要射杀了郝摇旗,那是痴人说梦。 此时,郝摇旗一身中衣,哈欠连天,显然是出来撒尿的。 刘体纯深知:若是想要强杀郝摇旗,太容易失败了。 还不若等他离开后,再砍开营寨大门! …… 刘体纯和郝摇旗都不知道,原本历史上的他俩,刘体纯善计,郝摇旗勇猛,李自成死亡后,这两人带领着一半闯军,携手合作,忍受着南明官场的刁难,护卫大明,对抗暴清,辗转湖南广西,闯下了诺大的名头。 而李过、高一功两人的另一半闯军,受不了南明官场的乌烟瘴气,在湖北自力更生,抗拒蛮清…… 而这个时空里,这两人却要相爱相杀…… …… 第102章 闯军袭营,郝摇旗对刘体纯 郝摇旗不敢回头。 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已经彻底的惊醒了他。 他知道——有人来劫营了! 没有穿甲的他,此时若是大喝,必然会被人集火齐射,纵然不死,也要重伤。 他只有装作没事人一样,先避开再说。 郝摇旗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以此来麻醉敌人。 借着这个动作,他用眼神的余光,快速的扫描了周围。 岗哨上的士卒完了! 单看他们的姿势,就知道已经中箭了…… 营门口的守卒也完了,血迹已经流了那么大一片。 郝摇旗脚步不停,一边朝营区走,一边不停的观察。 营寨大门的顶门杠什么的都在,这说明敌人刚刚才开始动手,此时还在营外! 营门是用原木钉起来的,敌人若想破坏掉大门,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翻进来打开大门,要么砍断营门门轴! 这两个办法都需要十来个呼吸的时间! …… 营寨外,刘体纯带着人拉开了弓矢,箭头随着郝摇旗的动作而轻轻地摆动。 只要这厮敢喊叫一声,那就什么都不顾了,先强杀了他在说。 郝摇旗和刘体纯,现在两人是麻杆棍打狼——两头怕! …… 郝摇旗感受到了杀气,他不动声色,就仿佛不知道有人要袭营一般,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第一个营帐边。 他撩开门帘,将自己一半身子留在外面,一半身子却藏在了营帐内: “黄大牙,黄大牙,狗日的,你小子怎么尿在了营帐内,臭死了都,等下自己给我领军棍去!” 郝摇旗不敢喊士卒起床,只得找了个借口,只要有人醒来,哪怕只有一个帮手,那就好办了。 然而,很不幸的是,这个营帐内的士卒,正是上半夜守夜的士卒。 郝摇旗又不能大声嚷嚷…… 铺位上的十个士兵,睡得像死猪一样,呼噜声直响! 郝摇旗不敢全身进入营帐,他怕只要自己消失在敌军的视线内,他们就会立刻砍开大门。 眼见喊不醒军卒,郝摇旗深吸了一口气: 娘希匹! 谁能告诉我,老子该咋办? 郝摇旗不敢耽误,只得硬着头皮,嘴里骂骂咧咧的,绕过了第一个营帐,朝后走去。 刘体纯深吸了一口气,他猛然一挥手,沉声道:“破门!” 两个手持大斧的军士,驱身上前,奋力挥起硕大的斧头,照着门轴根部砍了过去。 “乓!” “乓!” 两声沉闷的斧凿声响起,原木已经被砍出了一个两寸深的口子。 …… 郝摇旗脸色大变,他急忙一闪身,借着营帐的掩护,一边朝自己大帐内跑,一边卖力嘶吼起来: “敌袭!敌袭!” 沉寂的大营,蓦然就闹腾起来。 到处都是凄厉的竹哨声。 …… 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内有个隔断的帘幕,前面是朱由检办公的区域,后面则是他居住的地方。 纵然方正化有自己的单独营帐,他还是拒绝了皇帝的劝说,在大帐内打了一个地铺,和衣而眠。 他说自己是内臣,为皇帝守夜,是内臣本分。 斧凿声响起的第一瞬间,方正化就惊醒了。 紧接着就传来了敌袭的呼喊。 方正化顾不得穿甲,急忙取下挂在一边的宝剑,伸手掀开帘幕,走进去呼唤道: “陛下,速起,有人劫营了。” 朱由检也已经惊醒,只是还有些头晕,懵懂的不知道发生了啥。 闻言,他急忙开始穿衣。 方正化三两下帮着朱由检穿好了衣服,他取下甲胄,一边给皇帝披挂,将长剑挂在皇上腰间,一边道: “陛下勿忧,老臣会护着陛下的。” 朱由检掀开枕头,拿起那柄立了大功的手铳,任由方正化给自己披甲,他却是开始装填火药。 …… “乒!乒!” “乒!乒!乒!” 十几斤重的巨斧,锋利的几乎都要吹毛断发了,在军卒的卖力挥动下,只是十来个呼吸,大腿粗的门轴,就被整个连根砍断。 “嘭!” 沉重的寨门,轰然倒塌,掀起了大片烟尘。 刘体纯丢下短弓,抽出背上的两柄腰刀,大吼道:“冲啊!” “杀啊!” 五十悍卒嘶喊连连,几乎跟着寨门倒塌的瞬间,就嘶喊着冲进了明军营寨之内。 …… 这一切说起来很长,实际上只有十几个呼吸罢了。 郝摇旗甚至都还没有走到自己的营帐旁。 郝摇旗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 他没有披甲,在万军丛中受伤的几率实在是太大。 可是,若跑去披甲,最少需要半柱香时间(两分半)。 此时军卒们还没有结阵,一旦被敌人突入营内,那就全完了! 正在此时,旁边一个营帐内,窜出了一个小旗,他没有披甲,却手持一杆长枪,嘴里嘶吼连连,不停的催促着军士。 “你立刻让军卒结阵,不要各自为战!” 郝摇旗一把夺过那小旗的长枪,嘴里嘶吼一声,转身朝营门反冲过去。 小旗一楞,急忙开始吆喝起来: “以营伍为单位,立刻结阵,立刻结阵!” …… 刘体纯带人冲入了明军营内,他一刀将一名掀开门帘要冲出的明军砍翻,嘴里更是嘶吼道: “兄弟们,杀啊!” 然而那军卒生的甚是悍勇,竟然一手抓住了刘体纯的腰刀,不顾自己浑身血如泉涌,大吼道:“兄弟们,快用长枪戳他!” 刘体纯狞笑,手腕用力,就要让腰刀在那厮的身上翻转,将他的手指全给削下来,并且还能顺势带掉他一大片肉。 削掉了一块肉,任凭华佗在世,他也要生生流血流死! 就在此时,刘体纯猛然感到了一阵杀气朝着他脖子袭来。 原来是郝摇旗杀回来了。 好个刘体纯,在这必死的一击下,却猛然舍了手中的腰刀。 却见他右脚使劲一踏,借着反冲的力道,硬生生在长枪刺来的瞬间,将身体挪动了半尺。 “呼!” 郝摇旗一击不中,也不待力气使老,右手猛然握紧,左手照着枪杆一拍一推,就将长枪当做了大刀,朝着刘体纯的脖子抹去。 “死!” 郝摇旗大吼一声。 第103章 老方,干掉他们 刘体纯一个铁板桥,急忙后仰,勘勘躲过了郝摇旗的第二击。 跟在刘体纯身后的几个悍卒,眼见郝摇旗只是连出了两招,就逼得自家将军狼狈不堪,彼此不需要示意,竟然纷纷握紧了腰刀,朝着郝摇旗欺身砍去。 “滚!” 郝摇旗大吼一声,长枪顺势回抽,卷飞了一个军卒的腰刀,然后猛然一推,枪尖挽出了一朵枪花,刺进了正面的小卒咽喉。 “呃,呃……” 那小卒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想要呼吸,却只有泡沫顺着手指缝留下。 郝摇旗看也不看,长枪再次回抽,然后一扫、一点、一砸。 几个欺身而上的悍卒,就一死一伤两倒地。 这还是因为闯军都穿着铁甲! 若不然,这些人早成死人了…… “你们去别处!” 刘体纯也已经用剩下的那柄腰刀,砍翻了那营帐内冲出的几个无甲小兵,并夺过了一杆长枪。 他阴沉着脸,下令让手下让开郝摇旗,去袭扰明军大营。 “是你?” 郝摇旗脸色一变。 他认出了刘体纯! 刘体纯活动了一下手腕,抓了抓手中的长枪,嘴里却是道: “你若就此退出,我就当没有看见,必然不会对陛下声言此事。” “哈哈哈!” 郝摇旗大笑:“就凭你这四五十人?也敢对我大言不惭?” 给他一炷香时间,他能连同刘体纯一起,给宰个精光! “少将军也来了,你听!”刘体纯冷笑一声。 马蹄声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 一里的距离,战马只需要一分多点的时间就能赶到。 这么点时间——他郝摇旗杀不死自己! (分是我国古代计时单位之一,在时辰之下,有刻、盏茶、柱香、分、弹指、瞬间,等计时单位。 《崇祯历书》完成于崇祯六年,经过八年验证,定于十六年颁行,然而因为战乱及明亡,直到清初才正式刊行,也就是我们熟知的阴历。 就是从此开始,将一天100刻,改为了96刻,定下了与西方的时间对应数据:即——一刻15分钟,一盏茶十分钟,一炷香五分钟,一分等于一分钟,一弹指六秒,一瞬一秒。) …… “那就给我去死!” 郝摇旗怒吼一声,攻击宛若狂风暴雨,甚至完全不做自身防御。 仅仅五招,刘体纯就已经支撑不住了,他完全没有了反击的机会,只剩下苦苦支撑。 而另一边,四十多个悍卒的冲锋,却是给明军造成了大麻烦。 这些人在营内到处放火,让本就混乱的明军更加混乱了。 …… “嘭!” 朱由检对天鸣了一枪,大吼道: “朕在此,儿郎们,向我集结!” 方正化提着一柄腰刀,护在皇帝身边,也连连大喝。 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蹿的明军,这才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朝着朱由检跑去。 一千多人的营地,本就不大,只不过是一百多个帐篷罢了。 朱由检的话语,清晰的传入了闯军士卒耳中。 他们眼睛一亮,竟然不约而同的,纷纷朝着朱由检所在的方向跑去。 只要擒住了明皇,那不需等到李来亨到来,就能降服了明军了…… …… 朱由检的身边,刚刚汇集了百十个衣衫不整的明军,就见到几十个穿着红色盔甲,手持腰刀的闯军,宛若疯子一般的冲了过来。 他们见人就杀,竟然将刚刚汇集起来的明军,再次杀得失去了阵列。 “老方,干掉他们!” 朱由检脸色一沉,对方正化下达了命令。 “皇爷,您的安危……”方正化脸色大变。 然而,还没有等他说完,朱由检再次急切道: “快去干掉他们,关上营寨大门,否则就全完了!” 方正化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冲的最快,杀得最猛的闯军士卒奔了过去。 “死!” 那悍卒已经杀红了眼,见到一个白发老头,竟然不着盔甲,就敢对上自己,当即一刀照着方正化脑袋劈下。 那势大力沉的一刀,显然是要将方正化一刀劈成两半。 “哼!有力无巧,莽夫尔!” 方正化鼻孔里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刀就像是长枪那样,笔直的刺出。 好个方正化,竟然只凭着单手的力量,就将十几斤重的大刀,给精准的刺进了那悍卒的咽喉。 “呃!” 悍卒眼神中的光亮逐渐消散。 原来方正化的刀尖,不但击碎了那厮的喉结,更是将刀剑刺入了他的颈椎。 中枢神经被断,悍卒纵然再勇,也完了。 高高扬起的刀,无力的砸在了地面。 而方正化却是早已朝左错了两步,一刀砍掉了另一个悍卒的脑袋。 “噗通!” “噗通!” 眨眼之间,两个浑身浴血的闯军精锐悍卒,跪倒在地,气绝身亡。 纵然这些人都是闯军夜不收,却也挡不住方正化。 要知道在历史上,是这样记载他的:及城陷,击杀数十人……贼攒刀斫杀之。 历来攻城,能够最先攻上城头的,都是悍勇之辈,能连斩几十个这样的先登勇士,逼得闯军不得不集体投掷长刀,才能砍死他,足以证明方正化的勇武了。 这人很可能是正史记载中个人武艺最高的太监了。 方正化已经挡开了另一个悍卒劈向他脖子的刀,脚尖一挑,就将地面上的一杆惨死明军掉落的长枪踢起,左手顺势抓住。 不待那厮挥出第二刀,枪尖已经刺穿了他的颈动脉。 血飙上一丈多高,哗啦啦的落下来,淋了方正化一身。 四招杀了三个闯军,勇猛的方正化,瞬间带动了仓皇的明军。 刚刚还被追的到处乱跑的明军,已经反身与闯军斗在了一起。 虽然不着甲的明军,要伤亡好几人,才能拖住一个闯军。 然而,刘体纯人少的劣势已经显露出来。 甚至,已经有小校带着军卒,绕过了交战区域,去加固营门了。 朱由检装好了弹药,在方正化放倒第六个闯军士卒时,瞄准了一个朝他扑来的悍卒。 “去死吧!” 他扣动了扳机。 “嘭!” 燧石叩击在砧板上,擦出一溜火星,点燃了引发池中的火药,铳口喷出一团火光。 第104章 这傻大个竟然是大将郝摇旗? “杀皇帝啊!” 悍卒挥舞着腰刀,朝着朱由检冲来。 他手中的是自唐朝后期开始流行的雁翎刀,是双手腰刀的一种,开有数道不等血槽,刀尖开有反刃,采用精锻铸造、覆泥法蘸钢,即锋利又韧性十足,乃是刀史顶峰之作。 两个明军前往拦截,却被那厮两刀砍翻在地。 没有披甲的兵丁,对上了盔甲齐全的军卒,结果就是一面倒! 那厮大呼小叫着,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的鲜血。 端得是凶残无比! 朱由检冷笑: “莽夫!时代早变了!”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 那悍卒前冲的动作猛然停止,身体甚至还后仰了一下。 他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砸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胸膛里猛然一凉,就仿佛被人将气囊塞进了肚子里,正在拼命的灌冷气。 他低头看去,却见自己的铁甲已经破开了一个拇指大的洞口。 血,哗啦啦的顺着战甲朝下流。 “呃……” 悍卒一头栽倒在地。 “儿郎们,给朕杀!” 朱由检大吼一声。 周围的军士见到皇帝都亲手射杀了一个敌军,顿时士气大振。 “杀啊!” 顷刻之间,士气高涨的明军士卒,奋不顾身的拼搏之下,接连砍杀了好几个闯军。 …… 张罗辅大营。 将军昨天下了严令,今日五更必须出发。 伙夫们三更就起来了。 此时,吃饱喝足的军士们,已经拆掉了营地,收拾好了帐篷等物资。 张罗辅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正要下达行军的命令,脸色蓦地一变。 他让军卒们站立不动,然后翻身下马,将耳朵贴在地面倾听起来。 “不好!” 张罗辅脸色大变。 东南方向竟然有骑兵在奔跑? 听声音的强度,竟然只有二十里左右。 那个方向…… 张罗辅瞪大了眼睛: “那是陛下的大营!” 他翻身上马,大吼连连: “儿郎们,甲乙丙丁戊营的军士,带走所有的战马,一人双骑,跟本将走!” “剩下的军卒,立刻启程,带上辎重,赶往霸州大营。” 张罗辅匆忙指了一名百户,暂时做主,带着被抽调了战马的剩余士卒赶路。 自己却带着一人双骑的五百军卒,朝着霸州疾驰而去。 战马负人后,冲锋奔跑距离很短,抽打一鞭子也能急速奔跑一里左右,不惜马力的情况下,连续奔跑三四里,体力就到极限了。 若是允许马匹慢行一段来恢复体力,通常一匹马能奔行二十里左右,这是在急速——慢行——急速——慢行的状态下的。 张罗辅没有那么多时间,他只能抽调了所有的马匹,给手下配备了双马,好尽快赶往皇帝大营。 …… 朱由检开枪打死了两个扑向他的闯军。 剩下的四十多个士卒,已经纷纷被砍杀当场。 方正化一人就干掉了十六个! 就这,还是见这白发老太监太猛,剩下的闯军士卒,都绕着他的前提下。 “陛下,您没事吧?” 方正化提着滴血的长刀,将长枪塞给了一个士卒,转身跑了回来。 那个刚刚还勇冠三军的老太监,此时却腆着脸,弯着腰,就像是哈巴一样围着朱由检嘘寒问暖,丝毫没有自己是大高手的觉悟。 “朕安好。” 朱由检对方正化点了点头,让他赶紧去披甲。 朱由检下令让一部分军卒立刻去修复大门,剩下的军卒赶紧回去披甲、备战。 马蹄声已经震天,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后续闯军来了。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万幸,万幸。 有了郝摇旗的示警,这才能在一分钟之内解决了袭营的闯军。 若不然,怕是惨了! …… 刘体纯见自己带来的五十个军士,全部都战死了,而他们刚刚砍断的营寨大门,也已经被明军再次被竖起。 甚至军卒们还将两根木头钉在地上,顶住了大门。 他自己也已经被郝摇旗逼得苦苦挣扎,刘体纯不由得悲吼一声: “郝摇旗,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他完全不顾自身的防御,竟然招招都是与郝摇旗同归于尽的打法。 郝摇旗? 朱由检眼睛一亮。 这傻乎乎的郝大个,竟然是大将郝摇旗? 卧槽! 老子随便打了个县城,随手救了点狱卒,竟然得到了大将郝摇旗? 至于郝摇旗隐瞒身份…… (ˉ▽ ̄~) 切~~ 老郝要杀他,早就捅死他了。 老郝不但不杀他,反而还在闯军袭营的时候,站了出来,这就足以证明郝摇旗的心是向着他的了。 至于以前…… 郝摇旗反的是崇祯,又不是他! 再说了,谁还不犯点错呢? 知(为)错(我)善(所)改(用),就是好孩子! 朱由检欢喜的直搓手。 哈哈哈,老子又有了一个大将! …… 方正化刚刚穿完甲,就听到刘体纯的吼声。 郝摇旗? 那个傻大个竟然是巨寇郝摇旗? 我滴个妈呀,他不会对陛下不利吧? 方正化脸色一变,随手抓了一柄武器,就跑了出来,他仗刀护在了朱由检身前。 …… 郝摇旗被刘体纯揭穿了身份,心神蓦然慌乱起来,又被刘体纯的亡命打法,给逼得竟然慌了手脚。 原本还能被他死死压制的刘体纯,竟然隐隐反过来占据了上风。 “老方,给我擒下他,抓活的!” 朱由检见猎心喜,对方正化下令道。 能与郝摇旗打了这么久,足以证明此人也不是无名之辈了。 方正化本来不敢离开,深怕郝摇旗反水,但是,见到陛下始终握着手铳,嘴角顿时嗪上了笑意。 只要陛下不大意,没人能在他面前伤了陛下。 方正化踏步上前,一刀劈断了刘体纯的长枪,加入了战团。 失去了盔甲的保护,纵然是大将,也会受伤的。 郝摇旗被刘体纯不要命的打法,给划出了两道口子,鲜血将中衣洇湿了一大片。 见方正化顷刻之间就压制住了刘体纯,他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患得患失的他,也不敢去皇帝身边。 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责罚自己…… 郝摇旗心神不定。 第105章 再忽悠李来亨 朱由检见郝摇旗的身上,竟然还在渗血,急忙开口道: “郝大个,将这厮交给老方就好。 你伤的严重不,赶紧去包扎去,下次记得先披上甲在作战,没甲太容易受伤了。” 郝摇旗被刘体纯揭穿了身份,本来正在忐忑,听闻陛下竟然不介意他就是大寇郝摇旗,甚至还关切的让他回去处理伤口,眼眶瞬间就红了。 “罪人遵旨。” 郝摇旗双膝跪地,就要行礼。 朱由检疾行两步,一把将他拉起: “郝大个,你说的什么话,你哪里有罪?要不是你的预警,朕怕是后果难料! 你在这里请的什么罪呢? 还不赶紧给朕滚去包扎!” 说完,还抬腿踢了他一脚。 “嘿嘿。” 被皇帝一顿臭骂,还真真的被踹了一下屁股,郝摇旗却一点也不懊恼了,他嘿嘿笑着,噔噔蹬的跑去包扎了。 …… 方正化第一招削断了刘体纯的长枪,第二招打掉了他的腰刀,第三招竟然反转刀身,一刀背就将与郝摇旗斗了几十个回合的刘体纯打翻在地。 “咔咔!” 他双手握住刘体纯肩膀,只是微微一错,就将刘体纯双臂给弄脱臼了。 强悍如刘体纯,竟然被方正化三招生擒! 白发老太监,竟然生猛如斯。 …… 双臂一起脱臼,刘体纯疼的脸色发白,却咬着牙不吭一声,只是怒目看着朱由检。 “押下去,给朕看牢了!” 朱由检没有时间去劝降这厮。 闯军的骑兵已经到了营寨之外。 只是,见到他们营寨安好,闯军迟疑了。 …… 两个小兵上前,押着刘体纯就要走。 “哈哈哈!” 刘体纯也不反抗,见李来亨到来后,他仰头大笑,卖力嘶吼道: “狗皇帝,你的营门已经被我砍断,纵然草草加固,也是挡不住的!哈哈哈哈!少将军已经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 营外,听到了刘体纯的话,李来亨眼睛一亮。 刘体纯这是特意将明军的弱点,告诉给自己听的啊! 他一声令下,部分闯军翻身下马,手持弓箭上前,显然就要攒射营内。 因为有营寨的阻拦,无法释放火枪,但是弓箭却不受约束。 射箭分为直射和攒射。 攒射是一种利用抛物线,打击敌人的射箭方法。 弓手将箭矢斜着射向天空,然后再落下来,射进敌军阵内。 相较于直射,攒射不但能避开墙壁等障碍物,更能增加不少射程,缺点就是无法像直射一样,能够精准瞄准,只能覆盖射击,利用概率来消灭敌人。 李来亨又挑选了十几名闯军骑兵,让他们退后一些,拉开了距离,好让战马加速撞倒营门。 没找到营寨的图片,用这个凑合一下 …… “贼子!” 方正化脸色大变,就要让人卸了刘体纯的下巴,却被朱由检制止了。 少将军? 闯军内敢称少将军的只有一人! 听这厮话语里的意思——来人是李来亨? 有趣! 朱由检指了指营门后不远处的旗杆。 这是大纛所在。 “来人,将他给朕扒下甲胄,给他绑到旗杆上,让他面对营门。” 士卒们三两下扒掉了刘体纯的铠甲,拖着他到了旗杆处,呈大字型的给捆在了旗杆上。 刘体纯瞬间明白了朱由检的想法,他不由得嘶吼连连: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少将军,不要管我,只管放箭!” …… 朱由检嘴角带上了冷笑。 若是别人,他还真的只有硬拼了。 但是…… 李来亨么…… 这人素来都以忠义出名,莫说是对手下了,就算是对茅麓山周围的百姓,他都仁义的很。 实际上,李来亨和李定国很像,两人之所以失败,都是心软占了大部分原因。 两人主政的地方,百姓都能迅速富足起来。 不管是李定国主政的云南,还是李来亨主政的夔东,百姓们都过的很好,两人也深得民心。 然而,李定国不忍看着西南百姓受苦,不肯坚壁清野,甚至还留下官仓的粮食,分给百姓。却被毫无人性的清军,“扫荡”乡野后得到了大量物资,最终打垮了仁义的李定国…… 李来亨在清兵合围之前,坚持不肯祸害百姓,搜刮物资,没有足够的物资支撑他继续坚持,在坚守八个月后,因为无物可食,只得自焚…… 这是个君子! 君子么,就要欺之以方…… 朱由检嘴角勾起,心中全是腹黑: 李来亨啊李来亨,你跟的那主子是成不了事滴。 咱今儿利用了你,那是为了让你早日找到咱这英主啊! 朱由检嘴角邪笑不消,嘴里更是招呼道: “儿郎们,有他帮咱们顶着,你们继续修正营门,放心吧,李少将军他不会放箭的。” 听闻皇帝话语之后,士卒们竟然真的纷纷上前,卖力的将一根根木桩打进了地面,加固着营门。 …… 营外,听到了刘体纯的话语,知道营门遭受了“内伤”,李来亨正要下令让骑兵生生撞开营门,甚至已经安排了弓手,准备攒射明军大营,给撞门勇士制造契机。 不料,却听到了朱由检那铿锵有力的话语。 李来亨顿时泄了气: “狗皇帝太无耻了!” 李来亨怒吼一声,只得下令让弓箭手撤回。 他气的想要跳脚大骂了都! 明皇太无耻了! 当初在皇宫里,这家伙演的那么像,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就要自尽了…… 谁特么知道,转身…… 嚒嚒的! 真特么是转身,你歪好隔个夜再飞走,咱也好交差啊! 竟然咱前脚将你要自尽的消息传出去,后脚…… 狗皇帝! 你太狗了啊! 枉他信了狗皇帝的鬼话,相信这家伙马上就要去自尽……尼玛,转身就被骗了! 还特么坐着飞龙,骚气又骚气的绕城一周…… 李来亨气的胸膛起起伏伏,粗气直喘。 这是狗皇帝第一次坑他! 而今——狗皇帝竟然将刘体纯绑在营前! 狗皇帝,你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你特么不就是算准了我不忍心杀害兄弟,才故意这么做的吗? 狗皇帝,这是你第二次坑我了啊! …… 第106章 可怜的孩子,被薅的老惨了 李来亨被气得眼眶通红,要不是当着这么多手下,他真的要忍不住流下委屈的泪了。 他试了几试,几乎将‘只管放箭,射死刘体纯拉倒’的话语,给憋到了嘴边,却又无奈的咽下。 刘体纯是他的兄弟,只要抛射箭矢,刘体纯必死无疑! 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他李来亨做不到! …… 营地内。 方正化和郝摇旗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这也行? 沃日,只是将刘体纯挡在身前,就阻止了闯军? 就这么简单? …… 朱由检见到李来亨果然如史书记载那样爱惜手下,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傻孩子啊,这会要了你的命啊! 你讲仁义道德,人家金钱鼠尾们可是拿这个来擦屁股啊! 当文明还在蜕变时,杀死文明的必然是野蛮! 当将领良知未泯时,杀死将领的必然是凶残! …… 如此有良知的将领,他怎么肯放过? 朱由检上前两步,朗声对李来亨喊道: “小将军,可曾忘记你我的赌约?” 朱由检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李来亨就忍不住了。 说到底,他虽然早已纵横天下,却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你骗额!”李来亨声音都带着哽咽。 他的人生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凄惨? 这人信誓旦旦说的那么像,害得他赶紧汇报给皇帝,却…… 狗皇帝,可给他骗惨了啊! “哦?” 听着李来亨那拖着哭腔的话,朱由检轻笑出声,却是腹黑的问道: “朕骗了你什么?” “你骗额说你要自尽,要将江山交给额大爷爷,然后转身你就飞走了。你还敢说不是你骗额……” 李来亨气鼓鼓的,一股脑将心中的不满全宣泄出来了。 “哈哈!” 朱由检大笑,在李来亨恼羞成怒之前,再次询问道: “小将军再仔细想想,朕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他嘴角噙着笑,就欺负人家老实,嘴里却自问自答道: “朕说——朕的时代过去了,朕不亏欠任何人,唯独亏欠百姓太多,这北京城,以后就是你们李家的天下了…… 朕却是记不得,朕何时说了要自尽?” “你!” 李来亨气急,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狗皇帝,就会给他玩文字游戏! 朱由检继续杀人诛心: “朕是不是将北京城交给了你们?朕难道没有这么做吗?” “你!” 面对死不要脸的朱由检,李来亨这个讲究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想了又想,只蹦出了四个字: “你不要脸!” “哈哈哈哈!” 朱由检仰头大笑。 这笑声,直让李来亨心中有些发毛。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落入了狗皇帝的算计之中…… 朱由检笑的都快喘不过来气了,这才止了笑,停顿一会,歇歇嗓子,继续道: “朕不要脸?” “朕说过的话,难道没有兑现? 这是朕不要脸? 倒是你那从祖父李自成,数次接受了朕的诏安,接受了朕的官身告牌,转身又捅了朕的刀子! 敢问这是你那从祖父要脸?” “那……”李来亨气短,这事是他大爷爷的不对,只是…… 李来亨想了又想,才梗着脖子,就像是不服气的小孩子找个倔强的理由一般: “那是因为额们活不下去了!” “呵呵!” 朱由检冷笑,他猛然大吼一声:“李来亨! 朕素闻你正直无双,却不想也是一个谎话连篇的混蛋!” “那李自成也好,还是那张献忠也罢,他们谁投降了之后,朕没有给他粮食、金银?你敢说李自成他们再次反叛,是因为吃不上饭了吗?” “这……” 李来亨低着脑袋。 他无法反驳。 皇帝说的是实情…… “你们当朕是傻子?” 朱由检怒吼出声:“你陕西遭灾,朕掏空了内帑,也要给你们赈济,朕愁的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也要给你们凑粮食!” 李来亨终于找到了理由:“那些粮食,都被当官的贪了。” “说得好!” 朱由检冷着脸:“那你们为何要骚扰普通百姓?当官的贪,你们只管给他宰了就是! 你们杀了那么多官,朕可曾追究? 你们说当官的祸害百姓,朕给了你们官身,给了你们上报的权力,你们为何不上报?” “你们只想着祸害百姓,壮大自己! 你们与贪官有什么区别?” 这是部分农民军活动示意图,请配合下一章的天灾图来看 “国家有病,你们不想着帮她治病,反倒是拿起刀子,在她身上使劲捅,好让国家更加虚弱,能让你们捞取更多的好处!” “那辽东肆虐,糜烂边关,百官贪婪,养寇为重,不停地吸着大明的血,而你们闯军呢?你们做了啥?” “你们还不是和他们一个样!” “你们也是你嘴里的贪官! 不! 贪官最起码还不会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 你们比贪官更可恨!” 李来亨无言以对。 若是换个人,早就下令箭雨覆盖了,哪会让皇帝继续动摇军心。 可是他是李来亨。 他有着自己的操守与良知。 他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 朱由检清冷而愤怒的声音,咆哮犹在继续: “你们闯贼配合着流寇,背典忘祖,祸害国家,甘心做那东虏的走狗汉奸!” “你胡说!” 朱由检的话,戳中了李来亨心中的信仰,李自成那高高的形象,差点轰然崩塌。 李来亨歇斯底里道:“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胡说?呵呵!” 朱由检阴沉着脸:“你李来亨不是三岁小孩,你自己算算——你闯贼每一次为祸天下的时间,再看看东虏每一次祸害大明的时间! 你还敢说你们不是串通好了的!” 李来亨咬紧了嘴唇。 李自成的形象已经摇摇欲坠。 “贼起而虏消,贼灭而虏起,可怜朕不停地调动兵马,按下了流民这个瓢,又起了东虏那个葫芦! 徒让国家劳民伤财,又疲了兵! 要不是你们甘当东虏的走狗,他们早被朕灭了!” 朱由检暗自腹诽一句:这是在咱提前到来的前提下,原主这个被忽悠瘸的,只能眼看着朝臣喂饱了蛮清,而无能为力。 第107章 李来亨被薅秃了 朱由检心中吐槽,嘴上却继续道: “朕继位以来,天下无年不灾,波及一府数县之地以上的灾害,短短十七年间,就超过了五百起! 连续干旱超过四年的州府,足足有近五十个之多! 还不算你陕西连续十年大旱,河南连续七年大旱,整个江北,连续四年瘟疫! 国家容易吗? 朕容易吗? 朕给予免税的府县,已经超过了八成! 只靠两百多个县的税收撑着,朕穷的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了!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这群汉贼还要祸乱天下,流毒万里! 你们调走了边关精兵,致使国家失去了防御,让东虏闯入我大明腹心,残害数千万百姓! 他们一直从辽东,杀到了越地(浙江),荼毒数千里……” 朱由检是真的红了眼睛,这一路上随处可见无人掩埋的枯骨啊! 他喘着粗气,怒吼的嗓子都哑了: “你睁开眼看看,你的脚下全是枯骨! 这些被建奴杀死的百姓,全是因为你们而死! 朕说你们是东虏走狗,可曾冤枉你了? 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这张图统计的四级灾害以上者,也就是说不算小旱小涝,还没有加入蝗灾和瘟疫 (鞠明库博士据《明实录》、《明史》、《古今图书集成》等资料相关记录统计得出,明代共发生自然灾害5416次,明末短短几十年内,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余次,为华夏有记录以来历史之最。) 李来亨脸色惨白。 皇帝说的这些情况,他如何不知? 虽然他没有明皇这样的详细数据,但是,起兵的这些年来,他们哪一次不是跟着灾害跑? 这都是事实啊! 李来亨浑身都在发抖: 明皇是如何称呼他的? 汉奸?闯贼?汉贼?东虏走狗…… 为祸天下、祸国殃民、流毒万里…… 李来亨只觉得心中那个高大的神像,轰然倒塌了! “噗!” 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 李来亨昏迷,刘体纯被捉,闯军顿时六神无主,片刻之后,张罗辅赶到,一千余闯军束手就擒。 在明末这段时间,流贼和官军是不分家的。 来回横跳者比比皆是。 投降了皇帝, 不但士卒们毫无压力,甚至就连中层军官,也毫不在意。 这事……他们熟! …… 纵然天气还很是寒冷,张罗辅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半是赶路累的,半数却是惊吓所致。 他跪倒在地,请罪连连。 “良卿快快请起,你何罪之有呢!”(张罗辅字已不可考) 朱由检伸手将张罗辅拉了起来,笑道: “若无将军,朕焉能逼降此一千精骑。” 方正化嘴角也噙着笑。 而一旁立了大功的郝摇旗,只管呵呵傻笑。 朱由检锤了他一拳:“好你个郝大个,早点说你就是郝摇旗,朕焉何会让你扛大旗!” 让这猛将扛大旗,那可真的是大材小用了啊! 郝摇旗挠挠头:“为陛下扛大旗,是俺老郝的荣幸,俺就想给陛下扛大旗。” 这厮的一席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朱由检看向一边被绑的刘体纯: “二虎将军之勇,朕也有所耳闻,朕缺一执金吾,二虎将军可敢接下?” 执金吾乃是汉朝旧官,担负京城内的巡察﹑禁暴﹑督奸等任务,掌北军﹐和掌南军守卫宫禁的卫尉相为表里。 然而,此时朱由检早已丢了京师,这执金吾也只是一个虚职罢了。 朱由检所图——千金市马骨尔。 刘体纯迷茫的眨巴着眼睛。 啥? 执金吾? 这玩意是干啥的? 他不知道啊! 方正化苦笑一声,与这些大老粗说这个,可真的犯累。 但是,舍了他,还真的没人适合来解释这个玩意。 当即,方正化伏在刘体纯耳边低语几句。 “啥?” 刘体纯惊得一蹦而起。 例比九卿?乃是汉室九卿之一? “陛下,你不怕俺老刘杀你?” 刘体纯一开口,郝摇旗脸色都变了。 你这个丫头养的,咱老郝是装傻,你特娘的是真傻啊! 这话都能说? 方正化眼神眯了起来,目光若有若无的盯紧了刘体纯的喉结。 捏碎这玩意,对他来说,不比捏死一只鸡难多少…… “呵呵。” 朱由检轻笑一声:“论武力,你不如郝摇旗,论名声,你更是不如他,朕连郝摇旗都能放在身边听用,又岂会不容你刘体纯呢?” “唉!” 刘体纯叹息一声,双膝跪地: “都言皇帝陛下知人善用,便是微末小将,只要对了陛下的脾气,便能迅速连升数级,封侯拜将,老刘今日算是亲眼见到了。” 他双手被绑,依靠腰力狠狠的磕了几个头,待抬起头时,额头已经通红一片: “陛下愿意相信我这个反贼,更是委以重任,老刘我无以为报,唯有将这两百斤身躯,为陛下战死沙场,方能报答陛下重用之恩。” “快快请起!” 朱由检亲自上前,扶起了刘体纯,更是亲手给他松了绑: “今日朕得将军,恢复祖宗社稷,如虎添翼也!” 刘体纯再次致谢,微微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胳膊,躬身站在了一侧。 朱由检走到闭目不语的李来亨面前: “小将军,为了家国大义,你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李来亨叹息一声:“请陛下赐死。” 朱由检盯着他,久久不语,良久才道:“将军一身本领,本该造福乡里,为国争光,焉何误入歧途而不知返呢?” 李来亨苦笑。 他身为大顺第三代,虽然是义子,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投降了明皇。 虽然明皇的做派,很是对他胃口…… 但是,他不能啊! 他李来亨虽然没有获封爵位,可是,大顺朝野,谁不知道他是何人? 永昌皇帝无子,义父李过很可能是大顺的下一任皇帝,他这个未来皇帝的义子,都投降了明皇,对大顺的打击太大了啊! 他李来亨不能为了自己,而陷义父、义祖于不利啊! 李来亨满脸死志,只求一死尽了本分。 “罢了罢了!” 朱由检一见李来亨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朕今日擒拿了你,更是与你赌约在前,不知将军可否与朕应下一个君子约定?” 第108章 直奔粮仓,二调李过 朱由检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 不单单说李来亨的能力了,就凭借后世他的作为,朱由检也会让他荣华一生。 听闻皇帝这话,李来亨愣住了。 他睁开了眼睛,诧异的道: “陛下不杀我?” “将军本豪杰,杀汝,国之损失也!”朱由检认真的承诺道。 看皇帝那一脸真诚,李来亨心中充满了愧疚,他亏欠皇帝太多啊! “还请陛下明言。”李来亨的脸上,恢复了血色。 能活着,没有人愿意求死。 “早前,朕与你定下京师得失之约,今日这个赌约依旧有效。 今日朕再与你定个约定: 在你我之前的赌约没有完成之前——你安心跟在朕身边,朕可以以你散失军中为由,公之于众,以全你尽孝之心。 但是,你不得潜逃,何如?” 朱由检再次给老实人挖了个坑。 羊毛自然要逮着老实人薅的! 这薅的多爽啊! 李来亨敏锐的意识到了朱由检话外没说的部分,他抬起头,看着皇帝道: “那之后呢?” 朱由检笑了。 有门! “若是李自成两月之内,坐稳了京师,朕便放你回去,从此之后,战场相见,你我各凭本事。 若是李自成失了京师,你便为朕效力! 如何?” 李来亨叹息一声。 皇帝的话语里,全是维护之心…… 明皇是对他真的不赖啊! “小子愿意应下此约,但是,小子还有一言。” 朱由检哈哈一笑,再次上前,亲自给李来亨解开了绳索: “你且放心,李自成叔侄与你有螟蛉之谊。 朕承诺不会让你出手对付李自成,如何?” 李来亨长叹,既然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皇帝已经替他考虑到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李来亨长揖及地:“来亨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那就先留在明皇身边一段时间吧。 就…… 就当是给他当一段时间的私人护卫了…… …… 霸州城头。 吴檠遴长叹一声。 自从闯军开始袭营,他就来了城头。 当张罗辅赶到时,他明白了一件事——战国时代开启了啊! 吴檠遴看了看北方,摇头苦笑一声: 自己的注,下的委实太早了! 明皇丢掉了只剩下负担的北方,怕是顷刻之间,就要效仿太祖故智了啊! 以明皇的手段,就算那些江南大族,也不得不服软。 只是,他看不懂的是,性格刚烈的明皇,是否能够效仿光武帝故智呢? 若是他能容忍像东汉那样,为了天下一统,坐看世家做大,明皇怕是三年之内,绝对能够席卷北方…… 若是明皇不愿见到皇权再次被架空,以他的执政经验,怕是江南大族也撑不过十年…… 他失算了啊! “大山,再送两万白银给明皇。” 吴檠遴苦笑。 看来,自己唯有做一个富家翁的下场了。 “啊!”吴大山愣住了:“老爷,还送?” 我滴个天啊! 这几天,前前后后,怕是送了快价值三十万白银的礼物! 老爷竟然还要给明皇送银子? “去吧!”吴檠遴摆摆手,他这官途,怕是到头了啊! 也就这几年时间了…… 自己还是赶紧多混点军功,捞点钱财,待明皇打回来,就安心的做一个富家翁吧…… 千里当官,只为吃喝穿。 自己现在送点银子算啥,路子走开了,在明皇那有个保证,这几年赶紧捞个金山,也好安生培养下一代…… …… 李来亨说到做到,他真的护在了朱由检身边,甚至为了避嫌,更是只拿了一根哨棍当做武器。 就在大军拔营之时,却是再次接到了吴檠遴派人送来的两万两白银。 …… 接收银子时,朱由检并没有瞒着刘体纯和李来亨。 刘体纯凑到了李来亨面前: “少将军,还真给你说中了,吴檠遴这厮果然……” 话语出口,自知有失的刘体纯赶紧捂住了嘴巴。 皇帝对他不赖,他还掺和这些破事干啥咧! 刘体纯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剖开,看看里面到底灌了多少水! 才能这么傻! 李来亨苦笑。 便是知道了又怎样? 他千算万算,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再次栽在了明皇手里…… 这一次,更是连自己也折进去了! …… 一场袭营,反倒让朱由检再得一千精骑,甚至还有两千头大牲口,朱由检顿时实力大壮。 他派人往保定府传信,撤离可以开始了。 而朱由检本人,却是带着壮大了的四千骑兵,顺着白洋淀和三角淀之间的平原,直奔南方而去。 他的目标——山东德州。 粮食历来都是一个国家的命脉! 为了粮食而发生的政治讹诈,甚至战争,更是屡见不鲜! (若是对这个不懂的,稍微关注一点最近的世界大事,就会明白了。) 有明一朝,天灾频发,粮食更是显得精贵。 若是从面积上来讲,华夏和欧洲基本上是差不多大的,然而,华夏的环境却是要比世界上大多数地方都更加恶劣。 根据有史以来的资料显示,发生在华夏大地上的自然灾害,是欧洲的八倍之多! 当然,这种恶劣,也造就了华夏民族百折不挠的精神。 壮哉,华夏! 说回明朝,明朝是一个重农的朝代,这也许与明朝自然灾害最多有关。 历朝历代,明朝皇帝下旨要求地方修建粮仓,也就是“义仓”的次数是最多的。 当然,还有官仓! 也就是俗称的常平仓。 自从隋炀帝杨广修筑运河连接邗沟(han)后,这条繁忙的大运河上,发生了多少故事…… 到了成祖北迁,运河之畔有了明朝的四仓! 所谓四仓,也就是运河四大漕运粮仓:淮安的丰济仓、徐州的广运仓、德州的德州仓、临清的临清仓。 …… 朱由检的目标很明确——德州漕运仓! 霸州距离德州不到五百里,此地距离吴桥不远 这个德州,可不是浏览某些不可言会小网站的时候,那个衣着暴露只为诈骗的德州扑克,而是—— 德州粮仓! 就在李自成包围京师之前,临清仓内的上百万石粮食,刚刚由临清卫军卒,转运到了德州仓! 朱由检的目标,正是这一批粮食——因为京师缺粮。 第109章 吴檠遴再立战功 京城官吏,几乎都已经投降了李自成的大顺。 只要朱由检扑向德州,这些人必然要把他的意图告诉李自成! 而缺粮的李自成,绝对会立刻下令,让李过带着周凤梧大军,一路追击,阻止朱由检焚粮。 至于德州的存粮,反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对于朱由检来说,能焚毁最好,若是不能,也能达成他的最终目标——调动闯军,为保定撤退制造空间。 …… 霸州城头,直到视线里马蹄掀起的漫天烟尘消散无踪,吴檠遴的双手还止不住在颤抖。 “老爷,您怎么了?” 吴大山扶着吴檠遴,满脸都是不解。 明军已经离开,怎么自家老爷却这么害怕呢? “高!高啊!” 吴檠遴一巴掌拍在吴大山脸上,力道之大,打得吴大山半边脸都肿了。 “老爷,您……”吴大山被打懵了。 “疼吗?”吴檠遴询问道。 “疼!”吴大山委屈的点头,老爷给他打得大牙都活动了,能不疼吗? 半边脸都是火辣的! “疼,说明老爷我没做梦啊!” 听了自家老爷的话,吴大山更委屈了——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你打自己就好了,干嘛打我? “高啊!” 吴檠遴不再理会吴大山,反倒是再次莫名其妙的说了俩字。 吴大山缩着脖子,随时准备躲避,躲躲闪闪的问道: “老爷说什么高?” “哈哈!” 吴檠遴大笑一声,挥手让周围的军卒走远,这才压低了声音: “你看看明皇自从大顺围城之后的一连串动作,这是真的高啊!” 吴檠遴自认已经看穿了明皇的打算,这最得意的地方却无人诉说的憋屈,快挤爆了他。 对着自己的这个家生子,吴檠遴不吐不快,他娓娓道来: “明皇故意表现的意志消沉,麻痹住了李来亨,使得顺军上下大意之时,却暗地里制造飞龙,飞天而起,震撼全场,从而自绝杀之局中脱身而出。” 这世上,就没有听说过活人能上天的! 明皇带着最后的一点人手,飞天而走,吓住了所有人,使得顺军不敢攻击,从而成功地逃离了绝地! 吴檠遴的手,自北而南又划了一道: “然后,他以诈谋取新城,制造巨炮,又设计诱俘牛成虎,终于得到了保命的士卒。” “但是,这还不够!大顺号称百万大军,这点人手,明皇必死无疑!” 吴大山点头。 他忘记了脸上的疼,皇帝的一连串操作,真的是堪称在死亡线上跳舞。 吴檠遴指了指保定府方向: “若是加上方总督的兵马,那就有了自保之力!” “所以,这个时候,明皇制造爆马,生生以千人的弱势,正面击溃了刘芳亮的十五万大军,并活捉了刘芳亮,从而成功的逼得周凤梧收拢溃军后,却不敢逼近保定。 这给明皇下一步行动打下了基础!” 吴大山捏了一把冷汗,虽然明皇早已成功达成了目标,他还是觉得心惊胆战。 明皇这是有多么大的自信,才敢屡屡在死亡线上跳舞啊! 新城距离霸州不过几十里,新城之战的详细经过,早就传到了霸州。 明皇夺取新城之时,竟然只有几十人! 天啊! …… “但是,这还不够!” 吴檠遴已经完全理清了思路,将自己给带入了明皇的位置上了。 “周凤梧大军未溃,京师二十万顺军犹如鲠在喉刺在背,这个时候,明皇若是撤退,必然会被顺军衔尾追击……” “于是,明皇做出了攻击京师之势,成功迫使接替刘芳亮统帅位置的李过,不得不在汇合大军之前,先防守大兴一线!” “哈哈哈!” “吓住了周凤梧,调开了李过,明皇却一路南下……” “这才是明皇的最终目的啊!” 吴檠遴指着南方:“明皇的目标,必然是德州!” “德州?”吴大山愣住了。 吴檠遴已经完全看出了明皇的打算。 他拍了拍吴大山的肩膀: “高!” “真高啊!” 吴大山却不明白,为啥明皇刚刚调开李过,就奔赴德州,难道他不怕保定明军撤不出去吗? 吴檠遴见这厮一脸懵逼,怒骂一声愚蠢,却急不可耐的卖弄自己: “德州存放着百万石粮食,京师本就缺粮,又添了五十万顺军,谁敢放任明皇焚烧掉这些粮秣?” “这是阳谋啊!” “霸州距离德州仅有不到五百里,而京师距离德州却整整六百里!” “明皇不但先走一步,更是距离德州最近!” “而大顺军伍,距离德州最近的,就是李过所部的精锐,和周凤梧所部被打怕了的败军。” “李过若是继续攻打保定,明皇必然能焚烧掉德州存粮,可是他若是追击明皇……” 吴檠遴止不住扶须长叹: “明皇的这步棋一走,全局就活了!” “大顺追击明皇,最大的战功——无非是保住了德州存粮。 同样全是骑兵的明皇,一旦想跑,谁也留不住。” “高啊!”吴檠遴再叹: “他这是逼得大顺做出弃二保一的举动来啊!” 这是阳谋。 而阳谋——无解! 除非李自成愿意承受因为缺粮而造成的巨大代价——就算这样,也无非是砍掉明皇的后盾依仗--保定府明军! 四千铁骑在手,丢掉天下后,明皇已经可以任意纵横了! 听老爷这么详细的一解说,吴大山这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说高。 他摸着白白挨了一巴掌的脸,讪讪道: “可是,老爷,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嘿嘿!” 吴檠遴猥琐的笑了: “你看我这霸州城头,炮轰枪崩弹坑林立,青砖斑驳…… 本老爷据城坚守,在亳侯误判明军形势后,独自扛住了明军十三波冲击! 见本官厉害,明军不是旦夕可下的,为了防止被亳侯夹击,明军隐隐有了退意。 本官明察秋毫,洞悉明皇心思,其后更是纵马出城,亲自杀入明军营内,七进七出,直杀得明军血流成河……” 吴大山笑了。 顶着半边肿的像馒头一样的脸,吴大山赞道: “老爷真高,又一桩大功到手,那明皇还真是散功童子啊!” 第110章 红娘子的愿望 吴檠遴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这下你明白老爷我为什么要给明皇送银子了吧?” “老爷,您是九天之上的金鹏,小的是臭水沟边的浮游,小的怎能明白老爷之志呢?” 吴大山马屁连连。 吴檠遴受用的嗯了一声,这才吩咐道: “你将老爷我的话,告诉刑名师爷,让他替老爷我草拟一份捷报。” 至于杀敌的尸首…… 这一次,不用杀良冒功了! 他看的真切,早上那一场袭营,战死的顺军和明军士卒,就埋在明军营地呢! 他只要让人去刨出来就能用! 这是现成的功劳明证啊! 哦,对了! 还要找些仓库里生锈的甲胄,砍上几刀,再抹点猪血什么的,给顺军死尸换上…… 做戏,要做全套! 当官的这些年,他算是看明白了,再能打又怎样? 还不是卢疯子一个,不合群,人家就给你弄死! 军功什么的不重要,只要会钻营,银子使足一点,那些大人物算个屁,你就是他们的亲爹! 只要银子举得高,就算是捅破天的大篓子,也有人给你美化成了一桩大胜! 你就算是打一仗败一仗,打一仗丢百城,人家也能给你吹捧成了圆嘟嘟! 没有什么是银子摆不平的! 如果有,那就是银子太少,需要再加一倍! 反过来,你跪下来喊爷也没用! …… 吴大山正待走,又被吴檠遴唤住: “还有,让刘师爷给老爷我上一份八百里加急,就说本官派遣尾随明军的探子,得出明皇直奔德州的消息,本官推断,明皇必然是要去焚烧德州漕粮的。” 吴大山一楞: “老爷,咱们在明皇身上花了那么多银子,这时候揭穿了他的打算,会不会恶了明皇 ,前功尽弃啊?” “你不懂!” 吴檠遴冷笑: “第一,明皇的目的就是调动顺军,至于什么时候被大顺发现,自然是越早越好。 第二,这是明皇故意留给本官的机缘!” 吴檠遴在心底加上了一句:明皇这是投桃报李,送给了他一个料敌为先的军功啊! 明皇若不是为了给他送功,何必要大摇大摆的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直奔德州而去呢? 若不然,明皇随便找个方向,走一段再折向德州,鬼知道人家要去哪里? 大家都是明白人,明皇的意思…… 他懂! 吴檠遴扶须点头。 看来自顺军围城之后,明皇看透了啊! …… 京师。 一处寻常的四合院内,李岩正在长吁短叹。 一旁英姿飒爽的红娘子,伸出略带着老茧的手,抚平了他皱起的眉头: “相公,有什么难处说给奴家听听,憋在心里,会老的快的,那时候相公就不好看了。” 河南自古就以杂耍戏班子多而出名,就算现代社会,还有很多这样的杂耍班子存在。 红娘子本是江湖卖艺的奇女子,最拿手的就是踩绳杂耍,史称绳技红娘子。 河南七年大旱,民不聊生,官员们又只顾着贪赃枉法,哪里去管百姓的死活。 甚至整个河南官场,上报遭灾的奏疏,竟然不到十本之数! 这是民间门画中的红娘子 红娘子行走江湖,见惯了民生疾苦,因为在信阳鸡公山附近卖艺时,被衙役压榨,红娘子怒而带着戏班子起义。 攻打杞县时,这江湖奇女子,一遇李岩误终生,当即决定绑了他,强硬的完成了婚姻。 李岩本是士绅之后,虽然同情百姓的凄惨,却不会无故反叛大明,于是他在成婚过后,偷偷逃离了红娘子大军。 谁知道返回家乡的李岩,竟然被杞县知县以私通匪寇的罪名给抓起来了。 红娘子得知后大怒,再次攻占杞县,解救了被关在县衙大牢里的李岩。 李岩这下彻底成了反贼,这才带着红娘子,投奔了李自成。 …… 李岩叹息一声:“陛下若继续拷饷,恐有大祸啊!” 刘宗敏正在拷饷的事情,红娘子也知道,闻言,红娘子柳眉上竖: “相公的意思是——这些混账不该将脏银吐出来?” “此一时彼一时。” 李岩身为举人,眼光自是长远: “而今是陛下坐天下,还需要暂时稳住彼等士绅,哪怕缓的三两年,再寻了由头打杀便是! 此时陛下立足未稳,此举顿失民心啊!” “就他们也能代表民心?” 红娘子嗤笑:“照奴家看来,这些人就该全数被抄家灭族!” 李岩摇头不语。 娘子这话说得轻巧! 但是,却只是小民之眼界。 要知道,这些士绅,谁的背后不代表着一县甚至数县之地? 士绅掌握着舆论,掌握着土地,甚至掌握着民心! 打杀了一个两个,大家都还能吃蛋糕,没人跟你计较,你敢掀桌子,将他们全部得罪了,那灭亡就在等着你了啊! 红娘子犹自怒道: “叫我说,闯王就该将这些狗娘养的全数宰了!” 李岩摇头:“见识太浅,姑且不论对错,若是将他们全数宰了,你能抄的了多少金银?” “这些当官的,家中才放了多少银两哟,身为老狐狸,他们大部分的银子,都在家乡。 就算是留在京师的银子,要么放入了由别人代持的铺子里,要么就是隐秘的藏了起来,若是没有经验,焉能查抄出来?” 红娘子还不服气:“掘地三尺总能找到吧?” “呵!”李岩冷笑: “若是他们将银子融化,灌入墙缝呢?埋进井底呢?做成银砖藏在墙内呢? 你能一点点的去找? 那要拆多少房屋,挖多少泥土?” 红娘子傻眼了。 当官的这么会藏银子? 李岩叹息:“今日早朝,陛下与我说了,我朝自西安东征,不过兵马二十来万,号称五十万大军…… 谁知道?” 他摇头苦笑,陛下的处境,他能明白: “而今各地降军加起来,已经逾百万之多,而明皇早已没了钱财,这些人年限最长的都拖欠了十年的军饷了。 陛下原本打算是只要缴获了明皇库银,想来也能安稳住兵卒。 然后再慢慢图谋彼等朝臣,隔上一段时间,照样是要拷饷他们的。” 第111章 李岩三劝李闯王 李岩哀叹: “谁知道,明皇竟然穷到了现银只有2300两的地步了! 而大军却越来越不安…… 而今,迫在眉睫的就是找到银子,安抚军士啊! 这可是一百多万大军啊……” “缺饷可不成,会兵变的!” 红娘子自己也是领军的,自然明白没有军饷意味着什么。 这些人能够投降了闯王,自然也能投降了别人! “是啊!”李岩苦笑:“这便是陛下拷饷的用意。” 谁也不怪! 都怪那该死的魏藻德! 身为大明首辅,不思为国尽忠,一心只顾着贪赃枉法。 明皇劝捐,以资军用,此獠竟然掀掉居所瓦片,覆盖茅草,扒掉院子,故意显得破败,更是用黑漆给大门做旧,甚至还故意给衣服打上补丁,装出了很穷的模样。 明皇最后一次劝捐,三千京官,竟然只捐了几百两银子! 内监们见状,捐出二十万两银子,以为军资,谁知道…… 这群狗娘养的,竟然给换成冥币黄钱,每个守城的士卒,给予一百黄钱! 全特娘的给贪了! (《明季北略》:辛丑,各城门分设红衣大炮,给守门兵人黄钱一百。 黄钱:黄纸折成的冥币,现今山东地区还有折黄钱的风俗。) …… 直娘贼! 人家拿命守城,这群狗日的给人家冥币! 他们自己不捐钱就罢了,人家内监捐出的几十万两银子,又被他们贪了! 陛下进京后,厌恶他,将他投入大牢,谁知…… 前面还一毛不拔的这厮,立马献上四万两白银! 前后相隔仅仅只有五天! 陛下严令对魏藻德用刑,竟然又逼出了十几万两银子! 一个只是当了一年的首辅朝臣,竟然前后诈出了近二十万白银,就这还不算他的房产、店铺、古玩字画! 以及运回家中的银钱! 就是这个狗贼,彻底让陛下定下了拷饷之心。 为了暂时稳住京官,陛下前日传出谕令,声言先让四品以下官吏留任,处理政务。 暗地里却是让刘宗敏成立拷饷镇抚司,并且挑选了九十四人,送往刘宗敏处拷掠…… …… 李岩叹息一声,伸手抚摸着红娘子的秀发,红娘子小鸟依人般缩在李岩怀里。 “相公,咱们回乡隐居好不好,再也不管这天下的破事了。” 红娘子一脸的希翼。 “唉!” 李岩叹息: “陛下与我有恩,我怎敢舍陛下轻去?” 红娘子泪眼朦胧:“可是相公今天上午的直言劝谏,已经惹恼了陛下,我怕相公有危险啊!” 李岩沉默不语。 对于李自成,他的功劳是最大的,当初他投奔李自成时,闯王还躲在商洛山中舔伤口。 是他扮作商旅,在河南四处传唱“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还编出童谣,让小儿到处传唱: “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 “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 就这样,大旱七年,嗷嗷待哺的河南饥民,如大旱之望甘霖—— “惟恐自成不至”,“从自成者十数万”…… 李自成从此走出隐伏商雒山中时的低谷危厄,面前展现出柳暗花明的转机。 …… 但是,一切都变了! 进京之前,他是闯王最信任的谋士,李自成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 然而,今日早上,他劝永昌皇帝不要拷饷,可以暂定收取明朝一半赋税,来解决军饷问题。 更是指出了自从下令五户人家供养一个大兵之后,扰民事件频出不凡,甚至出现了强抢民女之事来! 大顺进城才十天时间啊! 军纪竟然败坏如斯! 李岩心痛如绞,再三谏言让永昌皇帝整顿军纪,严禁扰民。 然而,却换来了李自成冷冰冰的三个字——“知道了。” …… 红娘子见李岩沉默,身为夫妻一心的她,她瞬间明白了丈夫的处境,当下哭的更厉害了: “相公,我们走吧,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寻了一个草庐,供你我歇身呢? 大不了,奴家再去卖艺,咱们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啊!” 李岩沉默。 若是李自成坐稳了天下,他自然愿意隐归山林。 但是,此刻眼见大顺有了覆灭的危机,他怎敢离开啊! …… 就在此时,李岩的二哥李年匆匆而来: “小弟,陛下急招。” 他急冲冲的喊了一嗓子,却见小弟、弟媳正互相依偎,弟媳又仿佛在哭。 李年顿时收住了脚,尴尬的满脸通红。 红娘子迅速坐正了身子,低着头擦去脸上的泪水,羞的也不敢给大伯哥问好。 而李年则是急忙低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岩拍了拍红娘子的手臂: “你且安心,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不待红娘子反应,带着李年匆匆朝着皇宫走去。 “小弟,是霸州知州上的折子,说他先后与明皇大战了两场,前一场军功李来亨已经验查过了,第二场的军功首级,就在路上。” 李年骑马跟在李岩身边,低声解释着。 “这是好事啊,陛下为何急招我呢?”李岩很是不解。 “那知州一共上了三封奏折,其中一份是急报,看日期是后发的,却是一起到来。” “这是急信?”李岩瞪大了眼睛。 李年左右看了看,挥手让亲兵守好了四周,这才低声道: “小弟,祸事矣,我让人贿赂了牛金星的管家丁阿大,从他嘴里得到了消息,说是这奏折上说——李来亨已经被明皇擒拿,明皇更是直奔德州而去,欲要焚烧德州漕粮。” 李自成占据京师之后,奏疏都是牛金星帮着处理的,而牛金星又是李岩举荐而来,牛金星虽然位居丞相,比淡泊名利的李岩高多了,明面上却是要承情李氏兄弟的。 “什么!”李岩惊呼一声,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小弟,你小声点!” 李年不顾摔下马风险,歪着身子,使劲拉了拉李岩的衣袖。 他满脸都是警惕: “这消息目前只有陛下、权将军刘宗敏、牛金星和宋献策等寥寥几人知道,丁阿大还是因为牛金星处理奏折时惊呼出声,这才知道的,小弟你别嚷嚷,你不要命了!” 第112章 牛金星生恨意 说话间,已经到了宫门口。 李年勒住李岩的战马,仔细吩咐一句: “小弟,你早上已经得罪了陛下,等会可千万不要再犯拗了!” 李岩被这惊天消息震惊的难以自持,闻言敷衍的点点头。 李年只是看着李岩,李岩不郑重的答应他,他就不松手。 李岩无奈,只得道:“好,我保证不乱说。” 李年嘴角翘起,发自内心的笑了,这才松开手:“小弟,你去吧,我在宫门口等你。” 皇帝只是召见李岩,并没有让他一同进去。 李岩深吸一口气,将战马交给李年,迈步踏入宫门。 …… 皇极殿。 李自成脸色铁青: “该死,来亨竟然被明皇生俘了?明皇还要去焚烧漕粮?” 他只觉得自从进了北京城之后,诸事不顺! 全天下都在跟他作对,甚至就连老兄弟们,也有些疏远了。 李自成是枭雄,数次濒临生死危机,都不曾打垮他,然而老兄弟的疏远,却让他感到了难受。 对于手下,李自成那是真的没的说。 就算坐在了金銮殿的龙椅上,都还与一众老兄弟嘻嘻哈哈,称兄道弟。 投降了李自成的朝臣,在留下的文献里,无不记下李自成无上下尊卑观念,不似人君的词句。 而在刘宗敏等武将眼中,李自成还是当初那个与他们一起提刀子冲入明军阵列的闯王,而非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但是,牛金星、宋献策、李岩等一众有知识的大臣,却是严格遵守着君臣的界限。 这反倒让李自成觉得有些心寒…… 他闹不明白为什么昔日的好兄弟,竟然判若两人! 大顺的根基太浅了。 浅到李自成都还弄不明白“君王无亲情,九五唯寡人”的真正含义…… …… 刘宗敏脸色也不好看,他想了想,开口道: “皇上,要不让额亲自带着人走一趟?” 李自成摇摇头。 他狠狠的揉了揉胀痛的鬓角: “军中缺饷,你的事情更重要。” 刘宗敏嗯了一声,不再提议由自己亲自领军,追击明皇了。 作为大顺的第二人,节制文武百官的权将军刘宗敏,自然知道军队的问题有多严重! 以二十万老卒,镇压近百万降卒,本就是节节草捆西瓜,脆弱的一提就断! 军饷一旦发不下去,这就是一个火药桶啊! 但凡有人登高一呼,他们怕是顷刻之间就要手脚大乱了。 皇极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有李自成时不时揉鬓角的轻微摩挲声响起。 “陛下,李将军来了!”王德化趋身走进了皇极殿,对李自成开口道。 王德化虽然已经知道崇祯逃出去的消息,但是已经晚了。 李自成对他有恩,又对百官动手,大仇得报的王德化,投靠了李自成,被命为皇宫总管。 他安心安意的跟着李自成,甚至还提供百官的情报,好让刘宗敏能拷打出更多饷银! “哦,李岩来了,快让他进来。” 李自成喜道。 身为一手将自己从泥沼之中拉起来的好军师,李自成对李岩还是很有好感的。 片刻后,李岩在王德化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李岩趋步走到大殿中间,弯腰参拜:“臣制将军李岩,参见陛下!” 李自成哈哈一笑,伸手招呼李岩起来: “咱们老兄弟,何必这么见外,你快起来。” 说完,他又对王德化道: “王总管,给李将军赐座。” 王德化领着李岩,在刘宗敏的身后落座了,李自成这才将吴檠遴的三封奏报说给了李岩听。 言毕,他皱眉道: “李岩,你是个有急智的,额不瞒你,现在京中的情况你也知道,老刘他脱不开身,而德州的粮食,对咱们又很重要,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李岩拧着眉头,李年对他说了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已经有了腹案,闻言,当即缓缓道: “陛下,明皇不重要,而今摆在咱们面前的,实际上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安置大军。” 刘宗敏点头:“这倒是真理,只要大军安稳,明皇就不算啥大事了。 不过,饷银的问题,咱已经解决了,皇上让我拷饷,不过才五天时间,我已经拷打出来两千多万两白银,几十万黄金,珍玉字画什么的,早已堆积成山了。” 李自成笑了笑:“这么说,咱们现在就差粮食了,李岩,依你之见,德州存粮,咱们该怎么才能保住?” 李岩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明皇之所以攻击德州,做出焚烧漕粮状,所图不过逃生尔!” “逃生?” 众人都惊呆了。 李岩点头:“这就是是我说明皇不重要,我们的难题是安置大军的原因!” 牛金星和宋献策互视一眼,不由得一拍大腿,齐声惊呼道: “是极,先前我俩还在琢磨明皇此举的用意,却不想竟然陷入了误区。” 宋献策起身给李岩施了一个礼: “献策不如将军多矣,先前我还对陛下说——明皇怕是要断了我们的粮食,然后反攻京都呢! 将军一言,让献策茅塞顿开啊!” 李岩急忙起身还礼,嘴里连道不敢当。 两人彼此对视,都哈哈大笑起来。 牛金星见两人互相行礼,眼神里有隐晦之色闪烁……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掉书袋了。” 李自成笑骂一句,询问道: “既然明皇意图逃走,那德州存粮是不是就无忧了?” “非也!” 宋献策和李岩不约而同的说出了两个字,两人互视一眼,嘴角都带上了笑,又彼此谦让让对方先说。 牛金星见状,眼神里竟然浮现出了几抹忌惮来,甚至还有妒忌一闪而逝。 李岩两人互相谦让,最终还是宋献策让不过李岩,只得开口道: “陛下,明皇虽然目的是逃生,但是,他这是阳谋。” “哦?”刘宗敏好奇了: “如何个阳谋法?” 李自成也前倾着身子,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两人。 宋献策见李岩一副淡然自若,不与他争功的样子,心中更加感激李岩。 第113章 李自成点李岩 李岩让功劳,他只得开口解释道: “陛下,我和李将军的意思是一样的,我们认为,明皇的目的就是逃离。 而他这个阳谋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德州存粮,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够拿到的大宗粮草! 同时,距离德州最近的就是亳侯的几千骑兵,以及周凤梧代管的十来万大军。 若是我们不派人追击明皇,明皇必然会焚烧粮草,如此一来,我军军心崩溃! 若是我们救漕粮,却又只能调动亳侯和周凤梧所部,如此一来,保定明军必然要撤离。 而明皇又全是骑兵,就算我们救下漕粮后,追击他,也追不上! 因此,我们最大的战功,也只是保住了粮草。 这个阳谋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这里,只要我们要粮食——明皇和保定明军,就能完好无损的撤离战场了。” 刘宗敏一拍桌子: “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宋献策苦笑: “明皇的这个阳谋,足够狠毒啊!” 不管他们怎么选择,跳出去的明皇,他们已经抓不住了! 除非他们能够承受着因为缺粮而导致的军队崩溃,才能吃掉了保定明军…… 不! 士气已经高涨的保定明军,他们纵然能够吃下,不丢上十来万条人命,怕是也啃不动! 李自成见两个最厉害的谋士都统一了看法,希翼的看向了牛金星。 然而,牛金星却是苦笑一声:“陛下,阳谋乃是堂堂正正之谋。 阳谋无解,最好的结果,就是选择一条损失最小的结局。” 李自成使劲揉揉鬓角,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得! 牛金星这话等于没说。 李自成脸色难看:“一旦放虎归山,遗祸无穷啊!” 牛金星再次站了起来: “陛下,明皇能去的,无非就是江南。 自古南北势力对战,唯有江汉、江淮两条通道,而这其中的重城,就是襄阳、徐州。 除非学蒙元耗费十数年之功,出奇兵,绕路川中,经两广而下…… 古代大军行动,是要考虑运输问题的,因此,南北方政权战争,通常只有这两条常规路线,这两条都能利用水运 而川中,却是有大西王在,一样是无忧的。 因此,我们与明皇的争夺重点,就是江汉、江淮,或者说是襄阳、徐州! 臣以为,我们有白将军在江汉,襄阳早已在我军手中,这个方向,已经稳妥。 而护卫徐州之翼的明山东总兵刘泽清,已经逃至淮安,将徐州这战略要地给让了出来。” 牛金星是聪明人,他之所以深得李自成的信任,就是因为这人将事情讲明白了,却不说最后的处理办法。 李自成明白了。 “明皇要走,那就让他走!额能围了他一次,就能再围了他第二次!” 他哂笑一声: “那就传令李过和周凤梧,让他们立刻赶往德州,护住漕粮。 待驱逐明皇之后,让周凤梧带三万兵马,将粮食运回京师。 让李过带领大军,给老子夺取徐州,准备进击江南!” 众人见事情已经解决,纷纷辞别李自成。 李岩却是紧皱眉头,弯腰长拜: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唉!” 李自成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看了看李岩,这才开口道: “ 你我兄弟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正大光明的说的呢?” 闻言,李岩忽然想起了红娘子。 他灵机一动,开口道: “陛下,白将军在江汉与明将左良玉僵持不下,微臣以为,可以派拙荆红娘子前往汝宁府,拙荆是在信阳州起兵的,她曾开仓放粮,深得当地百姓信赖。 派她前往,汝宁无忧也! 此地关隘林立,只要越过随州山区,便能抄了左良玉后路。 若是翻过霍山,便能抵近江汉腹心,又能威胁江南脂膏之地,如此一来,我朝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矣!” 李自成本以为李岩又要劝他停止拷饷,心中本来还有几分的阴郁。 此时听闻李岩竟然忠心国事,心中顿时暗恨: 大兄弟忠心国事,自己竟然怀疑这个老兄弟。 他心中有愧,当即便应承下来。 “红娘子有勇有谋,素来是个可以相信的,额许了,对了,你让李年也去。” 李自成走下龙椅,拍着李岩的肩膀。 “自从你跟随我起兵以来,已经好些年不曾归家了。 而今国事还需要你坐镇,便让令兄替你衣锦还乡!” 李自成哈哈一笑,开起了玩笑。 “常言道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红娘子自从与你成亲,还不曾见过令尊令高堂呢! 咱特意准许她半月时间,先过了公婆这一关,再替咱们守住了汝宁府!” 听到李自成应下,更是让自己兄长也回去,李岩蓦地松下了一口气。 “那微臣便替家兄、拙荆谢过陛下了!” 李自成哈哈大笑:“咱们老兄弟,你这么客气作甚。” 他让王德化上了茶,又让人去准备酒菜,拉着李岩坐下: “你我兄弟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一起谈过心了,今日凑巧,咱们一醉方休。” 李岩解决了后顾之忧,正要犯言直谏,听闻李自成留他喝酒之后,心中灵机一转,暗自思索: ‘我若是像早上那样直接说,怕是又要惹得陛下不高兴,既然陛下留我喝酒,何不在酒酣之时提起呢?’ 一念及此,李岩再次谢了李自成。 不多时,酒菜送上,李自成和李岩相对而坐。 王德化亲自提着酒壶,给两人斟酒。 喝到酣处,李自成直呼酒杯不过瘾,让人换上了大海碗。 北方人善酒,李自成堪称海量, 而李岩也不差。 两人将十斤装的酒坛,都喝了好几坛之后,这才都有些醉意了。 李岩借着酒意,开口道: “陛下,刘将军已经拷打出了千万两白银,足够一年军需了,您看咱们是不是暂缓一二。” “李岩啊!” 李自成换了座位,挨着李岩坐下。 他拍了拍李岩的肩膀:“你可还记得咱们起兵造反的原因?” 他虽然表现的亲切,却是说起了大明官话,意图刻意用生疏来点醒这个“误入歧途”的老伙计! 李自成叹息:“咱本是明廷银川驿卒……” (大明官话是凤阳话。) 对于自己的早年经历,李自成毫不避讳: “咱生来就是干大事的,咱舅舅高闯王,那是贩马的!” 第114章 轮回,再一次的轮回,却难逃人心贪孽 “咱自幼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咱无一不精,便是截路悍匪,咱也敢单枪匹马,上前斗一斗,在银川,谁不知道咱黄来儿的大名!” 李自成忽然说官话,李岩瞬间明白了用意,当即压住话头不提,安心的听着。 李自成讲的这事李岩知道。 自家这位皇帝,当年可没少惹事生非,按照道理,他是要升一个小吏头目的。 然而,李自成的桀骜不驯,却是彻底得罪了上司。 李自成狠狠的喝了一口酒: “兀那驿臣,不过一不入品级的小吏,竟然屡屡吃罪与咱。 那一日,咱因为吃多了酒水,醉酒之后,丢失了公文,谁知道兀那驿臣竟然上报知县晏子宾。 那狗官也不是好人,见咱本领大,竟然给咱带上两百斤重枷,想要整死咱!” 李自成想起了往事,嘴角带上了笑意: “咱本领大啊,硬是扛了两天! 那可是两百斤的重枷啊,咱硬生生的站了两天! 第三天遭不住了。” “李过见咱不妙,趁着夜色,宰了两个看守的衙役,吓得十几个衙役躲在一边,嘴里只管吆喝,却不敢动手。 李过砸断锁链,给咱解下大枷,抢了咱,背上就跑!” 虽然李岩早已知道这个往事,却也还止不住的称赞: “亳侯真神人也,胆气忒壮!” 李自成哈哈一笑: “咱叔侄两个,躲起来藏了两天,等咱恢复之后,想要回家看看婆……” 李自成猛然收住了话茬。 李岩不敢接话了,借着喝酒用衣袖遮掩住了脸面。 李岩在军中威望很高,闯军三大军师,最让将士们信服的就是李岩。 从米脂李自成老乡嘴里,李岩听说过这事。 李自成因为豪爽好客,当驿卒的薪水还不够他请客,素来都是不存钱的人,妻子韩金儿生活拮据,于是便向同村的艾举人家借了钱。 这艾举人,按理说却是对李自成有恩的,李自成幼时家贫,曾给艾举人放牧为生。 李自成当驿卒不在家,也借给了韩金儿钱财。 然而…… 李自成这一回去,不得了了。 撞破了妻子韩金儿与盖虎通奸的他,顿时大怒,带着侄儿李过,直接宰了两人。 然后为了抢回欠条,又一不做二不休,连艾举人也给宰了。 烧掉欠条之后,又抢了艾举人家里的金银,两人带着去投了军。 …… 李自成哈哈一笑,掩饰了妻子偷人的尴尬: “咱当时气极了啊!索性杀一个是杀,杀两个还是杀,于是,咱杀了两个狗男女后,又宰了艾举人全家! 咱带着银子去甘州投军,在那参将王国的麾下。 手头有银子,咱又生的大方,没多久,就深得弟兄们的推崇,王国将咱提拔为家丁,又给了正七品的把总职务。 咱该感激的啊,也打定了主意给王参将好好干。 谁知道遇上了鞑子围了京师,明皇调咱甘肃兵勤王。(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 咱想着当兵吃粮,杀敌报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咱去京都干他丫的就是! 兀那王国,咱们都走到榆中了,此狗竟然还克扣着开拔银不给,咱和李过登高一呼,兄弟们宰了王国,咱这才落草为寇……” 李自成喝的有些多了,当年的往事提起,自己也不胜唏嘘。 李岩拿过酒壶,给李自成倒了酒: “陛下,这正是微臣想说的,百姓苦啊!” 他还是有几分不甘心,想要绕个圈子继续劝谏。 李自成眼睛一瞪: “咱知道百姓苦,咱就是小百姓起来的,所以咱在襄阳建立政府,任用百官的时候,就说的很明白—— 咱们大顺,要休养生息,要给百姓活路,咱大顺三年不纳粮!” “李岩,李公子!” 李自成瞪着酒后血红的独眼,言语里带上了几分不满: “你是大家子出身,你自幼吃穿不愁,又能学文又能习武。 但是,你也该知道百姓的苦,你说说你给咱的提议,那叫是人办的事吗!” 李自成使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碟齐跳,叮当作响: “百姓有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 “咱造反的时候,那是迫于无奈,只好出下策削弱明皇的战争能力,这才焚烧百姓村寨的。” “咱们现在有能力了,该让百姓歇一歇了啊!” 李自成喘着粗气: “再说了,咱说了三年不纳粮,全天下都知道了,你让咱出尔反尔?” 李自成借着酒意,将自己对李岩的不满全说出来了。 李岩豁然一惊,却是没有想到自己和李自成的分歧竟然在这里! 他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酒意都醒了。 若不是李自成喝多了,给他说了真话,他怕是还不明白为啥呢! (在真实的历史上,李岩之死,正是与他的提议有关,就是李岩的正确提议,却在李自成心中种下了隔阂,最后惨被李自成授意牛金星毒死。) 李岩赶紧请罪。 他却是不知道,若不是朱由检的穿越,使得时空出现了分叉,才有了这一次酒会,他李岩一月之后就要被害了…… 李自成喘了几口粗气,故意等李岩结结实实的道了错,这才让他归了席位。 “你李岩是啥人,额是知道的,你是个好人!”李自成叹息: “你想的,都是为了额的大顺好!” “你怕额大顺将士绅得罪的狠了,他们会反叛额……” “但是! 百姓苦啊,哪里还供得起大军? 额不拷打那些狗官—— 谁给额饷银?!!!” 李自成使劲拍了拍桌子。 吓得一边的王德化不知道听多了秘密的自己,今晚是不是该剜了自己的眼睛,还是要毒坏自己的喉咙…… 李自成犹自怒气冲冲道: “你的提议,额知道是好的! 但是,你可曾想过,若是额今日怕了这些狗官,不敢打杀他们,明日他们就能雄起来! 等以后额的子孙,就会像朱家皇帝一样,被他们当成猴子耍!” “额就是要拷打,额就是要抄杀!” “额要让那些狗官记住了,吃了不该吃的,就要给额吐出来!” 李岩唯有叹息,这一幕与明初太祖何其相似也…… 这难道又是一个轮回吗? 人心的孽啊…… 第115章 自投罗网 “额要打断了他们的骨头,杀散了他们贪污的心,让他们以后看到银子就害怕!” 唉! 李岩在心里叹息一声。 陛下有些想当然了啊! 然而,今日这个情况,他是如何都不能继续再劝说的了。 李岩强压着自己的冲动,一顿酒顿时无味起来。 …… 李自成有些喝高了,啰啰嗦嗦的说个不停,说到了兴起,又吼又叫,桌子被拍的噔噔作响。 王德化听的是心惊胆战,只恨不得自己赶紧聋了哑了才好。 小半个时辰之后,有太监站在门口对王德化不停地招手。 王德化赶到门口一问,少倾又趋步回来: “陛下,小子们刚才送来了消息,说是宋军师来了。” 宋献策来了? 李自成一楞,他不是刚走吗? 心中思索,手上却是招呼王德化将宋献策请进来。 宋献策个子不高,素有宋矮子之称。 他精于奇门遁甲及图谶(chen)等术,崇祯十四年,经牛金星举荐,到达闯营。 他对李自成说的第一席话就是: “市井素有偈言:‘流入顺河干,陷于十八滩。若要上云天,起自雁门关。’ 将军开始起义到现在称闯王,已经验证这种说法的前半部分。现在按‘起自雁门关’一语,将军直入云霄就是此刻啊!” 李自成闻之大喜,当场拜他为军师。 宋献策将“李”拆开,编了“十八孩儿当主神器”的谶言,一举奠定了闯军内部的人心,为李自成登基称帝制造了条件。 …… 宋献策给李自成行了礼,又对李岩拱拱手,这才取出了一份书信,开口道: “陛下,有一个叫做汪箕的商人,托人找到了臣,说是自己写了一封请战书,要臣代交给陛下,那人臣已经带来了。” 王德化转呈了书信,李自成打开一看,顿时乐了。 他不由念出了声:“而今江南未定,民心思顺,草民本为徽州人,即奏一疏,乃下江南策。 但请陛下委任一张,草民愿为先锋,率兵前进,为陛下平定江南之前驱,以效犬马之劳……” 宋献策愣了下。 这封书信,他并没有打开,是以根本就不知道汪箕写了些什么。 此时,听陛下这么念,他只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李自成看向王德化: “王督,你是前明东厂厂督,这汪箕可曾知晓是何来历?” 王德化冷笑一声:“陛下,要说这汪箕,那不算个什么,不过是徽州汪家在京师的负责人罢了。” “徽州汪家?” 宋献策眉头一挑。 李岩也是惊呼出声。 “竟然是汪家之人?” 李自成扭头看了看两人:“怎的,这汪家很出名?” 李岩和宋献策摇头苦笑。 自家皇帝是陕人,对山陕商贾还是了解的,对汪家这些徽商,便是不多知晓了。 …… 徽州商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商,要比以开中法起家的山陕盐商厉害多了。 自从明朝中叶开中法被废之后,山陕商人就逐渐没落,这些年更是靠着在流寇和蛮清之间来回倒腾,才算是稍有起色。 …… 以运往边关的粮草来换取盐引,是为开中法。 早些年朝廷的盐引,几乎被有地利之便的山陕商贾独占。 开中法被废黜后,徽州商人就抢走了一大半的盐引票数。 甚至,为了对抗江南传统商人——浙商和江右的江西商人,徽州商人生生扶起了扬州——这个力压苏州的烟花之地。 商人是逐利的,尤其是又商又儒的商人集团。 自南宋之后,江南便是全球最富之地,豪门也是全球之最! 有钱,就多读书人,读书人多,当官的就多,官多权也多,权多钱也就愈多……如此套娃无穷也。 在资本的推动下,明朝定鼎没几年,不但开中法被废,甚至就连盐引制度,也已经摇摇欲坠。 赚钱供儒,儒成为官,当官庇商…… 在这无穷往复,又毫无限制的贪婪下,而今的私盐贩卖数量,竟然是朝廷官盐的数十倍之多! 将猪肉攥在手中一来一去,会留下两手荤腥。 将朝廷政策攥在手里一来一去,便崛起了无数豪门。 而汪家,则是这其中名列前茅的一员! …… 宋献策笑道:“陛下可曾听过‘无徽不成镇’这句话?” 李自成点头,遍及各地的徽州会馆,基本上每个县都有,甚至一些大点的乡镇集市上都有徽州会馆。 李岩也开口了:“还有一句‘无徽不成典’(典当铺),陛下可曾听过?” 王德化也说了一句谚语:“市井之间还有这句流传——衙门里师爷多绍兴人……典当内朝奉多徽州人……收纸锭灰多绍兴人,死娘大人多徽州人(烧给死人的纸钱灰,诅咒的意思)……” (上句语出清小说家吴趼人《沪上百多谈》) 李自成懵了。 啥意思? 这汪箕不过是给他写了一封请战书,他们这么说是啥用意? 宋献策笑了:“陛下啊,这个人臣有所耳闻,他家财数百万,当铺数十家,奴婢不计其数,怎么会带着家人去打仗?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罢了。” “兀那老狗, 竟然敢戏耍与额!” 李自成脸色一变,下令道: “李岩,你带人把汪箕家产没收,宋军师将汪箕交给刘宗敏,给他胳膊腿上给老子上夹棍、脑袋上铁箍,再放到火上烤,老子倒要看看,他能拷出了多少油水!” …… 汪箕正在皇宫午门外紧张的等着。 城内现在不对劲的很! 自从五天前,永昌皇帝下令将前朝首辅魏老爷收监以来,已经又抓了近百个当官的了! 这就算了,前几天更是下令让五户居民,供养一个大兵。 这当兵的都是天杀的,平素里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哪里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若是家中女眷被欺负了,那可是说理都没地方去说。 他当即花了钱,让自家免了危险。 然而,时局却是越来越不对了。 今天早上,有他汪家供养的大官,悄悄派人给他传了书信,说是明皇在保定狠狠的打败了大顺的军队。 眼下,正带着人朝京师而来呢! 这内外一夹击,汪箕当即决定带上家产,赶紧跑回老家算了。 第116章 恐怖的书生 身为汪家掌事子弟,汪箕知道很多东西。 自从他们培养官吏,搞掉了开中法之后,徽商的崛起就已经无可抑制了。 这些年来,在他们五大家族的带领下,徽商四处出击,几乎霸占了各行各业。 单算典当铺,他们开在河南一省之地的当铺,就足足有几近五百家之多。 描述徽商典当行的绘画 (明万历朝河南巡抚沈季文奏疏原文:……今徽商开当遍于江北,……见在河南者,计汪充等二百三十家。 徽商崛起始于弘治五年叶淇废掉开中法,距这份奏疏百年左右。这封奏疏距离明末还有四五十年时间。 越是战乱时期,典当行越是吃香,这个五百家是作者根据资本逐利性预估的。) 而河南道,不过仅仅8府12州96县! 汪箕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李自成抓住拷饷,若不然,以李自成的困境,怕是要腾出手专门对付他们徽商了! 再说了,早几年革左五营投降,他们徽商可没干好事,逼得人家再次反叛的仇,这些流寇岂能忘记了! 如此既有前仇,又有后怨! 农民军不扒了他们的皮才怪呢! 汪箕抽了抽面颊: 虽然房产什么的一时难以折现,但是,只要带走了契约,留下家仆照看,就该没事。 再说了,这都是宗族里的财物,又不是他一人所有的! 只要带走了现银,余下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 汪箕想要逃回去,却也是需要计谋的。 他总不能大摇大摆的拉着几百车的财货出城吧! 于是,那些官吏们给他这东主出了一个主意——以帮助李自成打江南为理由,带走财货! …… 汪箕焦急的来回走动着,也不知道塞给宋军师的两锭金元宝能不能成事…… 汪箕正在胡思乱想,却见宫门左侧的角门打开,一员身穿铠甲的大将走了出来。 由于李岩素来清净,不喜欢出风头,是以他这个大顺朝绝对实权的大人物,见过他的却并不多。 汪箕也不认识他。 就在此时,守卒们开口了: “小的们给制将军行礼了。” 守在宫门口的军士,纷纷弯腰给李岩行了礼。 汪箕眼睛一亮,制将军? 这可是大顺军中的顶尖大将啊,仅次于权将军的存在。 他急忙堆满了笑容,悄悄从袖口里摸了两个五十两重的金元宝,走上前去: “小的汪箕给大将军请安!” 借着弯腰作揖行礼的机会,汪箕将一百两金子塞到了李岩手中。 他想要让这大将军帮自己说几句好话,让他尽快逃离这个樊笼。 一百两金子,买一句话而已,足够了! 李岩双手一沉,只觉得手中多了五六斤东西,指腹摸了摸,还光溜溜的。 他低头一看,嘴角顿时翘起——竟然是一百两黄金啊! 不愧是江南大族,这一出手就是千两白银! “你便是汪箕?” 李岩嘴角噙笑,玩味的看着汪箕。 汪箕一看顿时有些懵了。 而汪箕带来的家丁,却是紧张的将手伸进了衣襟内。 李岩余光一扫,就知道自己若是强硬的话,这些家丁必然会悍不畏死的攻击他,好让汪箕逃走。 当即,李岩一声大喝: “好你个汪箕,本将身为中军制将军,乃是二品高官,你一个区区商贾,见了本将军也敢不跪?” 汪箕本来有些惧意,甚至想要在家丁的掩护下逃走,猛然听闻李岩只是在意自己没有下跪,顿时心中大定。 他再次弯腰作揖:“好叫李将军知道,小的是监生,按照国律,那是见官不跪的。” “呵!” 李岩一声冷笑,就在兄长李年带人赶过来的时候,却是指着皇宫道: “本将乃是大顺的官,你这出身却是前明所赐,你想拿前朝的剑,来斩我这今朝的官?” 正要过来查看的李年愣住了,他猛然从小弟的话语里琢磨出了不对劲,当即招来亲兵,细细吩咐几句。 李岩用手环指跟随在汪箕身后的家丁: “还有你等,不过是一介家奴,见了本官也敢不跪?” “可是以为本官的剑不利否?” 原来是个死要面子的。 汪箕心中大定,市井传言果然不靠谱。 都说这李岩是一个淡泊名利,素来清微淡远的很。 今日一见,竟然是个如此在乎虚名之辈! 汪箕笑了笑,朝后面微微摆手,示意家丁们放下戒备。 他弯曲着双腿,缓缓跪了下来:“前朝监生汪箕,给大将军请安了。” 身后一众家丁,也纷纷跪倒在地,嘴里说着请安的话语。 而李年,已经带着亲兵们隐隐将汪箕等人围了起来。 守卫在宫门口的闯军士卒见到李年有了动手的迹象,纷纷手持武器,随时准备支援。 李岩见到大局已定, 不再虚与委蛇,当即大喝一声: “来人呐,将这群乱贼全数拿下,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汪箕身后两个身手不凡的家丁刚要暴起,就被李岩一脚踹倒在地。 十几个家丁怒吼一声,纷纷从怀里掏出短刀,朝着李岩冲去。 为首的一个更是急吼道: “家主速走,我们来拖住他们!” 然而,却见李岩和李年两人,连腰间长剑都不抽出来,迈步冲入人群,宛若闲庭散步一般,或是掌劈或是拳砸,或是指点,或是脚踹…… 不过两三个呼吸,汪箕带来的悍勇凶徒,就纷纷捂着伤处倒在了地上。 速度快的周围的士卒都没有反应过来。 甚至,汪箕还来不及爬起来逃跑,李岩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还要跑吗?” 李岩笑靥如花。 卧槽! 这个书生是杀神! 汪箕只觉得一股凉气,沿着脊椎冲到了脑海…… …… 宋献策腿短。 待素有宋矮子之称的宋献策走出皇宫,见到的就是汪箕一干人等,已经被五花大绑了。 “李兄真神人也!” 宋献策真心夸赞道。 “不敢,不敢,些许微末拳技,当不得宋兄夸奖。” 李岩谦虚一句,开口道: “宋兄,这人我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抄了他的财产,好回复陛下呢。” 宋献策急忙拱手:“李兄请便,李兄请便。” …… 第117章 作妖啊,又是这一招?有本事你收回去 很多人都知道李岩谋略不凡,却不知道,李岩的家族乃是正宗武术世家。 李岩出生的怀庆府河内县唐村,有一座千年古刹,名唤《千载寺》。 这是一座武寺。 若说后世的少林寺以上市公司而闻名海内外,这千载寺的武术,在古代名声更甚。 只不过待到清初,蛮清一把大火,焚毁了这座千年古刹之后,千载寺才彻底消亡在时空长河里…… 徒留下无数武术流派…… 兄弟们我学废了,表演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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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废了,你们废了吗?) 李家家族庞大,秀才、庠生(xiang)、贡生十数人。 作为当地大族,李家平素里供奉千载寺颇多,甚至数代人都拜师千载寺中负责传承武术的三圣门为师。 在当地县志中,不乏有李家族人长于武术,分赴各地传教武术的记载。 李岩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自身武艺自然不俗。 父子几人更是改进无极拳,创造了太极拳。 李岩很有武术根骨,他甚至还改良了父亲李春茂创造出来的太极拳,名为《太极拳养生功谱》。 而今的闯军内,可不单单只有李岩兄弟俩做将军。 还有李自成的中军右威武将军李友,这是李岩同族疏堂兄弟。 讨北将军,后来被封为制将军的李牟,以及果毅将军李仲、李年,这三人是李岩的兄弟和堂弟,果毅将军陈奏廷,这是李岩姑家表兄。 要知道整个大顺,也不过才区区九侯七十公伯。 这其中还有一些文职、一些降将,李自成为了拉拢他们,也是给了爵位的。 单单一个李岩家族,有史记载的将军,就占了六人之多! 李岩众人若是没有能耐,李自成会让他一个外乡人,占了这么多高位吗? 权力的巅峰,没有傻子。 …… 德州城外。 正对着明军的城门紧闭,而另一侧对着闯军的大门却敞开着。 甚至,城头上兵卒已经对着明军拉开了弓矢、架起了火枪、大炮,一副只要他们敢靠近,就要动手驱逐的架势。 此地,不欢迎明军! 朱由检勒住了战马。 而运河的另一边,李过也勒住了战马。 他承认自己输了明皇一次,被明皇的假动作给耍得团团转。 但是,这一次明皇的打算,定然是不能实现的! 德州守军,早已派人带着土地田册,给他表达了抗拒明皇,恭迎顺军的决心。 两方人马隔着区区十几丈宽的运河,彼此对峙。 朱由检看了方正化一眼,开口道:“老方,可敢与朕喊话?” 方正化哈哈一笑:“老臣乃是陛下的奴仆,别说是对贼子喊话了,便是陛下要老臣去死,老臣也不会皱了眉头。” 朱由检点点头,他相信方正化。 “老方,告诉李过,朕……让李过免送,还有……” 方正化拨转马匹,径直到了运河边: “兀那贼子,可敢出来一唔?” 十几丈宽的运河,莫说是喊话了,便是对方脸上长了一个痦子,也是能够清楚的看到,更别说方正化这武将吐气开声的大吼了。 李过眉头一皱,身边亲兵解下战马上的弓箭,跃跃欲试道: “亳侯,让小的出手,让我一箭射死这老太监!” “哼,一个太监都敢直面我千军万马,我李过又岂惧他!” 李过制止了手下的提议。 身为武将,他知道以方正化的身手,寻常的弓箭怕是射不中他! 更何况,就算他偷袭得手,他的威名也会全部坠地了。 以后人们再提起他一只虎,那不是成了小人的代名词了么。 李过拨转马匹,来到运河边,与方正化隔河相望。 “某乃大顺亳侯李过,敢请明皇一唔!” 方正化呵呵一笑,开口道: “若是李自成来了,陛下自是要见上一见的。” 言语里的意思,就是李过还不值得皇帝亲自出面。 李过气结,转念一想,这不是明皇变相的承认与自家叔父平起平坐了么! 他挑了挑眉头,却没有搭理方正化的这话。 方正化嘿嘿一笑,也不管李过搭理不搭理,再次开口道: “陛下有旨,李过你千里送行,护卫了一路,也是辛苦了,这便免送吧。” “你!”李过快要气炸了。 兀那明皇,欺他太甚! 便是戏耍了他还不够,还要再杀人诛心吗? 方正化拨转马匹欲走,却再次勒住战马,又幽幽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了,你那孩儿不错,护卫的陛下很是满意!” 方正化嘴角带着坏笑: “陛下托我问问,你可还有孩儿,陛下身边还缺一大汉将军。” 李过大惊。 啥? 他只有一个儿子,一个义子。 与明皇交过手的,只有义子李来亨。 来亨据说不是战败后逃出去了吗? 为何方正化这么说? 他凝目一看,却是越看越心惊。 远远的看去,只见明皇身边,一个白衣小将,身形很像李来亨。 见他看去,那厮微微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却不是李来亨又是何人? 汝个丫头养的! 李过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再仔细一看,李过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去! 只见刘体纯这个右营右果毅将军,正一脸憨相的骑马跟在明皇的左侧,与李来亨一左一右护持着明皇。 而错后一个身位,正扛着大纛的,除了猛将郝摇旗,还有谁? 他再仔细看了看,却又见到一个熟人,不是牛成虎,却是何人! “我尼玛!” 李过一声国骂出口,一股淤血憋在了嗓子眼处。 狗日的! 敢情我大顺好不容易培养的大将,竟然一股脑的跑到了明皇手下? 汝母婢,作妖啊! …… 保定。 大明战旗林立,区区一万余人的小势,却压得周凤梧的十万大军不停地后退着。 周凤梧脸色阴沉的厉害。 狗日的明皇! 这尼玛,这是一招鲜吃遍天啊! 要不是明军在阵前赶出了上千头耕牛、驮马,俨然一副再用“爆牛阵”的模样,他周凤梧一定会下令全歼明军的。 对! 就是明皇太无耻了,他爱惜手下,这才不敢动手的。 一定是这样…… 第118章 明皇已成贼寇 周凤梧心虚啊! 这些天来,他四处派人搜索逃散的军卒,晓之大义,劝他们归营,终于将只有六七万人的残军,给再次恢复到了十来万的规模。 周凤梧心累。 狗日的明皇一招爆牛术,将他们左营十五万人马,给削的只剩下这么点人了…… 作妖啊! 而今别看他“兵强马壮”,然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这尼玛全是虚的! 被爆牛术和飞天术吓没了战心的士卒,还不如给寻常农夫发根烧火棍厉害呢! 若是给他时间,让他带着手下慢慢围剿一些山贼,只要胜利的次数多了,未必不能将士卒们吓掉的胆魄,再给练回来! 然而,前天陛下来了一纸命令,他不得不抽调走没有与明皇对上的最后三万精锐,直奔德州,跟随李过拯救德州漕粮。 周凤梧长叹: 而今,他虽然广立战旗,做出了兵强马壮的模样。 然而,自家人知道自家的根底——他手下能打的,或者说是没被明军爆牛、飞天,两大战术吓破胆的,也就区区万吧人罢了。 其他的,都是滥竽充数之徒。 他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只消爆牛阵一出,顷刻就要大败! 就算而今只是对峙,将吏们都几乎快要镇压不住躁动的士卒了…… 王家彦骑在马上,只是将闯军逼退了数十里之后,却也不下令进攻,就这样与周凤梧对峙着。 保定城,城门大开。 最后一批人员,正在有条不紊的撤离。 当初,皇帝陛下大胜闯军,保定城外遍地都是耕牛、驴骡、驮马。 吓破了胆的闯军,骑上马就逃,将大量牲口都留在了城外。 甚至连大营都丢下了…… 范景文当即安排士卒,四处抓捕牲口,短短几天时间,竟然找到了上万头堪用的牲口。 这可帮了他的大忙了! 有了大量的牲口,撤离就进行的很快。 当最后一个跟随他们远赴南阳的百姓,踏出了城门,范景文长出了一口气。 他大手一挥,下令道: “点火焚城!” 军卒们手持火把,从衙门开始点燃,依次朝着四门推进。 熊熊的火焰,吞噬了这座千年古城…… 鞑子即将到来,坚壁清野是唯一上策! …… “马总兵!”王承恩唤道。 马岱已经从蠡县归来,闻言,他急忙出列:“末将在,请王公公吩咐。” 王承恩伸手拍了拍马岱的肩膀: “陛下知晓你的事情后,说了八个字‘舍家为国,侠之大者’! 陛下让咱家转告你:将军的大义他已全部明白,特意吩咐让咱家询问你的意思,可愿去陛下处听差?” 听了王承恩转告他的皇帝话语,马岱瞬间红了眼睛。 一个独守孤城,直面千军万马都不曾落泪的汉子,哭的稀里哗啦的。 为了坚定军心,他亲手处死了全家十一口人啊! 他那操劳了一辈子的白发老母,得知他的心迹后,为了不连累他,毅然上吊自尽,他的婆娘,最后吻了他的面颊,毅然喝下了毒酒,他那三岁的娃子,被他亲手扼死…… 一家十一口人啊! 全数死在了他的面前,他的手中…… 他马岱本是榆林军户,一步步积累军功,做到了总兵的位置上。 本以为跟着他吃苦受罪的家人,终于可以享福了…… 却不想…… 他要亲手终结了家人的性命! “娘啊!我对不起你啊…孩儿是军人,穿上了这身铠甲,身已许国,担不起母亲的重量…” “红云,我别无选择呐…你是我的妻,可是那里还有千千万万的妻,我是将军,我不死拼,谁来报效国家,解救百姓啊…” “磊子,石头,小荷,你们别恨爹爹,爹爹这辈子欠你们太多……下辈子,阿大再做你们的父亲…做一个好父亲…” …… 马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苍天,你有眼吗?我愿用生命,来换回我的家人啊……” …… “唉!” 王承恩长叹一声。 他静静的等着,马岱背负了太多压力,让他宣泄出来吧。 这种感觉,他懂。 当初闯贼围了京师,他也生出了死心…… 若不是陛下有法子逃出京师,他此刻早已臭了…… 张罗俊冲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有人迅速跑到了大车边,仔细辨认一番后,抱过来两个大坛子。 张罗俊接过一个,走到马岱身边: “马兄,战死的兄弟们太多了,愚弟无能,无法将尊亲的骨灰分别安置,只得装在了一起。” 闻言,马岱猛然抬起头来。 他通红着眼睛,满脸泪痕,鼻涕也流到了嘴边,却顾不得擦一把。 “这……这是……” 马岱哆嗦着嘴唇,双手颤抖的厉害。 “这一坛是令高堂、尊夫人和如夫人们,另一坛是……贤侄们……” 张罗俊脸色也很不好看,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当时贼子围城,大战不休,战死的士卒太多了,又怕尸体不处理,引起了瘟疫。 只得采取下策,焚烧了事。 纵然他有意安置马岱家眷的骨灰,奈何木柴不足,只能一起焚烧…… 骨灰搅在了一起,却也只能这样保存了。 马岱抱着骨灰坛,泪水滂沱而下。 …… 痛哭一番之后,马岱将骨灰交给了张罗俊,请他代为保管,自己却带着数百残军,押着一辆囚车,直奔武强县而去。 陛下需要他,国家需要他…… 儿女私情,待我报效国家之后,再结庐长伴坟前…… …… 武强县。 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不多,若是说衡水,那就全民皆知了。 此地与衡水比邻。 朱由检已经破开了武强县城,他端坐县衙大堂。 看着被押到自己面前的知县许瀚鄯,开口道: “朕本天子,你乃朕亲命牧民官,焉何城头悬挂闯贼旗,又顽拒天兵入城,不怕朕灭你全家吗?” “哈哈哈哈哈!” 许瀚鄯却哈哈大笑起来。 郝摇旗大怒,一脚踹在他的腿弯上,将他踹倒在地。 许瀚鄯痛呼一声之后,却依旧还大笑不止。 “麻辣隔壁!” 郝摇旗怒骂一声,捏拳上前,就要暴揍。 朱由检制止了他:“郝大个,让他说!” 第119章 想名垂千古?朕让你遗臭万年 许瀚鄯怜悯的看着朱由检,笑的面红脖子粗,许久之后,他才止了笑: “你说你是天子,你可知道,就在这北直隶,不过七十个县十九个州,你可知道前年鼠疫横行,就足足有七个县的知县病死。 有的甚至阖门病死,无人收尸,所在门庭昼掩,磷火夜青”。 “你去年下令让龙虎山张应京真人举行法事,然则却有何用?” “别的不说,单单这武强,便死了三万余人,城中百姓几近一半!” “你说你是天子?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某身为东林士子,岂能认你这个刚愎自用、昏聩无能、残害忠良的昏君!” “我许瀚鄯,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能丢!” 许瀚鄯说完,又张狂的大笑起来。 朱由检叹息一声。 横行了数年之久的瘟疫,对大明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啊! …… 朱由检望着破口大骂许瀚鄯,久久不语,甚至打定了放他一马的主意。 如此敢于直谏者,不该斧钺加身啊! 就在此时,方正化疾步而来,附身朱由检耳畔,低语道: “陛下,臣在后院……” “什么!” 朱由检脸色大变,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贼子狗胆!” 许瀚鄯自从看到方正化进来,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了。 此时听闻皇帝大喝,脸色更是苍白的厉害。 方正化手一挥,有士卒鱼贯而入,一箱箱金银摆在了大堂内。 “三十六万白银,七千黄金,珠宝无算,更有田产地契两箱!” 朱由检脸色铁青的厉害: “你骂朕,朕不生气,因为你的言语里,还是对百姓深有同情的! 但是!” 朱由检端起桌上刚刚被倒的热茶,泼在了许瀚鄯脸上: “这就是你的亲民?这就是你的犯言直谏?这就是你身为东林的气节?” “汝母婢!” “便是喝血的蚂蟥,也没你这么阴狠!” “大灾啊!这是天下大难啊! 你个狗东西,竟然短短两年时间,就贪敛了这么多钱财?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许瀚鄯被滚烫的热茶兜头浇了一脸,脸都烫红了,却也不敢呻吟一声。 他浑身瑟瑟发抖,连开口求饶也不敢。 他本来打定了主意,想要搏一个忠义的表现,崇祯历来好义,自己虽然背叛了他,更是组织大军,武装守城,不让明皇入城。 但是,只要是自己表现的威武不屈,崇祯必然不会杀了他的。 这是十七年时间,他们总结出来的经验! 谁知道…… 城内死了那么多人,正是吃绝户的时候。 空了那么多田产、房屋、商铺、财货。 这可都是攒下家产的好东西,自然不缺销路。 身为知县,他岂能少了饕餮一顿! 别说是绝户了,就算还有旁支在,想要继承家业,岂能少了他三成的好处! 要不然,谁能继承?谁不能继承? 还不是他一言而定! 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积攒了百万家资,一部分已经运回了老家。 剩下的一部分还不待起运,闯军就打到了北直隶。 他无奈之下,只好藏了起来…… 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埋在后花园里,还来不及送回老家的钱财,竟然被方正化找到了…… 天亡我也! 许瀚鄯越想越怕,竟然都快要跪不稳了。 郝摇旗瓮声瓮气道: “许知县当真好手段,竟然如此大发国难财!” 他挖苦许瀚鄯一句,又对朱由检道: “陛下,这狗贼比俺当流寇时,还要凶残,陛下,让俺砍了他的狗头吧! 俺一定先拆了他全身的骨头,再慢慢割下他的狗头!” 许瀚鄯一听,吓得哀嚎一声,黄汤齐流,大堂内顿时骚臭难闻。 “杀了他?” “哼!” 朱由检一声冷哼:“杀了他不是成全了他的名声,人家只消在书里写一句——某年某月某日,某地知县率兵抵抗朕,被朕怒而残杀,就能洗白了!” (这还不是写书人一句话的事! 忒简单,忒容易! 笔杆子在手,想诋毁谁就诋毁谁! 没看到江南那些文贼是怎么写崇祯的么! 小金库内藏了3700万锭白银,每锭500两,上铸永乐年号者有之、嘉靖者有之、万历者亦有之! 为了增加真实性,最后还来一句:某某眼见,某某说,吾怀疑为讹传…… 啧啧啧! 这数据,有零有整,还有理有据,时间地点人物都给安排的妥妥的。 乍一看,合理! 再一看—— 汝母婢! 明一斤596.8克,如上共计69万2131.25吨! 而截至22年,全球白银总储量才56万吨。 嗳日忒怼! 朱由检果然该死,给后世五百年的都提前挖完了,他不死谁死?) …… 朱由检话语一出,许瀚鄯更害怕了,急忙头如捣蒜,苦苦哀求起来。 朱由检看也不看,冷哼道: “左右,与朕扒光了他的衣服,给他吊到城门前去,让全城百姓都看看,这狗官是个什么模样!” 许瀚鄯更加害怕了,一旦如此,他全完了。 当即怒吼道: “朱由检,你不会得逞的!” 说完,他伸出舌头,就要嚼舌自尽。 然而,有方正化、郝摇旗这等凶人在旁,他又岂能得逞! 方正化伸手一捏,就给他下巴卸掉了。 郝摇旗慢了一步,也不恼,自顾自脱了臭熏熏的布袜,两个接起来,当成了绳索,直接勒住许瀚鄯的嘴巴,在后脑勺处绑死了! 这下,他想要自尽不成,反倒是被熏得干呕连连。 许瀚鄯扭动着四肢,想要逃脱,然而他一个瘦弱的文人,哪里抵得住如狼似虎的大兵,当即给剥成了脱壳虾米,捆了起来,推出了县衙。 兵丁们敲着锣鼓,嘴里吆喝连连: “父老乡亲,老少爷们,都快来看一看啊,狗官许瀚鄯鱼肉百姓,枉顾陛下重用之恩,只顾着贪赃枉法,残害生灵,陛下下旨,将他吊起来示众啦!” 百姓们最喜欢看热闹,尤其是看当官的丑闻。 伴随着铜锣声,全城百姓闻风而动,跟随着被脱得光溜溜的许瀚鄯,直奔城门而去。 偌大的武强县,竟然万人空巷! 许瀚鄯被吊了起来,光溜溜的他,一览无余。 城外,挤满了百姓,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大寡妇小媳妇们捂着眼睛,还要张开手指,从指缝里偷窥,嘴里还窃笑连连,另一只手还指指点点。 “我滴妈呀,就这个芝麻虫!“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竟然还娶了十几房小老婆?” “轰!” 众人顿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大笑,震散了虚空,音浪,让树上新发的嫩芽都掉落在地。 许瀚鄯面如死灰…… 完了! 全完了! 这下不但自己要死,后人再也无法抬起头来。 他的家族,自今而后,也将绝于仕途…… 第120章 王老夫子的机缘 马岱带着老部下,行走在北国大地上。 半数带伤的军卒,身上的白色绷带,都变得脏兮兮的,宛若泥土的颜色。 一到了冬季,北方总是黄尘随风而起,严重的时候,甚至吃嘴饭也不得安生,嘴里的沙子咬的咯咯吱吱作响。 军卒们满脸灰尘…… 马鹏胳膊上打着厚厚的绷带,用绷带套在脖子里,吊在胸前,单手驱马到了马岱跟前: “总兵,前面十几里就是武强了,可要休息一下?” 马岱军中的副将早已战死,甚至连游击都没了,此时说话的是他的亲兵队正马鹏,刚提拔上来没几天。 也是马岱从榆林带来的最后一个家族子弟…… 原来的队正,早战死了…… “就剩下十几里了啊。” 马岱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渗到了脸颊上的伤口处,火辣辣的。 “告诉儿郎们,武强就在前方,咱们都加把劲,一口气赶过去!” “好咧!”马鹏应了一声,双腿夹紧马腹,单手扯着缰绳,控制战马掉了头。 这一手操马术,漂亮极了! “兄弟们,总兵有令,咱们再加把劲,一口气赶到武强啦!” …… 已经三天了。 围观许瀚鄯的百姓,还是人山人海。 时不时就有人上前用细棍戳他几下,开始的时候,还能惹得许瀚鄯含糊不清的呜呜几句。 一双瞪得血红的眼睛,似乎要将这些百姓全都记在脑海里,好秋后算账! 被脱得光溜溜的昔日知县,又哪里还有了威风! 最开始还有人害怕,后来渐渐胆大的百姓,甚至弄来马尿狗屎,浇他一身。 许瀚鄯彻底被昔日不看在眼里的屁民,治的没了脾气…… 哪怕有军卒为了防止吊死他,时不时将许瀚鄯放下来休息一会,给他灌水灌食物,好让他恢复体力。 但是,任凭人们如何捉弄,许瀚鄯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只有在屎尿泼向面颊的时候,才扭头避开。 “哟,有军爷来了!” 人群正觉得索然无味,忽然有人大吼了一声。 众人急忙看去,只见一只伤痕累累的残军,正迤逦而来。 为首的大将,一道刀疤斜着从额角,划到了下巴,刚刚结疤的伤口,凶煞极了。 “王老夫子,快看看这是哪一个将军?” 人群里,有人对着一个老头喊叫起来。 王老夫子并不老,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罢了。 只是,生活的艰辛,岁月切割的沟壑填满了脸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头。 他哪里是什么夫子哟。 王老夫子读了几年书,连童子试都没过,家里实在是供不起了,遂断了读书的念想。 平素就靠着在县衙外面的街角处,摆一张桌子,替人写信为生,偶尔也帮着衙门誊抄一些告书啥的。 赚个糊弄肚子钱。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平素都被人瞧不起的王老夫子,这些天来却大出风头。 因为识字人不多,见城门口人多,将写字摊支在了这里的王老夫子,时不时就被人喊去读明皇新贴出来的告示。 一来二去的,王老夫子算是终于找回了自己当年入学读书时的心气。 实在是——兜里有铜,腰板硬挺啊! 昨天,明皇决定开仓放粮,城内百姓,人人可以前往领取百斤麦子。 王老夫子将这个告示的意思说出来之后,众人顿时沸腾了! 一人一百斤麦子啊,省吃俭用一点,足够吃大半年了! 现在武强的粮价,一石麦子,足足五两三钱银子啊! 米价更是高达七两! 百姓一高兴,作为“识文断字”之人的王老夫子就有好处。 兜里只要是还能摸出铜板来,百姓们都丢给了王老夫子或多或少的铜钱,以示谢意。 就那么一会时间,王老夫子都收到了几百枚赏钱,对他来说,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暴利!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王老夫子嚷嚷着,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他眯着眼睛,手搭凉棚,仔细一看,只见三角将旗上偌大的一个“马”字。 “马将军?” 王老夫子想了又想,试探着道:“该不会是蠡县那个马总兵马将军吧?” “蠡县的?” 叫的最欢的青年们,沉默下来。 这些天来,皇帝派了大兵,四处去将贼子围城以来的故事,宣扬了出去。 更是高竖大旗,说什么鞑子即将到来,还要再屠天下,让百姓们跟皇帝一起走云云。 城门处,就有人讲了这马岱马总兵的事情。 这是一个硬汉子啊! 话语间,马岱就到了城门前。 有人推了王老夫子一把。 被推出人群的王老夫子,强忍着打哆嗦的双腿,双手抖若筛糠一般的抱拳行礼,结结巴巴道: “敢……敢问,将军……可……可是榆林……马总兵?” 马岱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他捏紧拳头,上举过头,做了一个停止行军的手势。 “马鹏,留下带军。” 说毕,马岱自顾自的下马,带着几个小兵,押着囚车进城了。 王老夫子孤零零的站在人群前,正不知道该不该退回去。 却见一个吊着胳膊的军吏,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我家将军赏你的。” 马鹏随手抛出了一小块几钱重的碎银,咧嘴笑了一下。 平白得了几十枚大钱,王老夫子的胆子大了起来,壮着胆子道: “敢问军爷,大将军真是榆林马总兵?” “那还有假!” 马鹏乐呵呵的道:“你咋知道我家将军是榆林的呢?” 见王老夫子得了赏钱,顿时人群里有人抢答道: “皇爷他老人家,没少派人讲马将军的故事呢!” 马鹏笑了,泪水却止不住的滑落: 众人皆知—— 这是将军该有的名声啊…… …… 县衙内,朱由检正在查看账册,方正化趋步进来,道: “陛下,马总兵进城了。” “哦?”朱由检一楞:“按照路程推算,他不是该下午才到吗?” 他嘴上说着话,身体已经站起,众人急忙跟上。 方正化跟在朱由检身后: “想来马总兵应该是少休息了一站,这才提前几个时辰赶到的。” 第121章 朱由检给李自成送炮 “郝大个,去牵马,朕亲自去迎接他。” 朱由检急切吩咐道。 马匹就在县衙马厩里拴着。 不多时,郝摇旗就赶了几匹马出来。 “走,我们一起去!” 朱由检翻身上马,正要走,又扭头看向站在一边,不知道做什么好的李来亨。 “李家小子,跟朕一起来。” 李来亨愣了愣,双脚下意识的朝空余的战马走去。 护卫在朱由检另一边的郝摇旗,嘴角勾了起来。 而在前面领路的刘体纯,听闻皇帝的话语之后,想要扭头看看,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耳朵动了动,当听到马蹄赶上来的声音后,嘴角勾起了笑容。 …… 马岱刚刚进城,就见一行人骑着马,迎面而来。 仔细看去,中间那骑着黄鬃马的,不是皇帝还是何人! 他翻身下马,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将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在了黄土道路上。 “罪臣马岱救驾来迟,以至于陛下流离失所,罪臣该死!” “快起来!” 朱由检匆匆翻下马背,朝着马岱奔去。 他下马时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脚步有些踉跄。 郝摇旗赶紧一把扶住了皇帝。 这一幕,被马岱身后的亲兵看得清清楚楚。 囚车内,披头散发的汉子,眼睛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朱由检将马岱拉了起来,更是弯腰拍去马岱膝盖上的灰尘: “将军是天下豪杰,何须如此,何须如此!” 看着真情实意毕露的皇帝,马岱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陛下,都是臣……” “好了,好了,咱们君臣,没那么多客套。 走,咱们去县衙喝酒!” 朱由检马也不骑了,拉着马岱,朝县衙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扭头吩咐道: “带刘芳亮来见朕。” …… 县衙内,简单的置办了一桌酒菜。 马岱和朱由检相对而坐。 马岱听完了皇帝的规划,微微沉思一阵,开口道: “陛下,南阳前番大战连连,百姓损失颇多,陛下沿途迁徙百姓,充实南阳的做法,臣看可以。” “南阳这地方,早前秦国夫人儿、媳,在河南围剿流寇的时候,臣也在军中,南阳水流众多,自先秦楚国时期,就开始修建水利,此地若是认真经营,的确是一个争霸之基。” 听了马岱的话,朱由检叹息了一声。 秦国夫人就是秦良玉,被原主封为一品夫人,也就是俗称的国夫人。 秦良玉儿媳张凤仪,死在了这里…… 张凤仪本是抗清英雄辽东巡抚张铨之女,张铨被俘后不屈自尽,张凤仪被白杆兵救走,后来成了秦良玉的儿媳。 “朕有意命秦老夫人为四川总督,赐尚方宝剑,节制巡抚、督抚诸官,并皆可先斩后奏,你以为怎样?” “不可!” 马岱惊呼道:“陛下,云贵川此地,素来土司交处,权力极其复杂,秦老夫人固然忠义,然而此举无疑是将老夫人架在火上烤,非但不能建功,怕是……” “怕是为人所趁啊!” 云贵川的形势,要比任何一地都更加复杂,既有汉官,又有土官,再加上张献忠,以及那些心怀不轨的土司们,历来都是一个火药桶。 没看到奢安之乱前前后后折腾了那么久么! 朱由检叹息,又是该死的党争! 马岱想了想: “陛下,秦老夫人麾下的白杆兵,乃是天下精锐,唯一掣肘秦老夫人的,便是钱粮不足。 而今,川中不宁,陛下却又不能将秦老夫人放在总督的位置上,以免她被宵小所趁。 以臣看来,不若陛下新设一临时职务,命秦老夫人为剿总,并规定川中财税,暂拨秦夫人处。 并明文待时局平定后,再归原司。 如此,即可重用秦老夫人,又因为只是临时职务,也不会让别人眼红。” 朱由检苦笑。 搁后世,这可是个挨骂的位置。 但是,仔细想想,直接任命秦良玉为总督,的确是欠妥了。 要知道,当年秦良玉勤王,原主设宴款待,秦良玉亲口说:别人都说她是妇道人家,朝野上下都排挤她…… “老方!” 朱由检挥手招来方正化: “立刻写一封圣旨,封秦良玉为忠贞侯,暂为川中剿总,赐尚方宝剑,节制全川,全川各地财赋,暂解秦良玉处,待川中时局平定,再各归原司。” 方正化急忙去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朱由检让人将刘芳亮带了过来。 “听说你拒不投降于朕?” 朱由检捉着酒杯,淡淡道。 “唉!” 刘芳亮一声长叹:“请陛下成全罪民之义。” 若是明皇不曾表现的这么犀利,他倒是真的愿意投降。 然而…… 现今不行了。 “朕不杀你。”朱由检将酒水一饮而尽。 刘芳亮愣住了。 啥意思? “朕的爆牛术如何?” 刘芳亮虽然闹不明白明皇打的什么主意,还是实打实的回答道: “无非是古时火攻之加强罢了,无甚难处,陛下使用一次之后,天下豪杰皆可模仿矣。” “哈哈,你倒是个实诚人!” 朱由检笑了: “若是加上朕那没良心大炮呢?” “什么意思?”刘芳亮瞪大了眼睛。 “朕放你走,并送给你一门没良心,和爆牛术的要领,但是,你得为朕办一件事。” 朱由检放下了酒杯。 “你不怕我拿了东西,送给闯王?”刘芳亮尽量斟酌着语言,以免刺激朱由检。 “呵呵。” 朱由检嘴角勾起:“朕既然是送给你,自然是要借你之手,转给李自成的。” 刘芳亮明白了: “陛下是要让我们大顺,用在打鞑子的战场上吗?” “你也可以来打朕!” 朱由检轻笑。 低级玩意而已,克制的办法又不是没有。 只要能杀鞑子,送给李自成全套的又怎样! “陛下可以提要求了。” 刘芳亮再次叹息。 好皇帝啊,可惜他不能投! 朱由检:“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朕的要求只有一个,李自成抓的秦王等人,必须放掉。” 刘芳亮大喜。 他们本就没打算杀掉这两些朱家人。 他试探道:“那朝臣呢?” 朱由检冷笑:“李自成进军途中抓获的大臣,也在此数之列,至于京官,他们不是已经是你大顺的官了吗?” 刘芳亮嘴角勾起。 利益交换达成! 第122章 江南的决断 ps:感谢行者兄弟打赏的“秀儿”,感谢其他兄弟们送的礼物,我知道番茄的读者大都是学生,兄弟们的心意我领了,还请大家理性!大部分兄弟们都没有经济能力,催个更,没事点个免费的小礼物,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南直隶。 常熟城外,绛云楼。 江南文首钱谦益,与一员外打扮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此人名唤汪然明。 在正史中没有此人的记载,因为,他非士人。 然而在江南文人记述中,此人却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 着名的“黄衫客”就是此人! 出身徽商大族汪家,更是汪氏嫡系子弟的汪然明,不但财大气粗,更是能量大的惊人。 他置办了几艘富丽堂皇的画舫,请大儒题名“不系园。” 意为流动的园林。 能够踏上不系园上的,要么是高官显贵,要么就是士林名人,高僧名道,无一不是举手投足,便能引起一场地震的一方大佬。 而不系园内作陪的女眷,更是名动江南的名妓。 江南尤其是苏杭扬州一带,素来都以红楼出名,着名的秦淮八艳,便是这样的出身。 汪然明这些年来,笼络了很多名动天下的“艳妓!” 比如:柳如是,王修薇,杨云友、黄媛捷……等等。 至于复社、几社、东林等士林集会,汪然明也是幕后的金主之一。 有钱、有闲,又有名媛,与汪然明交好的士林人物,无一不是名动天下的名士。 比如:钱谦益、陈继儒、董其昌、吴伟业、张岱、李渔、陈洪绶等等…… …… 今日,汪然明亲自来到钱谦益处,却是为了谈一件大事! 一件甚至需要避开柳如是的大事! 柳如是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前亲自给汪然明敬了酒,这才行了福礼后退下,留下两个男人独自坐在华亭之中。 江南的气温已经回升了,夜晚坐在亭子里,吹着凉风很是惬意。 头顶是满天繁星,不远处是群山远黛,近处是繁花盛开。 好一处美景! 正是文人雅士诗词歌赋的好时节。 然而,两个平素自认风雅的男人,却毫无诗性。 就这么彼此枯坐了许久。 直到月上中天,钱谦益才端起酒杯:“不管怎么说,汝谦(汪然明字)兄前番护持拙荆之事,受之(钱谦益字)还是要做谢的。” 汪然明举起酒杯,与他喝了,开口道: “牧斋兄(钱谦益号),我刚才的提议,非是我汪氏一家之言,若是只有汪家有了此意,然明还是能够建言一二的,可是……” 他摇摇头。 这件事是整个徽商团体,集体商议之后的结果,甚至这个结果更是得到了整个江南商人的共识! 不单单是他们徽商,便是江右商团、浙商,甚至闽商都有大部分家族,也已经同意了。 闻言,钱谦益一杯酒没有喝完,就放下了酒杯: “汝谦兄这是将老朽放在火上烤啊!” 汪然明的话语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不敢呐! 一旦自己出头挑起了这个,不管结果能不能成,自己都会被后世责骂的啊! “汝谦兄多虑了。” 汪然明笑了起来: “而今身在江南的丧家朱家人那么多,牧斋兄有了此番功绩,那可是拥立之功,自然是要封侯拜相的。” 汪然明给自己倒上了酒,也不管钱谦益上一杯还没喝完,就给他满上: “再说了,而今江南,聚集了天下九成文人,史书么,还不是胜利者书写的! 有了这些人的帮衬,后世谁又知道个中曲直呢?” 汪然明举起酒杯,尽力的撮合着。 他之所以如此费力劝说,确实有原因的。 汪然明已经拿到了好处。 徽商内部达成了共识,只要他说动江南第一大儒钱谦益出面书写此事,就会将汪家的配额提高三成! 而汪家内部也已经表态,扬州的生意,他汪然明增加一倍。 也就是说,只要达成了这件事,汪然明甚至能够再建一个汪家! 钱谦益眉头紧锁,时不时瞥了汪然明一眼。 他虽然有些意动,但是还觉得有些担忧。 钱谦益怕万一事情做不成,自己定然会成为替罪羊的! 要知道先前因为他娶了比孙女还小的柳如是,名声就已经一落千丈了。 若是再加上这件事…… 一旦失败,他钱谦益养望半辈子,可就真的全瞎了啊。 “牧斋兄只管放心,你我相处这么多年,我何曾做过对不起牧斋兄之事呢!” 他笑呵呵的拿出了一册书,放在了桌子上。 钱谦益眼睛都瞪直了。 “这……这……” 这不是他珍藏的《汉书》吗? 这是他的死穴啊! 钱谦益一生,所求不多,其一,名,而今桃李满天下,养望数十年,早已成了天下第一大文豪,这个自然是不需再求了。 其二,好色,钱谦益并非是字面意义上的好色,实际上他的妻妾并不多,他所追求的是心灵与灵体的契合。 这一点,自从汪然明献上柳如是之后,他也不需要再求了。 这其三,便是好书!尤其是古籍,珍藏版的绝版古籍! 甚至好财都远不如他喜欢古籍重要。 因为对于他所处的这个阶层来讲,钱财随手可得。 这一卷汉书,是他早年名声不大时,卖了一部分家产,花费一千二两百金购买的宋刻版,是唯一的一套宋刻珍藏版。 就是这个举动,让钱谦益的名声更上一层楼,经过他诸多努力,终于站在了士林的顶层。 这些年来,这部《汉书》他珍若瑰宝。 然而,前年迎娶柳如是的时候,钱谦益却是凑不到太多银钱,好盖一座别院,金屋藏娇。 刚好那时候他的学生谢三宾也在追求柳如是。 谢三宾又年轻,又是新晋进士,家里又有钱。 他钱谦益年岁已老,手里已经没钱,虽然名声大,但是,综合实力比不过谢三宾啊! 于是,经汪然明之手,他将这卷汉书,以一千金的价格,赔钱卖给了谢三宾,一举断了谢三宾手上可以动用的资金。 就是这一招,他抱得美人归。 然而,美人到手之后,钱谦益却是犯了文人的通病,越发的思念自己的那卷孤藏版的孤本汉书来。 “这……这……” 钱谦益瞪大了眼睛,喉咙上下滑动,吞咽口水的声音,汪然明听的是清清楚楚。 呵呵! 已经入觳! 第123章 江南官绅的选择 汪然明心中冷笑。 自古就没有不爱财的人! 或者也说,自古就不存在没有欲望之人! 对于他来说,遇上爱名之人,他要费一番手脚,要找人多组织几次集会,用一堆名人来好好捧一捧他,经过好一番水磨功夫才能拿下…… 这爱实物…… 对于富甲天下的汪家来说,那不是跟个屁一样,啥也不算么! 汪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他汪然明刚刚代表家族出来行走的时候,为了吸引人气,曾经故意醉酒,直接散了万两白银出去! 博得了当时大儒黄汝亭,当场给他画了一幅叫做《新安汪翁赞像》的画像,并留下“面满月,髯若林,醉五斗,散万金”的名句。 不对! 汪然明冷笑一声: 爱俗物,在他眼里连屁都不算! 肚子里没气,他还要憋一甭子,才能憋出一个屁来,甚至有可能憋出个屁渣,拉了一裤裆…… 对他来说,屁比撒银子难多了! 这些只要是银钱能够买到的,那还不呼吸一般简单? 他只是加了两百金,外加一场以谢三宾为主的诗会,谢三宾就将汉书双手奉上…… 汪然明自然知道,一千两百金不算什么,他的那场诗会,才是真正打动谢三宾的东西。 十年前,谢三宾被罢官在家,他若想起复,必须需要士林的支持。 汪然明冷笑: 只有到了他这个阶层,才知道送礼的真正技巧是什么! 若不然…… 嘿嘿。 就像福建郑家那俩傻逼一样,四处拿着白银砸钱…… 真以为送礼是这样送的啊! 无脑的暴发户! 让郑家那叔侄俩去买,哪怕是拿着一百万现银,去燕子庄看看,人谢三宾不给他打出来才叫怪事了! 不过是一场诗会,一场动用了大量士人做衬托的诗会,他就做到了别人用银钱办不到的事情。 也就意味着,他汪然明已经拿下了天下文魁钱谦益! 这才是真正的世家底蕴! 不过是一些平素撒钱养着的士人,做一次陪衬而已,汪然明冷笑——换来的却是自家财富进项扩大一半! 这买卖,简直不要太赚! 一念及此,汪然明乘热打铁道: “牧斋兄放心,这只是其中一册,待牧斋兄润笔之后,剩余全套,自会奉上。” 汪然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放在了桌子上。 钱谦益双手颤抖的厉害。 他目光不停地在两者之间来回扫视,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不拿,毕生挚爱彻底与自己无缘。 拿了…… 皇帝明明还在活着啊! 他们却要…… 钱谦益左右为难。 眼前之人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钱谦益更清楚了! 徽商素来被人称为“铜山钱库”! 徽商四处收藏宝物,不管是字画,还是古籍,财大气粗的他们,只要遇上了珍本,都会一掷千金直接拿下! 这些东西,平素被他们好好保管,而到了生意场摆不定的时候,这玩意就是王炸! 送钱送礼还怕被人察觉了,落了个名声不好。 送上一幅画、一幅字、一本书,又有谁在意呢! 却不知道,这些不起眼的玩意,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哪一件不是价值万金啊! 钱谦益这些年来,养望养成了天下第一,自家收到的古籍礼物,足足摆满了一栋楼! 他清楚的很,手头的这本汉书,乃是宋刻孤版,乃是他所有藏书中,价值最高的一个! 这东西,就算徽商财大气粗,也不会轻易就送出去的! 他们会视目的的难易等级,来分别送上不同等级的珍贵之物。 比如现在…… 汪然明拿出了汉书,然而…… 那张纸上却是—— 公祭甲申国难崇祯殉国的祭文! 皇帝明明还在活着,甚至距离淮河只剩下几百里,他们却要写下祭祀皇帝殉国的祭文! 说是让他润笔…… 人家早已写好了; 让他润笔…… 却是一个字也不需要改动! 他钱谦益虽然是文士之首,又怎能抵得上人家一个团队呢! 徽商养了多少士人,这是人家集合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数百人做出来的东西,仓促之间,他钱谦益又哪里能增删一字一句呢? 汪然明所图——无非是借助他钱谦益的名气,以他的名义,来公祭还活着的崇祯罢了。 至于这么做的好处……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 江南的局势,最近越发的诡异了。 早些天前,听说闯贼围了京师之后,还有官绅嚷嚷着要募兵勤王,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市井之徒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然而,随着皇帝陛下难以置信的飞出了京师之后,气氛就开始诡异起来。 百姓们兴高采烈,甚至有人自发的购买鞭炮,在太祖陵外放炮庆祝! 感谢列祖列宗保佑,天子无恙。 然而,官场却沉浸下来。 最初还有官员赶往皇陵祭拜,感谢太祖保佑。 然而,未几就传来这些祭拜的官员,被六部诘责,甚至有人更是被调往冷板凳…… 官场的冷淡,与民间的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日一大早,忽然有个惊天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天下第一文豪钱谦益,竟然做了一篇祭文! 自宋以后,江南繁富,百姓们也多有识文断字之人,不过是日上三竿,这祭文竟然在民间汹涌传播开来: “呜呼哀哉!国之节君,止于吾大明圣君矣! 国之节气,止于吾华夏天崩矣! 身非亡国之君而遭亡国之运。 悲哉!吾大明皇帝之烈,煤山自戕…… 痛哉! …… 皇帝年甫及冠而践祚,承诸天命而继统。 宵衣旰食,殚精竭虑,欲扶大厦于将倾,匡社稷于即颓。 临朝惟英气勃发,俨然一代之雄主。 皇帝日夜抵事,夙夕焦劳;刈奸除佞,刚毅果断。 倘天公假以眷顾,虽重明日月可也。 然,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也;力挽狂澜,非一人之计也。 …… 闯逆破西蜀,下秦关,京师沦丧,宗社破亡。 呜呼!吾皇帝义节烈,不肯陷于贼手,煤山自挂,以身殉国。” 祭文传开后,百姓们自发的聚集到官府门前,嚷嚷着要让官府捉拿贼人钱谦益。 眼见城内百姓越来越多,当地官员不敢怠慢,一边安抚百姓,一边急信南京六部,询问缘由。 甚至一些知县自己都坐不住了…… 而南京城内,百姓一样聚满了大街。 甚至很多人都围在皇宫外,等着六部给一个交代。 谁知道到了中午,竟然有大军进了城。 百姓们正欢呼雀跃,以为这下文狗钱谦益死定了,谁知道这些军卒竟然动手开始驱逐他们! “天啊!这是发生了啥啊?” 城城都在哀嚎。 一时间,江南大乱…… 第124章 特么的,既然是比不要脸,朕就不装儒雅了 “乒!” 方正化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郝摇旗更是国骂出口! 甚至就连新投降的刘体纯,也是满脸铁青。 暂时还在明皇处“做客”的刘芳亮,更是哀叹一声,看向朱由检的眼神,竟然带着怜悯。 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是深深的的觉得这是一个好皇帝。 明军查抄了那么多好东西,绫罗绸缎无数,然而明皇身上的衣服换来换去,竟然就只有三件常服,透过宽大的袖口,清晰的可以看到他的中衣,早已打满了补丁。 甚至就连四身龙袍,也早已磨得毛了边。 一日三餐,更不过是寻常饭菜。 而对于城内的百姓,皇帝是真的在意啊! 不但每人分发了百斤粮食,更是安排军卒上街巡逻,看看有没有百姓吃不上饭食…… 刘芳亮嘴唇蠕动几下,看着明皇那鬓角的斑白,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李来亨闭上了眼睛,眼角隐隐有了水光…… 马岱最是头铁,若不然他也不会做出为了坚定军心,逼死全家的事情来。 他最先按不住了,阴沉着脸: “陛下,臣请一千兵马,让臣去江南,臣定然取了他的狗头回来!” 太气人了! 皇帝距离徐州不过只有几百里距离,只消沿着运河南下,过了徐州,就是江南了。 而钱谦益那老狗,竟然公祭皇上,说皇上在煤山自缢殉国了! 兀那狗贼! “呵呵!” 朱由检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嘴角勾起了冷笑: “你要杀谁?钱谦益?” “他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朱由检伸了个懒腰:“江南若是上下都不支持,他一个国子监祭酒能有多大的能力? 只消一个衙役,便能砍了他的狗头,送到朕面前!” 方正化紧皱着眉头,双手捏的咯咯吱吱作响。 朱由检从座椅上起身,活动着僵硬的骨节: “早在年初,朕就明诏天下,要天下兵马进京勤王,然而呢?” “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他江南可有一兵一卒北上?” 朱由检冷笑。 正在说着,忽有军卒来报,说是阁臣范景文连夜赶来了。 朱由检急忙带人迎接,却见范景文已经到了衙门门口。 “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范景文浑身被汗水湿透了。 初春时节,早晨还很冷,他的头上却白雾升腾,声音更是嘶哑的厉害,嘴上也起了一圈燎泡。 这是急的啊! “老方,给范阁上茶,不,上点温水,先让范阁润润喉。” 朱由检一手扶住范景文,扭头对方正化吩咐道。 范景文见到皇帝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暴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陛下,吓死臣了,吓死臣了!” “范阁别急,朕不气,朕不气。” 朱由检亲手扶着范景文,进了衙门,在凳子上坐下。 “哎哟,范阁老,您太急了,咱家也在看着呢!” 方正化端来一小杯温开水,递给范景文。 他就在皇帝身边,若是皇帝暴怒,岂能不劝着了。 眼见范景文揭开盖子,就要牛饮,方正化提点道: “范阁老慢点喝,别伤着了身子骨。” 大热之人,是不能猛然喝水解渴的,很容易就会激炸了肺。 范景文小小抿了几口,待温润了食道,这才缓缓喝下了温水。 “这不是急得了么!”范景文苦笑一声。 他又接过方正化再次递来的茶水,道了谢,放在一边的案几上,这才对朱由检道: “陛下,江南的消息传到臣耳中,臣生怕陛下冲动,中了贼人奸计,连夜赶来…… 万幸,万幸!” 范景文看着气定神闲的皇上,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处。 朱由检两手一摊: “有什么好气的呢?人各有志,他们不跟着朕,朕还省了将来不好处置他们呢!” 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岂是一回两回了! “阁老可曾记得前年的黔兵事件?” 朱由检平缓的开口道。 黔兵? 范景文顿时苦笑: “臣自然是记得的,那时候,臣还在家中,听闻马瑶草(马士英字)忧虑贼势大,生恐群贼再做出挖掘凤阳祖陵之事来。 于是从老家贵州招募了七千悍卒,守卫中都。 谁知……” 马士英派手下游击将军李章玉,去贵州招募了七千士兵,内含沐国公一部分兵马。 这七千黔兵,本来是要从汉口(武汉)过江的。 谁知道当地已被流寇占据,于是顺着长江一路东行,企图找一个还在明廷控制区的地方渡江北上。 熟悉地理的都知道,黔兵真的是无路可走才绕到徽州的 这一绕,就绕到了徽州。 不得了了! 徽州上下一心,悍然直接屠了入境的黔兵先锋七百人! 这件事真不是误杀,徽人验证了黔兵信物,过往通关文牍后,给安置在祁门县外的汪氏祠堂内,然后请示了徽州府。 屠杀令是徽宁兵备道和按院下达的。 得到命令后,徽人一把火将黔兵烧了个精光。 整整七百人,包括领军的将领在内,无一幸免! 然后,徽人抢走了黔军马匹、物资等,书面记载是马六百多匹,物资无算。 闹大了之后,徽州当时公认的大佬金声出面,纠集了一批徽州乡绅,一起给史可法、钱谦益、顾锡畴等平素受他们恩惠的士人写信,以黔兵肆虐地方为由,来平息此事…… 朱由检叹息一声:“徽州人屠了朕的兵马,然而徽州上下一心,又有东林、复社、几社等朝臣阻拦……” 此事不了了之! (任何一个人,都不是点性也不是面性的,每个人都是一个复杂的多维体。 金声后来为了保卫徽州家乡,抗拒清兵三个月之久,被叛徒出卖后,自尽而死。 至于徽商…… 徽商最后成了南八大皇商,与北晋商八大皇商并列,甚至得到清廷政策倾斜更多。 然而,在资本的驱动下,这个南八大皇商,网文竟然无一敢写! 南八大皇商:也称为扬州八大总商,或三十总商。 【当时徽州、扬州都在南直隶治下,扬州是徽商中盐商的大本营】 徽商经营很杂,各行各业皆有涉猎,经营大头就是盐、茶、木、当、竹、瓷土、棉、粮等。 同时代的宋应星估计,早在万历年间,在扬州以贩盐为生的几大商人,总资产在三千万两白银以上。) …… 第125章 你不要脸图名,朕不要脸图惠 范景文满脸苦涩: “陛下,徽人掌握了全国四成商脉,掌握了天下六成士绅,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勿怒啊!” 一众武夫,瞪大了眼睛,满脸惊骇至极。 甚至就连刘芳亮,都止不住卧槽出声。 朱由检一拳头锤在了桌子上: “他徽人能屠了朕的兵马,便是杀了朕,又有什么稀奇呢? 更何况只是生祭了!” 听了皇帝的话,明廷的臣子们,还不觉得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常规操作。 而新投降的闯军将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皇帝竟然当得这么窝囊? 范景文拧紧了眉头:“陛下,虽然臣此来是谏言陛下不能冲动的,但是,臣想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哈哈!” 朱由检大笑:“范阁以为朕还是那个忍气吞声的模样吗?” 他站直了身子,满脸不屑: “不就是比不要脸么!他们既然已经出招,就别怪朕无赖了!” 众人一楞,皇帝还有什么妙手能够解开这个死结吗? 却听朱由检朗声道: “马岱,你带两百军卒,去献县,做出攻打县城的姿态。 然后告诉知县,送上十万白银,三万石粮草,并拖拽车辆、驮马和五百户挽夫,各色匠户各三十户,其他的你看着要。 威胁那县官,若不然,你就要将那知县扒光了衣服吊起来示众!” 马岱愣住了: “陛下,他,他会给吗?” “哼!” 朱由检冷笑:“朕破了的两个县,哪个知县少了几十万身家! 瘟疫横行江北大地,百姓多有阖家死绝者,对于这群畜生来说,正是赚钱的好时机。 朕让他们吐出一部分,算得了什么?” 范景文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想法。 他扶须道: “若是陛下不曾将许瀚鄯扒光了示众,周边知县们必然是不会给的。 而今许瀚鄯已经示众数日之久,消息早就传到了几百里之外。 这些官吏,必然害怕陛下将他们也如此炮制了。 陛下索要的东西又不多,他们会给的!” 马岱点头,当即去了。 朱由检又接连唤出数人: “刘体纯,你去安平索取,牛成虎,你去交河……张罗辅,你去武邑、衡水……老方,你去南皮……” 众将领了命,各自离去。 郝摇旗瞪大了眼睛,焦急的抓耳挠腮。 眼见众人都走没影了,皇帝却自顾自和范阁老喝茶,就是不指派他的活计。 郝摇旗当即按耐不住了,跳出来道: “陛下,那俺呢? 俺也要去给陛下要钱要粮,陛下您不能偏心啊,他们都走了,就俺一个人在这……” 朱由检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喝着茶。 郝摇旗急了,跑到地图边仔细研究着。 却见周边两日之内的县城,都有了人去,不由得更加焦急了。 他蹲在朱由检面前,一脸的希翼。 朱由检这才笑道:“郝大个,有个地方你可敢去?” 他之所以坐镇武强不动,是为了拖住李过,给另一部大军撤退争取时间的。 毕竟他在德州两日路程之内,李过既不敢组织人手朝京师撤粮,又不敢离开城池。 但是,此刻他将所有的兵马都派出去了,武强空虚。 一旦被李过得知,就怕此人直取中枢——直接攻打武强! 所以,还需要郝摇旗去刺激一下李过。 以免他的空城计唱破了。 郝摇旗拼命地点头:“陛下您说,俺哪里都敢去!” 朱由检指了指南方:“郝摇旗,你去景州索要,可敢?” 景州? 郝摇旗瞪大了眼睛。 地图上,景州与德州紧挨着,怕是只有半日的路程。 这么光明正大的在李过面前晃悠,真的可以吗? “怎么?你郝大个也有不敢的时候?” 朱由检激将道。 郝摇旗一挺胸膛:“那李过又打不过俺,俺只是怕他使诈。” 范景文嘴角噙笑,对待莽夫,有时候激将计比什么都好使。 朱由检指着一边气定神闲,正安心喝茶的范景文,失笑道: “范阁老不会将什么都丢给朕吧?还不给这憨大个出个计谋。” 范景文呵呵一笑,放下了茶碗,招呼郝摇旗上前,附耳低语一番。 “阁老当真?” 郝摇旗瞪大了眼睛。 “只管放心就是!”范景文笑意盈盈。 郝摇旗噔噔蹬跑出去点兵了。 众将哗啦啦一走,大堂内就剩下皇帝和范景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呃。 不对! 还有一个闯军将领刘芳亮。 刘芳亮满脑袋冷汗,不安极了。 被狗皇帝层出不穷的手段杀怕了的他,根本就不敢动。 皇帝太狗了,谁知道还有啥后手在藏着咧! 哼! 狗皇帝,老子早就看透你了,我才不上当呢! 肯定早就藏好了手铳,等老子上钩,再给老子来一下子狠的…… 刘芳亮揉了揉隐隐还有几分疼痛的胸口,开口试探道: “陛下就不怕我忽然暴起,擒拿了陛下交于闯王?” 朱由检哈哈大笑: “你信不信,此刻就算朕孤身进入京师,李自成也要将朕恭恭敬敬的送到这里。” 刘芳亮懵逼了。 刘芳亮虽然是统领十几万人马的大将,对于政治,确实是弱项。 甚至,素来给人以莽夫形象的郝摇旗,都比他懂政治。 投降了南明的刘芳亮,1649年就被湖南官场给阴死,而郝摇旗却活到了1663年才战死。 范景文微微一笑,陛下的打算,他已经看出来了。 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这么自信,但是,仔细想来,也还有操作空间的。 当即,范景文解释道: “刘将军,老朽问你,相比于江南,你闯军和我大明…… 呃,不,和我皇麾下若何?” 刘芳亮想了想,实话实说道: “若比兵将,当是闯王最广,若论钱财,则是江南为盛,若论人心,则是陛下之最。” “是啊,三方各有优劣。” 范景文点头:“你怕是还不知道——而今的江南,还有五十万大军,以江南的财富,便是爆兵三百万,也能支撑十年之久……” “啥?” 刘芳亮愣住了。 以长江天险为堑,再加上江南水乡那种不适合骑兵机动的地方,三百万大军,这是一个泥潭啊! 徽商成也官商勾结,败也官商勾结 第126章 索粮、募兵,老夫子的机缘 刘芳亮止不住开始思索: 北方残破,一旦被拖入拉锯战,莫说是闯王了,便是再加上明皇,也不是江南的对手。 是不是该转变敌对目标了? …… 见刘芳亮明白了,朱由检和范景文相视一笑。 范景文以为皇帝要与闯王联手,这才善待刘芳亮,却怎么也想不到—— 明皇所要的,可不是合作,而是将闯军一口吞下…… …… 距离武强最近的是献县。 当马岱赶到献县城外的时候,知县刘康一脸难堪的站在了城头上。 看着身侧的大顺旗帜,刘康只恨不得自己给自己来几巴掌。 你说你投降就投降吧,干嘛要这么高调呢? 现在可好了—— 募兵抵抗,肯定打不过明军,到时候必然被捉起来,步了许瀚鄯的后尘。 不抵抗…… 一旦永昌皇帝追究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刘康浑然忘记了,当初闯军抵达北直隶,他听到消息后就将大明旗帜丢进了厕所里,换上了大顺的旗帜。 未几,就传来闯军围了京师的消息。 那时候,他为自己改换旗帜的举动,可是沾沾自喜了很久。 …… 刘康手足无措,马岱嘴角却勾了起来。 城头上果然没兵! 皇帝猜的真准! 他冲着身边的马鹏努了努嘴。 马鹏单手纵马,徐步到了护城河前: “让你们知县出来回话,限时一炷香,若是不来,我家将军就要攻城了!” 刘康实在是被许瀚鄯的悲惨遭遇给吓傻了,闻言,他不敢耽误,当即从女墙后面闪了出来。 “不敢劳将军久候,下官便是刘康,忝为献县知县……” “我管你是谁!” 马鹏吐了一口带着灰尘的吐沫,恶狠狠道: “皇上有令,你背叛国家,罪该万死!” 刘康哀嚎一声,急忙道:“军爷听下官说,非是下官……” “你跟我啰嗦个什么?有理找皇上说去!” 马鹏一脸的不耐烦,就差把老子凶神恶煞给写在了脸上。 继续开口道: “兀那狗官,给老子记住了,日落之前,给老子准备十万两银子,三万石粮食,干草五千束。 若没有,多加两万石粮食,并大车、驮马等物,五百户年轻力壮的挽夫,并全家,各色匠户各五十户,并全家。 还有布匹、油盐各三车,牛羊各二十头…… 日落之前若是准备不好,就将你脱光了挂上去!” 马鹏说完,也不待刘康回答,自顾自的回了本阵。 刘康只觉得脸色惨白。 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都是他凭本事辛辛苦苦的挣的银子,凭啥就这样白白送出去? 可是,若是不给…… 献县因为靠近河间府,人烟密稠,前番死人更多。 他在靠近滹沱河边,谋得了数千亩良田,在稍微次一些的地方,谋得了万亩田地,这可是打造百年世家之基石。 于是,刘康就将家人都迁过来了。 甚至还在城内置办了一处大院子,用来安置家人。 他辛辛苦苦积攒了一百多万金银,全在城内。 若是被明军破了城…… 妈呀! 那不是全部打了水漂? 刘康左右为难,师爷凑上前来,悄声嘀咕几句,刘康眼睛一亮! …… 武强。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朱由检得到的第一个免费保镖——李来亨,正竖起了招兵旗。 对他,朱由检是相信的很,直接让他去招募士卒了。 因为前番朱由检放粮的原因,再加上他让人四处宣传鞑子即将再次杀来。 这些年来,被抢了很多次的北方百姓,早就恨死鞑子了。 此时,明皇的招兵旗一竖,立刻就围满了人。 “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 军卒们卖力的嘶吼着,尽力维持着秩序。 识字的军卒不多,再加上朱由检有意使唤李来亨,让他养成听自己话的习惯。 好让他潜移默化的接受自己的指挥。 是以,诺大的招兵场地,竟然只有李来亨一个文书。 “姓名?籍贯?年龄?身高?” 李来亨奋笔疾书。 “俺叫郭二牛,城东柳树巷人,今年十八了,咱也不知道咱多高啊?” 那身穿破破烂烂衣衫的青年,憨厚的挠挠头。 李来亨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低头道:“约莫五尺一寸,嗯,个子不小。去一边等着吧!” 明朝一尺有三种尺寸:营造尺等于32厘米、量地尺等于32.7厘米、裁衣尺等于34厘米。 这郭二牛一米七几的个子,的确算是不矮的了。 李来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开口道:“下一个,姓名?” …… 王老夫子已经观察很久了,他见那将军实在是忙不过来,试探着走上前去。 “去去去,你个老夫子插什么队?去后面排队去!” 正在排队的人群,见到王老夫子竟然越过他们朝前走,纷纷怒目相向。 “你们懂个屁!” 王老夫子横了众人一眼。 这些时日,他也是赚到了些铜钱,人有些飘了。 王老夫子骂骂咧咧的打开众人阻拦的手,凑到了李来亨面前: “军,军爷。” 李来亨抬起头来,见到是一个中老年男子,微微拧眉道: “军中不招收四十岁以上者,你这都快五十了,年龄超了。” “啊,不不!” 王老夫子一楞:“军爷俺只有三十一岁啊!” “哈哈哈哈!”排队的众人顿时大笑起来。 啥? 李来亨瞥了王老夫子一眼,明显很是不相信。 这家伙满脸皱纹,像是三十岁的人? 王老夫子眼见事情要遭,急忙道明了来意: “军爷,小的也识字,见你一人太辛苦了,要么小的帮你?” 见到李来亨再次看来,他急忙道:“小的要的不多,给两个散碎银沫子就好。” 李来亨活动活动酸疼的手腕,示意王老夫子绕过桌子,开口道: “来,照着这个格式,你写我看看。” 王老夫子轻咳一声,大咧咧的在李来亨让开的座位上坐下,他看向了面前刚才起哄最厉害的小子: “名字?籍贯?年龄?身高?” “好你个王老夫子,你不是知道俺叫啥吗?这邻里邻居的,你就忘记了?” 第127章 总有一些人看不清自己,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来亨眉头一扬,帮王老夫子竖威道: “军中没有邻居,只有军法!第一次本将暂且饶你,再有下次,军棍伺候!” 青年脖子一缩,只得老老实实回答道: “俺叫丁四年,今年二十一,家住前大街洪水巷子,身高四尺九寸。” 王老夫子本就以写信为生,对于这些并不陌生,当即刷刷记了下来,然后学着李来亨的样子,让丁四年去一边等候。 李来亨站在王老夫子身边,看他书写一阵,见到没有纰漏之后,才拿起了另一支笔,又拿过一个新的花名册,招呼人们上前,开始询问起来。 …… 李来亨在帮着朱由检招兵买马,而朱由检却是在另一个被忽悠瘸了的免费保镖——刘芳亮的护卫下,将城内的富人们都召集到了一起。 富户们见到皇上就在面前,纷纷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草民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挥手让众人起来。 他笑道:“朕今日让你们来呢,是有一个好事告诉你们的。” 众人彼此面面相觑。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好事? 朱由检拍拍手,有军士带进来两个箱子。 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摞摞地契。 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朕呢,不是那种巧取豪夺的人,但是,军资却是不够,朕思来想去,唯有仰仗诸位了。” 众人一阵哗然,甚至有人低声嘀咕道: “就知道没有好事……” “咳咳!” 朱由检轻咳一声,富户们迅速闭上嘴巴,大堂内鸦雀无声。 “朕要是手黑,直接下令抢了就是,你们能扛得住朕的大兵?” 听到皇帝这毫不掩饰的话,众人齐齐一震。 是啊,若是皇帝真的纵兵抢掠,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朱由检拿起一摞地契: “这里有十三万亩田地的地契,都是经查后不在县衙田地册上的,朕思来想去,唯有卖给诸位……” 朱由检的脸上带着坏笑。 十三万亩田地,真正属于全家死绝无人继承的土地,才不到三分之一。 剩下的都是这些富户,平素挂靠在士人名下的隐匿田。 这些畜生,买通了地方官府,将本该纳税的田地,全部挂在了不纳税的士人名下,甚至,还有田地直接从黄册上给消掉了! 如此一来,他们不缴纳税赋不说,还害的那些老实交税的百姓负担越来越重! 国家也越来越收不到税,支用艰难! “陛下,不可。这里面有俺家挂……” 有一个身穿黑色员外服的老者顿时焦急的嚷嚷。 “怎么?” 朱由检猛然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 “老丈莫不是想说——这里面有人挂靠? 你是要告诉朕他的名字,让朕找他补税吗? 还是让朕抄他全家?” 那黑衣老者浑身打了个冷颤,只觉得一股杀意扑面而来。 他急急收住了嘴,不敢再说了。 自家有三千亩田地,已经挂靠了一百多年了,若是被逼补税,那可真是要人命了啊! 还不如…… 老者左右看了看,众人都是微微摇头。 老者瞬间明白,他们这是要不应承来默拒啊! 他也微微点头,遂坐下来,不再开口。 朱由检哗哗的挥着手中的地契: “这里是两千亩土地,朕今日定个公平的价格,一亩地四两白银,总价八千两,谁要这一份土地?” 武强地处运河沿岸,境内又有滹沱河,大半都属于水浇地。 因此,武强土地,每亩均价在七两银子左右,朱由检给出的价格已经属于骨折了。 然而,在场的四十多个富户,竟然没人开口。 “很好!” 面对冷场,朱由检却并不着急。 他看向一边的刘芳亮: “刘将军,朕不适合做生意,这活还是交给你吧。” 说完,他坐在主位上,闭上了眼睛。 刘芳亮嘿嘿一笑,“啪啪”拍了拍巴掌。 军士们鱼贯而入,手执脱鞘弯刀,满脸的杀气,军卒们在富商背后贴墙站定,静静的等待着。 这一幕,瞬间镇住了富商们。 刘芳亮拿起皇帝刚才放下的两千亩地契: “这里是两千五百亩地契,每亩价值五两,总价一万五千两,坐在左边第一个那个穿红绸缎的,就你了。” 红绸缎的员外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 被点了名,他想要装死已经是不可能了。 “啊,将军,这不是两千亩地么? 皇上他老人家不是说四两银子一亩吗? 再说了就算按照将军的数据,总数也对不上啊!” …… 刘芳亮嘴角勾起,满脸的痞子相: “我改变主意了,这些地,现在价值三万两,两个选择,买或是不买?三息时间来回答!” “你,你……”那红衣员外气的胸膛上下急剧的起伏着。 然而,看着假寐的皇帝,却是哀叹一声,正准备吃个亏算了,谁知…… 刘芳亮腾的站起,手中长剑一挥! “刷!” 一道剑光闪过,那红衣员外捂着脖子,嘴里咕咕的响着,瞪大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只剩下四肢无力的抽搐…… 刘芳亮手驻滴血长剑,嘴里吐出了四个字:“三息已过。” “你……” 这骇人的一幕,吓傻了剩下的富商们,甚至有人只觉得屁股一热,胯下的凳子,顿时滑腻起来。 刘芳亮看也不看还在挣扎的红衣富户,扭头对一边的军卒道: “带上两百士卒,去给我将他家抄了,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得令!” 军卒噔噔离去。 鞋底敲击大地的声音,宛若死亡丧钟,直让剩下的富户们脸色惨白的厉害。 刘芳亮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自认和薰的笑,殊不知在众人看来,他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忘了告诉你们了,本将乃是大顺制将军,左营营主刘芳亮。” 他手指捻起剑身上的血液,玩味的揉搓着: “某可不是明皇这样的好脾气,任凭你们偷奸耍滑!” 听了刘芳亮的话,众人大惊。 明皇不是和闯军是死对头吗? 为何今日竟然搅在了一起? 他们根本就想不到,前些时日还被囚车押进武强的刘芳亮,已经被明皇忽悠的自愿做了明皇的护卫。 第128章 羊毛还是会长出来滴 明皇答应给予刘芳亮没良心炮和爆马术,并在离开北直隶时,让刘芳亮带着东西回归闯军。 而刘芳亮则需要在这段时间,做朱由检的护卫。 这是朱由检为了吞并闯军,下的一步险棋。 目前来看,效果很不错。 只要刘芳亮适应了这个相处模式,一旦李自成身死,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军队,会直接向他投降! 这才是真正的暴利啊! 既然赚了刘芳亮的果,再让他种下养军队的因……帮忙敲诈军饷。 嗯~~~ 这不过分吧? 毕竟朱由检一贯的宗旨就是——逮着一只羊使劲薅! 薅秃了…… 羊毛还是会长出来滴! 众人正在吃惊,刘芳亮的长剑已经指向了第二人: “两千亩,三万两,三息。” “我给,我给……” 那人吓得忙不迭的答应连连。 天啊,地上乔老爷的眼睛,正对着他,快要给他吓尿了都! 他敢不给吗? “你给~?” 刘芳亮脸色一冷,故意拖长了腔调。 “哦,不,不!” “小的这张嘴太笨了!” 那人急忙给自己扇了一嘴巴子:“是买,是买!” 刘芳亮也不应答,就那么看着他。 “哦,哦,三万三千两”,那人伸出了三根指头,刘芳亮还是不应答。 那厮只得伸出五个手指:“三万五千两,我出三万五千两!” “哼!” 刘芳亮冷哼一声:“再有下次,翻一倍!” “是,是,是!” 那人为了一个字,多出了五千两银子,还忙不迭的作揖感谢连连。 刘芳亮啐了一口吐沫: 就特么犯贱! 他环顾四周:“都记住了?” 被刘芳亮这个杀神镇住的富户们,忙不迭的点头: “记住了,记住了!” 刘芳亮再次拿起一沓地契,上面用封条写着一千八百亩: “这三千三百亩田地,你,就你了,自己报价,本将懒得计算!” 他手指右边第一人,也就是刚才抢朱由检话头的那个黑衣富商。 “三,三,三万两。” 富商胆战心惊的报出了一个数。 “刷!” 刘芳亮剑一挥,一道剑光闪过,黑衣富商的三根手指被削断。 “啊!” 他惨嚎一嗓子,见到刘芳亮再次伸来的剑,吓得将哀嚎憋进了肚子里。 满头的冷汗,完好的手,抓着血流不止手,浑身颤抖的厉害。 “都说了,别特么让老子动脑,非特么不听!” 刘芳亮满脸冷煞:“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那人手上的血哩哩啦啦的滴下,脸色苍白的厉害,听到刘芳亮又让他再报一次数,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五,五万两……” 得到了想要的数据,刘芳亮轻笑一声,伸手指了两个军卒: “给财神爷止血。” 军卒嘿嘿一笑,趋步上前,一人拿出一根绳子,勒紧黑衣富商的断指,帮他止住了血。 另一人从身后的火药筒里取出一管火药,将火药倒了上去。 先前那个军卒按住了黑衣富商,后一个军卒掏出火折子,吹燃后直接点燃了火药。 “嗤!” 三根断指上的火药一起燃烧。 “啊!”富商惨嚎连连。 剧烈的疼痛,让他青筋毕露。 不过是眨眼之间,火药就烧完了,而富商疼的眼睛都凸出来了。 待火药烧完,血也止住了。 只是…… 满屋的硝烟味中,夹杂着一股浓香的烤肉味…… 这渗人的一幕,直让众人对刘芳亮更怕了。 而刘芳亮大手一伸:“治疗费呢?” 黑衣富商疼的浑身战栗不休,见刘芳亮竟然还要收钱,他白眼一翻,几欲被气晕了。 然而,看着刘芳亮带血的长剑,和身后如狼似虎的军卒。 他只得一咬牙:“一万两诊金,小的待会奉上。” 刘芳亮轻笑一声,用剑拍了拍黑衣富商的脸颊:“早特么这么上道,哪里来的罪受!” 眼见这黑衣富商如此凄惨,众人都是惧怕不已。 甚至有人暗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无动于衷,若是明皇来主持,想来要少出很多银子吧? …… 在刘芳亮的暴力买卖下,十三万亩田地顷刻之间就被众人一抢而空。 甚至,就连另一个箱子里的房契,也被众人抢完。 收入四百万现银! 在场的富商,平均每人出了十万两银子! 足足占了他们现银的八成! 而按照朱由检的计算,总价只有70万两白银。 “啊~啊~嗯~” 朱由检伸了个懒腰,就仿佛刚刚睡醒一般。 “唉呀妈呀!” 只见地上倒着一个死尸,他仿佛被吓了一跳,扭头又看到黑衣富商缺失的手指,和衣服上的血迹,朱由检故作震惊道: “这,这是咋了?” “回,回陛下,没,没事……” 黑衣富商心都在滴血,然而在刘芳亮那吃人的眼光中,却是选择了打落了牙合着血泪一起吞: “是,是小的不小心削掉了手指,不关别人的事……” 哼! 朱由检冷笑。 一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狗东西! “那他呢?” 朱由检指着倒地只剩下手指在抽搐的“即将”死尸。 众人脸色一变。 刘芳亮缓缓举起长剑,自顾自的把玩着。 众人心头齐齐一跳,一起开口道: “是,是……” 众人想了想,异口同声道:“是他自己挠痒,抠破了喉咙……” “好大的胆子!” 朱由检使劲一拍惊堂木,怒道: “兀那商贾,朕好心请你们来给你们好处,你们竟然敢污了朕的行在,来人呐,给朕押入大牢,判处十天监刑!” 军卒们大喝一声,就要上来拿人。 “陛下饶命啊,都是小的们的错,还请陛下饶了小的们,小的们也好为陛下凑够银钱啊!” 众人齐齐匍匐在地,哀求连连。 大出了一口恶气的朱由检,大手一挥: “既然如此,那就以银议罪吧!” 朱由检拍了拍刘芳亮的肩膀: “朕有点乏了,此事便交给你了。” 说完,朱由检背着手,朝后衙走去。 而刘芳亮则是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 众人一看,心里哀嚎一声。 完了,又要被这个恶魔敲诈了! 刘芳亮拿起一边的旱烟袋,点燃了猛吸几口,又抓来一个富商,朝他脸上吐了一口烟雾。 第129章 老子就说金砖是金子做的,咋了?你能硬过我的刀? 烟雾,呛得那厮连连咳嗽。 刘芳亮歪着头,挑着坏笑:“本将问你,皇宫地面铺的砖叫啥?” 那人缩着脖子,浑身发抖:“不,不,不知道……” “嗯~!”刘芳亮咧开嘴,露出大黄牙。 那人不敢再装死,只得开口道:“金砖。” 刘芳亮松开手,放开了这厮,笑道: “这可不是本将说的,而是你们自己说皇宫地面铺的是金砖!” “此地乃是陛下行在,这也是金砖吧?” 众人一阵哀嚎! 好你个泥腿子! 皇宫那金砖可不是金子做的,而是烧老到了一定程度的砖,因为敲击有金属声,是以才叫金砖! 这衙门里,就特么是普通的大青砖,你特么也敢说这是金砖? 忽悠鬼呢! 但是…… 眼见刘芳亮那欲要择人而噬的凶残模样,他们不敢分辩。 “黄四,你数数地上有多少金砖!” 王麻子脸上没麻子,黄四脸上没四,康麻子脸上是真麻子…… 这黄四,只是排行第四…… 黄四低着头,横着数了一遍:“将军,横着数有十八块。” 刘芳亮啐了一口:“好你个黄四,跟大老爷们计较这么认真干啥?你特么不会抹去了零头?” 他手中长剑一挥,将地面上一块青砖砍成了两半。 “好了,现在横着二十块了。” 我尼玛! 这就是你的抹零头? 你特么搁着忽悠鬼呢! 众人一阵哀嚎。 亏他们还以为这家伙要憋出一个好屁! 这特么就贼离谱! 你就算劈开了一块,也只有十九块啊! 然而…… 谁敢分辩? 摊上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主—— 他要是给青砖都砸成了粉末…… 那他妈要哭死! 黄四又竖着数了一遍:“将军,竖着三十七块。” 这一次他学能了,当即补充道:“按照舍零头法来计算,将军,就按四十块计算好了。” 我尼玛! 众人已经无力吐槽了。 感情薅羊毛逮着一个薅很爽是吧! …… “嗯!” 刘芳亮很认真的点头,走到堂内,伸手从一个富商身上扯下银袋,看也不看,就抛给黄四了: “你这算术甚好,这是本将军赏你的!” 那富商嘴角一阵抽搐:那特么是我的金子! 老子的荷包内,装了五两金子,好几块碎银子呢! 你刘芳亮要赏赐手下,你特么用自己的钱啊! 你拿老子的算什么? …… 然而—— 他不敢分辩。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那是特么没有遇上个这么玩意,要不然——等你分说? 不给你丢到塘里喂王八,就是人家心情好了! 黄四一把接住刘芳亮丢来的钱包,满脸的笑容: “多谢大将军的赏!” 至于荷包的原主——刘芳亮将军赏给他的,关你屁事! 刘芳亮才不计较这些小事呢,他让黄四撬起一块地砖,拿来称重。 众人伸长了脖子,这尼玛不会又要“抹零”吧? 果不其然,十七斤的地砖,又被刘芳亮抹去了零头……(红砖四斤八两到五斤二两之间,铺地的大青砖潮湿时重二十多斤,干燥时在十五斤左右。) 刘芳亮是一如既往的亲民,他大口一张,直接给“惠民”到了二十斤! 脑袋一转,刘芳亮知道要遭。 完球了。 数据玩大了! 要是按照地砖的重量斤对斤、两对两,这尼玛差不多二十五万两黄金啊! 卖地契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些人的家产给榨的差不多了,要是再敲诈两百万两白银…… 这些人不跟他拼命才怪! 果然,他眼珠一转,见到堂内的商人们,已经彼此开始眼神示意了。 刘芳亮脑筋一转,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这京师的地砖,那是金子做的,这里只是陛下的行在,咱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众人一阵白眼—— 就你? 还特么讲理? 然而,刘芳亮的话,给了众人希望。 毕竟若只是伤筋动骨,他们还是能接受的——因为一旦反抗,不但身死族消,家产也保不住。 但是若要将他们吃干抹净,那富人们就必须要拼命了! (这就是伟人说的:资本的软弱性。对付资本,最好的办法就是温水煮青蛙。) 刘芳亮挠挠头,故作莽夫模样: “咱讲理啊,所以思来想去,这行在的金砖,还是等同白银算了。 那谁,黄四,算出来多少没?” 黄四本来正要说抹去零头,就按三十万两黄金算了,忽然听到刘芳亮话风不对。 他稍微一盘算,这才从激动中醒来。 我尼玛! 三十万黄金相当于三百万两白银, 这不是要人家拼命吗?(明朝金银兑换比很稳定,一直都在1:10--1:12之间。) 他话语一转,开口道:“大将军,按照将军的惠民惯例,约合三十万白银。” “嗯,孺子可教也!” 刘芳亮嘿嘿一笑,看向堂内的四十多个富商,扳着手指头一算: “嗯,你们四十来个人,一人一万两白银,正好够数。” 众人敢怒不敢言。 我尼玛。 四十多人呢,你家一人出一万两等于三十万两啊! 这尼玛敲诈也不是这个敲诈法啊! 然而,看着刘芳亮那似笑不笑的表情,众人只得默认。 这逼玩意绝对是在等着他们反对呢! 他肯定想的是逼我们反抗,好顺理成章的将我们整个吞下…… 罢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顺着他算了。 …… 县衙大堂后面的隔间内,朱由检和范景文相对而坐。 两盏袅袅绿茶,正散发着清香。 听到外间尘埃落定,两人相对而笑。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这兵痞就是好用…… 朱由检打定了主意,既然刘芳亮这么好使,自己还是多送他一样礼物吧! 嗯~~~! 就将手榴弹这玩意也一并交给他吧! 至于,李自成会不会彻底干掉鞑子后,调转枪口跟他拼命…… 脑袋里那么多后世经验,堆科技,玩代差就是了! 再说了,就算万一自己不敌,李自成坐大了,那也是咱汉家江山! 他跟李自成,这是内斗! 跟鞑子…… 特么的从啥时候起,人心不古了呢? 记得在先秦时期,诸夏是联合起来揍蛮夷的! 就算是战国末期,秦赵燕只要一跟蛮夷干仗,其他国家就会停止攻伐,让人家腾出手去锤他娘的…… 第130章 明皇张良计,知县过墙梯 朱由检的性格,一直都有些书生意气,或者说句不好听的,带着浓浓的愤青味道。 这是历史专业或者说是喜欢历史之人的通病…… 在他的心里,华夏的皇位,哪怕坐上去的是只狗,也要比蛮夷之君强! 狄夷之有君,不如华夏之亡也!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 吾故愤青,只愿华夏永远昌盛尔…… …… 外间。 刘芳亮让富商们签字画押,然后派遣军卒,上门收取银钱。 他公平的很,一手交钱,一手交契,向来是童叟无欺。 刘芳亮这人啊,还是有优点的! 他人就是实诚,从不坑穷人…… 待到月上中天,近四百五十万两现银,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整个衙门大堂。 煜煜生辉! 看着这诺大一堆财富,朱由检长叹了一声: 现在他手上的现银,都特么快七百万两了! 我尼玛! 原主从来就没有这么阔过! 大明不亡没天理啊! 你看看这挂靠在士绅名下,都能积攒了多少家业…… 那被他们挂靠的士人呢? 他们又有多少钱财? …… 特么的,这还只是一个县的地主富商! 虽然背靠运河,武强县要比全国大部分县都要富裕的多,但是…… 这个比例,委实吓人的厉害! 特么的守着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原主能够穷死,也真的是够奇葩了…… 这士绅…… 也真特娘的是该挨刀子! …… 当然,朱由检也明白,这并不是常态。 毕竟他能够敲诈出四百多万白银,这是因为在士人免税的政策下,投献、挂靠成风的富户们,积累了几百年,才有这么多存银。 但是,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是属于正常该交给朝廷的份额。 在全国一千多个县的背景下,朝廷也不该那么穷才是啊! 说到底,还是特娘的士绅贪婪无耻惹的祸! 嗯,骂就对了! …… 献县。 看着城门缓缓打开,马岱暗中让手下做好戒备,表面上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老七,上前去看看。”马岱冲马鹏开口道。 马鹏抱拳应了,带着三个士卒,纵马朝护城河而去。 从城门洞内钻出来了一行车队,人哭马嘶声混杂在了一起。 见到马鹏过来,为首的一个衙役头子,急忙腆着笑脸,迎上前去: “让将军久等了,这是我家老爷给贵军准备的些许礼物,还请将军清点一二。” 衙役双手递上一个账本。 马鹏随手翻了翻,账面数据倒是没有错漏。 待车队全部出了城,马鹏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草料只给了一千束,然后补了一万石粮食之外,都没有缺少的地方。 而车夫和工匠们,却是心惊胆战的缩成了一团。 家眷们更是挤在了一起,瑟瑟发抖的厉害,人群里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哀叹,宛若一个菜市场。 确认无误后,马鹏对等在一边的衙役们道: “告诉兀那知县,算他识相。” 得到了回话,衙役们在衙役头子的带领下,宛若躲避瘟神一般的逃进了城内。 “吱呀!” 沉重的大门关上了。 “咯吱、咯吱!” 吊桥更是被升起。 仿佛他们迟了一步,明军就要攻城一般…… 马岱也赶了过来,看着满脸害怕的百姓们,马岱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不需要感到恐惧,陛下就在武强,你们是跟随陛下一起撤离的。” 他笑了笑:“你们想想说不定陛下会巡视你们,这可是得见天颜的大好机会啊!” “留在城内的那些人,想见还见不到呢!” “等你们老了的时候,抱着怀里的幼孙,是不是要这样说呢——想当年啊,俺最明智的决定,就是跟着陛下南迁,咱啊,是见过皇帝的人呢!” 两千年的儒家文化, 华夏对于官那是充满了畏惧的,对于君,却又是充满了敬仰的。 后世的百姓,会自发的在家里挂画像,这就是百姓最真挚的情感表白! 马岱的一句话,成功的将百姓的惶恐,转变成了对面见皇帝的期盼。 人群渐渐安定下来。 纵然有一二襁褓幼儿在哭泣,也被大人们搂在怀里,轻声拍哄着。 “将军就是厉害!” 马鹏凑上前来,笑嘻嘻的恭维道。 马岱叹息一声。 他宁愿不懂这些东西啊! 若是他不懂怎么利用人心,自己的家人又怎会…… 看着那被父母爷奶搂在怀里,轻声呵护的幼童,马岱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的儿女…… 马鹏见自家将军满脸的伤感,轻声叹息。 他手指南方: “出发!” 城头。 换上了一身衙役服饰的知县刘康,见到明军远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身畔,丁师爷伸出了大拇指: “东主,高啊!” 刘康瞥了他一眼: “明皇索要的东西,岂能让老爷我自己掏腰包?” 他冷哼一声: “只要明军不进城,咱就是这献县的天!些许商贾,真以为吃定老爷我了?” “那是!” 丁师爷笑道:“当初东主不曾在献县置办产业,没有人族人帮衬,想要做些事情,还是要看他们眼色的。 而今,东主有族人帮衬,早就拿稳了一县命脉,他们又岂能反天了!” 历来县衙的权力构成,和朝堂是一个样子,也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 这六房,历来都是关键位置,众人都在盯着呢! 但是,衙门整整有十六房呢,这上六房的吏员,也是可以掣肘的。 粮房、盐房、库房、招房、柬房、仓房、承发、户总、科税、河道十个素来不引人注意的小房,只要拿捏住了命脉…… 比如粮、盐、库、税! 只要拿住了这四房,知县就是稳稳的县太爷! 刘康早已将族人塞了进去,主管钱粮的四房在手,献县还不是任他揉扁搓圆? 这一次,明军索粮,刘康不但一子没出,更是大赚一笔! …… 几乎在马岱带着粮草返回的同时,其他几路索粮队,也收获满满了。 只有郝摇旗…… 郝摇旗给景州知州下达了索粮的要求之后,不待接收粮食,就折向了运河边的安陵镇。 第131章 大家都不是傻子,你利用我,焉知我不利用你? 安陵虽然只是一个集镇,但是,因为地处运河之畔,反倒是要比一般的小县都更加繁荣。 华夏古代,很少皇权直接管理到乡镇,通常都是由地方官府任命乡老等三老,代为管理。 为了弥补这种不足,大明在交通要地,设置有巡检司,作为卫所制度的补足之用,主要负责维持地方治安。 而安陵这种要地,自然是要设置巡检的。 这巡检不过是九品小官,手里没有正规兵卒,都是从民间抽调的弓手、不着甲的步兵等…… 在郝摇旗这种天下名将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 听闻郝摇旗的要求之后,他一面让人准备物资,一面却暗中让人顺流而下,去往德州向李过求救。 而郝摇旗,则是继续向东,直接去了吴桥。 吴桥这个地方,前些年闹了一场兵变,影响很大。 就在郝摇旗到达吴桥的时候,李过已经得到了消息。 好你个郝摇旗,背叛了额老李家不说,更是还敢逼到了额面前,扇额的脸? 额一只虎就是这么好欺负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贼你妈,二百八,三个牳牛拉你妈!” 他当即大怒,立刻点了兵马,就要将郝摇旗这个叛徒斩杀,却被周凤梧死死的拉住: “亳侯不可啊!” “有何不可? 兀那贼子,真当某是泥捏的不成?”李过怒气冲冲。 欺人太甚! 好你个明皇,只派了两百兵过来,就可以羞辱于我吗? 就算领军的是郝摇旗也不行! 李过怒急,甩开周凤梧的拉扯,就要上马。 “亳侯,你听我说啊!” 周凤梧一把抱住李过的腰,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亳侯,你仔细看看,景州在我们的西北方向,安陵在我们的正北方向,而吴桥,则在我们的东北方向。 你说郝摇旗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围着咱们挑衅!” 李过一楞:“啥意思?” 周凤梧急道:“这是计啊!” “这是明皇的计?” 李过一楞,转而大惊,甚至满脸都带着几分后怕。 明皇的手段实在是太出人所料了! 自从他们围了京师以来,明皇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屡屡出招,都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 实在是被吓怕了的李过,止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是啊,郝摇旗的作为实在是太可疑了。 任谁也不可能放任两百小卒,在自己数万大军面前晃悠的。 明皇偏偏如此! 这说明明皇必然是有所图的…… 那么他图的是什么呢? 李过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明皇还没有死心,还想打下德州,焚烧了这里的粮食?” “亳侯啊!” 周凤梧劝谏道:“不管他明皇起的什么主意,第一,周边诸县,咱们没有正式安排官员,哪怕是全被明皇祸害一遍,与我们并没有影响!” 李过点头。 是这么个理。 周凤梧继续道:“第二,咱们的首要任务是保住粮草,只要粮草不失,就是最大的胜利! 其次,咱们稳兵不动,任凭明皇去跳腾,他见没机可乘,自然会走的。 待他走后,我们只管拿下徐州,如此,整个北方可定!” 李过拧眉想了想: “是这么个理,那咱们就等着!” “对啊!”周凤梧将李过朝回拖: “管他明皇如何鼓噪,咱们只要守稳了德州,观望徐州,这就是最大的胜利,这两条不失,江北尽属咱大顺啊!” “前天江南传来的消息,相信亳侯也明白了,江南已经不和明皇一条心了,他现在就是垂死挣扎而已! 些许钱粮给他就是,只要找不到稳固的地盘,明皇必死无疑!” 没有人是傻子,只不过是取舍的不同罢了! 周凤梧自然明白,明皇这么做无非是搜刮钱粮而已! 但是,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只要守住了漕粮,对于大顺来说,就没有吃亏! 况且,江南已经生祭明皇,那么下一步必然是找人称帝的! 如此一来,北方是大顺,南方是南明,这明皇夹在中间…… 只要他找不到栖息地,那就是无足轻重的流寇! 周凤梧清楚的看到,时局已经变了…… 兴许…… 昨日的敌人,未来未必没有合作的可能! 毕竟,养着一个明皇给南明找找麻烦,不让他们过江攻打大顺,等大顺收拾了北方的鞑子,再扭过头来,一举将他们一起吞掉! 这才是智者所为啊! 周凤梧相信,以李岩、宋献策的智慧,必然会看透这一层的。 所以这个时候,他要尽量劝说李过,不要和明皇再起争执,以免影响皇帝的计划啊! …… 郝摇旗惊呆了。 卧槽! 范阁老和陛下算的真准! 他都围着德州搜刮了几百车钱粮了,李过竟然无动于衷? 郝摇旗看着面前延绵几里长的车队,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不够用了。 娘咧——难道我是个傻子吗? 我不这么觉得啊! 为啥我看不明白了呢? …… 朱由检派出的将领们,都带着粮草赶回来了。 他让人将银子照例铸成银板,铺在车上,又让人给匠户们和车夫们编了队,统一将家眷交由范景文带领,准备汇合了保定大部队,再一起南下。 “范老,你回去之后,留下一部分士兵护卫大本营,剩余的士卒,也四散派出,照例沿途索要钱粮!” 官道边,朱由检拉着范景文的手,仔细交代着。 “陛下放心,老臣就算是遗臭万年,也要完成陛下的嘱托。” 朱由检笑着点点头,开口道:“范老一路保重!” 牛成虎单膝跪地,行了一个礼:“陛下放心,俺老牛誓死护卫阁老。” 朱由检锤了牛成虎胳膊一下,笑着与众人挥手作别。 范景文和牛成虎弯腰行了个礼,转身带着妇孺和钱粮离开。 “走!我们去顺德府!” 朱由检手指南方,沉气吐声道。 顺德府可不是南方的那个顺德,而是南直隶深入河南、山东中间的一块突出狭地。 着名的巨鹿,就在此地。 众将各自带着两百老卒,配上了一百新兵,各自朝着目标而进。 皇帝说了,要采用蝗虫战术,一路搜刮到南阳去! …… 衡水和冀州之间,有一片名为衡水湖的沼泽地带,这里古时候是个盐湖。 而今早已荒废了,因为周围的泥土里含有大量的盐分,使得百草不生,唯有芦苇才能在这样的盐碱地内生长。 第132章 一滩烂泥里哪有什么白荷花 此地芦苇连成了片,放眼望去,好一片枯黄的世界。 “驾驾!” 忽有一骑驶来,惊起了一片片水鸭,扑棱扑棱的飞向远方,成为一串小黑点。 “咕刮!咕刮!” 只留下一声声鸣叫,消散在云霄。 不多时,骑兵到了芦苇前方,与钻出芦苇的士卒对了口令之后,被带到了牛万才、赵应元和左光先面前。 早在保定之战的时候,牛万才和左光先就准备浑水摸鱼了。 等到刘芳亮亲自下场的时候,军队大乱,两人带着队伍,脱离了大军。 谁知道还没有跑多远,就被赵应元赶上了。 三人简单的商议了一下,当即将队伍拉到了这里。 “将军,小的已经探查清楚了,明皇让人四散,逼迫各地给予钱粮。” 左光先拧眉:“两位哥哥,你们怎么看?” 牛万才看向了赵应元。 历史上的赵应元,在崇祯死后,即脱离了李自成,来到山东,等李自成失败,清军入关后,赵应元杀死清廷派遣的王鳌永。 他全取山东之地,拥立衡王朱由棷为皇帝,并准备于十月初八举行登基大典,“扶衡王坐殿”,以便号召天下。 谁知道朱由棷只想着投降清廷,死活不愿……后,清军大兵赶到山东,赵应元战败后,被清廷诱杀。 而牛万才和左光先,两人都是抗清的英雄。 赵应元略微一思索,开口道: “这要看两位哥哥是如何打算的了? 若是我们只想要偏安一隅,只消取了山东就行!” 赵应元招呼两人蹲下来,捡起一根芦苇杆,几笔画出一个简易地图: “你们看,而今在江北的,除了大顺和明皇之外,还有五股势力。 占据武昌正在与白旺互殴的左良玉,这是唯一还在与大顺对抗的明将。 除此之外,还有四人,都逃到了南直隶境内—— 听到大顺东进之后,从陕西一路逃到淮河的高杰; 丢弃山东,逃入淮安府的刘泽清; 以及从河南战场逃到南直隶的刘良佐、黄得功两人。” 青色刘泽清,红色高泽,黑色黄得功,黄刘良佐,上面的点原来位置,下圈逃走位置 牛万才和赵应元一楞。 这里是一个权力真空地带? 赵应元在地图上画了一条从南到北的浅沟: “我们此时就在运河左岸,李过在这里,明皇在我们不远处。 我判定李过必然不会与明皇大动干戈,他最大的可能就是等明皇离开之后,立刻抢夺徐州!” “也就是说,山东将会有一段真空期?” 牛万才和左光先两人异口同声道。 “这就是我询问两位哥哥是如何打算的原因!” 赵应元丢下芦苇杆,闭口不言。 他很想在山东占山为王,那多自在啊! 大不了…… 找一个明廷皇室子弟,顶在头上就是! 就像南方做的那样。 然而——他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这么提出来的。 牛万才和左光先两人关系素来极好,而左光先又是榆林军伍出身,战败后才投降李自成的。 左光先的心中还念着大明,早晚会投靠过去的。 而牛万才,作为把兄弟,自然会跟随左光先的脚步。 毕竟他们革左五营历来也倾向于诏安。 自己若是将打算说出来,这两人怕是会直接宰了他,吞并了他的兵马…… 牛万才看向了左光先: “老左,你的意思呢?” 左光先低着头沉默不语。 牛万才推了他一把,左光先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经变得通红: “两位哥哥可知道我榆林故事吗?” 榆林! 牛万才、赵应元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榆林啊…… 榆林卫,隶属延绥镇,延绥镇乃是明朝九边重镇。 《明史》记载:“榆林卫天下雄镇,兵最精,将材最多,然其地最瘠,饷又最乏。” 去年冬天,李自成以七万大军,猛攻榆林。 而榆林,仅仅只有不到五千人…… 此时榆林总兵逃走,延绥巡抚崔源刚刚被免职,新任巡抚张凤翼还没到任,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仅靠原山海关总兵官尤世威、原山海左部总兵官王世钦、原宣府总兵官侯世禄、原山海关副总兵杨明、原定边副总兵张发、原孤山副总兵王永祚等……闲赋在家的老将们,杀得闯军血流成河。 逼得李自成不得不调来重炮,轰塌了榆林城。 城破后,榆林男女老幼齐上阵…… 血流成河! 榆林无一幸存…… 左光先抬起头来,眼睛血红: “我是榆林叛徒……” 他是朝廷调派围剿流寇的榆林悍卒,与李自成作战失败被俘后,投降的。 牛万才叹息一声,使劲拍了拍左光先的肩膀: “做哥哥的就一句话,不管兄弟你如何决定,哥哥都支持你!” 闻言,赵应元皱紧了眉头,却在牛万才看过来的时候,赶紧表态道: “小弟唯两位哥哥马首是瞻。” “陛下缺钱……” 左光先深吸了一口气: “我榆林人世代为国守卫边关,祖祖辈辈吃得就是这保家卫国的饭! 光先偷生已经让祖辈蒙羞,我是不能再错下去了。” “好,那哥哥就陪着你一起去投效皇帝!” 牛万才使劲捏了捏左光先的肩膀。 左光先感激的一笑,却是开口道: “陛下缺钱,辽东掏空了陛下的内库,我榆林人生的性直,更不愿对小人卑躬屈膝,榆林得到的粮饷,历来为九边最低。 若不然……” 在明末,榆林的兵马是最能打的,孙传庭的兵马骨干,就是榆林人。 然而,榆林的待遇也是最差的! 只因,没人替他们吹…… 东林:“mmp,老子除了照例漂没之外,又没有多收你们的银子,凭啥替你们吹?” 关于漂没,有两个经典的,还拿圆嘟嘟和江浙一带举例吧! 一,圆嘟嘟上报索要购买一百万石豆子的银子,最后,自己上疏说购买了不到七十万石,因为价格过高云云,剩下的三成款额,最后不了了之。 二,崇祯二年,浙江加派辽饷42万两。官员上疏说只给22万,欠款20万两,上疏中说先给四万,还有八万两在路上,最后只有四万两送到,余下的38万两不了了之,完成率只有十分之一不到,比全国倒数第二的一半多点! 这还是全国最富的地区…… 第133章 污泥荡内洗犊子,坏透腔了 这还是全国最富的地区…… 完成率竟然全国最低! 就这,还没事! 就特么服! 为啥? 士人多呗,吹几下就完事了。 至于朝廷…… 那才能给几个钱的俸禄啊,不吃不喝攒一年,还不够玩一个瘦马的! …… 实际上,明末只要是将拨给辽东的银子,随便给一个九边,都能直接平推了关外,然而…… 大臣不愿意啊! 花了上亿的辽东,这可是最少六七千万两的漂没,若是算上征收时候的各种附加火耗,这一来一去,多少银子? 谁愿意平了辽东? 敢支招平定辽东的,不是死了,就是丢官了,而且是永不起复那种…… 资本的威力,强悍如斯! …… 左光先昂起头,斩钉截铁的说: “去山东!” “陛下都已经拉开脸面,堂堂帝王之尊,都开始以大军逼迫州牧,索要钱粮了!” “常言道:君辱臣死!” “我左光先身为榆林遗孤,今日起,我要洗心革面!” 他郑重的对牛万才、赵应元弯腰一拜: “让我们去为陛下抢钱!只要陛下有钱,还有什么是不可平定的呢!” 牛万才是革左五营的出身,本就倾向于诏安,此时,眼见皇帝如此英明神武、杀伐果断,再加上把兄弟的这么一说,当即大吼道: “走,去山东搞钱,咱们带着金子、银子,去投降皇帝去!” 赵应元有心不应,但是见到两人虎视眈眈的模样,只得同意了! 他怕被刀了…… 呜呜的号角声中,芦苇荡内钻出了上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东方奔去。 …… 江南。 钱谦益的祭文,一石激起千层浪。 底层士子、边缘小官们无不破口大骂,甚至纷纷上书南京留守朝廷,要求捉拿奸逆,明正典刑。 然而…… 封封雪白的赤子之心——泥牛入海! 在士绅们的支持下,实权大佬们纷纷赶往皇陵哭拜,哀叹大明不幸,君王“死社稷”…… 暗地里却是达成了共识。 崇祯皇帝朱由检“以身殉国”,“自戕”煤山,为“大明”江山计,为“华夏”正统计,为天下“百姓”计—— 他们这些“国之重臣”,必须要另立新君! 然而,在立谁为帝这件事上,高官、显贵们又吵得不可开交。 崇祯帝“殉国\\\",其皇子全不知所踪后,按《皇明祖训》的伦序,当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福王朱由崧。 毕竟福王实在是太得天独厚了! 37岁的朱由菘,正是年轻体壮的时候。 对于一个灾难之中的国家来说,这一点是最为重要的! 更何况,朱由菘可是朱由检的嫡亲堂兄弟,一个爷爷生出来的,比补丁才大了四岁! 木匠和补丁两人都没有子嗣。(一个没有子嗣。一个子嗣被安排去了海上,外界认为消失了。) 他们的老爹,那个磕春药挂了的,绝嗣了。 这么一来,皇位继承人就要朝前推,到了悲剧兄弟俩的爷爷,万历皇帝的子嗣这里了。 万历最爱的可是福王啊! 甚至差点都要给立为太子了。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打烂了无数文人的屁股…… “妖书”、“梃击”、“移宫”…… 简直不要太众人皆知! 人家是老皇帝最爱儿子的儿子,就算你们“公认”朱由检死了。 也该补丁的堂哥继承皇位! 这尼玛按照后世的继承法,也是他的位置啊! 然而——众正盈朝的东林、复社、几社大佬们,将朱由崧“毙了”! 为何呢? 尼玛! 让这家伙当皇帝,我们还怎么掌握权力? 这狗比玩意都丢失藩地好几年了,部属四处笼络,根基太深! 咱们腚后的大家伙们(大地主、大商贾),不好掌控朝政啊! 好吧,就算你们说朱由菘是那妖妃的崽,咱们不立他! 万历五个儿子,除了那俩,还有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这三脉呢! 尤其是瑞王和惠王,人家可是万历的亲儿子,都还在活着呢! 一个53岁,一个才50岁! 年龄也不大啊! 你总该立人家吧? 正人君子:“立你mmp,年龄大了,腹黑,不好控制……” …… 然而,思来想去,“正人君子”们想到了一个人——比朱由崧远了一枝的潞王朱常淓。 这朱常淓是谁? 炼丹皇帝的重孙子,开海皇帝的孙子,悲催哥俩的堂叔,“三十年不上朝”万历的侄儿, 朱常淓的儿子,与补丁哥俩是疏堂兄弟的关系。 好尼玛的“正人君子”们,放着堂兄弟你不立,舍近求远去立了一个疏堂? 我尼玛,脸咧? 除开“正人君子”们,当时的封疆大吏,很多人都给南明最高官史可法写信,坚决支持立福王朱由菘为帝! 比如:淮抚路振飞给史可法写信道:“谓伦序当在福王,宜早定社稷主。” 刘成也给史可法上书道:“公率先诸臣奉迎福藩殿下,临莅南京,此中外居民之愿也。” …… 然而! 正人君子们不同意啊! 立了有根基的朱由菘,你让我们屁股后头的“大人”,吃风喝沫? 去他妈的长幼有序! 这玩意就是我们拿来忽悠人的! 现在我们高举的武器叫——“立君当贤!” 谁贤?谁不贤? 按照规矩,臣子们是接触不到皇族的。 他们怎么知道谁贤? 朱棣规定了藩王都必须当猪养,不能出王府的啊! 总不能大臣跑到宗藩去观察一段时间吧? 按照朱棣定下的制度,藩王结交大臣者——死! 别以为这是在开玩笑,明朝近三百年时间,一共才封了不到80个亲王,传承至崇祯元年的亲王,只剩下了25个了! 这个时候,被杀的只有十来个了…… 其他的呢? 真以为就是小白文写的那样,明朝不削藩啊? 全特么给找个理由废除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明朝中期开始,就有很多皇室子弟穷困无依靠,甚至沦落到乞讨为生。 为啥? 真特么以为是人家的铁杆庄稼! 管你憨子、傻子,哪怕天天舔鼻涕玩,只要比齐车轮高,就旱涝保丰收,年老、年幼的还有另外的补助,妇人还能拿点零花,逢年过节还有赏赐,吃喝嫖赌完了还有恩养啊! 瞎扯! 人家那叫殖民…… 第134章 潞娘 明朝皇帝拨给宗藩的土地,只有土地的税收,而不是土地本身! 也就是说,拨给宗藩的土地,只是将本该上缴给国家的税收,拨给了宗藩。 土地的所有人,并未变更。 (这里又是特么小白文尽胡扯的地方了!) 别说什么福王一个人就得到了两万顷土地,二十八万白银盖房子什么的。 福王这事,整个大明,你找出第二个来! 这是差一点就当上皇帝的人好不! 万历最爱的儿子,才有了这蝎子拉粑粑独一份…… 大多数宗族,除了顶个名,屁用没有。 比如那个几乎算是人尽皆知的人物——魏忠贤的头号打手许显纯。 应该没有人知道许显纯的母亲,是公主吧? 许显纯的父亲呢? 只是一个区区小商人而已! 最后呢——皇亲国戚许显纯,被人殴打致死! 再比如乐安公主,补丁的八妹,身为堂堂公主,死了之后,竟然穷到无钱下葬! 此时国事艰难,崇祯没有钱安葬妹妹了,和驸马巩永固抱头痛哭。 然后对驸马说:“我搜集了一些宫内的铜器,让人放在库内了,你去领了,换了银子安葬乐安公主……” 驸马巩永固怎么做的呢? 他深知皇帝的为难,这些铜器,还能顶一时急用,他不去领。 乐安公主的棺椁,就这样在家里放着。 乐安1643年死亡,1644年京师被破,巩永固将乐安生的孩子们,用铁链绑在棺椁上,说:“你们是皇帝的外甥、外甥女,不能落入贼手。” 亲自举火焚烧…… 然后自尽而死。 …… 明朝的皇亲国戚? 算个屁! 要知道明朝——削藩才是国策! 朱元璋定下的分藩,是实封。 藩王带兵打仗的那种春秋诸侯模式。 朱棣抢了侄儿的花花世界后,为了防止别人学他,于是将规矩给改了。 从此,实封成了养猪场。 而藩王,则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代一代的皇帝们,不停的找理由,这里扣一点,那里罚一点,再加上藩王所得还要养着偌大的一家子,以及属臣、属吏、护卫们…… 也就每代的嫡系能稍微好过一点。 非嫡子的,只有上街讨饭的份! 史书是怎么写的? “年逾三十者不婚,暴露十年者不葬。” 啥意思? 朱家的宗室子弟们,穷的超过三十岁还讨不到老婆,尸骨暴露在外十年,都没钱安葬! 而且,这种现象已经很是普遍了,要不然史书根本就不会记载! 这个速度有多快——皇帝儿子叫亲王,亲王儿子封郡王,代降为镇国、辅国奉国将军;镇国、辅国、奉国中尉。 (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封,获封的比例很低的,大多数就是给个头衔而已,并没有封地。) 看似七代人才到底是不? 实则不然,很多明朝书籍都有记载,到了三将军这一级的时候,大多数皇室子弟——穷的,只能靠着去人家摆酒席的场子蹭吃蹭喝,才能活下去了。 至于中尉这一阶层…… 饿死的有多少都不知道! 为此,“三十年不理政”皇帝,在执政初期,为了给这些破落穷族人们一条活路,就允许宗室可以科举为官,结果…… 文臣: 科个鸡儿的举! 科你大爷的举! 想要科举? 没门! 你们姓朱的科举了,占了我们的名额不说,万一考上了,那不是给皇帝当帮手去了,还让我们文人咋操弄朝政? 毕竟你们是一家人,胳膊肘不往外拐啊! 咦! 嗳日忒怼! 钻空子就行了! 想要科举,必须先过童子试,想要童子试,必须要有两个秀才作保! 于是——近百年时间,偌多的宗族子弟,只有两人拿到了科举的入场券! …… (别信小白文的百万宗室,百他奶奶的腿!) 万历中期有明确记载,自开国起,两百多年来,登记在宗族花名册上的宗室名字,男女一共才十五万七千人,这个数字是包含正室妻子和朱家女子的夫婿的! 活着的未知…… 活着的朱家人——1565年,炼丹皇帝有一次统计,包括男女在内,只有两万八千人,这个数字一样包括朱家男丁的正妻、朱家女子的夫婿。 也就是说,截止1565年,朱家子孙,男女在内,顶天两万人! 此时距离明亡,只剩下短短79年时间,请问是如何生到百万皇族的? 真特么把朱当成猪了啊! 一胎十几个? 哦,不对,人家都夏姬儿扯了,不是有一胎百亿宝么…… 生一胎就挤爆地球了…… …… 这才是真正的朱家宗室的背景情况! 请问,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正人君子”们,是怎么知道谁贤谁昏的? 哦——你考据,算个屁! 抵不过老子们一张嘴上下一张…… 老传统了! 明朝的这些“东林”、“复社、”“几社”…… 他们还就是众口铄金的说潞王朱常淓是贤王! (嗯,真贤,不贤的朱由菘死后,朱常淓立马哭天抹泪就是不当明皇不监国,死心塌地的向蛮清跪地求饶了,不愧是他们嘴里的“贤王”,跟“众正盈朝”一个逼样子么!吹潞王,不就等于吹他们了。) 南明占据的优势很大,然而,全给祸祸没了(红色朱由检所在的地方,黑色圈为目的地,橙色左光先等) 实际上,朱常淓这家伙怎么说呢? 搁在后世,这厮叫“娘炮”一个! 有多娘? 比如——他的指甲有多长呢? 史称:指甲长六七寸,以竹筒护之。 除了娘之外…… 这潞王啊,还真是个人才! 朱常淓工书画、好古玩,在绘画、音律、书法方面的造诣都不错。 他制琴三千余张,制作的琴称为“潞琴”,同时还着有古琴谱《古音正宗》。 又仿《宣和博古图》造铜器数千,埋于土中。 同时兼通佛典,号“潞佛子”…… 牛逼不? 实际上朱家人太多牛逼人了。 八大山人朱耷——就是那个翻白眼的画家。 山阳酒狂仙客朱载堉——律学家、历学家、音乐家 医学家朱橚…… …… 但是,不管人家怎么玩行为艺术,还没有这么“贤名”的向蛮清跪地请降啊! 就特么“素有贤名”的朱常淓,将“贤名”进行到底了…… …… 第135章 弘光立,朱由检的生化计划 党人们在幕后金主的推动下,在钱谦益的带领下,众人四处宣扬立君当立贤,他们强烈支持潞王上位。 然而,一些地方实权派们,出于限制豪门,和自身功绩的考量,于是坚决反对潞王,并支持福王朱由菘上位。 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这可难为死了江南的最高官——史可法。 史可法很为难。 从感情上讲,他的老师左光斗,就是东林党大佬。 他一样是东林党人。 所以,他内心里对拥立福王是有所顾忌的。 但又认为按伦理纲常,应该迎立万历皇帝的子孙,立潞王的话,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政治风波。 史可法的人品,已经盖棺定论,而他…… 不管是能力还是手腕,亦或是性格,都远远不如他老师左光斗。 朱棣迁都北京之后,设置了留守朝廷,从此南京就成了养老部门。 此时,南京留守朝廷内,只有这三个人是有实权的——镇守太监韩赞周、南京守备徐弘基(魏国公)、参赞机务史可法(南京兵部尚书兼任)。 史可法身为南京兵部尚书,是江南最高官,又参赞机务,而今首都沦陷,他可以一言而决天下事务。 他个人是倾向于福王的。 姜日广、吕大器两人对他说该立潞王,史可法明确说道: “不能立潞王,这是引起兵祸之事。” 然而,东林一脉的能量太大了! 无数士人、豪绅向他表态当立潞王,甚至不乏攻击…… …… 眼见争执如此激烈,作为江南最高统帅的史可法,本该一言而定的他,却迟疑了。 为了防止贸然确立一方后,导致江南的分裂,于是,史可法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他决定两个谁都不立,立桂王朱常瀛! 桂王乃是万历第七子,受封衡州(湖南衡阳)。 距离南京两千里…… 呃,沿途有长江,可以乘船,也不算太远…… 前提是你能稳住近在四百里之外的淮阴四王! 然而——史可法没有主心骨的毛病,再一次发作了。 他既然已经决定立桂王,悄悄的派人去就行了,等桂王一来—— 生米做成了熟饭,谁还能掀起了浪花还是咋地? 谁知道…… 他竟然聪明到——去找了中都(凤阳)总督马士英商量。 这下子好了! 史可法的决定都没有拿出来,甚至只是嘴上嚷嚷,派往衡州迎接桂王的使者都还没有人选呢…… 史可法要立桂王的消息,已经满天皆知了。 哦! 这也是东林惯例。 做事做一分,先嚷嚷成一万分再说。 不管怎样,名声先赚回来,管他事情能不能成呢? …… 这个时候,就是展现我前面说的根基深浅问题的时候了。 李自成祸害中原,福王、潞王、周王、崇王,全部逃到了淮安淮阴。 淮阴这个地方,有一个小湖,名叫湖嘴,当地人称之为西湖。 这四个藩王,就买了木舟,寓居在舟中。 三月十一日,虚岁六十五的周王朱恭枵,客死在淮安西湖的木舟之上。 而后不久,潞王朱常淓、福王朱由崧、崇王朱慈爚三藩王实在无法忍受船上的生活。 就在三月十八日,崇祯上吊的时候,三王上岸,一起住到了西湖边上山西盐商杜光绍的宅子——绾秀园内。 也就是说,这天下的消息,对于福王和潞王是一样的,因为两人得到消息的时间,几乎可以算是同步的。 就在潞王还不知道如何做的时候,朱由菘已经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他直接找到了马士英的监军太监卢九德,在卢九德的指点下,向雄踞江北的——一路南逃后,被马士英拉拢的三大总兵求助。 刘良佐、 高杰,刘泽清三人本来就是野心勃勃的流窜军阀。 见李自成势大,三人丢下防区就跑。 高杰甚至直接南逃几千里,从陕西一路逃到了南直隶。 而眼见乱世将起,凤阳总督马士英也不甘落后,于是,不但不惩罚三人,还将三人收入自己麾下。 (黄得功的情况与这三人不一样,他当时平定了叛将刘超,是返回驻地滁州定远县。) 见有“定策拥立”的大买卖可做,三人顿时大喜。 这可真是无本而有万利的好机会。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甩开他们的顶头上司——正与史可法密商的凤阳总督马士英。 三人合兵,出了五万大军,护卫着福王朱由菘,直奔南京而去,做起了定策元勋。 消息传到南京,所有人无不大惊失色。 马士英老于官场,见自己部将窝里反,想来反对也没用,连忙赶回,向朱由崧表白心迹,成为从龙文臣第一人。 在马士英的指导下,朱由菘又拉上了黄得功,使得骄兵悍将尽归福王所有。 东林傻眼了…… 尼玛,争来争去,感情争了个寂寞! 指望江南这些被他们欺负成了畏畏缩缩软兵蛋子的“奴仆兵”们,岂是人家的对手! 而后,福王与马士英彻夜长谈之后,马士英留下总领大军,遥望南京,威胁留守朝廷。 而福王朱由菘,却是在少量精兵的护送下,直奔仪真,带上史可法,去了南京。 弘光政权立! 而马士英,却是明白,自己一个文臣,是撑不起福王的,于是,他想起了自己的恩主。 早前时候,东林、复社公敌阮大钺,向朝廷举荐了自己,于是有了他的平步青云。 而今,他是彻底将东林复社等党人给得罪死了! 既然如此,何不拉阮大钺入伙呢? …… 南明的绕不开二人组,彻底登上了历史舞台。 …… 而即将踏出北直隶地界的朱由检,却是正在与妹夫巩永固和表弟新乐候刘文炳长谈。 他打算采取生化武器…… 搜集鼠疫患者,带往东虏境内。 朱由检叹息: “两位卿家既是大明的臣子,也是我朱由检的亲人,而今我们的处境,却是不允许我们仁义道德了!” 巩永固和刘文炳点头:“陛下放心,臣等哪怕是死,也定将完成陛下重托!” “二位兄弟一定要注意安全!” 朱由检开口道:“疙瘩疮横行,咱们饱受瘟疫数年之久,京师死了那么多人,咱们这些活着的,已经产生了抗性,这疙瘩疮,咱们轻易是不会传染上的。” “两位沿途定要注意防范,千万不可被清人发现了真实身份!” 第136章 郝摇旗要当黑手套 朱由检一脸的严肃: “哪怕事情不成也不要紧,两位卿家一定要记住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咱们活着,一切皆有可能,大不了从头再来就是了。” “陛下放心。” 巩永固道:“这倒无妨,我和刘兄扮作晋商即可,无非是多使银子的事情罢了。” 这个天下,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有银子,都不是事! 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要扮作商贾,一路散播的。 巩永固捏紧了拳头: “只要陛下认为这疙瘩疮能够成事,那就算千难万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文炳也沉声道: “管他能不能成事,咱们京师死了那么多人,不消东虏死了多少,哪怕只有咱们的一半! 你我此行就万死无憾了!” 朱由检起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这件事是绝密,任何人都不准提起! 若是两位得胜归来,朕亲自替两位接风洗尘,裂土分封,以酬两位之功! 若是两位……”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承诺: “若二位兄弟不幸罹难,朕会将两位的子嗣,收为义子,待江山定鼎,再重现沐王故事。” 闻言,刘文炳和巩永固哈哈大笑起来: “有了陛下的承诺,我俩便是自己吞了瘟肉,也要传染给东虏,完成陛下所托!” 朱由检递上了一张地图: “这是朕给你们描绘的路线,你们带上一百万两银钱,寻找感染了疙瘩疮的尸体,购买兔子和老鼠。” 朱由检又递上一本小册子: “具体该如何做,都在这里面写着了。 你们直接去山东,购买几条船,分别培养瘟疫,待能确定感染之后,以拖船拖着,绕过朝鲜,进入东虏境内……” …… 就在朱由检踏出北直隶的前夜,刘文炳和巩永固走了。 这两人都是皇亲国戚,也是朱由检放心能当黑手套的人…… 迎着初升的太阳,朱由检久久不语。 朝阳红如血。 光芒万丈。 在那视野看不到的地方,有两个为了大明,用生命负重前行之人。 等待他们的是敌窟里的妖魔鬼怪。 留给他们的只有那玄之又玄的一线生机。 …… 天气渐暖。 脚下的翠绿草尖上,顶着一颗颗露珠。 迎着初升的太阳,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宛若世间最珍贵的宝石。 朱由检俯身,轻轻抽出一截草尖,将露珠举至眼前。 迎着朝阳,露珠晶莹剔透,又披上了一层七彩霞衣。 朱由检的眼底,大地已经恢复了青翠,树木换上了新装,田地里的麦苗,已经埋过了小腿。 正以一天一节的速度,疯狂的生长着。 远处的村落,也有了袅袅炊烟,虽然零零散散,却也透着一股安静与美好。 好一副岁月静好的美卷。 …… 不经意间,朱由检手中草尖上的露珠,已经蒸发殆尽。 仔细看去,唯留下斑斑灰尘痕迹。 “唉!” 朱由检叹息一声。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刘文炳、巩永固,只是这千万人中的其一而已。 多少热血男儿,多少女子挚爱,多少父母骨肉,多少孩童父母…… 为了国家,迎着敌人的枪林箭雨,誓死冲锋! 他们,才该青史常在。 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顶梁柱! 他们,才该世人皆知啊! …… 弯腰,将草尖插回它的植株上,朱由检看向了东南方。 贼子非人。 尽为金钱奴隶。 …… “陛下!” 郝摇旗骑着马,跑了过来。 他翻身下马,急冲冲的道:“陛下,这里就是河南地界了,刘芳亮那厮急不可耐,今日一早就在询问,陛下何时放了他呢!” 他眨眨眼睛,压低了声音: “陛下,要不让俺老郝去送送他?” 郝摇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陛下的好玩意,一旦被李自成得到了,那可不得了了! 以李自成那无赖的性子,必然会掉过头打陛下的。 既然如此,还不若让他去“送送”刘芳亮。 反正,陛下将答应的东西都送给他了,更是放他离开了! 陛下的承诺已经完成! 刘芳亮返回的途中,意外“落马”,折断了脖颈而死…… 这是他命中注定短寿,关别人屁事! 朱由检笑着摇摇头。 他拍了拍郝摇旗的肩膀,指着已经刺眼到了无法直视的太阳: “郝大个啊,朕一脚踏出了京师,就像是跳出地平线的太阳。” “些许小手段,算得了什么呢?” 郝摇旗赶紧拍了几句马屁,这才劝道: “陛下,那李自成素来奸诈,俺就怕他反复。” “无妨!” 朱由检开口道:“今儿是什么时间了?” 郝摇旗不知道皇帝问这个干嘛,只得老老实实的回道:“二月二十八了。” 朱由检心中一动,崇祯上吊那天是3月18日,那天是农历的二月初十。 也就是说,今天是西方历的4月6日了。 吴三桂即将开始他的表演了啊! 朱由检哈哈一笑,指着北方道:“李自成的麻烦来了!” 反叛朕? 真当老子的厚黑学白读的啊! 他为啥忽悠刘芳亮要等自己离开北直隶时,才会放了他? 他为啥不急着离开北直隶,反倒是沿途逼城迫饷,大费周章的去浪费时间? 为的就是现在! 就是等此刻! 他打定的就是——不给李自成反悔的时间。 “走,咱们去送送刘芳亮。” 朱由检翻身上马。 郝摇旗跟着上马,越过一众皇帝亲卫,凑近朱由检道: “陛下,真的不杀了刘芳亮?” “为啥要杀他?” 朱由检瞥了他一眼:“鞑子要来了,朕要借着李自成的手,好好的削弱了他们的实力。” 郝摇旗恭维道:“陛下谋算无双,小臣佩服之心宛若大河之水,滔滔不绝。” 暗地里,郝摇旗却长舒了一口气。 陛下不杀刘芳亮,那他就没有可担心的了。 封侯拜将,就在马上啊! …… 大营内。 刘芳亮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前方三里处就是河南道的地界了,早在四天前,明皇就能直接赶到河南境内扎营的。 然而,皇帝非要在这里驻扎,说是休息两天。 这一休息,就是整整四天时间。 第137章 腹黑的人啊,又撸刘芳亮的羊毛了 不但四处逼城迫饷的将军们都回来了,甚至就连带着大批辎重、百姓,行走缓慢的范景文大营,也走到了他们前面,已经在昨天进入河南境内…… 而那个狗皇帝—— 竟然迟迟没有放他离开的打算! 刘芳亮急的嘴上长了一圈燎泡…… “刘将军勿急,明皇不是那样的人。” 李来亨拉着刘芳亮的手,劝他冷静下来。 “怎么会不急呢?你难道没有收到消息?” 刘芳亮脸色很难看: “陛下将士兵安置在百姓家,这些时日,已经有很多士兵都得了瘟病了,听说是那可怕的疙瘩疮! 我要赶紧赶回去啊,若是迟了……” 刘芳亮大清早的,急的一头细密密的冷汗。 他蓦地扭过头来,死死的盯着李来亨: “来亨,你是我看着从一个孩儿军小卒,成长起来的,你给我说心里话,你走不走?” 李来亨的眼中闪过一阵慌乱,唯唯诺诺道: “我与皇帝打了个赌约,我输了……” “罢了!” 刘芳亮挥手打断李来亨的遮掩之词: “来亨,人各有志,你的选择,我非亳侯,自然是管不着的。” 他伸手拍了拍李来亨的肩膀: “我只希望将来有一天,战场相见,你能念起你是哪里的出身。” 这些天来,明皇的作为,刘芳亮都看在眼里。 李来亨跟着明皇,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刘芳亮的话一出,两人都有些尴尬。 两人不约而同的纷纷移开了目光,各自盯着一处发呆…… 两人正尴尬着,朱由检已经在郝摇旗和方正化的拱卫下,走了过来。 “怎地,朕这庙小,容不下刘将军大驾了?” 朱由检不待两人行礼,当先调笑道。 刘芳亮见朱由检笑容研研,心里安定不少。 他弯腰作揖: “好叫陛下知晓,罪臣出来的久了,确实是有些思念儿郎们了。” 刘芳亮不敢直接提——你明明早答应好了,等到离开北直隶的时候,就放我离开。 他委婉的说了出来。 “哈哈,人之常情。 朕能理解!” 朱由检拍拍手,王廉端上了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张红绸。 “朕知晓将军归心似箭,纵然有心多留将军一些时日,看来却是不行了。 朕答应的东西,已经为将军准备妥当,更是挑选了十个将军的亲兵,以为将军跑腿之用。 这里是五百两纹银,也好让将军路上买些嚼用之物。” 王廉掀开了绸布,只见托盘上摆放着十个五十两重的银裸子。 又有十个彪悍的壮汉,一进来就单膝跪地,对刘芳亮行礼问好。 刘芳亮扭头看去,赫然正是当日他破营时携带的悍卒! “这……” 刘芳亮惊呆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明皇是不是在忽悠他! 谁知道—— 明皇竟然悄悄的就准备好了一切!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朱由检继续道: “我给将军准备了两辆马车,还有答应送给将军的一门超级无敌大将军炮,十枚朕改良的掌心雷手榴弹。 这些东西一辆马车就轻松装下了,多余的一辆空马车,留给将军备用。” 刘芳亮更加无地自容了! 原来明皇之所以停下来,是为了给自己准备东西啊! 他竟然错怪了明皇…… 朱由检又掏出一个小册子: “这是朕钻研的一点使用技巧,以及爆牛术的要领。 都是早前答应给将军的东西。” 刘芳亮眼睛已经湿润了。 他扪心自问,若是今日被俘的是明皇,他绝对做不到明皇这样。 刘芳亮心里堵得厉害,竟然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军的脾气,深得朕心,今日将军北上,朕就不送将军了。” 他指了指自己鬓角的白发:“伤心易老啊!” “朕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长眠地下了,国家还离不开朕呢。” 闻言,刘芳亮心尖一颤,他猛然跪下,使劲磕了几个头,嘴里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个好皇帝啊。 他并非忠于李自成,而是忠于手下的弟兄们。 朱由检太厉害了,他不敢将兄弟们放到皇帝的手上。 以这些时日朱由检展现的手腕,他一统天下是迟早的事。 到那时,这些老兄弟们又该何去何从? 若是放弃了拿命换来的高官厚位,自然能够安享晚年。 可是,就怕弟兄们不愿意啊! 到那时——岂不是人头滚滚? 都是他的老兄弟啊! 他只能尽力维持着平衡…… 三分天下诸葛亮…… 他只有效仿武侯故智,尽力维“分”啊! 朱由检亲手将刘芳亮扶起: “将军的心意,朕都明白,朕今日再与将军做一个约定。” 刘芳亮哽咽道:“陛下请吩咐。” 朱由检叹息: “朕和李自成,不管谁胜谁败,都是咱汉家的天下,若是朕翻盘无望了,自会让手下投了李自成…… 因为百姓们太可怜了啊!” “兵灾遍地,流民万里,朕心痛啊!” 刘芳亮浑身一震,透过衣襟,看到了皇帝那补丁摞补丁的中衣。 他心神剧烈动荡起来: 这些天来逼城迫饷,明皇搜刮到的物资,堪称海量。 不说别的,单单金银,就足足有上千万两。 其他的绫罗绸缎,更是装了数百车,甚至成衣也有不少。 明皇对手下赏赐丰厚,甚至就连自己也收到了好几次赏赐。 按理说,明皇早该鸟枪换炮。 最起码,也会换掉身上那全是补丁的中衣。 然而,明皇却始终都是只有那几套出宫时候,带出来的衣衫。 甚至,范阁老好几次让裁缝给他做衣服,都皇帝被拒绝了。 皇帝的那句话,深入刘芳亮的内心——天下百姓流离失所,他不愁吃喝,生活条件已经百倍于百姓了,啥时候百姓才能像他这样不愁吃喝啊…… 刘芳亮眼含热泪。 这是一个好皇帝啊! 他跪拜在地:“罪臣无状,不敢祈求陛下原谅……” 若是他不曾从军,陛下是他的唯一选择。 然而…… 他必须要为手下负责啊! 朱由检叹息一声,再次将刘芳亮拉起: “朕唯有一求,还请将军答应。” 第138章 割草搂兔子,白捡一个!被薅秃了的人啊,自投罗网了 刘芳亮点头:“请陛下吩咐。” 朱由检道: “若是朕不幸罹难,朕会让麾下将领,投降李自成,让这国家少受灾难。 若是……” 他盯着刘芳亮的眼睛: “若是有一天,李自成不幸……” 刘芳亮蓦地瞪大了眼睛。 朱由检幽幽道:“刘老哥啊,咱们打生打死,都是自家人的事……” 他猛然抬高了音量,满脸的不甘: “可那辽东蛮夷,亡我华夏之心不死呐! 朕与李自成,这是华夏之争,不管谁输谁赢,都是我华夏的江山。 朕纵死无憾。 但是—— 辽东数次入寇,杀我百姓千万,掳我百姓为猪狗! 这可是种族存亡之争!” 刘芳亮心尖剧震。 他仿佛看到了传言中的烽火遍地,血流成河,无数汉家儿女,被绑了双手,在鞑子的鞭笞驱逐下,蹒跚北上…… 刘芳亮咬紧了牙齿,认真承诺道: “陛下放心,若是永昌皇帝无意与东虏相抗,罪臣便是绑,也要将永昌皇帝绑到战场上!” “朕不担心这个!” 朱由检摆摆手:“李自成也是汉人,朕相信他的立场! 朕怕的是战场无眼!” 朱由检拉起刘芳亮的手,眼含热泪道: “朕别无他求,唯求将军一件事——若是李自成不幸战死沙场,还请将军看在同根同种的份上,助朕一臂之力!” “将军可愿答应朕这个小小的请求?” 朱由检影帝上身,满脸的哀求。 刘芳亮心头剧震。 他想过无数种朱由检要自己应答的事情,唯独没有想到的——明皇的约定竟然如此卑微…… 这是个一心为了华夏江山,为了种族存亡的好皇帝啊! 刘芳亮悲从中来,止不住捶胸顿足道: “陛下何须如此,陛下何须如此! 若是果真如陛下所言,华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刘芳亮不才,愿尽力说合同僚,齐聚陛下身畔,共抗外辱,护我华夏江山!” “好!好!” 朱由检拉着刘芳亮的手: “朕就知道将军心念华夏,将军不会无视百姓遭难的。” 刘芳亮眼睛通红,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 刘芳亮走了,带着无限感慨,带着心痛若刀绞,离开了明军大营。 两辆马车,十一匹战马,孤零零的顺着大军碾压出的道路,直行向北。 走了一个刘芳亮…… 种子却在他的心底种下。 …… 大营内。 朱由检嘴角微微勾起,脸上却是一片伤感的模样。 这一幕,直让李来亨心神剧动。 朱由检一扭头,看到神色复杂的李来亨。 朱由检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满脸都是忧伤。 仿佛无意般呢喃: “都是华夏骄子,朕不忍李自成败于虏手……” 悠悠一声叹息。 朱由检感慨一阵,才继续道: “真不知道朕将这等利器,送与李自成,让他有了打败东虏的利器,到底是对是错?” …… 李来亨稳住心神,定睛看去,只见皇帝正一脸的唏嘘。 他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凭心而论,明皇应该恨叔祖。 毕竟是叔祖一手将明皇拉下的皇位! 退一万步说,若是叔祖胜了,明皇再也没有留下自己的理由,他也可以返回大顺…… 于公于私,明皇都不该将这等神器给予叔祖的啊! 然而,明皇却没有小肚鸡肠! 反倒是将这等称霸天下的神器,送与了叔祖。 李来亨咬紧了嘴唇。 明皇如此仁义,他李来亨又何必执着呢? 李来亨此念一动,只觉得心头通达,萦绕在心间的阴郁一扫而空。 他大踏步到了皇帝正面,双膝及地推金倒玉一般跪倒在地: “罪民李来亨,请为陛下马前卒,便是做一小兵,李来亨也毫无怨言!” 见到李来亨投诚,朱由检心中大喜。 不枉费他多日苦工啊! 他心中欢喜的快要大笑起来,脸上却一片惊讶。 朱由检急忙将李来亨拉起: “小将军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朕本来想让小将军送朕到达南阳之后,就送小将军回去的。” 李来亨脸上一片迟疑——当真?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收回方才的话? 朱由检话如连珠,在李来亨刚刚欲要张口的时候,再次说道: “小将军之勇,深得朕心,既然小将军不嫌弃朕这里庙小,朕又岂能枉顾将军一片忠心!” 李来亨话还没出口,就被堵回了肚子里。 闻言,他嘴角一塌,止不住的抽搐几下。 朱由检根本不给李来亨反应的时间,直接一锤定音道: “小将军在朕身边寸功未立,朕却是不好贸然给予小将军高位的。 咱大明分为军、兵二制。(卫所军、募兵。) 各地卫所升迁需要一整套的军功,便是朕想要安插小将军,也有些棘手。” 朱由检一番推心置腹,直接堵死了李来亨的退路。 尼玛! 你是老子好不容易才忽悠来的,岂能放你离开了! 朱由检解释了一番军制,继续道:“而募兵,却是少了这些条条框框。 朕准备新开一营,不知小将军可愿屈就游击将军一职?” 募兵是不世袭的,游击将军领军一千人。 用来安置李来亨,自然是大材小用了。 “当然,这个营,朕不设主官,一应事务,皆由小将军负责,何如?” 李来亨瞪大了眼睛。 貌似明皇给他的职位,相对于他在大顺那边来说,的确是低了。 但是,这个不设主官,一应事务全由他负责,打动了李来亨。 也就是说,他明面上只是一个游击,实际上却是一营之主,相当于无衔的总兵啊! 这可是一方军事最高官。 仅次于不常设的总督了! 由此足见——对于他的安置,明皇的确是诚心的。 李来亨些许牢骚消失了,他单膝跪地: “陛下如此信任来亨,来亨怎敢不为陛下效死!” “哈哈,朕得来亨,犹若猛虎添翼也!” …… 黄色行军路线和目的地,红色淇县位置,左侧就是太行山。 河南并非全部都在黄河之南。 在黄河的北边,还有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三府和开封府一小部分。 自东北斜向西南的太行山,绵延八百余里。 分割了山西、北直隶,山西、河南。 第139章 用得着捧起,用不着丢弃,这是公理 这条天然分界线上,有着无数雄关,最为出名的莫过于太行八陉(xing)。 一条太行山,一部华夏史。 从愚公移山,到悬车束马窬太行(yu),到晋冀豫…… 无数英雄儿女,在这条山脉上,谱写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故事。 太行——华夏的脊梁! 河南处在河北的这三个半府,大都在太行山山脉地区,境内崇山峻岭连绵。 卫辉府的淇县,一样是这样的地貌。 提起淇县,很少有人听过这个名字,若是说起了另一个名字,却堪称是人尽皆知! 朝歌! 淇县就是殷商故都,就是那个号称“大都无防”,纣王自焚处的古都朝歌…… 这淇县,有一个被百姓们唤作孙老官的致仕官员。 却是那前监察御史,崇祯朝转福建道监察御史,后升为四川布政使参政,分守川南道……这可是三品的封疆大员。 此人,正是孙徵兰(zhi)。 孙徵兰给淇县留下了很多遗产,玉皇阁、文昌阁、关帝碑……都是他捐献的。 按理说这样的一个致仕老官,在民间声望又很好,本该安享晚年才是。 然而,孙徵兰却很是忙碌。 他在自己老家——处于太行山区的南阳村,修了一座超过规格的府邸,很多形制都是皇室专用,然后又召集流民,训练士兵。 此时,淇县官府已经挂起大顺的旗帜,为了掩人耳目,孙徵兰将练兵处放在了一处四面悬崖,顶部平坦的峭壁上。 然后,他高调的四处行走,遍寻悬崖题诗刻字。 将外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后世的淇县,研究明史者都有一个绕不开的名字——扯淡碑! 也就是“泰极仙翁脱骨处。” 就是那个疑为崇祯,又疑为穿越者的“再也不来了”…… 这泰极仙翁,与孙徵兰交往甚密。 孙徵兰留下的诗句中,泰极仙翁曾多次出现。 在明末清初的这段时间里,孙徵兰曾带着自己训练的义勇,多次与当地知县菜鸟互啄,甚至一度控制淇县。 未几,清兵入关,双方斗过一场,孙徵兰大败,遂遁入深山,终生不再复出。 他死后十几年,他的侄孙孙振仍,才出来做官,曾参与平定吴三桂,康熙打“马上风”葛二蛋的时候,孙振仍负责整个大军的粮草守备。) …… “万幸,万幸!” “苍天保佑啊!” “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啊!” 听闻皇帝从京师逃脱,直奔河南而来,孙徵兰欣喜莫名。 他当官的时候,虽然不是两袖清风,官场接受的陋规,却也大都捐给了淇县。 这些年来,修建各处亭台楼阁,已经耗干了他毕生积蓄。 等崇祯十五年,他返回家乡时,已经没有多少银钱了。 当时局势越发的紧张,他在老家——易守难攻的南阳村,修建了一处简陋的二进院落,准备待局势进一步恶化的时候,接皇帝南下,以充为行宫。 身为御史,又曾做了一地主政官,对于朝堂的斗争,孙徵兰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明白,若是正常路径,朝臣是不会允许陛下南下的。 所以,他一直都在等机会。 身为清贵的监察御史,又曾做了管兵的参政。 按照孙徵兰的推算,大明就算难以挽天,最少也还能支撑五六年时间。 有了这些时间,他就能积攒钱财,训练出一支强军。 哪知道,去岁冬天,局势猛然失控,朝廷一败涂地。 早前被耗干了钱财的孙徵兰,傻眼了。 他若想接陛下南下,必须要有一支强军。 然而——他没钱练军了! 左:扯淡碑拓文。中间,扯淡碑原物。右,孙徵兰练兵的孙家寨 孙徵兰东拼西凑,凑了一支数百人的乡勇,他还没有训练成军,哪知道闯贼就过了太行山。 京师的消息,就此断绝! 而知县蔡霍那狗日的,竟然在没有闯军到来的情况下,直接挂上了闯贼的旗帜! 孙徵兰简直快要被气死了! 然而,面对紧闭的城门,面对时刻防范着他的蔡霍,孙徵兰毫无办法。 他只得加紧训练士卒,准备练成了之后,再砍下这狗官的人头。 然后赶紧扩充军队,进京勤王…… …… “万幸!万幸!” 得知陛下已经离开了北直隶,正朝着淇县边境而来,孙徵兰再也忍不住了。 他当即匆匆点起了兵马,只留下数十人看守老巢,带着其余的大军,直奔明皇而去。 …… 而县衙内,蔡霍傻眼了。 “啥?” “明皇跑了?还直奔淇县而来?” 因为是山区,消息往来不便,再加上这一月来时局大变,各地几乎都陷入了瘫痪状态。 更何况,河北的这三府,乃是归河南布政使司管辖,北直隶那边的官员自保无瑕,又哪里来的义务通知他们哟! 明末的这些当官的,大都信奉“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为官处事之道,绝不会将手伸到了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内…… 甚至,能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绝不会去解决问题…… 偶尔一两个正直的官员,也淹没在滚滚泥流之中! (犹如这本书,不符合了大势,恶评不断) 诸多巧合下,蔡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师爷杜启然也是急的团团转。 “这可怎生是好?” 蔡霍眼睛一瞪:“兀那贼子,都是当初你忽悠老爷我,说什么大明不行了,赶紧投靠李自成,好保住咱家的荣华富贵。” “现在好了,明皇不但没死,更是还朝着老子直奔而来!” 蔡霍越说越气,抓住杜启然的衣领,“啪啪”正反手给了他好几个响亮的耳光。 “狗东西,快给老子想个法子,要不然老子临死前非先杀了你不可!” 杜启然早已慌成了一团,脑袋里就像是浆糊一般。 被蔡霍这么一打,不知怎地,他的脑海里猛然浮出了一个念头。 当即,他张口就来道: “老爷,您素来与孙老关系密切,不若去走走他的门路。” “你说孙九畹?”蔡霍愣住了。 杜启然拼命的点头:“是啊老爷,若是说这个时候谁能帮咱们,唯有孙老了啊!” “你放屁!” 一提起这事,蔡霍更生气了。 第140章 有些人啊,竟然自投罗网 蔡霍一脚将杜启然踹倒在地: “直娘贼,当初都是你忽悠老子,说什么孙九畹招募壮丁,肯定不安好心,要本官与他断了来往,并防备他夺城!” “这下好了,本官早就恶了孙九畹,你这时候让本官去求他,你说孙九畹会给本官好话吗? 他能见了本官,都是烧高香了!” 蔡霍气的咬牙切齿的。 都是这个畜生,害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杜启然抱着头,任凭老爷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止不住的腹诽: ‘促老头,侬个小娘生的! 喏屁股摸咯摸,脸孔要勿要哉! 窝是师爷,这县里的大小事,不给你打探清楚,那是失职! 决定是侬自己下的,管窝乜子事? 侬个虫泡头,侬个遭瘟的短棺材!’ 知县每打一下,师爷就在心里骂一下。 脑海里还不乏意淫:儿子打老子,遭天瘟啦! …… 这有些人啊,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吠的比那疯狗病还厉害,也就唯有欺负弱小时,才能找到属于男人的特征了。 遇上了强者,委得只剩下了一层皮囊。 知县没头没脑的打了不敢还手的师爷一顿,心中的惧怕顿时消掉了不少。 蔡霍摸索着下巴: 去求孙九畹? 貌似是个主意。 只是…… 咱一个月前才恶了他,这会又该如何开口呢? 杜启然揉了揉挨打的地方,腆着脸道: “老爷,咱们就说前些时日乡里不靖,老爷您闭城是为了捉拿贼子。 老爷多备一份厚礼,想来那孙老也不会太为难老爷。” “大不了,寻几个小门小户的百姓砍了,拿着脑袋去找孙老,用人头作为证物,就说就是这些人祸害乡里……” “想来孙老爷也说不出个闲话。” “再说了,这些时日,天底下哪个官没有打着李贼的旗帜,老爷您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一方平安,免得百姓遭受兵灾么……”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咱们多说点好话,礼物包足点,孙老也不能做的太绝了不是!” 杜启然的一席话,给蔡霍打开了大门。 他点头道:“嗯,这是法子!” 说完,他一脚踢在杜启然的屁股上,怒道: “还特娘的不快去给老爷我准备厚礼!” …… 蔡霍带着厚礼,赶往南阳村孙徵兰的府上。 双方正好在半路遇上。 “孙兄,愚弟实在是太忙了,前些时日城内有宵小作乱,愚弟无奈,只得闭门捉贼,孙兄不会怪罪愚弟吧?” 蔡霍满脸堆着笑,一张肥嘟嘟的圆饼脸上,横肉直跳。 “哦?” 孙徵兰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他看着站在马前,拦住自己的蔡霍蔡知县,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虚与委蛇。 “正是,正是,孙兄请看,这便是愚弟砍下的贼子脑袋,今日一并送来,好让孙兄……” 蔡霍指着身后板车上的首级,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声冷笑。 孙徵兰冷哼一声,嘴里哈哈两声冷笑。 蔡霍心头一跳:怕是要遭!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孙徵兰冷喝一声: “左右!与我拿下这些乱臣贼子,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蔡霍瞪大了眼睛,正要分辨,却见一道雪白的亮光袭来。 他亡魂大毛,定睛看去,只见孙徵兰身边一个护卫,已经挥刀斩向了他的脖子。 “咔嚓!” 一声硬生生砍断骨骼的脆响传来,蔡霍只觉得自己飞了出去。 意识的最后时刻,他仿佛看到大地都在旋转。 瞬息之后,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头脑陷入了一片黑暗。 …… 蔡霍带来的衙役还来不及反抗,就被孙徵兰训练的乡勇们砍翻在地! “兀那贼子!真当某这参政是白当的啊!” 孙徵兰喝骂一声,大手一挥,让士卒们押着衙役们,踏上了乡道…… …… 德州。 直到探子传来明军已经全部进入了河南境内,李过才放下了紧绷的心。 周凤梧说得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他是皇位继承人,他自该为了大顺的天下考量! 然而,他李过空为皇族,却只是九侯之一。 甚至,刘宗敏他们,都比他的排位高! 而今,永昌皇帝已经坐拥了半壁江山,就算他是陛下从子又怎样? 他连一个王爵都没有捞到,还指望他忧国忧民? 永昌皇帝可是只给了他一个亳侯的位置! 这说明什么? 他李过在皇帝眼中,只是一个臣子,而不是继子啊! 臣子是臣子的做法,皇子是皇子的做法! 身为臣子…… 这个时候,他哪怕没有军功,也不能有了差错! 更何况,保住了漕粮,更是有望拿下重镇徐州…… 他李过就是第一功臣! 就算——将来皇帝真的诞下了子嗣,这江山没有他的事情—— 凭着这些功劳,难道还不能混得一块封地吗? 这才是实打实的上策! 至于什么明皇—— 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关他一个臣子何事? 养寇自重,才是一个武将该考虑的安身之策啊! …… 直到明军完全走出了北直隶,甚至车队延绵十数里,李过都不曾派出一兵一卒。 得不偿失的事情,做了就是傻逼! 李过为了自保,不曾派遣大军追击朱由检。 而京师的李自成,也已经抽不出手了,面对步步紧逼的吴三桂,他选择了强硬…… 至于江南…… 朱由菘带着大军进入南京城,一众大臣纷纷改旗易帜,拥护起了福王。 朱由菘在百官的护卫下,身穿五爪龙袍,头戴12旒冠,数次哭晕在了孝陵。 从孝陵回来,百官就以帝王殉国,国家不可一日无主为由,劝进福王朱由菘。 却被朱由菘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他说自己愚钝,不是治理国家的料。 第二天,百官再次劝进。 朱由菘说皇弟殉国,自己作为叔父,不忍夺了侄儿的江山,劝进一事休要再提, 还是等太子他们逃来再说。 三辞三让。 这是固定的套路而已。 百官惊喜不已,纷纷挥拳擦掌,准备第三天的劝进仪式和登基大典,以及登基诏书等物…… 即将踏上历史舞台的南明弘光政权,忙成了陀螺,又哪里还有时间对付朱由检哟! …… 第141章 孙徵兰行宫 “前方就是深渊,朕这蛟龙,终见龙潭!” “此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华夏,朕来了!” 一脚踏出北直隶,迈入河南道淇县境内,朱由检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他肩头的紧迫感,猛然一松。 安全了! 最少在一年之内,谁也不会来攻击他! 他煞费苦心,数次险死还生,终于给自己赢来了一年的发展时机。 只要他在南阳站稳了脚,甚至可以试着将整个河南一口吞下! 至于江汉闯军白旺所部,和左良玉所部…… 土鸡瓦狗尔! 尤其是左良玉,现在的他,可不是以前的左良玉了。 崇祯十三年,是他转变的分水岭。 在此之前,左良玉每战争先,几乎战无不胜。 崇祯十三年,杨嗣昌督军,暗许贺人龙可以取代左良玉“平贼将军”的位置,谁知道下绊子不成,左良玉反倒是又打了一场大胜仗。 贺人龙找杨嗣昌要将军的位置,杨嗣昌拿不出来,只得压制他。 贺人龙素有疯子之称,顿时恼了,找到左良玉,将杨嗣昌的打算说给了左良玉听。 见自己用脑袋去打仗,杨嗣昌竟然给自己下绊子。 左良玉顿时暗恨在心,直接不听杨嗣昌的命令。 贺人龙也恼怒杨嗣昌空口说白话,也不听命了。 少了骁将左良玉和疯子贺人龙,被压制到绝地的农民军,顿时大喜,立刻反攻明军,杨嗣昌兵败后气死(一说自杀)。 因为牵扯到了文臣大佬杨嗣昌之死,此事之后,贺人龙和左良玉的处境都愈发的艰难。 (两年后,贺人龙被孙传庭无诏斩杀,致使局势彻底失控。 谁曾想,最后杀害贺人龙的罪名,却被安在了崇祯头上…… 另:高杰是贺人龙部将。) 此事之后,左良玉几乎就没有“胜”过……(因为此人被定性的厉害,作者不敢还原左良玉的心境,只能将史实拿出来。) 从前年开始,见到贺疯子被杀,左良玉直接拥兵自重,不再听从朝廷的调令。 而今,更是雄踞武昌三镇,做起了土皇帝。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左良玉不出全力,白旺竟然都无法攻破左良玉的防线,全取江汉…… 由此,足见白旺的能力了! 对于坐拥悍将上十员,掣肘顿消、上下一心的朱由检来说—— 白旺,就是个屁! 至于左良玉——他现在可是疾病缠身,手下最能打的家丁,也全被“督抚”给折腾没了,家眷们更是死在了许州之乱中…… 就算他无法收服左良玉…… 挖了那人的尸骨,送给他,也能让左良玉保持中立…… …… 朱由检正要穿越淇县而过,王廉纵马赶来。 他行礼之后,道:“陛下,前四川参政孙老爷来了。” 朱由检心念一转,顿时明白这是孙徵兰。 对于研究明史的人来说,孙徵兰也是一个小热门,尤其是此人的心路历程,和匪夷所思的人际关系,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那“扯淡碑”,可是甜党咸党都爱的雅俗共赏啊! “让他过来。” 朱由检开口道。 不多时,孙徵兰在王廉的带领下,一脸焦急的走了过来。 “陛下,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孙徵兰顾不得行礼,盯着朱由检端详了好久,见到的确是皇帝本人,眼泪顿时汹涌而出。 “臣自还乡之后,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陛下!” 他说了两句,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行礼,急忙弯腰及地,作揖连连。 “孙卿快快起来。” 朱由检翻身下马,将弯腰下拜的孙徵兰扶起。 孙徵兰左右看了又看,见到只有皇帝一人,脸色顿时大变: “敢问陛下,娘娘和太子他们?” 他满脸的惊喜还不曾褪下,就变成了悲伤的神情,一时间,脸色精彩万分。 “孙卿勿忧,他们无碍,朕已经妥善安置。”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孙徵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伸手虚引: “陛下,臣为陛下准备了行宫,还请陛下暂时下榻,也好歇歇脚。” 孙徵兰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地图,双手递给王廉: “这是行宫周围的地形图,劳烦小公公安排一下大军的营地。” 这话虽然是对王廉说的,实际上却是说给皇帝听得。 地图与人口田册,是表示臣服和绝无二心的利器。 孙徵兰这是在表示自己毫无二心。 朱由检不动声色的看了王廉一眼,王廉笑呵呵的将地图接下了。 他弯腰默默行了一礼,趋身安排去了。 …… 衡门村。 朱由检看着面前这座后世被称为“孙家别墅”的行宫,他伸手拍了拍孙徵兰的肩膀。 “难为孙卿了。” 朱由检此话一出,孙徵兰顿时红了眼睛。 他辞官归乡的时候,正值时局动荡,皇帝亲信数次在朝中提议迁都南京,都被朝臣阻止。 他决意回乡,为皇帝寻找一个退路。 此时,孙徵兰做官所得的金银,大部分都已经捐给了淇县乡里。 为了修这座行宫,他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还不敢说明原因。 不得已,他一个堂堂三品致仕大员,竟然沦落到给人题诗、题字来获取润笔费,以资修建之用。 也好继续为皇帝效力! 京师被围之后,孙徵兰抓心挠肝,无奈实在是凑不出银钱了。 手里的乡勇人数又实在太少。 他本意是想直接取了县衙,利用大印来招募乡勇,却不想那蔡霍竟然先他一步,挂上了闯贼的旗帜。 为了防备他,更是紧闭城门…… 他是真的不容易啊! 孙徵兰深呼吸几次,平复了激动的心,他自责道: “都是臣下愚笨,只能修建一个如此简陋的茅舍。” 孙徵兰指着青砖二进小院,请罪道: “还请陛下责罚,臣修的这行宫,只有区区两进,实在是委屈陛下了。” 看着面前的青砖小院,朱由检叹息一声。 后世的史学界,诺多人的研究,都不曾搞懂孙徵兰。 上图衡门村孙徵兰行宫,下图南阳村孙徵兰故居 他修建了很多耗资巨大的建筑物,唯独两三里外的南阳村,他自己居住的地方,却与他的身份毫不相配! 孙徵兰故居,后世还有半截遗存…… 第142章 孙徵兰请诏陈奇瑜 孙徵兰的故居——有两处。 一处在他出生的老家衡阳村,这一处却是徒有其表! 别说是他这三品大员了,就算是一个寻常的土地主,也不住! 这座他自己住的房子,看似是青砖院落,实则只是砖包皮,只有一层单薄的青砖,内里却是黄土夯制的。 这一处,他传给了自己的后代。 而被称为孙徵兰别墅的,却是处在两公里之外的南阳村。 这一处,他并没有传下去,以至于他的后人都不知道是孙徵兰修建的! 后世研究历史之人,都搞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 朱由检远眺青山绿水,眼睛却有了湿润的水泽。 国破家亡,江山动荡; 妖风肆虐华夏大地。 除尽了鬼魅魍魉, 方知谁才是劲草! 这才是忠臣啊! 朱由检把着孙徵兰的胳膊,看着他那夹杂着根根雪丝的花白长发,叹息道: “若是人人皆如使君,国家何至于此!” …… 孙徵兰练兵的孙家寨。 这是一座在漫长的地球进化中,自然形成的一处天然突起,四面都是悬崖峭壁。 孙徵兰根据地势,采集石块堆积,将这里改成了兵寨。 端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境! 将兵营修在这里,除非长期围困,依靠强攻是万万无法攻破的! 孙徵兰练兵处,四面陡峭,唯有正面可上,山下不远处有水井,名唤扳倒井 由此,足以证明孙徵兰是真的在为他建一处行宫啊! 连坚守的地方,都给找好了。 营寨内处处可见的大水缸,水槽,甚至还有收集雨水的石坑。 很显然,孙徵兰这是为长期坚守做的准备。 朱由检感慨道: “孙卿当真是苦心良多啊。” 孙徵兰迎风站立,山顶的咧咧北风,吹拂起他颌下长须。 闻言,孙徵兰摇头失笑: “臣是陛下的臣子,陛下登基以来,信任微臣,屡屡提拔微臣。 这是君恩。 国家有难,微臣深受君恩,又岂敢做那畜生之事? 再说了,微臣所作,只是臣子的本份,焉能当得陛下如此夸奖。” 孙徵兰盯着朱由检,郑重的弯腰行礼: “此地唯有臣与陛下二人,做臣子的不该对陛下有所隐瞒。 有句话,憋在微臣心里许久,今日微臣冒昧询问陛下一事。” 朱由检正色,认真道: “你我君臣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问的呢? 此地并无外人,孙卿但问无妨!” “敢问陛下,辽东该当如何应对?” 孙徵兰眯着眼睛,问出了压在心底十数年的话语。 既然皇帝已经逃出,还有了军卒护卫。 他的心愿已了。 若是皇帝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今日他就跃下悬崖…… 以死,来让皇帝清醒! 孙徵兰喟叹:惟愿以贱躯,唤醒陛下啊! 朝政不能再被他们把持了…… 为人臣子,尽忠乃是本分! 为国大臣,正义才该是操守啊! 心事尽去的他,若是皇帝还看不透那些,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若死谏! 朱由检苦笑:“孙卿是想说守不如打吧?” “陛下明白?”孙徵兰一楞,脱口而出道: “那陛下还支持辽东筑城?” 话语出口,孙徵兰意识到不妥,急忙闭紧了嘴巴。 这不是在诘责陛下么! 他又不是东林…… 按理说到了他的这个位置,这种事不该如此直白才是。 然而…… 这些话语,憋在他心中二十余年,他无数次在黑夜里,幻想着有一日能够质问皇帝—— 明明有很多办法来解决东虏,为何要采取最下等的办法! 致使国家到了这等境地! …… 长久以来的压抑与憋屈,让孙徵兰在听到朱由检的话语之后,瞬间破防了。 他脱口诘问起来…… 朱由检叹息——都特么的是原主被忽悠傻了啊! 不对! 辽东这事,特么的就是人家故意的! 就是一群操蛋的官僚集团,挥锄头挖掘国家,壮大自己的阴谋…… 搁后世,这叫啥——叛国+国“次贝”非法流失…… “卿家也当明白,朕终究只是一个藩王,朕接收到的知识,都是他们愿意让朕知道的。 便是皇兄罹难朕登基后,为朕讲学的侍讲,朕也无法做主……” 明朝侍讲是内阁挑选新晋进士(主要是状元榜眼探花等),名为侍讲大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等。 不管是影视还是小说中,明朝皇帝的权力都很大,想罢免谁一句话就完事了。 想提拔人,一句口谕就好了…… 实则扯蛋! 华夏所有的正统朝代,除了东晋、东汉这样的世家王朝之外,明朝皇帝是被限制的最死的。 不说阁部大臣,他们耍起皇帝来,可以玩出花…… 也不说动辄能喷皇帝一脸吐沫的言官…… 明代朝臣有个对皇帝说不的权力,叫做“封驳”! 还有个修改皇帝意思的权力,叫“驳正”! 这个权力下放的有多低? 封驳——六科给事中就可以了。(明初八品,建文后七品。) 修改圣旨的“驳正”之权,只需要给事中就行!(明初从八品,建文后从七品。) 朱由检自然明白明朝皇帝的处境。 他将原主的困难说了出来。 不过,好在而今朝臣只剩下了百分之一,跟在身边的都是真正的为国为民的正直之士。 他可以大展拳脚了。 “孙卿尽管放心,朕的选择只有一个!” 朱由检坚定的看向了北方,咬牙切齿道: “打回去!” “血债,唯有血来洗刷!” …… 孙徵兰已经明白了朱由检的想法,他轻声道: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两人都下意识的撇开这个话题,毕竟这里面的牵扯实在是太深。 孙徵兰指着远处的太行山: “陛下,翻过这片山,就是山西境内,那里有个人在等着陛下呢。” 朱由检眉头微微挑起。 作为现代人,他很不习惯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说话方式。 每句话都要自己费力去猜。 他仔细想了想,猛然想到了一个人。 若不是他是研究历史的出身,怕是还真的跟不上孙徵兰的思路。 当即,朱由检试探道:“孙卿说的可是五省总督陈奇瑜?” 陈奇瑜是一个猛人,能力又强,崇祯朝负责剿匪的总督,陈奇瑜当得第一。 第143章 朱由检的另一双手套 “然。” 孙徵兰叹息一声: “陛下可知陈奇瑜陈德州是如何败的?” 朱由检眉头一皱: 陈奇瑜将流贼全部赶入车厢峡,本该是一举荡平的巨功,为何最后却…… 至于明史说陈奇瑜受贿,私放农民军一条生路——也就小白相信,他们圈内都是一笑置之。 因为明史记载中言辞凿凿给陈奇瑜送贿的那个人,要十年后才加入农民军! 受贿的陈奇瑜,最后面对清廷官场的敲诈,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惨被清廷杀害。 ~ 他们圈内有一个说法——陈奇瑜极有可能是犯了文人的通病,自大了,才致使功亏一篑。 然而,若是果真这样,又有一个矛盾点——陈奇瑜能力很强,受到教训后,早该改正了缺陷,能力也就更强了。 但是…… 他被罢官后,直到崇祯自尽,期间整整十年时间! 为何陈奇瑜一直都没被朝廷起复呢? 能够在崇祯前期主持剿匪事务的,都是一方大佬! 门生故旧极多! 这不应该啊! 朱由检心思顿转,看向孙徵兰:“莫非孙卿知道个中曲直?” 孙徵兰苦笑,不答反问道: “陛下可还记得前兵部尚书张凤翼?” 崇祯点头。 这人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激烈反对孙承宗的辽东筑群城之策。 张凤翼认为:应该紧守山海关等长城一线,同时以宁远为前进基地,以广宁为哨探…… 以他的策略,朝廷一年当节省五百万军费。 如此一来,朝廷就能训练精兵,用以作战。 可惜,因为朝臣激烈反对,最有效的办法,反倒是被“众臣否决”了。 (张凤翼是被明史污蔑的最狠的一个,也是最有可能改变明朝结局的一个。 张凤翼临终时病情很重,不得不依靠大量的大黄药维持,就这还“犹治军书不断”。他们竟然诬陷张凤翼服用大量泻药而死!你家都要自杀了,还特么治军?哀叹!) 大黄药的药理贴出来,一群指鹿为马的狗贼 孙徵兰叹道:“当年阁老孙承宗欲要在辽东筑城,好步步紧逼东虏,张尚书不看好,激烈反对他。 张尚书言;‘辽东筑群城,费糜太甚,朝廷难支,必将愈发虚弱。 因为辽东筑城之事,只会拖垮朝廷。 便是弃了关外,朝廷也不会如此虚弱!’ 东林诸人借此攻击,妄改张尚书话语,说张尚书要放弃关外,全然不顾张尚书前后话语为何! 致使张尚书……” “唉!” 孙徵兰重重的叹息。 明末对辽东策论中,最正确的就是袁可立和张凤翼,然而两人的着作,都被清廷焚毁…… 一时间,君臣相顾两惘然。 这是人家的常规操作啊! 少倾,朱由检眉头微皱: “陈奇瑜当年的失败,与张凤翼有关吗?” 孙徵兰苦笑道:“陛下想来不知,陈德州与张代州是儿女亲家。” 朱由检恍然大悟: “怪不得!” 两人都是山西人,本就是乡党,又是亲戚,这两人一人在朝外,一人在朝内。 人家要想挤掉张凤翼,先打压陈奇瑜,自然是最有效的办法! 孙徵兰说起了一件趣事: “彼时,给事中桐城孙晋眼见贼势大,逼近家乡,长吁短叹。 张尚书挖苦南人不顾国家,只为自家,对他说;‘公南人,何忧贼?贼起西北,不食稻米,贼马不饲江南草。’ 张尚书本是挤兑南人不关心国家,只顾自己家乡的话,却不想被人说成张尚书不通俗务……” 哈哈! 朱由检闻言大笑。 “张凤翼做的漂亮! 这群自私自利的豪绅,就该这么狠怼!” 朱由检看了看孙徵兰,孙徵兰对他说这些,绝不是闲聊的。 他的用意——必然是让自己起复陈奇瑜。 “此地距离陈卿家乡保德州,有多远?” 朱由检开口询问道。 陈奇瑜是个牛人,又不曾像水太凉他们那样,投降了清朝,这人可以用。 孙徵兰笑道:“若是快马加鞭,半月可回。” 朱由检开口道: “孙卿可愿替朕走一趟贼巢?” 孙徵兰拱手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朱由检冲侍卫在寨门处的方正化招招手。 老方碎步跑了过来。 “点出两百纹银,交于孙卿。” 事不宜迟,孙徵兰弯腰行礼:“陛下,此事尽早不宜晚,臣这便去了。” 朱由检道:“你寻到陈奇瑜后,不要返回这里了,朕会带上卿家的家眷,一并赶往南阳安置,卿家只管去往南阳就是。” “对了,记得多带护卫,毕竟山西可是李自成的天下。” 眼见皇帝如此关怀,孙徵兰的心,暖洋洋的。 君待臣以义,臣报君以命! 我孙徵兰老则老矣,却也还知道什么叫做忠义! 陛下如此厚待,纵死无憾…… …… 顺着淇县南下,不远就进入开封府境内,过了黄河,距离南阳就不远了。 范景文带着的大部,还在后世成了河南省会的郑州附近(此时只是一个个小村庄),朱由检一行,已经进入了襄城境内。 前方三十里,就是九塞垭口的出口叶县。 河南残破,兵灾、干旱、蝗灾、瘟疫横行…… 刚刚越过黄河,跟随在明军身后的百姓,已经破了三十万之多。 无数百姓,扶老携幼,步履蹒跚的跟随着大军,缓缓朝着南方移动着。 其间,大半都是饿的皮包骨头,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的濒死之人。 朱由检于心不忍,他们只需要一碗米汤就能救活了啊! 这都是他的子民! 这都是华夏百姓啊! 每救活了一个,后世的华夏,就会多了一分实力! 甚至,他们其间,指不定就有谁谁的祖先…… 朱由检毅然下令施粥赈济。 却不想灾民竟然更多了…… 此时,跟随在大军身后的百姓,几近百万之数! 前些时日逼城迫饷所得的粮食,已经消耗了百分之一了。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朱由检叹息一声。 崇祯这个年号,不管是原主还是他,都是一个操劳命。 他本以为经过毫无脸皮的逼城迫饷,自己终于能够“阔”起来了。 却不想,粮食竟然又成了摆在眼前的大难题! “老方!” 朱由检唤来方正化,开口道: “即将进入南阳,朕已经安稳了,你去替朕做几件事。” 方正化微微弯着腰:“臣听陛下的。” 朱由检道:“你带上五百骑兵,挑选精锐之士,去凤阳中都大牢,将犯了罪的皇族,都给朕带到南阳来! 特别是唐王!” 凤阳宗族大牢里面,可是还有一个牛人! 以后的隆武帝,现在的废唐王朱聿键,正在牢里待着呢! 这人,必须要捞出来,为他所用! 方正化默默记下。 朱由检又道:“此外,完成后,你化妆去江南,将宋应星、孙云球、吴有性,还有徐光启的徒弟和子嗣们,一股脑给朕带来。” 他阴仄仄道:“朕不管你是说服也好,还是绑架也好,我要江南境内所有的大拿,不管是什么方面的牛人,都聚集在朕面前!” “可能完成?” 第144章 朕不是刻薄寡恩的人,谁的好都记得呢 方正化嘿嘿一笑: “臣是陛下走狗,只要陛下吩咐了,焉有完不成的道理?” 朱由检拍了怕他的肩膀: “老方啊,你是朕最相信的人,去江南吧,等你回来了,就将东厂和锦衣卫,给朕挑起来!” 方正化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 锦衣卫和东厂啊! 身为内宦,这是他们的最高荣誉啊! “老奴敢不为陛下效死!” 方正化红着眼睛,喘着粗气。 饶是如他,都被皇帝的许诺给激动到了。 “老方,记住了,当你踏入江南之时,就没有了仁义道德,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不会追究你用什么手段,总之,朕要见到人!” 方正化认真的点头。 做皇帝的鹰犬,他明白该如何做。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 “若是可能,帮朕关注一下皇后他们,还有,朕让小三和袁贵妃隐居江南…… 而今也不知道她们到了哪里,若是可能,你在江南发展一点咱们的人手,暗中护卫一下。 记住了,这些人手——宁缺毋滥!” “朕要的是绝对忠心,并且能够突击强敌的豪杰,而不是披着虎皮的酒囊饭袋!” 朱由检看着方正化的眼睛,满是杀气的道: “你可懂?” 方正化弯腰及地: “老奴只是陛下手中的剑,陛下让老奴做什么,老奴便做什么。” “甚好!” 朱由检点头。 “你自己去取一千两白银,奇珍异宝你带走三箱,这些在江南你用的上。” 方正化咧嘴一笑: “陛下,臣只要带走五百两白银就够了。” 朱由检眉头一挑。 啥意思? “陛下百废待兴,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老奴去江南,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哇。” 方正化嘿嘿怪笑着:“臣请陛下准许老奴无所不用其极。” 朱由检明白了。 “好你个老方,这么快就学会了朕的法子!” 方正化的目的很明显——《孙子兵法》作战篇……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秆一石,当吾二十石。 这特么才是最实用的啊! 留下钱财给南明,他们只会拿来内斗和资助蛮清! 还特么不如抢来,还能为中华复兴而贡献了一分力量…… “朕准了!” 朱由检笑了。 他指着江南的方向:“朕会想办法打通航线,你在江南试着买一些船只,与朕互通有无。” 方正化仔细记下。 …… 方正化走了,带着五百两白银,和精挑细选的五百士卒,去了南方。 朱由检看着马蹄扬起的灰尘,久久不语。 方正化是一个狠人,也是一头猛虎。 将他放入江南,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惊喜呢? …… 若是将左手虚握,形成一个弧口,就像极了南阳地形。 手指所在,便是周边的山区,圈出来的空地,便是南阳盆地。 南阳盆地并非只有南阳地区,还囊括了襄阳的一部。 南阳盆地号称小四塞,和关中平原一样,历来进入南阳,唯有五条通道。 食指与掌骨连接处,就是郧阳山区,后世的十堰所在,这里沿着汉水上游,越过竹溪,就是汉中。 食指第二关节处则是商於古道,这两条道是最难的,更有号称百二可抵秦的雄关——武关。 这两条路,历来唯有奇袭才能通行。 守卫这里,只消一部精兵即可。 南阳盆地周边地形图 食指与拇指连接处,则是南阳盆地的东大门——方城垭口。 这里是伏牛山山脉隆起,与桐柏山山脉隆起的挤压地带。 形成了一片南北宽四十里,东西长三十里的低矮山丘。 名唤垭口。 这里是历来北方进入南阳的常规路线,也是唯一能通行大军的道路。 而拇指的两个关节处,则是枣阳走廊和随州走廊。 这里连接着湖北的精华——江汉平原。 南阳盆地最妙的就是,通过这些通道勾连的地区,皆是大型产粮区! 不管是北方的关中平原,还是河南大平原,亦或是湖北的江汉平原…… 无一不是能养活数省百姓的宝地! 从地形上看,南阳就像是心脏,有崎岖的血管,连通了周边。 也就是说——只要拿下了南阳,周边都将是朱由检的囊中之物! 前提是他守得住南阳…… 因此,现在朱由检需要做的,就是关上垭口这道大门!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要先搞定白旺,夺回南阳盆地再说! …… 眼见明军逼来,烟尘弥漫了半边天,李自成任命的叶县县令,不战而逃…… 朱由检白捡了垭口的入关要塞。 他迅速下令大军接管叶县。 南阳的东大门,对朱由检敞开了他柔软的腹部。 前方就是垭口,这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 朱由检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只得暂时在叶县停留。 这叶县,后世知道的不多,若是说了一个人尽皆知的成语,就会明白这是哪里了。 当初孔子因为得罪了齐国,不得不离开鲁国,开始游学,四处宣扬儒门学说,以期为君王所用。 他四处都找不到落脚点,没有国君愿意用他的儒家学说。 甚至,有一段时间饿的都找不着北了。 这事被楚国知道了,于是楚国大贵族叶公沈诸梁,请孔子师徒入境。 这入境的地方,就是叶县。 后来,孔子因为叶公重用法家,不用儒门,心生不满。 于是儒门弟子编出了一个成语,来形容一个人表里不一—— 叶公好龙! 叶公好龙的故事,就发生在叶县。 也因为这个故事,将一个千古贤相,搞成了人尽皆知的庸徒。 叶县有华夏最早的人工水利灌溉工程之一,东西二陂。 这就是叶公修建的。 …… 朱由检让人唤来了黄尼麓和申湛然。 这两人是新乐候刘文炳的好友,申湛然是太学生(国子监),黄尼麓只是一个平民。 “草民等见过陛下!” 申湛然和黄尼麓弯腰下拜。 本来只有士人才能免跪的,但是,一路上皇帝早已三令五申,废黜跪礼。 大明以后除了犯罪之人,都不需要跪拜。 两人只得弯腰作揖了。 朱由检坐在主位上,开口让两人起来。 第145章 群狼战术 朱由检说道: “朕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俩是等着朕开科取士之后,再替朕效力,还是现在就替朕掌管一地?” 黄尼麓愣住了。 他只是一个平民,数次参试,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 难道也可以做官吗? 他想了想,陛下说是要在南阳落脚的。 而今他们还在叶县,陛下就把他们唤来了。 莫不是…… 陛下让他们在叶县当官? 黄尼麓大喜,数次科考早已磨灭了心性的他,自然明白,就算自己以后能够考中,要做官,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现下里陛下记得他,无非是感激当初他冒着生命危险,从热气球上滑下绳索,救起了王章而已! 等到陛下安定以后,事务繁忙,又哪里还记得他哟! 就算是王章提起,也只是会赏赐自己一点金银罢了。 黄尼麓心念转动只是一瞬间。 皇帝话音刚落,他就喜道:“承蒙陛下破格重用,草民自该为陛下效死!” 眼见黄尼麓应承了,申湛然嘴唇蠕动几下。 身为太学生,他自然明白,若是科举走出来的官员,自然是能够走得更高的! 然而,他虽然考中了秀才,却也没有过了举人这个险关! 要不然,他也不会进入太学了。 虽然说陛下必将是马上就要开一科恩科,以此来应对政治上的不利局面。 但是——这前几期恩科,肯定会强者如云啊! 他……毫无胜算。 眼见好友都同意了,申湛然也紧接着开口道: “学生听从陛下的安排!” “嗯!” 朱由检点头:“这叶县,虽然是山区,但是境内煤铁等资源颇多,况且又守着南阳的东大门,正是需要可靠之人。 你两位都是跟着朕一路过来的,又是新乐候的挚友。 朕将叶县交给二位手中,朕信得过。 二位可不要负了朕啊。” 两人大喜,急忙齐声道:“陛下放心,便是死,我们也要为陛下守死了叶县!” 朱由检点头: “叶县多山,境内河流颇多,周围土地肥沃,正是用心经营的好地方。” “申湛然,你暂代叶县令,黄尼麓,你暂代叶县县丞。” 王承恩将大印分别交给了两人。 “臣等谢主隆恩!” 申湛然、黄尼麓大喜过望,连连弯腰作揖。 朱由检道: “而今地方破败,两位都是跟着朕见惯了民间疾苦的,可万万不要辜负了一地父老。” 两人再三应下。 朱由检又吩咐几句以工代赈之类的话语,才让两人去了。 叶县虽然是山区,又是小地方,却是朱由检计划里面重要的一环! 毕竟——平顶山这个地方,资源实在是太多了! 单单一个煤矿,在这个时空的科技情况下,就足够朱由检使用几辈子了。 关键是——平顶山有无烟煤不说,还特么有露天开采的矿区! 这玩意,可是个好东西啊! 而处在道路口的叶县,自然是重中之重了。 安置了叶县的地方官人选,朱由检又唤来顺天府副兵马司姚成。 姚成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身材不高,倒也很是敦实,尤其是肩膀处,肌肉撑起了衣领,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 “臣参见陛下!” 姚成弯腰行礼。 朱由检招呼姚成靠近,指着桌子上展开的地图道: “姚卿,这垭口乃是重中之重,你可能替朕守住?” 姚成以拳捶胸:“末将若是完不成,自甘提头来见!” 朱由检伸手,王承恩递上了一个小册子。 他交给姚成,道: “这是朕闲来无事,设置的两种防御小手段,就是用来对付垭口这样的群山地段的。 朕记得卿家出身军户,帮朕看看可否能行?” 姚成翻开仔细的看着。 却见这是一种利用地形,建造的小堡坞。 朱由检在一边解释着:“垭口各个山峰地质不同,有的是碎石为主,有的是纯粹的土山,也有一些沙石山,以及一些混杂的山头。” “对付这样的地域,采用一种办法自然是不行的。 而垭口的宽度又太大,不足以建立城池防守,因此,朕便设计了这样的小玩意。” 他交给姚成的东西,是后世的碉堡与堡垒。 朱由检根据地形,采用了或是主体隐藏在地下,只有半人高的射击孔及顶盖露在地表的碉堡。 就是这玩意 或是依靠山势,掏出空洞又封死一面,只留下进出口和射击口的堡垒。 也有直接修建在地表的堡垒。 而进出口,因为他不需要重炮进入,是以直接设计成了地道。 也就是说,若要进入堡垒,必须要从射击口前面,打开地面的盖子,才能钻进去。 这些堡垒,每一处能容纳五人到二十人不等。 …… 姚成已经看完了。 他赞道:“陛下之法实在是精妙啊!” “我大明在各处边关的坞堡,大都是多层结构,顶层用来放烽火,里面用来住人和作战。 因此,坞堡必须做的极大。 是以,每一个坞堡,都要耗费诺多的钱粮。” 姚成越想越是觉得精妙,连连赞道: “陛下另辟蹊径,直接就地取材不说,更是删减了不必要的结构。 比如这将住宅区单独修建! 这住所自然是不用修建的那么厚实的,如此一来,即减少了修建难度,又改善了居住条件。” 姚成是军户出身,自然知道坞堡内的空气有多差。 本身作为军事单位,坞堡的窗户就是很小的。 不但通风通光不好,里面更是有些潮湿。 再加上人尿马屎的骚臭味,那滋味,简直别提了! 朱由检道:“朕有点拿捏不准,若是将居住区改在堡垒之外,一旦遭遇敌人,是否有些危险了?” 他虽然根据后世的经验,将作战的堡垒,与军营分开。 但是,拿到明末,却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 毕竟,这个时代和后世的科技,实在是差的有些大! 姚成哈哈一笑:“陛下放心,若是在边关,自然是有些危险的。 在这垭口,却是无妨!” “臣已经去看过了,这垭口到处都是山丘,只要在每座山头都修建一座堡垒,就算敌人突袭…… 咱们顶多丢失一两个堡垒,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146章 最难逃的就是背刺 “再者说了,只要有时间,咱们就多多修建,每个山上都修建几个……” 姚成大喜过望,越想越是觉得欣喜: “我看陛下的这堡垒,设计的极为厚实,进出的大门,更是先通过地道,才能进入。 如此一来,除非是红夷大炮猛轰,否则万万是啃不动这堡垒的。 到时候,敌人若是不管堡垒继续行军,堡垒内的士卒,就白捡了一个活靶子来练枪。 若是敌人大费周章,却也得不偿失!” 姚成大手一挥,仿佛看到了敌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一幕: “我们只需要多多修建堡垒,犹若那群狼战术,一口一口的撕下敌人的血肉。 到那时,三十里长的堡垒群,嘿嘿嘿……” “哪怕是百万大军,也要扒下他几层皮!” “妙!” “妙极!” 姚成与朱由检相视而笑。 这玩意,放在多山却又能够通行大军的垭口,简直他妈的是绝配! 你不打掉它,全设在交通要道边的堡垒,会一直对你进行杀伤。 你若是打…… 在炸药没有出来的情况下,除了红夷大炮,还有什么玩意能啃的动——这家伙的五十公分厚的石头墙壁? 指望破门? ‘u型’过道在地底,门口就在射击孔前方,要死多少人? 再说了,死的多了,直接就把通道口给堵死了! 敌人要继续进攻,还要先清理干净尸体…… 两人大笑。 妙啊! 碉堡这玩意,在石材随地都是的垭口,简直就是神器! …… 崇祯十五年,李自成为了打下开封,掘开了黄河。 而时任开封府推官的黄澍,为了消灭闯军,一样选择了掘开黄河…… (黄澍,徽州人,这人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开封周王散尽家资,拿出一百万白银犒军,因而先后两次守住了河南省会开封,崇祯知道后,从内帑拨出三万金,赏赐周王。 黄澍是经手人,他直接贪墨两万七千金,只给周王三千金。 漂没九成,就很刑!( ??? ? ??? ) 得到了这笔金银,黄澍派人在京师活动,成功借着守住开封之功,晋升河南巡按。 总兵卜从善救走周王的时候,双方一对质,得知黄澍贪污两万七千金,他与知府文运衡一起告发此事。 然而,徽州籍士绅力量太大,黄澍仅仅是调任四川道监察御史,巡按湖广,督军左良玉处了事…… 贪污的内帑赏赐,也不了了之! 随后,黄澍怂恿左良玉起兵东讨马士英。左良玉卒,黄澍蛊惑左梦庚降清。 最后,在金声守卫徽州的时候,相信自己的老乡黄澍,再次接纳了他。 却不想,黄澍直接斩杀了金声,将徽州献给蛮清。 金声为了徽人士绅的利益,化解了徽人士绅斩杀朝廷兵马之责。 却不想自己最后被他守护的徽人士绅,一刀捅死。 后来有了一句俗语:老乡老乡,背后一枪……) …… 黄河本就是地上河,河床比开封府还高! 河堤同时被挖开了两个决口,顿时决堤了! 开封这座千年古城,毁于一旦…… 恰好此时河南陕西一带暴雨不断,黄河水量激增。 决堤后的洪水,一直流到了河南最南部的汝宁府(信阳)边境。 本就残破的百姓,更加流离失所…… 经此一事,河南境内,官府再也没有了反击的力量…… …… 战争,历来比的就是谁犯的错误少! 河南明军粮草困难,只剩下残喘的份,此消彼长下,闯军就更加厉害了。 第三次开封之战后,李自成攻城掠地,无往不利! 河南境内的官员,纷纷逃逸! 就在今年年前,新任河南巡抚苏京,被陈永福之子绑架,虏入闯军之中。 接任苏京的任濬(jun),却因为河南境内遍布闯军,开封被毁,是以无法赶赴治所开封上任。 而黄河决堤之后,洪水肆虐,河南已经成为了一片泽国。 任濬也无法统一指挥各部明军。 也就愈发的抵挡不住闯军了…… 二月的时候,李自成麾下的一部闯军,在南关一战中,生擒了任濬。 河南剩下的坚守明军,彻底失去了指挥,只得各自为战。 而后,闯军更是隔绝了河南与京师的联系…… 因此,甲申年,在崇祯自尽之前,河南全境,已经彻底与朝廷中枢断绝了联系…… 也正因为这样,虽然朱由检飞出李自成包围圈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天下—— 然而,河南境内,除了些许边界地方之外,剩下的大部分地方,对此都丝毫不知…… 甚至对于江南士绅,公祭朱由检,另立朱由菘为帝的事情,都丝毫不知! 这其中,就包括陈潜夫。 而今还在坚持为国家效力的河南全境最高官,却是这个开封府的推官——陈潜夫。(相当于省法院院长) 河南残破,陈潜夫孤木难支,只得潜入桐柏山东侧的西平县境内。 他要寻找帮手! 陈潜夫要找的这个人,名唤刘洪起。 他原本只是一个私盐贩子,现今却成了汝宁府的无冕之王。 手下精锐士卒数千人,甚至还有近两千的骑兵。 更重要的是,因为刘洪起之前贩卖私盐,与官府往来密切,心中还是向着朝廷的。 陈潜夫要说服他,让他跟随自己一起保卫国家! …… 在晚明这段时间内,因为流寇遍地,北方社会矛盾激增,因而促生了一个古老却无人关注的东西——村寨! 或者说堡坞! 这是一个少有人涉猎的课题,也是一个纷繁到了文字难以记述的领域。 天下乱纷纷,流寇、匪徒、溃军……横行乡里。 没有结寨自保的村落,无不遭受着磨难,甚至变成了一堆堆灰烬! 尸骨无存! 为了自保…… 在地方富户、乡绅的主持下,一座座营寨拔地而起,自发的守护着村落里的百姓。 在黄河南岸的上下千里之内,土寨营头不下数百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打打杀杀! 尤其是当秩序消失的时候。 在人类社会中,哪怕是最差的秩序,也要比没有秩序好得多! 朝廷和闯军的力量,都无法顾及到泥沼遍地的河南,这些先前还是只为自保的堡坞势力,顿时开始互相攻杀起来! 第147章 兄弟们,向南阳前进 这些堡坞势力倏起倏灭,或为将吏擒斩,或是被其他堡坞吞并。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如商丘黄老山,许州蓝大、蓝二,商水哪吒、二字王之类…… 宛若昙花一现般出现,又黯然消失! 堡坞之间互相吞并,经过十几年的攻杀。 现今只剩下四大势力,以及一些夹杂在其间的小势力了。 开封周边,则有郭黄脸、张长腿、王彦宾、宁珍、王文焕。 东部则有李振海、房文雨、徐显环、程肖禹、戚念梧等。 (这两部因为黄河决堤,实力大损,被明军逐渐拉拢化解,已经官府化,算作是一个势力。) 西部有李际遇,控制了申靖邦、任辰、张鼎等人的势力,成了豫西的无冕之王。 南部则有刘洪起,控制了周家礼、李好、张扬等人,成为了南部霸主。 南阳地区,随着白旺前往江汉,与左良玉争斗,南阳中空,崛起了当地堡坞霸主萧应训。 西平县最大的堡坞,是刘洪起亲自掌握的。 在河南境内,他的势力也最大,一度控制了汝宁府的光、固、汝,以及开封南部的许、商、临等地。 可以这么说—— 现今河南境内,势力最大的不是明军,也不是闯军,而是这些堡坞武装力量! 除了城池之内的百姓外,城外的百姓,八成已经被这些堡坞控制。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情况,使得蛮清入主中原后,这些土寨力量,能够反清近二十年之久。 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都不是孤立的,也不是偶然的。 英雄之所以叫英雄,不仅在于英雄的成功,还在于英雄的遗憾和悲壮! 哪怕这些草莽豪杰,事迹早已淹没在史诗长河里,却也应该被人铭记。 …… 皇权历来不下县,或者说是不下乡!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狗肉席,历来都被史书忌讳。 是以,虽然堡坞遍地都是,草莽英雄不绝于时空。 然而,在官方记录中,堡坞背后的英雄——几乎不占一字一句! 只有不多的时人笔记,记录下了当时的冰山一角。 即便是到了后世,论文难写,人们恨不得旮旯缝角扒出来一个新鲜的观点,这些堡坞势力,一样是不为众人所喜。 因为资料太少! 书写太难! 朱由检后世虽然是硕士研究生,对于堡坞,他一样是一鳞半爪,所知不多。 也正因为这样的情况,占据了叶县的朱由检,根本就不知道就在自己东南方两百里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呕心沥血,一心为了大明江山的好汉。 而西平寨内,正苦口婆心劝说刘洪起的陈潜夫,一样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皇帝,已经到了自己身边…… 叶县。 经过三天准备,朱由检决定直奔南阳! “李来亨!” 朱由检沉声喊道。 李来亨驱马上前,翻身下马:“末将在!” “朕意直抵裕州(方城),你可敢作为大军之先?” 李来亨抱拳躬身:“末将愿为先锋!” “善!” 朱由检取出一枚令箭,交由王承恩,道: “钦命李来亨部,为大军先锋,率军先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直达裕州城外,若是有机可趁,给朕夺了裕州!” 李来亨接过王承恩递来的令箭,大声应是。 朱由检大手一挥,开口道: “带着你的忠贞营,先行出发!” “遵旨!” 李来亨应了一声,翻身上马,朝着刚刚成立的忠贞营奔去。 忠贞营的士卒,半数都是从闯军降卒之中挑选的精锐。 朱由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直接交给了李来亨。 作为一个穿越者,熟知大部分人的生平,这就是最大的金手指了! 李来亨名声不显,甚至就连李过对于这个义子的叛投明皇,都不曾在意。 他们却不知道,李来亨究竟有多么出色! 这可是一个忠贞不渝的猛人啊! 以一隅之地,独扛清廷二十年,甚至挡住清廷倾国之力猛攻三年之久! 这份能力,整个历史上都少见! 用李来亨当先锋,朱由检放心。 “刘体纯!” 朱由检再次唤出一个被自己薅过来的闯军大将。 老刘前些时日逼城迫饷有些上头了,竟然跑到山东曹县那边浪了一圈…… 娘希匹的,这厮很是抢了几个贪官的家,竟然带回来了三百多万两白银,其他的珍宝无算。 因此一事,朱由检怒骂了他一顿:牛的他了,咋不跑曲阜去,把孔府给抄了。 老刘很委屈的回答——不敢去…… 孔府实力太大,养着几万打手呢,他去了,抢不到饷不说,怕是自己都要被人活剥了…… 这话,让朱由检哭笑不得,只得凉了他几天,连营头都没给他安置。 老刘正忐忑的不知道是不是彻底恶了皇帝,谁知道今日出征,竟然第二个就唤了自己的名字。 “哎,哎,俺在,俺在这!” 刘体纯一个翻腿跳下战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陛下,俺在这。” 刘体纯一脸献媚的看着皇帝。 这满脸络腮胡子的糙汉子,一脸希翼的模样,朱由检差点没有憋住。 他咳嗽一声,强忍着笑意,开口道: “你找张罗彦,要一千兵丁,护卫百姓们沿后徐行,可能完成?” “啊?” 老刘傻眼了。 让他看守老营? “怎地,莫非不愿意?”朱由检故意板着脸。 刘体纯这厮,能力是有的,就是这政治能力不行。 说白了,就是太莽,不够小心。 这个毛病不改,啥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呢? 若是遇上了那些耍阴招的,这厮不是要被人家吃干抹净? 刘体纯耷拉着脸,从王承恩手里接过了令牌,嘟囔道: “末将愿意。” “王御史!” 朱由检又唤来王章,开口道: “王卿,刘体纯莽撞,你多教教他。” 王章腿上的伤早好了,只是还稍微有点跛,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弯腰行礼: “陛下放心就是,臣晓得怎么做。” 王章是个忠臣,有他教导刘体纯,朱由检是放心的。 “牛成虎!” 朱由检又唤来出京后最早投降自己的闯军大将,开口道: “你护卫在朕身边。” 牛成虎应了。 “张家兄弟!” 朱由检再次唤上张罗俊五兄弟,道:“你们负责统率大军,全军出发!” 第148章 狗啊,是改不了吃屎的 号角震天,旌旗如林。 明军离开了叶县,踏上了西进的道路。 黄尼麓、申湛然、姚成等奉命留下经营叶县的文武臣子们,弯腰礼送。 蛟龙终于找到了深渊! …… 而另一个时势造就的豪杰——李自成。 却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处。 就在朱由检踏入垭口,朝着南阳盆地进军的时候。 北方大地上,也在上演着一出影响深远的变局。 辽东军事集团,早已经形成了自私自利的军阀集团。 李家、祖家、吴家…… 以及背后的士绅大佬——东林,或者说文臣集团! 辽东将门一代又一代的努力,成功地掌握了大明这个年迈帝国的一半兵力,亦或者说超过了一大半的财政,都被辽东上下这条线上的士绅的饕餮巨口吞噬。 而将门们自然知道,人口与兵源才是将门的根本。 这是耗费了诺大人力与时间,才为“辽人守辽土”争取来的政治正确。 这也是为什么辽东三巨头,不顾崇祯的接连圣旨催促,毅然不顾皇命,带着辽东“百姓”,迁徙山海关的原因。 然而…… 大明没了…… 保住了自己将门根基的吴三桂——傻眼了! 养兵历来都是无底洞。 尤其是当辽东上下,趴着那么多——张着血盆大口的饕餮的时候! 单纯依靠辽东百姓的产出…… 别开玩笑了! 吴三桂养一个陈沅(陈圆圆)的花销,就不止那三瓜俩枣! 身为兵头,更是一个当初坏了辽东将门的大事,被东虏一刀砍在鼻子上,留下终生印记的当事人,吴三桂知道后果—— 一旦这条线上的人喝不到该有的好处,别看他吴三桂今日是辽东将门的掌门人,威风八面好处拿到手软,名利地位美女全都有。 甚至,还可以把皇帝的话当放屁! 然而,一旦饕餮们得不到满足…… 下一刻,他的尸骨就会被丢进臭水沟内,还要被踩上一脚,遗臭万年! 吴三桂有些慌了。 李自成竟然进京了? 大明没了? 老天爷! 那如山入海一般的银子,没了? 完犊子了…… 老子很慌…… 该咋办? 下面的兵痞们还好说,大不了不要了,投了大清去。 反正自己的大哥吴三凤,小弟吴三辅,舅舅祖大寿一大家子,都在大清那里好吃好喝的待着呢! 虽然吴三桂明知亲人们在大清生活的优越程度,取决于他“送”的多少厚重。 但是,不管咋地,两根辫们总要念旧吧? 真正的金钱鼠尾长这样,上唇一侧留七八根胡须,下巴全剃,头顶金钱,后脑勺鼠尾。时间大约截止1720年 自己可是送了那么多东西,田地、人口、财宝、粮食、大臣…… 对于大清,咱是有功劳的! 总不该过河拆桥吧! 要不然,以后谁给你卖命! …… 吴三桂心中没底,而辽东督抚王永吉和黎玉田更加没底! 人家吴三桂最起码还有兵力在,怎地也不会吃亏。 不管是李自成还是大清,都要高看人家一眼。 他俩不一样啊! 虽然督抚这个位置,的确不少挣…… 这尼玛就是一个拿脑袋换银子的活。 挣钱是应该的。 他俩不想丢命啊! 于是,这两人不约而同的率军靠近了吴三桂。 二十七日,三股人马合一,彼此互壮声势。 哪怕投降,也能卖个好价钱! 就在这时,二十九日,李自成遣人送来了书信。 这封信,却是吴三桂父亲吴襄写的。 信是吴襄书写,内容却是李自成的原话—— 李自成言:“……时机已失,天命难回……君已死,尔父须臾。识时务者当知所变计”。 “及今早降,不失通侯之赏,而犹全孝子之名”。 ‘久闻辽东缺饷,先送上四个月军粮及白银四万两。 并声明只要将军来降,“俟立功日升赏”。’ 李自成的诚意满满,这一点打动了吴三桂。 对于已缺饷一年多的吴三桂来说,确实是—— 让他看到了未来! 吴三桂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找到饭店了啊! 虽然这点钱很少,相对于明皇那动辄几百万两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是,他还没有投降李自成呢,人家就送来了大礼。 他要是投降了李自成,这以后的“辽饷”还能少了? 吴三桂当即拍板——投降李自成! 经过吴襄从中说合,吴三桂决定投向大顺,甚至派遣自己的亲信,先一步进京,带着兵员名册,献给李自成。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先给父亲写了一封信:“遵从父命,顺应民心,弃甲倒戈,问心无愧。” 然后又给李自成去了一封,信中盛赞李自成是人主,如何贤名云云……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么! 再说了,吴三桂与李自成又没有仇恨,甚至双方连交手都没有。 人家李自成又肯给钱,投降李自成还有什么压力呢?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吴三桂更是率部远离山海关朝京师敢去,准备接受李自成的整军。 吴三桂等人早前离开了山海关,李自成派遣唐通去接管山海关防务。 吴三桂表态的时间是——四月初一日(农历三月初一)。 …… 几天后。 李自成的使团到了暂居于滦州的辽东军营。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无关轻重的小人物,而是唐通与大顺政权兵政府左侍郎左懋泰! 此行,大顺不但带来了四万两白银的军饷,更是带来了李自成的任命书信。 李自成让吴三桂镇守原处,不要再往京师去了。 (这个原处,并非是山海关,而是吴三桂之前镇守的宁远等关外。 此时山海关总兵是高第,李自成的任命是让高第留守山海关。李自成给唐通的命令是让唐通前往山海关,接管山海关防务。 按照李自成的规划,关外有吴三桂,山海关唐通掌总,高第为将。 而左懋泰则是总管各处,类似于监军的作用。) 李自成给的待遇很高! 不但让吴三桂照样镇守关外,更是—— 直接封了吴三桂侯爵的高位。 要知道,整个大顺,也不过只有九个侯爷而已! 王爵更是一个都没有! 此刻的吴三桂,在大顺内部,当真是十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自成的诚意,不可谓不高! 然而,时势已变! 就在这时,有人进入了吴三桂军中。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大清朝内的辽东将门亲信。 信使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彻底让吴三桂改变主意的消息—— 第149章 骨子里的贱,又岂能改变了,有些人啊,就只要钱 刚刚在皇位斗争中再次失利的多尔衮,成功地总揽了大清的朝政,他调兵遣将,倾鞑子国力,竟然尽起精锐,要再次南下入寇大明! 吴三桂慌了。 辽东三巨头吴三桂、王永吉、黎玉田,彻夜商量对策,最后终于达成了一致—— 投降鞑子! 当然,这事不能由文官出面做,王永吉和黎玉田会等到事成之后,直接离开,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要吴三桂一人顶起来。 作为交换,两人麾下的军队,尽归吴三桂…… 而此时,距离吴三桂表态投靠李自成,前后竟然不过只有四天时间! 然而,这四天,却成了鞑子入关一锤定音的筹码。 在真实的历史上,就是这四天,造就了华夏四百年落后…… …… 好巧不巧,李自成派来接管山海关的武将,竟然是唐通! 唐通是明廷大将,又是唯一勤王的大将。 他被杜之秩出卖,只得投降了李自成。 然而,唐通的心里,一直都是心向大明的。 尤其是这个时空,朱由检成功逃出京师后,唐通的心更加躁动了。 吴三桂与唐通本就是旧识,两人都独自出营,秘议了一番…… 双方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 唐通带来镇守山海关的两万大军,与吴三桂六万大军错身而过。 唐通所部,丢下信使,率军直奔山海关而去,而吴三桂—— 用行动告诉世人什么叫做政治军阀的无耻! 四日。 一大早,吴三桂召集将帅,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斩了李自成的信使,强吞了四万白银,将帅们顿时大哗! 为了压制将官们的情绪,三巨头出手了。 他们暗示手下参谋童逵行,向众将帅们献上了一份向东虏借兵、为皇帝报仇的提议。 实际上,吴三桂等人坐视京师被破,却始终无动于衷的行为,早已让军中将士不满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 越是底层,忠君爱国却是铭刻在了心尖,而非是挂在了嘴上。 听闻大佬们竟然是要向鞑子借兵,去打逼死了皇帝的李自成,将士们这才安稳下来。 也正是这一幕,彻底让吴三桂下了另一个决心。 他暂时压下心头的计划,一面安稳军心,一面又派人入京,继续诈降李自成,明面上接受李自成的安排。 同时,吴三桂等三巨头,命令大军打着李自成的旗号,折道返回。 吴三桂做出的这一连串举动,只为了迷惑李自成! 表面上看,此时辽东大军所做的行为,完全符合李自成的要求。 他们不进京了,按照李自成的命令——返回驻地去。 暗地里,辽东三巨头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一大早,在召集众将之前,三人就派遣宁远副将杨坤、游击将军郭云龙,赉书出关北上,向清廷借兵。 信选段为: “乞念亡国孤臣忠义之言,(大清)速选精兵,直入中协西协(中协:遵化,喜峰口、龙井口等处。西协:即密云,墙子岭、古北口等处)。 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门(北京),灭流寇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 则我朝之报北朝者,岂惟财帛?将裂地(黄河以北)以酬,不敢食言。” 吴三桂借兵原文 (注:这封信清史稿含糊其辞,并未收入内容,仅简单描述了一下过程。清实录中收录了这份借兵信。) 同时,吴三桂给父亲吴襄去了一封书信,说了一些什么儿子忠于大明,从此之后与吴襄断绝父子关系的话。 选段是: “父既不能为忠臣,儿安能为孝子乎? 儿与父诀,不早图贼,虽置父鼎俎旁以诱三桂,不顾也。” 目的是以断绝父子关系为由,保住吴襄的性命。 涉及到至亲,吴三桂的信再也没有慢吞吞的,一个月也到不了京师了…… 反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兔子都赶不上! 四日上午书写的信—— 九日,这封信就辗转到了李自成手中。 …… 而此时,李自成却是收获颇丰。 从上月月底开始拷饷,时至今日,不过短短十几天时间! 然而,所得可真是不少! 竟然单单白银,就获得了不下七千万两! 至于其他的珍宝字画之类无算! 当然,这些钱大部分都是豪绅、贵族们贡献出来的。 比如——那个先前欲要逃出京师却自投罗网的徽商汪箕。 单独他一家,就抄出了现银近百万两,典当铺数十处,庄园四座,字画、古玩、珠玉之类合计价值数百万两之多! 刚开始的时候,这家伙竟然死活不开口。 刘宗敏顿时大怒,下令严刑拷打! 刘宗敏命人将他架在铁炉上烤,只要不招供,就给他烤成肉串。 就这样,硬生生将他的家业全部逼了出来。 吐完了家产之后,汪箕热的受不了了,讨要了两碗水喝。 然而,早已被铁炉烤的外焦内嫩的他,两碗凉水下肚,顿时蹬腿了…… 凉水激炸了热肺腑——死了! 京师的商贾,除了几个民怨极大的,李自成并未大动干戈,只有少部分民声不好的被抓走逼饷。 而勋贵、朝臣,却是被抓了不少。 那个黑了女儿三千两银子的国丈——周奎被逼拿出来多少呢? 雪花白银五十二万两,还有“珍币复数十万”,看着周国丈被抄,老百姓拍手称快。 他周奎身为当朝皇后之父,大明国丈。 在国家危亡的时候,崇祯皇帝找他借钱,他一毛不拔! 崇祯无奈,只得派遣自己的身边太监,到周奎府邸去苦口婆心的告诉他厉害关系。 然而,周奎答应的好好的两万两,又变了! 皇后周氏无奈了,将自己带宫女纺线织布赚的银子,加上变卖了自己的金银首饰,好不容易凑了五千两银子,交给他,让他凑一个整数,好拉动一下朝臣! 然而…… 这老东西,反手贪了女儿两千两,自己答应的两万白银也没影了。 只给皇帝捐了三千两…… …… 而今,前后不过月余时间,自己辛苦积攒的家业,全数被贼人夺走! 周奎坐在被翻得乱七八糟,桌椅板凳都不给他留一把的院子里,听着围在门口的百姓们指手划脚的笑骂…… 周奎泪如雨下,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 “啊啊啊~!” “老天爷啊~!” “你这个遭瘟的不开眼呐~” “你这让我可怎么活啊~!” 他的儿子也在一边哭天抹泪: “爹啊,这可怎么活啊!” 第150章 众生百相 “狗日的贼老天,你咋不开开眼啊!” 前朝国丈、国舅父子俩,哭成了泪人! 正当周围的人觉得这爷俩洗心革面,为以前自己的吝啬而后悔的时候…… 却听爷两个齐齐咒骂连连,然后唉声叹气道: “我滴个银子啊~!” “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银子啊~!” “没了银子,你让我咋活啊~!” 围观的百姓们,面面相觑。 “嘁!” “吁!” “咦!” 众人鄙夷的嘲讽连连。 好尼玛一对是非不分的蠢货! 真特么要银子不要命的憨蛋! 娘里娘气的小男人! …… 院子里,父子俩抱怨连连…… 不知怎地,俩人抱怨了一阵,反而责怪起自己的女婿、姐夫来。 “都怪那该死的狗皇帝,若不是朱由检太无能,我老周家又岂有这等灾祸哟!” 老周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嘴里止不住的咒骂那该死的女婿。 一边的小周也不甘示弱: “爹爹,我早就说了,皇帝不是明君,你看看,你看看,咱家的这富贵,全被皇帝给祸害没了!” …… 两人浑然忘记了,要不是祖坟冒青烟,皇帝选了他家的闺女,老周还在街头摆摊给人算命呢! 至于一边的小周…… 皇帝不娶了他姐,又哪里来的他! 老周穷的都当裤子了,上哪里去娶了如花似玉的十几房小老婆…… 原配早就死了的老周,只有将他涂墙上的份! …… 赵士锦因为李自成的赏识,而免于拷饷。 这些天来,他行走在昔日繁华的故都中,亲眼见到闯军士兵逐渐失去了约束…… 李自成刚入京的时候,效仿汉高祖,定下了约法三章的戏码。 甚至,在闯军入城的前几天,军法还执行的很是严酷。 有几十个士卒,都因为骚扰、祸害百姓,或是被当众鞭笞,或是直接被砍下了脑袋。 城门口的旗杆上,悬挂着几十颗血淋淋的脑袋。 然而…… 自从李自成为了养军,将士卒分放在百姓家之后,军卒们躁动起来。 等到开始迫饷,军纪逐渐失去了控制! 短短的半月时间,大顺军军纪,逐渐从秋毫未犯,堕落到了无恶不作。 甚至…… 赵士锦叹息一声,在与友人的信中记下了一句话: 季春(农历三月)以来,许是贼(闯军)上干天咎,染病军卒颇多。四日,贼由各处抬往中官村的病殆军卒,已逾百人…… (中官村,后世中关村附近,明朝烧埋太监、乞丐等尸体的地方。此外,还有刚铁庙也是此用。) …… 然而,军中的不正常,李自成、刘宗敏等人却浑然未觉。 这与闯军一贯惯于裹挟百姓,不太在意军卒有关。 眼见拷饷所得如此丰厚,刘宗敏在请示了李自成后,定下了对朝官拷饷的规矩: 内阁大学士白银十万两,尚书、各部门堂官白银七万两,科道、员外郎白银5万两,翰林1到3万两,其余小官几千两不等。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则没有定数,追赃务尽。 之所以给文官定下这个拷饷的价格,并不是这些人就只有这点银子了。 李自成拷饷的原因,就是因为军饷不足,养不起手中的百万大军。 而不是他敲了一笔就走,不要这个国家了。 李自成还指望官员给自己做事呢! 所以,综合考量之后,李自成和刘宗敏等人,定下了这个标准。 毕竟,若是李自成真的给人家家底全部掏完了,文臣们哪里还会投降李自成,早就全跑了! 没了文官,谁来治理国家呢? …… 若说周奎在被敲诈干了钱财之后,还能活着,那另一人可就惨多了! 那个先前只会撅着屁股恭请圣裁,不干实事的魏藻德—— 连命都给丢啦! 当日在朝堂上,魏藻德卑躬屈膝的献媚李自成,说:“方求效用,焉敢去死?” 李自成恨他身为首辅,却与国无用,直接钦点他来尝尝鲜。 就这样,魏藻德荣获“大顺拷饷第一人”的桂冠! 被李自成亲自下令拷饷的魏藻德,刚被押入了刘宗敏大牢里,就吓得跪在地上,祈求连连。 为了活命,魏藻德开口就是献出两万两白银。 刘宗敏冷笑,身为一个内阁首辅,岂会只有这点银子? 于是,刘宗敏亲自动手,用夹棍狠夹魏藻德十指。 只一夹,状元首辅就又献出白银两万两。 四万两的价码,对内阁首辅这个高位来说,显然是不够的。 刘宗敏下令继续用刑! 酷刑持续了五天五夜,最后更是用铁箍夹住魏藻德的脑袋,朝里面卡木楔。 就这样,这个撅屁股状元首辅,吐出了所有的家私。 刘宗敏并没有放过他,下令继续用刑! 魏藻德最后头脑迸裂而死…… 事情传开后,文人在笔记中记下——魏首辅临死前大呼:“之前没有为主尽忠报效,有今日,悔之晚矣!” 魏藻德大呼没有,谁也不知道,刘宗敏也不可能让文臣去旁观…… 姑且就算魏藻德后悔了吧。 然而——晚了! 魏藻德一死,刘宗敏也没放过老魏家,立即将他儿子也一并抓来,继续索要。 昔日为祸京师的魏家公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祈求连连道: “刘将军开恩啊! 而今家里早已被掏空了,又哪里还有钱呢? 若是老爹还在,凭着昔日首辅的面子,还能问亲朋好友借钱,而今老爹已死,我一个花花公子,谁会借钱给我呢?” “交不出钱?”刘宗敏冷笑,缓缓擦拭着刀锋: “那就去死吧!” 说完,刘宗敏一刀砍断了魏公子的脑袋! 堂堂撅屁股状元首辅,就这样父子俩携手告别了花花世界…… 魏藻德死后,京师百姓们口口相传一个故事: 说是魏藻德被逼的无奈了,于是跪下来对刘宗敏道: ‘我有一女,愿献给将军为妾!’ 市井传说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那刘宗敏当即将魏家女带入牢房,当着魏藻德面,行了合卺(jin)之礼…… 刘宗敏用过之后,又赏给了军卒…… …… 常言道祸不及妻女,市井能编撰出这样的故事—— 百姓们对魏藻德的厌恶之情,可见一斑。 若说无能的魏藻德,得了这个下场,而先前扣押崇祯勤王诏书三个月之久的前首辅陈演。 虽然也没有落了好处,下场却是稍微好了一些。 第151章 公道自在人心,却抵不过谁变蝎子谁蜇人 陈演素来机警。 崇祯将他罢官之后,陈演立刻乞骸归(请求退休归乡)。 做了二十多年的官,早就捞够了,皇帝罢免了他,又没有削了他的官籍,照样能庇护家族免税,眼下还是趁早脱离是非窝为妙! (题外话,明朝户籍五十多种,士人是士人的户籍,官员是官员的户籍,这就是官员犯罪之后,为什么要多加一个削籍的原因。) 皇帝准了。 于是,陈演带着几百辆车的财物,浩浩荡荡的想要出城。 谁知道,已经晚了! 陈演眼见闯军逼近了京师,深知自己就是一块香饽饽的他,立马又退了回来。 李来亨潜入京师的时候,他以为这是一块肥肉,一口咬了上去,想要做大顺的开国功臣。 谁知道……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回不去了! 眼见魏藻德被抓,陈演心机一动, 他将自己打包好了的银子、财物,分别埋在京师内自己置办的家业里。 这些房产,有很多甚至连他儿子都不知道! 最后,在拷饷眼见有了扩大化迹象的时候,陈演灵机一动,直接奏请李自成:“自己要捐献私产,以为陛下军饷!” 他不待刘宗敏抓他,先行给李自成送去了四万两白银,黄金三千两、上好珍珠三斗! 至于什么绫罗绸缎之类,更是捐献了十来车。 总价值在十万两开外! 魏藻德带来浩浩荡荡的车队,惊呆了李自成。 再加上早前对魏藻德的逼饷,李自成误以为内阁阁臣们,家里也就是十来万现银的样子…… 他浑然忘记了,魏藻德是崇祯十三年的状元。 踏入官场才区区四年而已! 这家伙才当了一年的内阁阁臣,更是只当了一个多月的首辅…… 他钱少,才是正常啊! 陈演可是天启二年就当官了,足足做了二十多年的官员。 更是整整当了四年内阁阁臣、一年首辅的大佬啊! 陈演的家产,应该是魏藻德五倍以上才是! 深知送礼不能添油战术,要一次性到位的陈演,一口气拿出了十几万的财货,献给李自成。 一举镇住了李自成。 李自成大喜,亲自下令免了陈演的拷饷…… 合该陈演倒霉。 李自成拷饷依旧,京师百官都不敢动弹。 你就老老实实的别找事,不是特么混过去了么! 这厮却因为身边一个家丁亲信犯了错,于是亲自鞭笞了亲信一顿。 这家丁也是一个狠人,直接跑到了刘宗敏身前,告密道: “我家主人有钱,有很多钱,当日我家主人欲要逃出城,我就负责押运一部分车辆。 后来,我家主人眼见无法逃出去,于是就让心腹分别埋在了各处房产内。 别人埋了多少我不知道,单单我自己埋的就有三大箱子! 里面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家主人不让打开…… 箱子很沉,好几个人才能抬动……” 刘宗敏半信半疑。 陈演给永昌皇帝捐钱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这家丁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他不信啊! 于是,刘宗敏按照家丁的指引,带人一挖…… 我滴个乖乖啊! 刘宗敏傻眼了! 满满三箱子,全是金银珠宝…… 刘宗敏派人一清点——单单是银子,就足足四万八千两之多! 刘宗敏大怒。 这狗日的陈演,竟然敢骗他们!!! 当即,刘宗敏亲自上门,捉了陈演,用铁链穿透他的双手,就像牵羊一样,在大街上走过。 百姓们沸腾了! 烂菜叶子、臭鸡蛋,糊了陈演一身! …… 这当官的贪不贪啊,有时候上面不知道…… 反倒是百姓,那是知道的最清楚的! 为啥? 百姓生计艰难,明白钱难挣屎难吃的道理! 谁一月多少钱,能过什么样的日子——还能逃过精打细算过日子的百姓的法眼? 你说你月工资五千多,就能开香车坐宝马? 一家人还能衣鲜亮丽,啥也不干,天天泡脚做美甲? 省省吧! 工地上哪个人工资不比这个多? 却要精打细算熬日子…… …… 陈演的表面功夫做的再好,却也逃不过老百姓的法眼! 眼见陈演被抓,甚至还被穿透了双手,百姓们顿时兴高采烈,直呼抓得好! 陈演所过,沿途百姓纷纷击掌而叹: “抓得好!” “这狗官,就该打死他!” “刘将军好样的!” …… 百姓们的认知是朴素而又简单的——贪官污吏,那就处死他! 崇祯朝的时候,陈演纵然被罢官,却也没有被追究,百姓们早就不满了。 眼见刘宗敏抓了陈演,纵然闯军军纪早已败坏,民怨颇多。 然而,百姓们还是希望刘将军能够处死贪官,为百姓们报仇! 华夏土地上的这些老百姓啊,他们的要求就是如此卑微…… …… 然而,有时候,还真是那句老话——谁变蝎子谁蜇人! 陈演被带到刘宗敏大牢里之后,当即使出了钞能力。 他直接暗地里给刘宗敏送去了白银三万两,黄金三千两,珍珠三斗。 好乖乖! 除了比献给李自成的,少了一万两白银外,其他的竟然分毫不差! 刘宗敏得了好处,自然是也有所表示的。 就在当天晚上,陈演就回家搂着小妾睡大觉了…… 当然,陈演还“丢掉了”埋起来的银子…… 毕竟,刘宗敏也是要给李自成交差的。 …… 至于那些卑微的老百姓的愿望,又有谁注意到了蝼蚁一般的他们呢? 就算是刚刚从老百姓转变过来的大顺——也无视了自己崛起之前的同类…… 屠龙的勇士啊,最后都变成了恶龙! …… 魏藻德身死、陈演破家,其他的官员也没落了好。 张四知、张缙彦……朱能的混账后代朱纯臣…… 呃,不对! 朱纯臣被砍了! 文武勋贵们,全被拷饷了一遍! 京师三千官,被抓的足足一千多人…… 若说被抓,还能给了银子免死,而武将、勋贵们可就惨了。 二十三日,李自成一股脑砍了五百多个武将、勋贵的脑袋。 李自成说他们空为武将,却坐看大明灭亡,全都该死。 不得不说,能够从万千流民起义领袖中脱颖而出,在整个华夏历史上,留下浓墨一笔的李自成,骨子里还是有些坚持的。 第152章 李自成要给朱由检穿小鞋,下绊子 李自成还记得发家之前,自己最厌恶什么…… 京师的花花世界,还没有遮住了李自成的眼! 五百颗人头滚滚,京师血流成河! 其中,就包括“守城大功”的朱纯臣。 …… 当朱纯臣魂魄归于地府之后—— 不知道地府里的朱能,会不会亲自提刀子,再砍朱纯臣一遍呢? 若是朱能知道有这么一个后代孙子,怕是早就将他祖先都给糊墙上了…… …… 正在刘宗敏大拷三千京官的时候—— 南明生祭朱由检,拥立朱由菘为帝的消息传到了京师。 得到消息的李自成愣住了,他下意识的骂出了一句经典陕西话: “朱由菘,老子屁嘴给你扇岔!” “二球货,这是在欺负恁们朱家人呢! 人家要当曹操哇! 你朱由菘个驴日的信球,还跟人家哥俩好!” 骂了朱由菘这个糊涂蛋两句,李自成脑筋一转,顿时愣住了。 他摩挲着下巴,眼神忽明忽暗。 李自成暗自琢磨道: 江南脱离了朱由检,自己立了一个皇帝——他朱由检可就没处去了…… 除非明皇这家伙能说服左良玉,让左大军阀拥护他,先占了湖南地区,然后再图西南。 从此华夏形成四足鼎立之势。 摆在朱由检面前的,唯有这一条道路了! 李自成暗暗揉揉鬓角: 只是,这样一来,黄虎(张献忠)那个莽货,可不会饶了他。 从四川打湖南,那是顺流而下,端得是厉害的很! 明皇可不一定守得住! …… 明皇要是守不住湖南,老张抢了湖南之后,必然是要与江南对上的。 老张能干过江南吗? 李自成摇摇头: 悬! 李自成依靠在龙椅上,眉头锁成了“川”字: 江南这一自立,时局全变了啊! 虽然说首当其冲的,就是还没有落脚地的明皇。 然而——明皇不好过,额老李也不好过啊! 额的背后还有一个东虏在虎视眈眈呢! 李自成一拳锤在桌子上,怒骂道: “江南…… 真湿你北的阴!” …… 李自成眉头皱起,看向了一边的牛金星。 牛金星跟随李自成好几年,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当即开口道:“陛下,咱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反倒不是明皇了……” 他语重心长的道: “江南太有钱了啊!” 现今他们坐了天下,自然是不能再采取流寇时的打法了。 不然就是张献忠那蠢货一个! 打下了那么多地盘,得罪了那么多人,还不是流寇头子?! 充其量也就是个强壮点的流寇。 坐天下的打仗,那是另外一套打法—— 无非不就是比烧钱么! 兵卒不行,大不了学宋朝,堆科技就是了! 这江南太富了,一旦被江南得到了喘息之机,爆了科技…… 别的不说,人家只需要造他几万门红夷大炮,沿江这么一摆—— 谁过得去? 牛金星忧心忡忡: “陛下当从长计议了啊!” 李自成仔细想了想: “你的意思的是——咱们要跟朱由检和好?” 现今这个天下,除开老张那个莽夫,可真是北有恶狼,南有猛虎。 江南的南明和北虏,将他和明皇给夹在了中间。 他李自成虽然比明皇强那么一点…… 然而,夺了京师的他,可是其他势力眼中的公敌! 若是算上明皇民心最重,这一点比他这个人人喊打的“贼首”,要强一些。 综合计算下来,俩人可真是门旮旯里的兄弟——大哥别笑二哥,都够球瘦了。 眼见永昌皇帝明白,牛金星咧嘴笑着恭维道: “老奴可啥都没说,这都是陛下英明神武!” 牛金星照例拍了个马屁,帮着分析道: “陛下,现下的局势,眼花缭乱的很。 以老奴看起来,像极了晚唐时期的五代十国。 陛下若想坐稳了天下,看来是必然要跟明皇合作了。 只有将姓朱的顶在前头,咱们才好号令群雄啊!” 李自成打断了牛金星的话,皱眉道: “会不会让明皇再坐大了?” 牛金星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陛下呐,合作归合作,这不妨碍咱们给他下绊子啊!” “啥意思?”李自成懵逼了。 牛金星咧嘴阴森森的笑了笑,露出了几个大黄牙。 他满脸阴险道: “陛下啊,姓朱的当了十几年皇帝,老百姓们都知道他,这人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杀伤力太大了! 所以——咱们要给他降降温! 比如——配合一把江南?” 李自成眉头一挑,眼神迷茫了一瞬间。 转瞬,却指着牛金星笑骂道: “直娘贼,真有你的! 那——咱们给明皇穿个小鞋?” 牛金星连连开口道: “陛下圣明,陛下才思敏捷,老奴打死也是追不上的!” 李自成呵呵一笑,自动忽略了牛金星的马屁。 他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一会,开口道: “告诉王德化,让他找几个尸首,扮作跟明皇、皇后她们。 但是,必须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差别的尸体! 然后,给这些尸体穿上龙袍、凤袍,给额摆在京师门口!” …… 牛金星急忙亲自去传旨了。 李自成坐在金銮殿内,嘴角勾了起来: 给明皇下绊子啊? 嘿嘿! 额便是下了,你明皇敢不跟咱合作吗? 咱只要你的江山,人家可是要的你的命呢! …… 江南生祭朱由检,自立皇帝,形成了割据南明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李自成顺势而为,阴朱由检一把的事,不过是一件小插曲。 对于李自成来说,拷饷——才是大事啊! 不得不说,闯军上下,包括李自成在内,被那如山如海一般的银子,给刺激到了! 最开始的时候,李自成只是让刘宗敏一人负责拷饷。 然而,当那一个个官绅,每人都拿出了海一般的金银的时候,李自成动摇了。 就在大太监王之心被抓走,拷出15万白银后…… 李自成扩大了拷饷的规模。 他下令专门成立了一个负责追饷的部门:比饷镇抚司。 将原本由刘宗敏一人负责的拷饷,扩大到所有的大顺将军们,都能进行拷饷! 而这一次权力的下放,却被军中大将们再次扩大…… 第153章 汤之琼 到了最后,直接变成了大小将校,都能抓人拷饷了…… …… 继续说刘宗敏! 刘宗敏被陈演教坏了,于是捉走了太监大佬王之心,想要逼迫三十万白银出来。 在太监群体中,王之心辈分很高。 甚至就连王承恩,这个跟随崇祯从信王府出来的老人,也要称呼他一声老祖宗。 先前的时候,崇祯劝捐,在满朝文武总共只拿出了几百两银子的前提下,王之心反倒是自己捐献一万两,又带着内宦们捐了二十万两。 却不想,太监们捐出了银两,却…… 唉! 这二十多万银子,崇祯前脚交给国库,让发给守城的士兵。 后脚就被文臣们换成了冥币,每个守城的士卒,只给了一百冥币(黄钱)。 剩下的银子,全被揣进了文臣的腰包里! 在大明将亡的这段日子里,不是没有忠臣义士! 朝臣就不必说了…… 就在城破的前一天,有一位六十来岁的老百姓,带着毕生的积蓄走进了户部大堂。 布满老年斑的手,颤巍巍的递上了400两银子,道: “这是我省吃俭用一辈子,积攒下的家业。 我儿子们都上城头战死了,儿子们都没成家,连个孙子也没有。 我留着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不若全部捐出来,也好为陛下襄助一二。” 这件事传入了崇祯耳中,崇祯抱头痛哭。 他哽咽着吩咐内侍,赐给这老人锦衣卫千户的官身…… 这位老人,在历史并没有留下名字,仅仅留下了这么一个故事…… 散发着幽香的白莲,往往出自被腥臭的淤泥掩盖住的地底! 漫长的时空里,在史书上不会留下名字的他们,才该是被铭记的、撑起了华夏的——脊梁。 在历史上,崇祯尸首被找到后,李自成下令用两扇门板抬出去,就那么跛足散发的放在东华门外。 此时,正是京师上万官吏,忙着在李自成面前献殷勤的时候,每天都要从崇祯尸体边走过好几趟。 面对五天前的君主,那凄惨的死尸…… 却仅仅只有襄城伯的后人——李国祯,以头抢地,哭的死去活来。 (李国祯最后在逼饷时,被打断了脚踝,上吊自尽而死。) 足足上万名官吏,面对崇祯凄惨的尸首,哭出声来的仅仅只有三十来人。 拱手礼节性的拜了几拜的,才六十多人。 余下的皆是斜着眼神,睥睨一眼,大摇大摆的走过了,甚至还有人嘻嘻哈哈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人连马都不下!(骑马者,江苏翰林周钟是也。) 三天后,在李国祯的劝说下,和太子弟兄三人的要求下,李自成用一副薄柳木棺材,收敛了崇祯。 堂堂一个皇帝,最后枕在脑袋下的不是玉枕、金枕,而仅仅是一个土疙瘩…… 李国祯以死相逼,要求李自成善待崇祯遗体。 李自成无奈,只得让人给崇祯穿上了鞋子,草草梳拢了头发,然后用红漆,给柳木棺材薄薄的漆了一遍…… 有一个给皇宫送菜的百姓,名叫汤之琼。 他目睹了崇祯装殓的经过,顿时泪流满面,待送出京师的崇祯棺椁,经过他身边时—— “陛下啊,国破家亡何至于此? 草民愿随陛下与地下!” 汤之琼悲嚎一声,一头撞向了石阶,自尽而死…… 他叫汤之琼。 菜佣出身。 还有一乞丐,趁乱跑到城楼自缢身亡。 人们不知他叫什么,但见他的衣袋中有封绝命书,上写:‘身为丐儿,也是明民,明朝既亡,我生何为’。 江南有一樵夫,听说明亡,亦投水殉难。 …… 李自成未给埋葬崇祯之事拨款一分一毫。 京师百姓自发的扛着崇祯的棺椁,前往昌平。 崇祯登基十七年,并没有像别的皇帝一样,一登基,就开始给自己修坟墓。 崇祯没有陵园。 昌平是崇祯后妃田贵妃的坟墓,因为国家缺钱,此时还没有完工…… 百姓们抬着崇祯和皇后的棺椁,要葬入田贵妃的墓中。 然而…… 李自成没有拨给了一分一毫! 昔日的朝臣们,也没有捐献了一分一毫! 偌大的江南,遍地富得流油,也不曾施舍了一分一毫! 最后是昌平小吏赵一桂,和一些士子、村民们组织的募捐。 他们凑了“三百四十千钱”(约合四百两白银左右),最后“督工四昼夜”。 至1644年的农历四月四日,才将崇祯皇帝和周皇后,草草葬入了崇祯的爱妃——田贵妃墓中。 …… 然而,这凄惨的一幕,堂堂十亿贵胄,竟然无法搬上荧幕…… 反倒是小辫子们,成年累月的播放祖宗爱情(洗白)故事…… …… 刘宗敏只从王之心的身上,拷出了十五万银子。 王之心只有这么多了! 这十五万两,已经是王之心的所有积蓄。 “兀那阉人,焉敢说自己没有钱了!” 刘宗敏挥鞭猛抽,怒道: “先前崇祯劝饷,你也是这般说辞,也说自己没钱! 现今,还不是被本将逼出来十五万巨款!” “你这老狗今日不交代,我就将你打死在这东厂大牢里,让你也尝尝被你打死之人的滋味!” 眼见刘宗敏还要拷打,王之心哭诉道: “好叫刘将军知晓,奴只是一个宦官,是没把的。 家中亲人早已尽去,这北京城,就是奴的家啊! 老奴又没有子嗣,没有后人养咱啊! 待得年老时,伺候老奴归西的——唯有外人呐! 老奴手上只有藏着几个银钱,待老来不会动之后,才能有了好死的可能。 到时候,谁好好伺候老奴,老奴就拿银子给他…… 要是老奴手里没有银子,谁会理会咱这个肮脏货哟!” 王之心泣不成声。 早知道会是这个下场,他留着这棺材本作甚? 还不若当初一块全给皇帝了…… 然而,被陈演养大了胃口的刘宗敏,哪里肯相信王之心的肺腑之言! 他挥手就要让军卒继续抽打。 王之心急道: “将军若是不信,便是打死老奴,我也拿不出来一分银子了啊!” 刘宗敏大怒。 下令继续拷打。 然而,任凭如何拷打,哪怕是将王之心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都不曾再逼出了一分银子…… 王之心被活活打死了。 刘宗敏打到最后,王之心也没有能多交出一分银子,一枚铜板…… …… 第154章 宋献策的歪道理 自从李自成开始拷饷,王德化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李自成了。 听完牛金星传达的命令之后,王德化不敢怠慢,当即,亲自去牢里找了几具死尸。 此时,大顺拷饷逾烈,尸体多得是! 崇祯比较瘦,鬓角有白发。 王德化却是找了一个满头黑黝黝头发的大胖子,换上了龙袍,充为崇祯的尸体。 王德化的心中,对崇祯还是比较感恩的,若不然,他也不会在李自成进京的时候,毒打百官了。 莫说是李自成已经下令,让找一个“不像崇祯”的尸体了! 就算是李自成不说,他也会找个熟人能轻松分辨出差异的尸体。 王德化找的这一具“崇祯”尸体,莫说是见过皇帝的官员们了,就连百姓们都是不信的! 两者之间体格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皇后的“尸体”也一样。 周皇后生的娇小玲珑,身材不高。 王德化找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山东女子的尸体…… 甚至为了配合江南的宣传,王德化还找了三个男子的尸体,充作崇祯三子。 又找了两个女子,扮作崇祯二女的尸体。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按照李自成的要求,放在了皇城长安门外。 …… 李岩与宋献策最近私交甚密。 两人自从当日在金銮殿一番互动之后,都越发的觉得对方对自己的脾气。 自此之后, 两人引为知己,往来频繁! 就在“崇祯”尸体被摆出去的那天,李岩与宋献策下朝时路过,就停下来驻足观看。 却见不知何时,竟然来了两个和尚,跌坐在地,不顾尸体的臭气,竟然在一旁念经超度。 李岩两人官职高,先一步出了皇宫。 百官还都在他们的后面呢! 因此,那些官吏的反应,被李岩、宋献策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却见闯军一系的将领,大都停下脚步,对着尸体微微低了一下头,甚至大半都微微拱手行了礼。 虽然他们明知尸体是假的,但是,毕竟披的是皇帝的皮囊。 该有的尊敬,是应有之义! 他们拜的不是这几具尸体,也不是崇祯,而是——龙袍所代表的意义。 纵然是反贼,也心怀敬畏之心! 闯军一系的朝臣,还知道给假崇祯行礼。 然而,另一群人,却就无动于衷了。 就在拷饷的前一天,李自成下令挑选了明臣四品以下者九十多人,给了实职,为大顺朝廷效力。 这些天来,又陆陆续续的接收了近千明臣。 除此之外,就算那些被拷饷的官员,也不曾被李自成削去官籍。 李自成的这个举动,足以说明——他们只是暂时闲置而已,只要不是在牢里的,都还是要上朝的。 因此,今日的大朝,不但大顺官员都来了,那些明臣也全都来了! 然而,两人等到文武百官走完,却发现仅仅只有十几个前明朝臣,给崇祯行了礼。 至于哭拜者,一个也没有! (这一幕与历史有了偏差,原因是历史上那时候还没开始拷饷,官员一个不少。这个时空里,凌义渠安排的手下,悄悄救走了很多人,同时,李自成拷饷已经十几天了,有很多官员都被关在了牢里。) 眼见明臣如此薄情寡义…… 李岩与宋献策相对无言。 待百官走完后,李岩对正在给假崇祯做法事的和尚抱了抱拳,道: “两位大师请了。” 两人早就看到是制将军李岩和军师宋献策当面,只是两人未动,他们不好贸然攀谈,就只顾着做法事了。 见到李岩开口,两个和尚急忙还礼: “李将军请了,宋军师请了!” 还礼之后,和尚们束手恭立在一侧,静待李岩的垂询。 “此非明皇!” 李岩不解,问道: “两位大师当知这是陛下之计,焉何还会如此认真呢?” 和尚们呵呵一笑,告了一声罪,开口道: “敢问将军,何为真? 敢问将军,何为假?” 不待李岩回答,两人自问自答道: “心在,即真,心去,即假! 不管皇帝走未走,生或者是死,今日此二人身穿龙袍、凤服,充为帝王事…… 那便是真!” “将军岂不闻: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 李岩一愣,旋即摇头叹息。 这两个和尚的意思,他明白了。 他们明知皇帝是假的,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拜的不是此尸,而是皇帝…… 连遁入空门的和尚,都知道什么叫做尊敬啊! 而那些明臣,竟然…… “彼等也敢称人子乎?” 宋献策与李岩叹息一阵,相伴着走远了。 路上,李岩忽然开口道: “宋兄,为什么当官的品性,反倒是不如和尚呢?” 宋献策不做正面回答,他打了个机锋: “他们的乌纱,都是粗制滥造的不良品。 并非是和尚的品性,就超过官员了……” 和尚此举,未必就是真祭拜皇帝! 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不管这俩和尚的目的是什么,的确要比明臣好得多! 哪怕是作秀,最起码和尚们还有脸面上的功夫…… 眼见宋献策耍了滑头。 李岩不肯放过他,追问道: “刚才那俩僧人敬礼旧主,足见其良心不泯,那么释教是不是就应当崇钦?” “非也!”宋献策摇头: “ 和尚之祖释氏,本夷狄之裔。 遍观他的教义,非我华夏历来教化百姓之独立自强,百折不挠,乐观向上也。 反倒是教导人们忍受灾难,教导人们避世,不面对困难。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愿意称之为‘异端之教,邪说诬民’。” 李岩挑眉。 他家所在的村内就有寺庙,虽然是释道一体,但是却也不少佛门典籍。 李岩纵然是道家外门弟子,也读过不少佛门经典的。 当即反驳道:“我观佛门典故,多有教人向善之语,当不得宋兄说的如此不堪。” “非也!” 宋献策反驳:“释门典故,本非夷狄之典,而是我华夏先贤所着。 这些典籍与其说是释门所有,不若说是华夏先贤对释门的改良。 李兄可知释门初入华夏之时,信者寥寥。” 第155章 妄言废科举,复举荐,宋矮子的吞天志 “后来,华夏先贤遁入佛门之后,便着作典籍,充塞仁义,以此来诱惑愚夫俗子信仰其教。” 宋献策这话,就有点不讨李岩的喜了。 宋献策却没有看到李岩的不耐,反倒是继续道: “世人皆有情绪失控的时候,自然难免做下违法之事。 我华夏历来讲究善恶之报,用高台教化,来教导百姓向善。 然而释门呢? 便是屠尽世人,只要剃下了头发,就能避入佛门,逃避了罪责。 国家稍有灾难,不思为国尽忠,扶持国家,反倒是遁入空门,忘却了君父!” “不说这些,单说民生,我华夏历来教导百姓勤劳致富。 而佛门呢? 教导什么四大皆空,身懒不劳,逢人只劝香油,只要捐钱,便能买孽消罪。 一个个空门子弟,却坐吃香火,养的白白嫩嫩,肥头大耳也!” 李岩脸上的不喜消失了。 他因为家庭的原因,自幼接触到佛门,自小耳濡目染之下,一切都习以为常,是以,根本没有想过这么深。 宋献策叹道: “丛林宝刹之间,多有藏奸纳叛之薮。 这些人,大都是父亲卧床垂死,也寻不回的儿子; 国家破亡,君主罹难,也找不回的臣子……” 宋献策一脸冰霜,咬牙切齿道: “以布衣而抗王侯; 以异端而淆政教; 以惰慢之风而污华夏…… 莫此为甚!” 李岩的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他从未想到这些。 今日宋献策一席话,反倒是让他深思不断。 宋献策满脸怒容: “若说诵经有益,则兵临城下之时,何不诵经退敌? 若云礼忏有功,则君死社稷之日,何不礼忏延年?” 他一挥衣袖,朗声道: “这些就是释教的荒谬无稽,白白浪费了百姓进献给他们的脂膏! 所以,我以为,当人人持火而焚其书,驱逐这些懒惰之人,以节省银钱! 如此,不但国家少了僧牒司的支出,而民间也少了浪荡无所事事的游民!” 李岩苦笑。 宋献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啊! 现今的僧人何其多! 哪怕是明廷,都不得不在朝堂置办了一个僧道司,以此来管辖这些“化外”之人。 宋献策想要做到这个,何其艰难啊! 李岩揭过了这一茬,说起了刚才的见闻: “刚才见到的那些明臣,委实寒了我的心。” “你我皆是参加过科考的,自然知道若想成为明官,必须要乡试、会试、殿试,一步步走,每一步,都是艰难跋涉的泥潭深渊…… 就算是考中了进士,也不能算是官的! 还需要观政候选! 科举这条路,可谓是严格之至。 但是,哪怕这么严格选拔的官员—— 为何国家有事,为国尽忠之人却不多见呢?” 宋献策闻言默然。 “唉!” 许久之后,他叹息一声: “我以为,明廷的选拔官员的国策,有问题啊! 科举取士,重在科举,而忽略了秉性; 明廷为官,重在资格,而枉顾了道义。 却不知,这根本就是错误的! 不信,你看,明朝国破君亡,却鲜见忠义之士!” “这满朝公卿,谁不享受了朝廷的高爵厚禄? 这天下士人,谁不享受了朝廷免税的恩赐? 然而,一旦君父有难,士人首先考虑的就是自重自保,百官首先考虑的就是改换门庭。” 李岩微微点头。 明皇那么多臣子,那么多士人,能做到忠义的,的确是少数! 宋献策继续道: “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些刚刚通过科举的,他们会说——我能得到功名也不容易,都是我自己二十年灯窗辛苦,才博得头上一顶纱帽。 而今一事未成,焉有为皇帝去死的道理?” 宋献策一锤定音,总结道:“ 这就是我说的取士——不能单单依靠科举的原因!” 李岩失笑。 宋献策的这个解释,虽然有些偏执,却也的确是抓住了矛盾所在。 科举制以前,施行的举荐制虽然也有问题,却的确能保证选拔一些人品道德上佳之人为官。 虽然会导致世家的坐大,但是,举荐制所在的时候,朝廷大都是压着周边猛打! 就算举荐与科举并行的大唐,兵威也盖压世界。 …… “至于官员?”宋献策冷笑: “明朝那些老臣会怎么说呢? 我能做到高官,也不容易——这是我混迹官场的二十年时间,处处小心,方才混到了这等高位上。 什么狗屁陛下的恩宠,那就是一句场面话。 天下的大臣,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就算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明皇殉国,他们又岂会与国同休!” 宋献策停下脚步,远眺皇宫方向,叹息道: “这就是我说的——官场不能讲资格、靠论资排辈来升迁的原因!” 李岩仔细想了想,竟然发现宋献策的歪理,反倒是挺符合常情呢。 就算他想要驳回宋献策的理论,竟然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 宋献策停住了脚步,看着李岩道: “你可还记得前些天我给陛下的提议,废黜科举,恢复举荐制?” 李岩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是——科举可不能废啊! 一旦废了这个,那就是在跟全天下文人阶级作对! 宋献策叹息: “你看,不管是新当官的,还是老当官的,他们都只会说功名利禄是自己挣来的。 对皇帝一丝一毫的感激之情都没有! 既然人家都不感激皇帝了,也就怪不得他们抛弃大明,转投我大顺了。 不是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国家与忠义,而是因为不管国家如何,跟他们都没关系啊!” 李岩停下脚步,皱紧了眉头: “所以,这就是宋兄对陛下说的,不能科举选举百官的原因?” 宋献策点头:“不管是科举选官也好,还是论资排辈晋升也罢! 如此操作,根本就显示不出朝廷重用大臣的恩德。” 宋献策满脸怒容: “这等制度,要他作甚!” “不若全都废除了!” “这些制度,根本就显示不出皇帝的恩德,反过来却要要求官员、士人报效国家,这不是愚蠢吗?” 第156章 劝说刘宗敏 宋献策锁紧了眉头,满脸都是寒霜: “更别说还有有权有势的大族,利用士子、挟持舆论来让自己官帽更进一步。 这些人只知道贪腐,不知道什么叫做孝悌,又岂会成为忠烈之士? 又有那些依靠银子而当官的,他们本就是自己花费金银才当的官,自然要百倍捞回去,又岂能忠义?” 宋献策拉起李岩的手,认真道: “李兄啊,我说的这些,都是科举取士、论资排辈晋升的弊端啊! 我知道举荐也是有弊端的,若是皇帝手腕不足,世家将会彻底坐大。” 宋献策绷紧了脸颊,左右看了看。 待看得没有外人,这才继续道: “但是,纵然世家坐大,也好过赵宋大兴科举之后,将这花花江山送给了蛮夷啊! 若是陛下不曾起兵,夺得了京师…… 若是朱明长久以往…… 李兄焉知东虏不会再现暴元故事?” 李岩浑身一震。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宋献策,嘴唇哆嗦几下: “宋兄,这…… 宋兄一语点醒愚弟啊!” 宋献策叹息: “李兄啊,这都是单重科举,才有的祸根呐! 举荐纵然千错万错…… 若是陛下能够矫正弊漏,改正规则—— 那朝堂上就没有奸逆小人,而朝堂之外,也没有不当官的贤人了啊!” “不说改进举荐制度这种太过艰难的方法了…… 哪怕是效仿西汉,用那陵邑制度! 若能做到这一点,我大顺何愁不昌盛兴旺呢?” “李兄啊,你我都是陛下重臣,当引以为戒,替陛下,替大顺考虑啊!” 李岩苦笑。 宋献策说的这个,他何尝不知。 比如而今的逼饷,早已超过了必要了! 皇帝最初开始逼饷,是因为降卒太多,军费没有着落。 他已经搜集了户部留存的明皇历年开支,发现每年支出约在两千多万两左右。 明末收支情况 而这笔钱,最起码有一大半都被官场贪墨。 也就是说,只要他卡准了钱粮账册,杜绝贪污,大顺每年的支出不会超过一千万,甚至更低! 陛下进京时,仅仅承诺百姓“三年免粮”而已! 三年后,大顺就有了稳定的收入…… 而今,陛下已经得到了七千万两白银,拿来养军、朝廷开支,足够十数年之用了! 也就是说,逼饷完全可以停止了! 然而,不论他和宋献策等人如何建议,大顺拷饷依旧…… 李岩虽然是武将,李自成更是给了他制将军的高位。 这在大顺军中,足以排入前九! 甚至,李岩的个人武艺,足以在大顺排入前三,身手好的莽汉刘宗敏都佩服! 实际上,李岩是一个文武全才。 甚至,李岩的文才,要比他的武才更加出众! 他不是没给李自成提过建议! 甚至,早在西安的时候,李岩就提出了足以让大顺坐稳天下的上策: ‘大兵到处,秋毫无犯。 在任好官,仍然留任,贪官污吏,立即斩首。 一应钱粮,比原额只征一半。’ 凭心而论,若是李自成能够贯彻实施这三条,后面真没别人的事。 政治是什么? 无非就是竖立一个中心点,然后围绕这个基本,制定一个纲领,其后的行事方法就三招: 顺我者扶持,中立者拉拢,反对者打压! 李岩的三条建议,深得精髓。 只要按照他的办法去做,天下何愁不是李家的? 然而——李自成不听。 他被自己编织出来的谋夺天下偈言,给捆住了手脚,竟然真的定下了三年不纳粮的国策。 (mmp:那特么是拉人心的屁话啊,你也当真?) 却浑然没有考虑到一旦推翻了明廷,代表的就是—— 他李自成要接收明皇留下的一切烂摊子! 李岩数度苦劝,奈何李自成就像是倔驴一样,死活都拉不住! …… 当流寇时候的思维,此时不能用了啊! 那时候,没有了就去抢,不够了就去夺,每多祸害一个地方,朝廷的实力就削弱了一分。 这可是此消彼长的妙计! 这就不说了。 哪怕是偏据襄阳、西安的时候,查抄自官绅大家的钱粮,也足够他们支用了。 但是,一旦接受了天下,坐上了明皇的位置,花销何止增大十倍! 那时候,钱粮从哪里来呢? …… 果然,打下了京师之后,面对激增的军队,面对激增的开支—— 李自成只得选择了拷饷…… 早在李自成刚刚有了拷饷的苗头,李岩就又提出了建议: ‘对百官要区别对待,贪污腐败者,严刑拷打,没收所有家产; 抗命不降者,追赃以后,还仍然要治罪; 对清官,则免除刑罚,保全自尊,让他们主动捐献即可,多少勿论。 各营兵马,退居城外,毋混民居。’ 然而——李自成依然不听,反倒是选择了最差、最坏的策略。 就在刚刚,宋献策也献出了同样目的的建议—— 拷饷该停止了…… 然而,得到的,仅仅是李自成一句随口敷衍: “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李岩仔细想了想,皇帝那边是劝不动了。 皇后那边也不行。 他们又不是没走过高皇后的路线。 然而,原本对高皇后尊敬有加的李自成,自从进了京,也听不进皇后的苦劝了。 甚至,这些时日以来,他多在窦贵妃那里过夜,高皇后那边,连去都不去…… 李岩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是要走迂回路线才行啊。 李岩紧锁眉头,试探着对宋献策道: “宋兄,要么我们多叫点人,一起去刘将军那里试试?” 宋献策一拍大腿: “妙! 权将军乃是与陛下起于微末的老人,与我等皆是不同的,若说现在还有谁能劝得动陛下,唯有刘将军了啊!” …… 两人分头行动,李岩对牛金星有举荐之恩,当即找上了牛金星。 只可惜前几日他让自己兄弟和妻子红娘子等人,回了老家,若不然,还能从军中也找到一群帮手。 既然是求助刘宗敏,自然不能寻找普通大臣。 刘宗敏是铁匠出身,脾气火爆,而今又是总领文武百官,地位甚至仅次于永昌皇帝。 第157章 明皇的刀,多尔衮来了 一般的将军、大臣们,见了刘宗敏,都说不上话。 李岩只能找牛金星…… 宋献策则拉上了自己的弟弟宋企郊。 双方汇合之后,大顺朝堂的几个重臣,直接去监狱里找到了刘宗敏。 …… 刘宗敏的性格很直。 因为幼年父亲被收税的小吏逼得上吊自尽,母亲带着他沦为乞丐后,又冻饿致死,刘宗敏被舅舅韩清收养后,寄人篱下…… 自幼坎坷的他,尝尽了人间辛酸,因而很是憎恨麻木不仁的官员和豪强。 这种人,若是李岩、宋献策两人去劝说,也许还能使得刘宗敏改变了主意。 然而…… 坏事了。 牛金星这人,虽然心胸狭窄,以前还是献过几条好建议的。 那时候,刘宗敏还算是给他几分好脸色。 然而,自从进入京师后,被命为宰相的牛金星,只顾着弄权。 这就恶了刘宗敏。 而今,牛金星更是热衷于登极礼仪,教习朝臣登极仪式,又不断地劝进李自成,甚至与那些全是贪官污吏的明臣搅合到了一起。 浑然成了刘宗敏眼中的大奸臣…… 这就让刘宗敏恨的牙痒痒了! 然而,有李岩和宋献策同行,刘宗敏只得压下了性子。 让人在一边的桌椅上,上了茶水,勉强与李岩一行寒暄几句。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开口,恐怕历史就要改写,然而…… 好死不死的,最先开口的竟然是牛金星。 牛金星最近热衷于劝说李自成重新搞一套登基大典,好让负责策划的自己青史留名。 是以,他的时间很紧,只想赶紧说完,回去搞他的登基大典。 也因此,善于察觉人心的牛金星,竟然浑然不知昔日一起喝酒吃肉,笑哈哈开着荤段子的刘宗敏,竟然对他生出了厌恶之情! 双方客套了两句之后,牛金星当即直接说明了来意: “汝侯,现在士兵们到处奸淫掳掠,军纪已荡然无存,民心已开始变了……” 牛金星的本意还是好的,他想先从军纪入手,一点点的让刘宗敏接受他们的劝说—— 停止拷饷! 谁知道,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刘宗敏。 刘宗敏总领百官,身为李自成之下的第一人,素来又是大顺军中第一猛将。 他将自己视为了军卒的一份子。 一时间,刘宗敏难以从军队领导的位置上,变换成为总领百官的大臣。 眼见自己厌恶的牛金星,竟然敢指桑骂槐,暗骂自己,刘宗敏当即大怒。 “嘭!” 他直接打断了牛金星的话,猛然一拍桌子,大怒道: “只要不发生兵变,民变算什么? 能掀起多大风浪? 几十万军队、家属,都靠我来操心,我不抢夺,不追赃,每天的吃喝拉撒哪里来?” 刘宗敏的脾气很是火爆。 一旦发火,当真是六亲不认! 莫说是李岩、宋献策他们了,刘宗敏发起火来,就连李自成都拦不住! 更别提牛金星了。 眼见刘宗敏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一脸怒气,手腕上的青筋根根冒起,眼神还一个劲在牛金星的脖子上飘。 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李岩几人无奈,只得告辞离去。 “啐!” 身后传来刘宗敏恶狠狠的吐吐沫声音,然后是一句轻蔑的怒骂: “什么玩意……” …… 有道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大顺的又一次自救,被命运的大手,无情的熄灭了…… 然而,常言道:祸不单行。 别看大顺军,此时的总人数高达近百万,实则,在京师,李自成手中仅有不到六万精兵。 余下的都是投降的明军…… 此时的大顺,大体上分成了三大部分: 提督诸营权将军田见秀——率部南下汉中,追击明总兵高汝利部,打通南下四川的通道; 贺珍、贺锦、袁宗第等——西向追击白广恩部官军,攻取宁夏、甘肃、西宁等地。 李自成亲自率领的这一部,又分出了刘芳亮一股。 大顺的军队,分散的太狠了…… 就在此时,李自成收到了三份消息。 其一,左良玉自今年以来,看到他侧重北方后,开始反攻白旺部,郧阳山区的王光兴,也不停地的骚扰白旺的后背。 被左右夹击的白旺,已经处在苦苦支撑的境地了,若不是他个人悍勇,每每都是不顾生死的硬拼,怕是早就丢了湖北大地了。 其二,眼见左良玉压制住了白旺,与襄阳仅有随州之隔的汝宁(信阳),刘洪起等人四处袭扰大顺官府,甚至逼得李自成任命的河南节度使梁启隆,都无法正常的传达命令了。 刘洪起等人甚至一度进入湖北境内…… 第三…… 李自成满脸铁青。 他浑然没想到,自己想要给南明送上一份“明皇已死”的证据,刚刚才给朱由检穿了小鞋—— 下一刻,他竟然被被明皇反手就扇了一巴掌! 还挺疼的…… 狗日的明皇,竟然夺了老子的南阳! 李自成惊出了一身冷汗。 额滴个娘咧! 这可真的是一刀捅在了他的肺气管子上了…… 连接陕西关中和湖广之间的通道,囊括了商洛的古道商於出口——就在南阳! 一旦被明皇掐断了这里,甚至不需要夺走商於古道,明皇只消守住了出口…… 八百里秦岭,就是他南下的最大障碍! 这可是长达八百里的莽莽群山啊! 明皇的这一刀,真狠…… 李自成捏紧了手中的书信,眉头锁成了川字。 良久之后,他一拳锤在案几上。 这三道消息,看似纷繁,实则都只是一个问题罢了——他江汉一带的兵力不足。 “来人,传令制将军袁宗第,让他尽起麾下兵马,给额越过武关,扫清一切!” …… 李自成浑然不知道,就在他将本就不集中的兵力,进一步分散的时候,北方白山黑土之间,他最大的敌人来了。 多尔衮虽然在皇位斗争中再次失败,两次错失东虏之主的宝座。 然而,这一次他却退而求其次,谋求突变,以扶持幼子福临为手段,成功的坐上了摄政王的宝座。 然后,在一系列政治手腕中,打掉了自己的最大对手豪格。 第158章 李自成体会到了痛苦 今年年初,多尔衮亲自给李自成写了一封信,邀请李自成和他一道—— 李自成从陕西直攻京师,他从北方进攻,双方联手共同讨伐大明,瓜分明土。 这封信,是晋商交到李自成手中的。 李自成没有给他回信。 李自成没有答应鞑清的联手请求,另一个人可是毫不顾忌…… 不! 他毫无脸皮! 吴三桂的信到了! 最低在四月初四日之前,吴三桂给多尔衮写的信,就到了多尔衮手中,在信中,吴三桂告知了李自成夺取京师的消息。 多尔衮急召正在盖州养病的范文程,返回盛京。 (这封信的准确到达日期,被隐藏了。 按照路程来推算:盖州至盛京沈阳之间的距离,是200公里左右。北京距离沈阳的距离是约700公里。 这个消息要经过:京师--沈阳--盖州--沈阳,全程2200里。 不算消息来回传递耽误的时间,日夜疾行,需要四天时间。 清史明确记载范文程的建议,是在初四日递上去的。 盛京——盖州,一个来回800里,就算多尔衮的命令,一天时间到达范文程手中,他赶回盛京,也需要两天。 也就是说,这封信应该在四月一日左右,到达的盛京。 而李自成是三月十九日中午,进的京师。 期间只有短短的十一、二天时间! 拨开清史的重重掩盖,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李自成刚进了京师,吴三桂得到消息后,这封信就被送出去了!) 范文程一时赶不回来,多尔衮召集诸王,商讨如何应对明朝的巨变,看看是不是能够乘机谋取好处。 初四日,在洪承畴、范文程的建议下,原本打算抢一把就跑的多尔衮,改变了主意。 他毅然下令,尽起国中精壮,起兵入关! 在权倾大清的摄政王多尔衮的严令下,10岁以上、70岁以下,凡是爬的动的男子,不论旗丁、披甲人(投降鞑清的人)、阿哈(抓捕的汉人、朝鲜人等奴隶),全部征召入伍! 甚至就连强壮的妇人,也都披上了战甲。 贵人们的府邸内,蓄养的奴才,一个都不准留下!(以上,朝鲜史书记载) 抢夺的机会来了…… 在多尔衮史无前例的大爆兵之下,原本成年男子只有八万多人的鞑清,竟然狂暴十四万大军! 在多尔衮的严令下,鞑清这个强盗集团,高速运转起来,短短四天时间,十四万大军就全部集结好了。 甚至就连出行的粮草等物,也准备妥当。 初九日,多尔衮带着大军,离开沈阳…… 在洪承畴、范文程等人的建议下,多尔衮打起了“义兵之来,为尔等复君父仇”的旗号。 同时,派人四处传播口号——“官来归者,复其官;民来归者,复其业”。 鞑清的杀人诛心来了…… 而就在同日,吴三桂写给吴襄的信,到了李自成手中。 “额日尼玛!” 李自成吓了一跳。 我滴个乖乖啊! 明皇和左良玉等人在他的肚子里闹腾,吴三桂竟然还要在他的头上跳舞? 这尼玛前后被人夹击了啊!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崇祯的无奈。 他前脚才将袁宗第派了出去! 再加上之前派出的李过,以及久久未归的刘芳亮部…… 大顺五营大军,不算各地维持秩序的,单单是为了对付一个明皇,竟然就占了他两营半的兵力? 五大制将军,更是去了其三! 而今他的手上,满打满算,竟然只剩寥寥二三人可用了! 李自成脸色大变,一边严令刘宗敏停止拷饷,一边下令将被软禁的吴襄带来。 对于吴三桂在信中表达的“李自成抓住吴襄拷饷”的意思,李自成当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没干这事啊! 他要好好问问吴襄,这个狗儿子是要干什么! 李自成将吴三桂的信丢给吴襄看了之后,吴襄脸色大变,连呼道: “吾儿愚钝,错信流言矣!” 吴襄连忙再次给吴三桂书写了亲笔信,说自己并没有被李自成拷饷,他听到的都是小道消息,是假的!要吴三桂千万不要走错路,赶紧回头云云。 同时,针对吴三桂在信中表达的要给明朝尽忠的意思,李自成也亲自写信说——明皇已死,逝者已矣,秦王、晋王都在大顺好吃好喝的待着呢! (历史上还带上了崇祯三个儿子。) 然后,李自成急忙差人将这两封信送往吴三桂处。 就在这时候,原本派往山海关接管防务的唐通,却一身狼狈的跑回了京师。 早前时候,为了让唐通接管山海关的防务,李自成不但让唐通带上了两万明军降卒,更是又拨给他八千人马。 然而,唐通仅仅带回来了十八人…… 直到此时,李自成才得到了吴三桂竟然诈降,打着他的旗号赶往山海关,然后又乘机击败唐通,夺取了山海关的事情。 并且,唐通还告诉了李自成一个消息: 吴三桂在山海关扩军,新招募了七千人。 此时,吴三桂手中的兵马,已经达到了十数万之多! (清史极尽隐瞒,对于这一段隐晦不提。这时候的吴三桂手中不单单是宁远的兵马,还有黎玉田、王永吉的兵马,唐通的两万八千人,都归了吴三桂指挥。) 李自成急忙派白广恩出战,让他前往山海关…… 同时,李自成开始召集军队。 李自成本意派遣刘宗敏领军,然而,刘宗敏气恼李自成强硬的让他停止拷饷。 他竟顶撞说:“大家都是做贼的,凭什么你在京城享受,让我去前线卖命?” 李自成无奈,只得在十三日,与刘宗敏一起,亲率六万大军,带上吴襄和秦王、晋王,前往山海关。 在出发前,为了防止投降的那些明臣造反。 李自成毅然下令,将一批明臣砍掉了脑壳。 其中就有——刚刚通过了拷饷、仅仅只有四天时间的陈演…… 也就是崇祯的国丈周奎前天就活活气死了,要不然,他也在被砍脑壳的数列之中! 在去往山海关的路上,李自成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企图像之前招降其他明军那样,招降了吴三桂。 第159章 袁宗第的手腕 一路上,双方信使往来不断…… 却不知道就是这个举动,让吴三桂成功地拖住了李自成三天之久。 四月十五日,吴三桂的第二封书信,送到了多尔衮的手上。 吴三桂部将杨坤、郭云龙,带着信,在翁后与走到半路的清军相遇。 两人呈交借兵书,要求清军从“中协、西协”入关,“合兵以抵都门”,共同灭贼,事成“裂地以酬”。 多尔衮做出了假动作,朝着密云方向而去。 而稍后,李自成也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他带着大军,竟然也朝密云而去! (根据唐通的随后作为,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唐通极有可能是故意败给吴三桂,好将兵马交给吴三桂的。 而李自成能得到满清的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之前交给唐通的八千人中,有李自成的密探。 可以说双方都没有对对方彻底放心,这是两个男人同床异梦的表演。) 十六日,多尔衮给吴三桂回了一封信,信中说道: “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为亲王”; “世世子孙,长享富贵,如山河之永也”。 多尔衮纵然打起了替崇祯报仇的旗号,内心想的却是将大明一口吞下…… 他在试探吴三桂。 同时,也是在稳住吴三桂。 因为鞑清的军队太多,延绵数十里,多尔衮只有稳住吴三桂,好争取时间,等待后续兵力的到来。 此时,清军距离山海关,只剩下一天的路程了! 十七日。 等到多尔衮回信的辽东督抚王永吉、黎玉田,这才放了心。 他们仅带着几十名家丁,离开山海关,一路急行,返回了老家等待。 两人的目的很明显,若是事成,两人有出谋决策的大功,少不得他们的好处。 若是事败,自有吴三桂顶缸! (由此可以看出,直到这个时候,文官都还是能稳压武将一头的。) …… 同时,多尔衮等到后续部队后,忽然调转方向,直奔山海关而去。 等赶到山海关之外不远处,多尔衮驻扎下来。 与此稍后,李自成也猛然转变了方向,直扑山海关而去。 双方的进军路线,诡异的很! 探知李自成改道,直奔山海关而来,吴三桂派郭云龙、孙文焕携第二封借兵信件出关,驰送多尔衮。 此信中,吴三桂对多尔衮的诱降之意不予理睬,希望多尔衮“速整虎旅,直入山海,首尾夹攻,逆贼可擒”。 而多尔衮却不顾吴三桂的数次催促,选择了按兵不动。 吴三桂无奈,只得派人传信李自成,声言自己愿意投降,请求李自成暂缓进军…… 李自成一方面是出于等待牛金星带来后续援军的缘故,一方面也的确有劝降吴三桂的意思,是以,竟然真的按兵不动三日之久。 十九日。 李自成忽然拔营,直扑山海关而去。 然而…… 晚了! 就是这三天,清军比大顺军早到了山海关附近,甚至,以逸待劳的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北方大地上,一场影响深远的大战,即将上演。 而南阳—— 刚刚夺下南阳城,还来不及安排猛将镇守商於古道的朱由检,脸色难看至极。 该死! 袁宗第来了! 这厮穿过了道路难行的商於古道,已经抵达了紫荆关。 这个紫荆关,不是北方长城上的关隘,而是淅川县一个位于汉水上游丹江河畔的古镇。 此地是商於古道的出口之一。 紫荆关的位置,和商於古道 位于豫、鄂、陕三省结合部,素有“一脚踏三省”之称。 “陛下!” 张罗彦一脸的战意:“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臣请死战!” 张罗彦素来都是张家兄弟的主心骨,见到老二这么表态了,剩余的四兄弟,默默的站到了张罗彦的身后。 李来亨试了几试,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说道: “袁宗第被封为绵侯,素来都是独领一军,去年又从南阳邓州攻入商洛,军中火炮甚多。 他不似刘芳亮那般,因为只是一部偏师,叔…… 呃……” 李来亨挠挠头,实在是尴尬的不行。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李自成了…… 朱由检笑了。 他摆摆手:“你的意思是刘芳亮的火炮,都被李自成拿走,用来攻打京师了。对待袁宗第,不能像对待刘芳亮那么轻率,是吗?” 李来亨急忙点头。 李来亨的话,让王家彦、范景文、倪元璐等人脸色大变。 没良心炮和爆牛术固然犀利,然而,使用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若是放在关隘,或者是敌人全力来攻,这两样都是大杀器。 然而,面对仗打老了的袁宗第,怕是就没了多大效果了! 就算他们想要退守叶县,在垭口防御也是不成的。 垭口工事没有营建起来,面对袁宗第的十几万人,根本就不够看! 怎么办? 南阳大门不但关不上,还被袁宗第突入了老巢,朝臣一时间都有些慌了。 就在此时,刚刚抵达的方岳贡站了出来: “陛下,臣的家乡谷城,地处汉水之西,背靠群山,此地可以去!” 谷城? 朱由检一楞。 此地就在南阳西方两百余里处,处在汉江的西方,武当山的南方。 汉江和周边的群山,将谷城围成了一个封闭之地…… 他灵机一动,下令道: “诸位臣工,立刻整军,我们去谷城!” 与此同时,从紫荆关渡过了丹水的袁宗第,带着三万精兵先行,剩下的军队,在白鸠鹤等人的带领下,随后而进。 大军直扑南阳而来。 朱由检让百姓们四散,自己去寻找无主之地耕作,他带着所有的骑兵,高举着自己的大旗,直奔桐柏而去。 此地距离随州走廊不远,朱由检必须调动袁宗第。 若不然,等他横渡汉水的时候,袁宗第只消衔尾追击,那就是一场大溃败。 而袁宗第得知朱由检散尽了百姓的时候,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 当年刘备都不曾完成的事情,明皇竟然还想试一试? 可笑! 他不管不顾,直奔朱由检本营而去,同时,让他的兄弟袁宗道,带着五千骑兵,穿越襄阳而过,要他走枣阳走廊,绕路之后,折返回来,给朱由检当头一击! 第160章 朕就没打算逃走 朱由检一路疾行,等夜色降临,已经走到了唐河与新野之间。 新野在先秦时期,还是一片沼泽,后来水面逐渐消退,形成了陆地,是以被称为新野—— 新形成的沃野! 朱由检伸手摸了摸马脖子,连续的疾行,战马已经吃不消了。 不但鼻息深重,甚至浑身都是汗水,再走下去,这些马,可就要废了。 “全军下马,抓紧时间先喂马,后进食,一刻钟之后立刻出发!” 朱由检下达了休息的命令。 “袁宗第到了哪里?” 朱由检开口道。 王国兴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陛下,按照之前探子传来的消息进行推算,此时袁宗第当在我们身后五十余里处,在这个位置内。” 五十里? 扭头看看已经完全被夜幕笼罩的大地,朱由检嘴角勾起。 一个计划在脑海生成。 当即,朱由检拉过诸位大将,细细商议起来。 不多时,一根根火把,耸立在了辽阔的平原上,而明军,竟然纷纷给战马裹住马蹄…… 南阳盆地太平了。 平到了放眼数十里,甚至上百里,想要找一个突起的高地都找不到。 没有突起的高地,就意味着想要找个地方隐藏大军,都做不到! 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想要隐藏大军的行迹,简直就是在做梦。 同样的道理,在夜晚时,只要敌军打着火把,自然也是看得到的! 然而,在靠近湖广(湖北)的地方,却是纵横起伏的岗地。 一道道岗地,与低谷平行,虽然高度落差只有几十米,却能很好的隐藏住了身形…… 这些岗地,据说是冰川时代,秦岭上凝结的巨大冰块,在地面上滑行形成的。 朱由检在原地留下火把,连夜带着军队赶往邓州西部边境的岗地内。 那里距离紫荆关,只有三百里道路。 再说袁宗第。 夜幕下,明军点燃的火把,就像是灯塔一样,吸引着进港的船舶。 见到明军不动,袁宗第为了防止有诈,他特意下令让探子先去查探。 狗皇帝的那爆牛术,生生炸翻了刘芳亮这个跟他齐名的老将。 袁宗第可不想自己也阴沟里翻了船。 袁宗第下令全军暂停,只让探子前往查看,谁知竟然得到了那是明军故意布下的疑阵的消息。 他赶往明军营地一看,果然,只有一根根即将熄灭的火把,插在麦田里。 甚至,明军连营寨都不曾扎下。 仅仅在原地插了几百根火把,就骗住了自己…… 袁宗第大怒。 那诸葛亮草船借箭,最起码曹操还上了草人和大雾的当呢! 反倒是自己这个积年老将,竟然只是几根火把,就被忽悠的停下了脚步。 袁宗第脸色铁青。 想不到他一时谨慎,竟然给了明皇逃脱的时间! 自己白白浪费了两个时辰! 一念及此,袁宗第大声下令道: “立刻给我寻找明军的马蹄印,一刻钟之内,我要知道狗皇帝窜逃的方向!” 闯军右营的探子四出,不停地在明军营地周围寻找着。 少倾,袁宗第得到了一个让他再次恼怒万分的消息。 “将军,我们找遍了周围,明军该是裹住了马蹄,又故意踏乱了周边田野,一时之间,我们竟然分辨不出明军前行的方向。” 闻言,袁宗第无力地摆摆手,示意探子退下。 身为老将,他自然明白,明皇这是故意的啊! 若是在白天,在南阳这种没有荒野,遍地农田的松软地面上,就算给战马裹住了马蹄,也休想隐藏了行踪。 虽然说裹住马蹄后,不会在原地留下一个前深后浅,后面还带着一个内陷的小圆弧的深坑。 但是,遍地松软的农田里,一眼就能看出老远,战马踩踏的痕迹,哪怕是裹住了马蹄,也很是明显的。 只消派人四处找到马蹄印的边界,看看远处的农田有没有印记,就能辨认出明军真正前行的方向了! 然而——此时是夜晚! 袁宗第一脸的无奈。 这个阴险的狗皇帝,故意让人扰乱了周围,夜幕下,想要准确判断出明皇的前进方向,实在太难! “罢了,罢了,让兄弟们都早点休息吧,明天再找……” 袁宗第无力地摆了摆手。 ……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明军脸上,疲惫的军卒们,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去。 日出时分,朱由检才带着明军赶到了邓西岗地内,军卒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就支撑不住了。 好在此地乃是起伏的岗地,一眼能够看出很远,若是配上望远镜,在这种大晴天里,十几里外的大军行进,那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朱由检当即决定,让士卒们睡一觉再说。 朱由检唤醒了大臣们,来到坡顶。 他指着南方道:“经过一天一夜的调动,原本在我们北方的袁宗第,现在在我们南方。 刚刚探子传来的消息,他已经找到了我们留下的踪迹,正在急速追来。” 吴甘来长于算术,默默计算了一下,当即脱口而出道:“也就是说,三个时辰后,他将追到了这里。” 张罗辅拧眉,一脸的坚定:“陛下您先走吧,臣打着您的旗号,给他兜兜圈子!” 朱由检望着他,叹息了一声,张罗辅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逃生的机会啊! 袁宗第的兵马太多了,一旦合围,张罗辅必然逃不掉! 到那时,暴怒的袁宗第,必然会杀了张罗辅泄愤的。 牛成虎和牛万才齐齐上前一步,请命道: “陛下,臣两人与袁宗第还是有些交情的,不若让我俩留下,就算被袁宗第捉住了,我俩想来也能留下一命。” 王光兴等人,也纷纷弯腰请命。 这一路上,他们眼见陛下的作为,与以前大相径庭。 按照陛下现在的表现,只要给了他时间,必将光复大明! 舍了他们一条命,换取大明的重生,何乐而不为呢! …… “不!” 朱由检摇头。 他制止了乱哄哄争相效死的群臣,嘴角却是带上了笑容。 “朕就没打算逃!” 群臣一楞: 什么意思? 第161章 朱由检的手段 朱由检冷笑:“李自成没时间了,而袁宗第作为李自成手下的五大营主之一,不管李自成如何起落,都始终跟随李自成,因此,只要是他得到了李自成即将失败的消息,必然要返回救援李自成!” 众人一楞。 陛下给他们说过,北方的东虏已经南下了,而吴三桂,却是早已与东虏勾结到了一起。 他们详细的推演过,李自成若是仅有手中的那点兵马,是打不过吴三桂和东虏的。 “陛下的意思是将东虏犯关的消息,告诉袁宗第?” 朱由检点头:“只要知道了这条消息,袁宗第必然北上救李自成!” 历史上的袁宗第就是这么做的。 他平定了刘洪起,打跑了左良玉,再次收复了南阳,帮白旺稳定的局势之后,正好传来了李自成大败的消息。 于是袁宗第顾不得干掉左良玉,立刻返回北方,参与了陕西大战…… 也就是说,只要将李自成即将战败的消息,透漏给袁宗第,那么他就会折返救主的,如此,他们这盘棋,就活了。 当然,前提是朱由检必须要打疼了袁宗第,让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吃不下明军。 方岳贡站了出来:“陛下,臣请往袁宗第营中走一趟!” 既然陛下肯定袁宗第会北上,那他愿意去当这个使者! “不!” 朱由检摆摆手:“先吃下袁宗第一部分,打疼了袁宗第再说!” 他冷笑道:“虽然说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但是,若是没有了战争的胜利,谈判桌上,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朱由检指着北方: “昨天早上,我们得到了袁宗第进入紫荆关的消息。 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袁宗第的大部分兵马,都已经出了商於古道! 而商於古道难行,他的粮草……” 商於古道南阳淅川出口的柒於镇 范景文眼睛一亮:“陛下的意思是夺取了袁宗第的粮草?” “范阁老心太大了!”王家彦眉头一挑:“哪怕是焚了他的粮草,袁宗第也跳不起来了!” “当然!”他蓦地一笑:“若是我们能够乘机夺了武关,怕是就要将他捏扁揉圆了!” 范景文伸手指了指王家彦的鼻子: “好你个王侍郎,竟然还敢说老夫心太大,你这心也不小啊!” “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 牛成虎和牛万才两人抢先道: “陛下,我俩愿意前往夺关! 袁宗第之前扎营在邓州一带,与我们还算是熟悉,袁宗第麾下的将吏,大都认识我俩。 只要我两人打着原先的旗号前往,定能乘机夺了武关!” 朱由检点头,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一脸的认真: “两位卿家万事小心,若是不成,也不消强求。”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真诚极了:“两位将军的安危,远胜十座武关!” “商於古道沿途那么多驿站、关口,你俩随便夺了一个就成!” 牛成虎、牛万才两人见陛下真情毕露,眼眶止不住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陛下如此重视他俩,便是死了,也知足了啊! 朱由检却是继续道: “只要两位将军能够夺了一关一驿,朕就能从袁宗第手中讨了好处!” 政治么,无非就是将手中握着的一对小三,吹成了王炸,再将四条二,装成了小三一张…… 朱由检低声在两人耳边吩咐几句,牛成虎两人听得一楞一愣的…… 额头的冷汗,止不住的滑落…… 皇帝如此腹黑…… 幸亏他们投降了,要不然,还不是要被玩死! 挥手让两人去挑选兵马,立刻出发,朱由检看向众臣。 继续道:“单单夺了商於古道还不行,谁愿意替朕去焚了袁宗第的粮草?” 商於古道就那么两条路,一条走丹江水道,经紫荆关入南阳,另一条旱道就是走淅川的柒於镇了。 袁宗第的粮草,好找的很! 王国兴腾的站了出来:“陛下,放火这件事,舍了我们锦衣卫,还有谁,能有我们的花样多呢?” 虽然说侦查百官,是锦衣卫的大事,但是,敌国刺探情报、暗杀、放火,也是锦衣卫的必修功课! 当年万历皇帝打倭国,他们锦衣卫可是没少干好事! 这些年来虽然锦衣卫不受重视,陛下更是裁撤了一些,但是,锦衣卫看家的本领,他们这些世代当锦衣卫的,何曾丢下了! 伴随着王国兴的站起,李若圭和高文才两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杀人放火,舍我锦衣卫,还有谁! 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不能丢! 张家五兄弟等人也站了出来,嚷嚷着自己也要前去。 朱由检想了想,决定还是交给锦衣卫出身的几人,来干这个活,为了保险,又让张罗辅这个神射手也跟着去了。 同时,他命令几人将周围周围五里之内,从此地向北十里之内的百姓,全都带走。 并且特意交代,只准威胁,不准动手! 布置妥当之后,朱由检的兵马分做三份,各自离去。 除了朱由检本部之外,另外的两部都沿着高岗顶部的土道,行走了好几里。 前些天刚刚下了一场雨,此时又不是农忙时节,没有重车路过。 这些黄土路面,早就被晒得坚硬如铁了! 战马踩踏在坚硬的黄土路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朱由检,却是折转向西,直奔后世湖北境内的老河口而去。 此时,叫做光化县城。 此地地处秦岭支脉伏牛山南支尾端,南阳盆地边缘,地势北高南低,由西北向东南倾斜,呈若干条“鸡爪子”状丘岗伸向东南。 形成丘陵、平岗、平原三种地形。 朱由检要去的地方,是一处濒临汉江的秦岭余脉。 也就是后世老河口与丹江口交界的地方。 在那里,岩石山脉与汉江并行,而山脉却是人立而起,直耸耸的挺立在河边的冲积平原上。 两者之间的冲击平原,最窄处仅有几十丈! 长达近十里! 朱由检嘴角勾起,带上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冷笑。 可当真是伏击的最佳地点啊! …… 袁宗第带着人一路追赶,看着忽然转向向西的马蹄印,眉头微微锁了起来。 明皇直奔汉江而去? 第162章 七里崖 袁宗第曾在邓州驻扎许久,对于周边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 只要进入这些岗地之后,就算是进入湖广境内了。 此地与汉江之间的直线距离,仅有三四十里罢了。 明皇难道不怕自己赶着他们下河吗? 要知道这一段汉江,可是宽达两三里之广啊! 甚至,某些地方的宽度,更是接近四五里之多! 就算明皇能够渡过了汉江,仓促之间哪有那么多船,供他的军卒渡过呢? 到时候,明军全部拥挤在滩涂上…… 自己只消用骑兵一赶,明军慌不择路之下,怕是死尸就要将汉江给堵塞的断流了! 袁宗第百思不得其解。 遍观明皇行事,不像这么愚蠢的啊! 正在此时,四处查看的探子回来了,回报道: “将军,明军只留下了向西的痕迹。” 袁宗第压下心中的疑惑,问道:“可曾向周边的百姓询问明军动向?” 探子摇头:“将军,周围的村庄都是空的,小的们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袁宗第一愣,莫不是有诈? 顿时急道:“村庄内可曾发现交手的痕迹?” “不曾,”探子们齐声道: “小的们都仔细检查过了,不曾发现血迹,而且这些百姓家都很整齐,不像是遭受了抢掠的样子。” “不过,小的们倒是在左侧,那个无名小河沟河谷的两边,发现了明军栖息的痕迹。 此地又离山区不远,想来应该是百姓们为了躲避兵祸,都进山躲避去了。” 袁宗第暗自思索: 邓西的这些岗地,落差不大。 此地地形甚是奇特,一道岗地、一道低谷,彼此交错,平行着从北方延伸向南方,足足有十来道之多。 这些岗地,是长条形的垄岗,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堆出来的地垄一般笔直。 若是在地图上,还是能够看出这些岗地是带着弯度的。 然而到了近前,实地查看,就会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眼看去,竟然宛尺子量出来一般笔直…… 每个低谷的最底部,都有一条小的不能称之为河流的小河沟。 岗顶是一条农民用来种地、拉庄稼的土路,两侧却全是农田,一直延伸到小河边。 袁宗第暗思,若是自己处在明皇的角度上,也会让士卒席地而卧直接休息的。 毕竟都是熟田,此时又是春季,没什么蛇蚁猛兽。 想来该是明军在这里停留的消息,被周围的百姓们知道了,这才纷纷逃走的。 袁宗第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暗道: 从百姓家里没有遭到破坏痕迹来看,说明不是明军使的坏。 袁宗第认可了探子的说法。 …… 袁宗第来到一处马粪边,仔细看了看马粪干燥的样子,又用棍子戳开马粪,观察了一下。 马粪唯有表面是带着几分干燥的,里面却是新鲜的粪便。 他扭头看看太阳,心中顿时有了谱。 明军离开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袁宗第站了起来,他丢下了手中的棍子,开口道:“全军向西,给我追上去!” …… 光化县城头。 大顺的县官,瑟瑟发抖的看着城外迤逦而过的明军,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光化只是一座小城。 此地北方有郧阳,南方有襄阳,东方有南阳、邓州,都是军事重镇。 西方有宽阔的汉水护航,越过汉水,是茫茫无法穿越的群山。 地处绝对安全之中的光化,自然就不重要了,那可当真是城小墙矮! 莫说是制造攻城器械了,怕是抬着几架竹梯,就能给攻下来! 县官见到明军上了通往郧阳的官道之后,立刻折转向北,沿着官道直上,对于光化城,看都不看一眼,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在城头盯了许久,直到看不到明军马蹄掀起的烟尘了,揉了揉酸麻的双腿,想要赶紧下了城头,去怡红院疏松一下筋骨。 唯有怡红院小妮的放松,才能让他忘却这些烦恼事啊! 还是那些姐儿善解人意呐! 知县正待下楼…… 谁曾想,东边又来了一群大兵。 他哀嚎一声,正要想着是不是赶紧扯掉顺旗,换上明旗! 这一波一波的,铁打的心脏也受不了啊…… 哪知道——却见那为先的旗手,竟然打着大顺的旗帜。 “苍天有眼!” 县官拍了拍后怕的胸口,急忙下令让人准备酒水,好好感谢一番赶走了明军的大顺官军。 …… 袁宗第从县官嘴里,得知了明军刚走一个多时辰的消息,顿时大喜。 狗皇帝实在是太能跑了! 不过两天时间,狗皇帝竟然带着他绕了一个大圈子! 生生从南阳跑到新野,然后折返回邓州,这又跑到了光化…… 此时,终于被他抓住了尾巴! 袁宗第心中窃喜,他一把将献殷勤的知县推开,当即马不停蹄的朝着均州(丹江口)方向追去。 从光化到均州,唯有一条路! 沿着汉江冲刷出来的堆积平原,一路直行向北四十里外,就是均州! 邓西的那一片岗地,尤其是邓州和老河口中间那一段,很是奇特,笔直笔直的 后世那个全世界水利之最——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源头城市。 …… 朱由检带着大军,越过了光化与均州的边界傅家寨,前方就是他的目的地—— 被当地人唤作是七里崖,一片依山傍水的悬崖! 这是一座延绵近十里的大青石山脉。 浩瀚汉江长年累月的冲刷,将山峰生生冲掉了一半,在山边冲出了一道宽度不等的银色积沙地带。 最窄处,就是七里崖这一段! 仅仅只有几十丈! 甚至,最窄的地方,人立而起的山峰,与江水仅有几丈远。 哪怕是小孩,丢个石头,都能砸进江里…… 而仅仅只有几十米高的山峰,却是人立而起,笔直的让人怀疑它会不会倒下来! 只有绕过前后山谷,从背面才能爬上去。 …… 看着面前的鬼斧神工,张罗彦脸色大变: “陛下,这可真的是一处绝地啊!” 朱由检嘴角勾起: “卿家可敢于此阻敌?” 张罗彦哈哈一笑:“陛下有命,微臣岂敢不尊!” 如此险地,可真是杀人放火的好地方! 时间紧急,朱由检当即安排了起来。 …… 第163章 哪有人用真金白银设埋伏的 地上的马粪越来越新鲜了,甚至还带着刚刚被拉出来的发酵味。 闻着臭烘烘的马粪,袁宗第心中火热。 他的怀里,放着两封信,这是陛下早前时候,快马加鞭送来的命令。 他收到的第一封信,陛下让他—— “若是一波无法吃下朱由检,只需要驱逐朱由检离开南阳就可以了,哪怕明皇逃往左良玉营中,也不许追击。” 他收到的第二封,却是让他—— “即可起兵,越过武关,杀入南阳绝杀明皇,然后帮助白旺稳定局势。” 然而,这两封信竟然一前一后到了他的手中。 写信的时间,却相差了一天之久。 第一封信的日期,却在他收到第二封信的后面。 竟然后发先至,先一步到了他的手上。 很显然,这是永昌皇帝下达了最快传达的命令! 也就是说——他先收到的,是永昌皇帝后写给他的信。 从信的内容上,可以看出,第一封是永昌皇帝气急之下,给他下的命令。 而第二封,却是皇帝显然气消了,通盘考虑之后的正确命令。 袁宗第不知道皇帝出于什么样的考量,才会给他下达了明显是要他放明皇一马的命令。 袁宗第也不需要去考虑! 身为将领,他只需要知道,干掉眼前的敌人! 至于皇帝的考虑——与他何干? 毕竟,没有一个将领,会拒绝杀死一个就在嘴边的敌国皇帝! 这可是破天大功! 当然,若是明皇扎手,那他会好好考虑陛下的命令的。 …… 袁宗第正在胡思乱想着,忽有探子来报: “禀将军,前部已经发现明军落在后面的运粮队伍,小的回来时,李(复荣)将军,正要发起突袭了!” 明军的粮草? 袁宗第眼睛一亮! 只要抢了这些粮草,哪怕明皇再能跑,也要成了软脚虾! 没了粮食,大不了他再追击两天,明军就彻底走不动道了…… 狗皇帝慌不择路,竟然跑向了均州——这可是一个死地! 东线的老灌河、丹水,与中线的汉江及西线的堵河,在均州交汇。 自己追的这么急,明皇哪有渡河的时间!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咬的紧,明皇到了均州之后,就只有沿着丹水河岸向东,折返淅川境内这一条路了。 这可就迎头撞上他的后部大军了啊! 到那时,正是明军饿的没力气的时候…… 明皇岂不是要栽在他的手中?!! 袁宗第心中火热,急忙让人拿来地图,让探子指认位置。 却发现那明军所在的位置,竟然就在他们前方五里之外了! “传令!有马匹、健骡的儿郎,随我追!” 袁宗第一手夺过大纛,指向了前方! 一声令下,三万余骑着马匹、驴骡的闯军士卒,跟随大纛,朝北方疾驰而去。 五里地,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罢了。 在军中将校的催动下,军卒们快马加鞭,直奔明军后阵而去。 …… 与此同时,李复荣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而前方正在休息的明军后部,竟然丝毫未觉。 李复荣嘴角带上冷笑,举起右拳,大吼道: “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右手猛然挥了下去,嘴里大吼连连: “活擒明皇!” 眼见大纛已经斜指前方,军卒们嗷嗷叫着,纷纷大吼起来: “活擒明皇!” “活擒明皇!” …… “轰隆隆!” 马蹄声震天,声浪震散了山谷的宁静。 明军后部大都是推着大车的民夫,间杂少量护卫军卒。 此时,听闻身后传来呐喊声,民夫们顿时慌了手脚。 甚至有人丢下车辆,就要逃跑。 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 “兄弟们,推翻车子,堵塞道路,不然谁也逃不掉!” 说完之后,却见那些明军士卒,纷纷将大车掀翻在地,堵死了狭窄的官道。 民夫们见样学样,深知两条腿跑不过快马的他们,为了活命,纷纷掀翻了大车。 “哗啦啦!” 一袋袋鼓鼓囊囊的麻袋,散落在地面上…… 间杂一箱箱银子,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官道上,甚至,有些滚到了路沟里…… 一辆辆横七竖八的大车,被推倒在地,货物洒了一地。 将本就狭窄的官道,彻底堵死。 不过是顷刻之间,李复荣部还没有接近明军身边,那些断后明军,竟然一起动手,掀翻了所有的大车。 然后民夫们一哄而散,顺着官道撒丫子就朝北跑去。 而那些负责护卫的明军,则是解开了拉车的马匹,也跟着夺路而逃…… 李复荣傻了眼。 来的时候,不是都在传言明皇多么厉害么? 不是说明皇先打败了刘芳亮,又打得李过不敢追击吗? 怎么对上了他们,只有狼狈而逃的份? …… 莫不是这里面有诈? 李复荣正待让士卒小心行事,万万不可中了明皇奸计。 哪知道,他迟疑了一瞬,军卒们却是一哄而上。 …… “将军,麻袋里装的都是粮食!” “将军,这里有一车布匹!” “将军,这里还有两辆银车!” “抢银子啊!” 军卒们顿时乱作一团,疯狂的抢夺起来。 …… 军卒们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打断了李复荣心中最后的迟疑。 他一挥手,让亲卫队上前。 “退后!退后!谁都不准抢!” 亲卫们挥舞着带鞘的腰刀,拍打着正拼命将银子朝怀里塞的军卒: “都特娘的不要命了,再敢私藏,杀无赦!” …… 在亲卫队的弹压下,拼命哄抢银子的军卒,被驱赶到了一边。 李复荣挥挥手,亲兵们上前将银子拢回了银箱。 …… 袁宗第到来的时候,李复荣正在扶正车辆。 袁宗第扭头看了看周围,此地倒是没有什么险地,只是前方有一片山崖,耸立在道路右侧。 那里地势甚险,正是一个埋伏的好地方! 现在这里修路,山快给挖没了,我小时候去武当山路过这里,那山崖都是直的。公路的另一侧就是汉江 该死的李复荣,难道不怕明军使诈吗? “顺风仗才打了几场啊! 你就这么托大了?” 他唤来李复荣,皱眉道: “为何不让军卒推开大车? 难道你不怕这是明皇的计吗?” “哪有人用真金白银设埋伏的!”李复荣压低了声音: “将军,都是粮车、布匹什么的,里面还夹杂着银箱!” 第164章 儿郎们杀敌 “都是存银!”李复荣低声道:“末将已经收拢了好几万两银子了!” “当真?” 袁宗第眉头一挑? 李复荣挥手,有军卒推过来一辆大车,上面摆放着两个银箱,打开后,竟然全是微微散着黑色锈迹的银饼! “嘶!” 袁宗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真是存银! 只有放了几年的银子,才会失去表面的亮度,在表面形成一层微微泛黑的氧化物。 袁宗第紧绷的心,放松了! 这些银子,足以说明这是明皇抢来的各地存银! 也就是说,明皇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这才想要甩掉后勤,来阻止他! 袁宗第踩在马背上站起,伸长了脖子尽力看去,只见翻倒的车辆,足足排了好几里之远。 一直沿着悬崖边的官道,排到了视野的尽头! 天啊! 这要有多少银子? 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传闻——都说明皇自从逃出京师之后,一路上逼城迫饷,手里的银子,多的像大海一样! 此时,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车…… 全是明皇抢来的银子? 我草! 饶是袁宗第见惯了世面,还是被几里长的大车队伍,给震得目瞪口呆。 这里的大车,怕是有上千辆之多了吧? 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的车辆,装的是金银,那也是一座银山啊! 就像李复荣说的——明皇就算有诈,哪会用真金白银哟! 袁宗第眼睑跳动着: 这特么就算是有诈,他也要给吃了! 一念及此,袁宗第当即不再耽误,他立刻派遣亲信,将一辆辆装好的银车,押到了后阵去。 然后让亲兵加入了扶正大车的伟大“抢钱”事业里。 管他有诈没诈,先抢了银子再说! 翻倒的银车,都夹杂在粮车里呢,可不敢让普通军卒上前! 他身边好几万人呢! 一人藏一个银裸子,那就是山一般的银子…… 大顺本就是劫掠起家的,人家抢的银子,凭啥交出来? 袁宗第只相信老营士兵,他可不相信那些牛马厮养(裹挟的新兵)…… 牛马厮养,在闯军内部,就是炮灰的代名词! …… 七里崖顶。 朱由检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范景文。 “范老,大事可定!” 范景文将望远镜贴在眼前,闭上了另一只眼睛,仔细看去。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将单筒望远镜还给皇帝,嘴里压低了声音,笑道: “恭喜陛下,此战之后,大明战旗,将耸立中原之上!” …… 袁宗第的亲兵们,将一块块散落在地的银子,搜集起来,装回银箱里,放在车上,拖回了后阵。 然后又将一袋袋粮食,放回了翻正的粮车里,仔细检查地上没有银子之后,才将粮车拖到了路边。 这些粮车,才是普通士卒的活! 一群群士卒,艰难的将粮车掉了个头,套上驮马,沿着士卒让开的一半道路,将粮车朝后赶去。 纵然袁宗第已经坚信,可以将明皇举手擒来—— 然而,身为老将,他还是做足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明皇有诈,只要带走了这些粮草,也终将被活活饿死! 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才是良将所为。 …… 闯军的速度,慢成了蜗牛。 …… 与此同时,郝摇旗与王家彦等人,带着五千士卒,绕进了山区,从山谷里折返南行。 陛下交代了,让他们从一个叫做艾家沟的地方,折返回来,躲在被闯军侦查过的山谷里。 陛下严令,不准他们擅自出击,只有等到闯军败退的时候,再立刻杀出,截断闯军后部兵马。 …… 大车翻了几里地,刚开始的时候,每十几辆粮车,就夹杂着一辆银车。 等到后来,已经逐渐变成了几十辆粮车,才夹杂了一辆银车。 其间偶尔也有十几辆粮车,夹杂了一辆银车。 乍一看,就像是明皇故意将银车藏在了粮车里…… 袁宗第不得不一直让自己最信任的老营精锐士兵,做起了力夫。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防止有诈,闯军还打开麻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粮食。 等扶起了几十辆粮车之后,见到全是粮食。 闯军哪里还有力气检查…… 不事生产,从起兵开始,就靠抢劫为生的闯军,素来奉行的就是强盗主义。 谁抢到的东西,就归谁! 是以,哪怕银车变少,袁宗第也不敢让不信任的军卒上前。 充当了力夫的袁宗第精锐士兵,越来越劳累…… 等他们走到了七里崖的时候,大部分兵丁,都已经累的直不起腰了。 …… 看着一辆辆被拖回后阵的车辆,袁宗第乐开了花! 粗略算了算,竟然足足有小十万两银子! 至于粮食,更是多不胜数。 袁宗第嘴角的笑,就止不住了—— 明皇终将成为他军功上,最浓妆艳抹的一笔啊! 这就算了,因为收拾粮草拖延了时间,是以他落在后方的步军,也撵了上来。 此时,已经又陆续到达了近两万大军! 也就是说,他手头能用的兵马,已经高达五万人!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继续增加着…… …… 七里崖长近十里。 此时,耸立而起的山崖下,近万士卒拥挤在官道上,艰难的翻起一辆辆大车。 将物资再次摆放在车辆上,然后套上驮马、健骡,朝着后方拖去。 劳累,让这些跟着李自成征战天下的精锐,都失去了活力。 接连赶了十几天路,又急追明皇两天时间,此时又当了大半个时辰的力夫…… 他们累的动都不想动一下了! …… 因为许久不见明军踪迹,袁宗第紧绷的心,也松弛了下来。 就连头顶那最容易埋伏大军的七里崖,都不曾派了兵卒查看…… 这世上,就没有这样设埋伏的人! 就在最前面的闯军,已经扶正车辆,快到了七里崖出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锣响! “哐!” 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 “儿郎们,杀敌!” …… 朱由检眼见闯军前部已经到了预定的位置,当即对马岱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马岱亲手敲响了总攻的铜锣,然后大吼一声: “儿郎们,杀敌!” 第165章 狠人马岱 伴随着铜锣声,辅兵们纷纷掏出火折子吹燃了。 “杀敌!” 养精蓄锐,早已做好了准备的明军,齐齐大吼一声,猛然爬起,抓起身边早已装填完毕的火枪,半跪在山顶上,瞄准官道上拥挤的闯军。 待辅兵点燃了引线之后,火枪手扣动扳机,射出了子弹! “乒乒乓乓!” 弹丸宛如暴雨一般密集,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扑向闯军。 “啊!” “不好!” “有埋伏!” “快反击!” 闯军乱成了一团。 然而,为了方便搬运粮食,这些平素武器不离手的精锐,早已将吃饭的家伙丢给了辅兵。 …… 咫尺之遥,在火药的推动下,弹丸离开枪膛,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就射进了他们的胸膛。 “呃,呃,呃!” “救命啊!” “娘啊!” “我中弹了!” …… 朱由检将能集中的火枪,都集中了起来,还都提前上好了弹药。 每一名枪手面前,最少都摆放了三根火枪。 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完所有火枪里的子弹。 有了辅兵的帮助,火枪手只需要拿起火枪,瞄准敌人,等待辅兵点燃引线,扣动扳机…… 明军开枪的速度,快的吓人! “噼里啪啦”的射击声,连成了一片。 宛若狂风暴雨,一阵接着一阵的扑向了山道下的闯军。 朱由检在定下这个计策之初,就考虑到了一切。 只要他舍得丢银子,冲在最前面的,一定是袁宗第的绝对亲信。 还有什么是——能比跟随他无数次出生入死的老营悍卒,更值得信任呢? 朱由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吃下袁宗第手中最厉害的兵! 只有打断了袁宗第的脊梁,下一步计划,才有了实施的可能。 闯军死伤惨重。 长达半个时辰的重体力劳动,让这些精锐闯军,动作都迟缓了起来。 往日里从死尸堆里杀出来的悍勇,随着身体的疲劳,消散如空中云烟…… 猝然遭遇袭击,他们竟然连平素一半的动作,都发挥不出来。 顷刻之间,袁宗第手下最精锐的一万老营悍卒,就死伤了八成之多! …… 明军猛然发起的袭击,吓了袁宗第一跳。 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老子的精锐没了? “去三千弓箭手,给我朝山顶放箭!” 下一瞬,长久以来的战斗素养,让他几乎不用考虑,就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 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之后,袁宗第脱口而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传令后部,带着刚刚缴获的粮草,给老子撤到光化城里去!” “盾牌手呢?” “刀盾手,集合!” …… 七里崖直立在道路右侧,离地十几丈高。 明军躲在山顶,因为角度的缘故,闯军那多达一半的火枪手,完全无法对明军形成杀伤,此时成了废人。 唯有可以曲射的弓箭,才能压制住明军。 然而…… 在生死攸关之时,一步走错,步步就会出错。 训练有素的闯军弓手,在袁宗第下达了命令的下一刻,就冲向了七里崖下方,弯弓搭箭,瞄准了山顶。 谁知道…… 他遇上的是马岱。 是这个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激励士气,毅然逼死全家的狠人! “弓箭手上前,给我射死他们!” “火枪手,射完了子弹的,给老子赶紧退回去装填!” 马岱大吼起来! 山头上,几乎就在火枪手开枪的那一刻,弓手们就做好了准备。 这些不是军中老弓手,就是猎户组成的弓手,面对近在咫尺,还居高临下毫无遮挡的闯军弓手,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最难训练军种的素养。 几乎就在闯军弓手摆开架势的下一刻,伴随着马岱的吼声,弓手们纷纷松开了弓弦。 “咻咻咻!” “咻咻咻!” …… 遮天蔽日的箭矢,划破了仅仅只有十几丈的虚空! “噗噗噗!” “呃呃呃!” …… 刚刚抵达了位置的闯军弓手,瞬间倒下了一大半。 在十几丈的距离内,失去了掩护的目标,对于合格的弓手来说,堪称射无虚发! 而剩下的一小半闯军弓手,也纷纷对山顶射出了箭矢。 闯军的第一波反击,扑向了明军! 山顶。 七里崖山顶实在是太狭窄了。 长达近九里的山顶,竟然只有区区不到五丈的宽度! 而为了保证军卒们方便作战,一丈的距离上,只能安置三名士卒…… 山顶上仅仅只有一万明军。 山坡的侧面,倒是做了一道环形工事,布置了三千来人…… (说一个题外话,影视剧中那种打仗时人挨着人的布置,是为了视觉效果。真实的战场:在热武器时代,间隔要在三米以上;冷兵器时代,也要留下前后左右各约一米半的距离。) 闯军的反击,给明军造成了近百人的伤亡…… 在攒射的情况下,仓促之下的首轮齐射,就能给明军造成上百人伤亡,闯军的实力可见一斑! 这可真的是仗打老了的强军啊! …… 袁宗第目眦欲裂! 他刚刚下令让刀盾手绕回去,从七里崖南方的山脚,朝山顶进攻…… 扭过头,就看到自己方方才抵达了位置的弓手,倒下了六成之多! 袁宗第咬紧了牙关,迅速打量一眼。 只见七里崖长约小十里…… 这一片山峰,他还是知道的。 这是一座狭长的悬崖,山顶宽度仅有几丈。 充其量,山顶也就能摆放万把人! 也就是说——只要他顶得住,山顶的明军,他吃得下。 万把人而已。 算个屁! 哪怕是精锐! 袁宗第恶狠狠的啐出了一口吐沫,怒吼道: “大盾手,立刻给我掩护弓手冲过去!” 《纪效新书》关于大盾的绘画,书中叫立盾,边上的是大盾手标配有铁丝网作用的铁蒺藜串,用来防范战马冲击的 袁宗第将最后的五千弓手,一股脑的派了出来。 明皇不就是想对子么! 我老袁握着十几万大军,岂能怕了你! 老子已经派了一万刀盾手、三千火枪手上山,攻击明军的屁股。 此时,只要拖住明军的注意力,给他们争取时间…… 便是三个手下,耗掉明军一人,最后的胜利者,也是我老袁! …… 而闯军士卒,展现出了什么叫做敢问鼎天下的强军。 第166章 马岱的指挥艺术 从明军发起突袭,至今不过仅仅只有两分时间! (‘分’在《崇祯历书》中,真实存在。关于明朝的时间单位,前面有说明,不再赘述。) 闯军都是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不懂如何战斗的士卒,早就见鬼了…… 才短短的两分时间,闯军上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袁宗第一声令下,扛着一人多高盾牌的大盾手,举着门板大的盾牌,面对七里崖方向,排成了一条直线,掩护身后的弓箭手,到达了山崖下! 然后,大盾手们将盾牌举高,重重的朝地上一砸,盾牌下端的尖锐就插入了泥土里。 借助大地的力量,进行防守,这才是大盾的正确用法。 “邦邦邦邦!” 明军射出的箭矢、弹丸,击打在厚达一寸的硬木大盾上…… 徒劳无功! 扎在木板上像刺猬一样的箭矢,密密麻麻的弹坑,也不过是震得闯军盾手手腕发麻…… 仅此而已! 作为最笨重,也是防护力最强的大盾,展现了它的优越之处。 莫说是火铳了,便是最厉害的抬铳,遇上精心制作的大盾,也要傻眼。 当然,大盾的防护力虽然很高,缺点也更加明显——重达数十斤的大盾,实在是太笨重了…… 没有大量驮马、车辆,大盾兵根本就玩不转。 最精良的大盾,是要蒙了几层牛皮后,再蒙一层铁皮的,重达近百斤! 指望凡人之躯扛着它长途跋涉? 做梦去吧! …… 眼见闯军出动大盾手,己方攻击徒劳无功。 朱由检看了马岱一眼。 接下来该上手榴弹了吧! 哪知道,马岱竟然下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 “刀盾手听令,上藤牌!” 在马岱的命令下,刀盾手们纷纷拿起地上的小圆盾,一手穿过一侧的套索,固定在臂弯处,然后手掌握住了另一侧的握把。 纷纷侧蹲在火枪手、弓箭手阵前,形成了一道防护。 然后是第二波刀盾手,穿插其间,将藤牌架在了第一层藤牌之上! 不过区区两层藤牌,竟然护住了全军正面。 高度丝毫不比大盾差多少! 藤牌最早是福建、广西士兵使用之物。 大小以士兵半蹲下,能护住全身为标准。 因为藤牌轻便,且能抵抗弓箭、刀剑的劈砍,足以代替盔甲防护。 若是蒙了牛皮,更是能够抵御火枪的轰击! 明朝初期,在多山、多水地带,藤牌早已取代了笨重的铠甲。 自从戚继光、俞大猷编练戚家军,采用了藤牌之后,藤牌在明军迅速扩装起来,逐渐替代了不灵活的单兵木盾。 藤牌与腰刀 (严格意义上来讲,盾牌有两种,一种是厚实的大盾,作为掩护全军之用。一种是个人使用的小盾,通常套在胳膊上,有方形、圆形两种常规形制。当然,此外还有很多变种,更有能喷火、射击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因为不具有普遍性,暂且不说。) 马岱刚刚布置完成,闯军的弓箭手就射出了一波密密麻麻的箭矢。 “邦邦邦邦!” 宛如狂风暴雨一般的箭矢,射在了藤牌上。 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充耳不绝! 然而,藤牌乃是采取结实山藤,环形编织,用竹篾逐圈缠绕而成。 特殊的构造,使得箭矢的力量,被分散到了整个藤牌上。 从而不会出现一箭射穿了藤牌的情况。 再加上每多了一枚箭矢插入藤牌内,都能将本就密实的藤牌,挤压的更加密实…… 后续的箭矢,就扎不进去了! 除了最先射来的箭矢,还能透出一个箭尖,后来的箭矢,竟然半数扎在上面,半数掉落在地…… (这一点说起来不好理解。 从构造上来讲,就像是渔网的道理。 一根麻绳还是能扯断的,一旦编织成网——哪怕力气再大,也无能为力。) 闯军射来的数千枚箭矢…… 仅有少量零星漏网之鱼,透过缝隙,射倒了几十名士卒!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朱由检眼睛都瞪大了。 哪怕他是历史专业出身,却也没有想到,这看起来破破烂烂,宛如锅盖一般的藤牌,竟然如此厉害! ——后世的农村集市上,随处可见用芦苇壳、高粱壳编制的锅盖,和这玩意长得很像! 日常见惯了的东西,由于认知的局限性,又怎能想得到,这玩意竟然要比蒙了皮的木盾还好使呢? 若不是马岱的阻拦,朱由检甚至都不想要这玩意…… 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喉结滑动几下,在心底蹦出了一句话—— “历史的真相,就特么贼离谱!” …… 眼见藤牌成功地挡住了敌人的箭矢,马岱再次大吼: “弓箭手,攒射!” 在马岱的命令下,明军射手,纷纷对准天空,射出了箭矢。 箭雨斜斜的刺向了天空,到达最顶点后,又急速落下来,几乎是垂直朝着地上落下。 “咻咻咻!” 然而,攒射虽然能够越过大盾的阻挡,但是,这命中率…… 上千枚箭矢,竟然只给闯军造成了不到一百人的伤亡! 朱由检眉头一拧,马岱这是在闹啥? 明明一顿手榴弹扔下去,就解决的事,非要搞的这么复杂吗? 朱由检还来不及质问…… 闯军的第二波箭雨来了。 攒射的箭雨,并没有给明军带来了多大的伤亡。 马岱也不曾改变了命令,而是看向了南方。 明军与闯军一样,彼此借着盾牌的掩护,拼命的朝对方攒射着无用的箭雨。 就仿佛是回合制时代的游戏,两个穿着最顶级防护的玩家,拿着一级木剑互殴,双方头上不停的闪烁着: ‘—1、—1、—1、—1……’ 一炷香之后。 山顶最南方负责观察敌情的马鹏,朝着马岱使劲的挥舞着小红旗。 马岱嘴角勾起,对朱由检道: “恭喜陛下,一战歼灭袁宗第数万大军!”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朱由检听的是云里雾里。 然而,马岱却没有给他解惑,反倒是大声下令道: “点火把,准备投弹!” “哐哐!” 锣声再响。 这次是悠长的两声脆鸣。 第167章 步入了某人后尘的袁宗第 “哐哐!” 分布在山顶各处的传令兵,依次敲击着铜锣,将准备投弹的命令,传达到了每一个明军耳中。 早已等待多时的投弹手,纷纷从腰间取下手榴弹,拔掉竹筒上的木塞,拉出引线,做好了准备。 而一边的辅兵,却是吹燃火折子,点燃了火把,凑到了投弹手的身边。 …… 后山。 一万刀盾手,一手举着小圆盾,一手握着腰刀,夹杂着三千火枪手,费力的朝山顶爬去。 预想中的明军反击,并没有到来。 距离山顶不到十丈远山坡上,唯有一圈用碎石堆积的胸墙。 “就靠着这一圈齐腰高的石头堆,就想拦住老子?” 王东来嘴角勾起了冷笑。 将军让他带着一万刀盾手、三千火枪手,抄了明狗的屁股。 他王东来素来都是一个疯子。 绕到七里崖山谷里后,王东来直接将手里的一万三千人,全部投了上去! 此时,一万三千大军,散在长达十余里的半山腰上,正猫着腰,在圆盾的掩护下,从山的这头,排到了山的那头。 王东来冷笑: 老子的战功,一定要生生吞下了所有明军! 还要堵死了明皇逃跑的路线,抓住他! …… 闯军费力的即将爬向山顶,逐渐接近了石头围墙。 王东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扭头看看军卒们呈现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列。 他冷哼一声: “只要老子越过了这道石墙,然后一鼓作气冲上山顶,就能挥刀砍下明皇的狗头!” 眼见距离石墙,只剩下不到五丈的距离了…… 王东来伸手拿过旗帜,费力的摇晃了几下。 早已气喘吁吁的闯军见状,纷纷开始整队。 而火枪手们,则是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火绳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通常为盐水浸泡),一小时才能燃烧八厘米左右。 王东来亲手举着令旗,高高举起晃悠一圈后,猛然朝着山顶挥下。 嘴里更是大吼道: “儿郎们,给我冲!” 他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冲啊!” 闯军士卒发出了一阵呐喊,迈开脚步,朝着山顶冲去。 距离山顶,只剩下不到二十丈的距离了,只要翻过了前面的矮墙…… 王东来喘着粗气,仿佛看到了明军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己砍翻在地,明皇束手就擒的一幕! 就在此时! 忽闻山顶一阵锣声响起。 下一刻,只见矮墙后猛然亮起了一根根火把! 王东来脸色大变! 这矮墙后竟然趴的有明军? 他们是要干啥? 还不待王东来念头闪烁,只见矮墙后,忽然露出了一个个脑袋! “开枪!” 王东来大吼一声,下令火铳手射击。 哪知道,还不待话音落下,身边的火铳手们,甚至来不及瞄准那快速闪现的脑袋! 就见到一团团拖着一寸长引线的竹筒,飞了出来! “我草,这是啥?” 王东来话音未落,一根竹筒在他脚下炸开! 橘红色的火焰,伴随着强劲的冲击波,将他掀翻在地。 右脚猛然一凉,整个右腿都逐渐麻木起来! “轰轰轰轰!” …… 反攻山头的闯军,惨嚎声响彻了天空! “冲啊!杀死他们!” 就在被掀翻在地的幸存闯军,刚刚想要爬起…… 就听到矮墙后传来一阵吼声,一个个矫健的明军,翻身跃起,挥舞着腰刀,朝着他们冲来! “咳咳……” 王东来浑身漆黑,右脚被整个炸断,他躺在地上,艰难的咳嗽一声。 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败……败了……” 王东来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就感觉一双大脚,猛然踩在了他的肚子上。 “呃!” 王东来的身子弓成了虾米。 “尼玛,还是个没死的!” 踩在王东来肚子上的明军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刀照着他的脑袋劈去! “咕噜噜!” 圆瞪的双眼,伴随着圆溜溜的头颅,翻滚着,在碎石上弹跳着,滚落进了谷底的草丛里…… …… 七里崖山顶再次响起铜锣声。 袁宗第脸色一变。 听多了狗皇帝妖术繁杂的他,下意识的就在想:自己是不是步了刘芳亮的后尘。 他还不及下令让士卒小心,就见到明军占据的山头,猛然飞出了一个个莲藕大小、冒着火焰的玩意。 我尼玛! 狗皇帝又作妖了! 袁宗第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东西宛若暴雨一般,落在了大盾的后面。 “轰轰轰轰!” 一团团火焰,吞没了大盾兵、弓手! 原本严丝合缝、傲然挺立的大盾,没了…… “我……我……” 袁宗第一口浓痰卡在了嗓子眼。 我中招了? 狗皇帝那三板斧,对着老子砍下来了? 袁宗第难以置信的表情里,后山再次传来了一阵阵激烈的爆炸。 卧槽! 刀盾兵也完了? 初夏的下半晌,闷热的不行。 袁宗第却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老子特么不会是下一个刘芳亮吧? 不好! 快跑! “咕噜!” 袁宗第伸长了脖子,使劲将浓痰咽下,扯过一边兵卒手里的铜锣,没命的敲击起来: “快撤!” “撤退!” “撤退!” …… 眼前那剧烈的爆炸,吓傻了官道上的闯军。 我草! 从发起攻击,到现在,还特么没有两刻钟啊! 单单官道上,就倒下了一万多人? 扛粮食的老营兵没了就不说了…… 大盾手和弓箭手也全完了? 前排的闯军,吓得眼睛都瞪直了。 后山爆炸连连…… 刚刚去后山,抄明军后路的刀盾手、火枪手,要折了多少人? 那剧烈的爆炸下,若是正对着他们…… 我滴个乖乖啊! 这还有半拉子身子,能保存完好吗? 听闻自家将军那变了声调的吼声,闯军上下扭头就跑! …… 就在此时,山顶的马岱,却是一脸平静,他沉声下达了又一道命令: “鸣炮,反攻!” “轰!” 一门虎蹲炮,对准了天空,发出了第一声怒吼! 得到反击命令的明军,纷纷呐喊着,两两一组,抬起一门没良心,一手夺过火把,撒开脚丫子,就朝着山下冲去! 后山山坡上,正在清剿残余闯军的三千士卒,听闻炮声之后,嘴里大叫着: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第168章 王老夫子立大功 早已被手榴弹吓破了胆的闯军,此时听闻明军劝降,宛若是天籁之音。 “当啷!” 不知道是谁率先丢下了武器,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大兄弟饶命啊,我降了!” “当啷!” 又一个武器被丢在了地上,那兵卒高举着双手,急切道: “兄弟,我怀里有几块银子,别杀我,我愿意献给兄弟!” “当啷!” “当啷!” …… 武器丢在山石上的清脆撞击声,连成了一片。 三千明军分成两部,一部分士卒看管着远比他们人数多得多的闯军降卒; 另一部分士卒,却是返回矮墙后,两两一组,提起没良心,抓起火把,撒开脚丫子朝着山下跑去! …… “过瘾!” 王老夫子胸膛急剧的起伏着,喘的就像是在拉风箱,嘴里却是哈哈的大笑着: “这仗打得过瘾!” 他的另一边,丁四年抓着没良心的另一边把手,呼哧呼哧的迈开着脚步。 “王掌书,你一个文职兵,说那么多话,你跑得动么你!” 同一天当兵的,自己还是大头兵,人家都是掌书了…… 丁四年输人不输阵,嘲讽着这个昔日的写信先生。 “丁家娃娃,皮痒了不是,老夫子我好歹也是军中掌书!长官说了,只要老夫子我立了功,就给老子提个实职的什长。 到时候,老子把你要来,看老子不天天收拾你!” 王老夫子吓唬着这个隔壁胡同的老乡。 丁四年一缩脖子。 他因为嘴贱,不知道吃了多少上官的鞭子…… 此时,听闻王老夫子,这个昔日里武强没人瞧得起的老童生,竟然马上就要当官了,顿时羡慕不已。 丁四年闭紧了嘴巴,暗暗咬紧下唇,发誓道: ‘王老夫子这个怂货,都要当官了! 咱是一起入伍的,要是他回家后和街坊一说,咱不是要吃了街坊们的嘲讽? 不行!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夫子,都能当官,我这棒大小子,岂能落了后!’ …… 两人憋着劲,竟然抬着没良心,跑得像飞的一样。 不知不觉的,两人就超过了全军,一骑绝尘的跑在了最前面。 下了山,转过山谷,上了官道,只见前方的闯军乱成了一锅粥。 闯军大将下了撤退的命令,然而…… 朱由检故意抛弃的大车,都被闯军“抢”到了后阵,甚至银车每装好了一辆,就起运一辆。 此时,数不清的大车,在官道上排了好几里地。 本就狭窄的官道,被占用了一半! 刚刚那此起彼伏的爆炸,连成一片的火光,吓坏了驮马。 好多车辆,都被受惊的驮马拽着,在官道上乱窜! 在急于跑路的士卒的驱赶下,受惊的驮马更加惊吓了,横冲直撞下,大车或是掀翻在了官道上,或是冲进了汉江里…… 闯军逃跑的速度,慢的像蜗牛。 …… 王老夫子两人追来的时候,闯军正乱成一团呢! 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落在后面的闯军士卒,下意识的一回头—— …… 下一瞬,双方都呆住了。 我草! 双方就差十步远,堪称是脸对脸了! 王老夫子两人哪里想到——他们本以为是对着人家的屁股开炮,这才没命的奔跑。谁曾想,挤满了官道的敌军,就在他们眼前。 当即,两人吓得魂不守舍! 而闯军也是被吓了一跳。 明军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待看清楚竟然只有两人后,下意识的就想折身回来,砍死这两个跑得最快的明军。 “我尼玛,两个人也敢追?砍死他们!” 十几个胆大的闯军,挥舞着大刀,反身冲了过来! “老,老,老夫子……放,放,放炮!” 看着闯军那猩红的眼睛,丁四年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哦,哦……” 王老夫子被吓得魂魄都不知道去了哪里,闻言,看也不看,捏紧右手的火把,就朝没良心炮的炮捻上摁去。 “嗤!” 火绳燃烧特有的声音,惊醒了近在咫尺的双方。 丁四年扭头一看,吓得亡魂大冒。 “狗日的老夫子,这炮,特么要挖个坑,抵住屁股!” 王老夫子也是被吓醒了,他急道: “狗日的丁四年,快特么放手!” 他嘴上说着放手,情急之下,反倒是抓的更紧了…… 丁四年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抓着没良心把手的手,一个劲的颤抖,却抓的死死的…… 急急追来的闯军,哧溜溜一个急刹车: “我你妈!这是大炮?” 冲过来的闯军,转身就跑! 就在此时! “噗!” 没良心炮炮口喷出一团火焰,脸盆大的炸药包,朝着闯军飞了过去! 而同时,因为没良心的炮尾没抵在坑里,巨大的后坐力,生生将还来不及丢手的两人,带着朝后飞去! “咔嚓!” “咔嚓!” 两个空中飞人,只觉得抓着没良心的肩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两人顿时晕了过去! 下一刻: “嘭!” 重达二十多斤的火药包,爆出了一团一丈方圆的火光,巨大的爆炸力下,数百枚碎瓷、烂铁,射进了拥挤的闯军人群里! 相当于3斤tnt爆炸的威力,生生将爆炸中心的闯军,变成了一具具身体完好无损,却七窍流血的死尸…… 旁边是一圈被撕成了碎片的烂肉…… 外围是一个个被碎瓷、烂铁,穿成了血葫芦的伤兵…… 拥挤的官道上,被生生清空了近十丈长的一段! 刚刚痛晕,又被震醒的王老夫子两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血肉胡同。 两人瞪大了眼睛,大张着嘴,流着哈喇子也不知道擦一把,嗡嗡乱叫的耳朵,也顾不得揉一揉…… 被生生掰断的胳膊,都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了。 “这……这……” “这是炮……” 听到后方传来的巨大爆炸声,拥挤在官道上,正在艰难逃离的闯军扭头一看。 只见碎尸烂肉飞起了三丈高,挂在官道两侧的树梢上,还在沥沥啦啦的滴着血水…… 我尼玛…… 这是啥炮? 咋这么大的威力? 这要是落在了老子身上,还特么有一根完好的骨头吗? …… 第169章 老实人骗人才可怕 就在此时,落在后面的其他没良心炮手,也纷纷冲了上来! 闯军脸色大变,有人惊呼道: “我滴妈呀!” “快跑啊!” 原本虽然拥挤,还算是有序撤退的闯军,顿时乱成了一团。 冲在最前面的炮手,眼见满地的尸体,被肾上腺激素刺激的双眼通红的两个炮手,不管不顾的随便刨了一个浅坑,将没良心斜斜的支起来,然后就直接就点燃了引线。 “轰!” 巨大的后坐力,将没有妥善安置的没良心火炮,冲起了三米高,火药包撞在一边的大树上,又反弹回去,飞进了官道边的汉江河里。 巨大的爆炸力,生生掀起了十几米高的巨浪。 因为江边水浅,掺杂着大量泥沙的河水,宛若暴雨一般落下! 碎石泥沙,打的人生疼。 “哗啦啦!” 海量河水落下。 山谷出口处的官道,被河水冲击的光可鉴人…… 刚刚还遍地都是碎尸烂肉,此时却全在河里飘荡着…… “都不要命了!” 迟迟跑来的将校,瞪着牛蛋般的眼睛,怒吼道: “妈的,都找死是不是!” “拿撅头的兵呢?特么的都快点给老子去刨坑!” “刨坑,架炮,给老子轰他娘的!” 跟随着炮手冲下来的辅助兵,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冲进了官道,拼命在地上刨了起来。 而官道上的闯军,眼看冲下来的炮手越来越多,当即抽出腰刀,照着堵在官道乱窜的驮马,就捅了过去! 一发没良心,彻底的打碎了他们反击的心。 …… “轰!” 第一门匆匆架好的没良心,发出了独属于它的沉闷怒吼! 拥挤成一团的闯军,被炸翻了一大片。 粘稠的血液,腥臭的脏腑,烤焦的肉香,彻底将闯军士卒最后的理性撕碎。 落在后方的士卒再也忍不住了,挥舞着腰刀,照着前方挡道的昔日兄弟们砍去! 更有失去了理智的士卒,噗噗嗵嗵的跳进了冰凉的汉江河里…… …… 袁宗第骑在马上,被败军裹挟着,朝着南方涌去。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他满脸的悲沧: 败了! 竟然败了! 他的亲卫,正在拼命维持秩序。 然而狭窄的官道,和身后那恐怖威力的没良心越追越近…… 亲卫们被淹没在滚滚洪流中…… 闯军一口气跑出了五里地,这才甩掉了明军。 正当他们听不到身后的没良心怒吼,各级将校勉强维持住了秩序,正要有序撤退的时候…… 山道左侧,出现了一道峡谷。 袁宗第刚刚在亲卫的护卫下,挤开拥挤的人群,越过了峡谷,就听到山谷里猛然传来了一道声响! “哐哐!” 铜锣再响。 一个大将掀起了身上的树枝,跳将出来。 伴随着大将的动作,一束束树枝,被掀翻在地,一行行明军,跳了出来。 一门门黑洞洞的虎蹲炮,被支在了地上。 那大将手中大刀斜指前方,沉声大喝: “闯贼受死,我乃大将郝摇旗!” “儿郎们,给我开炮!” 一声大吼,声音未消,传来的却是此起彼伏的炮击声。 “轰轰轰轰!” 袁宗第扭头看去,却见炮弹已经轰开了队列,将大军分成前后两半,落在后方的士卒,被冲出的明军挡住了去路。 而他抢来的明皇钱粮,大半都落在了后方。 “杀回去!” 袁宗第脸色大变,奋力转身,就要朝着后方的明军冲去! 就在此时,却见那冲上官道的明军,竟然纷纷伸手从腰上扯下一节竹筒,用火折子点燃之后,照着他们扔了过来。 “轰!” “轰轰轰轰!” 一波手榴弹,直接将刚刚转身的军卒,炸的东倒西歪。 然后,十几门轻便的虎蹲炮,被明军抬了出来,放在了地上,指向了他们。 “卧槽!” 闯军大惊。 刚刚那威力恐怖的没良心,已经彻底将去年以来,无往不胜的右营闯军吓萎了。 此时,一见到明军摆出了火炮,刚刚才转身的闯军脸色大变。 “跑啊!” 不知道是谁呐喊了一声,闯军用比刚才转身时更快十倍的速度,齐刷刷的再次转身,朝着南方逃去。 这一次,甚至连袁宗第的亲兵,都跟着跑了! 长达十几年的逃窜,早已在闯军骨子里,刻下了见机不妙,拔腿就跑的习性。 闯军刚刚凝聚起一年都不到的‘无往不前’的强军士气,再次烟消云散,又回到了当初的状态—— 见机不妙,跑他大爷的! 留下来等死吗? …… 闯军,再次夺路而逃…… 这一点,犹如历史上的他们,当一片石大败之后,闯军从此一泻千里…… 非是闯军不强,而是——任何一支军队,都是有军魂的。 闯军的军魂,就是“遇见强敌,跑丫挺的。” 这是长达十五六年的逃窜生涯,所铸就的,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在历史上,闯军直到以忠贞营等为主的新生代成长起来之后,才在湖广中部,扎下了根…… …… 郝摇旗让人驱赶走了袁宗第大部之后,也不追击,径直走出大阵,站在了炮阵中间。 他轻咳一声,摆手示意军卒停止开枪、放炮。 被截断了归路的闯军,在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的绝境中,早就人心惶惶了。 郝摇旗的大名,袁宗第的右营士卒,也是知道的。 此时,眼见昔日的上司,就在他们眼前,还穿上了大明的铠甲,当了大明的将领。 这些走投无路,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军卒们,萌发了生的渴望。 若能有尊严的活着,没有人愿意求死! 他们纷纷看向了郝摇旗。 郝摇旗这个大反贼,都能当明皇的将军,他们这些小兵,该不会被屠了吧? 一时间,双方军卒,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对攻,都静待着郝摇旗的开口。 “我是大将郝摇旗,昔日永昌皇帝身边的大纛手。” 郝摇旗一开口,闯军士卒纷纷眼神一亮。 这是要招降他们? “你们投降吧!” 郝摇旗深吸了一口气,大吼道: “你们可能不知道,永昌皇帝已经与大明皇帝达成了协议……” “啥?”闯军傻眼了。 (哪位兄弟会画图,帮我画点插画,网图怕有纠纷) 第170章 一泻千里袁宗第 咋可能? 闯军士卒满脸的不敢相信: 陛下与明皇达成了协议,为啥袁将军还要带着他们攻击明皇呢? …… 郝摇旗是谁? 这家伙可是一个面厚心黑的货。 能够以逼死明皇大将的身份,在朱家人的永历朝,混的风生水起,又岂是什么都不懂的莽汉。 他一句话,就调动了闯军的求生欲,又紧接着调动了闯军的求知欲。 只要愿意听他胡扯,那就有门! 要是闯军一心求死,这才让他束手无策呢! “袁宗第在商洛驻扎,根本就不知道永昌皇帝的准确意思,你们要是不信,都随我去看看永昌皇帝的手书!” 郝摇旗一本正经: “当初左营制将军刘芳亮,亲手替永昌皇帝写下了《顺明友好合作书》!” 郝摇旗的话,不但闯军傻眼了。 甚至就连他身后的明军也都傻眼了。 啥意思? 感情刚刚还打生打死,都是在玩闹不是? …… 郝摇旗眼见闯军半信半疑,索性站在了一门火炮上,让所有的闯军都能看到自己: “你们现在谁的官职最高,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闯军愣住了。 听郝摇旗的意思——这事是真的? 伴随着郝摇旗的话语,有人扒开众人,走了出来: “郝将军,我是王胜银,右营步军都尉。” 郝摇旗点头。 都尉啊,一个五品小官而已。 王胜银问道:“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愚蠢!” 郝摇旗徉怒,冷喝道: “你不会好好想想,亳侯李过李将军就在徐州,若是皇帝没有这样的命令,他还能不追击明皇啊! 这可是他们老李家的江山!” 王胜银一楞。 是啊! 这可是李家的江山,若是皇帝没有想合作的意思的话,那拖家带口的明皇,还不早就被李过冲散了! 郝摇旗脸色一板,冷笑道: “再说了,要是永昌皇帝没有合作的意思,你觉得你们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王胜银脸色大变。 看着郝摇旗身边黑洞洞的炮口,他咬着牙,冲着身后挥了挥手。 “兄弟们,都降了吧……” …… 光化到均州的这一段,虽然是秦岭余脉,然而山峰却不高。 袁宗第沿着官道一路南逃。 他顾不上被郝摇旗吃掉的断后兵丁了。 甚至,刚刚还觉得得到了大便宜的“钱粮”,此时也成了累赘。 过了艾家沟,前方就是傅家寨。 这是一个古老的地方,春秋初期阴国曾在此地设都,后来伍子胥死后,此地也立有墓碑,并有家族墓存在,汉初萧何封地几度废续,其间也曾移封此地。(萧何曾孙继任酂侯爵位的萧庆墓,就在老河口境内。) 看着身边慢腾腾的银车,袁宗第一咬牙,命令亲兵将银子埋在了附近的山谷里。 没了银车的拖累,闯军速度蓦然加快了不少。 然而,当他们穿过傅家寨南方的小石桥,还来不及走到凤凰山脚下的时候,就见山谷里再次冲出了一行明军。 为首一个大将大吼道: “我乃大明兵部右侍郎王家彦!闯贼休走!” 说完,一通手榴弹,再次炸开了闯军队列,生生留下了没过桥的数千闯军。 袁宗第亡魂大冒。 此时,他身边已经只剩下七八千人了。 眼见五万大军,竟然半响时间,就剩下这么点人,袁宗第哪里还敢留下纠缠,当即拨马便走! 前方不多远就是凤凰山。 而凤凰山与东山之间,还有一片山谷。 他小心翼翼的过了山谷,发现终于没有明军截击了。 然而,袁宗第也不敢停留,他自顾自的催马,朝着光化而去。 只要他在光化站稳了脚,等待后续大军到来,他还有十来万人马! 到那时,未必没有与明皇对峙的实力! 至于追击…… 袁宗第算是想明白了,明皇之所以要将他引入绝地,才发起了反击—— 这足以证明,明皇的手段虽然凶残,却也不是没有掣肘的。 貌似,明皇的武器,只能在狭窄的地方使用…… 这个缺陷,我老袁记下了! …… 战马已经汗流浃背,柔顺的毛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往日里爱惜的不行的良驹,今日,袁宗第却是不要命一般的催动着。 渐渐地,闯军的队列越拉越长。 甚至还有一些眼看追不上的士卒,折身冲入了密林里…… 南行七八里地,是一片小山包。 官道就从山包正中通过。 袁宗第刚刚过了山包,就听到左右两边的密林里,爆发出一阵喊杀声。 一员大将猛然跳出,挥刀砍翻了两名骑兵。 “闯贼休走,我乃大将刘体纯!” 袁宗第脸色大变。 刘体纯也降了? 我尼玛! 前有郝摇旗,后有刘体纯…… 我大顺何时落到了这个境地? 一宛如昔日的明军,络绎不绝的将校,投降了大顺…… 而今,这个情况,竟然反过来了! 袁宗第不甘心! 然而,此时,他一口气跑了几十里,早就累的不行了。 左右看看,眼见士兵们,对被明军截断的后部都不管不顾,只顾自己逃命。 袁宗第也不敢强行让手下反击,只得舍弃了被截断的两千多手下,闷着头直朝南方逃奔。 好在距离光化,已经只剩下十来里路了。 等他到了泰山庙附近,官道边,仅仅只有三四丈高的土坡上,竟然再次丢下了一波手榴弹。 一棵水桶粗的大树猛然倒下,将后方的两千多士卒,再次留下。 “大明新科进士,保定张罗俊在此,闯贼投降不杀!” 保定张家子啊! 这也是一个猛人。 方正化就是在张家的支持下,才能坚守保定,等到明皇给他解围的…… 袁宗第不敢反击,闷头就跑。 身边已经仅剩下不到三千人…… 冲出了泰山庙附近,袁宗第不敢再走官道—— 前方还有一个名唤洪山嘴的地方,也在山脚下呢! 万一再来一波明军…… 自己岂不成了光杆司令? 袁宗第舍弃了官道,从河边滩涂里跋涉而行,直奔光化而去。 等他一身大汗的跑到了光化城下,刚要叫门。 却见城头上的大顺旗帜,被人丢了下来。 这东西有兄弟认识吗?穿越历史必备哟 第171章 郝摇旗立大功 他抬头看去,只见城头上,一个稚嫩的小将,正昂首挺立。 在夕阳的照射下,他嘴角的绒毛是那么的明显。 不是李来亨,还是何人? 却见李来亨一脸的不好意思,冲他弯腰作揖。 “袁叔,光化被小侄取了。” 李来亨一开口,就差点给袁宗第气吐血了。 然而,这厮满脸的不好意思,嘴里却一点都不留情,用最柔情的语调,说着最绝情的话: “袁叔,君有命,小侄不敢不从,还请袁叔绕道他行吧。” “噗!” 袁宗第再也忍不住了。 一口鲜血喷出,精神颓废的趴在了马背上…… “将军!” 身边的亲兵大惊失色,急忙扶住了袁宗第,朝着邓州方向逃窜而去。 …… 一场煌煌大胜,明军上下全都喜气洋洋的。 马岱走到朱由检身边,抱拳道: “陛下,臣幸不辱命!” 朱由检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扶起:“将军的指挥才能,朕算是服了。” 他指着山下正在忙碌的军卒,笑道: “当初朕还在纳闷,闯军拿出大盾防御,弓矢、火枪已经无效,将军何不动用手榴弹呢”? “直到闯军从后山偷袭,却被将军一顿手榴弹炸翻,朕这才知道将军的打算—— 将军是想要将山前、山后的闯军,整个一口吞下啊!” 朱由检算是真的服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若是按照他的方法,炸翻了官道上的闯军后,袁宗第见势不妙,肯定会撤回后山的闯军。 若此,他想一战打断袁宗第的战争潜力,可就不成了。 这——怕是还真要与袁宗第多斗上几场,才能取了南阳盆地。 而夏种在即,百万流民嗷嗷待哺,一旦耽误了秋季作物的种植…… 粮食,将成为困扰他一整年的头号大事。 有了马岱的这一场胜仗,失去了精锐骨干的袁宗第,只要再被他偷粮得手,就必须要撤离了。 马岱的这一场仗,省了他无数苦功啊! 马岱嘴里道了两声侥幸,拍了朱由检的马屁: “都是陛下的功劳,若不是陛下制作这些精良器械,臣纵然是巧妇,也愁无米下锅啊!” 朱由检哈哈大笑,转而问道: “将军是如何猜到袁宗第必然会撤退的?” 马岱沉默了。 若是可能,他倒是真的不愿意懂这些勾当! 这个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男人,沉默许久,才幽幽回道: “无他,人心尔。” “袁宗第是悍将,也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这种人对自己的实力都是比较看重的,说白了,在闯贼中,个人实力,才是地位的保证! 臣只要废了他的精锐,哪怕只废了一半,袁宗第就必须要撤走了。 正因为这样,臣故意引诱袁宗第投入了精锐,前后夹击臣。 当臣打掉了他投入的精锐之后,袁宗第必然会选择撤兵,如此,臣就可以衔尾追击……” 马岱深吸了一口气。 打仗打的是什么? 人心! 战术的制定是什么? 人性! 打仗,那是战略问题,是陛下的事,是阁部的事! 不是他该操心的。 身为一个将军,他所要考虑的仅仅是战术。 也就是人性! 每人都有自己的指挥方式,也都有自己的心理习性。 他利用的,仅仅只是袁宗第的人性罢了…… 犹如当初,他…… 唉! 若是可能,谁愿意逼死自己全家,用将军一家的悲惨,来激励麾下士卒的士气呢? …… 朱由检也沉默了。 从马岱的表情里,他能猜到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朱由检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马岱的肩膀: “将军忠义,朕都明白。” “朕决定在行在之侧,修建一座忠贞祠,将军的石像,朕会放在里面。 在将军的石像之后,朕会立上将军家眷灵牌……” 朱由检认真的对马岱做出了保证。 他能做的不多,这也是他该做的! 马岱眼睛一红。 “当真?” 若是陛下真的这么做,他的家人—— 死得其所啊! 朱由检认真的点头: “每一个为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为了这个古老的民族,与敌人斗争而牺牲; 每一个为了华夏自强、自主、繁盛、富强,献出了一生的人…… 都值得这个民族的后人铭记!” “这是朕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享福之人,唯一能为像将军这样的忠义之士所做的! 也是朕为数不多的报答了……” 马岱泪水滂沱而下。 陛下啊! 你让臣如何报答您的恩德啊! 他被泪水打湿了的眼,透过层层山峦,仿佛又看到了一个个战死在城头的兄弟…… 在那视野尽头的朦胧之处,仿佛出现了家人的笑脸…… 朱由检捏紧了拳头: 祭拜本族豪杰,永祀国家先烈。 这一点,抛开立场来讲,鬼子做的不错。 我大汉,不该忘记我们的忠烈! 立祠常祭,四时大祭! 我朱由检,当定下这个规矩! 忠烈祠内祭亡魂,应有之义啊! …… 七里崖下。 活捉的闯军士卒,足足上万人之多。 郝摇旗驱赶着数千闯军士卒,将一门门袁宗第遗留下来的火炮,推到了七里崖下官道上。 他喜滋滋的指着身后的粮车、银车,大张着嘴哈哈大笑。 牙缝里,没有剔净的食物残渣,都看得清清楚楚。 “陛下,陛下,俺老郝回来了,您快看看,俺给您带回来了多少好东西!” “哦?” 朱由检从山头走下,看着面前一门门黑黢黢的大家伙,止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我滴个乖乖! 朱由检看着面前的数十门火炮,眼睛都瞪直了。 郝摇旗笑的后槽牙都清晰可见: “陛下啊,袁宗第为了追咱们,将笨重的火炮都留在了后方,被俺全给缴获了,俺让人数了数,单单佛郎机快炮,都有二十多门呢! 这里面,还有五门千斤佛郎机,这东西拿来攻城都是可以的呢!” 佛郎机和炮车,这两种的型号不一样, 朱由检打了个冷颤。 幸好袁宗第追的急,若不然,带着火炮的他们,还真的不好打…… 佛郎机炮原本是舶来品。 明朝自有火炮的巅峰,是在被史书极尽污蔑的正德朝。 (ps:我没有说清楚,只需要会画人物画就行了。地图和实物图,这个没事,就是有些插图怕有问题,大概也就是仿照我前面插入的绘画就可以了,主要是突出惨烈,或者是大战背景就好。会的兄弟留个言。 出书是不可能了,历史类现在很难出书的,我又没加作协,性格太直也不适合去混,进去了混个底层,对出书也没有帮助。主要就是给兄弟们看,帮助还原一下当时的背景。 因为逃离某地的原因,我换了号,没法用手机回复,也就造成了无法在作者说下面回复兄弟们,后台这个地方是不显示评论的,只好放在了这里。) 第172章 刘体纯的飞虎营 正德皇帝朱厚照,一直都在试图打破文臣编织给皇帝的牢笼,甚至不惜住进了军营里。 谁知,最后却斗不过文臣,惨被落水后治死。 他拖延了六个月之久,更是数次提出更换御医,哪怕是用民间医生也行。 然而,被残忍的拒绝了,最后更是连身边的使唤太监,也被更换。 虽然朱厚照凄惨结局,但是,他却留下了很多遗泽。 这一时期,明军火炮种类层出不穷,质量也越来越好,甚至出现了钢炮。 只可惜,由于认知的局限性,这些火炮无一不是前装炮。 1517年,大明正德十二年。 明朝官方在葡萄牙战舰上,发现了用来杀伤敌船甲板步兵的后装佛郎机小炮,仅仅为2磅左右。 后装炮走进了明人的视野。 这是明朝朝野上下,第一次知道,原来火炮还可以从后面装填。 而且因为子铳的存在,使得这种火炮的射速,要远超前装炮。 虽然当时的佛郎机人,在明人的眼中,被蔑称为“红毛夷人”。 但是,明朝那开放进取的思想中,却敏锐意识到了这种火炮的可取之处。 尤其是朱厚照! 正德这个“昏君”,极尽所能,想要得到这种射速奇快的武器。 然而,防范甚严的西洋人,严格的保守着西洋炮的秘密。 正德纵然下了严令…… 朱厚照生命剩下的最后四年时光里,却并没有得到满足。 但是,这个种子种下了! (可以说佛郎机炮、红夷大炮,都是因此而来。) 1523年3月21日,也就是嘉靖二年。 明朝水军和葡萄牙人战舰,在广东江门新会西草湾,爆发激战。 明军不出意外的获胜了。 (大明对西方战争,几乎没有输过,就算是最后仅剩下沿海一丢丢地盘,还能干翻西洋人。) 最终俘虏别都卢、疏世利等42人,斩首35人,缴获战舰2艘,史称“西草湾之战”。 这场海战,虽然规模不大,明军收获却不小。 在缴获的葡萄牙战舰上,明军“获炮曰佛郎机”。 由此拉开了明朝火力大跃进的序幕。 虽然这一场海战中,缴获的佛郎机,都是百十斤不到的小炮。 但是,在朝野的支持下,从嘉靖朝开始,官方一直都在对佛郎机进行改进。 甚至,这种改进,以至于让西方传教士看了都大吃一惊。 佛郎机从最早的仅仅几十斤小炮,演变到了现在各种型号林立,大小各异—— 有舰炮、城防炮、战车炮、野战炮、步兵炮(因为小,明人称为枪)、骑兵炮(同前)…… 有几十斤,百十斤,几百斤……甚至有了数千斤的重型佛郎机。 单单嘉靖一朝,得到佛郎机的短短四十年时间,明朝就制造了超过三万门佛郎机! 此时大明的国力之强,可见一斑。 并且,善于总结的明人,还给佛郎机炮加装了炮车,和转向系统,从而更加适应战场。 就连每门火炮的子铳,也增加到了七具之多! 也就是说,只要明军想要,这种火炮的射速,能够一直维持在最快速的状态。(大约六秒一发。) 百年后。 1625年,明朝广州府推官的邓士亮(湖北赤壁人),又打捞了东印度公司“独角兽”号沉船。 得到18磅前装大炮36门,并送达京师22门。 朝廷加以改良,从而有了射程超远的红夷大炮。 然而,佛郎机火炮的地位,在明朝并没有下降多少。 (后世有过验证,七具子铳的佛郎机,只要有人装填子铳,就可以保持每分钟十发的射速。 这是三分钟才能打一发的红夷大炮远远不及的。 当然,后者的优势在于密封,因而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红夷大炮,这个炮清朝一直使用到近代,技术上不但没有进步反倒是逐渐退步,鸦片战争造炮内壁空洞能容水四碗 【关于红夷大炮,有一个误区,世人都认为是徐光启最先购买的,实则不然。 当时,葡萄牙的铸铁技术是不如大明的,设在澳门的造炮厂,澳门葡萄牙人只负责铸造铜炮,铁炮则是由明朝匠人制造。 天启二年1622年,张焘、孙学诗远赴澳门购炮22门,然而葡萄牙人使了个坏,试射时,第一门就炸膛了。 徐光启因此下台。 1625年,邓士亮打捞成功后,葡萄牙人见技术已经泄漏,这才动了卖炮赚钱的心思。 1628年崇祯元年,徐光启再次被起用,葡萄牙人这次拿出了真技术,并派出铸炮师,明朝也小心了,李逢节和王尊德只购买回来的7门火炮,却无一炸膛。 崇祯三年,明朝已经仿制、改良了超过400门红夷大炮。 只可惜,最后因为东林之前的神操作,毛文龙死后,遗留下来的部将孔友德,在吴桥兵变,祸害山东一年半之后,与耿仲明一起,带着红夷大炮和造炮工匠,投降了鞑子,至此,奠定了鞑子的入关基础。】 …… 朱由检神思转动,想起了这些往事。 此时,眼见郝摇旗一脸的欣喜,他嘴角也勾起了笑: “这么说,你郝大个倒是立了一个大功。” 郝摇旗憨厚的挠挠耳朵,咧着嘴嘿嘿直笑。 功劳已经点明,他只需要装傻充愣就好。 皇帝还能少了他的好处? 不多时,王家彦也带着一群俘虏走了回来。 这位昔日的兵部侍郎,那是头上仅有一小撮人的绝对大佬,此时当了一个领兵的将军,却毫无怨言。 他一脸的欣喜:“陛下,臣活捉了一千三百多个悍卒呢!” 朱由检嘴角带着笑,一脸的歉意:“难为卿家了。” 王家彦急忙弯腰行礼: “陛下说的哪里话,常言道:君辱臣死! 只要陛下无恙,便是让臣去挑大粪,臣也绝无怨言。”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他伸手拍了拍王家彦的肩膀,抿着嘴唇,鼻子酸的不敢开口了。 都是忠臣啊! …… “皇上,皇上,额老刘回来了,额带回了两千人呢!” 刘体纯一路大呼小叫的,纵马奔了回来。 他刘二虎这个飞虎将军的称号,在闯军中还算是有点名号的…… 刘体纯截断了袁宗第的后部之后,被截断的士卒,稍微冲击了一阵,一见到他的旗号,就举手投降了。 第173章 智取武关 朱由检笑了起来,他轻声道: “既然这些人,都是你劝降的,朕准许你挑选一千人,组建飞虎营。” “陛下,当真?”刘体纯大喜。 他搓着手,喜不自胜。 自从当初在曹县浪了一圈之后,皇帝可是晾了他很久。 “你若不愿,那就算了。” 朱由检脸色一扳,故意道:“刘将军看守粮草,朕还是比较放心的。” “呃!” 刘体纯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 他急忙道:“陛下啊,额老刘说错话了,额愿意,额愿意啊!” 众人见刘体纯这个浑人一脸的急切,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朱由检摆摆手: “朕答应让你组建飞虎营。 你这厮只管去挑人就成,朕还能骗你不成?” 刘体纯嘿嘿一笑,急忙转身就走。 就仿佛迟了一分,陛下就不会答应似得。 刘体纯刚走,张罗俊也押着一千多人,赶了回来。 他遥遥便翻身下马,疾步上前,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噙着泪。 这个去年的新科进士,一脸的激动: “陛下,南阳大地可定,南阳大地可定啊!” 众人一楞。 转而大笑! 是啊! 南阳盆地,终于属于他们了! …… 光化距离邓州,经孟子讲学处的孟楼东上直行,全程不过九十里。 袁宗第不敢停留,天明时分终于抵达了邓州城外。 此时,城门已经开启。 袁宗第入城之后,第一时间就紧闭四门,征发城中青壮守城。 七里崖一战,打没了袁宗第手下最精锐的五万大军。 明皇那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彻底让袁宗第失去了傲骨。 回想起传言中,明皇还有会飞的大灯笼,不停爆炸的爆牛术…… 袁宗第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他自大了啊! 人家还有两个大杀器都没出呢! 自己就一败涂地了。 自己出了商於古道,就想要掀翻了明皇,追着明皇屁股猛跑…… 袁宗第只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都是自作的孽! 人家刘芳亮跟自己齐名! 人家能当左营的制将军,岂会比自己弱了? 刘芳亮都败在了明皇手上,更是连本人都被明皇活捉了。 自己这个右营制将军,咋就生出了熊心豹子胆,想要去捋虎须了呢? 不过…… 看着人头攒动的城头,袁宗第长出了一口气。 “我还没输!” “宗道带着五千骑兵,绕道随州。 待他得到了消息,自然会疾驰赶回来,到时候,我就还有近万精兵!” “若是白鸠鹤、贺登云、 马云翔等人知道我战败的消息,必然会领军前来与我汇合的!” 袁宗第一想起被自己派出去,四处攻城掠地的右营大将,就一阵恼火。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就该合兵一处,以绝对的优势,将明皇整个吞下! 然而,下一瞬。 恢复了信心的袁宗第,猛然间又想起了刘芳亮。 他刚刚挺直的腰脊,又塌了下去…… 袁宗第暗暗自语道: “以明皇的无耻,若是我真的带着十几万大军,追他到了七里崖……” “我地妈呀!” 袁宗第打了个冷战。 自己十几万大军,拥挤在狭窄的江边官道上…… 明皇那个狗日的,肯定会用爆牛术的! 人家天上飞的乱炸,地上跑的猛爆…… 到时候…… 一想起浮尸堵塞了汉江河的场景,袁宗第就在此生生打了个冷战。 娘咧! 都夏季的天了,咋他娘的还这么冷? …… 塔天宝是袁宗第麾下的大将。 在农民军内部,是一个个松散的联盟形式,各个山头,素来都是独立发展的。 他们平时各自为战,一旦明军来剿,则再次联合作战。 而且,农民军没有一个绝对的领袖。 不管是王二、王嘉胤、王自用,还是张献忠、高迎祥、罗汝才、李自成…… 在农民军内部,素来都是强者为王的。 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实力! 李自成取得了洛阳大胜,襄阳建制之后,逐步开始集中权力。 然而,长达近二十年的个人独立发展,使得大顺内部,山头主义盛行。 也就是说,虽然大顺五营,名义上是听取李自成的指挥。 实则,这五营营主,无一不是主持一方的实权大佬。 袁宗第也不例外,甚至不但袁宗第不例外,就连跟随李自成去了京师的刘宗敏,也是这样的! 这就是为什么大顺一片石失利后,从此一败涂地的主因之一! 直到夔东十三家,打起了大明旗号,这才有了一些凝聚力。 …… 塔天宝跟随袁宗第已经很久了。 久到农民军起起伏伏,塔天宝自己都不知道加入农民军,有多少年头了。 …… 李自成相信当初商洛山大败时,身边仅剩十八骑之一的袁宗第。 让他驻扎商洛,防守八百里商於,这个战略要地。 而袁宗第,一样相信塔天宝,更甚于相信自己的亲兄弟袁宗道。 这一次,袁宗第进入宛地(南阳简称)追击明皇,袁宗第想也不想,直接就让塔天宝留守武关。 武关是一个好地方啊! 八百里商於古道,六百里都在易守难攻的秦岭山区。 自古从关中南下南阳大地,唯有走商於古道陆路。 而南阳、襄阳,以及更南方的江汉平原,若想北上关中,多数走的都是商於古道中的丹江水路。 商於古道的地理之险 也就是说,商於古道唯有水路、陆路两条路。 然而,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都必须要经过这座始建自周朝初期的天下雄关——武关。 武关的地理位置之重要,可见一斑。 到了大明朝,因为都城不再设立在关中西安,使得商於古道的军事作用,逐渐被削弱。 然而,自从成化皇帝这个被后人严重低估的明主,设置郧阳,管理私逃秦岭群山之中的百万流民之后,再加上大明昌盛,南北货物往来不绝。 商於古道的商业作用,进一步凸显。 南下的驮马,络绎不绝,一匹连着一匹。 北上的船只,轴轳千里,首尾相接,每天进入古道的船只,多达两百艘之多! 清初有准确的数据记载,单单武关以北的龙驹寨,这一座驿站关隘,一年的税收就高达15万两之多! 第174章 鬼见愁 不管是南阳平原,还是关中平原,都是华夏自古以来的粮仓之一。 从筚路蓝缕的先古部落时代,到后世高楼林立的科技时代,这两地,都撑起了华夏百姓的胃囊。 秦岭分割了南北,作为唯一通道的商於,地理位置的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南方的丝、茶、瓷器、香皂、糖、米,北方的绿丝烟、食盐、桐油、药材、核桃、皮货,往来不绝。 这条古道上,关隘林立,最为险峻的就是武关。 武关作为商於古道的唯一水、陆要冲,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商州直隶总志》记载: “万历朝以来,单单龙驹寨一镇,康衢数里,巨屋千家,鸡鸣有未寝之人,夜半有可求之市,是以百艇连樯,千蹄接踵,熙熙攘攘,商税所有复增,税额所由日益也!” 要知道在古代,富户和贫民是分区居住的。 龙驹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富户所在的区域,都有数里大小,拥有好几进院子的人家,更是足足上千家…… 这是何等繁盛! 但有此地一税吏,给个上县也不换啊! 在这条八百里古道中,这样的关隘、城镇,足足上百之多(关隘26处)。 可以说,若是治理得当,单单商於古道一地的税收,就足以养活一方大军了! 也正因为这样,袁宗第作为大顺五大营营主之一,竟然愿意镇守商洛一地。 原因无他,这里能养活他的十几万大军啊! 而塔天宝能够被留下来镇守武关,也足以证明他在袁宗第心中的地位了。 …… 古道难行,而今却有一行打着闯军旗号的军卒,艰难而上。 仔细看去,却见军中打着的将旗上,硕大的“牛”字,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赫然正是牛成虎、牛万才这两个闯军降将。 当初牛万才、左光先、赵应元三人去了山东,他们效仿朱由检,四处逼城迫饷。 不过短短十几日时间,竟然威逼出了千万白银。 而此时,三人不过才“抢”了山东一小半县城都不到。 他们正打算继续深入,谁知道,传来了李过进占徐州的消息。 而周凤梧,也占了被明皇放弃的区域。 刚刚叛了大顺,眼见归途要断,生怕李过找他们麻烦的三人一合计,决定留下左光先和赵应元,继续呆在山东逼城迫饷。 牛万才先来探探明皇的口风。 三人打定了主意,明皇接纳他们便罢,若是不接纳,三人就占据了山东,在登州造船,以观后效。 毕竟——他们降明,可只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三人还没有见过明皇的话咧! 万一明皇不接受他们,那不是猴子抱着西瓜去偷桃,一头丢了,一头垮了? 三人商议好了,决定由牛万才带着抢来的八百万白银,去寻找明皇投效。 若是明皇接受他们,明皇自会给他们官位,让他们负责继续在山东逼城迫饷。 毕竟,对于丢掉了天下的明皇来说,钱粮才是自身实力的根本! 若是明皇不接受,则让牛万才想法给他们传信,到时候,两人负责营救牛万才。 为了防止牛万才一来就被明皇控制住,无法传信,三人更是议定,若是牛万才一个月内不回信,两人一样会前来营救。 就这样,牛万才带着八百万白银,来到了南阳。 牛万才能够来投,朱由检自然是接纳的,甚至还给左光先和赵应元两人,封了个山东纳捐大使的头衔。 然而,朱由检的使者刚刚派出,就得到了袁宗第进逼南阳的消息。 朱由检当机立断,带上牛万才带来的八百万白银和粮秣,去“勾搭”一下袁宗第。 若不是牛万才的到来,早已将银子铸成银板的朱由检,怕是还要多费一番手脚。 …… 牛万才到来,最高兴的莫过于牛成虎了。 牛成虎本是明军总兵,被迫降顺之后,因为多受牛万才的庇护,因此两人私交比较亲密。 今年元旦,李自成于西安大封百官,两人同为伯爵,两个五百年前是一家的牛姓之人,私交更好了。 而今,牛成虎先一步归降明皇麾下,更是已经站稳了脚跟。 对于牛万才这位当初庇护他的老兄弟的到来,牛成虎自然是喜不自胜的。 武将之间,若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大多时候都会以命相报。 牛成虎打定了报答牛万才的主意。 两人彻夜长谈之后,认为而今正是皇帝用人之时,只要他们努力,未必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在这个节骨眼上,本就私交甚好的两人,自该携手与共才是! 毕竟,和别人合作,哪有和自己信得过之人合作来的放心呢? 也因为这样,当朱由检表达了想要夺取商於古道的时候,两人就一同站了出来。 山道崎岖,大军难行。 两个患难与共的老兄弟,带着手下,艰难跋涉着。 商於古道乃是在群山峻岭之中,沿着地势修建的一条古道。 最宽处不过仅有四米,最窄处才两米。 尤其是秦岭主脉处和武关路段。 “一身绕千山,远作行路人, 商岭莓苔滑,石坂上下倾!” 巍峨秦岭,阻挡了南北方气流的交汇。 作为南北方的地理分界线,又是宽达数百里的群山,山谷多有雾气缭绕。 这些开凿巨石,沿着山势挖凿而成的青石道路,由于长期湿气较重,是以长了很多苔藓。 湿滑的苔藓,让崎岖的山道,更加难行了。 因而,此地素来都是与蜀道一样,被称为天险绝道的。 这条长达六百里的山道,大多数路况非常恶劣。 它是一条“仅容单骑,比于蜀道”的崎岖山路。 其间更有罗公碥,堪称绝境。 罗公碥在商州城东五十里,白杨店镇洛源村的对面。 宽不足三尺,长约五、六里,位于悬崖峭壁下方,上仰高高在上的“巴人洞”,下俯激流险滩的丹江水。 堪称是岩倾苔滑,石齿如剑,人马相扶以度,摇摇然。 旁观者皆神惊,一失足颠坠附不可稽! 罗公碥古道 此地,此时还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鬼见愁”。 直到乾隆年间,一个名叫罗文思的商州知州,他“遂捐廉俸五百,招募石工,辟成大道。又在碥道边上凿石为栏,并在道左右壁宽敞处,僻出行人临时歇脚之地”。 至此之后,这一处鬼见愁,才有了真正的名字,也成为了一条坦途。 …… 第175章 萝卜大印,粮草消息 道路难行处,大军需要前后相互扶持,甚至需要有人爬上山道,放下绳索,才敢让大军通行。 然而,道路的艰苦,并没有让牛万才、牛成虎放弃。 当日他们请命北上,夺取商於古道武关。 虽然皇帝体恤他们,声言随便夺取一座关隘,就可以诈了袁宗第。 然而,两人却是打定了主意——武关绝险。 一旦他们夺取了一座关隘,被右营闯军知道后,必然会加强戒备的。 到那时,凭借武关的天险,再想夺取,可就要拿人命来填了啊! 两人商议一阵,得出了一个共识——既然咱哥俩想要在新东家这里好好混,那就拿出革左五营的傲气来! 夺了小关,那是小功! 陛下的手段他们也看到了,若是不能展现出自己的作用,他们又岂能封侯拜将,光宗耀祖呢? 要夺——那就玩一把大的! 只要武关在手,皇帝又岂能少了封侯拜将的重赏? 只要武关在手,朝着陕西一面就是天下绝险——罗公碥。 到那时,大顺就算想要攻取武关,也要望关兴叹。 这是现代罗公碥道路图片,也就是说,一旦夺了武关,陕西方向将望武关兴叹,而毫无办法了 牛万才虽然是革左五营的出身,然而在大顺许久,早已明白李自成的制度。 是以,两个大老粗,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心生一计: 按照记忆中的模样,虏了一个刻章的匠人,用大萝卜刻了一枚李过的将印,伪造了一封李过命令。 两人深知若是拿着这封命令,想要骗关——那是不可能的! 塔天宝岂能放弃了武关这块肥肉! 但是——有了皇帝亲侄儿的命令,他们想要通过武关…… 这没问题吧? 嗯! 就很行。 咱们打下来的江山,那是李家人的,咱拿着皇位唯一继承人的命令,要从你武关走一趟,你塔天宝敢拒绝? 李自成可是马上就40岁了,都还没有子嗣呢! 作为一个打天下的马上皇帝,他还能有几年岁月呢? 今日你塔天宝不尊李过的命令,等将来李过做了皇帝…… 就算李过也跟着死了,那也是人家李过儿子来继承皇位! 到时候—— 你塔天宝能得了好? 两个臭皮匠,制定了一套假道伐虢(guo)的好把戏。 本来两人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能不能混过去…… 谁知道? 两人拿着它一路招摇,竟然成功的骗得沿途几十个关隘守将,都在这张“皇位继承人”亳侯调令上,盖上了沿途守军的通关大印。 眼见前方不远处就是武关,两个自己都想不到会如此顺利的大老粗,惊呆了。 嗳日忒怼! 有了这鲜红的几十个守关大印,这调令,特么比真的还真啊! 牛成虎、牛万才只是闯军中的小人物。 牛万才又是革左五营的出身,又不是带领一部大军的领头羊,素来不为闯军嫡系所知。 再加上刘芳亮被俘,李来亨改投明皇这等惊天消息的掩盖下,又有刘体纯这样的大将在前…… 牛成虎叛逃明皇? 咦? 这是谁? 谁听过他们的名号呢? 就这样,两个小人物,即将完成了一个壮举。 而另一边。 王国兴、李若圭、高文才等人,带着残存的十几个锦衣卫,以及一千多辅兵,也混进了商於古道。 他们折转到了均州,租了几艘空船,就北上了。 行到半路,抢了几艘货船,将船老大、船夫,货主打晕了丢在半路。 一行人匀了货物,然后让辅兵扮作苦力纤夫,扮作行商,混进了商於古道水路。 锦衣卫那是打探消息的好手。 纵然前些年崇祯被忽悠瘸了,裁撤了锦衣卫,使得锦衣卫几近废弃。 然而,不得不说,这些父传子子传孙的世代父子相传,的确将锦衣卫的拿手绝活,全部传承了下来。 一行人扮作商贾,照常缴纳税额,逐渐深入了商於古道。 丹水进了古道,便有处处险滩,这些地方是需要苦力在一边的道路上拉纤,才能让船只逆流而上的。 …… “指挥使、同知,有消息了!” 一个扮作独行剑客的锦衣卫探子,登上了为首的船只,来到李若圭面前。 王国兴大喜,冲着一边的李若圭使了个眼色。 李若圭会意,带着亲信把持了船只,亲自替王国兴守在门口。 “快说,在哪里?” 王国兴一脸的欣喜。 这一路上,他四处打探,却始终找不到袁宗第粮草的位置。 眼看前方不远处就是武关,他甚至动了贱卖货物,走陆路再探查一遍的心思。 然而,这样的大宗货物贩卖,一旦出现,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探查的。 毕竟,到了武关,商於古道就走了一半了。 哪有人会放着几倍的利润,半途白费的。 王国兴等人深知,只要闯军起了疑心,他们的目的,必然就要暴露了! 正当一行人焦急的时候,谁知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本来是派往前方打探敌情的锦衣卫,竟然无意间带来了闯军粮草所在的消息。 那锦衣卫开口道: “指挥使,我到了青云驿。 发现青云驿外七里处,靠近丹江码头处的民居,被拆空了一大片,有一垛垛东西,盖着防水的毛毡。 从外形上看,很像粮仓。 只可惜有大军看守,那些士卒是内外分别防护的,外部士卒,根本就不允许进入内圈。 而且,这些士卒全是红衣红裤的闯军精锐! 甚至,不少人还穿着铠甲! 小人纵然心中起疑,想要详细探查,奈何却混不进去。” “后来,小人暗中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些兵卒虽然防范的严密,然而,正对着那处民居的山崖,却是无人防守。 于是,小人爬上了山,在山顶潜伏一天,终于给小人看清楚了!” 王国兴大喜:“可是粮草?” “正是!” 那锦衣卫笑道:“原本小人还不确定,后来小人呆到了天黑,发现巡逻的兵卒虽然打着火把,但是,没有一个军卒敢打着火把走在毛毡边。” 王国兴拧眉:“若是怕火、怕水,还不足以证明便是粮草!” 他正色道:“咱们可只有一次机会啊,一旦毁掉的不是粮草,闯军必然会加强戒备的,咱们可就攻不进去了!” 第176章 布置 “指挥使莫急,小人可是探查清楚了呢!” 那锦衣卫力士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他笑了笑: “咱祖上是道士,不是家传的有个鬼火耗子的小手段么,小人扒了几座老坟,取出尸骨,炼了些鬼火。 然后捉了几只耗子,在尾巴上绑了鬼火,乘着夜色,小人放进了那些民居内。” (白磷是炼尿发现的。在人体内大量含有的磷,坟头出现鬼火,就是因为白磷的自燃。锦衣卫有定时燃烧的手段,已经失传,作者脑容量匮乏,想不出古人的手法,只好改为白磷了。) 锦衣卫士卒,说着自己干了祖宗十八代都会挨骂的话,却毫不在意。 “咱家的鬼火耗子,那是出了名的好! 小的放出去的那些耗子啊,有一只跑进了粮仓,成功将一处毛毡点燃了。 起火了,那些士卒自然要灭火呀! 就在这时候,我发现那毛毡下面,竟然全是麻袋。 我听得清清楚楚,有闯军将官训斥看守士卒,说这些粮食一旦走水,他自己就要掉脑袋。 还威胁士卒,若是再有下次,在他自己掉脑袋之前,会先砍了巡守士卒的脑袋!” …… 王国兴沉思一阵,道:“照你这么说,该是袁宗第的粮草无疑了。” “你可看清青云驿的兵力配置?” 锦衣卫士卒回道: “小的打探清楚了。 看守粮草的士卒,分为内外两层。 小人统计了一下,内层是分为三班轮换的,每一班都在五百人左右。 外围有一千兵卒看守,分为两班。 这些人,歇息都在民居那边,吃食全是自做。 小人在青云驿呆了三天,也观察了三天! 因此,小人敢断定,粮仓周围的内外两道防守圈,闯军士卒绝对不超过三千人。 这是粮仓处,闯军的兵力。 在驿城外侧,西面城墙下,搭着一片军营。 看规模,能容纳五千士卒,只是,小的数了数,军营处的士卒,仅有两千人不到的样子。 这军营距离粮仓不到七里路,起火时小人仔细计算了时间,从军营骑马赶往粮仓,需要两刻钟左右。 此外: 青云驿城墙处,有守兵五百人,这些人只是带着红色斗笠,身上的衣衫颜色比较凌乱,该是闯军的守关辅兵无疑。” 对于打探消息,锦衣卫当真是当仁不让。 当初援朝抗倭的时候,无尽锦衣儿郎,赶赴战场,为大军搜集情报。 在锦衣卫不计血本的探查下,朝廷最终大胜倭寇。 可以说,也许野外绞杀,锦衣卫探子不如军中夜不收。 但是,在消息的打探上,锦衣卫探子要甩夜不收几条街。 王国兴沉吟道: “也就是说,充其量,青云驿有五千精兵,外加守城的五百辅兵。” “是的,小的混入青云驿城内仔细探查了一番,并未发现隐藏有其他的兵卒。” 锦衣卫士卒继续道:“青云驿北方几十里,就是武关。因为粮草的消息比较急切,所以那边小的未去。 青云驿以南的商南,驻扎有两千兵马,看他们的旗号、衣甲,该是叛投闯贼的官军无疑。 小的回来时,特意加快了速度,从青云驿到商南,需要六个时辰。” 王国兴大赞:“你做的很好,本官会亲自向陛下为你请功的!” 王国兴对小兵许诺一番,示意他去一边休息。 他让人唤来张罗辅、李若圭、高文才等人,铺开了地图,招呼众人上前,将刚才得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这才开口道: “诸位,皇命在身,咱们都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 多的话我也不多说,诸位都说说看法,咱们拿出一个章程!” 高文才当先道: “指挥使,还有什么好说的,咱们锦衣卫身为天子亲卫,自该为皇上分忧! 指挥使只管下令便是,不管是强攻还是计取,属下都听指挥使的!” 李若圭微微皱眉: “指挥使,青云驿在武关和商南之间,不管是哪方支援青云驿,都只有半天时间。 因此,若要动手,咱们的时间不多。” 是啊! 只有半天的动手时间,一旦无法得手,那就完了! 王国兴看向张罗辅: “张将军怎么说?” 张罗辅伸手拨动一下身上的弓弦,冷笑道: “张某只负责杀人,给我两百弓手,我负责阻断军营里的援军便是!” 王国兴笑道: “张将军的意思是强攻?” 张罗辅嘿嘿一笑:“以有备算无备,便是强攻,怎么也能攻下了。” 他看了一眼王国兴:“锦衣卫的手段,某自然是知晓的,莫非指挥使不相信自家的兄弟?” 王国兴哈哈一笑: “好你个张将军!” 面对张罗辅的激将计,他悍然一笑: “锦衣儿郎,为陛下战死又何妨!” 王国兴话锋一转,正色道: “诸位听令!” 众人站直了身子,听从王国兴的调派。 王国兴一脸的严肃:“将船只分做两波,我会故意制造事故,将船只沉在青云驿码头处,这样我们就能登陆码头。 到时候,由锦衣卫兄弟负责焚烧粮草,张将军带人阻击援军。 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纷纷道: “末将听从指挥使的安排。” …… 一行商船,接近了青云驿。 青云驿是陆路的驿站,然而,距离丹江水道,却并不远。 民居不是沿路聚集,就是傍水而居。 商於虽然处在群山之中,却也有很多百姓定居。 丹水距离青云驿不远,是以在丹水边,不知多少年前,就形成了一个集镇。 因为水道和陆路的优势,使得这里逐渐有人修建起一座座码头。 长此以往,反倒是形成了一处比青云驿附近还要繁盛的集镇。 又因为从此地朝北,水道逐渐难行,是以,很多吃水深的重船,都会选择在青云驿停靠。 船商们依托当地民夫众多的优势,招募苦力,将货物扛上岸。 然后换成驮马,带着货物翻越剩下的一半古道,前往关中地区。 选择在此地卸货的船只很多,也就腾出了很多空船。 是以南下的客商,多会将货物带到这里,然后转上空船,顺着丹水前往汉江流域而去。 这是一个繁忙的码头。 第177章 沉船堵路,死到临头还要贪 李自成夺了关中之后,将袁宗第的右营驻扎在商洛,此地就归了袁宗第麾下所有。 大顺军在此设卡,抽取厘金,充作军资。 因为商於古道商业繁盛,行商络绎不绝,使得单单税收,就足以支撑袁宗第的十五万大军了,甚至还有多余部分解缴西安顺都。 (李自成定都西安之后,才东进北京的。) 税收足以养军,袁宗第也制定了一系列维持稳定的政策,严禁军卒扰民。 诸番安民政策的推行,使得在天下战乱纷繁之时,商於这条商道,反倒是成了乱世里的一方天堂。 在历史上,不管是大顺军,还是大西军,亦或是大明军,只要后勤有了保障,并不会祸害百姓征缴粮草。 这也是所有汉人政权的通性。 一旦正常的税收无法保证粮草供应,三部都会选择从民间抢粮。 (这一点,无须忌讳,史书里记载的明明白白。甚至历朝历代,大都是这样操作的。) 然而,半个月之前,却有数千闯军占据了青云驿码头。 以往可以停靠的船只,也严禁停泊了。 除了行人之外,闯军严禁商贾在青云驿码头上岸。 这日下午,有一行十余艘船只组成的庞大商队,经过青云驿码头。 守卫在码头处的闯军,派人乘上小舟,告知青云驿不可停靠。 船队的船老大,和货主都答应的好好的了。 一行船只直行向北,朝着北方继续行驶。 哪知道,为首的船只刚刚走过最后一个码头,船身忽然一阵摇晃,然后有人惊呼一声: “不好了,不好了,触礁啦!” 惊慌失措的声音,让甲板上的船夫都慌张起来。 下一刻,船上的船夫们顿时大乱。 “不好了,不好了,底仓破了一个大窟窿,堵不住了”! “都快去甲板上啊!” …… 骚乱引起了码头边闯军的注意力,他们扭头看去,果然,那排在最前面的头船,竟然在缓缓下沉。 “军爷,军爷,大船触礁,还请行个方便,让咱们停靠一番。” 船头,货主弯腰作揖,对还未返回岸边的小舟祈求连连。 舟上的闯军士卒都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那大船已经坐沉在了航道里。 此时乃是初夏,丹江河水并不太深,沉入水底的大船,还能隐隐看见。 船上的船夫们,也纷纷爬上了高处,踩在甲板上,只露出了脑袋。 呼救连连! 此地航道并不宽,又是枯水期,一只大船沉底,顿时堵塞了航道,剩下的船只想走也走不成了。 纵然闯军不愿让他们停靠,也无可奈何了。 当下双方交涉一阵,闯军小吏只得去唤来上司,而王国兴等人也靠了岸。 王国兴给扮作货主的高文才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数出两千两银票,捏在手心,拢在袖子里。 不多时,去而复返的闯军小吏,带来了一行身穿盔甲的闯军将士。 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上铠甲鲜亮,显然是一个大将。 “谁是货主?” 那厮刚刚到来,就中气十足的吆喝道。 高文才走上前去,连连弯腰作揖: “草民襄阳府人士高大成,见过将军! 好叫将军知晓,头船不幸触了礁,眼见是走不成了,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那将军翻身下马,凑到码头边仔细看了看。 却见水道里,果然有一个船只沉没了,桅杆都还在水面支棱着呢! 甚至,一众船夫,正在惊慌失措的连连呼救。 将军暗自点头,果然是一群触了礁的倒霉蛋。 他心中了然,嘴里却是道: “非是本将不讲人情,而是上面有了严令,青云驿码头暂时不准商船靠岸,不是本将不体恤民情啊!” 闯军将军,说着冠冕堂皇的官方语言。 眼睛却看向了一艘艘装满货物的大船,贪婪之色在他脸上闪烁。 高文才朝着那将军凑去,却被随行的护卫拦下: “站住!” 高文才急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他任由闯军士卒给自己搜了身。 而那闯军将军,眼见这一切,也不阻止。 他一脸怜悯的看着在江水中挣扎的船夫,对于身边近在咫尺的闹剧,就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高文才待军卒给他搜完身之后,伸手从腰间接下鼓囊囊的银袋,双手递给军卒: “辛苦几位军爷了,江边潮气重,劳烦军爷们走一趟,小人委实过意不去。 这里有些许银沫子,还请军爷们买一碗水酒去去寒。” 为首的军卒接过银袋,随手掂了掂,发觉重量不对。 怎么只有十来两的样子? 尼玛! 这么多船,就给这一点好处? 他打开一看,顿时咧嘴笑了。 好家伙,这是一个肥肉啊! 银袋装着的散碎银子不算,更是还有好几片金叶子。 这可真是一只肥羊啊! 出手就是几十两白银! 他摆摆手,示意士卒放行。 …… 那闯将见亲兵给高文才搜完身之后,这才扭过头来,哀叹道: “百姓多苦,百姓多苦。 非是本将不近人情啊,实在是上面要求太严了……” 高文才凑近了闯将身边,腆着一张笑脸: “将军慈悲为怀,草民佩服的很。 还请将军行个方便,让小的靠岸歇一歇。 兄弟们泡在水里,江水还凉着呢,都是一条生命,染了病,家里的顶梁柱就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沓银票递了过去。 其实说是银票,只是约定成俗罢了。 大明法定意义上的银票,指的是宝钞。 这玩意早已名存实亡,沦落为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了。 商贾之间流通的,实际上是一种由大商人发起的汇票和存票。 比如高文才手中的这一沓,并不能当做现银使用,但是,只要拿到了山西,进入相对应的钱庄之后,就能兑换出银子。 那将军低头看了看,都是五十两一张的大额汇票,这一沓,约莫有三四十张。 出手就是两千两? 他眉头一挑。 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啊! 虽然这玩意只有去了相对应的钱庄、银号,才能取出来。 然而在这商贾众多的交通要地,想要变现也是容易的很! 第178章 牛万才进城 “唉!” 闯将不动声色的将银票揣入袖袋里,一脸悲天悯人的模样。 “罢了,本将不是毫无人性之人,沉船灾祸,也不是你这商贾愿意看到的。” 高文才急忙连连作揖,狂拍马屁道: “多谢大将军体恤小人,我代这些苦哈哈们,谢过将军的大恩了!” “嗯!” 闯将点头认了,却默默地等待着。 不多时,前往船上搜查的军卒,也返了回来。 他们丝毫都不避讳高文才,径直禀报道: “将军,船上除了一百多把腰刀,十来张弓矢外,并未发现其他违禁物品。” 闯将点头。 这世道越来越乱,商贾们随行带点武器,那正常的很! 若是找不到武器,他才要起疑心呢! 高文才急忙堆满了笑容: “军爷,这个,这个,都是迫不得已,不拿点趁手的家伙,还不是要被那些土匪们吃干抹净啊!” 嘴里解释几句,心底却是暗道: 哼! 老子们将武器放在头船上,这会都沉入江中了,你去屁上找违禁物品哟! 他心中冷笑,却是再次伸手入怀,又掏出几张银票,双手递了过去: “都是苦哈哈,挣点辛苦钱而已,还请将军宽待宽待。” 那闯将收了银票,随手指着码头民居外的一处荒坡: “你们就在那边的荒坡上休息吧! 你这厮,赶紧找人去租借小舟,先将你们的船夫、货物捞出来,然后想法子给我将沉船打捞起来。 别挡着水道! 要是被侯爷知道了,纵然我能给你便利,侯爷可不会饶了你们!” 高文才连连点头,又是一顿马屁拍下去。 那闯将伸手指着高文才的鼻子,冷哼道: “还有! 你记住了,不要让你的手下来码头区域!” 将军指了指码头不远处,一处戒备森严的民居群,再次告诫道: “尤其是那里! 让你的人不要擅自接近,否则,掉了脑袋,可别怪家里的婆娘,换了炕头!” 高文才再三作揖感谢,目送那闯将骑马走了。 等闯将走远了,高文才暗哼一声: 什么玩意! 搁以往,老子的飞鱼服、绣春刀一亮,你丫就要哭爹喊娘! …… 青云驿被军管,当地负责接驳的小舟都失去了生意。 王国兴做戏做全套,为了麻痹闯军,他让高文才立刻出面,租借了十几艘小舟,先将泡在水里的船夫拉回来。 然后又让水性好的士卒,潜入水底,开始打捞货物。 在远处暗暗观察的闯将,见到这一幕之后,才真正放了心。 他转身,带着亲卫朝青云驿赶去。 码头附近纵然繁华,却也不是青云驿城内可比的。 青云驿虽然号称驿站,实则是唐朝时候就有了的,这时候,早就成县城了。 因为地利之便,青云驿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繁华程度自然不是一个码头民居区域,能够比拟的。 别的不说,这边都是半掩门的暗娼,想要找个高档点的红楼,搂着娘们喝花酒,都是找不到的! 将妓子们带入军营一个人玩,哪有在红楼里众人一起乐呵有滋味哟! 最起码,人家那个氛围,是真的到位…… …… 此时的船只都是木船,只要将货物打捞完毕,然后稍微有点助力,沉入水底的船只,便能漂浮起来。 打捞沉船,明人并不陌生。 莫说是江河里面的沉船了,就连近海的沉船,也能给捞起来了…… 佛郎机大炮,就是这么来的…… …… 荒坡上,明军扮作的民夫,搭起了一个个窝棚。 在一处不起眼的窝棚里,有个锦衣卫力士,正指导士卒熬制骨头。 赫然正是当初探知粮草消息的那个锦衣卫士卒。 王国兴亲自出面,请他将自家祖传的手艺贡献出来,好帮助大军焚毁了粮草。 几乎没有考虑,这锦衣卫力士,就拿出了自己祖孙后代,都能赖以生存的宝贵技能。 他选择无私的将祖传的手段,交了出来。 并且,还亲自指导军卒们制造。 国破家亡时,每每都有无尽小人物,无私的捐献家私,报效生他养他的祖国! 生在大唐末期乱世里的杜牧,见多了这一幕。 身为淮南节度使的他,又见惯了秦淮豪门的无耻,于是留下了讽刺为富不仁豪门的千古名篇: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 一堆堆不知道从哪个坟头扒出来的白骨,掺杂了石灰、砂石、木炭等,被放入了百丈大锅里。 然后盖上铁制带有铁管的盖子,用锡封死了连接处,铁管的另一头,伸入装有冰冷河水的木桶里。 橘红色的火焰,舔炙着锅底。 伴随着大锅的沸腾,蒸汽通过铁管,进入了冰凉的河水里。 慢慢的,一层层白色粉末在桶底出现。 那锦衣卫不停伸手测试水温,嘴里更是道: “一定要注意了,桶里的水,稍微有了能感应到的温度,就必须更换,要不然,全都白费了力气!” …… 就在王国兴紧密锣鼓的准备焚烧粮草时候,牛成虎一行人赶到了武关城下。 李自成西安建制,分封九侯七十公伯。 九侯都是实权大将。 这七十公伯——大都是拉拢人心罢了。 这些人中,只有小半是李自成嫡系,大部分都是各个山头的小霸王。 而塔天宝,因为是袁宗第的手下,反倒并没有被封了公伯之位。 不过,闯军内部一贯以实力说话,塔天宝却也看不起像牛万才这样的小势力头脑。 封了公伯又怎样? 还不是只有几百个兵丁的炮灰? 身为袁宗第最信任的手下之一,执掌武关的塔天宝,权势远不是那些小山头老大能比拟的。 因此,当牛万才、牛成虎赶到城下的时候,塔天宝一点都不担心。 手握五千精兵的塔天宝,才不怕牛万才两人的几千杂牌军呢! 再说了,人家牛万才拿的是亳侯李过的调令—— 若是他老大右营制将军袁宗第在此,倒是能够驳回一二。 他塔天宝,差了几个等级啊! 因此,在验证了通关文牍之后,塔天宝就让牛万才、牛成虎两人入了城。 …… 第179章 先放火再进攻 只是,他虽然让牛万才一行进了城,却也只是指派了一处民居,让两人暂居。 至于加盖印章,放两人离开…… 塔天宝仿佛忘记了这回事一般,给两人晾了起来。 拿着李过调令又怎样? 没有他的同意,谁能出了城? 天下熙熙攘攘,风霜奔波之人何止万万,大都是为了一日三餐…… 想要让他塔天宝加盖印章,岂能少了银子! …… 而牛万才两人,本就打定的主意是谋夺武关。 能够留在武关,两人求之不得呢! 塔天宝晾牛万才两人,是为了敲诈一点钱财,哪知道,这两个铁憨憨,仿佛是不知道塔天宝所求是啥一般,竟然只是派人催促,一分银子都不奉献。 这可气惨了塔天宝。 他打定了主意,定要“多挽留”两人一段时间。 一时间,双方竟然不约而同的在武关相安无事…… …… 青云驿码头边的荒坡上。 王国兴看着那锦衣卫力士,仔细的将桶底的粉末收集起来,包在丝帕里,放在凉水里面保存。 当下奇道: “这东西当真不能离开水?” “是的!” 力士笑了: “指挥使怕是不知道,这玩意看起来和石灰一般,实际上凶残的很!” 他伸出手,将手心的一块老疤展示给王国兴看。 “这是小的当初好奇之下,放在手心观察的后果。” 想起了当年差点好奇心害死猫,那力士苦笑连连: “这东西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般,一旦烧起来,黏在肉上甩都甩不掉! 二十多年了,我这个印记都还在呢!” 王国兴仔细看了看,果然,力士的手心,有一块皮肤颜色明显不一样的伤疤。 他奇道:“那用的时候,它该怎么燃烧呢? 总不能用火折子点燃吧?” 因为锦衣卫大都是家传的手艺,是以,王国兴纵然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却也并不会人家自家的家传绝技。 力士取出一小块丝帛,从桶底捞出一小撮粉末,放在空地上。 粉末少得只有半个指甲盖! 王国兴眉头一挑。 这么一点点玩意,能有多大的威力呢? “指挥使稍等一会,只要这丝帛干燥之后,就会自己燃烧了!” 初夏的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丝帛又比较薄,是以,很快上面的水分就蒸发了。 “咻!” 一团淡黄的火光升腾而起,伴随着大量白色烟雾,那丝帛竟然迅速燃烧起来。 一股浓烈的大蒜味,充斥着众人的鼻腔。 丝帛烧完之后,那粉末竟然还在燃烧,足足好几个呼吸之后,才逐渐停止。 王国兴看得是啧啧称奇。 他捡起一根细棍,拨了拨燃烧后的灰烬,发现大青石上都留下了一处黑色的燃烧痕迹。 稍微捣了捣,青石表面竟然崩起了一小块石片。 足见刚才的温度有多么恐怖! “端得是稀奇的很啊!” 王国兴赞叹道。 力士挠挠头,嘿嘿直笑。 咱老祖宗是道家么,岂能没点拿手的小玩意…… 李若圭拍了拍那力士的肩膀: “等咱们返回之后,我定然亲自向陛下,禀报你的功劳!” 力士憨厚的笑道: “都是指挥使,同知教导的好。” 眼见这玩意的威力如此之大,张罗辅一拍巴掌: “啪!” 喜道:“有了这等神物,咱们焚烧粮草的胜算,又大了一分!” …… 太阳逐渐西斜。 锦衣力士看着面前满满一笼子的猫咪,嘴角勾起了笑。 鬼火耗子,是需要猫咪配合的。 老人见某人胆小时,常说“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 这老鼠啊,天生是怕猫的。 哪怕是有点气味,老鼠都不敢来。 当然,岭南那些比猫还大的耗子,自然是不算数的。 “兄弟们,倒点浓醋,让猫闻闻,记住了,猫尿一定要接好了!” 被调派过来听他指挥的小卒,纷纷照做。 士卒们将醋凑近了猫咪的鼻子,天性好奇的猫咪,伸长了脖子嗅了一下。 “喵!” 这些可可爱爱的小东西,止不住一下子就窜远了。 下一刻,小可爱们,伸出粉嫩的小爪子,不安的挠着鼻子,而两股之间,却有一滴滴浅黄的尿液滴落下来。 上百只猫咪一起撒尿,窝棚内顿时骚臭难闻。 士卒们小心的用麻布吸干猫尿,在锦衣力士的指引下,放在锅里,慢火加热。 骚臭味越来越浓…… 天色渐晚,熬了几个时辰的猫尿稀释液,越来越骚臭难闻,熏得人都无法靠近了。 力士指挥着士卒,将锅里的猫尿稀释液盛出来,装在大水车里面。 他带着两个士卒,推着水车,朝码头走去。 力士推着水车,绕着粮仓外围走过。 地面上,沥沥啦啦的留下一条水痕,却又逐渐干涸。 力士走过的地方,不知道哪里窜出了几只猫咪,正对着地面轻轻嗅着。 转而,一只只猫咪半蹲在地,在地上留下了自己的标记。 …… 力士沿着闯军粮仓,划了一个半圆,还宛若好奇宝宝一般,故意凑近了一番,又被人驱赶的远离了。 地上的水迹,在夕阳下,映出了一丝丝火烧云。 …… 闯军小哨官,将刚才那推着水车的民夫驱赶开,嘴里嗤笑道: “这些狗娘养的,都说了不让过来,还非要来看西洋镜。” “田二爷,他们再来,二爷就将这厮抓起来! 不给一顿酒钱,咱们就不放人,看他还敢来不敢!” 被称作田二爷的哨官手下,有人笑骂道。 哨官摆摆手: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绵候下了严令,不准咱们私下索要贿赂。” (绵候:袁宗第封号。) …… 夜幕深沉。 因为闯军不许商船停靠码头,是以,往日彻夜都有灯火的码头,今日竟然早早就没了人影。 荒坡上,一行穿着灰衣服的士卒,淅淅索索的接近了码头边的民居。 这些人提着一个个小木桶,桶内,有一团团小布包浮浮沉沉。 另一只手提着的笼子里,关着一只只惊慌失措的小老鼠。 等靠近了民居之后,力士趴在地上仔细嗅了嗅,找到了白天留下的印记,然后一挥手,一行人藏在了民居的阴影里。 第180章 啥?将军你说这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动作都快一点! 兄弟们记住了,一定要绑牢。” 力士压低着声音,低声吩咐道。 士卒们戴着棉布手套,从笼子里抓出一只只老鼠。 旁边的士卒,赶紧从桶里捞出一个个布包,绑在了老鼠尾巴上。 然后又给放回了一边的空笼子里。 待所有的老鼠都被绑上了布包之后,那力士提着老鼠笼,再次来到青石板道路上。 他仔细嗅了嗅,找到了被稀释的猫尿淋过的地方。 选择靠近粮仓的一侧,打开了笼子。 “吱吱吱!” 笼子刚被打开,惊慌失措的老鼠当即翻滚着、跳跃着,跑出了笼子。 地上被淋上了猫尿,嗅觉灵敏的老鼠,不敢朝回跑,纷纷朝着粮仓方向逃了过去。 力士仔细看了看,见老鼠按照他留下的通道,直奔粮仓而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走,咱们回去!” …… 荒坡上,扮作民夫的军卒们,都拿好了自己的武器。 这些藏在头船上的武器,第一时间就被明军打捞上来了。 王国兴见到力士返回,急道: “如何了?” “办妥了!”力士笑了:“指挥使,晚间温度低,丝帛干得慢,大约需要两三柱香的时间。” “无妨,不过是眨眼的时间。”王国兴心中大定,冲一边的张罗辅挥了挥手: “张将军,拜托了!” “王指挥使说的什么话,都是为陛下效力,这是张某份内之事!” “王指挥使保重,兄弟去了!” 张罗辅当即带着两百弓手,朝着远处的山脚摸去。 从码头到青云驿,就这一条路。 他白天时候,就已经踩好点了。 只要守住了山谷,青云驿那边的闯军,冲不过来! 王国兴看着张罗辅众人离去的背影,心底默念道: 兄弟们,保重! 夜色深沉。 黑咕隆咚的夜,只有天边一弯新月挂在树梢。 身穿灰色衣衫的明军,融入夜色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在没有光源的夜色下,灰色衣衫要比黑色更容易隐藏。 黑色因为吸光的原因,在朦胧胧的夜色下,老远就能看到一个黑影。 反倒是灰色,只要月亮不好,十步之外就看不到了。 码头附近的居民早已入睡,四周万籁俱寂。 蟋蟀与蝈蝈的叫声,成为了黑夜里的唯一声源。 寂静的夜,越发的沉寂了。 …… 粮仓。 董晓武正在与人聊天打屁,忽然听到有淅淅索索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只见好几只老鼠,从火把的阴影下窜了过来! 他顿时啐骂出声: “卧槽,哪来的这么多油耗子,竟然这么胆大!” 董晓武一边骂,一脚朝着脚下飞速奔跑的老鼠踢去。 谁知道,这些哑巴畜生跑得太快了,他竟然没踢到。 董晓武的叫声,惊醒了一边正在讲荤段子的手下。 “沃日!” 待看清楚是一群耗子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 有人眼疾手快,一脚将一只老鼠踢飞。 哪知道那畜生,竟然“吱吱”惊叫一声,飞入夜色下,逃远了。 有人笑骂道: “董哥,你说说这些哑巴畜生,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粮食的,竟然鼻子这么灵? 就跟大年三十老鼠嫁女一样,成群结队的朝粮仓跑。 这可真特娘的,不愧是硕鼠啊!” 董晓武啐了一声:“我他娘的哪知道咧?” 他骂骂咧咧一阵,开口道: “不管他了,粮仓嘛,咋可能没有老鼠呢? 这东西糟蹋粮食很厉害,咱们身后这堆粮食,哪一天不少了百十斤! 不过也快了,按照时间算,侯爷马上就会起运粮草的。” 身为部总,董晓武手下管着一百多个大头兵,倒是要比士卒们多知道很多东西。 侯爷去南阳追击明皇去了,随行只带了十天的干粮,按照时间来计算,这些粮草,马上就会装船起运了呢! 董晓武正想着,猛然闻到了一股大蒜味。 “日他娘咧,咋有股子糖醋腌蒜瓣的味道呢?” 董晓武这么一说,士卒们纷纷嗅了嗅鼻子。 “咦,可不是么,只是,这味道怎么这么怪呢?” 一行人四下打量,蓦地,有人脸色大变: “部总,部总,不好了!” 那人指着粮仓方向,惊呼道: “部总,粮仓起火了!” 董晓武脸色大变,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个粮垛中,有一处粮仓已经燃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苗。 “卧槽,快鸣锣!走水了,赶紧救火!” 他话音未落,只见又有粮仓窜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苗。 干燥的粮食,燃烧的很快。 先前起火那粮仓,火苗已经三尺多高了! “哐哐哐!” 一阵紧似一阵的铜锣声响起。 “不好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而同时,另外几队巡逻的士卒,也发现了粮仓失火,纷纷拼命的敲响了铜锣。 士卒卖力的嘶吼,噪杂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粮仓走水,快起来救火啊!” 不过短短十来个呼吸的时间,竟然有十几座粮垛,都窜起了火苗。 惊慌失措的严管区内,浓烈的大蒜味,更加刺鼻了。 铜锣一响,吃住都在粮仓附近的看守士卒,纷纷衣衫不整的从营房窜了出来。 士兵们找到木桶的提着木桶,找不到就随手拿了瓶瓶罐罐,冲向一边装满了水的上百口大缸,打满了水,就朝失火的地方跑去。 更有士卒将一具具水龙搬了出来,一头放在水缸里,两人快速的上下压。 水龙喷出一股水柱,在士卒的摆弄下,朝着火焰浇去。 住在粮仓区的最高官,是一名大顺都尉。 眼见火苗越窜越高,失火的范围越来越大,竟然有三十多座粮仓,都浓烟滚滚。 都尉脸色大变。 他随手抓了一个士卒,大吼道: “快去军营通知将军,粮仓失火了!” 那士卒懵逼的拔腿就要跑,都尉再次大吼道: “回来!” 士卒愣住了,啥意思? 不是让他通知将军吗? 都尉咬着牙,眼神明灭不定,他冷声道: “这事有蹊跷,纵然一个粮仓失火,也不会同时有这么多粮仓都起火了!” “将军,你的意思是有人放火?” 那小兵愣住了。 第181章 这人心啊,咋就不古了呢 都尉一挥手,招来几十名士卒,然后又唤来一个哨总。 他沉声道:“你们带上兵器,赶紧前往军营,告诉将军……” 他话说了一半,猛然想起了什么,当即脸色大变: “速速告诉将军,那一波商贾怕是明军假扮的,这火肯定是他们放的!” 管他是不是明军假扮,粮仓失火的这个罪责,必须要有人顶了。 若不然,他难逃军法! 死道友不死贫道,先将自己摘出来在说…… 啥? 众人愣住了。 白天的时候,将军不是已经搜查了那些人的船只吗? 都没有找到武器啊! 火势越来越大,情形也越来越不对。 “还不快去!” 都尉抬腿踹了哨总一脚,后者急忙带人离开了。 眼见士卒离开,都尉这才稍稍安心。 这火实在是太蹊跷了。 那群商贾,难逃干系! 莫不是——他们真的是明军? 不行,老子要做好了准备! 都尉心头念头闪烁,正要将士卒分成两半,一半救火,一半结成防御,准备拖住“明军”的攻击。 哪知道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喊杀声传来。 却见黑咕隆咚的夜色下,猛然射来了一波箭雨。 几十个正在乱跑的士卒,被射倒在地。 卧槽! 真的是明军? 都尉脸色大变,急忙道: “快,敌袭!防御,都防御!” 都尉话都没有说完,就见到又有一波箭雨飞了过来。 这一波箭雨,将都尉都笼罩在内。 他伸手打飞了一支射向自己的箭矢,还来不及再次开口,就见到夜幕下,又有箭矢飞了过来。 接连三波箭雨,无数正奔跑着救火的士卒,倒在了地上。 黑咕隆咚的夜色下,只听到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冲了过来。 都尉脸色蓦地苍白至极,急忙嘶吼道: “熄灭火把!都熄灭火把!” 站在火把下的都尉,深知自己这是处在了绝对不利的地位,他正要让人熄灭了火把,好避免手下成为人家的活靶子。 哪知道,第四波箭雨又来了。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箭矢,明军手持腰刀,已经冲入了火把笼罩的光亮之内。 粮仓围墙外的外围闯军士卒,全数被人砍翻在地。 只见一个个明军士卒将据马掀翻,然后抛出飞爪,抓在拆了民居,围绕粮仓营地修建的围墙上。 “一二三,使劲!” 无数人一声齐喝,围墙就被拉倒了。 烟雾漫天。 正在救火的闯军,被箭雨射的仓皇失措,刚刚想要朝着武器冲去,就见到明军已经翻过了废墟。 上下翻飞的钢刀,在火把的映照下,发出一抹抹雪白的光亮。 “杀啊!” 明军齐齐大喝,挥刀朝着还来不及拿刀的闯军士卒砍去。 高文才一马当先,率先冲入闯军之中,挥刀将两个愣住的闯军士卒砍翻在地。 “杀!” 他大吼一声,朝着刚刚透过营门,看得真真切切的闯军都尉冲去。 高文才的身边,十几个悍卒组成了箭头,将一个个闯军士卒砍翻在地。 闯军都尉脸色大变,扭头就走。 …… 李若圭的身边,跟着那个力士。 却见在这危机时刻,力士竟然背着腰刀,手里提着一个木桶。 桶内都是一个个浮浮沉沉的小布包。 “同知,去粮垛边,先放火烧了粮食再说!” 力士催促道。 “好咧!” 李若圭丝毫不都不在意一个小小的力士,竟然再使唤自己。 他带着人,护送着力士,顺着高文才杀开的通道,朝着粮仓内部突进着。 粮仓失火,忙着救火的闯军士卒,连武器都没有拿。 此时,面对突袭,他们哪里还守得住,一时间,竟然被杀的大散。 同时,也有一些见机不妙的闯军士卒,冲入了居所内,抱出一摞摞武器,开始分发起来。 …… 围墙倒下的硝烟已经散尽。 而粮仓的火焰也飙起了一丈多高,将夜空染红了半边天。 粮仓周边,明军已经冲入了闯军之中,正搅在了一起。 弓手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不敢再放箭了。 负责掌控全局的王国兴,看得真真切切,当即下令让无法放箭的弓手,对着闯军营帐,进行直射。 …… 李若圭带着人,将力士保送到了粮垛之间。 却见,那力士快速的从桶里捞出一个布包,塞进了没有点燃的粮垛下。 “同知,看好了周边,别让人干扰我。 还有,这里火大,温度高,要不了几个呼吸,这些鬼火就会点燃了,让兄弟们都小心点!” 李若圭挥起大刀,将一个藏在粮垛阴影下的闯军士卒砍翻,嘴里回道: “你小子放心就是,今日本同知亲自守卫你,你回去后,可以和婆娘吹牛逼了!” 力士这鬼火耗子的手段,那是家传绝学。 对于如何放火烧粮,自然也是有传承的。 他不盲目的塞布包。 这里有几百个粮垛呢! 仓促之间,哪里塞的完? 力士根据风向,将白磷包全部塞在了上风头的粮垛内,然后隔三差五的,又寻找了一些粮垛,将白磷塞了进去。 此时,火焰已经飙到了树梢,炙热的高温,将周围的粮垛都给点燃了。 …… 青云驿。 西方红了半边天,虽然因为大山的阻挡,喊杀声传不到驿站这边。 然而,经验丰富的闯将,第一时间就猜到是粮草失火了。 因为前几天才发生了一次失火事件,是以,那闯军将领还以为只是寻常走水。 他当即点齐手下,带着木桶,就朝码头奔去。 …… 山谷边,张罗辅部刚刚解决了一场小战斗。 几十个打着火把的闯军士卒,想要给青云驿传信。 虽然他们已经被都尉告诫一番,然而听着身后粮仓处的喊杀声,一行人慌了手脚。 漆黑的山道,若想快点将遇袭的消息送达,必须要点燃火把,给马匹照亮脚下道路,才好快速赶路。 哨总一声令下,闯军点亮了火把,直冲青云驿而去。 却不知道,在漆黑的夜晚,手持火把的他们,宛若明珠一般诱人。 埋伏在山谷两侧的明军一波箭雨…… 几十个传信的闯军,就变成了血葫芦。 看着躺在山谷里,还在抽搐的几十具死尸,张罗辅眼珠一转,当即唤来心腹,窃窃私语一番。 …… 第182章 我抹自己一脸血,安能辨我是何人 青云驿外,出现了一条火龙,正朝着码头方向快速冲来。 赫然是青云驿城外的闯军,眼见粮仓起火,已经赶来救援了。 等他们走到山谷前,山道里,忽然冲来一行打着火把的骑兵。 将军刚要让人戒备,就听到前方冲来的士卒大喊道: “将爷,是我啊!” 那人一边喊,还一边将火把凑近了自己的脸,好让人看清。 将军仔细看去,只见来人浑身血迹斑斑,满脸都是鲜血。 急切间,哪里还看得清是谁? 他正在愣神,却听为首那小将大呼道: “将爷,将爷,不好了,不好了!” 来人马不停蹄,直接冲了过来。 士卒们更是齐齐呐喊道: “将爷,白日的那些船夫,是明军假扮的,他们正在冲杀粮仓,要放火烧了粮草呢!” 猛然听闻不是走水,而是明军夜袭焚烧粮草,将军心中大惊。 什么? 本将中了明军奸计? 我滴个天啊,粮仓不会有事吧? 一时之间,闯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当即大吼道: “你们在前方带路,待本将灭了那些狗官!” 说完之后,更是大声下令让军卒丢下了救火的工具,抽出武器,就朝着山谷冲去。 只要过了这条山谷,前方就是粮仓营地。 粮草可是大事,一旦有失,侯爷非活剥了他不可! 更操蛋的是——这群人还是被自己放进来的! 袁宗第当初让他做粮草官,看守粮草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 一定要严控码头,不可放了商队进来,以免为人所趁…… 他倒好,为了些许银子,竟然…… 闯将心急如焚! 正在此时,前方赶来报信的小将急切道: “将爷,小的们马不行了,跑不动了。 我们让开官道,将爷快去!” 前方的几十号人马,呼啦啦,将马匹驱赶到了官道边,让开了大道。 将军看得是暗暗点头。 这小子可以啊! 正当两方人马聚头的一瞬间,来人再次惊呼道: “对了将爷,小的们刚刚在入口处遇到了阻拦的明军。 小的一番冲杀,冲散了他们! 尸体都还来不及挪开呢,将爷要小心脚下,可别绊倒了。” 将军眉头一挑,吓得出了一身大汗。 若不是这些赶来报信的士卒,他这样直愣愣冲过去,还不是要中了人家的圈套! 他扭头看了看,只见这些人个个身上都是鲜血淋漓,人人都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足见刚才的厮杀有多么激烈! 这是一群好手下啊! 他微微抽了抽鼻子,果然,顺着山谷传来的风中,隐约带着一股血腥味。 当即,将军微微颔首,许诺道: “等赶走了明狗,本将许你们一身披挂!” …… 闯军快马加鞭,漆黑的夜幕下,反倒是纵马奔驰。 不多时,他们已经到了刚才交战的地方。 只见凌乱的山道上,到处都是死尸,血腥味刺鼻,端得是惨烈的很。 将军对刚才赶来报信的士卒,更加满意了。 他扭头看了看,只见那群士卒,因为让开了道路,是以,此时落在了大军的后面。 然而,刚刚大战一番的他们,竟然没有掉队! “嗯!” 闯将扶须暗赞: 这小子如此懂的轻重缓急,是一个适合栽培的好苗子! 将军打定了心思,只要赶走这群明军,就给他加加担子。 身处大顺,将军自然明白一个忠心手下的作用有多大! 想当初,皇帝他老人家,商洛山大败,身边只剩下18骑手下…… 若不是这18人都忠心耿耿,此时哪有永昌皇帝的天下哟! …… 却不知道,落在闯军后方的几十号士卒,眼神亮的就像是饿狼一般! 山谷狭窄,西方一侧又靠近江面,因此,常年吹的都是东风。 他们刚刚在山谷里杀了几十号闯军,血腥味浓的刺鼻。 急切之间,哪里掩盖的住? 若是不麻痹了闯将,岂能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 将军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两侧山坡上,传来了一声大喝: “兄弟们,放箭!” “咻咻咻!” 箭矢宛如雨下,朝着闯军扑来。 崎岖的山道上,战马跑不起来的闯军,就像是活靶子。 一百五十枚箭矢,竟然足足射倒了上百人! 这命中率,简直高到了极致! 闯将胳膊上也中了一箭,他咬牙砍断箭杆,大吼道:“兄弟们,给我冲过去!” 说完,他不顾道路险峻,竟然猛然一拍战马屁股,生生将速度提了起来。 身后,闯军士卒纷纷举起小圆盾,护住了一侧,闷头直冲。 “哐!” 一声锣响。 却听山头再次传来了大喝: “断路!” 伴随着铜锣声响,只听咔嚓一声,一棵长在官道边的大树,倒在了官道上。 繁盛的枝丫,将道路彻底堵死! 闯将脸色大变 ,正要下令让人砍断树枝,挪开大树,就听到一阵闷雷传来。 “咚咚咚!” 巨石砸在山坡上的声响,宛若打雷。 “轰轰轰!” 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头,被山坡上的明军撬下,砸进了闯军人群里! 猝不及防来不及让开的几十个士卒,被砸成了肉酱…… 巨石摞在官道上,彻底堵死了前进的道路。 明军弓手射个不停。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足足有三波箭雨落下,带走了近三百名闯军。 两侧的山坡实在是太陡峭了,有闯军想要冲上去,与明军近战,却无一不被射成了筛子…… 闯将咬紧牙关,抬头西望,只见粮仓处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 火舌飙到了树梢上! 在这通天大火下,看守粮仓的士卒早已乱了套,被人一边倒的屠杀着。 哪怕是身处两里之外,都可以看出守军已经开始颓败…… “唉!” 闯将发出了一声叹息。 此地距离粮仓只有两里路了。 然而,近在咫尺的地方,却成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闯将咬紧了牙关。 咯咯吱吱作响。 此时,他想冲出去,道路被断; 士卒们想反击,在占据了地利之便的明军面前,就像是活靶子。 他一挥手,不顾受伤的胳膊血流不止,大吼道: “退回去,返回驿城!返回驿城!” 第183章 直娘贼,我乃保定同知邵宗元 粮仓那边败局已定,他无能为力了! 若是继续坚持下去,等到明军围攻粮仓的士卒腾出手来,他就会被人包了饺子! 为今之计,还是先自保为妙。 闯将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闯军艰难的调转马匹,想要原路退回。 哪知道手持火把的他们,拥挤在官道上,宛若黑夜里的一盏明灯…… 明军的每一根箭矢,几乎都不走空…… 闯将只得下达了丢弃火把的命令。 谁曾想,山坡上,明军将领张罗辅的大吼,也跟着传来: “点火!每队什长,放火箭照明! 兄弟们,瞄准了再射!” 伴随着张罗辅的吼声,山坡上点起了一根根火把。 每十名弓手中,都有一人先射出了火箭。 落在地上的火箭,还能燃烧一段时间,光芒虽然微弱,却也足以照亮人影了。 尤其是当弓手以小队为单位的时候,直射的命中率又增加了一分。 箭雨一波接一波,宛若瓢泼大雨一般连绵不绝。 一个个闯军士卒,被射倒在地。 将军想要隐藏在黑暗中的计划,破产了。 闯将脸色剧变。 来的时候,他以为只是寻常失火,又是黑夜,士卒们早已休息。 很多军卒连盔甲都没有穿,随手拿了救火的工具,就跑来了。 有些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拿,更何况是弓手…… 满打满算,他手下不过只有百十个弓手罢了。 这些人,刚刚才对着山头反击,就被射倒在地,此时还在还击的弓手,连二十个都没有了。 至于火枪兵…… 因为火药易燃,他们又是要去救火…… 哪有人敢带这玩意? 火枪手比弓手还不如,大都是端着木盆,提着木桶…… 此时,他们挥舞着木盆木桶左支右挡,死伤惨重。 …… 闯将一张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这是气的! “冲过去,都加快了速度,给我冲回去!” 闯将嘶吼连连。 丢了粮草而已…… 他多求求侯爷,还有活命的机会! 无非是被打一顿军棍,一撸到底,从小兵做起而已。 至于改换门庭? 闯将想也不敢想! 这深更半夜的,他想要投降,怕是明军都不会收他! 为什么自古以来,将领们都喜欢夜袭? 漆黑的夜晚,你分不清我、我分不清你。 夜袭就意味着为了保命,士卒只能杀死一切敌人。 不接受投降,也无法接受投降。 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人家直接给你一刀,哪有人管哟! 夜袭作战,只要能够打散了敌军的编制,往往代表的就是敌军会自相残杀至天明。 甚至一夜之间,几十万大军彻底消散,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在二战后,兔子一场少量兵力的夜袭,打溃了几万大军的事,也屡见不鲜。 这事,秃子最有发言权。 …… 闯将想要冲回青云驿,哪知道,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听到后阵传来一声大喝: “直娘贼! 我乃保定同知邵宗元,贼寇看刀!” 扮作报信闯军的邵宗元,带着五十个明军,冲着刚刚后阵变前阵的闯军,挥刀就砍。 …… 邵宗元是徐州府砀山人,任保定府同知,是知府何复的副手。 当时,何复刚刚调任保定知府,邵宗元代理知府事宜,官印都在邵宗元手中。 何复抢在闯军之前入了城,他说自己要誓死卫国,让邵宗元继续拿着官印。 之后李建泰想要入城,邵宗元站在城头怒骂不止。 历史上的他,李建泰先写了投降书,想要将全城献给闯军,李建泰秘密找到了邵宗元。 邵宗元死活不肯用印,坚持到方正化赶来,才阻止了此事。 后来,李建泰让人打开城门,城破后,邵宗元抱着官印跳下城头。 谁知城外死尸太多,他自尽不成。 闯军上来抢夺官印,邵宗元死不放手,被捅十几刀后遇害。 至死,官印依旧牢牢抱在怀里! 闯军只得掰断了他的手指,才抢走了官印。 邵宗元、何复墓。这是当时保定残存的百姓,给战死的明军将领掩埋的,埋葬在一起的很可能还有当时的一众将校 朱由检改变历史后,他组织百姓撤退,带着守城时被大火烧伤的何复,来到了南阳。 这也是一个狠人! …… 邵宗元一声大喝,吓得当面的闯军士卒一楞。 伴随着朱由检的卖力宣传,保定诸将的威名,已经传遍了华夏! 眼见闯军愣神。 趁着这个时机,邵宗元糅身直上,一介半道出家的文臣,竟然使着十几斤重的大刀,当先砍翻了三人。 身后的五十名士卒,眼见主将都如此英勇,当即纷纷爆发出了十二分的战力。 “杀啊!” 士卒们大声呐喊,长刀使得宛若泼水一般,刚刚转过头的闯军,生生被砍倒了几十人。 死尸、死马,堵塞了半条官道。 邵宗元也不反冲,自顾自的指挥着五十名士卒,排成三列横阵,依次前进或后退,砍翻了一个又一个反冲的闯军。 邵宗元明白,他只要堵死了峡谷的出口,胜利必将属于他们! 在邵宗元的誓死守卫下,五十士卒,竟然牢牢的守住了山道出口。 闯军冲了几次,都无法冲出去…… 而邵宗元带来的五十名士卒,已经人人带伤。 就算邵宗元自己,也中了两刀。 他咬着牙,不顾自己血流如注,大声呼喊连连。 被邵宗元感染的士卒,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牢牢地守住了出口。 …… 前路被断,后路被堵,闯将顿时大急,急忙在亲卫的掩护下,朝着山谷的东方冲去。 他就不相信了,拼着自己的亲兵,还能冲不过区区五十人的堵截了! …… 山谷里,张罗辅借着地利之便,以区区两百人,反包围了两千闯军。 他不但完成了自己立下的堵住来援之敌的军令状,更是隐隐有了全歼敌军的大功。 而码头边。 王国兴也即将完成了一桩,足以载入史册的煌煌大胜。 他借助锦衣卫那神鬼莫测的手段,焚烧粮草,扰乱三千闯军之后,竟然凭借一千多人,杀得粮仓附近遍地都是死尸。 闯军为了守卫粮草,拆毁了附近民居,修建而起的粮仓大院,反倒是成为了他们被人全歼的坟墓。 火焰,染红了半边天。 厮杀声,吓得周围的百姓栓死了房门,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第184章 惺惺相惜的两人 王国兴让弓手守在了被推倒的围墙和营门处,只要有人冲出,只管射死。 而他自己,则带着亲卫,加入了混战中。 此时,粮仓的火,大的已经无法靠近了。 火焰照亮了周围,一里方圆都宛若白天一般。 无路可逃的闯军,在粮草被毁,都尉不知道被谁杀死之后,纷纷跪地请降。 看着被捆住了双手,驱赶到一边的降卒,王国兴哀叹一声: 上百万石粮食啊,就这样毁于一旦…… 可惜归可惜,王国兴也明白,若不是当初焚烧粮草,打乱了闯军的阵脚,他想要全歼闯军,那是痴人说梦! 要知道,他们最开始制定的战略,只是焚了粮草而已。 却不想,先用鬼火耗子给粮仓搞失火,调动了闯军之后,效果竟然这么好…… …… “李同知,速速带人增援邵同知!” 王国兴听着山谷方向传来的喊杀声,急切下令道。 李若圭也不矫情,当即点了五百军卒,朝着山谷而去。 有李若圭的加入,形势更加对闯军不利了。 眼见一个个大好儿郎战死,闯将脸色大变。 他白天才收了明军的银钱,晚上就有了这样的大败! 此时,就算他想要投降,人家也不会容他啊! 身为一个将领,闯将深知这一切有多么可怕! 看着自己身边仅剩的几百个手下,闯将长笑一声: “哈哈哈哈!” “今日我命丧于此,委实乃某自己该死!” 吼声未歇,闯将横刀自刎而死…… 闯将一死,剩余的闯军顿时无心再战,纷纷丢下武器,跪地请降。 …… 青云驿。 守关掌旅吴大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你说啥?” “这怎么可能!” 吴大雄满脸的不敢置信: “五千人啊,这是五千人啊,你告诉我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全完了?” 刚刚被吊上城头的闯军士卒,满脸的苦涩。 他是最早被派往军营求援的几十名闯军之一。 张罗辅在山谷发起伏击的时候,他因为闹肚子,正好落了后。 当亲眼见到几十个兄弟都被一波箭雨带走之后,他吓得急忙拉住战马,捅死在了路沟里。 然后悄悄潜上山头,想要绕道。 哪知道,就是这一绕,让他看清楚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明军伏击了信使之后,张罗辅当即让五十名手下穿上了闯军的衣衫,赶往青云驿方向报信。 而张罗辅则带着剩下的明军,爬上半山腰,隐藏起来。 当时,他和明军只有区区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近的,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明军的呼吸声! 他不敢声张,只能趴在地上,慢慢朝前爬。 闯将被堵在山谷,他见到了! 邵宗元断了闯军归途,他见到了! 闯将自刎,他一样见到了! …… “草!眼看将军被人埋伏,你也不出声提醒! 还说你怕,我爬你妈! 你他娘的丢个石头下去,将军也能跑出来! 狗日的,孬种! 你咋不去死!” 吴大雄大怒,一脚将这士卒踢了一个翻滚。 士卒吐出了一口血,嚎啕大哭道: “都尉,我不敢出声啊!” “他们就在我脚下不远处,刀子的反光,我看的一清二楚。 别说提醒将军了,哪怕是我放个屁,我也回不来了啊!” “狗日的,去死吧!”吴大雄怒极,抽出腰刀,猛然一挥! “咔嚓!” “草拟娘! 你怕死是不,老子先砍了你的狗头,送你去死!” 刀光闪烁,一颗大好人头滚落在地。 士卒满是鼻涕眼泪的脸,定格了…… “都尉,我们怎么办?” 吴大雄处死了胆小的士卒,身边的亲卫忍不住了。 李自成早在襄阳建制的时候,就将军队分为负责野战、攻城的五大营,以及担任地方城池防守、重要关隘防守的地方部队。 按照李自成的划分,他们只是二线辅兵…… 说是二线,实际上明白人都知道,这就是三线的老弱病残。 五营内部,一样分为能够攻城拔寨的先锋精锐,和守护城池、随军冲锋的二线炮灰。 这些人,名为守关部队,不过是李自成为了安抚他们,给他们一碗饭吃罢了。 当然,再差一点的,都被派去当屯田兵了…… 眼见明军来势汹汹,动手就灭了右营守粮的五千精兵。 这些地方守备部队,怕了! 尼玛,实力不对称啊! 吴大雄脸色变换不定。 亲卫催促道: “将军当速做打算啊!若是迟了…… 那些明军已经灭了绵候的五千精锐,下一步必然是来攻打咱们啊!” 青云驿近在咫尺,又处在商南、武关之间,这两地都是大城,驻扎的士兵各有数千人。 明人只要不傻,必然要夺了关城防御的。 一旦明人来攻,他们就跑不掉了…… 吴大雄一咬牙:“带上全军,跟我撤!” “撤?” 亲卫瞪大了眼睛:“将军,咱们撤到哪里去?” 吴大雄指了指北方:“去武关!” “前些时日,后营制将军亳侯李过,刚刚派遣几千士卒,从咱们这朝武关而去,咱们赶紧去找塔将军,说明情况。” “塔将军的手中,还有五千精锐,若是能够将那一群后营士卒追回来。 咱们就还有一万大军,未必不能赶走了明军!” 吴大雄叹息一声: “这条古道太重要了! 虽然丢了粮草,但是咱们不是主责。 只要能够赶走明军,重新夺回关隘,绵候就不但不会责怪咱们丢弃粮草的罪责,甚至还会给咱们记上一功!” 吴大雄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条联络关中和中原的唯二通道之一,才是真正最值钱的东西! 只要道路在手,些许粮草,根本就不算什么! …… 山谷。 张罗辅找到了邵宗元。 “老邵头,怎样,还能挺住吗?” 张罗辅与邵宗元早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死守保定的时候,双方的表现都深深的打动了两人。 年龄算得上是张罗辅父亲辈的邵同知,在张罗辅的眼中,就是一个脾气又臭又硬的老犟筋。 而张罗辅那一出神入化的箭术,和张家破家为国的豪迈,也打动了这位老学究。 第185章 邵宗元的破城计,商於在手 国之豪杰,会彼此惺惺相惜。 英雄的兄弟,都是英雄! 奸佞只能和硕鼠成党朋…… 因此,两人反倒是成为了忘年交。 毕竟,生死关头的交情,远不是那些纠结“党朋故友”,只为鲸吞国家的蛀虫可比的。 “咳咳!” 邵宗元吐出了一口淤血,刚才有个手持狼牙棒的闯军,一棒子给他扫翻在地,内腑受了点伤。 他用完好的右手,指了指自己裹成了粽子的身子: “良卿啊,你看我这老骨头咋样? 咱早就给你说了,也就是老子年纪不饶人,提不动刀子了。 不是我给你吹,就算再来一次,老子也站得住!” 邵宗元疼的脸皮颤动个不停、嘴角抽搐、怒眉竖起,还在夸下海口。 “行了行了!” 张罗辅一巴掌拍在邵宗元肩膀上,打得邵宗元刚刚止住了的血,又渗了出来。 疼的邵宗元龇牙咧嘴的,忍不住嗷呜了一声。 听到邵宗元虽然惨嚎,中气却很足。 张罗辅眼中喜悦之色闪烁,知道这厮死不了。 当下,他心里欢喜,嘴上却是不饶人: “你这把老骨头就别卖弄了,要我说,打仗就是咱们武夫的事,你这书生,搁后头奶孩子得了。” 听到张罗辅笑自己是个娘们,邵宗元当即大怒。 须发怒张的他刚要反驳,哪知道又牵引到了伤势,疼的他止不住呻吟了一声。 “好了,好了,别嗷呜了,咱知道你死不了!” 张罗辅嘴里憋着笑,见到老友无事,心头顿时轻松不少。 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番,见邵宗元身上伤势虽然可怕,然而大都是皮外伤。 抓起邵宗元的手,给他把了脉,见这厮脉搏有力,显然吐出了淤血,内伤已经无碍了。 张罗辅开口道: “老邵头,回去后搞点烈酒,洗洗伤口,这样好得快。” 他站起身子,揶揄一句: “当然,你要是个娘们,怕疼,就当咱没说!” 张罗辅嘴上不饶人,邵宗元的心底,却生出了浓浓的感动。 他自然明白,这治伤的手法,怕是张家这样的武将家族的不传之秘了。 张罗辅能够堂而皇之的讲出来,这是真的拿他当兄弟看啊。 邵宗元刚要说谢,就被张罗辅的话给打断了。 “轻伤的兄弟,出来几个,送邵同知去码头,都小心点,别给摔了。 老邵头跟个婆娘一般,可经不得你们这一群棒大小子的蹂躏了!” 一众士卒憋着笑,看着气的瞪眼睛吹胡子的邵宗元,忍俊不禁。 邵宗元正要挖苦张罗辅两句,猛然听出了张罗辅话语里的不对劲。 他急道: “良卿,你这是要去夺了青云驿?” 张罗辅点头:“陛下的意思是夺取一个关隘,逼袁宗第离开。” 他叹息一声:“两位牛将军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但是,不管他们得手没有,这关隘,是必须要拿下的!” 张家变卖了家产,不就是为了大明天下嘛! 而今陛下已经无恙,所作所为皆不输太祖、成祖两位开国君主,他张罗辅此时不舍身为国,岂不是辜负了二哥的决定。 这青云驿,他打定了! 张罗辅已经将完好的四百多号士卒集合起来了,他看向一边的李若圭: “李同知,可敢与罗辅一起疯一把?” 李若圭哈哈大笑:“不就是一个驿城么,若圭有何不敢!” 两人说话的当口,邵宗元已经想好了一个计策,他开口道: “为了陛下的大计,这个险老夫以为还是可以冒一冒的。” 张罗辅嘿嘿一笑:“咱就知道老邵头你也不是一个守成的主,咱决定去诈了青云驿,老邵头,你说咱的这个计谋咋样?” “咋样个屁!”邵宗元大惊,急忙怒骂一句。 张罗辅一楞,啥意思? 邵宗元急道: “大战至今,已经接近两个时辰,纵然咱们堵死了山谷,却也不能大意。 时间太久了,只要有一个士卒翻过了这群山,诈城就是死路一条!” 张罗辅看了看李若圭,两人都懵逼了。 换上敌军衣衫,趁乱诈城,不是常有的操作吗? 为何不就行咧? 他还准备换上闯军的衣服,再诈一座青云驿呢! 听邵宗元这么说,怕是不成了。 李若圭皱眉:“若是强攻,我们这四百来人,怕是不行!” 他是从粮仓那边赶来支援的,自然明白王国兴也已经抽不出人手了。 以四百彻夜未眠,又大战一个多时辰的疲兵,去强攻一座关城…… 十成十是要丢盔弃甲啊! 眼见两人傻眼,邵宗元哈哈一笑: “混不进去,那就光明正大的进去!” “啥意思?” 张罗辅愣住了。 比起玩脑子,他是差了自家二哥很多,自然也不如邵宗元。 李若圭也愣住了。 他是锦衣卫的出身,要他刺探情报、搜寻官员罪证、拷打逼迫,他是老手。 这打仗,他不擅长啊! 邵宗元跟张罗辅同事许久,自然明白这人就是一个猛将,使计谋,张罗辅不行。 至于李若圭…… 他哥哥李若链,若是在此,反倒是有几分能力。 李若圭算了,年纪太小,不够老辣啊! 邵宗元也不卖关子,解释道: “你们这一去,只管故布疑阵,多立火把,以势压迫闯军即可,我打包票青云驿会兵不血刃而下。” “能成吗?” 张罗辅有些担忧,万一动了手,那不是啥都被看穿了。 “闯军五千人马,被咱们两个时辰不到,就全歼了。 这样的形势下,守关闯军不敢与你们交手。 只要你装的像一点,守关的闯军,就只有献关和弃关两条路!” …… 张罗辅、李若圭赶到青云驿城外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却见城门大开,城头上一个闯军士卒都看不到。 “张兄稍待,让我试试虚实!” 李若圭生怕有诈,派遣小股士卒进入城内查探。 一炷香之后,士卒返回报信说: “同知、张将军,城内军营空落落的,小的们冲入了县衙,也没有找到人。 小的查看了四门,发现四门大开,北门一带,有大量的驮马粪便,看样子,闯军应该是朝武关跑了。” 第186章 塔天宝筹兵记 张罗辅眼睛蓦地瞪大了: “沃日,真的被老邵头给说中了?” 李若圭瞥了张罗辅一眼。 忍不住满头黑线。 这厮好赖也是书香世家,自己更是武进士。 怎的这话语如此粗俗? 不过…… 这脾气,我喜欢! …… 武关。 塔天宝听了吴大雄的话,惊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你,你……” 他手指吴大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你说甚?青云驿被夺了?粮草被焚了?五千守军也全没了?” 吴大雄苦涩的点头: “塔将军,快拿个计策,小的离开的时候,明军衔尾追击小的,若不是我依仗地利之便,打了明军两个小埋伏,遏制了明军嚣张的势头。 此时,怕是明军已经追到了武关城下了啊!” 吴大雄不敢说自己丢弃了青云驿,连夜逃到武关,他撒了个谎。 吴大雄的话,惊的塔天宝脸色数变。 明军到底潜进来了多少人? 对于吴大雄的话,塔天宝只信了一半。 这厮说自己如何英勇,如何阻击明军,自然是为了洗脱罪责的谎言。 对于他说的明军两个时辰不到,就全歼五千大顺精兵的事情,塔天宝信了。 既然是夜袭,那最早也是子时发起,此时距离天明,不过也就区区两个多时辰罢了! …… 愁! 塔天宝揪掉了一撮头发。 身为右营大将,塔天宝自然明白,只要武关不失,他顶多被降一级处分罢了。 对他说,此时最有利的举动,就是死守武关,对于武关门口青云驿的变故,就当做不知道! 然而,他塔天宝等得起,绵候袁宗第等不起啊! 粮草被焚,绵候除了与襄阳白旺合兵一处之外,再无其他办法…… 然而…… 襄阳周边去岁爆发了蝗灾,几近颗粒无收。 就连白旺的军粮,都是需要他们提供的。 虽然襄阳存有足够白旺大军一月食用的粮草,然而,一旦袁宗第与白旺合营…… 白旺所部仅有一万五千人,而袁宗第所部,足足十来万大军! 如此一来,哪怕省吃俭用,顿顿吃粥,也撑不过半个月啊! 明皇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消与左良玉一道,做出夹击襄阳的姿态—— 到了塔天宝这个级别,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了。 他自然明白,虽然左良玉与明皇同床异梦,然而,明皇只消用荆襄沃野诱惑左良玉。 这位拥兵自重的左大将军,必然会配合明皇出兵的! 袁宗第与白旺,就会眼睁睁的饿死! 外有强敌,还是明皇这样的大明正君在卧榻之侧虎视眈眈,谁敢在襄阳逼迫大户交粮? 分分钟就会被人献了城…… 塔天宝愁啊! 塔天宝六神无主,吴大雄忽然开口道: “将军,末将听闻二位牛将军还有小五千人马,何不邀请他们共襄大事呢?” “牛成虎、牛万才?” 塔天宝一楞。 前些时日牛万才、牛成虎带着李过的命令,借道商於,要去关中,随行可是带着好些箱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两人跟在明皇后面打秋风,抢到的金银。 从南阳北上,只有方城垭口、商於古道这两条路! 明皇派人占了裕州、叶县的事情,塔天宝也听说了。 垭口,他们过不去! 两人想将抢来的银子带回去,就只有走商於,绕道关中这一条路了。 塔天宝看得眼热的很! 他想从这两人手里扣点钱财,因此故意将两人晾在了武关。 此时看来,这可真的是一手妙棋啊! 当即,塔天宝不再迟疑,立刻命亲卫将领,去城内寻来牛成虎、牛万才。 且说这牛成虎、牛万才两人。 自从被冷置在武关之后,两人竭力避免与塔天宝见面,只想苟在武关,好寻个机会,乘机夺了城。 是以,塔天宝想要敲诈银钱,才放两人出关。 而牛成虎两人则是乐得糊涂,就此在武关驻扎下来。 塔天宝亲卫的传信,两人吃了一惊。 啥? 咱哥两个还毫无头绪的时候,王国兴、张罗辅这一队不但焚烧了粮草,还拿下了青云驿?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来的时候,两人可是夸下海口,定要拿下一处关隘的…… 牛万才挑挑眉角,打定了从来人嘴里多套一点情报的主意。 …… 当送上两枚五十两重的金元宝之后,亲卫将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 牛万才、牛成虎两人大惊。 沃日,这泼天大功,竟然被他们那一队全抢了?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若想分得一杯羹,唯有夺下武关这个商於重地! 亲卫说了塔天宝想要邀请两人反攻青云驿的事情…… 听到塔天宝竟然要“与虎谋皮”,牛成虎愣住了。 牛万才也一楞,他眼珠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他对那亲卫说道: “还请告知塔将军,我二人虽然暂归后营亳侯节制,然则也是大顺良将,既然塔将军有难,我二人义不容辞!” 亲卫大喜,正待代替自家将军感谢几句。 就听到牛万才继续道: “你且先回去,告知塔将军,待我二人换了铠甲,自会前往共襄夺回青云驿的大事!” 亲卫乐呵呵的去了。 直到塔天宝亲卫走远后,牛万才拉着牛成虎窃窃私语起来。 …… 华灯初上。 牛成虎和牛万才带着一百精壮护卫,朝武关县衙而去。 随行的护卫,腰间都带着好几个竹筒。 就仿佛多带了几个水囊一般…… 塔天宝度日如年,自从中午接到了青云驿失守的消息,他已经来回渡步几个时辰了。 听闻两位牛将军联袂而来,塔天宝急忙出门相迎。 “两位牛兄啊,小弟真是望眼欲穿呐!” 塔天宝一手一个,把着二牛的胳膊,就朝衙门走去。 一百随行亲卫正要跟上,却见一个闯军小将伸手阻拦道: “兄弟们且慢!” 塔天宝的亲卫伸手欲要拦下牛成虎二人的护卫。 二牛带来的亲卫队长不干了,瞪着牛蛋大的双眼,伸手按在了刀柄上: “兄弟这是作甚?” 塔天宝扭头,瞪了自己亲卫队长一眼: “塔扈,你干啥咧,还不快请小兄弟们进来!” 第187章 塔天宝筹兵记(完) 形势比人强! 早上的时候,他还稳坐钓鱼台,将牛成虎两人晾在城内。 转眼间,就需要仰仗人家了! 这时候,得罪人家的亲卫,划不来! 被自家将军瞪了一眼,塔扈挠挠头,憨厚的双手抱起,做了个揖: “兄弟们别怪,小弟也是例行行事,请!” 随行的亲卫队长,也抱拳还礼:“无事,无事。” 一行人,跟在牛成虎两人的身后,进了县衙内。 这一切,牛成虎两人只是笑而不语。 然而,一颗心却是提了起来。 虽然他们做足了准备,甚至带上手榴弹! 然而,一旦在塔天宝的地盘上动手,吃亏的只会是两人! 不过,好在塔天宝退缩了。 当然,塔天宝也不是完全就放心两人——闯军内部的倾轧,不比明廷少多少。 一旦二牛乘机暴起,控制住他,夺了武关,抢了他们右营的基业,那就全完了! 熟知闯军内部情况的塔天宝,自然明白——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塔天宝表面放二牛的亲卫进了县衙,暗地里却在二堂埋伏了两百刀斧手。 只要二牛敢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他就会丢杯为号,直接将两人乱刀砍死! …… 这些勾当,牛万才出身自革左五营,素来与李自成不是一个派系,他自然是知道的。 当场暴起,挟持塔天宝,夺下武关的事,他也不敢干啊! 人家塔天宝岂能不防着这一点? …… 一番客套之后,双方分宾主坐下。 酒过三巡,塔天宝说明了缘由: “二位哥哥,小弟实在是逼不得已,还请二位好哥哥看在咱们同处大顺,都是陛下臣子的份上,帮小弟一把!” 牛万才故作沉吟一番,这才迟疑道: “塔将军,非是愚兄不愿,而是……” 塔天宝眼见牛万才话里有话,急忙许诺道: “二位哥哥但有任何要求,只管提出来便是,我代我家将军,先许诺二位哥哥了!” 牛万才看了牛成虎一眼,牛成虎顿时会意,笑道: “塔将军说的哪里话,你我同属一门,自该携手与共,只是,我军长途跋涉,乃是疲兵。 大明新夺了青云驿,士气正虹。 愚兄怕手下拉稀打摆子,非但不能为塔将军臂助,反而会坏了塔将军的大计啊!” 塔天宝眼睛一亮。 你妹哟! 不就是想要好处么,说的这么文雅干啥? 害的老子提心吊胆好久。 他心中大定,脸上却依旧一片纠结: “不瞒二位哥哥,小弟虽然坐镇武关,日收颇多。 然而,襄阳白旺白将军属地税收不足,我右营所得,大多都支援白将军了。 小弟纵然感激二位哥哥……”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三碗酒水,一饮而尽: “小弟多有得罪了,先自罚三杯!” 他伸出了一个巴掌,翻来覆去一遍。 开口道:“十万之数,乃是小弟能拿出来的极限!” 塔天宝长揖及地:“还请二位哥哥多多海涵,帮兄弟这一把!” “我塔天宝感激不尽,今后但有用得到塔天宝的地方,二位哥哥只管开口!” 当然,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给两人一个台阶下。 毕竟明说十万两请两人出手,双方脸上都不好看。 再说了 ,他只是说让两人有困难开口,又没说自己一定会帮助两人! 买卖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好…… 钱货两讫,才是王道。 牛万才和牛成虎嘀咕一番,装着商量了一阵的样子。 一盏茶之后,牛万才才笑道: “大兄弟哪里话,咱们都是陛下面前听差的,为陛下效劳,自是份内之事。” 塔天宝大喜,急忙冲身边一个亲卫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不多时,抬出来十口箱子,亲卫随手掀开。 只见里面全是摆的整整齐齐的白银。 牛万才一摆手。 出来二十名士卒,不动声色的抬着银子退下了。 塔天宝正要说让两人出兵三千,跟着自己一起,走陆路直攻青云驿,将明军赶出去。 谁知道,牛成虎竟然抢先道: “塔将军,本将以为从武关赶往青云驿,有水路陆路二途。 不若你我分开,合击明军,到时候,塔将军先从陆路进攻,将明军吸引在青云驿。 然后本将从水路抢滩,抄了明狗的后路! 如此,可以一战而定也!” 塔天宝一楞。 转而大怒: 你妹! 你收了银子,还想走另一条道路,万一你不干活咋办? 然而,此时银子人家已经抬走,他要不回来了。 又确实需要二牛的兵力…… 塔天宝迟疑一阵,找了个理由: “若是二位哥哥顺流而下,要比小弟先一步到达青云驿,到时候必然暴露…… 如此,坐失战机啊!” 牛万才哈哈一笑: “塔将军,那便如此好了—— 塔将军拨付给我二人一些运兵船,我们混作商贾,先一步赶到青云驿码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塔天宝瞪大了眼睛:“牛哥哥愿意先行进攻青云驿?” 牛万才满脸无奈,摇头苦笑道: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既然塔兄弟信不过我俩,那便由我们先行发起进攻,将明狗吸引在码头区域。 到时候,塔兄弟直接攻占青云驿……” “成!” 塔天宝大喜。 这两人打了头阵,他完全可以放心了。 若是两人收了银子不出力,他只管坐山观虎斗就好。 若是两人真的将明军吸引到了青云驿码头…… 那他收复青云驿,赶走明军,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牛成虎站起身子,故作满脸无奈,道: “塔兄弟,非是愚兄不相信兄弟,而是战场无眼,一旦我二人失败,退回武关时万一进不了城……” “噗噗!” 塔天宝将胸脯拍的震天响:“这一点两位哥哥完全可以放心,塔某以性命担保,定不会做出如此过河拆桥之事!” “塔兄弟,你听哥哥说完!” 牛成虎打断了塔天宝的承诺,他缓缓道: “你看这样可好,我们留下两个百人队,呆在一个城门处……” 塔天宝脸色变了! 牛成虎急忙笑道: “当然,城门还是由塔兄弟的兵守着,我的人只要呆在城头就行……” 第188章 沃日,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叛变了? 牛成虎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三人听得到的音量道: “毕竟,万一败了,有个人将我哥俩拉进来就行……” 塔天宝一楞。 尼玛,手下的兄弟都可以全丢了,你俩也是人才!! 塔天宝心中暗暗鄙夷两人一番,嘴上却是呵呵笑道: “哥哥说的哪里话,兄长有此请求,小弟岂敢不从!” 塔天宝答应的爽朗,实则,还是没有答应让两人的兵马,单独守住一个城门的事情…… 让他们上城头而已,两百兵丁,能干出什么事呢? 大不了——老子在这个城门处放五百大兵! 区区两百人,还能翻天了? …… 双方谈妥了出兵的顺序,然后又约定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 水陆并进,直抵青云驿! 次日一大早,大军就吃完了早饭,又带上三日干粮。 武关城门大开,一行行军卒出了城外。 双方在城门口分开,塔天宝带着四千大军,顺着陆路南下,直扑青云驿驿城而去。 而牛万才、牛成虎两人,则是在塔天宝亲信的带领下,前往丹江水道。 因为青云驿处,明军与闯军大战的原因,得到了消息的船商,纷纷停靠在了武关外的水道上。 历来大军交战的战场,都是禁止商贾通行的。 这些商贾,宁可多停留一段时间,也不敢冒险啊! 昨日晚上,塔天宝强行征收了上百艘船只,连夜腾空了货物,将船只交给牛成虎两人。 塔天宝并未完全放心两人,他以联络军机为名,在牛部军卒中,留下了两个百人队。 这些人明面上是联络双方,共同进攻青云驿,实则则是监军…… 等大军上了船,天色已经大亮了。 在牛成虎的安排下,塔天宝的两百人,被平均分配在百艘船只上。 船刚刚驶离了码头,这些士卒就被控制住了。 甚至,几个不合作的士兵,更是被捅死在了船头。 从武关到青云驿码头,不过只有四道山岭,三十五里道路罢了。 然而山道难行,塔天宝的大军,需要整整大半天时间,才能赶到。 (青云驿在后世的清油街,并非现今修复的那个新建筑处。) 牛成虎从丹江顺流直下,因为山势曲折,江水蜿蜒,是以,花费的时间也不短。 船队行进到了半路,牛万才对牛成虎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兄弟,全靠你了!” 牛成虎哈哈一笑:“兄弟放心,待你返回,武关已在你我手中!” 两人就此分开,牛成虎带着二十艘船只,掉头北上,朝着武关逆水行去。 而牛万才则是继续朝着青云驿码头行进着。 这一切,被绑在船舱里,堵住了嘴巴的一百多个塔天宝部士卒,看的清清楚楚。 他们瞪大了眼睛: 我日昍晶! 将军被骗了! 这两浓眉大眼的家伙叛变了! 有人呜呜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看押他们的军卒一顿猛踹,这才老实下来。 有人眼中挣扎之色闪现,扭头看看一众见怪不怪的牛部士兵,眼中光芒一闪,顿时安静下来。 …… 日头挂在了树梢,还不到日中时分,牛万才已经赶到了青云驿码头北方五里处了。 此时,先行赶往联络王国兴的士卒,已经带来了一个熟人。 却正是张罗辅。 牛万才与张罗辅,算是老交情了。 当初他跟随刘芳亮攻打保定,两人交手数次。 那时候,他们各为其主,恨不得干掉对方。 此时,两人都在明皇麾下效力,最初时还有点隔阂。 然而不得不说,两人当初的表现,都在对方心里留下了印象。 时间长了之后,这两人反倒成了好友…… 也许,这就是武将之间的惺惺相惜。 “张将军,怎地是你亲自来了?” 牛万才笑着将张罗辅拉上了大船。 张罗辅伸手锤了牛万才一把。 往日的隔阂,已经尽散。 此时,他们共同聚集在明皇身边,自然是希望明皇的地盘越来越大,两人立功越多越好! 在这个强敌环伺的险道中,两个昔日的对手,反倒是携手与共…… “牛将军啊,你这一手,差点没给我吓死,接到线报的时候,我还在纳闷,怎地你们就跟塔天宝相安无事了呢?” 张罗辅笑骂一句。 “我俩混进去,本来是打算夺了城的。” 牛万才挠挠头:“那小子防范忒严,要不是你们夺了青云驿,怕是还无法得手呢!” 张罗辅大笑: “武关乃是天下雄关,素来隔绝南北大地,今日二位牛将军计谋武关,实在是当浮一大白的幸事!” “好,这顿酒先存着,等咱们建功立业之后,咱必与张将军大醉方休!” 牛万才笑道: “现在咱们先商量商量,看看怎么阴塔天宝一把!” 两人客套几句,凑在一起,商量了起来…… …… 议定,张罗辅当即拱手离去。 牛万才的谋划甚大,还需要他回去详细布置一番! 只要这一次能够拿下塔天宝,他们就能以部分兵力防守武关,另一半横扫青云驿以南的商州等地。 若此——武关之南的商於古道,尽归陛下所有也! …… 日头正中。 码头处的明军昏昏欲睡,正在此时,忽然有一行士卒,从丹江河道边的难行滩涂处,蹿上了码头区域。 一番喊杀声后,明军仓皇退出了码头区域。 抢占码头的士卒们,吹响了号角。 在呜呜的号角声中,上百艘船只,将码头都给塞得满满当当。 一行行士卒,快速从船上跳下,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下,构建阵地。 然后一部分士卒在将吏的带领下,朝着内陆深处突进着。 闻讯从青云驿赶来的明军,与来袭的敌军在山谷入口处爆发了激烈的交战。 枪炮声数里之外清晰可闻! 这一切,都被民居内的几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当即,有农夫、猎户打扮的人,越过后山的梯田,进了苍茫大山。 …… 青云驿以北十里的一处山坳里。 塔天宝带着四千士卒,已经等了很久了。 山顶上,有人快速奔跑下来: “启禀将军,青云驿处隐隐传来枪炮声!” 第189章 牛成虎的索烟计 塔天宝大喜,止不住击掌而叹: “牛成虎、牛万才这两人,看似贪财无义,没想到倒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啊!” 吴大雄因为丢失了青云驿,生怕塔天宝处罚他,是以,塔天宝出征之后,他就跟在塔天宝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意图洗去自己的罪责。 闻言,他脸上堆满了献媚: “这还是将军的威名,若非两人怕了将军,又岂能如此尽力哟!” “哈哈!” 塔天宝用马鞭指了指吴大雄。 这个马屁,拍的他舒坦。 “话虽如此,咱们还是不能大意了,再等等!” 闯军之所以屡屡能从朝廷的围剿中脱身,靠的就是四处都埋伏了探子。 这些人,在闯军的扶持下,表面上都有各自的身份。 或是挑货物贩卖的小货郎,或是开着店铺的小商贾,或是打猎的猎户…… 商於全归大顺之后,这些探子一部分回归了大军之中,一部分却是就此安置下来。 塔天宝级别很高,自然知道青云驿附近,可是还有一些探子的。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探子们陆续而来: “将军,小的发现有打着牛字旗号的兵马,夺了明军的码头。” …… “将军,小的发现明军正在码头外的山谷处,与我军交战。” …… “将军,小的冒死出城,特为将军送来消息,明军正在增援码头方向。” …… 塔天宝大喜,亲手拿着大纛,斜指青云驿驿城方向: “儿郎们,给我冲!” 四千大军,朝着青云驿方向而去。 就在塔天宝发起冲锋的时候,牛万才与明军,正朝着天空开枪放炮呢! 枪炮声震天,而双方的士卒,虽然摆出了交战的架势,却无聊的扣起了指甲…… 几十里之外的武关。 牛成虎已经弃舟上岸,来到了武关城外。 城门楼下,塔扈正扶刀挺立。 塔天宝就怕二牛乘机夺城,特意安排自己的亲卫塔扈,亲自带着500军卒,负责监视两人留下的200士卒。 甚至,自从大军出征之后,按照塔天宝的指示,塔扈特意关闭四门,收起吊桥,不准进出。 眼见牛成虎带着几百士卒返回,塔扈脸色大变。 他扭头看去,只见牛成虎留下的两百人,也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家将军,丝毫没有乘机夺关的趋势。 塔扈这才微微放心。 “牛将军,你怎的回来了?” 塔扈趴在女墙边,探头喊道。 牛成虎一脸苦涩: “狗日的,别提了,贼他娘倒霉,老子本来是殿后的,哪知道刚走了一半,就折了一条船,水道被堵了!” 牛成虎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扯着嗓子胡扯道。 塔扈眉头一挑,暗自思索道: 怎么会这么巧? 他心中起疑,不由得仔细看去。 却见牛成虎身后的士卒,不丁不八的站着,一个个懒洋洋的样子,丝毫都没有攻城的打算。 貌似不是来夺关啊! 塔扈挑了挑眉头: 莫不是就是这么巧? 塔扈正在猜测牛成虎的来意,却听到牛成虎又开口了: “你是打开城门,让咱进去,还是让咱在这里等着塔将军和俺兄弟得胜而归?” 塔扈心中大定,看牛成虎的意思,真不是来夺关的! 他放下戒备,堆满了笑,却用手指着南方: “好叫将军知道,我家将军兵力不足,烦请牛将军前往青云驿,助我家将军一臂之力,待将军大胜归来,小的为将军摆酒庆功,可好?” 塔扈用的是商量的语气,然而,他的话语还隐隐含着威胁。 你这厮收了银子,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你要是不去,我可要给我家将军说道说道了! “呵呵!” 牛成虎冷笑。 昨晚,他和牛万才,与手下将领商量了许久,将各种情况都推演了一遍。 塔扈的这种应对,没有逃过他们的推演! 他心中明悟,却是点头道: “你说的是,本将这就去青云驿,助塔将军一臂之力……阿哈!” 正说着,牛成虎打了一个哈欠。 他在身上摸了摸,脸色忽然一变。 “那个,你们谁身上带烟了?老子想抽一口。” 牛成虎本就跟士兵们讲过这一手应对,因此,当牛成虎要烟的时候,所有人有摇头,参差不齐的说了声没有带。 牛成虎大怒: “妈的,都知道老子爱抽旱烟,还特娘的不给老子准备着!” 牛成虎的声音很大,大到城头上的塔扈听得清清楚楚。 烟叶这玩意,自从嘉靖朝传到大明来,已经快有一百年了。 甚至最早在福建漳州一带,就有种植。 这种能解乏提神的新鲜玩意,深得明人的喜爱。 最初,烟草价格极其昂贵,甚至到了一斤烟叶换一匹马的地步! 可以说,此时的烟草,乃是实打实的奢侈品! 这种能够表现自身财力的玩意,自然是奢靡士林、豪绅的最爱。 甚至一度朝堂里的京官们,都烟不离手。 这历朝历代啊,只要是传到了华夏的东西,不管它多贵,多么稀少…… 勤劳的华夏百姓们,都能将它变成烂大街一样的东西! 杨士聪《玉堂荟记》记载,明代末期,在北方种植烟草,“一亩之收,可以敌田十亩”。 在这种暴利的促使下,到了崇祯朝,烟叶已经走进千家万户。 甚至大江南北都有种植! 十二年(1639),崇祯皇帝无奈了,先后两次下达了严格的禁烟令: “敕禁私贩至论死。” “己卯,上传谕禁之,犯者论死。” 这应该是全世界范围内,第一份由皇帝发起的最严厉的禁烟令。 然而…… 士绅官吏们得了三种病: 漠视皇帝禁令、漠视朝廷规则的“漠视病”; 朝廷禁令最受影响的,就是位高权重的京官,严格执行会影响自己的仕途,朝野上下全都自私自利,不执行政策的“自私病”; 士绅连资敌、祸国的事都干得出来,而且越干官越大,自然就不怕崇祯禁令的“不怕病”! 由此三病在身,崇祯的圣旨——还不如放个臭屁! 最起码臭屁能让别人捂住鼻子闪远点! 吸烟这个习惯,上至衮衮诸公,下至黎民百姓,吸食者颇多…… …… 塔扈愣住了,牛成虎竟然在这个时候要烟? 换一个有意思的图片,兄弟们,猜猜她们在干嘛? 第190章 为何护城河前有秸秆 塔扈在发愣,却没看到旁边不远处,,两百牛部士兵听到牛成虎的话后,眼睛亮了起来。 只见一个部总(百户)模样的小将,冲着城下吼道: “将军稍待,小的这就去给您取烟袋去!” 说完,他手一挥,带着百十个手下,就朝楼梯上跑去。 速度之快,塔扈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刚想说自己在城门楼里放有烟袋,可以送给牛成虎,那厮已经带着人噔噔蹬的跑到城下了。 “牛将军,我这里有,要不先给你?” 塔扈笑了一句。 他本想送一个顺水人情,却见牛成虎脸上的笑容,竟然带着几分奸诈。 这个表情,让塔扈懵住了。 …… 就在此时,下了城头的部总,已经拐到了城门洞前的主道上。 却见他伸手从腰间取下一个竹筒,赫然正是朱由检大军的常备武器——竹筒手榴弹! 那厮又摸出一个火折子,用牙咬掉密封的小竹筒盖子,随手一晃,火折子就燃烧起来。 跟随着部总的动作,士卒们纷纷取出了火折子点燃,又打开了竹筒的盖子。 “兄弟们,扔!” 部总大吼一声,随手将手榴弹的引线点燃,丢进了城门洞附近的闯军人群里。 “呼呼呼!” 上百枚手榴弹,密集的投进了城门洞下的三百闯军之中。 与此一样的动作,也在城头出现。 城头留下的一百士卒,纷纷点燃手榴弹,朝着一边泾渭分明的闯军阵列丢去。 速度之快,塔扈都没反应过来! “卧槽,你们要干啥?” 塔扈随手抽出了长剑,正要让人砍了他们的狗头…… “轰轰轰轰!” 城门洞内火光连成一片! “轰轰轰轰!” 城头上火光连成一片! 待硝烟散去,还不待幸存的闯军拔出武器,甚至不待受伤的闯军发出哀嚎…… 城墙上下,两百士卒纷纷抽出腰刀,朝着闯军挥去! 弥漫的硝烟中,长刀上下翻飞,彪射的血液,喷洒长空…… 五百闯军,不过十几个呼吸,尽数被砍翻在地。 “吱呀!” 城门打开了。 “咯咯吱吱!” 城头的明军搬动沉重的绞盘,将吊桥搭在了护城河对岸。 “将军,快进来!” 有哨官大声呐喊道。 “兄弟们,夺下武关,给我杀!” 牛成虎大吼一声,抽出大刀,顺着还在颤动的吊桥,朝城内冲去。 身后,刚刚还懒洋洋的士卒,就好像被打入了鸡血,纷纷嗷嗷叫着朝城内冲去。 眼见两百儿郎已经控制了西城门,牛成虎不作停留,随手一指,将兵卒分做三份。 两份部分士卒,在把总的带领下,顺着城头,朝南门、北门冲去。 他们要在控制了两门之后,共击东面城门。 而牛成虎,则亲自带着一部分士卒,直朝县衙而去! 其他三个城门和县衙处,还有数百闯军。 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解决掉这些人! 一旦被他们藏起来,那将是一件棘手至极的麻烦事! …… 东门方向发生的爆炸声,清晰的传遍了全城。 城内的闯军瞬间明白,有人在攻城了! 几乎不需要请示,就有人带着部分士卒,直扑西门而来。 就在闯军士卒赶来支援的路上,却见一行红衣红甲的闯军迎面而来。 他们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到这些人拔刀就杀…… …… 半个时辰后,武关归属牛成虎的掌控之中。 武关——回到了大明的旗下。 …… 县衙大牢里,塞满了被俘虏的闯军士卒。 时间太短,牛成虎来不及一一甄别。 他还要做一件大事…… …… 青云驿。 商於中的官道,都修建在连绵不绝的群山交接处的峡谷中。 商於六百里山道,大都是这样的地势。 青云驿处在群山之中,一处稍微宽阔一点的山坳里面。 驿城占据了最宽阔的地方。 驿城是一个不规则的方形,城池南北门外,还有一片稍微平坦的宽阔地带。 这两面,正好对应着武关、商南方向。 上图卫星图,红圈的位置,就是青云驿原本所在的位置,下图山顶俯瞰图 身为武关守将,作为袁宗第追击明皇后,留下来的最高武将,塔天宝熟知整个商於古道所有城池的地形。 他知道青云驿城北,有一片宽阔地带,正好可以用来攻城之用! 然而,在通往那片区域的前方,却都是适合设伏的峡谷。 塔天宝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朝前走着。 官道狭窄,四千军卒成了长达两里的一字长蛇阵! 一旦被明军拦腰截断,那将损失惨重啊! …… 当通过最后一片峡谷,城墙就在眼前的时候,塔天宝顿时大喜。 青云驿——回来了! 在最危险的地方,明军都没有阻击他,而今地形宽阔,明军还能阻挡他夺回青云驿的脚步吗? 身处大军龙头的塔天宝,在最后一道弯前等了许久。 直到所有的军卒都已踏上了宽阔地带,塔天宝这才心中大定! 他带着人转过了弯道,冲到了驿城下面三箭之地。 与此同时,城头上的明军已经发现了闯军的到来。 “哐哐哐!” 铜锣声响彻城头,有小吏大声嘶吼: “敌袭!敌袭!” “晚了!” 塔天宝一声冷笑,大声下令道: “全军听令,前部戒备,其余三部拿出布袋,装了黄土,准备填平一段护城河,好直接攻城。” 塔天宝一声令下,四千闯军各自行动起来。 这些年来,闯军攻下的城池不知几何,军卒早就熟悉了攻城前的套路。 一个个士卒几乎不需要军吏的指挥,就各自忙碌起来。 塔天宝则纵马上前,来到军阵最前方,打量明军的动作。 “咦?” 待看清了前方,塔天宝愣住了。 为何护城河前有一堆堆秸秆呢? 莫不是城头的明军准备火攻? “哼!” 塔天宝冷哼一声! 在他没有填平护城河前,火攻有屁用! 他放眼朝城头看去,只见明军正驱使城中百姓,将一块块巨石、擂木搬上城头。 在午后强烈阳光的照射下,塔天宝甚至清晰的看到,有些擂木上竟然是白色的…… 很显然,这是明军强行拆除了民居,用房梁当做了擂木! 塔天宝收起了轻视之心。 第191章 王国兴别出心裁的设伏 明军也有能人啊! 不过…… 青云驿,我可一战而下! 塔天宝嘴角勾了起来。 青云驿只是一座小城,城墙仅有一丈八高,莫说是云梯了,随便砍两根树木,做个梯子就能架上了城头! 明人——守不住! “将军,兄弟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开始了!” 副将李登云上前禀报道。 塔天宝回头,看了一眼手下诸将,指向了一人: “吴大雄,带着你部,去试一试明狗的深浅。” 吴大雄大惊。 当先锋? 这可是要命的活啊! 要知道这个时候,正是明军士气高涨之际,他带着手下五百人前去填护城河,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吴大雄不想去。 然而,他却不敢反抗。 闯军历来都有让炮灰去消耗官兵火力的做法,他的手下不是塔天宝的本部,又非是攻城掠地的精锐…… 他敢说自己不当炮灰吗? 看着塔天宝那欲要择人而噬的眼睛,吴大雄从心的选择了听从命令。 不过好在塔天宝见他不反对,又给了一颗甜枣: “每人携两袋黄土,全部丢在护城河里,即可返回。” 吴大雄明知这是老套路了,自己以前就没有少这样驱使刚刚席卷的百姓。 然而,当他做了炮灰,还是感到了一阵轻松。 虽然他的五百儿郎,很可能直接丢下一半人命,但是,最起码还有活着的希望啊! “兄弟们,每人带着两袋黄土,给我丢进护城河里!” 吴大雄骑在马上,大声疾呼道。 待军卒做好了准备,吴大雄大手一挥: “冲!” 五百闯军跟在吴大雄的身后,朝城墙冲去! 他们人人都扛着两袋黄土,有牲口代步的徐步跟在步兵两侧,没有牲口的步兵,两条腿迈的飞快。 只要将黄土丢进了护城河里,他们就可以返回了。 骑兵乃是吴大雄保命的本钱,他不敢折损过多。 因此,在冲锋的时候,吴大雄特意让骑兵落在了步兵的后面。 就在距离护城河只剩下几十步距离的时候,异变突起! 却见城外的护城河里,猛然闪出一个个脑袋。 “呼啦,呼啦!” 一个个草垛被人掀开,露出了被遮掩起来的物什。 赫然是一门门火炮。 打眼一看,竟然有数十门之多! “我滴妈呀!” 吴大雄苦胆都给吓碎了。 “嘶律律!” 他猛然拽紧马缰,马儿两只前蹄高高的举起。 吴大雄急切道: “不好了,有埋伏,快跑!” 然而,晚了! 只见明军中有一个大将,抽出了长剑。 赫然正是王国兴。 王国兴长剑指着近在咫尺的吴大雄部,嘶吼道: “开炮!” 这些火炮都是支援步兵的小炮,用来杀伤近在咫尺的拥挤步兵,堪称是奇效。 这玩意虽然射的不远,但是胜在数量多啊! 王国兴得知了牛万才的计划后,可是将所有的火炮,都带过来了! 更是提前都固定好了位置,就等闯军一头撞上来了呢! 听到王国兴的命令,炮手们手执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轰轰轰轰!” 数十门火炮发出怒吼,在火药的推动下,将沉重的铁疙瘩砸向了闯军阵中。 最先出膛的那颗炮弹,直接撕碎了当先的一名闯军! 然后又去势不减,接连轰碎了好几名闯军的身躯,削断了两人的大腿,斜斜的砸在地上,又弹跳起来,将好几个士卒砸翻在地,这才滚入人群不见了…… 就仿佛是带头兵,跟在那发弹丸的后面,是一片由炮弹组成的暴雨! 一枚枚铁球,在闯军中犁出了一道道血胡同,然后又砸在坚硬的青石板道路上。 弹丸弹跳起来,斜斜的再次落进人群里。 只是一轮炮击,竟然打出了数百人的伤亡! 被炙热弹丸烘干的血液、内脏,发出焦臭刺鼻的气味。 数十条血胡同,撕碎了吴大雄由五百士卒组成的大阵。 徒留下被吓傻了的百十个完好士兵…… 集群火炮的威力,闯军尝到了…… “不好,中埋伏了!快撤!” 见到明军敢在城下对阵,塔天宝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中了明军的计。 他不顾被撕碎了的吴大雄部,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塔天宝不敢停留,调转马头,纵马疾驰,嘴里嘶吼连连: “兄弟们,撤退,撤退!” 闯军逃走,王国兴岂能干等着。 他大手一挥,大纛手挥舞着旗帜晃悠一圈,然后指向了北方的闯军。 “刀盾手,清理战场!” 王国兴一声令下,数百手持刀盾的短兵,跳出护城河,挥舞着腰刀,朝吓傻了的吴大雄所部冲去。 “妈呀!” 吴大雄惊呼一声,拍马就走。 身后,利刃入体的噗嗤声,络绎不绝。 “快跑啊!” 残存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吴大雄的脚步,没命的转身奔跑。 吴大雄逃跑,王国兴再次下达了新的命令: “火枪手、弓箭手,给我追着闯军的屁股打,不能让他们结成了阵型反击!” 伴随着王国兴的命令,一行行火枪手、弓手,在将吏的指挥下,朝着闯军追去。 “噼里啪啦!” 释放火枪的射击声,宛如雨打芭蕉。 “咻咻咻!” 箭雨飞出的破空声,连绵不绝。 在明军的追击下,深知自己陷入明军圈套的塔天宝,只顾着将兵卒带出去,好守住了武关。 他丢下吴大雄部,本以为能够拖住明军的脚步,好让自己的精锐冲出宽阔地带,进入官道。 谁知道吴大雄竟然这么不经打…… 一步走错,步步都错。 王国兴部,不但有明军自己本来的火枪,更是得到了青云驿部闯军的所有火器。 跟在狗皇帝身边,他亲眼见到皇帝的三段击战术下,连绵不绝的弹雨,威力有多么可怕。 王国兴岂能放弃这个好玩意! 他将枪手分成三部,轮流射击,轮流装填。 连绵不绝的弹雨,竟然打得闯军毫无还手之力。 一时间,闯军哪里还能组织起了反击。 注意看动作,这些人物画,就是完整的火枪装填动作 (火枪手多段击,最早出自明太祖朱元璋时期,沐英手中,成祖朱棣时期发扬光大。神机营的火枪手们,排成三列、或四列横阵,依次前进、后退,依靠连绵不绝的弹雨,打垮敌人。正是朱元璋、朱棣的开拓进取,成就了大明的赫赫威名。) 第192章 牛万才折返武关,塔天宝陷入绝境 眼见火枪手压制住了闯军,王国兴大吼道: “火炮手,先装药,然后提着火炮,给我压住了阵脚,照着闯军屁股打!” 肾上腺激素迅速飙升的火炮手,闻言嗷嗷叫着,快速将湿抹布捅入炮筒,扑灭炮膛内的火星。 然后用猪毛刷,刷干净火药残渣,将一包包火药倒进炮口。 倒转刷子,用木柄的那一头捅实了火药,然后塞进去一个炮弹,通到底压实了。 这才提起温热的火炮,朝前冲去。 …… 前方山道狭窄,就像是一个漏斗口。 全部进了肚子里的闯军,想要冲上狭窄的官道逃走,哪有那么容易! 炮兵追到了闯军一百步外,再次放下火炮。 而正在开枪放箭的明军,在将吏的指挥下,纷纷趴在了地上,将面前的闯军露了出来。 “嗤嗤嗤!” 引线燃烧特有的声响,就像是催命的符篆。 眼见火炮到来,闯军彻底乱了阵型。 这一次,甚至就连塔天宝拼命吆喝,都再也组织不起反攻了! 闯军夺路而逃。 甚至有人将前面的同袍拽倒在地,只为了先一步踏上山道。 “轰轰轰轰!” 火炮射出的弹丸,在人挨着人的密集人群里,进一步扩大了威力。 一轮炮击下去,遍地都是尸体。 这一轮炮击,彻底打垮了闯军的士气。 落在后方的士卒,眼见残肢断骸与弹丸齐飞,鲜血硝烟共斜阳一色…… 他们再也忍受不住了,纷纷挥舞着武器,朝前面的同袍身上捅去…… 塔天宝的靴子都被挤掉了。 他狼狈不堪的被滚滚人流裹挟着,涌上了官道。 转过了弯道,后方连绵的射击声,顿时小了很多。 眼见落在后面的士卒,“挡住了”凶残的明军…… 塔天宝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前后一扫,不由痛上心来。 不算吴大雄的500辅兵,他都带来了四千大军。 却不想,竟然一战折损了近两千人马。 “将军啊,我该死啊!” 塔天宝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丢了两千士卒算个屁。 这一败,他将彻底无法收复青云驿——自家将军完了啊! 塔天宝一哭,手下的军卒更加无精打采。 士卒们纷纷低垂着脑袋,唉声叹气,宛若行尸走肉的走在官道上。 就在塔天宝以为丢下了一半士卒,终于可以摆脱明军的时候…… 哪知道,伴随着塔天宝的嚎声,却见官道一侧的山头上,再次传来一声大喝: “塔天宝休走! 我乃锦衣卫同知李若圭! 兄弟们,开枪!放箭!” “啪啪啪啪!” “咻咻咻!” 弹丸、箭雨交织在了一起,射翻了一片又一片闯军。 塔天宝顾不得嚎嚎,大吼道: “兄弟们,加快速度,冲过去,都冲过去!” 这一片山峰,就在官道的入口处。 不远处就是城墙! 塔天宝纵然派了探子先一步沿途侦查,却哪里敢侦查就在青云驿城下的山坡呢! 再说了,自古以来占据城池的一方,都是最为有利的。 他们可以据城死守,也可以扎下犄角防御,甚至还能半道伏击来敌! 但是——谁他妈伏击敌人,将伏击圈放在了城池下面? 这事,千古罕见啊! 就这一个小小的疏忽…… 塔天宝却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 一轮枪林弹雨,闯军又丢下了数百人。 而且这一次更惨,因为山道不宽,塔天宝生生承受了数轮射击,才冲出了明军的埋伏圈。 待他好不容易带领士卒脱离了那处山坳,手上的士卒,已经又折了五百来人! 此时,跟在塔天宝身后的士卒,已经不足一千五百之数了。 闯军一路狂奔,沿途盔甲、兵器丢的遍地都是。 …… 天色将晚,塔天宝部以比去的时候快了一倍的速度,回到了武关城下。 他舒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安全了的时候,哪知道异变再起。 就在塔天宝派人前往城门下,唤开关门的时候,哪知道,城头上迎风飘扬的顺字大旗,被人一刀砍断,丢了下来。 塔天宝脸色大变。 却见城头上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将,探出了脑袋: “塔将军,不好意思了哈,武关我就取走了啊!” 塔天宝大怒。 却见,城头上的那人,不是牛成虎还是何人! 塔天宝怒指牛成虎,大骂道: “牛成虎,汝母婢! 你敢抢了我的武关,就不怕绵候暴怒吗? 你信不信我要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哦?” 牛成虎笑了。 他一挥手,让士卒将一面大旗竖立在城头: “塔将军要在皇上面前参我一本啊,可以! 只要你放下武器,投降与我,便是皇上责罚我,牛某又有什么怨言呢?” 塔天宝正待怒骂这厮不当人子,却见手下亲卫眼睛瞪得溜圆。 “将,将军,城头,城头的是明皇旗帜……” 塔天宝急忙抬头,却见城头上飘扬的,正是明廷的日月战旗。 “牛成虎,你敢背叛大顺,你……” 塔天宝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头浇到了脚底,虽然那个可能就在心头,他却下意识的不敢相信。 这家伙怎么敢投降了明皇,还进入他掌控的武关城内? 他就不怕事情败露,自己杀他泄愤吗? 牛成虎哈哈大笑: “吾皇圣明,不追究牛某的罪责,更是对某信任有加。 这武关,我就是用自己的人头拿下,又有何妨?” 牛成虎用手指着城下的士卒: “儿郎们,武关已经在我手中,我大明天军眨眼即至,儿郎们只要绑了塔天宝投降,本将做主,你等罪责,本将一概不究!” 伴随着牛成虎的话语,大半都丢下武器的士卒,眼中隐晦之色闪烁。 眼见士卒即将哗变,塔天宝脸色大变,急忙怒指城头: “牛成虎,今日的仇,本将记下了,且等来日,本将必然手刃汝头!” 牛成虎嘿嘿一笑。 对于塔天宝的威胁,他毫不在意,却是低头对身边亲卫说了一句什么。 牛万才怎么还不来? 不是说好了,他忽悠了塔天宝之后,立刻返回武关,堵住塔天宝的退路吗? 那亲卫正要去西门查看,一抬头,猛然笑了起来。 第193章 塔天宝投降,拿下整个商於的钥匙到手 他手指城西,喜不自禁道: “将军,牛将军赶回来了!” 牛成虎定睛一看,果然,在即将西沉的夕阳下,漫天烟雾逐渐接近了武关城池。 顷刻之间,大军已经越过了拐角,现出了真容。 只见为首的大旗上,硕大的“明”字迎风招展。 夕阳,给它镀上了一层金光! 在大旗的一旁,三角将旗上,漆黑的“牛”字,昭示着这一支军队的归属。 “塔天宝休走,且于我束手就擒,我自会保了你的性命!” 一个须发怒张的大将,踩着马镫,站在马背上大喝道。 眼见牛万才赶到,塔天宝脸色大变,嘴里苦涩至极。 他已经全都明白了! 牛成虎、牛万才这是早就投降了明皇了啊! 俩人这是合起伙来,坑了他的武关啊…… 塔天宝脸色灰败到了极致。 他还没有想出对策,却见刚刚回来时的官道上,再次冲出了一行明军。 为首一个将领,正是刚刚打败他的王国兴。 王国兴横刀立马: “塔天宝,陛下有令,你要是投降,一切既往不咎,并且还允许你照样领兵。” 两波明军,将丢盔弃甲的闯军,挤压在城下的一小片土地上,并且还摆开了一旦塔天宝拒绝,立刻强攻的架势。 “哈哈哈哈哈!” 塔天宝仰天大笑。 两行清泪,顺着古铜色的脸颊滑落。 他横剑架在肩头,不顾手下亲卫苦劝,悲沧道: “我塔天宝这一辈子,深受大将军恩惠颇多,若无大将军,我早已不知死在了哪个旮旯里了。” “将军啊,塔天宝辜负您的重托,今日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再还了您的恩德!” 说完,塔天宝就要自刎而死。 “且慢!” 城头上,牛成虎大喝一声。 塔天宝摇头苦笑,对牛成虎道: “牛兄弟,我不恨你,你我各为其主罢了。 今日你也不消相劝了,若是你觉得有愧,还请多照拂一番我这儿郎们,他们都是听从塔某的命令行事,一切罪责,都由塔天宝承担!” 塔天宝说完之后,对手下道: “兄弟们,我死以后,你们降了吧……” “将军!” 塔天宝的话,让刚刚生出了活捉塔天宝的军卒,满脸都是惭愧。 塔天宝的亲卫们,却脸色大变: “将军不要啊!” 亲卫们欲要抢夺塔天宝的长剑,塔天宝大喝道:“你们若是动手,我立刻就自尽!” 亲卫们不敢动了。 一千多士卒眼见塔天宝临死时,还在安排他们的后路,纷纷哭成了泪人。 刚刚大败,对塔天宝的怨恨,也烟消云散。 牛成虎眼见塔天宝立下了死志,急道: “塔将军,你且听我一言,陛下有言在先,只要你投降了,他不会对袁宗第赶尽杀绝……” “休要诓我!” 塔天宝冷笑: “大顺将明皇拉下神坛,而今江南更是彻底不认明皇,袁将军身为大顺五大营主,明皇岂能容他!” “我塔天宝的确计差一筹,让你们夺了将军的根基,然而,我不傻! 你们想要我投降,不过是想夺下整个商於罢了! 我塔天宝岂能如了你们的意!” 牛成虎还待再劝,却听王国兴笑道: “你可知道刘芳亮?” 塔天宝一楞:“他不是被你们抓了吗?” 明皇放走刘芳亮的事情,因为时间太短,还没有传到塔天宝耳中。 王国兴摇头: “陛下已经放归刘将军,更是让刘将军给李自成带了一封信。” “哦?” 听闻这个消息,塔天宝的死志消了三分, 他捏着长剑的手,松了松。 王国兴叹息。 也就劝降了塔天宝,能够兵不血刃的夺下整个商於,要不然,他岂会如此苦劝! 心中念头转动,王国兴却是继续道: “想来你还不知,鞑子已经倾国之力南下,南方又自立伪帝…… 现今,最弱的就是吾皇与李自成。” 鞑子南下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此地,塔天宝猛然听闻惊天变局,心神失守下,架在脖子上的长剑松开了。 眼见有门,王国兴当即抬高了音量,继续道: “陛下说——而今你我两家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是以有意与李自成握手言和。” “那你们还抢了我的武关?”塔天宝大怒。 牛万才正要开口,却见王国兴冲他微微摇头。 王国兴继续道: “我们夺回武关,只是为了自守罢了。 来的时候,陛下严令,你我以武关为界,万不可越过武关。 这一切,都是为了与你大顺联手对敌。 你若是不信,只管与我同去,看看陛下如何对待袁宗第便知真假!” “当啷!” 塔天宝丢下了长剑。 “罢了,罢了,你们若是骗我,我塔天宝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等!” 塔天宝话都没有说完,就见自己的亲卫一拥而上,抢过了他的武器,然后将他死死的抱住: “将军,咱们再看看,要是明皇骗了咱们,咱们再死也不迟啊!” 塔天宝呜呜挣扎着。 哪知道,亲卫们不但将他死死的抱住,更是捂住了他的嘴巴…… 闯军投降了…… 王国兴大喜,急忙安排士卒,开始将一千余闯军分散打入各部之中。 他对身边的高文才道: “高百户,你立刻亲自返回,将这好消息告知陛下,咱们不但焚烧了粮草,更是夺回了武关!” 高文才应了是,带上手下,转身就走。 他要连夜赶路,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 拿下了塔天宝,诸将脸上全是笑容。 有了塔天宝在手,武关以南,全归大明了啊…… …… 光化。 朱由检在此地与袁宗第对峙。 同时,他派遣从人四出。 方岳贡孤身返回谷城,身为古城人的他,又是朝野有名的大清官。 眼见方岳贡到来,百姓们自发的驱逐了李自成任命的县令,竖起了大明的旗帜。 而均州知县…… 此时朱由检左右势力图,能够在这种比例的地图上显示的山区,都是苍茫大山襄阳上方的橙色圆圈,就是南阳盆地 地处郧阳(十堰)与光化之间的均州,被大明前后夹击了。 …… 原来,这郧阳境内,此时还有明廷郧阳知府高斗枢坐镇。 前些年,高斗枢策反了闯军将领——素有花关索之称的小秦王王光恩兄弟,替朝廷守住了郧阳。 第194章 明国有蛀虫,出力不落好 高家是医学世家。 对中医稍有涉猎之人,就会明白,儒医是不分家的。 这两个,讲究的都是君臣相济。 上医医国,下医医民,中医可为封疆吏。 此即,君君臣臣,相互佐济矣。 实际上华夏百姓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族群,不管是自有学派,亦或是外来学派,若想在华夏扎根生存,无一不要吸取华夏的这一套,将自己改变的面目全非之后,才能获得生存下去的土壤。 大儒亦大医,大医亦大儒。 高斗枢深得此中精髓! 他扶持襄阳部逃来的游击将军刘调元,平分王光恩兄弟的权力,又以小恩小惠,拉拢王光恩。 如此一番操作下,他不但牢牢的把握住了郧阳的军政大权,更使得王光恩大呼高斗枢仁义。 此后,王光恩几兄弟纷纷来投,竟然还都对朝廷死心塌地。 (历史上的王氏兄弟,后来有一人被清廷使计骗降,其余兄弟至死都跟随明廷,最后成为夔东十三家的一部分,一直坚持抗清到康熙初期。) 在高斗枢的努力下,郧阳这宽广上千里的山区,牢牢的打起了明廷大旗。 闯军数次想要拔除这个距离襄阳,仅有两百里之遥的眼中钉、肉中刺,都奈何高斗枢不得! 然而,因为闯军已经完全夺走了郧阳周边,郧阳与京师断绝了联系。 高斗枢所做的一切,朝廷竟然丝毫不知。 (郧阳地处汉水上游,在秦岭山脉之中,历来交通外地,只有通过汉中转道关中,或者走南阳、襄阳两地。这些地方早就被闯军尽数占领了,高斗枢的消息传不出去。) …… 高斗枢是一个能文能武的良臣! 在他的指挥调度下,凭借区区不到一万的杂牌军,不但替朝廷守住郧阳数年之久。 更是多有建树。 在他的治理下,被农民军祸害数年之久的郧阳,不但恢复了生气,甚至百姓们还能安居乐业。 一时间,南阳、襄阳、关中等地,被乱兵肆虐的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前往郧阳境内求生。 流民的涌入,又反哺了高斗枢所部,他不但得到了足够养军的财赋,更是让捉襟见肘的兵源,得到了缓解。 有了钱粮,又有了兵源,高斗枢势力大振! 高斗枢数度反攻! 郧阳北方是群山,道路难行,只有向襄阳、南阳方向开拓。 而因为汉水方便运粮、运兵,所以进攻襄阳是高斗枢最好的选择。 他欲要打通襄阳,与江南方向取得联系。 在高斗枢的指挥下,郧阳明军数次反攻闯军,两度收回了均州、谷城、光化等南阳盆地的湖北部分。 而闯军,也对这个近在咫尺的明朝钉子恼怒万分,三年来,无数次调兵遣将,攻打郧阳,都被高斗枢打退。 可以这么说,自从崇祯十四年夏,高斗枢来到了郧阳,此后大战就没有停过。 闯军数次派遣大军,夺回被高斗枢攻下的地区,又兵围郧阳,都被高斗枢打退! 甚至,闯军出了奇兵,让士卒自汉中,翻越难行的竹溪、房山等地的崇山峻岭,妄图居高临下,解决高斗枢…… 然而,却照样被高斗枢杀得大败! 高斗枢的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光化距离襄阳仅有150里,中间再无县城。 郧阳兵锋,曾经直抵闯军老巢襄阳! 更是围住襄阳猛打! 可以说,他给孙传庭解决了很大一部分压力。 只可惜——没有粮草的孙传庭大败,高斗枢压力倍增。 光化、谷城一带又不适合防守,他只得撤回郧阳。 就是在这种绝对的孤军形势下,李自成为了进入西安,又派遣路应标反攻郧阳,这一战甚至整整鏖战70天之久! 闯军攻不下郧阳,一度在城外堆土造山,对郧阳城头进行压制射击,却再次被高斗枢打败! 这一次,高斗枢的战果更大,直接阵斩了闯军主将路应标!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今年的三月底!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进入南阳,除了袁宗第来袭外,白旺麾下没有军卒前来阻拦的原因。 被左良玉缠住了的白旺,已经在郧阳葬送了他手中的最后机动兵力了…… …… 高斗枢功业如此之大,按理说就算是封侯也是可以的! 然而,有人眼红了…… 去年夏天,因为孙传庭暂时压制住了闯军,高斗枢才得以辗转给朝廷上了一份折子。 直到此时,明廷这才知道,原来在郧阳,还有一支处在闯军包围之中,却坚守了三四年之久的孤军。 这是能臣啊! 历来只要能打仗的臣子,不管起点有多低,崇祯都会给他火箭一般的升官! 比如卢象升、陈奇瑜、孙传庭…… 哪一个不是刚刚打了胜仗,立马就给升官了。 高斗枢也走进了崇祯的眼中! 崇祯召集阁臣,商议嘉奖郧阳诸官。 他的意思很明显,高斗枢这么厉害,赶紧给他高官厚禄…… 然而,陈演这个奸臣,再一次坏了国家大事。 身为内阁首辅的他,竟然因为以前与高斗枢有点小矛盾,就下了死手! 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利用朝廷的规则,在今年二月的时候,强行通过决议,提拔他一系的徐起元,接任郧阳知府。 然后,这狗比玩意新设立了一个汉中巡抚的官职。 将高斗枢调到汉中——这个已经完全被闯军占据的地方。 他要借机整死高斗枢! (崇祯朝能打的,都是特么这么被整死的!) 要知道,这时候在汉中周围的闯军将领,全是大将。 甚至,李自成五大营的前营,十几万大军,都全在这一带。 贺锦、刘希尧这两个先后接任前营制将军的猛人,也在青海、西宁等地,距离汉中并不远。 陈演效仿老大哥们,想要在冤魂薄上再添一个人名! …… 徐起元接任郧阳知府的消息,是三月传到郧阳的。 此时,任命高斗枢前往汉中的消息,还没有到来。 高斗枢当即移交了官印,一边辅佐徐起元,一边静待朝廷的命令。 然而…… 明廷没了! 第195章 高文才送贿却被拒 直到七月,高斗枢派人伪装成乞丐,南下荆州等地,请求援助的时候,才得到了明亡和自己担任汉中巡抚的消息。 他设坛遥祭崇祯皇帝,哭拜一番之后,高斗枢只身前往汉中地区。 他要遵守皇帝的调令。 …… 然而,他一个人怎能收复汉中?!!! 高斗枢失败后隐居民间。 弘光建立后,急于寻找德高望重的大臣,于是,想要任命高斗枢做湖广巡抚。 高斗枢看透了江南大佬们扶持宗室,只为内斗,更是耻于江南豪绅操持国政! 他拒不接受弘光的任命,自此隐居民间。 待江南全线失守,甚至短暂中兴的隆武帝,也被清军万箭射死后,高斗枢对朝廷大局彻底灰心。 他返回了江南故乡隐居。 后来,宁波大汉奸谢三宾,将高斗枢抓去,想要借此向清廷邀功。 江南义士佩服高斗枢的为人,在高斗枢弟弟——名医高斗魁的联络下,义士们自发捐献金银,将他赎回。 晚年的高斗枢闭门索居,门庭萧然,生活贫困,于1670年病卒于家中。 而被陈演提拔,接任了高斗枢地位的徐起元呢—— 这个辽东辽阳人(祖籍合肥),则在顺治二年,投降清廷,死心塌地的给鞑子卖命,立下了很多功劳,然后成功的混入了《贰臣传》甲编之列。 (这时期,还有一个上海名士,叫徐启元,这两个一字之差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徐启元此人,与徐光启都是上海人,作者没查到这两人是啥关系。) …… 高斗枢这样一个有国家民族观念的能臣,朱由检岂会放过了。 在光化立足后的第一时间,他就派遣与方正化一起守护保定的大太监高时明、李凤翔,这两个前司礼监禀笔、掌印,前往郧阳地区。 朱由检给两人的命令只有一个,追回高斗枢,并留下一人节制徐起元。 徐起元虽然与闯军战斗不含糊,也多有战绩。 然而这人的骨头不硬,朱由检不放心他这个原本做了汉奸的人。 也就是他立足未稳,要不然,早就寻个机会,将此人砍了祭旗了! …… 高时明、李凤翔一路疾行,还不待赶到均州,就见到知县张家勇已经出了十里相迎了。 去年夏秋的时候,高斗枢还命令大军,收复了均州。 随后,就又被闯军“捡”回去了。 张家勇作为均州知县,当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谁强跟谁来喊娘。 这厮眼见明皇打了回来,更是就在均州不远处大胜袁宗第,当即就砍断了大顺旗帜,反手将落满灰尘的大明旗帜,又插了上去…… 高时明、李凤翔虚与委蛇一番之后,乘船渡过汉水,去了郧阳。 …… 这一日下午。 高文才回到了光化城内。 饶是自己是亲身经历者,他还是满脸的潮红,喜得手足无措。 “陛下,陛下啊! 武关咱们拿回来了!” 高文才满脸热泪,嘴唇都在发抖。 “什么?” 朱由检霍然站起:“你说什么?” 他问了一句之后,这才反应过来高文才声音嘶哑,双眼通红,遍布血丝,很显然是一路疾驰回来的。 朱由检当即开口道: “大伴,给高百户上杯温茶,王廉,搬个凳子来,让高百户坐下慢慢说!” 又对当初同在保定监军,提督诸监局大太监褚宪章道:“老褚,你去请大臣们过来!” 王承恩乐呵呵的去了。 王廉则搬来一个小锦凳,放在高文才身边,请他坐下。 高文才道了谢,又接过王承恩递来的茶水,弯腰道了谢。 他谢过了皇帝,半拉子屁股挨着凳子,坐了下来。 “不着急,先喝点水,看你嗓子哑的了!” 朱由检满脸笑容。 听闻陛下的关心,高文才眼睛一红,止不住泪水滚滚落下,掉落在茶杯里。 他一口气喝干了茶水,这才道: “当初王指挥使带着我们,化妆成商贾,走水路北上,二位牛将军走紫荆关,化妆成闯军,走陆路北上……” …… “好!好!” 朱由检击掌而叹。 “都是朕的好臣子,都是朕的好臣子!” 联袂而来的朝臣,听闻两部偏军,竟然不但焚烧掉了闯军的粮草,更是在二牛的神操作下,收回了武关,也止不住大喜起来。 “恭喜陛下,南阳大地彻底无恙了!”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群臣止不住连连恭喜道。 朱由检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他看着高文才大手一挥,开口道: “高百户带回了这个好消息,省了朕的担忧,当赏!” 朱由检想了想,军功要等众人回来之后,按照军功薄来奖赏的。 他看向了王廉:“光化城小,房屋不足,城外二里处的老河口码头周边,乃是一处繁忙的集镇,你亲自去挑选一处院子,给高百户安置家眷之用!” 王廉急忙去了。 高文才急忙起身,弯腰长拜,脑袋都很快垂到了膝盖处了: “小臣多谢陛下厚赐,小臣定当肝脑涂地,为陛下披荆斩棘,恢复我大明江山!” 朱由检笑着让他站起来: “高百户舟马劳顿,先回去休息吧。” 高文才趋身退出县衙。 高文才走出了县衙,再次转过身来,认真的弯腰长拜。 他低声呢喃道: “陛下,文才只是一介小小百户,今日陛下以国士待我,他日文才便是战死沙场,也会含笑九泉啊!” …… 王廉去给高文才挑院子,正好骑马返回,见到高文才就在衙门口,笑道: “高百户,你出来了。” 高文才急忙转身行礼:“劳烦王公公了。” “哪里谈得上劳烦。” 王廉笑道:“咱家只是一介内宦,平素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计,比不得高百户亲冒锋矢,为国厮杀,在咱家眼里,高百户这样的将军们,才是真的辛苦!” 他恭维高文才一句,让人空出一匹马: “高百户,咱家刚刚给你挑了一进院子,这便让人带你去看看。” 高文才在身上摸了摸,却发现只剩下一些散碎银子。 这些东西,自然是拿不出手的。 他想了想,脱下手上祖传的祖母绿戒指,双手递给王廉。 第196章 高薪励政,除贪严令 高文才道:“公公,末将走的匆忙,些许小意思,不成敬意,待来日遇上公公,末将定有礼物,再行奉上。” “可别!” 王廉笑着拒绝了。 “咱是陛下身边的人,吃穿用度都有内帑承担,高百户还要置办一些物什安置家人,咱家不敢要百户的东西。” 高文才皱眉,王廉莫不是嫌少? 他身上实在是拿不出来了啊! 高文才急忙道:“公公切莫嫌少,末将身上实在是掏不出别的玩意了。 公公莫怪,待末将安定下来,定当补上!” “你理解错了!”王廉压低了音量: “高百户啊,非是咱家为难百户,而是咱家真的不能收。 你还不知道,陛下早有严令在先,不论何人,若是再行收受贿赂,那可是要掉官的。” “你给咱银子,这个心意咱领了。 但是,咱家是内宦,这可不是丢官,而是要掉脑袋的啊!” 高文才一愣,啥时候的事? 他怎么不知道? 王廉见他懵懂不知,贴心的解释了一句: “就在夺回光化的第二天,陛下出了一个奖惩的规定: 不论文武,不论内外,不论官吏,只要做得好,除了正俸以外,年底都有三倍以上的赏赐。 似百户这样立有大功之人,年底的赏赐更是在十倍以上,甚至百倍也有可能! 反过来,若是做的不好,则交给有司彻查,分清原委。 一旦罪责落定,轻则降级,重则丢官,甚至丢掉性命。 这其中,最被陛下严厉禁止的,就是收受贿赂,内外、上下勾结! 陛下说了,不论何人,接受贿赂降级处理; 若是但有一丝利益输送、一个字的消息透露,都直接罢官不用; 若是给国家造成了丝毫损失,则直接弃市! 若是造成了国家战略失败,则夷九族! 陛下可是下了狠心,要整顿官场纪律,高百户千万不要自误啊!” 王廉朝县衙拱拱手,一脸的严肃,道: “陛下说了,他要效仿圣贤,老虎苍蝇一起打! 只要敢伸爪子,陛下就敢挥刀砍! 官场的纪律,到了必须要整顿的时候了!” 王廉眯着眼睛,眼中寒芒闪烁。 陛下特意给他们内宦开了小灶,他们都是陛下的家臣,只要做得好,老了有人养,死了陪葬皇陵,依旧跟随陛下身侧。 陛下给出的待遇如此优厚,内宦们早就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12时辰不眠不休,盯着朝臣的一举一动。 也就是高文才刚刚给陛下带来了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陛下有意将他立为表率。 再加上锦衣卫是陛下身边的亲卫,高文才是自己人。 他王廉不能拆台! 若不然,他岂会给此子解释这么多,直接抓去投入大牢了事! 高文才瞪大了眼睛: 这是高薪养廉? 不? 陛下的这一手更妙! 这是用厚赐,激励朝野上下人人争先啊! 高文才身为天子亲军锦衣卫百户,外放军中最低都是千户的出身,若是混得好,怕是起步都是游击将军。 因此,高文才知道很多官场的规矩,更是明白当官的心思。 十倍的赏赐,虽然比起官场贪污的那些银钱来说,怕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然而,这个赏赐——那是正大光明所得啊! 拿得出去,花得出去,更不怕被人查! 再加上陛下严令受贿丢官…… 这威力可就大了去了啊! …… 高文才瞬间有了明悟,有了这条政策的施行,只要能够贯彻下去,大明何愁不兴? 怕是太祖、成祖时的辉煌,就在明天啊! 高文才猛然想起这一路上皇帝的操作,他的心神更加震动—— 自从出了皇宫,陛下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种种手段,层出不穷! 如此看来,我大明列祖列宗在天有灵,给陛下开了窍! 天佑华夏啊! …… 在小宦官的带领下,高文才一脸深思的朝着城南走去…… …… 县衙内。 朱由检看向正襟危坐的朝臣,正色道: “诸位臣工,我军不但焚烧了袁宗第的粮草,更是掌握了武关,如此,南阳大地已经彻底稳妥。 诸位都议一议,下一步该如何面对袁宗第吧!” 范景文当即出列道: “陛下,按照咱们之前商议的既定政策:我们不但要打疼了闯军,又不能将他们削弱太多。 在这个前提下,臣以为,当派人将这消息告知袁宗第。 粮草被焚,后路被断! 袁宗第若要继续坚持,唯有死路一条! 哈哈! 诸位将军的这一个消息,来的妙极啊! 袁宗第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唯有退走这一条路可走了。” 上午才从谷城返回的方岳贡,站出来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确是一条妙计。 最起码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这是一个中上的选择。” “陛下,臣之前就曾请命,让臣去袁营游说。 今日臣再次请求陛下命臣为使,臣定然让袁宗第知难而退,率军退出南阳大地。 为朝廷谋得发展之机会!” 户部尚书倪元璐皱眉,深思许久,开口道: “陛下,昨日,臣骑马在周边看了,而今小麦已经分芒,麦叶大都已经微微发黄。 臣随机挑选了几处田地,揉了麦穗,发现麦粒已经逐渐变硬,剥开后里面都是白色的固态面粉,而非是浆水。 这说明,即将到了割麦的夏收时节! 这可是百姓们辛苦了一年的口粮,万万不容有失! 我们必须在麦子完全变黄之前赶走袁宗第,以防他狗急跳墙,四处放火焚毁夏麦。 割麦之后就该耕作田地,种植秋季作物了,这是一年最忙碌的季节。 也是一年内,百姓能不能填饱肚子,最重要的一个月!” 朕的时光机坏了,只能传回去一张照片,众卿家,你们那个时空麦子黄了吗? 倪元璐认真的对众人拱手作揖,又对皇帝弯腰长拜: “陛下,夏收、夏种在即,我们当在十日之内解决这一切,然后即刻安排耕作。 若不然,粮食恐将不继。” 身为户部尚书,倪元璐着眼于战争之外,说出了这件大事。 南阳境内,还有他们带来的百万流民,而搜刮的粮草,只够支撑两个月时间了。 第197章 王家彦的妙计 若是在夏收之前赶走了袁宗第,则还能收获了去岁百姓们种植的小麦。 虽然南阳一带,在闯军的蹂躏下,早已残破不堪,百姓多有逃亡,田地耕作不到一半之数。 收获的这点粮食,不足供应朝廷所需,但是怎么也能应急不是! 万幸的是——此时是初夏,正是播种秋季作物的时候。 高粱、小米、稻谷的生长周期比较短,若是种植的好了,粮食倒是勉强能够接得上明岁麦子成熟。 前提是——立刻赶走闯军,全力安排夏收、夏种事宜! 若不然,粮食这个大问题,会压垮他们的! 就这,还是建立在只有当下这点人口的前提下,若是流民继续涌入,或者招收的降卒越来越多…… 倪元璐摇头苦笑。 他已经可以看见,自己肩头的担子有多重! 粮食啊……粮食! 闻言,兵部右侍郎王家彦点头: “倪尚书所说,确是我等眼前的大事。 然而,还有一件事,诸位也不要忘记了—— 襄阳地处南阳盆地的南大门,又素有铁打的城池之称。 白旺大本营设在襄阳,李自成也曾以襄阳为根基。 襄阳对于闯军的政治地位,甚至比西安更甚! 对于我朝的政治意义,也是举足轻重的! 可以这么说,只要我们拿下了襄阳,所造成的的影响,会比我们夺取一座武关,大了百倍不止!” 朱由检眉头一挑,眼尾止不住跳动几下: 这是要借机扩大政治影响力吗? 李自成夺取了襄阳之后,改名襄京,称王建制,开科取士。 就好像大明太祖当年夺取金陵,建立南京一般。 襄阳是大顺的初都,更是大顺政权能够成立的基石! 对于大顺来说,襄阳的政治意义,的确很高。 那么,他们夺回了襄阳,不但削弱了李自成夺取京师的影响力,更会让他这个流浪君主的政治地位,也更上一层楼! 对于天下士人来讲——李自成夺了大明朱由检的北都,他朱由检反手又夺了李自成的初都…… 似乎也能扯平了! 如此一来,他朱由检被李自成夺了京师,江南又自立皇帝的政治影响,也将削弱不少! 以后士人在议论的时候,就不会揪着他丢掉了天下这个点,来说事。 而会说:‘现今这天下啊,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李自成夺了京师,江南自立,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明皇,反倒是又杀入李自成腹地,夺取了大顺初都襄阳……’ 到那时,本来不看好他的士人,若是不得志,未必不会将他当做一个可选对象! …… 朱由检嘴角带着笑意,暗思道: 王家彦的这个计策好啊! 这么一来,他头上无能的帽子,就可以摘掉了。 …… 朱由检嘿嘿一笑,止不住的开始腹黑: 若是老子再派人去添油加醋,将朝臣祸害朝廷这事给大肆宣扬一番…… 是不是舆论就在朕这边了呢? 到那时,茶馆酒肆之中,百姓议论最多的,必然是—— ‘要我说啊,还是百官太坏了,他们把持朝政,祸害的国家虚弱不堪,连京师都丢了!’ 若是有人反驳…… 人家一句话就能堵回去—— ‘咋滴,许你们干,还不许我们说啊!’ ‘你们士绅豪门把持朝政的时候,鞑子不停的杀进来抢掠; 流贼不停地起来造反,甚至连京师都给丢了! 这就是你们的能力? 你们逼宫造反、献城投降李贼,李自成来了撅屁股,鞑子来了也撅屁股,你们干的这叫人事? 再看看人家皇帝,人家被你们逼得狼狈逃离…… 然而,没了你们的掣肘,人家转身就能大杀四方,甚至连李自成的老巢,都给夺回来了!’ 到时候,边上必然要有一个捧哏的: ‘就是,就是,你们还有脸哔哔呢!看看你们干的这叫人事? 人家皇帝坚守京师,战至最后;反被你们逼宫! 人家逃出京师,谋求反攻;你们生祭皇帝! 人家一边逃亡,一边与闯军打杀;你们划地自立…… 你们不当人子! 还有啥脸在这哔哔呢?’ …… 朱由检眼睛眨了眨。 似乎已经看到在他的搅风搅雨下,江南豪绅自顾不暇的场景了! 王家彦的这个提议,妙极啊! 当然,前提是朕足够机智,懂的借机给自己占据舆论高地! 嗯~ 朱由检摸摸下巴。 这事可以搞! 看来,要给老方去一封信,让他好好鼓捣鼓捣了! 给敌人下绊子,朕最喜欢! …… 更何况,一旦襄阳在手,他朱由检——就是完整拥有南阳盆地的一方霸主。 到那时,他将一改亡国流浪君主的面目,变成了一个掌握一地实权的大佬。 手里有了资本,也能吸引士绅大族来投! 此时的南阳,可不是后世那个寂寂无名的粮仓。 古时候的南阳啊! 那是刘秀的发家之地! 那是袁术这个“四世三公”子孙,门徒满天下的袁家,留给他的脂膏之地! 那是天下五大都城之一! 那是华夏最早冶铁之都! 南阳在华夏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张骞出西域,替大汉赢取西域,多么大的功绩——封地南阳方城博望。 霍去病,渡河受款、封狼居胥,历史鼎鼎大名的冠军侯——封地南阳邓州。 此外,更有张衡……王坚……范蠡……张仲景……张巡……铁铉……邓禹……百里奚…… 南阳出身的大人物很多,后人自然也很多。 朱由检眼神闪烁…… 腹黑的狗皇帝,将一切都给计算进去了—— 华夏五千年历史,就是一部五千年战争史。 能够在诸番大战、一次又一次乱世中存活下来,还能延续后代的,谁特么不是权贵之后? 正所谓穷不过三代——超过三代的,老婆都讨不到,大部分都绝后了…… 朱由检摸索着下巴: ‘朕这个天下之主,都来到他们的祖地了,这些人岂能不为我所用?’ ‘若是朕更进一步,再夺了整个河南……’ ‘扳着指头朝上数数,多少豪门大族,祖上不是这里出生的?’ ‘老话咋说的——得中原者,得天下啊!’ 第198章 狗皇帝又憋着坏了 朱由检猥琐的笑了。 身为兵部右侍郎,王家彦的这个提议,真的是最符合他们的所处局面的啊! 看来,要给这家伙加加担子才行! 朱由检心思转动,挑眉问道: “王卿家的意思是?” 王家彦微微欠身,开口道: “陛下,臣与诸位大臣的意见不一样。 臣以为,我们应该尽力隐瞒这个消息。 同时,调派大军,先迫使袁宗第南下与白旺合营,等他们汇合之后,我们再放出这个消息。 如此,袁宗第、白旺心神震动,大军思变,我们就可以一举夺回襄阳。 这样一来,我们不但可以关上南阳盆地的南大门,还可以积蓄力量,进行下一步的动向了。” “啪啪!” 左都御史李邦华,击掌大赞。 他是一个知兵的人,王家彦的这个计策,当真是精妙到了极致! 李邦华附和道: “臣支持王侍郎的意见,邓州距离此地不过仅有一天路程,若是骑马而进,更是只需要半天时间。 南阳距离此地仅有200来里,调派兵马也不过三天时间罢了! 邓州距离襄阳,道路也只有160里。 也就是说,只要配合得当,我们将袁宗第赶往襄阳,其间仅有五六天时间罢了。 完全不耽误即将到来的夏收和夏种!” “善!” 朱由检大笑: “那便按照王卿家的这个建议来执行!” 朱由检一锤定音。 若是朝廷完整,各项政策的施行,有一套繁琐到了极致的固定程序,他想要乾纲独断定下国策,那是千难万难。 然而…… 逃出京师距今已经一个多月了,他身边的这群人,还依旧担任着原来的官职呢。 不是朱由检不想补全朝廷,而是…… 一个不完整的朝廷,才方便他独断专行啊! 说真的,稍微熟悉一点明朝朝廷的运作方式,就知道明皇是真的没有啥权力! 不说任命大臣了,连区区一个举人,都是由文臣来考核、决定的。 皇帝只能眼看着…… 至于朝廷的政策、官吏的升迁,更是有一整套复杂的流程,皇帝能够插手的地方,很少…… 是崇祯不想打断文臣对朝政的垄断吗? 遍观崇祯一朝,只要是能够出类拔萃的臣子,崇祯立刻就会绕开内阁,强制提升他们的地位。 不论文武,只要进入崇祯的眼中,官位升的就跟坐了火箭一般! 很明显,崇祯就是在培养班底…… 那么,是朝臣不知道卢象升等人,对朝廷有多重要吗? 他们哪有那么傻! 只因为这些人,都是崇祯绕开阁部,强行提升的啊! 若是皇帝提拔一个,就能站稳一个,长此以往,那朝廷不成了皇帝的一言堂? 这还得了? 从太祖时期,距今两百年文臣持续不断的努力,岂不是要白费? 不整死这些人,文臣还如何把持朝政? 只有干掉了这些出头鸟,大明才是文臣的,若不然,大明那就真的姓朱了! …… 为了最大程度的掌控朝廷,朱由检故意保持了百官的不完整…… 腹黑的狗皇帝,岂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因此,当他决定之后…… 光化小朝廷,立刻高速的运转起来。 不得不说,集权的确是最高效的行政方式。 当然,现今还跟在朱由检身边的,都是忠臣,这也是他的决意能够被快速推行的原因之一。 廷议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探马四出,奔向四面八方…… …… 张罗俊带着士卒,绕道淅川,折向邓州北方之后,直扑袁宗第! 他要截断袁宗第逃入商於的道路。 李来亨更是带着数百骑兵,带上五天干粮,避开城镇,前往裕州。 全军上下,都配备了三马的李来亨,连夜赶路,只需要半天一夜,就能赶到四百里之外的裕州。 这里有留下防守垭口的一部分明军。 李来亨要带着他们,抵近南阳,驱赶袁宗第的步兵大队,将他们赶往邓州与袁宗第汇合。 …… 而朱由检,则是老神在在的呆在光化。 他在给方正化写信。 腹黑的狗皇帝,又要阴人了! 三天之后。 各部已经运动到位,甚至,李来亨也传回了加急信件,声言自己已经动身赶往几十里之外的南阳。 在信中,李来亨说了南阳的现状。 当初离开南阳的时候,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带领一部偏军,坚守在了南阳。 再加上有流民感念皇帝收容他们的恩德,自愿留下来坚守。 因此,在孟兆祥的主持下,南阳竟然没有被左果毅将军白鸠鹤的大军攻破。 当李来亨带着大军,逼近南阳的时候,南阳守军士气大振,开城反攻闯军大阵。 白鸠鹤当机立断,带着人马朝邓州跑了! …… 朱由检大喜! 既然各部已经运动到位,就该他大显身手了! 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刘文耀,带着一万大军,护卫着皇帝,直奔邓州而去! 刘文炳、刘文耀兄弟,是刘太妃的亲侄子。 也就说,这两人,是崇祯皇帝的亲舅家表兄弟。 刘妃生下崇祯的时候,仅仅只是一个淑女。(稍有品阶) 此时,光宗朱常洛还是一个不得宠的太子,甚至很不得万历喜爱。 万历皇帝数次想要废掉他,立福王为太子。 在这种煎熬下,光宗脾气怪戾,刘氏不得宠不说,乃至被谴而死。 甚至死了之后,光宗害怕万历责怪,更是严令太子宫侍从草草埋葬,不得宣扬。 直到天启登基之后,才追封刘氏为贤妃。 此时,刘氏家族还是泯然众人,并未被封了任何官职。 崇祯继位后,追封自己的生母刘氏为太后。 又封了自己的舅舅刘孝祖为新乐伯,刘继祖为锦衣卫指挥同知。 刘文炳、刘文耀两个表兄弟,也被升为锦衣卫带俸指挥同知。 然后按照惯例,拨付养赡田700顷。 这个数量,也就是封爵为“伯”者的惯例田亩数。 再次说句题外话,明朝不管是藩王还是勋爵,藩田、养赡田,都是拨付的税收,而非土地实物! 具体是这么做的,在“备边、屯牧,或屯牧官备荒、并庄窠ke”等地拨给。 第199章 论无耻,他们才是祖宗啊 这些田地,历来都是归属皇帝所有的。 先秦时期,就有这样的规定“山林河泽,皆归君有。” 就算是在后世,这样的田地也存在,大的叫做“国家农林牧场”、小的叫“村小组集体所有田”,一样没有包产到户! (这一点,若是书友有亲朋在村大队做事,稍微问一句,就会清晰的明白!) 土地会荒芜吗? 只要缴纳赋税之后,还有剩余,勤劳的华夏百姓,就不会让土地抛荒! 因此,这种隶属于国家专有的土地,租赁给了需求土地的百姓们耕作。 有专门机构,按照一亩地三分银子的比例,征收银钱。 然后转交给拨付所有人,也就是宗室、勋贵。 因为土地的特殊性,这个征收比例,在三十税一的大明,是很重的! 当然,比起军屯田地的过半税率来说,却又低了很多了。 按理说,这个拨付,与文官是无关的——因为这类土地,属于特殊性质,归属皇帝私有,租金直接充入专项收支。 户部是无权收税的! 好了,解释清楚了藩田、养赡田的土地来源,就会发现一个很明显的问题——与士人记载不符! 难道是有人在黑? 为啥明明白白的有条规可查,他们要黑这项制度呢? 至于为什么会被黑了几百年——仔细考虑一番这事伤害了谁的利益,就会明白了。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 比如军屯田,官方规定税率在六成以上! 若是有人在官面上,给土地改变性质,变成民户所有——则为三十税一! 这可是实打实的减税了啊! 想屁吃! 政策漏洞而已…… 他们会将税收到自己家,然后只给朝廷交更改后的税赋。 底下的泥腿子,照样按照六成来交,到了侵吞土地者这里,变成了给国家缴纳三十税一…… 这是多少的利润? 若是再将这些土地,挂靠士绅名下呢? 变得更离奇了——他们一个子都不用交! 因为朝廷对士绅有免税田! 秀才80亩,免除自身差役;举人再加400亩,免除自身加户内2丁差役;进士再加2000亩,免除自身及户内四丁差役。 当了官之后,视品阶高低,还有附加。 就算是没当官,举人也可以再加1200亩,进士,最高可免除3350亩! 这简直是天大的漏洞啊! 人家能不鲸吞土地? 为了利益最大化,最低级的一个操作,就是侵吞军屯田、宗藩养赡田! 举几个例子吧! 明末时期,无锡有个家族,姓邹。 在嘉靖时,当家人叫邹望。 那时候,邹家有田三十万亩,仆人三千,庄园四十座,收租的账簿编号,从001一直排到了600。 这是巅峰时期吗? 不是! 后来,邹家单单每年的田租收入,就高达三十万两白银! 就这,还不算商铺等其他营收! 然而,在时人的记载中,邹家仅仅只是一个二流家族,连无锡的顶尖都算不上! 这是不在官场混的豪门! 官场的士林人物呢? 比如徐阶,单单他个人名下的田产,高达六万亩! 徐家有田地40万亩! 庸户不下万人! 甚至还有一个织工上千人之多的大型纺织作坊…… 就算是仕途不得意的董其昌,名下田产也多达万顷! 这是顶层豪门了吗? 一样不是! 在上层士绅眼中,他们屁都不算! 顶层的……谁他么敢记载下来? 弄不死你! (x郡主高呼内行……) 而明朝朝廷的田税收入呢? 还特么不到400万两! 也就相当于13个邹家的地租收入罢了…… …… 按理说,士绅应该感谢大明朝廷啊,毕竟这可是海一般的财富啊! 然而…… 还真是那句老话: 资本家啊,给他300%的利润,就会出卖绞死自己的麻绳! 士绅没有最贪婪,只有更贪婪! 他们四处侵占土地,将国家特定的土地占完了还不算,又打了民田的主意…… 无数百姓的土地,到了士绅手中! 至于历史书上的说法是百姓投献…… 呵呵~~! 一方面土地所有人是自己,能够祖祖辈辈传下去! 一方面是别人的名字,全靠别人良心,才能保住本属于自家的田地…… 傻逼都知道怎么选择! 投献——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洗白的说辞而已,当不得真! 这是低级套路。 士林人物更牛逼的骚操作,来了! 挂靠自己的名下,也就自己活着时候能够享受免税,一旦自己身死,家里又没有人当官,那就完蛋了…… 那咋办咧? 给父母官送礼,交好他们,好让他们遮掩一二。 反正今天你给我遮掩了,来日也会有人给你遮掩,今日你揭穿了我的老底,明日就会有人整死你这个破坏潜规则的“混蛋”! 因此,士绅一直都在互相掩护,遮掩士绅兼并土地这个“丑陋的毒瘤”。 …… 严格来说,士绅免税田是人亡政息的产物。 比如张三考中了秀才,就可以得到80亩土地的免税额度。 但是张三死了之后,这个资格就没有了! 也就是说,士人这个身份,免税时间并不长。 大明的法律规定中,考中士人阶层后,只能起到短暂免税的作用。 虽然说获得免税资格的士人死后,没有几个人家会交出免税的田地,他们依旧会霸占一段时间,等后人崛起。 但是,这么一来就会变得很危险——若是后人没有读书中用的,一旦爆雷,就是身死族消的下场。 因此,他们就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资助寒门学子或者族中子弟,待他们考中秀才,则将自家“女子”许配为婚。 通过广撒网,来获得继续免税的资格! (wy哭晕在了直播间,骂骂咧咧的退出……) 当然,这两种方法,是一般人的操作手段。 对于那些士林大佬来说,这玩意太小儿科,他们钻研出了另外一条路子—— 将侵占来的土地,挂在自己名下一部分,把大头,给挂靠藩王名下! 藩王可是长久存在的啊! 只要将土地挂在了藩王名下,以后就再也不用交税了啊! 尼玛,这可是子子孙孙都不用交税啊! 反正收粮的胥吏在他们的掌控中,照样收了泥腿子的高额税赋,拉到自己家中——鬼知道啊! 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操作! 第200章 方正化忽悠隆武帝 多好的避税手段啊! 除非倒霉到了——他们刚将土地挂在藩王田册下,转身藩王就被除名了…… 这是最高档的玩法之一,需要贿赂当地父母官,将地方官府的那份田册改一改,然后顶着藩王埋头冲锋,就能大口吃肉了! 有了官员的遮掩,有了藩田的名头…… 急死他个狗皇帝,这事都没法查! 这是第三种办法。 还有一种比较少见,但是能够做到的,无一不是一方大佬! 明太祖建立大明的时候,曾经清查天下,有了《大明户帖》与《大明赋役黄册》。 这两样就是明初的人口普查、田地普查。 有明近三百年,甚至包括后来的满清,都是在朱元璋清查田地、人口的基础上,来征收赋税的。 这两样黄册,原物在京师,地方各府分别抄录了本府的那一部分,保存在了当地府库里。 每年收税的时候,府衙里将辖下各县应收款项,下发到县衙,然后再由县衙门的胥吏,分别征收。 也就是说,最后收税的人,是县衙役们! 这事好办啊! 能当衙役的,谁不是士绅的狗腿子?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府衙的那一份黄册誊抄件! 只要改了它,那就再也不用担心土地的问题了…… 明末有多少田地挂靠在士绅名下,又有多少田地挂靠在藩王名下? 又有多少田地“凭空消失”了呢? 这是一个糊涂账…… 反正国家能收税的土地还是那么大,田地还是那么多,交给朝廷的税赋却是越来越少,泥腿子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从洪武26年(1393年),黄册测量完毕,到弘治15年(1502年),各府在册田地总数,从850万6723顷,只剩下422万8058顷。 短短一百零九年时间,爆减整整一多半! 离谱不? 反正这在册的田地啊,就是没了…… 很稀奇,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至于现在各府田册上,还有多少土地…… 嘿嘿! 这事——刘芳亮这个老刘,应该很有话语权! 当初在武强,老刘整整诈出来400万两白银…… 嗯,也不算多,就相当于明末一年的田税收入罢了。 可是,那特么只是一个县! (业内对明亡的总结是什么?从来就没有皇帝昏庸、军事落后的说法,而是—— 天灾、人祸! 你品,你细品! 天灾么,也就是后世的厄尔尼诺现象。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气候变得诡异,某些地方连续灾祸,某些地方连续丰收…… 明末当时受灾的地区,主要在江北。 南方数次大丰收,米价甚至跌到了五分银子以下! 虽然江浙一带,大量田地都不再种粮,改成了经济作物,但是,南方可不单单是江南一地啊! 甚至,很多地方稻米一年两熟,甚至三熟! 可以说,南方整体是不缺粮的,若不然,米价也不会那么低。 而受灾的江北大地呢? 稻谷一度高达12两银子一石,甚至以上! 就算整体产粮有缺口,但是,从宋朝开始,华夏就学会去“丢了谷子就成田”的越南一带,回购粮食,用世界粮食贸易,来解决国内灾荒。 占城稻么,多出名啊! 到了明末,百姓反倒因为无粮可食,而爆发了席卷全国的大起义! 真真是天灾不算啥,人祸才可怕!) …… 朱由检动用大军,将袁宗第朝襄阳赶,这事泛善可陈,一笔带过…… …… 江南。 方正化已经找了几处院落,让随从潜伏了下来。 他自己,则去了凤阳府皇族监狱。 凤阳是朱元璋的老家,是大明的中都。 为了削藩,明朝自永乐时期开始,便在凤阳修建了五座监狱,称为五高墙。 只要宗藩犯了错,历代皇帝都会将宗室关进凤阳监狱里面。 这是削爵的一种手段。 至崇祯上吊的时候,凤阳监狱里,还关押了265人! 这些人,都是朱家子孙。 方正化去找的,不是别人,而是在南明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隆武帝——朱聿键。 这是一个可怜人。 朱聿键的父亲叫朱器墭,爷爷叫朱硕熿。 朱聿键小时候,老唐王朱硕熿,偏爱小妾生的儿子们,不喜欢身为世子的朱器墭。 于是,将儿子朱器墭,和当时年仅12岁的孙子朱聿键,秘密关押在王府内。 准备要活活饿死他们父子。 此时,白水张氏南阳分支中,有一个在唐王府做小官的人,名叫张书堂。 张书堂可怜朱器墭父子,于是偷偷带食物给他们吃。 为了不让唐王世孙愚昧无知,更是携带书籍,送给朱聿键阅读。 这一关,就是整整16年! 张书堂也送了16年的饭,送了16年的书! (从这一点上来讲,隆武帝能有那么大的名声,真该感谢人家张书堂。 张书堂我曾经以他为主角,写过一本书,当时特意跑去南阳做了考证: 隆武帝被释放南下时,张书堂带领手下给他断后,最后不知是战死,还是隐居了,其后再也没有关于他的记载。) 崇祯二年,老唐王重病垂死,唐王的其他儿子,眼见饿不死朱器墭,急于上位,于是下毒给他毒死了! 嫡孙朱聿键,没了父亲不说,还继续被关押着。 唐王世子死了,这可是一件大事。 作为河南分守道之一的陈奇瑜,上门吊唁朱器墭。(分守道,相当于副省。) 在张书堂的告密下,陈奇瑜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再次上门警告唐王。 老唐王害怕被崇祯皇帝怪罪,只得将朱聿键立为唐王世孙。 自幼就被秘密关押,朱聿键刚刚被放出来时,连猪羊都分不清楚…… 未几,朱硕熿病死,朱聿键继唐王位。 崇祯九年,朱聿键恼怒两位叔父毒死了自己父亲,于是借着两人犯错,下令将两人杖毙(一死一伤。) 此时,正好东虏入侵,朱聿键不顾朝廷禁令,私自招募了几千丁壮,要北上勤王。 走了几十里,到达裕州的时候,东虏已经退去了。 朱聿键没有遇到鞑子,反倒是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农民军(应该是革左五营的小股人马),双方交手几次,互有胜负。 第201章 给你个宗人令,帮朕挡枪,没毛病吧 按理说,朱聿键这是为大明的统治而努力,是好事啊! 不! 政治哪有对错! 尤其是对一直都在削藩的朱家皇帝来说。 按照朱棣以后历代皇帝留下的规矩,藩王私自募兵出藩,这可是大罪! 正好崇祯朝政困难,钱财拮据。 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削藩,减少朝廷开支? 于是,崇祯下令将朱聿键革除宗藩,贬为庶人,再次投进了监狱…… 这一关,就是8年…… 这个可怜的娃,不过42岁,却已经坐了整整24年的大牢了! …… 从囚犯骤然跃居高位,朱聿键意气奋发,恨不得指点江山。 从唐王沦为罪囚,八年暗无天日,已经磨尽了朱聿键身上的傲气。 此时,见到有人来看自己,朱聿键彬彬有礼,再也没有往日里的急躁。 方正化见朱聿键果然如陛下说的那样,已经洗尽了铅华,嘴角顿时带上了笑容。 陛下想的那件大事,正是需要这样表面上唾沫自干,骨子里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栋梁啊! “某总督保定方正化,奉陛下命,特来询问你几个问题。” 方正化收起了笑容,正色道。 朱聿键大惊。 他只是一个囚犯,一个寻常狱卒都能欺压一二。 (在历史记载中,凤阳监狱狱卒欺压皇族子弟的丑闻,不是一次两次。) 去年夏天的时候,凤阳巡抚路振飞前来看望他,他都以为是最高官面人物了,却不想,今日竟然见到陛下的身边人。 闻言,朱聿键顾不上震惊,他匍匐在地: “罪民朱聿键恭听圣训。” 方正化侧身避开,却任由朱聿键跪倒在地。 他是代替皇帝询问,作为罪宗的朱聿键,是必须要跪拜的。 “陛下言:朕囚尔八年,废唐王朱聿键,尔心中可有恼怒否?” 方正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朱聿键浑身一颤,他明白今日若是一个回答不好,那就是永远被囚禁的下场。 他不敢隐瞒,更不敢糊弄! 皇帝一手将身为囚犯的他,扶上了唐王的高位,又一手将自己打成了囚犯…… 朱聿键明白,京师的那位,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他仔细想了想,回道: “陛下乃天下之主,罪民不敢有怨言。” 方正化嘴角勾起,果然如陛下所说,此人表面温和,骨子里却是有着老朱家一贯的执拗! ‘不敢有怨言’,也就是说,心底还是不服的么! 方正化暗暗点头,陛下也是这么说的。 陛下言,若是朱聿键直接认罪,那就不可用——此人必然心怀野心! 若是朱聿键辩驳自己无罪,那也不可用——此人装不住事,不可用! 现今他这么回答…… 方正化嘴角勾起,此子可用啊! 心思一念闪过,方正化再次问道: “陛下言: 而今天下,海内不靖,百姓多艰。 为文者,上百官蒙天子,下州牧疲黎民;为武者,上将坐寇自强,下校欺压军伍! 文武百官熙熙攘攘,为自家功名利禄者九,为国为君者一。 国家越发动荡难安。 尔有何策,可以定国安邦?” 朱聿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在郑芝龙掌握隆武朝军事,文臣集团掌握朝政的局面下,此人都能有所作为,短短一年有余,就能被称为隆武中兴。 这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 闻言,朱聿键却想了很久,才开口道: “朱聿键乃罪囚,全赖陛下不杀之恩,方能苟延至今。 陛下以国事问我,罪民唯谨陛下令而行矣!” 方正化眼睛一亮:听皇帝的话? 那就好办啊! 方正化更满意了。 这才是陛下让他前来凤阳监狱,寻找宗室弟子的本意啊! 他心中满意,语气却依旧冰冷如故: “陛下言:而今士林侵吞田地,却不纳税,百姓无有耕地,衣食无着。 上,国库空虚,无法度支钱粮以为国用;下,苍生卖儿鬻女、易子而食。 国力逾弱矣! 废唐王若登朝堂,可有良策?” 朱聿键脸色大变!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动士绅了吗? 不! 朱聿键脸色蓦地苍白至极。 皇帝拿这个问题来问他,这……莫不是借他的嘴提出建议,好转移士绅的怒火? 天啊! 一旦自己开了这张嘴,今后唐王一脉还有安生日子吗? 朱聿键眯了眯眼睛,不由苦笑一声——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罪臣唯有一法!” 朱聿键抬起头来,直视着方正化,脸上已经遍布坚定之色。 他朗声道: “身为宗亲,罪臣唯有遵从皇帝之命! 身为臣子,罪臣唯有遵从天子之法!” 朱聿键的意思很清楚: 皇帝你问我怎么办? 我回答以皇帝的意思办事! 针砭时政,那是文武百官的事,他是宗室,只有、也只能站在皇帝身边。 至于当皇帝的刽子手,会不会染上了恶名…… 难道还有比这暗无天日的牢房,更可怕的吗? 妙! 方正化大赞。 这厮不愧陛下对他的看重啊,这么快就明白自己前来的原因了! 方正化伸手掏出一方圣旨,背西面东而站: “前唐王朱聿键接旨!” 朱聿键楞了一下,宣旨的时候,不都是背北面南吗? 因为京师在北方,这样跪下磕头的时候,正好面对京师所在。 为何方正化站的位置,如此怪异? 只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深思了。 朱聿键赶紧起身,再次整理一番衣服之后,就要跪下。 却被方正化身边的大太监张国元阻拦住了。 张国元轻声道: “陛下已经废了跪礼,今后非是皇帝祭天、祭祖,余下皆不许跪拜。 前唐王只需要行躬礼即可。” 朱聿键一楞。 这又发生什么事了? 为何今日怪异的场面如此之多呢? 只是,现下的场面,不允许朱聿键继续追问了。 他压下心中的疑问,面对西方弯腰下拜,等待方正化宣旨。 方正化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旌奖贤劳,乃朝廷之着典;显扬亲藩,亦天子之至情。 顾惟风纪之藩,具有君臣之义,肆推褒宠,实倍常伦耳。 朱聿键乃太祖九世孙,洁己自修,与人不苟,训于家庭,负壮心于国家,独抱藩军以护国。 遂成贤王! 列朝奏绩,名动班行,命秩推恩,光生纶綍。 眷国章之伊始,见世业之有征,岂绝宗藩乎? …… 兹复朱聿键唐王封号,特晋为宗人令,即刻赶赴南阳。 以为国家效力,远增皇室之光,益为朝廷之用。 钦此。” 明代圣旨实物,里面有清晰的国家二字。 第202章 驱虎吞狼,是朕最仁慈的手段了!别逼我掀桌子 宗人令? 南阳? 朱聿键愣住了。 皇帝将他囚了八年,那时候可是说他是暴戾之藩,竟敢杖杀亲叔,让他戴罪思过。 那一封圣旨,措辞之怒,他仿佛看到了陛下在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而今,又给他夸得这么厉害,说的好像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一般。 然后,又给了他宗人令的职位…… 皇帝在打什么算盘? 难道——他想让自己出面解决士绅侵吞土地的问题? 天啊! 朱聿键脸色刷的就白了! 方正化轻咳一声:“宗正还不接旨?” “哦,哦。” 朱聿键急忙收起了震惊,恭敬的接过圣旨。 此时,他已别无选择。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给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官位,你得为我办事! ——要知道宗人令这个位置,国朝设立之初,可是只有亲王才能担任的! 他是太祖23子,唐定王朱桱的八世孙。 虽然比陛下高了三辈,然而早已出了五服。 不说宗人令早就由勋贵担任了,就算陛下执意将宗人令交给宗藩,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陛下虽然已经没了亲兄弟,然而,却还有那么多堂兄弟呢! 更何况,陛下的堂叔伯,可还有好多在世的呢! 朱聿键心中清楚的很: 看似皇帝如此眷顾他,实则…… 怕是要他出面得罪人了! 只是——他已无从选择,唯有听天由命。 抱紧了皇帝的大腿,唐王一脉荣华富贵,若是恶了陛下…… 被活活关死在监狱里的宗室弟子,何止数百? 方正化笑道: “老臣恭喜宗正,今日宗正得陛下眷顾,不但恢复了爵位,更是晋为宗人令,来日必将大展宏图啊!” 朱聿键连忙道了谢,他在身上摸了摸,却尴尬的苦笑一声。 朱聿键被囚已经八年,身上哪里还有银钱,不说银钱了,就连随身的玉佩,都早已被人敲诈走了! 他想了想,转身从牢房拿出一方山水画: “劳烦方公公大老远的跑一趟,小王无以为报,唯有闲暇时所画山水一卷,赠与公公。” “哈哈!” 方正化大笑: “宗正啊,你这也就是山水画,老臣才敢伸手,要是宗正给了金银,老臣要转身就走了啊!” 太监不爱财了? 朱聿键眼神里有迷茫之色闪烁。 这是咋回事? 为啥今儿方正化的话语,处处透着不对劲呢? 还有,皇帝既然封了他作为宗人令,自该北上京师才是,为何还要他赶赴南阳藩地呢? 朱聿键虽然已经猜到了等待他的,没有好事! 他又哪里想得到,自己要成了误入狼叔叔饕餮大口的小绵羊啊! …… 朱聿键只是一个囚犯,若想保住手中的权力,唯有抓稳了朱由检递来的橄榄枝。 对狗皇帝来说,因为朱聿键皇室弟子的身份,再加上辈分足够高,正好可以拿来解决很多疑难杂症。 比如——土地问题! 朱由检起复他,不过是给自己戴了一双白手套而已。 当然,这个历史上已经证明会有作为的南明皇帝,早一步到了朱由检手里,也能为他减少一个隐形的对手! 狗皇帝的腹黑与奸诈,再次露出了一丝端倪…… …… 方正化在凤阳大牢里盘桓几天,又挑选了几十个犯了事,却有能力的宗室弟子,一股脑的派人押送往南阳而去。 这些人,都将成为皇帝与世家大族斗智斗勇的核武辐射兵…… 牺牲了自己,成全了皇帝! 剩下的那两百来人,则装入囚车,送往裕州,另建监狱关押。 这些人,就是朱由检,鞭策罪藩宗室卖力干活的武器。 要是有人不听话——没关系,咱不杀你,小黑屋伺候就好。 监狱里还有大把宗室弟子,等着替换你们,为朕效力呢! 这人啊,不怕待遇差,就怕待遇都这么差了,外面还有一群人,在排队要顶替你呢! 按照资本论,这叫啥? 当卖方市场决定了定价权时,恨不得将你家底全部掏空,也换不到他手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当买方市场决定了定价权时,你掏空了家底鼓捣出来的东西,白送给他,他还一脸的嫌弃…… 所以啊,人贵有自知之明,肚子里确实有货,又被当成奴隶,那就去特娘的,大不了老子掀桌子…… 谁都别吃! 爷不干了! …… 为了这个国家,朱由检操碎了心,连脸面功夫也顾不上了! 自从他打定了要动土地这个巨雷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替罪羊…… 嗯~~! 不讲脸面? 狗皇帝连脸都不要了,岂会要那无用的面皮! 再说了: 朱家人深受皇恩,被百姓供养这么多年——今日为了百姓的幸福,而流血牺牲,这合理吧? 就特么很合理! 至于世家的怒火—— 罪宗干的事,关我朱由检乜事? 大不了,朕压不住了的时候,丢几个干活不踏实的出去…… 万事大吉! 咋滴,朕这个皇帝,都沦落到靠反贼撑腰了,给你们这群狗娘的一个台阶下,就是给了你们天大的脸了! 别特么太得寸进尺! 实在不行,老子脱了马甲,一掀桌子,都特娘别吃了! 老子强兵在手,将天下再特么打一遍! 只要拉拢住了手下那群大头兵,那就真特娘的是—— 反贼在手,天下我有! 明末,就特娘的这么稀奇! 文武百将靠不住,反倒是流贼,最后都忠心耿耿了…… 靠士绅的弘光,北京菜市口问斩了(一说勒死,一说被片); 靠海商和士绅的隆武,汀州带着后妃子女,一道被万箭穿心了; 靠士绅的邵武,41天牢狱自缢了…… 这仨,用生命见证了某些阶层的“伟大”! 局面更加恶化的永历,眼见士绅不可靠,他转身抱紧了流贼的大腿,反倒成了南明最坚挺的政权。 那句打油诗咋说的: 永历运气好,跑跑存性命; 撤换上柱国,皇帝靠流贼; 两蹶清名王,存国十六年; 余部有朱郑,旗抗三十七; 还有思密达,崇祯二六五…… 反贼、海盗,成了明末朝廷的支柱,扛着大明不倒;棒棒小弟,反倒是悄悄的祭拜明皇 …… 明末啊,真特娘的稀奇! 第203章 黄得功啊,听说你飘了 方正化解决了皇帝交代的这件大事之后,又急忙赶往江南。 他回到江南自己购买的院子时,一个人已经等待他几天时间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黄得功! 黄得功本是辽东开原卫的军户,因功晋升为游击将军之后,被崇祯皇帝看重,于是得以晋升副总兵,做了戍卫京师的皇帝亲军勇卫营的将领。 正因为黄部士卒核心是勇卫营出身,因此,黄得功所部的军纪一向很好。 凤阳祖陵被刨后,黄得功奉命守卫皇陵,常镇凤阳一带,驻地定远县。 黄得功这个人,比较莽。 每当要奔赴战场,黄得功就先喝上几斗酒,然后率领亲军深入敌方军营,不顾生死,不计利害,奋勇冲杀。 因为作战勇猛,被称为黄闯子。 今年春,闯贼围困京师的时候,他正在平定刘超叛乱,因功被封为靖南伯。 弘光自立后,更是被晋为侯爵,成为江北四镇之一。 这一群虾兵蟹将里,黄得功的功劳最大,作战也最勇猛,麾下大军最厉害,因此,深得其余三镇的忌讳。 尤其是高杰。 高杰这个人怎么说,因为立场问题,是以被夸大的有些太过了。 从去年年底开始,高杰这个夺走了李自成老婆的猛人,开始了他马神的精彩表演。 这厮从河南开始,玩起了万里大漂移。 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高杰从河南跑到陕西,然后蒙头向东逃窜。 先是跑到了山西,闯军继续追击。 他又跑回陕西,遇上李过,又掉头跑到山西。 闯军追来,然后高杰跑到了河北……然后河南……山东……一路缩到了江南。 沿途何止八千里! 短短几个月时间,高马神从中原、陕西、山西、陕西、山西、河北、山东、河南,一路逃到江苏长江边上, 高马神……一泄上万里…… 就这么一个人,只因为抢了李自成的老婆,符合意淫心理,于是,生生被抬上了神坛。 (高跑跑:别看我是虫,逃跑我能画条龙……) 黄得功是一个猛人,性子直,他素来看不惯其余三镇。 因此,也处处被那三镇针对。 实际上,四镇在弘光朝大都不好过。 拥护弘光上位之后,四镇就多被江南文臣打压,若非史可法从中撮合,这四镇早就乱套了…… 外面的弘光朝廷,欺负四镇;四镇内部,就欺压黄得功。 这让被卢九德忽悠,上了弘光贼船的黄得功,就有了蛋蛋的忧伤…… 前几天的晚上,黄得功在军营与诸将痛饮,喝大了,又怒骂一番诸臣不当人子之后,醉醺醺的返回住所歇息。 未曾想,他那戒备森严的居所内,竟然不知何时,被人在床榻上放了一份信。 黄得功本以为是后院的哪位贱蹄子,出奇制胜想获得他的欢心。 谁知道打开信笺之后,脸色大变。 那信上就半句话“速来见我!” 然后是一个地址。 落款写着:“方正化”。 黄得功脸色大变,酒都吓醒了! 他唤来亲卫,询问这封信是谁放的。 然而,对他忠心耿耿的亲卫们,全都摇头不知。 有幕僚建议将这封信交给弘光朝廷,却被黄得功拒绝了。 开玩笑,不说他的确后悔了,单单就说这封信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床上…… 他敢打赌,自己前脚将这封信交上去,后脚脑袋就要搬家! 思来想去,黄得功安排了营中事务,拒绝了幕僚安排亲卫同行的提议,只身前往赴约。 黄得功清楚的很…… 交给朝廷? 朝廷就能放心他? 别扯了,那他的处境会更难过! 带护卫前往赴约? 别扯了,带着亲卫,就能在方正化府上完好无损的出来吗? 那可是方正化啊! 不说方正化那恐怖的身手,身为皇帝身边大太监的他,不做好万全的防护,身边没有几百个好手,会只身前来江南吗? 他黄得功带去的人,够人家宰吗? 他虽然被人唤作黄闯子,可不代表他就真的莽! 更不代表他就傻! 黄得功索性光棍一场,只身赴约。 有着往日的香火情,方正化又没有当场取了他的脑袋,只是留书让他前往会晤…… 如此来看,只要他应对得体,方正化是不会杀他的! 方正化此来,唯有拉拢他一途! …… 谁知道,黄得功到了之后,等了一宿,天明时分,才有人让他回去,第二天再来。 第二天晚上,黄得功再次前往赴约,依旧没有人接见。 黄得功冷汗都出来了。 方正化这是恼了啊! 黄得功不敢不来,此后每日夜间,都来此处等待。 这一等,就是五天时间。 今天晚上,黄得功等了半宿,本以为又是一个无功而返的日子,却不想雄鸡刚鸣了一遍,正是子时前后的光景,有人出来了。 来人是一个约莫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 在夜幕下,这样的打扮,只要速走几步,融入黑夜里,就再也看不到了! 黄得功心头一震,这是方正化带来的好手! 仔细看去,只见他面庞白净,颌下无须。 那人的年纪虽轻,脚步却沉稳有力,很显然是一个练家子! 结合这厮不曾留了胡须,黄得功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武监的太监! 黄得功心中明悟,脸上却一片坦然,他微微点头,对那人含笑示意。 却见那人伸手虚引: “黄将军,请跟我来。” 黄得功急忙站起。 可怜他天天来此,每日都只有人放了一杯茶水,一个茶壶。 枯坐一宿,茶叶都给喝白了! 今日总算是等来了正主,黄得功回头看了一眼,茶叶才微微泛白…… “敢问小哥,是方总督回来了吗?” 跟在小太监身后的黄得功,满脸的忐忑。 年轻太监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直接将他领入二进的一处书房。 “咚咚!” 那厮伸手轻扣两声房门。 声音不急不速,很显然是久经训练的仆从。 待收回手指,稍微停顿两个呼吸,不待屋内应声,青年太监开口道: “老爷,黄将军来了。” “让他进来吧!” 屋里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吱呀!” 青年推开房门,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黄得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室内。 “咯吱!” 房门又被太监关起来了。 第204章 壮哉 封闭的书房内。 静的落针可闻! 黄得功心头一跳,赶紧深呼吸一口。 他微微定神,右手虚握,脚下摆成丁八姿态,一边暗暗防备,一边抬头看去。 却见灯烛摇曳的书房内,摆着几套太师椅,靠着北墙,是一条宽阔的大书柜。 书柜里,摆满了书籍。 书柜前,有一方深红色的书案。 书案后,一白发老者,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正拿着书卷,聚精会神的看着。 黄得功眼睛蓦地瞪大了,他咻的一声,趋步上前。 “噗通!” 黄得功匍匐在地,泪水已经充满了眼眶。 “方总督! 真的是您? 末将终于见到您了啊! 呜呜……” 黄得功的声音已经哽咽。 那书案后的老者,不是方正化,还是何人! 勇卫营出身的黄得功,激动地都在浑身颤抖。 …… 勇卫营是崇祯皇帝,为了应对越来越频繁的战争,更改四卫后,一手建立起来的。 初始,军中的骨干,全是宫中御马监的武太监,后来逐渐吸收武骧左卫、武骧右卫、腾骧左卫、腾骧右卫四卫营的军卒,扩展而成。 可以这么说,勇卫营的核心骨干,全是皇宫大内的武监太监。 首任营主是曹化淳,当时方正化给他做副手。 太监卢九德、刘元斌都在勇卫营任职。 明末的军事战争中,勇卫营是一支不得不说的雄师。 大将孙应元、周遇吉是勇卫营的出身。 黄得功一样是! 最巅峰时期仅有一万余人的勇卫营,却是明末最能打的军队! 该部前后加起来歼灭的敌军,已经超过了十万之数,紧逼二十万大关! 崇祯九年,勇卫营刚刚成军,就参加了京畿保卫战。 从崇祯十年到十一年九月,勇卫营围剿农民军几十场,战绩…… 全胜! 崇祯十一年,鞑子入关抢掠,崇祯急招勇卫营返回。 这时候,鞑子已经消化了孔友德、耿仲明等叛军带去的火炮技术,清军大量装备了新式火炮。 战力飙升! 而勇卫营,成军不过短短两年时间…… 在靠抢劫起家、纵横天下几十年的悍匪鞑子面前,不过是一个新生儿。 而初生的勇卫营,展现了汉家风骨! 黄得功带着三千步兵,在吴桥硬扞清军。(此时,勇卫营分四营,每营三千人,黄得功仅带领了一营。) 吴桥地处天津,周边都是平原,可以说对步兵极其不利! 然而,黄得功带着三千汉家儿郎,结阵官道之上,堵死了鞑子前进的道路! 清军马兵、步兵轮流冲击,火枪、大炮一起上阵。 硝烟弥漫数里天空,炮声震碎数十里原野,喊杀声贯穿十几里虚空…… 无数次冲击,竟然都无法冲破勇卫营大阵。 这一战的详细经过,已被鞑清全部删除,只有在时人书籍的角落里,有关此战的结果留存于世—— 黄得功带着的三千人,竟然在鞑子的冲击下,安然无恙! 鞑子眼见冲不破,只好绕路而走。 黄得功的勇卫营,不但全须全尾的返回了京师,并且立即就投入防御。 能够与鞑子大战一场,转回京师后,还能立即投入防御…… 勇卫营的实力之强,透过层层被篡改的史书,可见一斑。 若说勇卫营一次硬扞清军,是机缘巧合,当不得数。 那么,后来周遇吉更是玩了一把大的! 崇祯十五年,鞑子再次入寇华夏。 这个时候的鞑子,已经消化了蒙古势力,火炮铸造的更多,实力也更加强劲。 此时的鞑子,已经堪称巅峰! 而此时的勇卫营,因为大明内忧外患,军队一会调动边关对抗鞑子,一会调入内地镇压流寇…… 长年累月的来往奔波,久经战场的损兵折将,勇卫营已经受创很深了。 便是营内独领一军的大将,也已经战死了两员! 四大统领,只剩下黄得功、周遇吉两人…… 勇卫营士卒,更是疲惫不堪! 然而,此次周遇吉带着四千勇卫营,再次以少胜多,在杨柳青大败七万清军! 这一战,更加辉煌! 此战,创下了明末面对清军时,以少胜多的军事奇迹! 这一战,周遇吉所做的,比黄得功当初还要疯狂! 周遇吉直接用四千人,反包围了鞑清的七万大军。 这一战,鏖战整整三天三夜不休,杀死真鞑子最少数千人! 勇卫营! 壮哉! 只可惜…… 鞑子为了奴役华夏,疯狂销毁华夏典籍! 单单盖章狂魔一人,有史记载,就销毁了71万卷各类图书。 被更改的还不算! 后世留下的书籍,无不是被篡改的面目全非的歌功颂德…… 吴桥之战、杨柳青之战的详细经过,竟然失存! 万幸,彼时朝鲜世子,被扣满清,其间根据见闻写了《沈馆录》、《沈阳日记》、《沈阳状启》。 这三本书因为在朝鲜出版,是以没有经过满清的摧残。 通过这些朝鲜保存的史书,后世的我们,还可以透过层层迷雾,看到当时的一缕风采。 这些书里,详细记载了杨柳青大战后,沈阳城——家家戴孝、白布灵堂遍布内外、日夜有人痛哭的情形。 并且在书中明言——此次皇太极抢劫大明的收获,远不到平时的一半之数。 …… 壮哉! …… 周遇吉部勇卫营的最后一战,就是宁武关大战。 周遇吉以刚刚补足的四千人,歼灭闯军改制后的五营野战兵,攻关战兵五万! 稍微研究一点大顺军制,就会明白,这个时候的大顺五营,已经成为了闯军最精锐的部分,攻关战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五营建制初始襄阳,西安建国后又分封一次,李自成东进时,为了掌握五营,再次混改,现今留下的五营人员编制,大都是西安分封时的编制。) …… 东虏与流贼此起彼伏,天灾与人祸肆虐大明。 到处都是插进了大明肚子里吸血的魑魅魍魉,大明这个走过了近三百年风霜的老人,越来越虚弱。 财政拮据到了,强悍如勇卫营,竟然都得不到补充。 朝廷刚刚从百姓那瘦骨嶙峋的身上,搜刮一点血膏,就被士绅一口吞下…… …… 第205章 黄得功,你还能信吗? 伴随着孙元斌、孙应元……等人的战死,勇卫营已经只剩下寥寥几千人了。 黄得功带走勇卫营一部,保卫中都凤阳。 周遇吉部死守代州时,崇祯皇帝已经挤不出来兵马了,只好调派杂兵熊通部,带着两千老弱残兵援助周遇吉…… 宁武关一战,周遇吉上下尽殆…… 就连周遇吉的妻子刘氏,也带着几十个官军妻子,站在衙门房顶,对进城的闯军放箭…… 贼怒,“遂屠宁武,婴幼不遗 ! ” …… 京师只剩下几百勇卫营士卒,闯军兵出两路夹击京师的时候,方正化带着剩余的勇卫营,死守保定。 最后……全员战死…… …… 方正化深吸了一口气。 跪在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勇卫营最后的大将。 “乒!” 方正化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茶碗啷当跳起,茶水洒了一桌子。 放在案几上的书都被打湿了。 往日里爱书如命的方正化,却不管不顾。 他怒视黄得功,气息粗重: “混账!” 方正化抓起茶杯,朝着黄得功头上砸去: “你对得起陛下吗?” “哐!” 茶杯结实的砸在黄得功额头,鲜血当即就糊满了黄得功的左侧脸面。 黄得功直挺挺的跪着,也不躲,也不辩解。 任由血水模糊了眼睛,自顾自的嚎啕大哭。 “唉!” 方正化心软了。 这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好儿郎啊! 遥想当时,黄得功还是一个青年…… 面对刚刚被调进勇卫营的游击将军黄得功,方正化问他为何从军。 青年回道:“我偷吃了母亲酿的两罐酒水,母亲责骂我。 此时正好鞑子犯我卫所,我就带了一把刀子,混到军伍里,砍了两颗真鞑子的首级,换了五十两白银。 然后我将银子拿给母亲,告诉她——不用娘亲酿酒养家了,孩儿厮杀一样能养家!” 方正化还记得当时自己对他说的话: “汝纯孝。但是,你要知道孝敬父母是孝,报效国家也是孝! 我希望你能化小孝为大孝,保家卫国,给天下百姓一个孝敬父母的安稳……” …… 回想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然而,身边的青年,已经变了质。 方正化冰着脸。 为何昔日的好男儿,今日竟然都变了! …… 黄得功也不解释,任由血水渐渐凝固,干在了脸上。 他直挺挺的跪着,等待方正化责骂。 …… 哪知道,此时却传来了方正化清冷的声音: “起来吧!” 黄得功一楞,揉揉泪眼朦胧的眼睛,正要去看方正化的脸色。 方正化的下一句,就传进了他的耳中。 “你黄得功飘了啊! 陛下你都不认了,老夫又算得什么? 你走吧!” 啥? 黄得功刚刚正要站起,闻言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他不敢再装委屈,只得开口道:“总督啊,您听我解释可好?” 方正化嗤笑:“等你狡辩吗? 你黄得功早就不认陛下了,便是出了这个门,将老夫的寓所告知朱由菘,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总督,真是冤枉啊!” 黄得功急忙道: “当时小的正在平定刘超,那时候,小的刚刚战胜刘超大部,将捷报送进京师,陛下升了小的靖南伯的爵位。 小的岂能不为陛下效死! 其时,刘超从属四散,小的想着毕其功于一役,于是继续捉拿叛贼。 当时南北消息传递艰难,闯军围了京师,陛下逃出皇宫的事情,小的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黄得功嘀咕道:“这还是卢九德那厮……后来才告诉我的。 这时候,我已经被福王拉上了战车,我……” 黄得功停顿一阵。 几个呼吸之后,他摇头苦笑:“小的知道的太晚了啊!” 方正化皱紧了眉头。 黄得功的话,他无法分辨真假。 当时身处保定,近在咫尺的他,都不知道京师被围,更何况是远在江南的黄得功呢? 但是! 此子说自己是被欺骗,才支持朱由菘的,怕也不能尽信。 黄得功见方正化皱眉,急忙道: “敢问总督,陛下……可曾安好?” 方正化瞪了他一眼,冷声道: “老夫能来这里,你说陛下安稳不安稳?” 黄得功从方正化的眼中看到了杀意,他浑身一颤,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不敢再开口了。 方正化心里很明白,今日的黄得功,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他了。 哪怕是在此子支持福王之前,都还能真心实意的效忠陛下! 而今的他…… 罢了! 方正化打定了主意。 陛下的意思,也只是让黄得功保持中立罢了! 只要给了银钱,能够帮他办事就成! 方正化考虑清楚了对黄得功的使用方式。 …… 良久之后,方正化用茶水打湿了手帕,丢给黄得功: “擦把脸,坐下回话吧。” 黄得功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刚刚凝结的伤口,又渗出些许血水来。 古铜色的额头上,有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他小心的坐在一边,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一丝怠慢。 方正化的威名,勇卫营谁不知道。 他黄得功自认身手还可以,便是寻常十来个兵丁,也难伤了他分毫。 但是…… 面对方正化,他不敢有丝毫异心。 方正化要杀他,刚才的那个茶杯,就能生生将他打死! 老总督这是留手了啊! …… 看来,自己赌对了! 黄得功早就有了预判,方正化必然会刁难他,而不会真的杀了他。 若不然,单单那留书却不惊动护卫的手段,就足以杀他一万次了! 方正化拍拍手,让人送来新茶具,又给黄得功上了茶。 早就憋了一肚子茶水,膀胱快要爆炸的黄得功,不敢有丝毫异动,老老实实的陪方正化继续喝茶。 一壶茶水再次泛了白,方正化才开口道: “我且问你,陛下可还能信你?” 正事来了! 黄得功强忍着尿意,恭敬的冲着西北拱手(南阳方向)。 “我黄得功能有今日,全凭陛下栽培,得功不敢一日或忘!” “总督不消怀疑,明日小的便将大军交给总督,小的前往陛下面前请罪,便是要打要杀,黄得功不会皱了一下眉头!” 第206章 有利益、有大义,才是拉拢的真正长盛不衰之道 若是江南小朝廷善待他,黄得功未必会下了这个决心。 然而…… 他处境不妙啊! 与其留在江南处处被人排挤,还不如回皇帝身边呢! 最起码,当初在皇帝帐下,他可没有被这么猜忌。 在官场浸淫这么久,黄得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真正的保全自己。 只要他将兵马交给方正化,自己只身前往陛下面前请罪…… 皇帝不但不会杀他,更是还要褒奖一番! 甚至,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 黄得功大表忠心,方正化直接置之不理。 黄得功的那点小心思,岂能瞒住了他! 方正化反问道:“勇卫营的儿郎,还有多少人?” 黄得功脸色一苦: “总督,只剩下八百多一点了。” 接连大战,勇卫营得不到补充,都快死绝了! 眼见方正化问这个,黄得功以为方正化是要勇卫营。 他急忙道: “等小的返回,就将勇卫营单独分出来,全部交给总督您。” “不要这么多!” 方正化摆摆手:“给我五百就行。” 方正化想了想,黄得功还是要拉拢的,这个棋子必须要埋好了。 当即,他继续道:“陛下说了,让你按照勇卫营的训练方法,练出五千精兵,那三百人,你留下作为骨干。” “是!” 黄得功恭敬的应了。 方正化皱眉思索起来,手指无意识的摩挲在茶盏上。 黄得功等了一阵,见方正化不说话,只得继续问道: “总督,那小的明日便出发,去南阳向陛下请罪?” “不必!” 方正化摆摆手:“只要你还认陛下就行,对你另有安排!” 黄得功急忙应了是。 看来自己赌对了啊! 他心中顿时大定,老老实实的憋着尿,等待着。 灯烛发出的火焰,摇摇晃晃,将室内两人的倒影,映在了窗枢上。 室内落针可闻。 方正化宛若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黄得功时不时抽搐几下嘴角——尿泡都快要憋炸了。 又等了一会,方正化还不开口。 黄得功实在忍不住了,想要请罪去一趟茅厕的时候,方正化开口了。 方正化问道: “你的驻地都在江边?” 黄得功急忙点头:“总督明察,史可法让小的驻扎在滁州、合州、无为一带,驻地都在大江北岸。” “还是江南好啊,饿不死人!”方正化道: “陛下爱民如子,流民跟随陛下而进南阳者,逾数百万之多……” 黄得功脸色大变,急忙道: “总督,南阳残破,粮草无着啊,当速劝谏陛下,赶紧设立关卡,不可再放流民入内了啊!” “哼! 要你教陛下做事?” 方正化一声冷哼: “咋地,你黄闯子驻扎在这胭脂窝里久了,忘记了咱家当初告诫你“要为天下父母尽孝”的话了吗?” “父老百姓,你黄闯子都不要了吗?” 黄得功满头的冷汗,刷的就出来了。 他蠕动几下嘴唇,只得道: “那小的这就去搜集粮草……” 他苦笑:“小的粮饷也很拮据,挪不出来多少。 都督知道,小的不曾纵军抢掠,祸害百姓,因此也没有多少家私。 便是所有积蓄,也不过能买来十几万石粮草罢了。 这与陛下所需,实在是杯水车薪……” (朱由菘上位初始,还有存银给他拉拢人心。等阮大钺、马士英等人上位后,江南内斗更加激烈,直接断了弘光朝的财赋供应,这一点在时人记载中,可以清晰的看到。) …… 黄得功生怕方正化责骂,先说了自己的困境后,急忙道: “其他的……容小的一段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总督放心,便是小的去抢,也会为陛下凑到粮食的!” 方正化瞥了他一眼。 对于黄得功的献殷勤,方正化并未做出了表示,反倒淡然道: “江南粮草现今啥价?” 黄得功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 “南直隶一带七分银子一斗。 这边士绅豪门多,他们逐利,种棉花、桑树、烟叶的田地多。 种植粮食的反倒是少了,因此,粮食价格高一点。 若是去湖南一带购买,则是五分银子。” 虽然江南粮价的确不高,一万两银子,就能买小两万石粮食。 但是,黄得功也没有说谎。 他的确没有多少钱,这些年积攒的家业全部拿出来,也不过只能买十来万石粮食罢了。 方正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是集市的价格,若是批量购买呢? 若是买得数船、数十船、数百船之多呢?” 黄得功苦笑: “总督,您也知道,粮行那都是大豪绅的产业! 我们这等丘八,人家何时会高看了一眼,小的便是不要了脸皮,也顶多只能谈到六钱银子一石……” 方正化摆摆手: “你谈多少是你的事! 你只要记住了,不管你弄来多少粮食,本督这里都给你照七钱银子去开!” “那不能! 小的尽力试试,总要给陛下省点……”黄得功吓了一跳,怎敢要方正化的好处啊! 黄得功话都没说完,却被方正化打断了: “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说了只有让你们尽心做事的,不贪污就有钱赚,你们才能真心为国家做事。” 黄得功心中大受感动。 历来朝廷购买东西,为了防止朝臣贪污,总是将价格定的很低! 虽然说大宗贸易,价格的确要低很多。 但是,很多寒窗苦读出身的官员,对这些豪门勾当,丝毫都不知道! 甚至,很多寒门士子,早就被豪门掌控,人家派给“女婿”的俗务管家(幕僚),岂能向着国家说话! 在京师,资本家们,甚至延伸出了一整套,专门针对新晋官员的一条龙服务—— 为“准老爷”们放贷、跑官、提供咨询、幕僚团队…… 他们,会为了国家考虑吗? …… 如此一来,朝廷的本意非但得不到体现,反倒适得其反。 最终不但没有省下来银子,更是要反过来多扔数倍、数十倍之多! 不得不说,不透明的规则,成了滋生官员贪污的温床。 不是“不贪”就能办到事情啊! 那些正直的官员,拿到朝廷拨付的款项,若是没有一个知心人帮忙操持,连规定的数量都完不成! …… 第207章 方正化:买个屁的粮,我特么只有定金! 听了方正化的话,黄得功愣住了。 鼻腔猛地就开始发酸起来: 陛下还放心他不说,更是直接以市面价从他手里购买粮食…… 他黄得功干得不地道啊! 他怎么就上了朱由菘的鬼船! 黄得功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抬起通红的眼,正要拒绝方正化的提议。 陛下还记得我,我岂能如此混账! 黄得功正待拒绝,却听方正化一锤定音道: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每石七钱,你能砍到什么价位,你就拿多少的好处。 你若是心中有愧,只消好好为陛下做事便是。” 方正化清楚的很。 别看此时黄得功一脸的感动,恨不得为陛下去死! 然而——没有利益、仅凭一腔热血的驱使,终将变得冷血。 (便如写书,人可以一时为爱发电,又岂能一世为爱发电?不够养家糊口,唯有跳槽一途。) 陛下很严肃的同他讨论了这个问题,然后给出了用利益拉拢能拉拢之人,最起码不说让他们转投怀抱了,最低限度做一个中立者,也是莫大的收获! …… 黄得功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总督,就算是小的凑到了粮食,也无法运到南阳啊!” 方正化不理,自顾自思考着。 黄得功只得继续道: “这么大宗的粮食买卖,自然不能走陆路运输的。 那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要是走船,就还有两条路。 一条折返三江营,转入淮河水域,将粮食运到汝宁(信阳)。 然后走陆路,翻越山区,运往南阳。 这条路耗费很大不说,挨着运河处的那一段,实在是太艰难了!” (从1194年起,黄河突破南岸堤防,夺淮河支流,经淮河入海口入海,明代时,经过治理,黄河北道【渤海口旧道】几近干涸。 直到1855年,清治理黄河无效,黄河再次冲毁北岸堤防,从渤海入海。 史称夺淮入海事件,长达661年。) 黄得功摇摇头,不管是陆路,还是淮河,都不是最优的选择! 他皱眉道: “除开这两条路,唯有走长江,到达武昌三镇后,向北转走汉江水道。 这一条路,全是能通行大船的航道。 船只到达襄阳之后,转乘200料的小船,走唐白河,即可运达南阳! 这是最经济、最实惠的道路了!” 黄得功看了方正化一眼,见老总督明显在听,只得继续道: “然而,末将的地盘,只能向西延伸到无为! 再朝西的九江段,就是袁继咸袁总督的治所,他的地盘延伸到了湖广蓟州(湖北黄梅、黄石一代)。 袁都督向西,则是左良玉控制的江汉。 好吧,这两人都还有点香火情,想来多费口舌,也该能说服。 但是! 便算是通过了左良玉地盘,还有白旺等占据了襄阳等地呢!” 黄得功愁眉苦脸道: “总督,这粮不好运啊!” 方正化这才开了口: “运粮的事你别管,我就问你,船你可能凑到?” “能能!” 黄得功忙不迭的点头: “福建郑芝龙的堂弟郑芝凤,就是崇祯九年,考上武进士,那个郑鸿逵。 他当了镇江水师! 他驻兵不是在镇江么。” 方正化奇道: “老夫记得,这人不是在南京,做锦衣卫都指挥使么? 这厮就是朝廷问郑家索要的质子,何时独领一军了?” 黄得功只得解释道: “就在前些天,陛……福王命他做了水师总兵,驻地镇江,封号镇海将军……” “呵呵!” 方正化一声冷笑,怒道: “愚蠢!” “这人本就是朝廷牵制郑芝龙的棋子,朱由菘竟然给他封了实权…… 当真糊涂至极!” 方正化发怒,黄得功吓了一跳。 他抹了一把冷汗,解释道: “阮大钺、马士英等人,与东林诸人博弈朝堂,闹得朝野乌烟瘴气。 史阁部(史可法)无奈了,为了平衡朝堂,只得让郑鸿逵驻扎在了镇江……” “这也是一个蠢货!” 方正化嗤笑一声。 何其愚蠢! 蠢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哪还特么的要平衡? 朝野直接上下坚决支持一边,大刀片子砍死另一边,才能彻底稳定局势啊! 都这个时候,你史可法这个一言九鼎之人,不思快刀斩乱麻,竟然在这里和稀泥? 卧了个槽! 人才啊…… 怪不得陛下说福王朝堂难成事,更是坚决不来江南…… 果不其然! 陛下在南阳,说一不二,堪称白手起家,硬生生从闯军手中夺回了整个南阳盆地! 而朱由菘朝廷——竟然只能内斗! 这江南,果然是一个火坑! 黄得功见老总督骂了一句,就没下文了,显然正在等他解释,于是继续道: “郑鸿逵找过我,想与我结盟……” 方正化摆摆手,懒得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直接道: “姓郑的有多少船?” 黄得功急忙回道: “战船五十多艘,那种装了十几门火炮的战舰,都有十几艘呢。 若是算上走舸、蜈蚣、福船、沙船、快船之类,郑鸿逵手上,一共有两百多艘船只!” “嗯!” 方正化沉吟:“勉强倒是够用了。” 他拉开书案下的抽屉,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黄得功: “这里有一万三千两,都是南直隶大商号的汇兑。 你自己去取了。 这是定金,不管你收的有多少,后续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黄得功不敢去接,方正化把眼一瞪: “让你拿着就拿着,哪像个娘们一样! 咋地,江南这胭脂窝呆久了,你黄闯子的卵子也缩了?” 黄得功只得乖乖道了罪,伸手接过银票。 方正化眉头皱起。 他来江南的时候,陛下让他带上一千两现银、珍宝三箱,总价值也在十万两左右。 好作为他的启动资金。 然而,陛下万废待兴,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 身为陛下的身边人,更是被陛下许诺掌管东厂、锦衣卫之人,他方正化岂能要了陛下的银子。 因此,他就只拿了五百两作为路费。 沿途,他让儿郎们夜里去几个大家族屋内,走了一趟…… 这才有了十来万的启动银钱! 然而,在江南这富贵窝里置办院落,安置手下,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花销…… 他身上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买粮的尾款,该怎么办呢? 方正化有些头疼。 气炸了! 第208章 苦逼的朱由菘,步了崇祯帝的后尘 看着只有半拉子屁股,坐在凳子上的黄得功,方正化无意间问道: “这江南,谁家比较有钱,我说的是现银……” 黄得功急忙道:“那可就多了去了,前些年张献忠逼近南直隶,庐州一带都给破了。 那时候江南一日三惊,富户们纷纷搬来应天府,顶级富豪们,更是扎堆朝南京城内凑……” 这么多有钱人? 方正化浑浊的眼睛,猛然一亮! 烛火都失了风姿。 他搓搓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方正化急忙追问道:“谁家即偏僻,还有钱?” 黄得功不知道这位内廷大佬要干什么,但是,这事与他无关。 他想了想,回道: “总督这么说,还倒真有一个人!” “快说!” “前国子监教授钱谦益,他现在是礼部尚书。 他在老家苏州常熟虞山,有一套别院,名唤绛云楼……” …… 方正化眼神闪烁,再次问道:“谁家的车马能进了那里?” 黄得功道:“郑芝龙之子郑森,他是钱谦益的挂名弟子。 但是,郑家有钱,想把郑森朝上层推…… 郑家就走了钱谦益的路子,想利用钱谦益的名望,来达成这件事。 郑森往来钱府甚频,几乎旬月就要去一次。 听说这些年来,光是现银,都送了一两百万了……” “郑森的车队去绛云楼,素来都是畅通无阻的。” …… 方正化嘿嘿一笑,满脸都是猥琐。 他摩拳擦掌一番,开口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带郑鸿逵来见我!” …… 第二天晚上,黄得功果然带着五百勇卫营老卒,来到了方正化面前。 勇卫营骨干都是太监,更是由曹化淳、方正化、卢九德、刘元斌等人一手训练出来的。 曹化淳辞官养老后,方正化就是勇卫营的最高首领。 眼见方正化当面,五百士卒,纷纷接受了方正化的调派,散入各处…… 三天后,黄得功带着郑鸿逵来了。 郑家果然出手不俗,见到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郑鸿逵出手就是十万白银。 要知道,郑鸿逵已经是弘光朝的一方大将了,双方什么都还没有谈,就能给前朝太监送上十万两现银…… 这郑家……果然财大气粗的很! 方正化接受了…… 三人密议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郑鸿逵的儿子郑肇基,就在方正化从属的护卫下,带着方正化的亲笔举荐信,踏上了去南阳的路程。 (郑肇基,先郑成功一步,被封为国姓爷。 隆武赐郑肇基朱姓之后的第二天。 眼见有利可图的郑芝龙,带着儿子郑森拜见隆武帝。 朱聿键再次册封郑森朱姓,并赐名成功。) …… 而郑鸿逵则是亲自去了南京。 他向朱由菘朝堂求助,声言自家车队遭了贼人,竟然丢失了近两百辆马车! 请求朝廷派人彻查,将贼子明正典刑! 这事…… 郑家这种粗鄙不堪的泥腿子,竟然霍然跃居高位,大佬们早就暗恨在心。 此时,眼见郑家吃瘪,弘光群臣无不暗暗嗤笑—— 你郑家不是财大气粗,想更进一步么? 丢了这么大一个人,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堂里混! 郑鸿逵沦为了弘光朝堂的笑柄! 虽然朱由菘下了旨,要严查宵小,抓住胆敢盗窃郑鸿逵车辆的凶徒! 然而,朱由菘刚刚任命了郑鸿逵,郑鸿逵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丑闻。 这可是将朱由菘的脸,打得啪啪响啊! 心怀鬼胎的朝臣,焉能认真调查了? 上午朱由菘刚下了旨,要官府调查,捉拿盗窃贼。 下午,朝臣就上了盗匪远去,查无音信的结案折子…… 朱由菘气的在后宫砸了好几套家具…… …… 常熟距离南京四百里,虽然都濒临长江,乘舟而下不过两日时间。 郑鸿逵丢了马车的笑话,早已传遍了士林。 整个江南,几乎都知道这位新上任的镇江总兵、镇海将军,闹了一个大笑话! 然而,在朝臣有意不作为下,郑家马车被盗的事情,并没有通知下面的官府严查。 甚至,连一份正式公文都没有! 又过了几日。 夕阳都快要落山了,却有一行庞大的车队,打着郑家的标志,从常熟城外路过。 郑家的公子郑森,是钱谦益的弟子,经常带着车队出入虞山。 更是一谈就到了下半夜,然后大摇大摆的从常熟路过。 常熟上下,都已经知晓了! 再加上郑家人出手阔绰,自家又养着数万不要命的海上巨寇,哪有人敢刁难他们哟! 城门外,守城校尉,看着不远处逐渐离去的庞大车队,暗啐了一口: “呸!有两个钱了不起啊!” 往日里,郑森的车队每次经过常熟,都有下人骑马而来,丢给守城的苦哈哈们一袋子碎银子。 因此,那时候的他们,无不点头哈腰,盛赞郑家大气,郑公子仁义! 然而,今日这车队规模更大,足足有一百多辆。 却连一个大子都没有给他! “呸,为富不仁的狗东西!” 校尉啐骂一阵,又自顾自的依靠着城墙,打起了盹。 随行赶车的,都是一个个膀大腰粗的好汉。 他惹不起! 要不然,定要他们的好看! …… 虞山在常熟城外。 山间的天,总是黑的快一些。 马车到了山脚的时候,西边还有一丝余晖,等马车爬上山脚,夜幕已经降临了。 江南酷暑。 虞山山区,就成了豪门的避暑胜地。 不单单是钱谦益在虞山修建别院,金屋藏娇。 苏州的这些豪绅们,在山间也修建了大量的别院,以为夏季避暑之用。 此时是初夏,还不到酷热的时候,因而山上这些鳞次栉比的别墅,只有不多的下人看守着。 唯有钱谦益修建的这一座“绛云楼”,有女主人柳如是在此居住。 绛云楼复原图 绛云楼坐落在山间一处缓坡形成的山坳里。 车队赶到绛云楼外的时候,早已华灯初上了。 守门的两个家丁,一见到带着“郑”字的大灯笼,急忙上前问好。 哪知道,两人刚刚对着紧闭的马车弯腰行礼,就感到脖子一痛,被人敲晕在地。 第209章 用江南大佬的钱,买江南大佬的粮,就特么很合理 壮汉们三下五去二,将两人拖到角落里,扒掉衣服,捆住手脚,堵住了嘴。 然后换上衣服,打开了角门。 张国元从马车上下来了,他手一挥。 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卒,冲入了院内。 夜幕时分,下人们正是轮班吃饭的时候。 弘光朝立,钱谦益这个出了大力的人,直接从闲职国子监教授,一跃成为朝堂大佬。 更是成了最清贵的礼部尚书,成功入阁! 这可不得了了! 要知道,礼部这个清贵的出身,最后大都会走到首辅的高位啊! 六部地位最高的就是吏部,尚书能够被人称为“天官”,足见吏部的能量之大。 其次就是礼部,这是最清贵的位置——掌管着天下士人的选拔。 再其次就是户部、刑部、兵部、工部,这些实务部门。 钱谦益当了礼部尚书,这可是六部第二高官啊! 更是直接入了阁! 他的头上,算上朱由菘在内,连五个人都不到! 钱府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就连饭菜,也更加繁盛了三分。 往日里,因为主人迎娶了妓女,处处被人指着脊梁沟骂的下人们,现在也能挺起脊梁了! 甚至,走到哪里,只要说了是钱府的出身,更是还有小礼物送上…… 真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然而,因为这时候朝政混乱,各派攻击不休,钱谦益不敢带柳如是一起去南京,是以,就让她留在了绛云楼。 家中只有女眷,钱谦益有些不放心,于是,留在绛云楼的下人,大都是女仆…… 只有十几个家生子男丁,守在了前院! 这些人,怎是明军好手的对手? 那可全是见了血,手上数条人命的厮杀汉啊! 明军突进了仗势欺人的小绵羊群里,宛若入无人之境…… 院内的尖叫、哀嚎刚刚响起,明军就已经掌控了局面。 主房内,柳如是才洗漱完毕,秀发上还带着水珠。 侍女正在给她擦拭头发,柳如是捧着书本,准备待头发干了之后,就休息去了。 忽然听闻前院喧闹不已。 她柳眉一竖,正待唤家养婆子,去前院训斥一番,就见到一群灰衣人,已经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冲了进来。 侍女们吓得失声尖叫。 婆子们也战战兢兢,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大胆!你们可知这是哪里?” 柳如是临危不惧,怒声呵斥道。 “呵呵!” 张国元冷笑一声,大手一挥,有军卒上前,在柳如是的尖叫声中,一掌将柳如是砍晕。 一个个军卒上前,将瑟瑟发抖的下人们尽数敲晕在地! “都仔细点,给我搜!” 张国元大马金刀的端坐在太师椅上,命令儿郎们仔细搜索。 不多时,就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呼喊: “老爷,找到了!” 张国元闻声走了过去,却是一个书房。 只见两个锦衣卫出身的好手,已经握住了书架上的一个装饰灯台。 两人侧着身子,一边暗自戒备,一边左右一扭。 “咯噔!” 书架里传来了一声机括打开的声音。 两人见到没有箭矢射出,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国元点点头:“推开它!” 有军士手持圆盾,挡在了身前,然后一手推动书架。 “咯咯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书架转动,露出了背后的暗室。 一行向下的阶梯,出现在众人眼前。 军卒们抓起书桌上的几个茶盏,顺着台阶滚落下去。 “叮叮当当!” 茶盏滚落在地。 “咔嚓!” 茶盏触动了机关。 “咻咻!” 两枚箭矢,从下至上,从通道内斜着射了出来,钉在军卒的圆盾上。 雄壮的汉子,胳膊宛若常人大腿那么粗,却被巨力震得微微后撤半步。 仔细看去,箭矢穿透了结实的圆盾,露出了一个湛蓝色的箭尖。 显然是淬了剧毒。 若是两人刚才稍微大意一点,怕是就要命丧当场了! 眼见机关被触动,通道就在眼前。 两人却依旧不敢大意,将茶几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抓住桌腿,像盾牌那样挡在前方。 扛着它进了密室。 大约盏茶时间之后。 两人又走了回来,书桌上已经钉了好几支箭矢。 两人将书桌放在一边,对张国元道: “老爷,东西都在底下。” 这两人都是锦衣卫的老手,他们能够安然无恙的返回,说明里面的机关已经全部搞定了。 张国元起身:“走下去看看!” 两人急忙拿着火把,走在了前面。 台阶斜着向下,大约走了二十几阶后,密室呈现在了眼前。 张国元环顾一周,却见密室并不大,周围都是大青砖垒砌的墙壁。 抬头看看,顶上也全是条石,中间有四个柱子,撑着房顶。 上图:银冬瓜,中图:券顶密室,下图:平顶密室。这两个密室是章丘发现的明清地下密室 “哦,竟然是平顶法?” 张国元轻笑一声,遂不再关注密室的结构,放眼四下打量。 密室的左侧,全是一个个两尺大小的木箱,足足有十几个木箱之多! 木箱的外面,有铜锁锁住了锁扣。 “咔嚓!” 随从刀背一砸,就将铜锁砸断了。 随手掀开,发现里面竟然全是摆得整整齐齐的银子! 单单这一个箱子,怕是就有数百两之多! 如此打开了几个箱子,里面全是一块块马蹄银。 “好了,不必再开了!” 张国元制止了随从,朝着右侧看去。 银箱里的东西,那是小玩意,这都是留给有可能潜入的“江洋大盗”的! 这玩意是“小礼物”啊! 只见,密室的右侧,则是几十个黑咕隆咚的家伙,摞在了一起。 每一个都有水缸般大小。 张国元拿了火把,凑近一看,止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干汝娘!” 原来,这水缸般大小的玩意,竟然是一块块被熔铸的大银块! 俗称:“银冬瓜!” 这玩意有大有小,大一点的能有上千斤之重,甚至有些重达数千斤! 因为银冬瓜太大,又铸造的圆溜溜的,仓促之间,纵然绳索也无法捆住! 若想将这玩意抬出去,唯有特制的“渔网”! 是以,就算有三两个小贼,摸入密室行窃,也无法带走。 因此,银冬瓜又有了“气死贼”的雅号。 第210章 钱谦益告御状 正因为银冬瓜不容易被偷走,所以,世家大族的密室中,大量存在着银冬瓜。 这是他们规避风险的一种手段。 张国元脸色铁青! 身为内廷大佬,张国元也曾带队,抄过很多京城大佬的家…… 可以说,他见惯了世面! 然而,钱谦益的存银,还是吓到了他! 打眼一看,这里的存银,最少多达数百万两啊! …… 几百个军卒忙活了大半夜,将钱谦益的银窖一抢而空! 就连书房里的藏书,都全部打包带走! 可怜钱谦益辛辛苦苦一辈子,搜集的书籍,全没了…… 甚至,还有士卒临走时,将柳如是抽屉里的首饰,也给连抽屉一起抱走了。 至于大丫鬟、婆子们身上的金银首饰,更是一个也不放过…… 库房里,上到价值不菲的苏绣、苏锦、下到松江布…… 一卷也不准留! 方正化带来的,都是锦衣卫、武监的好手,就算新加入的勇卫营,骨干也都是京营士兵,核心更是武监太监。 刮地皮,没有比他们更六的了! 那当真是风卷残云,毛都不剩下一根…… 绛云楼门外,张国元喜极而泣,他上了方正化所在的马车。 “方督,国家有望,国家有望啊!” 张国元喜不自胜,止不住涕泪满面。 不说那些古玩字画,珠玉珍宝,单单存银就有—— 数百万之多啊! 换了粮食,那将堆成了山。 陛下缺粮的危机,一举解决…… 国家幸事! 国家幸事啊! …… 几百人忙碌了大半夜,直到寅时快四刻了(接近四点钟),才赶着马车,朝江边而去。 刚刚打开的常熟城门外,城门校尉目瞪口呆的看着迤逦而去的数百车队…… “操千人!侬俚个操千人!” “放着好好的马车不坐,侬个脑阔有病!” “出棺材,出小棺材俚!” “出侬个小棺材来!” …… 城门校尉操着“吴侬软语”,小声咒骂一阵。 然而,几百个明晃晃的持刀护卫,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前啊…… 城门校尉眼睁睁的看着“郑家人”走远了,这才撇着嘴,暗自又腹诽几句,吆喝着让进城的百姓,缴纳入城税了…… …… 有了银子,方正化终于能够放心睡一个囫囵觉了。 方正化直接给黄得功、郑鸿逵两人,定下了标准——一斗稻谷七分银子,装船之后,到他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至于船只,更是按照大小,连同上面的操船手、水兵一起,定下了不等的佣金。 接下来的几天,黄得功和郑鸿逵从人四出。 他们挥舞着银子,将好几个大粮商的粮食,一买而空…… 百十艘平底沙船上,都装满了粮食,就待起运了。 更是有一艘船只,上面装的都是方正化抢来的黄金、珍宝、书籍、各色锦绣…… 这是他献给皇帝,祝贺陛下夺取南阳,恢复祖宗基业的贺礼! 身为内臣,他不给皇帝的小金库充银子,难道还要解入国库吗? 切! 方正化才不干呢! …… 南京。 钱谦益瞪大了眼睛,满脸潮红。 养望几十年,培育出来宠辱不惊的涵养功夫,全被丢到了爪哇国。 “哐当!” 茶盏被钱谦益摔在了地上,飞溅而起的碎裂瓷片,划伤了管家的脸颊: “你说甚?” 管家不敢擦掉脸上的血迹,跪在地上哭泣道: “老爷,咱家遭了贼啊! 五天前,有贼人趁着夜色,杀入别院,将夫人打晕之后,找到了咱家的密室…… 银子全没了啊! 就连老爷辛苦积攒的书籍、端砚、珍玩,也全没了! 甚至就连库房里的布匹,都被人偷走了! 贼子该死! 他们连老爷你放在暗格里的那套珍本宋版《汉书》,也给偷走了……” “你该死!” 钱谦益气急! 他止不住怒气,大踏步上前,一脚将贴身大管家踢翻在地: “你是怎么看的家! 为何家中能混入盗匪?” 管家被踹了一个仰面跌倒,胸口被踹的生疼,却不敢躲避。 他老老实实的爬起,又跪倒在地: “小的调查了一番,有人亲眼看到贼人的马车,都挂着郑家的标识……” “啊!啊!啊!” 钱谦益仰天大吼,只恨不得将贼人生吞活剥! 我的银子啊! 我的珍藏啊! 我的《汉书》啊! 那可是我冒着天下大不韪,当了生祭皇帝的出头鸟,才得到的宝贝啊! “郑家,我与你不共戴天!” 钱谦益气的胸膛都快要憋炸了! “来人,给我换朝服,我要进宫告状!” 钱谦益绷着脸…… 郑家,你死定了! 等钱谦益赶到皇宫的时候,却发现罪魁祸首郑鸿逵,正跪倒在皇帝面前,哭诉连连呢! “姓郑的,你敢抢了我家,我要你死!” 钱谦益顿时大怒,伸手夺过大汉将军的金瓜,就要朝郑鸿逵砸去! 刚刚当上司礼监禀笔太监的“前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急忙上前,一把将钱谦益抱住: “钱阁老,息怒,息怒啊!” 因为拥立有功,被命为提督京营的太监卢九德,也急忙将郑鸿逵护在身后: “钱阁老,有话好好说,咱们都是讲理的人。” 郑鸿逵躲在两人身后,心中暗自冷笑,脸上则泪流满面: “陛下啊,这事真不是臣做的。 臣不敢自夸,我家也算小有积蓄,便是小臣,也家私不少。 说句不是吹牛的话,咱不缺钱啊! 不说多的,几百万的银钱,小臣还是犯不着以身犯险的啊! 陛下啊,钱阁老啊,您们想想—— 我是干这事的人吗? 我抢了阁老家,还能在朝野立足吗? 再说了……” 尼玛! 方正化方总督,早就给他分析好了! 抢了钱谦益,那就是白抢! 任谁也不敢怀疑到他的头上! 他郑鸿逵是谁? 郑家老四,雄霸环中国海,让红毛西夷低头称臣纳贡的郑芝龙嫡亲三弟! 不说他武进士、镇海将军、镇江水师总兵的出身。 单单他郑家老四的身份放在这里,谁敢说他眼馋钱谦益的银子,铤而走险抢了钱家? 方督说了,这特么就叫灯下黑! 第211章 都是人精,都想多捞好处,谁曾低头看一看脚下的淤泥荡 啧啧! 老子干了这一单,儿子就被保送为羽林郎,真香! 方督说了:这世道啊,特娘的,啥都是假的,自家荣华富贵才是真。 只要他好好配合,干他个上百单,皇帝他老人家,还能少了咱家的好处? 咱儿子肇基,到时候单单凭着他老子咱的功劳,就能跃升侯爵高位! 这特娘不比老子一刀一枪的拼杀,来的更安全,更快捷? 再说了,这群为富不仁的狗东西,抢了他们那是为民谋福祉! 按方督的话,这叫啥? “执锐捭阖,共谋福祉!” 对,可特娘的不是么! 咱们穿上铠甲,拿着武器去抢劫,那是咱们一起得好处呢! 咱抢了他,能养活多少流民,能少死了多少冤魂…… 咱抢了他,那是替他积阴德了! 那是为他们好哇! …… “再说了!” 郑鸿逵心里鄙夷不止,却一脸的正气凛然,言辞凿凿道: “我就算抢钱阁老家,也犯不着用自己家的马车啊! 你们都想想,我郑鸿逵是那么傻的人吗?” 朱由菘皱紧了眉头。 等他当上皇帝之后,才知道堂弟朱由检的不容易。 皇帝? 呵呵…… 九五之尊? 呵呵…… 本以为这是一个好差事,没想到…… 朝臣只为自私自利,忠于国事者凤毛麟角…… 他每每想要做些什么,都被人捆住了手脚…… …… 这尼玛就是一个火炉啊! 他被架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 便如郑家马车被盗这件事—— 明明是十天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郑鸿逵还亲自跑来,请求朝廷彻查! 他为了安抚人心,更是为了抓住郑鸿逵,以为自己的臂膀。 好用大海盗郑家,来牵制江北四镇那一群骄兵悍将。 他这个皇帝,可是当场下旨,要求各部配合,定要将歹徒捉拿归案! 然而呢? 朝臣将他的圣旨,当做了耳旁风! 更是巴不得有人打了郑鸿逵的脸—— 好通过郑家的丢人,来达到限制他的目的…… 只因郑鸿逵在朝中没有根基,若想保住权柄,唯有做一个帝党,听从他的命令啊! 郑鸿逵丢脸,就等于是他朱由菘丢脸啊! 一个连脸面都没有的皇帝: 如何能让朝臣信服呢? 如何能主宰天下呢? 一旦皇帝失去了神圣的外衣,执掌天下的是谁? …… 这群狗贼,都特娘的是狗! 他上午刚发的彻查圣旨,下午就被人结案了…… 还特么盗匪远走,查无音信…… 我去你娘的! …… 眼见钱谦益怒气冲冲,朱由菘只想说一句——“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都是汝等自做的! 然而…… 这话,他不能说! 这个钱谦益,他是雄霸江南的东林党领袖啊! 虽然东林内部分出了复社、几社等,彼此内斗不断。 但是,不管他们如何分裂,人家整体的政治主张,核心可是压制皇权啊! …… 弘光皇帝牙都咬碎了,胸都快炸了,却只得压着火气,劝道: “钱卿家,你也先听听郑卿家的话先……” 朱由菘话都没有说完,钱谦益当即无礼的打断了: “舍他其谁? 那是郑家的马车,常熟无数士人、百姓都看到了! 他郑鸿逵的驻地就在常熟之畔,这事也只有他有能力干得出来! 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若不然,我定要此獠血溅当场!” 钱谦益的话,让朱由菘脸色当即阴沉下来了。 …… “这是朕的朝堂!” “生杀予夺,该是朕!” 朱由菘大怒,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钱谦益。 汝这东林党魁,竟然敢如此对朕说话? 面对皇帝的怒火,钱谦益毫不畏惧的抬眼相视。 你的朝堂? 狗屁! 没有世家的支持,你就是个屁! 在他们面前,老子都是任被人搓扁揉圆的主^ 要不是你手快,先一步裹着军队来了南京…… 鸟来的皇位给你坐! 但是,这话不能说。 他钱谦益一旦说出来,就是被舍弃的棋子! 毕竟,限制皇权,是江南士绅的共识。 他们要借着皇权的外衣,掌控天下,可不是将皇权踩在脚下! 狭天子以令诸侯的道理,早就被世家豪门掌握的透透彻彻了。 一旦皇权失去了至高无上的神圣外衣,那不是又回到了唐末武夫当政的时代? 到那时,就是谁的兵马壮,谁为天子! 天下纷争不休,到处都是战场,商旅往来断绝…… 这可是士绅的末日啊! 追根究底,他们只是为了逐利而已…… 他们可以追逐战争财,战火可以燃烧,但不论谁胜谁负,却必须保证有一个安稳的后方! 皇帝的外衣一旦褪色…… 这可与他们的谋划不合啊! 他钱谦益可以做一个改朝换代的出头鸟,却不能做一个断了皇权的出头鸟! 若不然——他就会被当成一个屁…… 钱谦益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怒火: “陛下,是老臣失言了,请陛下责罚。” 钱谦益嘴上说的求罪,却仅仅是随意的朝朱由菘拱了拱手。 而今的朝堂,势力三分,皇帝反倒是最弱的那一个。 他钱谦益代表了江南豪绅,皇帝不敢真的责罚于他! 朱由菘也深吸了一口气,他盯着钱谦益看了许久,嘴角方才带上了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 “钱卿家说的哪里话,换做朕在了卿家的位置上,也是要恼怒的。” 朱由菘夹枪带棒的暗讽钱谦益一句,却是挥挥手: “既然事情闹到了朕的这里,朕便做决定了。” 落了面子事小,能够借机拉拢一方,分化一下铁板一块的东林,才是朱由菘想要做的事情。 他决定借着这件事情,乘机多掌握一点实力。 钱谦益和郑鸿逵都弯腰道: “请陛下圣裁。” 这两人何尝不是想要借机发力,为自己多捞了好处。 朱由菘想了想,看向了一边的卢九德: “卢公公,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一查,一定要捉拿宵小,给两位卿家一个交代!” 卢九德求司礼监大太监不成,虽然落了一个京营指挥的实权…… 但是,谁不想让自己的实力更进一步呢! 他瞬间明白了朱由菘的意思——这是要他借机将权柄伸到南京之外啊! 第212章 陈奇瑜出关 卢九德眼睛一亮,不待两人开口,当先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将此案查清,还郑将军公道,也为钱阁部找回一个公道!” 钱谦益楞了一下。 他本以为这件事会交给自己,最起码也是弘光派人主查,他和郑鸿逵为辅。 不就是丢了点家产么,不算啥! 能敲诈郑鸿逵一笔最好,敲诈不来,也要借机为自己谋了好处! 却不想,这件事竟然交由卢九德全权办理。 钱谦益刚要反对,就听到卢九德已经应承下来。 一时间,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当即说了两句场面话,告辞离去。 赚了便宜的郑鸿逵正待离开,却被朱由菘唤住: “郑卿家,你可看到了,朕太难了啊,多亏朝中有卿家这样的忠义之士……” ‘这是来拉拢老子了?’ 郑鸿逵脚步一顿,只得将铁青堆上了脸颊: “陛下,贼子该死!” 郑鸿逵一语双关。 该死的是谁? 按方正化的话,那是钱谦益这样的豪绅…… 按这件事本身,那是抢了钱谦益的军卒。 管他啥事? 朱由菘苦涩的一笑,满脸都是寂寥: “朕就多仗卿家了啊!” 郑鸿逵听出了朱由菘话里的意思。 他沉默的点头:“陛下放心,水战我郑家谁也不怕!” 开什么玩笑? 若是方正化与他接洽之前,他郑鸿逵还必然要抱紧了弘光皇帝的大腿…… 然而——江南朝堂明争暗斗不休,崇祯皇帝又给了他一个前程远大的许诺…… 想让他郑鸿逵就此彻底倒向你朱由菘? 哼! 你能给了我什么好处? 给个镇江,还特么不能自己做主…… 人家朱由检那边,可是让咱的船队顺江北上啊! 那——整个长江、汉江,长达五千余里的沿江富裕地带,还不都是他郑鸿逵的商贸地? 这特么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郑鸿逵捂紧了与方正化的协议,甚至连郑家的下一代掌门人郑森都没有告诉! 这等好处,那可是重建一个郑家也不在话下! 这可是泼天的大实惠啊! …… 朱由菘明显会错了意,他还以为郑鸿逵这是在表示水战全部交给了他呢! 当即,朱由菘勉励郑鸿逵几句,这才放他出了宫。 等郑鸿逵走后,韩赞周道: “陛下,臣接到了线报,说靖南侯黄得功,(朱由菘进封一级),镇海将军郑鸿逵,两人四处求买粮食。” 到了他们这一步,事件本身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站在最高的顶层,利用每一件小事,趁机打压对手,为自己谋划好处,才是一个合格政客该做的事情! 卢九德刚刚得到了全权办理此事的权力,他韩赞周也想分一杯羹! 若是能将事情挑大,趁乱浑水摸鱼,那才是真正的高招! 因此,他将黄、郑两人买粮的事情说了出来。 以求借着钱谦益府上被盗之机,乘机扩大事态,多掌握一些权柄! “哦?” 朱由菘惊呼道: “此事当真?” 卢九德微微蹙眉。 这事他也听说了。 他是勇卫营的出身,按照勇卫营的官制,他算是黄得功的上级。 有了这层关系,他想要取代韩赞周,想来也是可行的。 毕竟一外一内,才是捞取好处的最妙手段啊! 看来,自己要从中说了一些好话才是…… 卢九德心思转动: 对了! 黄闯子素来豪勇,手下更是与民无犯,堪称是爱民如子。 皇帝登基这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国库就少了很多解款,地方官府不输送粮草,朝中没钱,各处兵马的粮饷,就多有拖欠者。 黄得功为了士卒而买粮——说得过去! 朱由菘想了想,看向了卢九德: “卢公公,你怎么看?” 卢九德道:“陛下,许是黄部缺少粮饷,不得不自筹矣。” 有些事,点到即可,说的太细,反倒是落了皇帝的面子。 这反而不美了…… 卢九德深得其中精髓,只是稍微点了一句。 至于为什么自筹——皇帝岂能不知? 一提起这事,朱由菘就哀叹起来。 兀那贼子,现今连赋税也不解到南京户部了! 这是要断了他的财赋来源啊! 他这个皇帝,当得索然无味至极…… ^ 方正化奉命潜在江南,为皇帝筹备事物的时候…… 孙徵兰也找到了陈奇瑜。 陈奇瑜最巅峰时,是五省总督,督抚围剿农民军事务…… 那都是过去式了。 此时的陈奇瑜,因为十年前车厢峡一战功败垂成,因而被论罪发配戍边,最后被崇祯赦免。 他归家后,朝廷数度起复被罢免官员,却无陈奇瑜这个最早崛起的大佬。 这事……真的很少见。 上图陈奇瑜围困、招抚农民军,以及流贼再次反叛形势图,下图车厢峡,现今叫狗脊岭 实际上研究一下陈奇瑜,与他亲家张凤翼的官场转折时间线,就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两人失势,与崇祯七年七月,鞑清绕道蒙古,抢掠山西大同、宣府等处有关! 哦? 张凤翼的政治主张,不是以山海关为基础,以宁远、广宁为触手,以守代攻吗? 按照他的原话,鞑子已经肆虐6年之久,同时修建8座城池锁住后金,也不是一年就能完成的—— “八城畚插,非一年可就之工;六载疮痍,非一时可起之疾。 今日议剿不能,言战不得,计惟固守。 当以山海为根基,宁远为门户,广宁为哨探……” 张凤翼的政治主张,可不是将朝廷十来年的税收,一股脑的丢到辽东去,而是徐徐图之! 以他的计划,先守住山海关,然后整顿内务,编练强军。 这样一来,手中握着大量应变钱财的朝廷,就算再次失败,也不会举步维艰…… 辽东筑城的法子,将朝廷崩的太紧了啊! …… 好吧! 麻绳专挑细处断! 崇祯七年,朝廷花费上亿两白银,修建的大明版“马奇诺防线”,被人轻松绕过…… 辽东战略,宣告失败…… 最可怕的是——这件事,成功的掏空了大明朝的底蕴,甚至就连皇帝的内帑,也空了! 孙承宗等东林诸贤,信誓旦旦的必定“锁住建奴”,也成了泡影。 投资失败,是需要有人顶缸的。 朝廷里自然要拿出来一个倒霉蛋,为辽东筑城来买单! 第213章 老子要做毒士 这事…… 与张凤翼无关啊! 按理说,鞑清绕开花费了上亿白银修建起来的辽东群城堡垒,照样深入大明抢劫。 这是战略的失误。 当初一力推动要在辽东筑城的官员,该为此事买单才是! 就好比后世的大公司,投入大量流动资金,却投资失败的决策者,不该为此事买单吗? 然而啊…… 明末,特娘的就是这么稀奇! 反对在辽东筑城的张凤翼,成了替罪羔羊! 鞑子绕过了辽东防线,直扑山陕,崇祯大怒,于是让议诸臣之罪。 大佬们为了保住自己,于是——山西巡抚戴君恩(有名的大清官,还是个能臣)、大同巡抚胡沾恩、宣府巡抚焦源清,被革职,宣大总督张宗衡被罢免。 但是…… 这些人是主政山陕方面的大臣,可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崇祯自然不满意,深知怎么回事的他,要身为兵部尚书的张凤翼说出罪魁祸首: “帝以为轻,责凤翼对状。” 朝臣眼见到了这一步,于是纷纷弹劾张凤翼所用非人。 张凤翼被群臣弹劾,自顾不暇…… 崇祯明知是怎么回事,说白了,这根底还在孙承宗那啊! 只可惜,孙承宗是帝师,他轻易动不得,这才想让张凤翼出头说破此事。 因此,面对群臣的弹劾,崇祯直接选择了留中不发,不闻不问。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若是事态不变,继续发展下去,明朝未必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只可惜——麻绳再一次从细处断了! 紧接着,七月刚到,鞑子就接近了山西,八日,破上方堡,攻占宣府万全左卫…… 弹劾张凤翼的折子,更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被招抚的农民军也反叛。(这个时间点就很妙!) 陈奇瑜慌了,连续出了好几个昏招,企图将罪责甩掉…… 然而,立志找了替罪羊的朝臣,岂能允许他蒙混过关! 五省总督陈奇瑜……下台! 张凤翼的臂膀,被剪除了,权柄大减! 政治没有对错。 此时,外有东虏肆虐山西陕西一带,内有农民军更是大起,山陕、河南一代更是大旱数年。 急于维持稳定的崇祯,只得将张凤翼调出京师任职。 调离了朝堂,在某种程度上,何尝不是保护他呢…… 未几,张凤翼死于军旅。 在《明史》的春秋笔法下,竟然落得一个不知兵的名声! 可笑、可怜、可叹! 陈奇瑜、洪承畴、卢象升,全是在他的举荐下,被提拔起来的…… 说他不知兵,被调离出了朝堂的他,还上了折子,声言: 流贼必然会挖掘凤阳皇陵,以打响名声,要朝廷派人防守…… 张凤翼请以江北巡抚杨一鹏镇守凤阳,防护皇陵,首辅温体仁不听。 几个月后的崇祯八年正月,张献忠果然挖掘了凤阳祖陵…… (张凤翼有《句注山房集》、《枢政录》存世,这是被清廷列为禁书、必毁书的,稍微研究一点这两本,就知道明史真特娘的一言难尽……) …… 闯军全取了山陕大地,陈奇瑜不与闯军同流合污。 于是在黄河边凿山为室,名为钓鱼台,就此隐居。 孙徵兰在黄河边的陈奇瑜石屋工地上,找到了陈奇瑜。 此时的陈奇瑜,已经50岁了,身在民间,却忧心国事的他,头顶的头发早已掉完,只剩下两耳上方和脑后长发还在。 “孙兄,你怎地来了归德?” 陈奇瑜脸色大变。 孙徵兰呵呵一笑,伸手指了指一边的狭长悬崖,示意两人过去说话。 陈奇瑜冲一边的下人努了努嘴。 当即有两个家丁,守在了入口处。 “陈兄,陛下相召!” 孙徵兰冲着南方拱了拱手。 陈奇瑜脸色一变:“孙兄这是何意?” 孙徵兰为何对着南方行礼? 孙徵兰也愣住了:“陈兄你不知?” 陈奇瑜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李自成的大军,全取了山陕,更是朝着京师去了。 京中的消息早已断绝,他哪里知道什么哟! 孙徵兰见陈奇瑜不似作伪,遂将李自成围困京师,皇帝逃出京师的一系列事情说了。 …… 陈奇瑜揉揉鬓角,尽力的消化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他想了想: “陛下去往南阳,却是必须要先全取了裕州、武关、襄随,唯有堵上南阳平原的大门,才能安心发展,再谋其他的……” 孙徵兰笑了: “不愧是陈兄,瞬息之间,就考虑清楚了! 我来时,陛下也是与我这般说的!” “陛下机智慧中,自然是看得到这一点的。” 陈奇瑜点头称赞皇帝一句,这才道: “去岁李自成占据西安的时候,荆襄一带留守的大将是白旺,武昌三镇乃是左良玉占据,而今形势可有变动?” 既然陛下相召,他自然是要出山的。 不过,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不是他陈奇瑜的作风。 他想试试看,能不能火中取栗,带着功业返回朝堂! 孙徵兰道: “此时,陛下想来已经全取南阳,裕州却是空虚,夺回这里不会费事。 若是陛下谋划得当,现今该是已经夺回商於一部,最起码也是堵死了商於古道的出口了。” 他俩都是曾经做过兵备道的知兵人,时局如何,推算一番就能看得清楚。 因此,虽然孙徵兰北上时,朱由检都还没有渡过黄河。 然而,孙徵兰对朱由检势力的推算,竟然精准的可怕。 陈奇瑜明白了。 这么说来,他想要带着功劳回去,就只有去南方…… 他呵呵一笑:“这十年时间,我倒是对三国故事多有钻研。” 陈奇瑜看着孙徵兰,继续道: “你知道我可曾立下志向,一旦再次被召返朝,可是要学谁吗?” 孙徵兰拧眉:“可是孔明、庞统?” “哈哈!” 陈奇瑜摇头轻笑:“我若做,便做那~毒~士~贾~诩!” 陈奇瑜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看透了这个世道! 自从自己被贬之后,他就一直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些年来,他看透了,若是能够再次起复,那就做那毒士! …… 第214章 陈奇瑜出手就是毒招 孙徵兰在归德盘桓了三天。 陈奇瑜给闯军内部,一些久未联系之人去了书信。 他当初身为总督五省军务,麾下良将无数。 这些人,有很多都投降了李自成,成为了一方大将。 前些天,闯军大将郝安才,要执行李自成的政策,将山西、北直隶、河南等地的士绅,压往陕西安置,其中就有他。 更是逼得他的小妾张耐服毒自尽。 事情闹大之后,陈奇瑜往日的部将——投降了李自成的唐通,急忙从中说合。 (特注:李自成在拷饷后,北上攻打山海关前,派遣侄子李过、内弟高一功、唐通等人返回了陕西一趟,并在老家米脂修建了行宫。拷饷财宝,历来成谜。) 陈奇瑜这才得以留在了归德。 此事,也成了陈奇瑜决定修建钓鱼台隐居的导火索。 他又给唐通写了信,让他代为照顾一番自己家人,等解决了家人的后顾之忧后,陈奇瑜与孙徵兰一道,带着几十个家丁南下。 …… 等到了武关,得知明军已经夺回了大半个商於古道之后,陈奇瑜心中大定。 他换了船只,也没有表明身份,直接顺汉江南下,路过光化崇祯行营而不入,直接赶往武昌三镇。 这里是左良玉的地盘。 此时,左良玉拥军近二十万,对外号称八十万大军。 虽然都是一些虾兵蟹将…… 然而,有句话叫人上一万,无边无沿。 左良玉十多万人在此,武昌三镇,那是牢固的很! …… 陈奇瑜与孙徵兰扮作行商,在武昌靠岸。 他们在街头打探一番,在谋划心中的那个计策之前,必需要知道左良玉的政治立场是什么? 两人稍微一打探,顿时哭笑不得…… 却原来,朱由菘登基之后,江南士绅拉拢左良玉不得,又害怕左良玉从中作梗,坏了他们的大事。 于是,一面不停的派遣使者,安抚左良玉,一面却是在无为修筑板矶城,城头遍布火炮,封锁江面…… 无为距离左良玉的地盘核心武昌三镇,可是只剩下七百里道路了! 可以说,只要越过了就将袁继咸的地盘,双方就接壤了…… 弘光朝的这个举动,是在提防谁,一眼就知! 左良玉气的破口大骂…… 左良玉的困境,西边还有张献忠等 武昌市井之间都传遍了。 茶馆里,陈奇瑜不过是替在场众人给了一杯茶钱,就得到了惟妙惟肖的模仿。 一个老者,胡须上带着吐沫星子,一手斜指江南,一手叉腰,满脸怒气冲冲—— “今西何所防,殆防我耳!” …… 在陈奇瑜、孙徵兰两人有意的打探下,左良玉所部的动向,顿时清晰可见: 江南弘光朝堂提防左良玉大军,生怕坏了他们的事。 于是,一面给左良玉加官进爵安抚他,一面却是积极封锁长江,防范左良玉顺江东下。 左部大将马士秀气急,下令用船只装载了火炮,整日横在江上,封死了江面。 又下令断绝东西商旅。 然后在江中,打入无数削尖了的原木,断绝了江上交通。 左良玉的这些举动,武昌三镇无人不知! 茶馆酒肆之间,稍微两句由头,两杯茶钱,亦或一顿早酒,就能让健谈的武昌三镇人,模仿的惟妙惟肖。 …… 眼见双方起了龌龊…… 陈奇瑜心中大定,他与孙徵兰离开江汉,顺着长江逆流西上。 陈奇瑜是这么对孙徵兰说的:“孙兄啊,我们说服左良玉为陛下效力,还要去一趟别处。”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孙徵兰,跟着陈奇瑜继续乘舟而行。 过了承天府,便是荆州都司府,越过城陵矶,便进入了洞庭湖水域。 岳阳楼,就在不远处。 莽莽洞庭,广袤上千里,一眼都望不到边。 船头,正在与孙徵兰下棋的陈奇瑜道: “孙兄,大事待定也!” 他要去的龙阳,正在洞庭湖之畔…… 孙徵兰也扶须而叹: “陈兄料事如神,有了江南小朝廷的神助攻,左良玉便是不想掉头,也是难了!” 陈奇瑜摇头轻笑: “还差了一份法宝!” …… 陈奇瑜带着孙徵兰一路南行,到了常德府的龙阳县。 船只停靠在一处滩涂地边,陈奇瑜却是让几个随从,外出打探消息去了。 剩下的从人砍伐树木,修建了一个简易的码头。 夜幕深沉。 正是该安歇的时候! 陈奇瑜丢下棋子,笑着招呼手谈了一天的孙徵兰起身。 两人带着几十个家丁,朝着龙阳境内走去。 道路偏僻,甚至有些地方更是需要随从刀劈斧砍,才能从灌木丛里开辟出一条道路。 孙徵兰有心询问,一想起陈奇瑜成竹在胸的样子,遂压住了好奇心。 一行人连夜赶路,到了一处坟头。 夜风将火把上的火焰,吹的飘忽不定。 阴森恐怖! “陈兄,这是作何?” 孙徵兰大惊。 陈奇瑜并未作答,在随从的指引下,来到了一个墓碑前。 孙徵兰仔细看去,却见那墓碑上写着:大明太子太傅东阁大学士杨老大人之墓。 杨老大人?东阁大学士? 这是杨嗣昌的墓地? 孙徵兰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陈奇瑜蹲在坟头,点燃了一捆黄纸: “杨兄啊,咱们都是失意人,也都是为天下谋划之人。 而今天下残破,杨兄地下有知,想来也是不愿看到的吧?” 他喃喃道: “今日愚弟奇瑜,借杨兄墓碑一用,想来杨兄也不会怪罪吧?” 他嘴角勾起,苦笑一声,宛若在对老朋友拉家常一般呢喃道: “我本来是打算借杨兄骨骸一用,以为说服左良玉的。 然而,到了坟头,我却又改了主意。 拿走杨兄的骨骸,太缺德了啊……” …… 孙徵兰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啥? 陈奇瑜说的能够说服左良玉的法宝——竟然是杨嗣昌的骨骸? 天啊! 你这比毒士贾诩毒多了啊! 尼玛! 死人的尸骨,你都能用上! …… 孙徵兰正在震骇,却见陈奇瑜手一挥,几十个家丁立刻上前,将杨嗣昌的墓碑刨了出来! 然后又刨开坟头,将一个新棺材取出,打开之后,一股恶臭顿时扑面而来。 第215章 陈奇瑜借尸还魂,劝说左良玉 陈奇瑜毫不避讳杨嗣昌已经腐烂的身体,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他探头过去查看,对着遗骸摇头叹道: “愚弟不用杨兄的骨骸,但是匆忙之间,这身官袍却是难以作伪的…… 便劳烦杨兄借衣服,给我一用! 若是杨兄要责怪,待天下平定后,只管来锁了陈奇瑜精魄还债便是!” 他念叨一句之后,大手一挥: “给我脱!” 家丁们三下五去二,将杨嗣昌尸体上的官服扒了下来。 陈奇瑜又让人给杨嗣昌的遗骨,穿上提前准备好的衣衫,订好了棺材,然后抬着走了半里路,另外找了一处埋葬…… 身后,留下一个被挖走了墓碑、抬走棺椁的坟头…… 做戏要做全套,若是不将杨嗣昌的棺椁取走,那事情就要暴露了! 一行人抬着墓碑,摸黑行走。 半路,遇到了一处新坟,陈奇瑜下令扒开坟头,打开棺椁,将杨嗣昌的朝服给那尸骨换上。 抬走这个棺椁之后,陈奇瑜又让人将坟头掩埋起来。 陈奇瑜拍了拍墓碑: “老兄啊,生前你是寻常百姓,今日尸骨借我一用,我还你一身一品穿戴!” “这对你也不算差了……” 陈奇瑜的操作,吓傻了孙徵兰。 等回到船上,孙徵兰才清醒过来。 他苦笑一声,至此,才明白为什么陈奇瑜信誓旦旦的说,能够说服左良玉了。 想当初,左良玉立功颇多,杨嗣昌却想要夺了左良玉的官职,交给贺人龙。 左良玉当即就气炸了! 想那左良玉,从军数十年,鏖战上百场,每战当先,身先士卒,执锐披坚,亲冒锋矢…… 他的军功,都是一颗又一颗首级堆积起来的! 然而,在瘦弱书生前,不但要俯首听命,更是被当做了一条狗。 用得上时,丢两块肉,用不上了,当即就要夺了自己的权! 汝母婢! 左良玉恨死了杨嗣昌! 若是老子打败了,你夺我权,为我无话可说; 老子而今每战皆胜,你杨嗣昌的军功,一大半都是老子打出来的,你杨嗣昌竟然在商量着要夺我权? 甘妮娘! 左良玉炸了…… …… 从此之后,不但贺人龙、左良玉不再听杨嗣昌的话。 左良玉此后更是屡屡不听号令,自行其是…… 连朝廷的话,也不听了! 杨嗣昌一语,不但没有挑起两员大将互相争斗,反倒是让麾下军卒就此离心…… 而杨嗣昌,自然也落不了好……死于军中。 …… 孙徵兰挑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当今的局面: 今日张献忠在四川,朱由菘在江南,陛下在南阳,李自成在山陕北直隶,更北方,还有鞑子虎视眈眈。 遍观天下,困在核心的左良玉,已经无处可去…… 现今,陈奇瑜给了左良玉一个如此大的台阶,他就算不就此死心塌地为陛下卖命,也该倾斜于陛下才是! 立志要当大明毒士的陈奇瑜,这一手真毒啊! 此时想起,也不得不说,陈奇瑜的这一手…… 真妙! 只要占据了江汉的左良玉肯虚与委蛇,那陛下就有了一个安稳的后花园! 等陛下解决了白旺等人,左良玉就只有退走湖南,或者被陛下吞并两条路了! 到那时,整个湖北还不是陛下的囊中之物! 一旦拿下了此地,湖广行省的湖南这一部分还远吗? 整个湖广在手,四川也就跑不掉了! 这是全夺天下的妙计啊! 孙徵兰一想起陛下启用秦良玉为剿总,缠住进了川的张献忠,就觉得皇帝的手腕,已经深沉的可怕! 陛下能有如此手腕,能有如此布局,何愁大明不兴啊! 而今更是加上一个蛰伏十年,一出手就是平得十数万大军的毒士在侧,陛下的大计,更加可行也! …… 来的时候逆流而上,耗费了十天时间。 等出了洞庭湖,顺江而下,赶往武昌三镇,不过只花了两天时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 左良玉占据了武昌之前,身体便出了问题。 常年征战,隐疾缠身的左良玉,已经乘不得烈马了。 左良玉的家族势力,在许昌兵变时,被叛军灭门。 此时,左良玉没有亲族的帮衬,对手下的掌控已经衰弱了很多。 此时,他的手下分做十营。 前五营都是他的亲信带领,是左部麾下最精锐的兵马。 后五营都是投降的兵马,其下更有大小将校无数。 这些人各有营头,都是人家自己带来的势力,依附在左良玉麾下而已,号称36营之多。 左良玉掌控起来,已经颇为吃力。 张献忠离开湖广,西上四川之后,左良玉仅仅收复了武昌三镇、汉阳等。 其后,他的身体愈发的每况愈下,现今无法亲自作战的他,只能与白旺互相对啄了…… 因为麾下投降的兵马多,军纪也越发的不好。 军中将校们,每每都是夜夜笙箫达旦,唯有左良玉洁身自好。 此时的左良玉,唯有靠着个人魅力,才能笼络住手下的骄兵悍将了…… 左良玉无法亲自治军,于是便将十营各分不同颜色的旗帜,每月举行操练。 操练时,十营各自占据一座山头,然后随机挑选两营,选出军卒,自所在的山头对冲。 马蹄卷起的尘土飞扬,蹄声如雷,威势好不赫人。 然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左良玉深知,这十营,除了他的精锐外,大都是乌合之众…… 这一日。 左良玉刚刚演武归来,就有亲军迎上来: “侯爷,前五省总督陈归德来了,正在客厅等候呢!” “哦?” “老总督来了?” 左良玉一楞。 他曾经在陈奇瑜帐下做事。 陈奇瑜虽然也是文臣,然而不得不说,那时候他这样的武人,反倒是颇为自在。 陈奇瑜御下虽严,然而历来赏罚分明,因此最得将领的喜爱。 虽然最后陈奇瑜走了昏招,自己落了被罢官论罪戍边的下场。 然而,左良玉还是念着陈奇瑜的好的。 从崇祯五年起,陈奇瑜就负责征剿农民军,左良玉从一个领兵几百人的普通将领,逐渐成为了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他自己也从一介副将,成为了一方总兵。 对陈奇瑜,左良玉是感激的。 第216章 谁真傻?都特么穿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听闻是陈奇瑜到来,左良玉正要前往后院,先脱了铠甲,洗漱干净之后,再前往相见。 他正走着,脚步猛然一顿。 左良玉皱眉想了想,暗道一声: “糊涂! 我若是洗漱之后再往相见,虽然显得正式了很多,却也显得生疏了。 那古书上不是说,周王造反的时候,为了拉拢各国诸侯,周王之叔周公…… 吃顿饭都要三次吐出,洗个头都要三次擦干! 是他不知道湿淋淋的头发、满嘴油腥,没有体面吗”? “非也!” 左良玉嘴角勾起: “此所为——仅拉拢人心,以示自己顾不得梳妆打扮的重视罢了!” “想那刘邦,正洗脚呢,有人来了,脚都不擦。汲拉着鞋子,就跑出来了!” “想我左良玉,因为没有文臣帮衬,固然立下大功,却成了今日人人喊打的拥兵自重之徒…… 焉何? 只因无顶尖文人帮我参考局势罢了! 今日陈奇瑜到来,这可是个机会啊!” 左良玉越想越觉得自己思索的有道理,于是转变脚步,索性直接穿着铠甲,风尘仆仆的直奔客房而去。 “老总督,您怎么来了?” 左良玉还没有进门,特有的大嗓门就嚷嚷开了。 屋内,正在喝茶的陈奇瑜与孙徵兰对视一笑,纷纷站起了身子。 左良玉大马金刀的走了进来,他先是对陈奇瑜行了个部下礼,这才把住陈奇瑜拱手的双臂,仔细端详良久。 他眼睛腾的就红了: “十年未见,老总督也显老态了啊!” 这一刻,左良玉仿若真情毕露。 “呵,人老了,不服老不行啊!” 陈奇瑜笑着脱掉了头上的梁冠,将地中海发型给左良玉看了看,嘴里揶揄道: “昆山(左良玉字)你看,老夫发量都没了啊!” 带着帽子的陈奇瑜,峨冠博带,好一个翩翩成熟君子。 脱了帽子之后,却成了一个谢顶严重的猥琐大叔。 左良玉眼中闪过一丝温暖。 官场沉浮这么久,还是陈奇瑜对他最善啊! 他急忙双手把着陈奇瑜的胳膊,非让他在上位坐下。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陈奇瑜,只得在主位上,又添了一把椅子,与他共坐主位,并排坐下。 左良玉这才看向一边的孙徵兰,道: “老总督,这位先生是?” 他一边问,一边拱手对孙徵兰赔了礼:“先生勿怪,良玉实在是眼生的紧。” 陈奇瑜呵呵一笑,介绍道: “这是淇县孙老官,曾为川中兵备道。” 哦? 左良玉眼睛一亮,这也是牧守一方的大佬啊! 左良玉赶紧给孙徵兰见了礼,两人互相恭维一番,互道几句久仰、如雷贯耳之类的废话…… 左良玉心思转动间,他已经明白了陈奇瑜两人前来的缘由了。 这两人无非就两条原因,要么是来当说客的,要么就是见他势大,特来投靠的。 官场混久了,左良玉这个纯粹的武夫,早已不再单纯。 能在明末乱世,混的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岂有一个是真正的昏庸之辈? 三人闲聊一阵,陈奇瑜对左良玉使了个眼色: “昆山,咱们说几句体己话?” 左良玉瞬间会意,这是正事来了? 他一挥手,亲兵四出,封死了客厅。 左良玉开口道: “老总督、孙军门,此地只有你我三人,老上司有话只管赐教便是。” 陈奇瑜沉吟一阵,开口道: “当年我官场失意,昆山你…… 唉! 难为你了!” 陈奇瑜一声长叹,将话头牵了出来。 想当初,左良玉是多么悍勇之辈啊,而今却沦为了一个军阀, 世事变迁,莫过于此…… 左良玉阴沉着脸: “老总督,非是良玉不给老总督您的面子,而是……” 他捏紧了拳头:“这口气,哪怕已经十年了,我还咽不下去!” 凭什么? 出生入死冲杀的,是他们这些厮杀汉。 若是督抚是陈奇瑜这样正直的文官,还不会贪了他们的功劳。 若是督抚稍微起了点歪心…… 这些年来,被整死的悍将,还少吗? 他们用血染红了军功薄! 然而,受益的却是一群什么玩意? 也就是他脑子转的活,早一步看透了这一点,拥兵自保,这才能够坐在这里喝茶看戏。 那些一心为了朝廷的武将呢? 当初与他争夺的贺人龙、老总督一手扶起的卢象升…… 全他妈被人阴死了! 杨嗣昌! 老子就算是死,也无法忘记这段仇恨! 左良玉满脸的寒霜。 陈奇瑜正待说些什么,孙徵兰忽然开口道: “宁南伯,陛下来了南阳,伯爷可曾知道?” 左良玉浑身一震,急忙又将恨意强行压下,他嘴角勾起: “哦,倒是不知。” 皇帝来了南阳,他是知道的。 只是…… 他左良玉早已拥兵自重,陛下那边,他去不得啊! 这两人既然这么说,莫不是为了崇祯皇帝,特意前来做说客的? 这倒要谈一个好价钱了! 左良玉揣着明白装糊涂,索性一问三不知。 …… 孙徵兰轻笑。 陛下取了南阳不说,更是大军兵围襄阳,将白旺和袁宗第困在襄阳城中。 这事,他们在武昌街头,都听人讨论纷纷。 左良玉岂能不知!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陛下罢了! 左良玉这个老小子,这是在寻一个好价钱啊! 不过……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左良玉的心态,他能理解。 若是左良玉见皇帝到了南阳,立刻就前往相见,那要他们这些文臣何用呢? 他左良玉拥兵自重,才是我文臣大展身手的时刻啊! …… 孙徵兰也不戳破左良玉的小心思,却是继续道: “陛下曾在淇县,与我说了很多。” 左良玉急忙侧耳去听。 他纵然拥兵自重,却也知道,自己这是找死的行为。 朱家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莫看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然而在百姓心中,朱家人还是正统! 他左良玉岂能看不透这一点。 正因为这样,他纵然不听号令,却也没有学李自成、张献忠之辈,自立为帝。 若不然,以他的实力,哪有李自成、张献忠的皇位哟! …… 第217章 钥匙 实际上,早在皇帝用匪夷所思的手段飞出了皇宫时,他就已经胆战心惊了。 毕竟,闯军兵围京师的时候,他可没有北上勤王啊! 虽然江南还有史可法顶在他前面,那人掌控的军队更多,掌握的钱粮更多,名声也比他大多了。 也同样不曾勤王! 甚至更是拥立了一个小朝廷,直接不要了崇祯皇帝! 然而…… 人家是文臣,是东林! 人家的老师,更是东林六大佬之一的左光斗! 虽然两人都拥兵自重,都不曾勤王,都是崇祯皇帝的乱臣贼子…… 然而,左良玉敢拿自己的脑袋去赌,别看史可法在江南重建朝廷,做的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然而,一旦真的追究起来,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他左良玉! 因为他左良玉身后——没人! 左良玉迫切的想要知道,崇祯皇帝都说了些什么…… …… 眼见左良玉神色变换不定,陈奇瑜眼睛一亮。 他微微冲孙徵兰点了下头。 好你个孙老官,真是神助攻啊! 孙徵兰淡淡一笑:“陛下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为公爷带来了什么东西!” 左良玉一楞。 什么意思? 陈奇瑜明白了孙徵兰的意思,他嘴角噙着笑: “昆山啊,你也知道,陛下也很艰难,有些事,他心中明白,却不能说出来。” “陛下的心意,多说无益,你看了我带你了什么,便能明白了!” 陈奇瑜拍了拍左良玉的肩膀: “你记住了,出了这个门,我拿给你的东西,就是我个人私下里的举动,与陛下毫无关系!” “老总督说的什么?” 陈奇瑜越说,左良玉越懵逼了。 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陈奇瑜笑道:“昆山若是想知道,只消让我随从,将东西带来便是!” 左良玉仔细看了看两人。 他敢肯定,这两人不敢借着送东西的时候,矫诏杀他! 江汉是他的地盘,他的兵马更是分散各地。 这些人,大半还都是各路农民军投降过来的。 他们能够打起了大明的旗帜,靠的可不是什么朝廷恩德,而是他左良玉的个人魅力! 他左良玉一旦身死,整个江汉都将成了一锅乱粥。 到时候,乱军必将屠了整个江汉大地。 这对地盘,还没有他掌握的多的崇祯皇帝来讲,可是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的! 左良玉心思转动,就明白了自己的生命是高枕无忧的。 当即他笑了起来: “老总督说的什么话,良玉岂能不相信老总督!” …… 两炷香之后,左府角门大开,两辆敞篷马车驶进了左良玉的侯爷府。(南明朝廷给他晋级封了侯。) 马车上,竟然装着一大一小两个木箱。 等左良玉亲卫禀报说,陈奇瑜的马车,已经驶进了院子之后。 左良玉看向了那亲卫,亲卫暗地里伸出的一个手势…… 亲卫用暗语告诉他,只有一个赶车之人,还没有携带武器…… 左良玉心中最后的担忧消失了。 陈奇瑜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茶,这才起身道: “昆山啊,礼物就在院内,我们这就去看看?” “总督有命,良玉岂敢不从!” 左良玉做足了属下的礼仪,躬身请陈奇瑜两人先行。 他隐隐有了猜测,陈奇瑜送给自己的,必然是一件大礼! …… 院子里。 左良玉看着两辆马车上一大一小的箱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礼物啊? 怎么用这么大的一个箱子装? 至于那个一尺高、四尺宽,长近丈的小箱子,左良玉完全无视了。 实在是第一辆马车上的箱子——太特么大了啊! 这玩意,马车都容不下它的长度了! “老总督,这,这是?” 左良玉瞪大了眼睛,开口询问道。 陈奇瑜呵呵一笑: “昆山想要知道,只管打开不就知道了?” 左良玉冲着身边的亲兵一点头。 亲兵们瞬间会意,一边装作打开箱子的模样,实则暗暗将马车包围。 若是陈奇瑜想在箱子里装了刺客,行刺杀自家将军事…… 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不说藏在箱子里的刺客,能不能突破他们的封锁圈了。 远处阁楼窗户后的阴影里,还有十几个手持劲弩的军中好手呢! 亲卫们砸开了木箱,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左良玉脸色大变—— 里面竟然是一个棺材? 第二辆马车上,还是一方条块,看模样,该是一个石碑! “老总督,这是何意?” 左良玉脸色阴沉下来。 怎地? 陈奇瑜想要效仿铁铉? 玩一出抬棺相见? 这里是武昌! 是他左良玉的地盘! 左良玉手掌隐隐放在了剑柄上,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将这位昔日上司斩杀当场的架势。 陈奇瑜宛若没有看到左良玉的戒备。 他淡然轻笑,风淡云轻道: “打开它!” 亲卫们看了一眼左良玉,见到他点头之后,才动手撬起棺材抓钉。 前图镇钉,一般七颗,后图抓钉,一般三个,男左二右一,女右二左一 (抓钉是固定棺材盖的钉子,称寿钉,后图。还有镇钉,称子孙钉,前图。) 三枚抓钉被取下,七颗镇钉被起出,只消一推,就能打开了。 亲卫们又看了左良玉一眼。 左良玉扭头一看,只见陈奇瑜和孙徵兰毫不慌张。 顿时明白,这两人并不是在棺材里藏了刺客,想要刺杀他。 棺材里,装的是真礼物啊! 左良玉这才开口道: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打开! 陈老乃是本将老上司,岂能害了某!” 亲卫推动棺材盖,在咯咯吱吱的摩擦声中,一股臭气扑鼻而来。 “哐当!” 棺材盖被推到了地上,臭味更重了。 这臭味,带着浓浓的腐败气息,浓郁的直让人胃里翻腾,几欲发呕。 左良玉脸色一变。 这是尸臭! 身为一个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将军,左良玉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 他皱紧了眉头,直视着陈奇瑜: “老总督,这是何意?” 陈奇瑜哈哈一笑: “昔日昆山你有功不得赏,反倒是被此人刁难,此为昆山生平恨事。 便是老夫和那位……” 陈奇瑜用手指了指北边,见到左良玉脸色大变,这才彻底放松。 赌对了! 杨嗣昌的“尸骨”,果然是打动左良玉的钥匙! 第218章 种地,红薯、玉米、多多益善 陈奇瑜用含糊其辞的暗语,将左良玉的心思,朝朱由检身上引。 然后继续道: “然而,国家皆有法律,便是他……也无法帮昆山啊!” 陈奇瑜叹息连连,余光却迅速打量了一下左良玉,却见他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 陈奇瑜心中暗道: 唉,武夫。 果然是最好忽悠的! 陈奇瑜的脸上,全是帮手下报仇的痛快: “昆山心中之恨,可否消除了?” “你说……” 左良玉眼睛已经赤红一片。 他有了今日这种人人喊打的局面,全是拜那狗贼所赐! 别看他雄踞江汉,看似尽握湖广最脂膏地。 然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从他拥兵自重的那一刻起,背后就有无数双手,在指着他的脊梁沟子骂! 一滴清泪,顺着左良玉脸颊滑落。 若是正大光明就能位高权重,谁特么愿意使这些下三滥手段啊! 他今日手中握着兵马,人家给他个侯爵,世人唤一声侯爷…… 然而,他清楚的知道——一旦麾下军卒散尽,就是他左良玉身死族消的时刻! …… 若凭军功便封侯,豪杰岂愿做走狗! 他左良玉,今日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是他们逼的! 左良玉嘴唇哆嗦着: “军,军门……你,你说,这……这……” 左良玉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是那狗贼的尸骨? 这是将他逼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个狗贼? …… 陈奇瑜叹息一声。 就算出山时,他立志要做一个算尽天下的毒士。 然而,看着昔日老部下这痛不欲生的样子,陈奇瑜心中还是不好受: ‘左良玉啊! 我也成了你嘴里的狗贼,也利用了你啊!’ 陈奇瑜心中自责,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点了点头:“昆山你一看便知!” 左良玉急忙快步奔到棺材前,探头去看。 只见棺材里是一具骷髅,穿着一品的仙鹤补子,那官服上,全是尸体腐化后留下的印记。 这竟然真的是杨嗣昌的尸体? 左良玉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陈奇瑜冲一边的左良玉亲卫低声道: “替你家将军,将那石碑竖起来。” 亲卫们跟随左良玉许久,自然知道自家将军生平最恨的就是杨嗣昌。 眼见将军大仇得报,亲卫们无不发自内心的替将军高兴。 连带着陈奇瑜,也水涨船高,被他们视为了恩人。 军卒…… 是一群最好忽悠的“傻子”…… …… 几乎接近一丈高的墓碑,被军卒们扶着,竖立在了院子里。 “大明太子太傅东阁大学士杨老大人之墓……” “哈哈哈哈哈!” 看着上面那一行字迹,左良玉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好!” “好!” “好!” “杨狗贼,你也有今天!” 左良玉脸庞扭曲的渗人,他咬牙切齿道: “来人呐,给我将这狗碑砸碎了,拉到码头上去铺路! 我要让这狗贼的记事碑,被千人踩万人踏! 我要他永生永世,都被万民践踏!” “杨老狗,你贪我军功,逼我陷入这般境地时,可曾想过也有今日?” 压在左良玉心头长达十年的仇,一朝得报,他宛若患上了失心疯。 “儿郎们,给我将这狗贼的骨头,拿去磨了粉,给我混在火药里,装在火炮内,给我打出去! 我要让杨老狗挫骨扬灰,死无落脚之地!” …… 襄阳城外。 后世襄阳最出名的故事,莫过于金庸一本射雕,谱写了一曲大侠绝唱,从而让襄阳古城,名动中外。 世人皆知江、汉将武汉分做三城,武汉乃是三城合一。 然而,除了本地人,几乎无人知晓,襄阳也是这样的一座滨水城市。 汉水和唐白河在襄阳处合流。 在“t”字形的交汇处,襄阳城、樊城、襄州城,三城坐落在南阳盆地的南大门上。 依水而建,控制南阳南大门的襄阳三城,素有华夏第一军事重城的美誉。 “铁打的襄阳”! 这里有全世界第一护城河,有智圣诸葛亮隐居地。 有水淹七军三国故事,有大宋抗蒙五十载的华夏绝唱…… …… 襄阳城北,在光化和襄阳的中间,有一个集镇,名唤太平店镇。 太平店距离北方的光化七十里,距离南方的襄阳八十里,是与素有“上七下八太平店”之称。 明军步步紧逼,缺粮的袁宗第,只得带着大军一路南下,赶往襄阳与白旺汇合。 却不想,他一步一步的落入了圈套。 白旺的粮草,只够他本部兵马一月食用,猛然加入了袁宗第的十万大军,粮草撑不住旬日时光了。 朱由检困住了袁宗第之后,就带着军卒,在周边清查土地,将士绅豪夺的田地、不在府县纳税田册上的土地…… 全部清理了出来! 忙的脚不沾地的朱由检,原本以为自己见了隆武帝这个名人,会有一番什么样的心路历程,该怎么与这位隆武明君相处…… 却不想,当朱聿键赶来南阳之后,朱由检已经没有时间去接见他了。 他直接将朱聿键等宗室弟子,丢给了王廉带领,去当了恶人。 朱由检自己,正忙着玩屎呢! 是真的玩屎! 不是红唇唇、耳钉钉的旱道…… …… 身为农家子弟,按照老家的话说,考上大学又读了研,朱由检算是跳出了苦海,跃进了龙门。 然而,身为农家子,在那个割麦机都不曾在现实中见过的年代,朱由检的一手农活本事,并不比老农差! 这是农家子弟的本分! 当需要几个平方面积,伺候了大半年的麦子,才能换来一瓶水的时候,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农民多换两个钱就是罪的砖家们,怎么会知道——农民真的要亲手捏屎呢? 他们啊,不是何不食肉糜之徒,就是蔫坏之辈。 …… 老农们战战兢兢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竟然在砖石堆砌的育苗圃内,亲手将晒成半干状的动物粪便,抖成了松散的疏松状。 “都看仔细了,这些搜集起来的粪便,必须要晒干了表面的水分,才能装进来!” 朱由检忙的满头大汗,却随意的用衣袖抹了一把。 第219章 朕背着骂名,清查土地,只为给百姓一条活路 “然后弄点稻谷壳或者麦糠,搅拌进去,拌匀了之后,装进育苗圃内。 抖松的这一步,一定要做好了! 这些育苗的肥料,必须保持疏松状,若不然,就会发热,会烧坏了红薯的!” 朱由检亲手示范着红薯的育苗步骤。 没办法,这个时代,红薯还是舶来品。 中原大地上,会种植红薯的人,还特么没有三条腿的蛤蟆常见! …… 福建福州长乐县青桥村人陈振龙,他本是一个秀才。 然而,后来因为数次考举人不中,于是就跟随闽商前往吕宋经商。 这时候,吕宋西洋人的势力大增,南洋明人,已经处在下风了。 红薯被西洋人从美洲带到南洋后,所有的西洋人都达成了共识——此等亩产万斤之物,决不可被明人得到了! 以大明的体量,一旦得到这种高产作物,对他们而言,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自古以来,西洋鬼子都不是啥好鸟,当然东洋鬼藩也不是好货,据小道消息,每年得到他们“资助”的,都有两十万人次。) 陈振龙眼见红薯如此高产,还耐干旱,不分土地肥薄皆可种植,更是只需要少量的草木灰肥料即可。 想起大明北方正在遭受干旱危机的他,冒着一旦查出就会被西班牙人斩杀的生命危险,毅然将此物偷渡回国! 当时返回大明的明人,都必须要接受检查。 陈振龙用了几年时间,明白了红薯只要用藤蔓扦插,即可成功种活! 于是,他将红薯藤蔓绞在麻绳里,捆在了行李箱上,躲过了西洋鬼子的检查。 为了防止红薯藤蔓干死,在长达七天的航行里,更是数次将行李丢进水里浸泡。 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五月,陈振龙带着造就了“乾康盛世”的红薯,回到福建,在住宅附近纱帽池边的小块耕地上试种。 正逢当年闽中大旱,陈振龙立刻让儿子陈经纶,给福建巡抚金学曾上书。 声言此物可救灾,金学曾立刻让陈振龙大规模试种,当年成功后,于1594年,在福建大规模推广。 福建灾荒顿时缓解。 其后,陈振龙后人一直致力于红薯的推广。 经过数代人的努力,直到清康熙时,传种到了浙江、山东、台湾等地,这是推广红薯的第一家族。 …… 有广东省湛江吴川市梅菉镇人林怀兰。 他是一个医生,常年往来于交趾(越南)行医。 这时候,越南也已经开始种植红薯,然而,猴子素来都心怀歪心,其王下令不准传红薯与大明,违者死! 林怀兰行医后得到半个红薯,于是偷带回国,在广东电白县一带种植。 …… 1582年,广东广州府东莞县虎门北栅人陈益,他从交趾得到红薯后,在自家种植35亩。 论引入时间,最早的当是陈益,然而论推广功绩,最大的则是陈振龙家族。 当然,这三人,都当得是“引进番薯第一人”之称! 他们都是冒着生命的危险,才引进回国的,都值得后人铭记。 …… 大明太大了! 纵然红薯的引入,已经有了半个世纪之久。 然而,在这个一分别就是一辈子的时代,想要推广一样舶来作物,何其艰难…… 虽然徐光启等朝中大臣,也早已开始研究种植方法,更是在天津、北直隶等地试种。 然而农人有句俗话,流传至今——“接不到好老婆一辈子,种不好庄稼一季子!” 粮食是百姓的命,土地是百姓的根。 南方大地上,因为气候的原因,推广红薯反倒是迅速很多——因为随时都可以种植。 而一年两熟、两年三熟、甚至一年一熟的北方大地,想要让农人腾出来土地,种植未经过他们亲眼验证的新作物…… 何其艰难? 一旦失败,等待他们的就是没有粮食,活活饿死的下场! 不说古代,就算是在现代这种高科技发达的时代——湖北河南这个邻省,百姓们种植的都不一样。 襄阳与南阳比邻,甚至在古代,更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彼此相互归属,然而,襄阳百姓多种植经济作物,而南阳百姓——粮食、粮食、还是粮食! 便是连瓜果蔬菜,也很少种植…… (我在襄阳居住,今年春节时,去本组大棚里采摘草莓,大几十块钱一斤,集镇上卖的比本地人自己去摘还要贵二十,妻子带着儿子去摘时,我与老板闲聊,他说一亩地的纯收入随便搞都会过万,奶油草莓能多几千块。 回到南阳老家,我让乡亲们多种植经济作物的时候,得到的回复是——万一赔了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指望不住啊。 骨子里爱粮甚过爱命的老农啊,就是这么可爱、可怜,又可哀。 因为一旦失败的风险,他们承担不起啊! 这是22年发生的事! 读者们,你们敢相信吗? 推广新作物,真的很难。 更何况是明朝时期……) …… 朱由检深知推广红薯的艰难,于是特意清查土地,将士绅违法占据的土地,全部收归国有。 然后从百万流民里挑选老农,以给予粮食的方式,雇佣他们种植红薯。 为了刺激百姓的种植欲望,更是明确规定:不论何人,只要种植的好,收获时,就可以拿走三成的产量,作为奖励。 这个雇佣协议,不可谓不丰厚! 没有土地的流民,只要认真干活,就能养活了家人。 就算如此,老农们与其说是愿意种植红薯,还不如说——他们屈服在了朱由检的高额赏赐下! 为了刺激百姓,更是为了让老农好好伺弄这些宝贝,朱由检四处张贴皇榜: 大明皇帝与百姓约法三章—— 只要红薯种植的好,种植的多,管理的仔细,除了每月可拿正常的百斤稻谷、小麦报酬外,收获时还有三成额外的提成! …… 老农们看着皇帝屎尿糊到了臂弯处,眼神复杂莫名。 种了一辈子的庄稼了,就没有听说亩产能达到千斤的…… 皇帝怕不是被人忽悠了哟!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田地了,虽然夏季不能种麦子,但是,种了栗米,也能多收获点粮食啊! 皇帝他老人家,竟然要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土地…… …… 朱由检将红薯一个个埋在育苗圃的粪便内,表面撒上麦糠保暖。 又在两侧插上细竹子,弯成弓形,然后盖上刷了油的大张麻纸。 第220章 只有先活下去,才有希望 没有塑料薄膜,只能用油纸来保温催芽了。 朱由检一脸的严肃: “你们都记住了,没有发芽前,每隔三天,要通风半个时辰。 发芽后,根据温度的高低,来适当延长通风时间。 一旦到了穿单衣还出汗的时候,就要将油纸揭去,等到晚上,再盖住保温……” 朱由检生怕这些宝贝被老农伺弄死了,千叮咛万嘱咐道。 “陛下放心,咱们都记住了。” “是啊陛下,咱们都是种庄稼的老手了,只要看一遍,就知道怎么伺候了!” …… 老农们都认真的回答道。 虽然他们不认同皇帝说辞,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那么高的亩产! 皇帝老儿,肯定是被人忽悠了…… 但是,朱由检身为尊贵至极的天子; 更是收留了他们,对他们有活命恩德的好皇帝…… 莫说这玩意亩产千斤,皇帝让他们伺弄了。 就算是亩产十斤,他们也要做啊! 更何况,皇帝还给了,足以让他们家人吃饱饭的报酬! 忠,身为百姓,忠于君主,他们责无旁贷。 义,活命大恩,无以为报,惟愿认真种地,能回报君主一二。 礼,皇帝付出了酬劳,他们卖力苦干,本就是世间最基本的道德要求…… …… 朱由检在太监的伺候下,将手上沾染的粪便洗干净,然后指着苗圃道: “等秧苗长到了一拃深,就可以薅出来。 然后将老根剪去,适当修建新根,在池塘内挖了淤泥,涂抹在秧苗根部。 就可以插在田垄里移栽了。” 众人纷纷点头。 这么说来,倒也不算复杂。 移栽的办法虽然少见,然而那些精贵的作物,通常都是要移栽的。 他们种辣椒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啊! 朱由检见众人明白,心中放松了很多。 他开口道:“田垄的大小,则以三尺宽起两垄即可。 这是需要提前用铁锨堆起来。 种植的土地,则以山坡为佳,不过这玩意不挑地。 田间地头、坡地旱地、果木行间,都可以种植。 哪怕是放一把火,新挖出来一块荒地,将树根等拾掇拾掇,当年就可以种下了,亩产还会更高一些。 你就算是种在水涝地——除了长出来的红薯,味道有些怪异外,也是不耽误结果的。” 朱由检嘴角带着笑。 红薯啊,真特娘的是个好东西! 就是这玩意……有部分人一旦当做主食常年食用,吃伤了后,就会容易烧心! 但是!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富含高糖量、高蛋白、高胡萝卜素、高维生素……还高产的红薯…… 相对于它的活命大恩,那还叫事吗?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陛下,这么说……” 一个满头白发,皱纹堆满了脸颊,就像是榆树皮一般的老爷子,听得眼睛一亮。 他当即接话道: “陛下啊,这么说来,这可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莫说是有陛下说的数千斤、甚至上万斤的亩产了,便算是有十斤,八斤的亩产,也值得种啊!” “是啊!” 眼见有人挑了头,老农们敏锐的发现了红薯的好处。 就像辣椒一样,房前屋后随便找个空地种几棵,结的果子就够一家人吃一年了! 这玩意不挑地,那就是个宝! 哪怕是多长出一斤粮食,危急时刻也能活了一家人的性命啊! 再说了,陛下说这玩意的叶子、嫩尖比白菜还好吃…… 就算陛下骗了他们——苦不拉几的野菜,都特娘的是个好东西! 也就丰收的年景,还能找到了野菜。 一旦遇到了灾荒,别说是野菜了,漫山遍野连个绿色都找不到…… 甚至连树皮都给剥吃了! 这玩意再差,那总比树皮、观音土好吃吧…… 伴随着朱由检的讲解,百姓们迷茫的眼中,渐渐有了光亮。 …… “至于移栽红薯秧的方法,就像栽萝卜苗、白菜苗那般,挖坑插入即可。 对了,在移栽时,还要根据墒情,来适量浇水。 这是早红薯,主要是用来当做母苗的。” 朱由检嘴角带着笑: “这东西的生命力很强,只要红薯苗成活之后,哪怕是将藤蔓全部剪掉,它也能再次发出枝丫的。” 留白地种早红薯,最大的作用就是——剪断藤蔓,当做母体,插钎晚红薯苗。 百姓们认真的听着。 原来高高在上的皇帝,并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昏君啊。 在场的都是操弄了一辈子土地的老庄稼把式了,正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朱由检摆弄红薯的姿势,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够干练,但是,看他的手法,也不是匆忙之间临时起意学会的。 …… 朱由检继续在讲解: “只要别被烧坏了红薯,大概半个月左右,早红薯就可以移栽了。 等小麦收割完毕,脱粒晒干后,我们种植的早红薯苗,大约会长到几尺长。 那时候,就可以剪了藤蔓,在麦茬后的田地里,种植晚红薯了。” “而且,这个苗圃也可以继续浇水,到时候,是能收获了第二批红薯苗的,甚至第三批、第四批,也是可以种植的……” 种红薯,是不怕晚的。 哪怕是延迟了一个月时间,也照样能收获红薯。 这玩意,直到下霜之后,才会停止生长,然后在下雪前,将红薯刨出来,放在窖中保温就行了。 当然,也可以切成薄片,晒干了储存。 那叫做红薯干。 一年红薯半年粮啊! 朱由检感慨一声。 甚至,他都记事了,还有一年红薯一年粮的百姓。 红薯、红薯干、红薯面,老百姓就是靠着这不起眼的小东西,艰难的活着…… 直到八十年代后的春风,开始流行进厂打工赚钱,百姓们才逐渐过上了有米有面有肉的好生活…… 朱由检捏紧了拳头。 面前这群勤劳的百姓,将是他规划里四代实现躺平中,最苦最难的第一代人。 他们将按照自己的指挥棒,奉献自己的一生,去为了子孙后代能够躺平,而努力奋斗…… …… “红薯秧覆盖了田垄后,每半个月,需要翻藤一次,将扎在地上的气生根藤蔓翻起。 不然这些地方会生长小红薯,从而减少了产量。” 第221章 正发愁种子不够呢,郑鸿基就来了 朱由检孜孜不倦的将自己脑海里的知识,一股脑的传授下去: “这红薯啊,可是个宝贝啊! 叶子、嫩尖,都可以食用,既能当菜,又能当饭。 还可以开水过一遍,做成酸菜、晒成干菜,放到冬季吃。 老叶子、藤蔓,可以拿来养牲畜。 这是个好宝贝啊! 咱们今后能不能吃饱肚子,能不能家家户户养鸡养猪,就靠它了! 乡亲们啊,你们要是想过上家家户户十只鸡,圈里还有一只猪的美好生活,就一定要好好操弄这个好宝贝啊!” 朱由检满脸的诚恳,甚至,不顾自己的帝王身份,微微弯腰,对百姓们鞠了一躬。 你们是最苦的一代,这个躬,你们受得起! 朱由检在心底发出了呐喊。 “呼啦啦啦!” 眼见皇帝给他们行礼,老百姓们坐不住了,纷纷跪倒在地,嘴里连连叫着死罪: “陛下啊,咱们泥腿子哪里当得起陛下的大礼,陛下这是折煞我们啊!” “是啊!陛下对咱们有活命的大恩,更是给了咱们钱粮,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啊!” …… “起来,都起来!” 朱由检直起身,大声让众人起来,他大声嘶吼道: “你们记住了,你们不是在为朕做事,而是在为每天都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千千万万个百姓,而努力奋斗啊! 这可是个大宝贝,亩产能达万斤啊! 只要咱们伺弄好了,今后就再也不会有人饿死! 你们说,这个躬,是不是朕应该鞠的?” 红薯好不好? 人家拼命鼓吹的“乾康盛世”,就特么的靠着红薯,才撑起来的! 这玩意,种在荒坡上,丢一把草木灰,亩产就能达到万斤之多! 根本就不需要使用化肥! 当然前提是,种了两年后,需要换一季别的作物。 这叫换茬。 若是先种植了豌豆、黄豆一类的作物后,再种植红薯,亩产会更高! …… 朱由检的话,百姓们不敢反驳,他们的心底还压着疑问: 这玩意真的有那么高产吗? 皇帝会不会因为秋收时的产量不高,就断了他们的钱粮? …… 百姓们沉思着,有人止不住窃窃私语: “皇帝他老人家一月,给咱们一百斤细粮。 咱自然是舍不得吃的。 到时候,拿去卖了,换成粗粮…… 就算皇帝只让咱干四个月,也足够咱家人一年食用了。 有了这些粮食,咱闲暇时多开点荒地,明年怎么的也能渡命……” “唉!”有人低声附和: “管他皇帝的法子到底成不成,这工作能养活家人,就是好事!” …… 朱由检眉头微皱,暗自思索道: 方正化只送来了三车红薯。 这东西,就算是江浙这种海商遍地的地方,种植的都不多。 因为————江南不缺粮,红薯根本就没有需求! 这玩意,也就人多地少,又有海商的地方,才会大规模种植——比如福建、广东,耕地不足的两地,才是最需要这种高产作物的! 在这时候,福建是种植红薯的第一大省。 然而福建…… 方正化的手,伸不过去啊! 等他打通了关系运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虽然只有几千斤红薯,算了个数,也不过只有两三千个。 但是,好在红薯是可以插钎的,而且这东西早一天、晚一天种植,并不会影响了它的结果。 长达两三个月的插钎期,就算种晚了,减产的厉害,也要比一亩地只有百十斤的麦子高产多了! …… 将种植红薯的技巧,倾囊相授后,朱由检不再理会心思各异的红薯组老农们,转身去了另一处田地。 这边的老农,都被分到了玉米组。 方正化按照他的要求,还搞来了一千多斤玉米种子。 这东西…… 亩产就要呵呵了。 说句不好听的,玉米这玩意,此时也就是个富贵人家的零嘴! 别看后世玉米的亩产,足足上千斤之多,但——那是在化肥的充足供应下,才能有了这么高的产量的。 化肥,他搞不到,最起码十年内是想也别想的! 这时代,莫说是化肥了——他连鸟粪都搞不到! 在拿到一个出海口之前,想要去海岛上挖鸟粪,当肥料? 那特么是奢望…… 如此条件下,在南阳这种无法漫灌的缺水地区,想要大面积种植玉米——扯淡! 没肥料、没水源,种玉米? 特么的连个玉米芯都长不出来! 在这种没有肥料的时代里,玉米必须要种在不缺水的水浇地,才能有了收获。 然而——这些田地,都是富贵人家的专属,早被人抢完了! 但是…… 就算这样,朱由检却还是决定要大种玉米。 他图的不是玉米粒,而是玉米杆。 玉米这玩意,也是分为早季玉米和晚季玉米的。 早玉米就是留春地,也就是不种冬麦,在麦子养浆的时节,将玉米点播在田里。 晚玉米,就是油菜收割后,种植的油菜茬玉米、以及麦子收割后的麦茬玉米。 也就是说,在这个麦子即将成熟的季节里,朱由检完全可以规划出土地,大面积的种植玉米——只要方正化能够继续搞到玉米种! …… 玉米这个小东西,因为需要大量养分,是以间距、行距都要超过一尺。 在这个没有肥料的时代,间距更是要超过一尺半,达到两尺左右。 这么一来,一亩地需要的玉米种,也不过只有两三斤罢了。 他手上现今所有的一千多斤种子,足足能够种四五百亩早玉米了。 但是,对朱由检的计划来说——这不够! …… 种植玉米很简单,朱由检只是简单的告诉老农——在下雨后,田地有了墒情的时候,以固定的间距,将玉米播种就可以了。 甚至——连深耕都可以不用。 除草的时候,翻几遍土壤,就藕鸡芭k了。 这是一个懒庄稼。 …… 两天后,郑肇基来到了朱由检的行营。 正发愁玉米种不足的朱由检,顿时大喜,当即给了他一个羽林郎的头衔。 勉励一番之后,朱由检派遣军卒,带着郑肇基,立刻启程,去福建搞种子去了。 有了郑家核心族人郑肇基,朱由检想要多搜集一些种子,那可就容易多了! 朱由检更改了计划,将玉米的种植面积,足足扩大了好几倍。 他决定种植十万亩玉米。 玉米种,需要二十多万斤,也就是大约两千石。 第222章 倒霉的朱聿键 虽然除了水边的田地,很可能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但是,朱由检所为的,就不是收获玉米粒…… …… 自从将袁宗第赶入襄阳后,朱由检忙的脚不沾地,一处又一处的跑着,给老农示范种植办法。 而学会了种植方法的老农,也在内监的带领下,朝四方蔓延。 这事,必须是内监带队! 朱由检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厚黑学么。 现在看着是太监们奉了皇命,在做劳民伤财的无用功,而等到秋收的时候,当红薯那石破天惊的亩产亮出来—— 必然要惊掉了世人的下巴! 到那时,作为主导一切的朱由检,才会彻底收拢了百万流民之心,从此奠定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只要收获了一季红薯,朱由检就将是南阳大地上,唯一的神! 到那时,什么魑魅魍魉,也休想撼动他一丝一毫! 也就是朱由检分身乏术,若不然,他甚至都不想让内监掺和进来。 因为只有这样,朱由检才能抓稳了民心…… 朱由检深知,乱世里粮草就是最厉害的稳定法宝,他忙着大种田,好广积粮。 …… 朱由检在收拾民心,而朱聿键等宗室…… 被坑惨了哇! 南阳大地。 眼见皇帝平定了局势,刚刚从深山老林的“别野”避祸归来,匆匆返回城内豪宅里的士绅们,就接到留守管家们的汇报。 什么? 土地被人清查了? 士绅先是大惊,转而大怒,纷纷火冒三丈! 好你个唐王朱聿键,竟然敢带队清查我家田地,我与你势不两立! 无数士绅,将怒火对准了朱聿键。 士绅们暗流涌动,甚至不乏豪门暗中撺掇,甚至频频有人赶到光化,出入留守朝臣的府上。 他们想要说动朝臣,弹劾朱聿键,停止“祸国殃民、与民争利”的不良举动…… 然而,朱由检坚持不扩大朝廷班子的行为,让这些朝臣们看到了蹊跷之处。 能够考中进士,还在官场沉浮这么久的,没有傻子。 朝臣们止不住开始思索: 皇帝不恢复编制,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 陛下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在观望呢? 咱们是跟着皇帝一起逃出京师的,陛下是不是正在考核我们,好提拔我们填补空缺呢? 这个时候,可不要惹怒了皇帝啊…… 算了,管他那么多,被清查田地的,又不是老子! 老子可不能为了仨瓜俩枣,丢下了头上的乌纱帽哟…… …… 此时,能干实事的大臣,都被朱由检分派到了各地,留在光化行营的官员,连正常的办公衙门都没有,更别提还要反对皇帝的命令了…… 士绅们找过来又怎样? 残破的朝廷编制,他们想要弹劾,都找不到途径。 更别说这些“人精”,还看到了蹊跷之处了呢! …… 涌动的暗流,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被人随意安抚两句,打发了…… 甚至,光化留守朝廷的官员,连贿赂都不敢收,纷纷登记造册,准备等皇帝回来后,全部交出去。 开什么玩笑——这点银子与贪污的后果相比,算个屁哟! 上层路线走不通,士绅们只得将矛头对准了朱聿键。 有个科学论证说得好,只要通过5个人,就可以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人建立了联系。 长达两百多年来,朱聿键祖上一直都就藩在宛地。 今日的南阳境内,朝上翻一翻,哪个家族没有嫁入唐王府的女子? 他们彼此串联之下,很快就有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朱聿键处说合,希望能够网开一面,不要清查自家 的田地。 朱聿键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 甚至,还有人被拒之后,还暗含威胁。 一个狗屁藩王,谁特么在意啊,你要是逼急了我们,可别怪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冤魂了! 朱聿键苦逼了。 他甚至不敢在一个地方落脚超过三天,若不然就会被蜂拥而来的说客们,围得水泄不通。 朱聿键只得不停地四处转进…… 然而,朱聿键纵然跑了也没用啊! 清查土地的,是清官方岳贡和内监王承恩负责的。 动手的兵卒,则是以武监太监为领队,收编的闯军降卒为骨干,基层士卒都是从流民中选拔出来的。 这样的一支军队,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清查的严谨性和忠诚性。 朱聿键四处躲避,却不妨碍军卒们顶着他的名头,清理隐田。 …… 朱聿键不得不四处躲避,而追着他的士绅,却越来越多。 朱聿键真想对那些豪门大吼一声: ‘特么的,老子就是个挡枪的! 这事,都是皇帝的人干的,虽然打着老子的旗号——可是,老子连插手都做不到啊!’ 朱聿键想要大声的告诉世人,要找,就去找皇帝去,他才是主事人,找自己没用啊。 然而,他不敢说! …… 朱聿键扭头看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刚刚再一次在军卒的掩护下,“杀出重围”的他,满脸的苦涩: 自家这位侄孙皇帝,真特娘的腹黑,这是特么给我架在火上烤啊! …… 朱聿键心中恼怒,却不敢反抗…… 狗皇帝在裕州罗汉山,动用整整十万流民,用火药生生挖空了一座石山,修建了一处山腹监狱。 那里关押着从凤阳皇族监狱,带来的两百多个罪宗弟子。 这可是一个比凤阳高墙,更加让人害怕的监狱啊! 那裕州监狱,完全修建在山腹中,不但缺乏阳光,甚至就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这便算了,那裕州监狱,更是堪称炼狱—— 除了监狱内部的声音之外,再也听不到外界一丝声响…… 那是一处倍受心灵煎熬的人间地狱啊! 他们这些被放出来的罪宗弟子,一旦表现出一丝不听皇帝话的苗头,那就完蛋了…… 当初跟着他一起被放出来,给狗皇帝挡枪的几十人,已经有一多半,都被再次投进了那座黑黢黢的牢笼里面…… 这就算了,毕竟他早已看透了皇帝的操作,打定主意当一个背锅侠。 谁特娘想得到,狗皇帝让他背锅不算,竟然丧心病狂的还要敲打他! 前段时间,狗皇帝让他亲自前往裕州监狱,重新挑选了几十个宗室子弟,编入清查队,充当了皇帝的挡箭牌…… 这是在杀人诛心…… 第223章 帝师家族彭而述 朱聿键不停地跑着,不知何时,就来到了邓州境内的彭桥镇。 明代地方行政区划很复杂,每个县都不太一样,有乡-都-图-里-甲,也有乡-图-里-甲,还有都-图-里-甲等。 以10户为甲,110户为里,若干个里为一图(相当于行政村),上面的乡、都,就相当于后世的区、乡镇。 而“镇”这个编织,却是出奇的一样。 军备重地! 不管是九边那种驻扎了大量兵力的重镇,还是内地山川水泽地理要道,驻扎了一部巡检乡兵的小镇。 只要是镇,就一定是军事重地的意思。 因为扼守在商於古道的最南端,邓州历来都是一个军事重地。 明朝在该地驻扎的兵丁甚多。 当然,到了中后期以后,大都只存在于书面上了…… 彭桥这个“镇”,起因却是宋朝。 大将王坚在邓州西部、湖北光化境内的袁冲一带山区,修建了长城、军寨防御,是为宋长城。 该地离彭桥,只有十几里。 (王坚出身今彭桥镇王家)。 于是,彭桥这里,约定成俗,就被唤作了王家镇。 …… 元朝统治者,极端仇视汉人和南人,尤其仇视在宋朝当官的后人,对中原地区的人大肆屠杀,史载屠城事件比比皆是,哪怕是在镇压流民的时候,都还大量屠城。 致使中原大地,出现了“百里无炊烟,千里无鸡鸣”的惨状。 元人攻占邓州后,因人口被杀戮、逃亡殆尽,二十年都不设制,直接处在了无人区的状态…… 在这样的背景下,无力、没条件逃入山区避祸的普通人,十不存一。 …… 明朝建立后,政治稳定,社会急速发展,百姓繁衍极快。 邓州境内,张、高、赵、王、李等姓人口急剧繁衍。 这些人,无不都是高官之后。 因为只有这些有实力的家族,才能在山区保存性命啊! 张姓就不说了,这是唐白河流域的第一大姓,从两汉时期,就在南阳平原扎根了。 李姓出自明中名相李贤家族,赵姓出自宋代开国大臣赵普之后…… 而王姓,邓州境内王姓多为两支,其一为元朝北遁后,遗留下来的蒙古后人,隐居在九重一带。 而另一支,便是王坚家族繁衍而来。 彭桥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就叫做王家镇。 然而,王坚毕竟是前前朝大将,几百年的变迁,王家在当地,早已没了威信。 明朝时,王坚故乡这里,出了一个大姓井家,虽然没有混到官场上,却也作为乡贤,数度担任乡老,辅佐县衙管理百姓。 于是,井家镇就代替了原本的王家镇,成为了当地的地名。 明中期之后,井家逐渐衰败,在官府势力不彰。 此时崛起的乃是彭家。 这彭家,三十年前还是一个小户人家。 彭家人丁不多,搬来彭桥至今,不过才四代人,供养一个彭而述脱产读书,实在是无能为力。 因为特殊的士绅免税制度,使得像彭而述这样的贫困读书人,深得士林的喜爱。 当地富户井家,在彭而述考中童生之后,便承担了他的读书花销。 (也正因为这样,现今当地还有人说彭、井是一家。) 1633年,28岁的彭而述考中了秀才,成为整个南阳境内的名人。 …… (有人说秀才就是初中生,简直要笑掉大牙。 每个县录取的秀才名额,在20名上下浮动。 每年全国新晋秀才,在两万人左右。 顾炎武说:‘明末秀才以上者,每个县以300人计算,总数量不会少于50万人’。 也就是说,士绅这个群体的总数,也就50万多一些,绝对不会超过百万。 咱们就不说初中生了,大学生有多少呢? 不说全国,单单武汉一个市,在校大学生超过了100万人! 21年人普,全国大学生以上者,总数在2.2亿以上。 秀才相当于初中生? 与秀才这个数量最接近的是——博士生,每年录取7.5万人左右。 从政治地位、考取难度、福利待遇等综合考量,秀才的含金量,最低应该等同于博士了。 至于举人,一旦做官,起步就相当于副市副县,最起码也相当于政法的博导了。 进士呢? 每三年才录取三百人左右,这个比例,最低也相当于两院院士。论权力,进士更是即将正县、副市了,远不是院士能比的。) 彭而述考中秀才之后,已经无力继续苦读。 到了此时,井家若是继续支持彭而述,那是在寻死! 这倒不单纯是因为赶考的费用,不是一般人家井家,能够承担的起的; 能够得到秀才公的80亩免税田,已经是做为土绅的井家,最大收获了…… 若是井家人心不足,到最后,连秀才公这一级的免税田,都保不住! (井家有高人啊,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后,及时抽手了!) 井家不支持,彭而述顿时犯了难。 …… 但是,秀才以上,土绅玩不转,士绅可以啊! 彭而述找到了身为新野知县的杨奇,前往投靠。 杨奇考校一番后,觉得这人能成事,值得投资。 于是,杨奇一力承担了彭而述的读书费用,甚至将他接到城内打钟寺常住。 不但承担了他的衣食住行,更是每月给20两纹银,以为他结交士林人物而用。 这还不算,更是封闭寺庙,下令除了士林人物外,闲人不得入内! 没了后顾之忧的彭而述,三年后的1636年,一举考中举人。 出了一个举人老爷,不管是前朝的王家镇,还是先前的井家镇,都已经不足以当做当地地名了。 于是,彭家镇这个名字,就取代了当地原本的名字,成为了当地的新名字。 后来,又因为彭而述在当地修了一座桥,于是改名为彭桥镇。 这个名字一直流传到了后世。 四年前的崇祯十三年(1640年),彭而述进京赶考,直接三连中,考中了进士,被崇祯派到山西做县令。 去年,因为老母身死,彭而述返回家乡守孝(李自成连夺陕西、山西,势大,他见机不妙,溜了。) (彭而述的这个例子,一拿出来,诸位都知道士林是一个什么样的操作了吧!) …… 第224章 拿士绅的钱,养咬士绅的狗,就很绝 朱聿键赶到彭桥的时候,彭而述正在长吁短叹。 他只做了一任知县,刚刚将周边井家等百姓的万亩良田,挂靠在了自己名下,皇帝就跑来了南阳。 彭而述本以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想过去投靠,以期更进一步。 谁知道,皇帝还没在南阳立稳脚跟,袁宗第就杀来了。 彭而述当即推翻了刚刚的决定,缩了脖子。 眼见皇帝弃了南阳就跑,彭而述更加不敢出头。 哪怕是皇帝——跑到了彭桥西方的岗地里,离他只有12里的距离! 彭而述也深怕惹祸上身。 他将自己当做了鸵鸟,装作看不到。 反正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前任知县,全国一千多个县呢,皇帝能记得住自己是哪里人,才有鬼了! 他本以为这是最好的操作,哪知道—— 刚刚过了三天,就传来皇帝在均州境内,大破袁宗第的消息。 彭而述惊呆了! 卧槽! 皇帝这是吃了春药了? 竟然这么猛! 他正待启程,赶紧去皇帝面前表忠心,好再次起复为官。 哪知道…… 东方再次传来的消息,让他脸色变了。 皇帝怎么敢? 他怎么敢? 他难道不怕士绅断了他的钱粮吗? 天啊! 彭而述揪掉了一大把胡子。 狗皇帝竟然从京师逃出来后,就一路抢夺他们这些当官的? 我滴天啊! 沿途没有一个县府幸免? 都被狗皇帝强逼着,“捐献”了钱粮? 狗皇帝更是将军卒分做十几股,横扫了北直隶、河南一带? 甚至,山东也没逃开? 歪日忒怼! 狗皇帝要干啥? 那可是我们士绅的钱粮,那是我们凭本事贪的啊!是官场奉行了两百年的规矩啊! 你都敢抢? 你不想当皇帝了? …… 彭而述瞪着眼睛,狗皇帝的骚操作,吓傻了他。 这特么是要与天下士绅为敌啊! 你朱由检竟然这么头铁? 朱由检的骚操作,一波三折的震惊着他的三观。 也震惊了像他这样观望的士绅们…… …… 未几,皇帝派人将退回邓州的袁宗第,驱逐到了襄阳,与白旺合营困守。 昨日还气焰嚣张,宛若如日中天,追杀的明皇仓皇逃窜的闯军大将,就这样一泄如注。 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宛若流星一般,席卷南阳大地。 彭而述等人,急忙准备厚礼,想要赶紧去抱大腿…… 还不待士绅反应过来,另一个消息又来了——皇帝悍然重用降将,使诈夺回了武关! 更是派遣从人,焚烧了袁宗第的粮草! 士绅们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袁宗第一泄如注了。 没有了粮草,他不赶紧跑,就要被皇帝活活玩死。 皇帝这是要彻底占稳了南阳啊! 宛地的士绅们,急忙四处联络,商量着是不是合伙凑一点钱粮,去皇帝面前劳劳军、表表忠心。 哪怕是皇帝不用他们,有了这点香火情,皇帝行营在宛地,他们作为地头蛇,怎么也能薅一些好处。 送的这点钱粮,算个屁! 以后的利益才重要啊! 毕竟朱家人有迁都的传统,一旦忽悠的皇帝像成祖那样,迁都南阳…… 他们占据的这些田地、房产,价值瞬间翻十倍,不在话下啊! 若是能够在新朝廷里占据一席之地,那身价翻个百倍、千倍,也有可能啊! …… 谁知道—— 下一个消息宛若三伏天的兜头冰水——将士绅们浇了个透心凉! 什么? 皇帝他的狗日的,在逃来南阳的途中,派兵抢了沿途士绅? 卧槽! 朱由检! 你要闹哪样? 士绅们急忙刹住车,静待后续,看看狗皇帝究竟是迫于无奈,才抢了沿途府县,还是…… 若是狗皇帝就此打住,也不妨碍他们继续投靠。 至于被抢的士绅…… 关他们屁事? 只要不在南阳抢,只要不抢了自己,一切都是虚妄! …… 资本的劣根性,显露无疑。 朱由检的绞绳,还没有套上南阳士绅的脖子上之前,所有人都抱了一丝期望——兴许他不会抢我们呢? 就是士绅的这一瞬间的迟疑,朱由检不但堵死了垭口,更是拿下了武关,而今还大军合围襄阳,南阳盆地的南大门,也在望了。 彻底掌控了局势的朱由检,瞬间就撕破了挂在脸上的薄纱。 他对士绅的真正基石,挥起了砍刀! 清查田亩、按照各个州县里往年赋税缴纳的黄册,丈量土地,登记造册。 隐田——全数收归国有! 大军在手,百万流民在自己身后,朱由检已经不惧南阳士绅了! 他亮出了又狠又稳的刀子! 百万流民在手,又有清查出来的海量土地…… 后世的南阳,可是养活了整整一千多万百姓啊! 就这,还有大量富裕粮食! 明朝时候的南阳,比后世南阳更大,更别说还有襄阳以北的半数在手。 现今朱由检掌控的地盘,大约相当于后世南阳的一倍半。 纵然这时代田地的产量,只有后世的七分之一…… 怎么滴养个两三百万人——那不是人人都能吃饱穿暖? 若是搭配了红薯等杂粮,便是五百万人,也不会饿死! 更何况,方正化已经来信说了,自己在江南抢了钱谦益家里的钱粮,足够买几百万石粮食了。 只要打通了长江、汉江航线,粮食这个大难题…… 方正化一人就能解决了! 这特么才是国之干城啊! 士绅…… 呵呵! 朱由检可不怕! …… 南阳士绅惊呆了。 日破天的狗皇帝,你竟然这么牛? 妈的,袁宗第还在襄阳呢! 这狗日的竟然敢清查土地? 你就不怕老子们掀翻了你吗? 然而…… 士绅不满归不满。 南阳可不是江南那样的地方,士绅能够掌控一切。 这个被农民军祸害好几年的天下粮仓,士绅势力早已大减。 狗皇帝自从逃出皇宫外,不但没有失败过,甚至还越来越强,而今更是拥兵近六万。 更有百万流民在侧。 这可都是狗皇帝,用从华北大地士绅身上抢来的钱粮,供养出来的啊! 这特么就很绝! 拿士绅的粮,养了咬士绅的狗…… 宛地的士绅们,浑身都在发抖。 那可是百万流民啊! 第225章 彭而述布杀局 能够在这个乱世活下来了,哪还有什么女人、小孩…… 虽然那些人都是流民,一个个瘦的风吹就倒,然而已经吃了半个月饱饭的他们,早就养回了一些气血。 更是成了皇帝最忠实的拥趸。 可以这么说,百万流民,全是因皇帝而活的。 有了这样的恩情在,狗皇帝只要愿意,哪怕爆兵二十万,也是分分钟的事。 甚至—— 士绅们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只要皇帝一挥手,百万养足了力气的流民,就会嗷嗷叫着,将他们撕得粉碎! 士绅怕了。 他们不敢强行反抗。 …… 一方是兵强马壮的狗皇帝,接连打败了纵横天下闯军的五大主将之三,兵威盖世! 一方是他们这些实力大损的当地士绅…… 纵然是傻子都明白,这时候反对皇帝,那就是找死! 南阳的这些士绅们,不敢反抗,只得采取了他们惯用的手段——拉拢、腐化朝臣。 瞎子见钱眼睁开,更何况是官绅了。 只要他们银子举得高,不怕官员不为他们所用! …… 于是,宛地的这些士绅们,开始彼此串联,期望能够说服朝臣,出面反对皇帝的乱命! 收缴士绅土地,这特娘不是乱命是什么? 今日狗皇帝收了我们的土地,明天就会收了你们的土地啊! 士绅们想要以此说服朝臣…… 南阳大地上,信使往来不断,试图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舆论攻坚网! 当年三杨三大青天,就是这样,将皇权一巴掌、一巴掌抽回笼子里的…… …… 彭而述也收到了邀请,想让他这个刚刚将官印挂在房梁上,逃回家中的前知县帮忙。 彭而述本就是怕死之辈,要不然也不会连夜逃出山西了。 他怎么敢出面。 反正狗皇帝清查土地,又没有到了他这里…… 资本的劣根性啊,在强权面前又一次软弱无能了! …… 哪知道——朱聿键来了。 这个狗日的,竟然来了彭桥? 这特么是来对付自己的啊! 彭而述瞪着眼睛,喷着粗气: “彼其娘之!彼其娘之!” “啪啦!” 精致的白瓷盏,被彭而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汝母婢,这是要干啥? 要来清剿老子的田地吗?” 为了名正言顺的占有土地,他可是花了上任三年来,“赚取”的银钱,在自家庄园外的排子河上,修建了一座石桥。 …… 士绅么——谁特娘不知道用小恩小惠收买周边百姓啊! 只有自己将家乡人笼络住,才会青史留名。 这就不说。 最起码,哪怕是东窗事发,丢官返乡,也不会被乡亲们责骂不是—— 到时候,自然有人指着皇帝的脊梁沟子大骂: “狗皇帝,真特么的昏庸无能,这么好的官,都给罢免了……” 遍翻史书,越是贪官,在家乡的名声越好! 因为他们有钱用小恩小惠,来拉拢眼界狭窄的百姓们。 反倒是清官,因为没有钱给予乡亲恩惠,声名不彰。 …… 只当了三年知县,更是在山西这种灾害不断的地方,纵然刮地皮,彭而述也没有搞到多少银子。 修桥之后,他最大的财产,就是这环绕排子河两岸的万亩良田,一千亩水浇地了…… 乐善好施的名声,他刚刚打出去,又四处派人传唱自己的善举…… 百姓们刚刚才开始恭维他仁义…… 彭家镇刚刚被人唤作是彭桥镇…… 彭而述正要养望,以期后续一飞冲天! 然而…… 朱聿键竟然来了! 彭而述脸色铁青。 狗皇帝还要抢了他好不容易搞到的基业? 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彭而述又砸了一套茶具: “直娘贼! 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老子辛辛苦苦忙碌了十几年,老子容易吗?” …… “老爷,您怎的发了这么大的火?” 脸色蜡黄的井氏,一脸的诧异,她一面伸手在彭而述的后背轻轻上下捋动,帮他顺气,一面却是让下人赶紧收拾残局。 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萝卜头,这是她生的孩子。 39岁的彭而述,只有四个儿子。 在这个士绅妻妾成群、子孙满堂的世道里,看似很是难得了。 然则,从他考中秀才至今,不过11年时间…… 按照官场规矩来讲,还是一个事业正待起步的新人。 …… 当初童生显慧,井氏决定资助彭而述,于是就将自家女子许配与他。 等彭而述拿到了秀才功名的时候,就把井氏迎娶进门,定为妾室。 他必须留着正室夫人,给自己争取机缘。 果然,杨奇考校了他的学识,认为值得资助后,特意询问了他的婚姻情况。 得知彭而述只有一个妾室之后,就将家族女子许配与他为妻,交换了婚书之后,这才下定决心资助他。 这也是常规操作了。 因为生员的妻妾,都是有名帖,要记录在官府文档上的。 联姻,是士绅控制寒门士子的最有效手段。 不如此,一旦被人反悔怎么办? 彭家因为是外来户,是以人丁单薄,寻常家中事务,多赖井家的帮衬。 这也是他的回报。 这些年来,伴随着彭而述地位越来越高,井氏在娘家的地位也越来越高,甚至很多井家事务,她都能一言而决。 彭而述想了想,摆手让下人们带着孩子出去,自己却伸手扶着井氏在一边坐下。 井氏刚刚有了身孕,若是不出意外,他的第五子将会在明年诞下。 甚至连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始抟,彭始抟。 “茴娘啊,你的胃口可好?” 彭而述揉了揉井氏的手背,关怀的问道。 井氏心中一暖,这些年来,伴随着老爷地位越来越高,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受过老爷如此嘘寒问暖了。 井氏带着感动,嘴里回道: “老爷放心,妾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早就习惯了。” 井氏撩起耳畔几根碎发,夹在耳畔,恹恹道: “只是这些天越来越爱吃酸,庭中刚刚有了米粒大的青葡萄,都快被我揪完了。” “无妨!” 彭而述眼中莫名光芒一闪而逝,嘴里却是笑道: “泰山家中种了好几株葡萄树,还能没了他外孙吃得?” 他一边说笑,一边伸手抚了井氏还不见隆起的肚皮。 “老爷,大白天的呢!” 井氏眼角带着喜意,嗔怪着伸手打开彭而述的手。 “那妾下午回一趟娘家?” 井家彭家比邻而居,都在这排子河岸边。 作为本地人的井氏家族,人丁很多,村子足足延绵了一里地呢! “你等一下,我给泰山写封信,你帮忙带给老爷子。 给老爷子说一声,这两天俗务繁忙,下午我就不回去了。 对了,你回去的时候,带两个小厮,将库房的上好松江布,搬两匹回去!” 第226章 朱聿键入套 井氏眼睛一亮。 相公可是给她长脸了啊! 她作为一个小妾,为啥能在娘家地位那么高? 还不是靠着相公混的越来越好啊。 对他们士绅来说,将库房里那些不值钱的东西,随便拿回去一些…… 对只是土豪的娘家人,就是上等的好东西了! 比如相公让她拿的松江布。 这东西也就是松江周边区域产的棉布。 三百年前,黄道婆改进纺织机之后,松江府周边大行新式纺织机,做出来棉布又密又好。 黄道婆改进的个人棉花轧籽机、纺纱机、织布机,领先世界六百余年 (注:黄道婆纺织机是个人操作纺织机的顶峰,华夏纺织机的最高峰是多人操作的花楼织机,起源自汉代,晚唐逐渐达到高峰,宋朝时达到巅峰。宋朝水力花楼织机多达1800个构件!) 经过三百年的发展,松江布在江南一带,是很普普通通的东西。 那些士子们来求见相公的时候,只是用来撑脸面,让礼物盒大一些的样子货而已。 但是,松江府离这里两千多里地呢! 纵然松江棉布,早已畅销天下几百年,然而——内地的这些小集镇上,却也不多见。 除非专程去沿河的大集镇,才能购买到。 周边的这些小集镇上,可是没有卖的啊! 而彭家,自有想要谋了好处的未曾踏入官场士人,特意买来赠送。 彭而述得人帮助,一跃成功,别的士人,又何尝不想这样呢…… …… 在男耕女织的小农时代,非必需品、无可替代品的流通,是很低的。 家家户户都自己织布做衣,松江布纵然早已畅销天下,却无法冲进普通人的生活。 西方工业革命能够发起,起因于羊毛运动,大量失去了土地的人们,涌入城镇,成了工业化的劳动者,被剥削者……以及——消费者! 起源于这时间一百年后1750年左右的工业运动,因为消费者不足,一直到1840左右,才开始飞速发展。 并随着成本低廉,对旧世界发起了席卷一切的狂风暴雨…… …… “那行,我就替我那些侄子们,谢了老爷了!” 井氏捂嘴一笑,拉过彭而述的手,在自己二连山前揉了一把。 …… 客厅后面的暗堂内,响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 朱聿键常舒了一口气。 他在排子河西岸,一个坐落在岗坡上的小村子里,住了下来。 听本地人说,此地叫做阎岗,前方那个有着一大片青瓦房顶院落的村子,就是彭家镇,现在叫做彭桥镇。 说来奇怪,邓西的这一片岗地,起起伏伏,然而到了阎岗的这道岗粱之后,却是乍然而止了。 此地向东,便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一直延伸到南阳城外,到了卧龙岗附近,才有了一点起伏。 这一片平原,横跨整整两百里! 而过了卧龙岗,又是一望无际、几乎没有一点起伏的平原,一直延伸到方城境内。 …… 朱聿键身边放牛的老农,一脸的濡幕,手指岗坡下鳞次栉比的村落,浑浊的眼睛里,蓦然闪现出光亮. 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呼哧呼哧中带着痰音的声音响起: “那里可有一个大官呢!” 朱聿键敲敲脑袋: “什么大官? 我怎么想不起来呢?” 站在他身后的前阳和卫经历,现今清查田亩司经历张儒士、张世禧两人扭头想了想…… 想了好一阵子,直到老农赶着牛犊换了一处田埂吃草,却也还没有想起。 两人掏出一本册子,仔细翻了翻,这才笑道: “王爷,却是那四年前的进士,做了一届阳曲县县令的彭而述。” …… “对了,他是挂印而走,并未履行了正常的辞官手续。” …… “嘁!” 朱聿键目瞪口呆。 一个小小的县令,只做了一届不说,还是直接潜逃的,也能自称大官? 此子可疑啊! 一行人继续打探…… 彭而述的作为,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 一桩桩、一件件小小知县的胆大妄为,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朱聿键顿时大怒,忍不住喝骂道: “兀那贼子,竟敢如此巧取豪夺!” 这个狗日的,考中进士不过才四年时间,当官也才当了三年。 周边的土地,竟然被他抢去了这么多? 不说井家本村了,周边这些村庄的田产,都被他抢走了六成之多! 被他吞占、隐匿的田地,何止万亩? 朱聿键大怒! 虽然朱聿键有些气恼——皇帝将他当做了挡箭牌。 然而,这些时日以来,看到一个个士绅巧取豪夺,将周边田地占据了七分之多,百姓们衣食无着,多有阖家饿死者…… 骨子里本就正直的朱聿键,顿时怒了! 他明白了皇帝的苦心。 ……虽然拿自己挡枪——委实有些不地道…… 狗皇帝,连爷爷都坑! 呃……隔了十几支的族爷爷,那也是爷爷呐! 这孙子,不当人子,尽坑自家人…… 但是,自己一个罪宗之人,更是从开国起,就跟皇帝这一脉不是一支的远疏藩子孙,能够跃居宗人令的高位…… 皇帝给了他这么高的地位,不就是为了让他干活的嘛! 拿多少好处,干多少活,朱聿键深知这个道理。 更罔提,他还深爱着这个国家…… “咱们还有多少人手?” 朱聿键皱眉问道。 “王爷,只剩下五十来人了。 昨天王爷从竹林桥集镇,连夜赶来此地……” 张儒士心底憋着笑。 唐王受不了士绅的纠缠,连夜而逃的模样,可是笑惨了他。 想想肚子都隐隐作痛呢! 强行压下笑意,张儒士继续道: “这一带都是丘陵地带,又是两省毗邻之处,素来官府力量薄弱。 绅匪勾结的人家很多,形势太过复杂,军士们清查有些缓慢。 竹林桥那里,距离此地更是足足四十余里,军卒们一路清查过来,可有些费事。” 张世禧仔细算了算以往的清查速度,接话道: “应该还需要十天半月时间,才能到了这一带呢!” 身边只有五十来人? 朱聿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伴随着夕阳,西北方向大山连绵不断的模样,清晰的呈现在眼前,看距离,也不过就十来里罢了。 那里,正是当年王坚筑城,抵抗蒙古的宋长城所在。 身为南阳唐王府藩王,朱聿键可是知道,那片山便与秦岭连在了一起,翻过汉江水道,就是秦岭群山了啊! 此地历来匪患不断…… 第227章 虎吃鸡,鸡捉虫,虫咬棒子棒打虎,都没傻子啊 朱聿键扭头西望,此地距离行营光化,足足六十来里,调派军卒赶来,需要一天时间。 那彭而述,该不会铤而走险吧? 看着逐渐日暮的天色,朱聿键道: “先派人连夜回行营调兵吧,再调两千军卒过来。 还有,这两天都小心一点,晚上定要守好了夜!” 张儒士两人一楞,急道: “王爷,您的意思是——彭而述敢造反?” “说不准!” 朱聿键摇摇头:“不知为什么,我眼皮跳的厉害。 再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 三人正说着,忽然有军卒来报,说是彭家派人送来了请帖,邀请唐王前往做客。 朱聿键接过请帖一看,眉头微微蹙起。 上面只是一些闲话,说是麦收在即,久闻唐王贤名,彭而述在家中备了一个迎丰诗会,邀请朱聿键前往鉴别。 请帖的最后,还附上了一首诗,请唐王指点: “夜中醉摩铁兜鍪,床头宝剑鸣蒯缑。 安能四十常碌碌,冯唐李广都白头!” 张儒士两人定睛一看,这诗文浅俗易懂,颇有几分怀才不遇却操劳国事的模样。 张世禧道: “王爷,莫不是这彭而述,想要借着王爷之手,直达圣听,再次起复?” 朱聿键摇摇头。 若是在他带兵勤王而招致八年牢狱之灾之前,怕是也这么认定的。 风光正盛的时候,他被打入牢狱,经受八年日夜深思,朱聿键已经明白——政治上,任何一件事,都不能只看表面。 比如他带兵勤王…… 看起来是为了国家江山,这是好心! 实则,藩王领兵,那是大祸啊!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大明的江山,将会无王不起,甚至很多有心人,怕是要生生顶着各路宗室为名,谋划兵权…… 到那时,汉之七王之乱,就在眼前啊! 这将是大祸事! …… 平心而论,他的初衷并没有错。 然而,在政治上来讲,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 经过八年牢狱修身养性,朱聿键早已不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 他低头又看了一遍,却是摇头道: “这哪里是什么求官啊!” “你看这句‘安能四十常碌碌……’” 朱聿键冷笑一声:“这是在威胁与我呐!” 两人急忙仔细去看,顿时脸色大变。 若是将这诗反过来读,那就是“我不要40岁了还碌碌无为,冯唐李广都是这么白头的。” 再看前两句—— “然而,我就算喝醉了,还不离盔甲,宝剑更是就在枕头下。” 这…… 这是暗含威胁啊! “王爷,卑职护着您先回光化再说,我们去调了兵马,剿了他!” 张儒士脸色铁青。 清查田亩的作用,他清清楚楚。 陛下想要平定天下,还黎民一个太平,这事必须做! 然而,此处距离群山不远,历来土匪甚多。 又有前些年大战不休,无尽乱兵、流匪窜入山区。 这些当地士绅,能够保存下家业的,谁没有勾搭了一二黑恶势力? 唐王是陛下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可不能有失啊! 张世禧也道: “王爷尊贵,还是不要以身犯险的好,张兄你带着王爷先行,我打着王爷的旗号留在此地……” 他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朱聿键打断: “不!” 朱聿键冷笑一声: “陛下的大事不能断! 这个时候,不是你我退缩的时机。 我去会一会此人,你两人,一人立刻返回光化调兵,一人带着军卒留在此地!” 朱聿键的脸上,全是坚定。 些许一二魍魉,焉能坏了皇帝的大事。 这等节骨眼上,一旦退缩,对整个清查大事,都是重大的打击啊! “王爷不可!” 张儒士脸色大变,急欲反驳。 朱聿键已经制止了他的话头: “放心吧,他们纵然有了别的心思,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反对陛下的。 这一关,只有我不惧,才能让这些狗东西的算盘打消了!” 张世禧只得抓紧了长剑: “既然王爷如此说,那卑职便陪王爷闯一闯他的魔窟!” …… 夜幕深沉。 朱聿键带着随从去了彭而述的府上。 而村子的另一边,井家祠堂内,上百号雄壮小生,纷纷带着各色刀具,已经汇集到了一起。 …… 邓西的这片地方,因为靠近大山,历来民风彪悍。 邓州县志记载,有清一朝,此地自从乾隆末年白莲起义,官府强杀支持白莲的五大族,将旁支族人赶出城后,这些远离城池的地方,就自成一片,官府无力插手了。 便是到了蛋蛋初,当地还有很多人家,家里放有红刀、马刀、长刀之类。 …… 井家族长井澄雄端坐在主位上。 女婿的那封信,说的明明白白。 狗皇帝清查土地的计划,必须要阻止了。 若不然,一旦他吃了罪责,彭井两家这些不交税的田地,也会被皇帝重新丈量,如此一来,两家谁也落不到好处。 这可是莫大的损失啊! “大伯,你只管吩咐就是,我白天打探了一番,那狗王只有几十个随从,咱们一股脑冲上去,全部打死了,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井家二房的一个后生,把玩着手上的杀猪刀,一脸凶狠的说道。 彭家镇就在杏山脚下,那不远处的秦岭山脉余脉,距离此处不过十几里。 盘踞在群山里的土匪、乱军,时不时就会下山勒索一番。 当地大族常年跟土匪、乱军干仗。 这些能够保住家业不丢的大家族子弟,谁手上没有几条性命? 姑爷可是说过,想当年,万历皇帝那么厉害,派下去收税的内监太监们,还不是被人打死了。 还要写进义士录,指着皇帝的鼻子骂! 皇帝连个屁都不敢放! 更何况,而今的这位皇帝……不过一个笑料罢了! 咱井家的女婿,身为大老爷,交友广泛,官场上同年、同科、同乡无数。 咱们借着民乱,打死一两个为祸百姓的贼子,能有啥事? “糊涂!” 井澄雄怒喝一声。 女婿信里说的好听! 什么狗屁皇帝来了这里,需要他们的支持,一二个为祸的小吏、宦官,打死也没事…… 狗屎! 那就是忽悠后生的! 花楼机,花楼机现在都还在使用,是非遗文化 (书友里有个行者,便是做的《正筋疗法》的非遗传承人,花甲之年,却为了传统文化而奔波。) 第228章 朱聿键收礼 身为族长,井澄雄的眼界,岂是族中这些后生可以比拟的。 那皇帝一路走来,多少人栽在了他的手上。 哪是好对付的? 他很明白自己这个女婿,在拿他当枪使! 他却又必须做了枪。 因为,女婿说的这事,对自己有利。 闹是一定要闹的…… 但是,打死人…… 那特么就是寻死之道了! 若不然,为啥彭而述自己不动手,反倒是连面都不敢见他,只是让闺女带了封信过来? 这特么是准备一旦见机不妙,就将井家族人,当做弃子啊! 女婿的祸心他看到了…… 然而,女婿的话也没有说错,这件事必须要闹一闹。 但是,不能闹出了人命! …… 眼见族长震怒,几个跳的最欢的族人,不敢吱声了。 老族长一手将井家拉到了而今的高位上,井家的田地,都不用交税! 靠的可不单单是慧眼识人,供养彭而述读书这么简单。 身为族长,杀威棒不重,谁愿意平白摊出银子,供了别人读书? 有这个钱,兴许自家娃娃也能行呢? 当年可不是没人反对这件事! 然而——那些人……不是莫名其妙被人套了麻袋,就是消失不见了,家里的土地,也成了族中的公田。 …… 老族长一句话,喧闹的族人安静下来。 井澄雄皱眉思考一番,开口道: “都去将自家的婆娘、老娘叫上,呆在村口等着,等姑爷那边传出的是什么消息再说!” 他阴沉着脸,阴蛰在脸上闪现: “你们这些后生,别特娘给我拿刀! 粪舀子、连枷……这种打不死人却恶心人的家伙,都给我带着。 若是姑爷谈不妥,你们只管给我围住了那狗屁王爷,让娘们上去哭喊、撕扯,由着她们去闹! 还有,都交代清楚了——别提清查土地的事,就说日子苦,活不下去…… 只要兵卒不动手,你们就不准给我凑上前! 若是他们敢动手,那你们就不能看着妇道人家被欺负! 都懂了吗? 都特娘的记住了! 不管到了哪里,都是这个说辞:妇道人家见识浅,哭哭唧唧的,军卒动了手,你们只为了救自家婆娘老娘而已!” 井澄雄冷笑一声,只要咬紧了说辞,大不了戴几天枷锁罢了。 死不了人! “还有,都记住了,他的随从可以打,但不能打死,这是底线! 至于唐王,不论任何时候,都只能围住,却不准对他动手!” 兵卒么,挨打了也是白挨! 而唐王不一样,他是皇帝推出来的门面,一旦对他动手,那纠缠可就大了。 这对井家不利! 井澄雄阴沉着脸,鹰鹫一般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着,欲要择人而噬! 众人忙不迭的点头。 还是老族长想的深啊,这么一来,法不责众,哪来的罪责! 井澄雄冷哼一声:“都是娘们撕扯的,到时候就算朝廷怪罪,咱们也有了脱身的说辞!” 彭而述想让井家当枪。 然而,井澄雄能够力排众议支持他,获取了最大的好处,就及时抽手…… 又岂会是莽夫? 他纵然看不清大局,心甘情愿的跟着彭而述的指挥棒,一头跳了进去,却也明白怎么将自己摘出来…… 井澄雄盯着面前的一群后生,阴仄仄道: “谁特娘要是不听话,敢坏了事,老子就多给他烧点纸钱!” “都记住了?”老族长一声爆喝。 “大伯放心,我们知道了。” “嗯,记住了……” “明白了……” 众人纷纷回应道。 …… 唐王到访,彭家中门大开,彭而述更是带着兄弟、子侄,亲自出门到了村外相迎。 双方笑容满面,相谈甚欢。 …… 能从残酷的科举制中杀出来的进士,并通过吏部考核,进入官场的,又岂是庸人? 彭而述闭口不谈政事,只说风月,一时间,倒是宾主尽欢。 彭家大宅内,一个个彭氏子弟,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诗词,请朱聿键点评。 朱聿键坐牢都坐了二十多年,也苦读了二十多年,文学水平远不是一个进士可比的。 名满天下的黄道周,对他有这么一段评价: “今上不饮酒,精吏事,洞达古今,想亦高、光而下,之所未见也。” 面对一份份诗词,朱聿键或是指点一二,或是修改几字…… 经他稍微润色之后,诗词的意境顿变,竟然从稚嫩学子之言,变成了颇为中规中矩的诗作。 甚至,还有一二句子,让人止不住想要击掌而叹、拍手叫好! 诗会本质上就是一群士子花了高价,打开名声的方式 …… 月上中天。 彭而述轻咳一声,刚刚还陪酒末席的彭家学子尽数退下。 朱聿键精神一震,这是正事来了! 他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静待彭而述开口。 “啪啪!” 却见彭而述拍拍手,有管家捧着一个朱红色的漆面匣子,徐徐走来。 管家将匣子放在了朱聿键身边的茶几上,行了礼,又趋步退下。 朱聿键不动声色,抬头看向彭而述: “禹峰先生这是何意?” (彭桥西北数里处,有一禹山,山虽不高,然而在平原地带,却也算是难得的高峰,彭而述遂以禹峰为字。) 彭而述呵呵一笑,嘴角带笑,开口说道: “唐王爷更进一步,尊为宗人令,小臣昨日方才得知这个消息,还来不及恭贺。 正好听闻王爷来了寒宅附近,这才借着迎丰诗会,匆忙备了些许小玩意,以为王爷贺。” “哈哈,禹峰你有心了啊!” 朱聿键哈哈一笑,伸手打开匣子。 只见里面摆着二十多个,指头肚大小的东珠。 月光洒满了庭院,月华照在珍珠上,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端的是上等东珠,价值不菲。 朱聿键眉头上挑。 他眼神闪烁,这些年来因为东虏反叛,东珠、东参就越发少见了。 反倒是山陕一带,这些本来该地甚是稀少的玩意,却越来越多…… 彭而述在山西做官,家里能有了东珠,也不稀奇。 微微将匣子合上,朱聿键看了一眼身后扮作随从的张世禧,示意他将东西收起来。 皇帝来了南阳,自家那位重孙女,粉嫩的可爱,他还没有送上礼物呢。 彭而述的小意思,他就借花献佛了。 第229章 五人墓碑记再现江湖 二十来枚东珠,正好可以做两串手链,送与坤兴和昭仁,两位公主,一人一串。 正好! 彭而述见朱聿键收了礼物,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是不想与皇帝为敌的。 毕竟,皇帝自从出了京师之后,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彭而述不敢力敌啊! 眼见能够保住了自家的“基业”,彭而述笑道: “王爷为陛下效力,事务繁忙,而述不敢多留。 却不知——王爷下一步欲往何处去? 而述也好为王爷尽一尽地主之谊。” 彭而述说的隐晦,实则就是让朱聿键收了钱赶紧离开,他吞占隐田这事,就此揭过。 “呵呵!” 朱聿键轻笑:“彭兄说笑了,本王皇命未了,自然还要盘桓一段时间。” 彭而述脸色一变。 这唐王什么意思? 收了我的钱,还要清查我的土地吗? 他脸色不好看了,当即道: “彭家镇附近无甚豪门,王爷就不用费心费力了。 王爷可前往州城一带,那里有李相之后所买的庄子,族产颇多。 便是庄园,都有数十之多……” 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还是别清查我的地了,去清查别人的去吧! 反正李家那是两百年前,英宗时的阁臣了,便是卖了,也无事…… 李贤的门生故旧都死完了,谁特么报复自己? 要怪,谁让你李家不知收敛,买了那么多庄子? (“买庄”是豪门侵占田地的一种手段,他们买下别人的田地、组建自己的庄子。 然后或是雇佣流民,或是直接雇佣土地原来的主人,继续耕作粮食。 这些庄子,大都会被豪门使用各种手段,或是隐瞒田亩数量,或是直接更改黄册,这样就能少交赋税。 而耕作者,却需要按照田亩的实际数量交税。 如此一来一往,豪门能够得到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暴利! 买庄在华夏大地上由来已久,直到“老将”败退“弯弯”前,都还存在。) ‘李家?’ 朱聿键眉头上挑,暗自思索: 便是那“三杨之后,相业无如李贤”的三朝阁老李贤家族? 李贤后人的确土地甚多,远在南阳的他,都曾听过李家的大名。 然而,我现在要对付的,是你彭而述! 不砍荆棘,何以伐大树? 朱聿键心中冷笑,脸上却如沐春风: “这就不劳彭先生费心了,本王自有职责,岂可置圣上的教诲于不顾?” 这姓朱的竟然不买账? 彭而述脸色铁青: “王爷当真不能通融?” 朱聿键哈哈一笑:“彭先生这是什么话?” 他起身,俯视着彭而述:“国家自有法律,本王不过一区区闲王,又无权又无势,焉能枉顾国法?” “莫非?” 他嘴角带着冷笑:“彭先生这样十年寒窗苦读,一跃龙门之人,都想着祸国殃民?” “你!” 彭而述大怒。 朱聿键的这顶帽子,他戴不起! “如此,彭某祝王爷一切顺利!” 朱聿键哈哈一笑:“本王说过,我不过一闲王,所为皆是君命! 纵然不幸罹难,又岂能无君无父!” “枉顾君恩?”朱聿键挺直了脊背,丢下一句话: “朱某人做不到!”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朝外走。 背后的彭而述,一双拳头捏的咯咯吱吱作响。 他不是江南那种文弱的书生,能提剑,能杀人的彭而述,原本的历史上,可是追随清廷,在西南战场效力二十年! 手上岂能没有人血? 眼见朱聿键出了院门,直朝西方而去,彭而述阴沉着脸,对身边的管家道: “动手吧!” 老丈人下午商量的事情,早被人呈送到了他的手边。 眼见老丈人敢有了异心,彭而述岂能让他逃过了自己的掌控! 彭而述当即派人,打入了井家族人之内…… 老管家低头应了是,一双眸子,已经变得阴寒一片。 …… 朱聿键出了彭家大院,带着十来个护卫,朝着西侧的岗坡走去。 哪知道还没有走了二十丈,呼啦啦就围上来一群妇人。 “我可怜啊!”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快步跑到朱聿键面前,“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嘶嚎起来。 护卫大惊,急忙将朱聿键围在身后。 朱聿键正待分开众人,上前询问老妇人有何冤情。 哪知道,黑暗里再次冲出了数十个妇女,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一个满脸红润的中年女人,穿着碎花棉布百褶裙,却哭天抹泪: “天杀的贼老天啊,家里吃不上饭了啊……” 这特么油光满面的样子,也吃不上饭? 骗鬼呢! 朱聿键脸色大变。 彭而述这狗东西,竟然真的对他下手了! 这些人,必然是彭而述派来的! 朱聿键还来不及让护卫推开人群,赶紧逃回军营,就被人围死了。 “你们这些当官的吃香喝辣,可怜我们老百姓吃糠咽菜,还糊弄不了肚皮啊……” 有人抱着军卒的腿,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哭嚎。 声音嚷嚷的不小,眼泪豆却没有一颗…… “你们这些挖眼不怕瞎的狗官啊,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整年,到头来,连个杂面窝窝头都吃不上啊……” …… 妇人们哭哭嚎嚎,撕撕扯扯,很快就将十几个护卫的衣甲都扯碎了。 “让开,让开!” 张世禧大急,两只手一手提着一个——抱着他大腿哭嚎的女人,卖力嘶吼道: “都让开,三天后自有人来给你们平复冤情,现在……” 哪知道,他话都没有说完,就听到黑暗里再次传来一声大吼: “乡亲们都看看啊,狗官打人了!” “快来啊,翠花娘被狗官抓着打啊!” 伴随着吼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正是奔着他们来的! 张世禧大急,急忙就要分辩。 哪知道那两个妇人,一人照着对方的鼻子,使劲来了一拳,鼻血顿时长流! “娃子啊,掌柜的啊,快来啊,这些当兵的打人啦!” “父老乡亲们啊,你们都来看看啊,这些当兵的打人了啊!哎哟我滴妈呀,快给我打死了啊!” 两个妇人死死的抱着张世禧的腿,扯着嗓子嚷嚷个不停。 第230章 黑暗里的镰刀,毕懋康到来 “不好!” 张世禧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狗日的,这是栽赃陷害! “快,你们护着王爷冲出去!” 张世禧已经顾不得自己了,急忙下令让军卒护着朱聿键离开。 哪知道,他话音未落,呼啦啦,黑暗里冲出了一百多号壮年男丁,当即就对着军卒推攘起来。 粪叉子、连枷、擀面杖,几乎怼到了军卒的脸上。 而更外围,更是影影灼灼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头攒动。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本王乃是……” 朱聿键哪里还不知道,这就是彭而述玩的花招! 他正待表明身份,劝退百姓。 谁知道,人群里忽然传出了一声大吼: “乡亲们,都看啊,翠花娘被打出血了!”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 群情汹涌,无尽百姓涌了过来,三五个人抱着一个,将军卒拖入了黑暗里…… 朱聿键只带了十来个军卒护卫,面对数百号敌人,早就被妇女们缠住手脚的兵卒,哪里还有还手的机会,不过顷刻之间,就全部被人拖走了…… “你们这是在造反!” 张世禧大急,扯着嗓子大吼道。 哪知道他话音刚落,黑暗里飞来了一根木棍,一下子砸在了张世禧的肩膀上。 张世禧被打趴在地,无数双脚丫踩了上去。 张世禧一倒下,被他护在身后的朱聿键,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朱聿键声嘶力竭的大吼: “我乃皇帝亲命的……” 话音未落,一弯镰刀从人群里伸出,照着朱聿键砍来。 井家二房的那个后生井鹏飞,脸都变了: “狗娘养的,是谁!” 族长大伯再三叮嘱,不能伤了唐王,万万不能闹大了! 然而,这镰刀竟然是想要要了唐王的命啊! 唐王要是死了,皇帝一定会大动干戈的啊! 井鹏飞顾不得看究竟是谁不顾禁令,手持凶器伤人。 一心记着族长话语的他,想也不想,伸手挡住了镰刀。 “嗤啦!” 初夏单薄的衣衫,被镰刀轻易的划破,一大块肉,耷拉下来,只剩下一点点皮还连在手臂上了。 锋利的镰刀,卡在了井鹏飞的骨头里。 “哎哟,我滴娘啊!” 井鹏飞嘶吼一声,痛的瞬间冷汗打湿了浑身的衣衫。 他正要扭头去看究竟是何人,竟然不顾严令! 哪知道,又有一块板砖,朝着朱聿键头上飞去。 “卧槽尼玛!” 井鹏飞脸色苍白,一咬牙,猛然跳起,将唐王扑倒在地。 “咚!” 砖头砸在井鹏飞后背上,打得他胸口一甜,一口热血喷涌而出,浇了朱聿键一脸。 …… 人群里,两个灰衣人互视一眼,正要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去对朱聿键补刀。 这时候,井鹏飞身边的井家人也发现了不对。 “住手,都特娘的住手!” 井家族人挥舞着连枷,胡乱的照着汹涌的人群拍去。 妈的,这是想置井家于死地啊! 族长说的没错,一旦唐王死在了这里,他们井家将会被整个夷族! 人群里,见机不妙的灰衣人,猫着腰,悄悄退入了黑暗里。 …… 仙人渡。 朱由检一路教导百姓种植红薯,折返到了距离光化仅仅只有35里的仙人渡镇。 他停了下来。 不是朱由检不想继续做收买人心的事情,而是他不得不停留下来。 因为方正化给他绑来了一群人才。 二毕来了! 方正化在前往九江,说服袁继咸的途中,偶然发现了张继孟的踪迹,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歙县毕懋康、毕懋良兄弟。 方正化顿时大喜,然而,江南进入了雨季,害怕船舱里粮食发霉的他,索性直接省了事…… 就这样,二毕以及他们的十几个徒弟、子侄,被塞在了船舱里,跟随粮食一起,被送来了。 …… 毕懋良、毕懋康二人,看着面前的皇帝。 饶是心中有气,两个白发苍苍的七、八十岁老人,还一撩衣袍跪倒在地: “臣前工部左侍郎今致仕臣毕懋良陛见万岁爷。” “臣前兵部右侍郎今致仕臣毕懋康陛见万岁爷。” “两位卿家快快请起!” 朱由检急忙越过书案,亲自上前,将两人搀扶起来。 他扭头怒视方正化: “方正化,这就是你所谓的请?” 方正化耷拉着脑袋,弯腰给两人道了错: “两位老侍郎还请责怪正化,是我心急之下,这才做出了如此不当行为!” 来的路上,他不是没有给两人道错。 然而,任谁在家里睡的好好的,忽然就被一群黑衣人,光溜溜的从床上揪起来,床单一裹,背上就跑,然后直接塞进船舱里,千里迢迢的送来了襄阳…… 谁特么都不会好受啊! 更何况人老如童。 人家二毕都七八十了,正是计较的年纪,给他脸色看,又咋了? 咱华夏有古法:耄耋老者,见了君主都只需要拱手作揖,见了皇帝车驾,都只需要避开道路,站在一侧田间就行! 善待老人,老人享有政治特权,那是历代汉家皇帝都会做的事! 事实上,方正化的确是太心急了! 外好你提前上门请一次——历史上的二毕,听闻崇祯殉国后,忧愤成疾,兄弟俩很快都去世了。 你方正化好好说,二毕岂能不来效忠? 他这一绑,顿时白挨了十几天的骂…… “罢了!” 已经八十二岁的毕懋良,挥手让方正化起来。 他恶狠狠的看了方正化一眼: “方总督你担忧粮草发霉,老夫兄弟二人还是能理解的。” 说完之后,毕懋良反倒是又对着方正化拱了拱手,微微欠了欠身: “白发老公坚守保定的故事,我兄弟二人也听人说过。 你方正化一心为了陛下,连命都不要了,又岂会在意我二人的骂声?” 毕懋康也叹息一声,收起了脸上的不满,给方正化鞠了一躬。 “这十几天来,我兄弟两人一直给方督甩脸色,方督却不曾有了一丝不耐。 说起来,我二人不如方督啊!” 人家方正化冒着生命危险,坚守孤城! 陛下安全之后,人家方正化又不曾安居皇帝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反倒是出入江南贼窝,为陛下竭尽思虑的忙碌着。 第231章 三个可爱的白发老头啊 皇帝缺粮,人家费尽周折,给皇帝运来钱粮…… 而他们呢? 不过一退休官员罢了。 论功劳,他们不如方正化! 论皇帝面前的亲近程度,他们一样不如方正化! 论能干,他们更是不如方正化! 今日皇帝如此呵斥方正化,只为给他们赔罪,他哥俩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联袂弯腰给方正化致歉: “方督勿怪,我兄弟两人人老了,反倒成了顽童,竟然执着于一丝小事追究不放。 先前多有得罪,还请方督看在我俩老糊涂了的份上,宽宥一二。” 两人的话,让方正化眼睛红了。 他做了那么多实事。 坚守孤城的时候,甚至数度亲自杀敌。 退居南阳的途中,他几度身临险境。 陛下安稳了,他自愿请命去江南…… 他方正化做的,难道不比江南那一群——窃据神权,扶持傀儡,吞并国家……的文贼吗? 他去了江南,虽然做的隐秘,然而,终究不是不透风的墙。 抢了钱谦益后,因为又连续抢了好几家富豪,他们的作案手法,被士绅们知道了——这么明显的事,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是太监和锦衣卫的手笔。 然后再跟踪一下黄得功、郑鸿逵,就会明白一切都是他方正化主使的。 江南豪绅大怒。 派遣大量私人力量,寻找方正化的踪迹。 这事不能走官面力量啊,要不然,江南士绅这个群体,还不要被天下人嗤笑! 豪门家奴四出,到处打探方正化的消息。 然而…… 方正化的手段,岂是他们能够寻得到的。 士绅恼了。 找不到方正化的人,无法在肉身上消灭他—— 那就在精神上消灭他! 于是,他方正化被编排成了小人、盗窃贼、贪婪的没卵子太监…… 方正化眼睛通红: 世人只有骂他的,哪有真的明白他一心为了这个国家啊! “两位老官万万不可如此!” 方正化哽咽着,急忙将两位白发老官拉起: “都是为了陛下,都是为了咱大明江山,若是人家骂一骂我,陛下就能没了忧愁,我宁愿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被人诅咒而死! 再说了,的确是方某人做的不地道,是我不该如此行事……” “哈哈哈!” 眼见三个白发老头互相鞠躬道错,朱由检哈哈一笑。 他扭头对王廉道: “没眼色的家伙,还不去搬来锦凳,请三位老臣坐下!” 王廉平白被皇帝呵斥一句,却也不恼。 身为皇帝家臣,主人对他随心而为,这才是君恩在侧啊! 有品阶的王廉都挨了皇帝叱骂,旁边的那些小太监,哪里敢站着。 他们赶紧搬来锦凳,王廉请三人一一坐下。 方正化是内臣,虽然做了很多功勋,这个时候,却不是先夸奖他的时机。 朱由检只是随意的对他笑了笑,然后就看向了二毕。 “两位老卿家,朕在新城的时候,得到了这件宝贝,甚为欣喜,就一直留在身边。” 朱由检将贴身装着的手铳拿了出来。 却见那手铳,红木为柄,金银错中的银错为饰,镶嵌着一串铭文。 黄铜为骨,银错为饰,竟然很是精美。 朱由检瞄准行在庭院内的照壁,抬手就是一枪。 狗皇帝小心谨慎,自从得到这柄燧发枪后,时刻都是保持着装好了火药的状态。 因此,他掏出了手铳,就能射击。 朱由检扣动扳机后,夹着燧石的龙头落下,狠狠的撞击在引发火药池的砧板上。 “咔嚓!” “嗤!” 一串火星落在了引发火药池内,火药燃烧,又点燃了枪膛内的推动火药。 “轰!” 电闪雷鸣般的瞬息之间,枪口喷出一团火焰,宛若燃放了大雷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枪口余烟飘袅。 仔细看去,二十步之外的照壁上,一块青砖被击的碎开,变成了三瓣。 朱由检眼尖,一眼就看到那中弹点,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 枪声吓了小太监一跳,而三个老头,却纹丝不动。 他们早听惯了…… 朱由检开了一枪,这才倒转手柄,将空枪递给毕懋康。 他指着枪身上的那串铭文,道: “这上面的铭文,说的是孟侯老卿家的徒弟所作,可是真的?” 老眼昏花的毕懋康,眼见皇帝点了自己的名。 他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没有眼镜腿,绑着细绳头套的老花镜,套在头上。 毕懋康戴好了老花镜,这才接过了皇帝递来的手铳。 侧着身子,借了室外的阳光,毕懋康盯着银丝镶嵌的铭文,仔细看去: “崇祯十六年孟秋,毕师讳孟侯门人张继孟造。” 毕懋良也探头来看,然而已经八十二岁高龄的他,眼睛浑浊的厉害,却是看不清蝇头小字了。 “回陛下,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张继孟做的。” 毕懋康将眼镜取下,带着手铳一起交给老哥毕懋良,让他也看看。 他开口笑道:“夷虏所最畏于中国者,火器也”。 “臣九年前,托人印刷了臣搜集而来的武器制造、理论等,命为《军器图说》。 书中,臣罗列了各种火器、毒弩,图文并举,叙说军器之制造,使用与威力。” 毕懋良也已经看清了字迹,他接话道: “陛下,此物甚为厉害,最适合将领、骑兵使用! 陛下您想,若是两将对垒,咱们的大将猛然给对方来了一枪…… 若是两方骑兵交战,咱们在他们射程只有二十步骑弓射箭之前,抬手就是一阵弹雨…… 陛下您想,那该是何等幸事啊! 这可是燧石作为引线的,根本就不怕风吹,小雨也不怕! 因为它不同于火绳枪,需要火绳才能引燃火药。 这种枪,由置于扳机上的龙头下击,砧板同燧石摩擦生火,火星落入装药室中,使火药燃烧,产生气体推力,将弹丸射出。 只要扣动枪机,摩击燧石,便可发射,因而简化了发射手续,提高了射速。 臣和家弟致仕后,就感于国家不靖,立志于改良军备,这些年,倒也教出了十几个能够完善制作的好手。 那张继孟,便是臣兄弟门下的佼佼者。” ~~~~~~~~~~~~~~~~~~~~~~~~~~~~~~~(分隔符) 后世理解的“奇技淫巧”,是清朝雍正改革以后的才定性的含义。 (雍正改革真没吹的那么牛逼,这个研究一点的都知道,它本质是妥协,执行的时间还很短。 小说一段康乾盛世吧: 以米价和地价为例,这是事关民生两大事么! 雍正改革后,社会一度恢复到明后期时的模样,米价每石900--1200文铜钱之间,地价每亩三两白银左右。 乾隆初年废黜雍正改革,你没看错,大补丸刚登基就几乎给全面废除了,包括摊丁入亩!并且摊入的丁银也没减掉,又重新征收了人头税。 (明末用于辽东战场,临时附加的三饷,清朝一直都在收取,也并未减除。) 乾隆朝的民生——米价每石从未低于2700文,遇到灾年,更是飙升到5600文以上。 有人说红薯产量不到粮食的十分之一,有人说不到百分之一,却不知这米价为何居高不下? 难道说,那时候便有人调样抽查? 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之故? 亦或…… 米价与面价,历朝历代都相差不多,几乎可以等同,稻谷与小麦,也几乎相等的,也就是说当时的麦价一样如此恐怖! 到底有多贵? 按照明末银铜兑换比例,这个价约合三两半白银到七两白银。 每石! 银铜兑换比,清朝分为三波波动,康熙时一度下降到了600比一,雍正维持在700--800左右,乾隆退位到清末,波动很大,3000--1000之间。 那么粮食价格居高,地价呢? 地价从3两白银,飙升到50两白银以上,并且常年维持。 懂经济学的兄弟们,帮忙解释一下这些数据吧,省的啰嗦的太多了。) 明代士人研究杂学,在旁人眼里只是行为怪癖、不合群、偏科,还没有上升到全员鄙夷的地步。 这时代的“奇技淫巧”,也不是后世理解的那个意思,指的是新奇的技艺和作品。 十七世纪末以前,将“奇技淫巧”用做形容词的语意,也只是表示过度了,过于偏重了,而非鄙视。 甚至,对于明朝士林人物来讲,研究科学,不但不丢人,还能帮助加分,获得更高的政治地位。 比如明末研究杂学的两位大佬——“南徐北王”的徐光启、王徵。 这两人不但研究杂学,更是还信奉天主教。 王徵更是一度严格尊崇一夫一妻制,最后因为无子,家人逼迫纳了小妾,王徵也因此而死…… 这够乖张了吧…… 然而,并不影响他们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还有徐光启、孙元化、赵士桢、宋应星、薄珏…… 后世几何、代数、物理、化学……许多定义、定律,都是这些人定下、翻译的。 人家名声有损? …… 别说背定义的时候,觉得咬嘴。 因为翻译过来时的语境是以文言文为基础,语法上与后世有些错位,词汇也更加简练。 (比如我看多了文言文资料,有些时候写出来的东西,读者看来语法总是觉得很怪异,顺序不对……) …… 最起码在顺治朝以前,儒生研究科学,还只是偏科,不是丢人! 奇技淫巧也只是用来形容偏科的词汇,而非鄙视词汇。 大约转折点,是在戴梓因为造出连发的低级版机关枪——连珠枪,却被千古一帝·*·麻子·*,叱为奇技淫巧,流放宁古塔后。 从此,原本偏科的语意,就特么变成奇技淫巧了! 到了十全大补丸时期,女科学家王贞仪更是不容于世,29岁就郁郁成疾,一命呜呼。 而明朝女将秦良玉,都还能得到侯爵的高位。 …… 第232章 皇家武器制造局 朱由检长身而起,弯腰一拜,感慨道: “国家至此,皆文臣武将‘只顾自身,不顾国家’者多,为国为民者少。 若是人人皆如二卿,天下何愁不靖啊!” 方正化苦笑。 早在十年前,皇帝对“人家”不利的话,就出不了京师了…… 想那昔日,锦衣卫何等风采! 想他们内监东厂、西厂,当年是何等风光! 然而…… 那些别有用心的文臣、豪绅,一代又一代的禁锢皇权。 陛下以藩王登基,因不识帝王之术而被人忽悠瘸了,自废本就已经衰弱到了极致了的锦衣、东厂二卫。 等陛下做了三年皇帝,明白朝臣的本质之后,想要再起东厂、锦衣卫,却已经晚了…… 黄衣使者出了京,连狗屎都不如! 他们这些皇帝鹰犬,太得士绅忌讳,被人家按死了啊! 皇帝的眼线派不出去,黄衣使者不出京—— 指望士绅自己监督自己…… 国家不至于此,才是稀奇事…… …… 皇帝这话,二毕不敢接。 说起来,他们纵然立志改善军备,重振大明,并不顾古稀耄耋高龄,亲历亲行。 然而,这在士林,也不过落了一个侧重杂学的怪癖名头罢了。 一旦接了皇帝这话——那是与整个天下的士绅为敌啊! 朱由检感慨一声,接过毕懋良双手递来的燧发铳,当着两人的面,熟练的装填弹药,然后再次揣在怀里。 方正化早已见惯了这一幕。 甚至,当初皇帝亲手持枪轰飞了刘芳亮的一幕,他都在城头上看到了。 然而,这一幕惊呆了两个老人。 一个皇帝竟然身怀利器,还熟练的上膛…… 毕懋康、毕懋良两人热泪滚滚而下,浑浊的眼睛,通红一片。 “陛下啊,臣等死罪啊!” 常言道君辱臣死,这两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听闻崇祯上吊后,就忧愤成疾,一命呜呼了,自然不是那些玩意可以比拟的。 朱由检随意的摆摆手,反倒是露出了笑容: “两位老卿家无需伤心,朕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幸事!” 华夏有了自己这个熟知历史之人,何尝不是最大的幸事呢? 朱由检看着两人用手帕擦去热泪,继续道: “江山动荡,武备不靖,朕有一个非人之请,还望老卿家能够答应。” 毕懋良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老臣还有二两阎王爷不收的老骨头,纵然提不得刀,上不得马,也还能为陛下而骂贼!” 毕懋康也开口道: “昔日廉颇七十,尚能饭斗,尚能升酒,懋康纵然不如古人,却也能为陛下呐喊助威!” 两个白发苍苍的昔日朝臣,纷纷表达了愿意接受皇帝任命的想法。 “大善!” 朱由检哈哈大笑: “两位卿家如此,国家有望矣!” 他扭头对方正化道: “老方,派人传唤几位重臣过来,朕有事吩咐!” …… 小半个时辰之后,跟随朱由检左右的朝臣,尽数到来。 二毕到来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了。 此时皇帝唤他们过来,无非是想要商量一下对两位老臣的安排罢了。 群臣心中有底,是以,纷纷对二毕示意之后,各自在位置上站定。 朱由检看了王廉一眼:“给诸位大臣看座。” 小太监们往来穿梭,将一方方锦凳,摆在了大臣身边。 君主落定后,朱由检笑道: “朕早在离开皇宫之前,就想要找个地方制造武器了,然而一来事务繁忙,朕不曾得了清闲,二来,也的确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今日二位老卿家到来,诸位都说一说是个什么章程?” 范景文的地位最高。 身为唯一阁臣的他,此时相当于在行使首辅的权力了。 闻言,他先行开口道: “陛下,我朝的武器制造,分为两京和地方。 地方就不说,京中又分为两部,分由工部和内府监局主管,下辖有军器局、兵仗局、火药局等。” 范景文介绍了一番大明武备制造的归属后,就闭嘴不言了。 他在等皇帝的决断。 现今他们能够掌控的,也就南阳和半个襄阳,外加一个山区郧阳,区区两府半之地,火器需求量并不大。 现在就等皇帝是怎么考虑的了——是将制造武器这件事,交给内臣,还是交给朝臣。 等皇帝有了决断,剩下的才是他该操心的。 大明昔日的弊端,范景文是一点也不想看到了! 群臣也默默不语,等待着皇帝的决定。 他们都是跟着皇帝,从本以为要舍身成仁的决死中,冲杀出来的。 身为忠臣,尤其是心怀必死却白捡了一条命的忠臣,他们明白一件事—— 大明可以没有他们,不能没有皇帝! 朱家驱除鞑虏,还天下百姓三百年安稳,朱家的人心,不是什么高官厚爵之人,就能掂量一二的! (就算到了鞑清朝,还有人顶着朱家名头,长达两百余年造反不断呢,直到甲午之前,贵州都还有打着朱家人试图恢复江山的呢! 甲午一战,华夏上下那天倾的巨大耻辱,震的失魂落魄,这才将家天下,演变到了国天下。 朱家——人心凝聚长达五百余年啊! 然而现今,在资本的侵袭下,朱被人唤作了猪……) …… “武备事关一国兴衰大事!交给内廷和外廷都不合适。”朱由检拧眉思索一番,开口道: “朕欲借着武备这事,重立墨家!” 墨家? 众人一楞。 陛下这是…… 群臣惊呆了。 范景文脸色大变。 若说清查田亩,是断了士人掌控百姓之根,那墨家—— 这是要推翻董仲舒以来,儒家独大的根啊! “陛下,治大国若烹小鲜,陛下深思。” 范景文隐晦的提点一句。 现在他们实力太弱,不能行此激怒儒士之策啊! “无妨!” “这话也就对诸位说说,大家心里有底就行了,朕还不会公布出去。 至于武备…… 朕决意独立出来,不再归属内廷,也不再归属外廷。” 朱由检解释了一句,指着方岳贡道: “方卿家是谷城人,方卿家的家乡谷城,那是一处好地方啊。 此地群山环抱,汉江挡道,素来安全。 朕欲在谷城设立作坊,委任二位毕卿家制造各种武器。” 第233章 江中小岛 朱由检嘴角勾起了轻笑: “诸位臣工,你们说,以二位毕卿家的才能,这等武器大展身手的时候,军功自然不断。 到那时,朕心喜之下翻翻古籍,心血来潮,封了二位毕卿家为先秦墨家之首,是为巨子。 别人还有什么话说?” 倪元璐哈哈大笑。 他已经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这就是温水煮青蛙啊! 这是要推出来一个墨家巨子,以军功增添光辉,树立墨子的威望,与儒家的精神领袖孔门对抗啊! 更妙的是,二毕年事已高…… 纵然天下想要反对,只要陛下强权在握,二毕年事又高,他们也只会想着等二毕死后,坚决反对后来人继承墨家巨子之位,而不敢直接反对了皇帝的封诰。 这与当年武则天滥发爵位,断了门阀威望,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这才是高招! “臣觉得陛下之策,可以实行。” 范景文也想明白了关窍,他嘴角噙笑: “臣无异议。” 有了两位重臣的支持,王家彦、孟兆祥,以及刚从郧阳归来的高斗枢等人,都表示自己无异议。 方岳贡却站了出来。 他满脸坚定,正色道: “陛下,臣反对!” 朱由检眉头一挑,心中微微一冷,嘴角却带上了笑容: “方卿家请说。” 方岳贡道: “陛下,谷城虽然背靠千里群山,然则,不管是秭归一带从兴山穿越山道小路,还是郧阳、汉中,从房县、竹山穿越小路,都是可以直达谷城的。 虽然这些道路难行! 但是,正因为道路艰难,若是陛下将军备所放在了谷城。 守军长时间的安稳,时间长了必然会松懈。 正所谓只有一朝打死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军备所若在谷城,恐将有失! 所以,纵然谷城是臣家乡,陛下在谷城设立军备所,对乡人有好处。 臣还是反对!” 他整了整头上的五梁冠,满脸正色的弯腰长拜: “陛下请慎重选址,此乃国之大事啊!” “啪啪!” 朱由检击掌而叹。 自己刚刚因方岳贡不识时务反对自己,而兴起的隔阂,烟消云散。 他眼睛有些湿润,这才是国之干城啊! 他将军备所放在谷城,一方面是出于谷城是绝地,易守难攻,军备所放在此地,的确安稳。 一方面,何尝不是起了回报诸位大臣一二的心思。 朝廷班子,他还不能恢复,跟着他的群臣,他也没有加官进爵。 既然不能在政治上给了群臣好处,那就在名声上回报他们一二。 只要将谷城定为了工业基地,百姓们必然会逐渐富裕起来的——后世的沿海地带,就是谷城他日的写照! 是方岳贡看不到这一点吗? 他看出来了啊! 然而,为了长治久安,方岳贡还是反对了! 试想——等到他日军备所所在地,人人富得流油的时候,今日方岳贡的此举,将会给他带来多少骂名? 到那时,谷城人怕是人人都要在方岳贡的坟头蹦迪了! 方岳贡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方岳贡扶正梁冠的动作,他看到了啊! 这是一心为了国家的清官啊! 朱由检起身,郑重的抚平了衣袍,弯腰对方岳贡行了一礼。 咱华夏汉家皇帝,历来和朝臣的关系,都不是奴隶主与高级奴隶的包衣关系。 君择臣,臣亦择君! 君待臣以恩,臣报君以诚。 方岳贡,当得他的行礼! 方岳贡也急忙还礼。 群臣早已见惯了这一幕,而二毕却是瞪大了眼睛: 这是…… 他们离开朝堂已经很久了,江南是一个文风盛行的地方,尤其是二毕家乡歙县,那一带十个男丁,九个都要出外打拼。 有句俗话:“上世不修,知县附郭,三世不修,附郭省城,十世不修,生在徽州。” 徽州人善于经商、做官。 当地不但大儒多,大官多,大商一样很多。 歙县作为徽州出了名的山区,更是地少人多,生了男娃,都是族学教导几年,能考中了功名,那就做官,不是读书的料,随手朝外面一丢,任其自生自灭了。 徽州是明清两朝都很出名的富贵地,历来信奉的不是做官就是去经商。 因此,徽州一带,几乎男子个个都识文断字,甚至很多女子,也是能读书识字、能写诗作画的高手。 在这样的背景下,朝堂局势,当地男女都能道个一二三四五。 皇帝如何昏庸无能的说法,屡屡不绝于市井之间。 然而,今日的见闻,却是彻底颠覆了两人的三观。 毕懋康、毕懋良难以置信的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难以寻摸的意味…… …… 朱由检手指在案几上轻弹着,他询问道: “那以方卿家的意思,该在哪里制造武器?” 方岳贡指了指西方: “陛下,汉江之中有三座沙洲,分别在光化洪山嘴对面、老河口码头对面,这两处都是足足有三四里长的狭长沙洲,四面江水环绕。 第三处最大,处在老河口码头下游,靠近光化冷集集镇的一侧。 这一处更大,是王家的土地,岛上整整有十几个村落呢!” 朱由检挑起了眉头,江中沙洲? 他不解的询问道: “若是修建在汉江沙洲上,洪水一来,那不是全完了?” “不会!” 方岳贡哈哈一笑: “陛下,第一处的沙洲的确是比较平坦的,每几十年,总要被淹一次。 然而,剩下的两处岛屿,却比较高,上面更有高出江面十几丈的山坡,只要将作坊修建在高处,那就无妨! 要知道,臣家就是谷城的,却是从未听说这两个地方被淹过呢!” 朱由检点头许了。 “嗯,如此说来,方卿家说的这个地方,倒是的确更加合适。” 将兵工厂修建在江中岛屿上,的确要比谷城更加容易防守。 他转头询问群臣的意见。 大臣们哪里还有意见,人家方岳贡是本地人,他都这么说了,自然是最为合适的。 朱由检环顾一圈,见众人纷纷认可了方岳贡的说法,当即道: “既然如此,那诸位臣工就齐心合力,先解决此事!” 第234章 今后请多多指教 群臣应了是,朱由检挥手让他们退下。 只留下了毕懋康兄弟。 他低声对王廉吩咐了一句,后者急忙找来一沓图纸,摆在了朱由检面前的案几上。 朱由检这才询问道: “二位老卿家,朕读书时,曾闻宋朝有以水力为动力的机械,二位卿家对这个可曾了解?” 毕懋良不答反问: “陛下可曾听过父母官这个说法?” “是地方对知县等亲民官的叫法,朕知道这个。” 毕懋良笑道:“东汉初年,杜诗在南阳为官,当时南阳是冶铁重地,杜诗制造水排,用作冶炼铁器。” “哦?” 朱由检大奇,虽然他是研究历史的出身,水排始自汉朝,他自然知道。 早在1600多年前,大汉就已经开始使用水力了。 甚至不单单是冶铁,还有水磨、水锥等。 然而,人力终有尽时,水排始自杜诗这个人,这是他不知道的。 毕懋良给他寻根问底了啊。 “如此说来,朕该给杜诗立庙祭祀啊!” 毕懋康指了指南阳方向:“陛下,南阳之前的确有杜诗牌坊、杜诗庙。” “可惜毁于战火。” 朱由检记下,当场吩咐一边的小太监,提醒自己在南阳重建杜诗庙、都市牌坊。 二毕急忙弯腰,称赞皇帝圣明。 朱由检笑着摆手让两人起来,道:“这与父母官又有什么牵连不成?” 毕懋良道:“西汉年间,有召信臣在南阳修建水利,泽民无数。东汉初年又有杜诗在南阳大修水排,改善民生。 杜诗病死在了南阳任上,身后“贫困无田宅,丧无所归”。 南阳百姓凑钱安葬杜诗,又感慨两位长官清廉。 因而,当地人遂以‘召父杜母’来代指二人,也用来代指后来清廉的主政官。 时间久了,说法慢慢传播到了全国,于是一地主政官,就有了父母官的说法。” 朱由检这才恍然大悟。 果然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毕懋良不说,他还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研究出了水排,也不知道父母官竟然有这么一番故事。 …… 脑筋一转,朱由检笑了。 杜诗庙不但要修,更要大修特修! 还要大张旗鼓,亲自赶往祭拜。 这是安稳民心的利器啊! 政治无小事,当皇帝表现出某种倾向的时候,在官场上就是一场地震…… …… 朱由检定下了心思,望向了毕懋良两人。 既然两人对水力如此了解,这倒省了他解释了。 他翻了翻图纸,抽出其中的一张,递给了王廉: “两位老卿家,且看看这水力构图若何?” 朱由检给两人的,是一张水力冲压机的设计图。 这东西也是万能机,换上不同的冲压部分,就是各种实用机械。 比如水排、水磨、水锥、水车,无不都是利用水力,不同的做功器械罢了。 都是代替人力、畜力的机械,本质上与蒸汽机、内燃机,甚至电动机……也就是效率的不同罢了。 水力机械的大兴,会牵引出另一件事——水力纺纱机。 此物一旦面世,代表的就是纺纱业的革命。 而此者,却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 …… 毕懋康戴上眼镜,仔细看了一阵,击掌赞叹道: “妙!” “陛下这是将水力变作了打铁的利器啊! 他摘下眼镜,将图纸、眼镜一块递给兄长,对着皇帝笑道: “陛下此构思甚妙,历来打铁无不需要人力,而今只消大造水车,便可减轻了无数人力!” 现在皇帝身边什么最缺? 无非就是壮年劳动人口。 麾下仅有不到两百万人的皇帝,最不缺的是人口,最缺的还是人口! 这看起来很矛盾,实则只是全局和片面之间的不同理解罢了。 因为南阳周边,都是一片废墟,正是需要大量人口的时候啊! 两百人口,若是只做耕作,那足够了。 然而,想要大兴作坊…… 难难难! 要知道,江南的那些作坊,数千人规模的,比比皆是! 朱由检追问:“若是二位卿家负责,朕准许你们所需的一并人手,皆可优先挑选,需要多久方能准备妥当?” 毕懋良也看完了图纸,闻言抬头道: “若是陛下一切支持,仅需十日。 作坊好建,最简单的那种——只需要砍伐树木,建造木头工棚便可! 现在难的是——老臣手下仅有十来个徒弟,纵然全力制造武器,也不过杯水车薪啊!” 朱由检哈哈一笑: “朕带来的百万流民,早已分门别类,单单是铁匠,就有一千七百余人。 工匠——朕早就准备好了!” 身为穿越者,又处在华夏最巅峰的时代,岂能不亲手开启工业革命? 他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啊! 他扭头看向王廉: “你跟着二位毕老官,务必要配合二人,调动一切资源,全力完成此事! 王廉,朕只给你一句话——不论何人胆敢阻挡,皆可先斩后奏!” 王廉浑身一震。 陛下这是开始重用自己了啊! 他急忙弯腰及地,连连表示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完成陛下的重托。 朱由检看向二毕:“毕懋良、毕懋康听令!” 二毕站起,齐声道: “臣在。” “朕命毕懋良,为皇家制造局提督,衔正三品。 毕懋康为皇家制造局提辖,衔从三品。 你二人,全权负责一应武器制造事宜。” 两人愣住了。 啥意思? 这提督和提辖,宋朝时候就有了,两人倒也能够理解,不就是制造局的一二把手么! 但是,陛下为何让他们全权负责? 按照大明惯例,不是要么放在内廷,要么放在外廷吗? 而且还给他俩这么高的级别…… 这么一来,工部主事,可就管辖不到他们了啊! 皇帝这是打算将武器制造独立出来吗? 朱由检看出了两人的疑惑,却并未解释,只是挥手让两人离去,却吩咐王廉,武器制造的事,一切都从优安排。 两人只得出了行在。 王廉被皇帝面授了一番机宜后,快步追了出来。 他朝毕懋良二人拱手行礼: “二位上官,今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第235章 给老子夷族 王廉心中明白: 皇帝给他的官职是制造局大使,是三把手,领文官从三品的衔,负责联络等事宜。 这两位老官,都是有能力的人,皇帝这是要借着两人之手,大行火器了啊! 王廉知道自己的定位,他就是皇帝掌控制造局的钥匙。 “小王公公说笑了,今后我哥俩还望小王公公多多提携呢! 若是我俩有了差池,还望小王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一二啊!” 毕懋良一边说,一边解下了腰间的玉佩,塞给王廉。 王廉呵呵一笑,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毕懋良见王廉说的认真,急忙收回了玉佩。 …… 就算二毕不来,朱由检也要开办武器制造局了,因此,早已将匠人们,给召来了光化周边。 三人返回江边,带上一众随从,赶赴光化而去,准备挑选工匠,全力搭建制造局的班子。 皇帝虽然要钱给钱,要银给银,更是派出贴身太监帮衬。 然而,对于毕懋康两人来说,重建皇家制造局,无异于白手起家。 两人又立下十天准备好一切的军令状,现下当真是一分闲暇的时间也没有。 三人走在半路,就有一份份调令,被军卒带往各处营地。 一行行各色工匠,开始汇聚起来。 大明皇家制造局,即将露出狰狞! …… 日暮时分,朱由检批完了奏章,正要出去跑步。 崇祯留下的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为了华夏江山,朱由检必须让自己尽量活的更久。 健康的体魄,他必须要练回来! “陛下出事了!” 王承恩匆匆而来,带来了马岱的加急消息。 朱由检正要出门的脚步一顿,开口道:“说!” 王承恩一边将来不及装裱的折子递上去,一边急道: “陛下,唐王在邓州西部、禹山附近的彭家镇出事了!” 朱由检正在打开折子的手猛然一抖,停顿了一会,才又打开了折子,一边听王承恩说,一边低头看去。 王承恩看到了皇帝的动作,心中顿时一紧,却继续道: “据逃出来的军士说,早在唐王出事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不对,面对彭而述的邀请,唐王为了维护陛下的大业,选择赶赴鸿门宴。 宴席上,彭而述给唐王送礼,想要放过自己蒙混过关,唐王没有同意……” “他们一行刚出了彭家大院,就被一群百姓围住了……” “彭而述!” 朱由检铁青着脸,怒道:“马岱是吃屎的,给老子夷族!” 特娘的,真当这里是tang山了?!!! 老子眼里不容沙子,这等畜生,直接夷族! …… 王承恩苦笑:“陛下,唐王先一步派了张儒士回来请兵,后脚就出了这件事,马岱已经亲自赶去了。” 朱由检盯着王承恩,浑身都是杀意,冷声道:“唐王呢?” 王承恩急声道:“被井家人抓走了!” “传令郝摇旗,带五百骑兵,立刻出发,若是唐王有事,他不用回来了!” 皇帝满脸的杀意! 一边的小太监,赶紧应了是,噔噔蹬的跑了出去。 朱由检低着头,一边看折子,一边开口对王承恩道:“你继续说!” 王承恩道: “那逃出来的军士说,当时他们被一群妇女围着,十几个护卫都被缠住了手脚,然后有女人自己砸破了鼻子,哭嚎起来。 于是冲出了一群男人,不由张世禧分辩,就将护卫全部拖开了。 那护卫说,他被十几个男人猛揍,透过人群,隐隐约约看到有人替唐王挡了刀……” “糊涂!” 朱由检冷哼:“这么浅显的仙人跳,他唐王难道就看不明白?” 王承恩不敢接话。 朱由检拧眉思索一番,彭而述一个人,是绝对不敢如此动手的,背后必然是士绅抱团了! 皇帝心中清楚的知道: 此事已经成了他与“恶绅、以及被恶绅拉拢的地方”之间的博弈。 (看懂的扣一个6) 朱由检继续询问道: “周边的士绅是什么反应?” 区区一个彭家,岂敢这样跳出来,这背后必然是有人许诺了! 他清查田亩,这可是坏了士绅的根基。 那些士绅豪门,岂能不抱团抵制自己? 唐王…… 自己拿出来的白手套,这是真的替自己挡枪了啊! 王承恩道: “臣查看了各处传来的消息,前些天,各地士绅之间联络频繁,甚至很多人都追着唐王。 光化行营处,也有士绅试图联络朝臣。” 朱由检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没了表情。 背后的要出来了么? 朱由检的一只手,伸到了衣襟内,握住了木头把柄…… 王承恩继续道: “据臣目前掌握的情况,并没有朝臣被说动……” 朱由检抽回了手,又低下头,一边看折子,一边随意的询问: “邓州的那些人呢?” “邓州那边,早在此事之前,就有四五波人出入彭而述家中,其中包含了英宗朝的李相后人。 此事之后,士绅动向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臣已经下了命令,让各处探子带着消息,暂时汇聚孟楼,等待陛下面询。” 孟楼与彭家镇不远,是皇帝从这里前往彭家镇的必经之地。 朱由检点点头,他已经看完了折子,随手丢在案几上,再次吩咐道: “让李来亨准备带着忠贞营兵,全军备马; 执金吾刘体纯带上三十门没良心火炮,半个时辰之后,随朕出发!” 王承恩弯着腰,低声道: “陛下,那朝臣那边……可要提前通个气?” “哼!” 朱由检鼻腔里冷哼一声。 冷声道: “不消知会,敢跳出来的,一并杀了!” “传令:让高斗魁赶往光化坐镇; 调郧阳王光恩、刘调元、胡廷聘三位游击将军,赶赴淅川边界; 调南阳部,前出至邓州境内的古城穰东; 调垭口守将姚成,前往南阳东郊的红泥湾!” 王承恩眼睛蓦地一亮。 妙啊! 陛下如此调派,各部即离开了原地,又彼此互相纠葛……而真正动手的却是闯军降将! 此事,便是有朝臣想要阻拦,也无能为力了…… 以陛下的反应,怕是谁敢跳出来,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236章 历来打不过就嘴硬,这是老传统了 朱由检继续道:“吩咐襄阳这边,继续保持对袁宗第的压力!” 他摆手让王承恩去了。 朱由检仰着头,看着房顶那树皮都没有削去的房梁,久久不语。 朕身为君主,行营不说雕梁画栋了,粗糙的连墙壁都不曾粉刷,房梁都不曾精修…… 有些人,真的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君权啊! 说句不好听的,他虽然继承了崇祯的身份,然而,与白手起家的马上皇帝差了多少? 他的处境,甚至还不如太祖起兵那会呢! 朱元璋那时候,张士诚在红巾军低谷的时候,忽然暴起,调动了脱脱带着所有的大军围殴高邮,正赶上脱脱被元帝猜忌,元军军心不稳。 张士诚忽然雄起,锤爆百万元军! 自此,元军彻底失去了反攻的能力。 可以这么说,朱元璋面对的都是一群军阀,并无强权政府军。 而他…… 李自成爆兵百万,一统大半个江北…… 江南自立为帝,士绅自治…… 四川被张献忠祸害,至今还无音信传来…… 武昌三镇周边,被军阀左良玉占据…… 天下之大,哪有支持他的士绅呢? 更何况,北方还有鞑子虎视眈眈! 就是这么危急的局面下,他全取了南阳! 他可从来都不曾依靠了士绅! 靠的都是在一个个险境上周旋,在一柄柄尖刀上跳舞。 要说势力…… 逃出京师的时候,直接跟着凌义渠一行人,从下水道逃到天津,难道起家不会更安全,更快捷? 那可是上万人的底子啊! 还都是精壮! 有了那些忠臣的家丁,他起事难道不会更快? 然而,为了大局,他不能! 纵然那些大臣都是忠臣,都是在历史上殉国的志士。 但是,一旦以他们为核心,建立朝廷…… 最终无非是——另立了一群士绅罢了…… 对他的计划——无益! 为了避免这样的结局,他堪称是孤身逃离了京师。 先带着寥寥百人,吞并闯军一部,然后以此部为骨,再吸收闯军,又以保定明军残部中和,再扩充流民…… 原明军、原闯军,与受了他活命大恩的流民,互相牵制。 而今的崇祯朝,哪里还有一派独大的局面? 他一句话,就可以调动全军! 今日的大明军队,没有他的首肯,任何人也别想调动一兵一卒! 这是何等权势? 莫看而今大明地盘不过两府半! 然而,大明上下一心,军队如臂使指,再有脑海里一个个先进经验,大明的潜力,堪称是世界第一! 而这群傻子,竟然还看不清局势,妄图逼他更改政策…… 朱由检捏紧了怀中的燧发枪。 真当老子是善男信女,不会杀人? …… 刘体纯一身雪白甲胄哗啦作响,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 身披几十斤的重甲,虎背熊腰的老刘,弯腰下拜,瓮瓮道: “陛下,李将军部已经准备妥当了,臣也备好了火炮。” 朱由检站起,朝阴影里勾了勾手指。 方正化手执长剑走出。 朱由检看向王承恩:“大伴,你去襄阳大营坐镇,老方,你随侍身边。” 朱由检抬起手,任由方正化将长剑挂在他腰间后,才迈步走了出去。 …… 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一行数千人的兵马,打着火把,连夜向东北行去。 这条官道,正是通往光化城东…… 三更时分,朱由检一行赶到了孟楼。 此地由来已久,与先秦大儒孟子有关。 当年孔子师徒,前来楚国三大贵族之一的叶公处求官。 叶公向子路打探孔子的为人,想要考察清楚。 此举使得孔子留下:“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而忘犹,不知老之将至。”的千古名句。 叶公修缮水利,改善民生,解决百姓靠天吃饭的难题。 这在一生致力于恢复井田制的孔子看来,是不可取的。 (叶公的办法就是开荒、修渠,化荒地为沃野;井田制就是四四方方的井字格,中间一块是君主的,四周是臣属、百姓的。) 叶氏族谱《始祖?诸梁公传略》,记载了这么一件故事: 叶公宰叶时,为了战胜旱灾,决心修筑东、西二陂(水渠)。 西陂注方城山之水,东陂引澧河之水,蓄水灌田,以利农桑。 为了筹划施工,叶公在墙壁上,绘制出一幅幅巨大的渠网水系图。 有一天,一位来访客人把墙壁上的水系图,当成了群龙起舞图,就毫不隐讳地说: “人言叶公好龙,我看叶公并非真的好龙。” 叶公问是何故,客人回答说: “风从虎,云从龙。图中只有龙却不画云,故从得知。” 叶公笑笑说:“我只想引龙出水,不求腾云驾雾。” 客人问道:“何谓引龙出水?” 叶公说:“凿渠引龙,龙就出水了。” 客人又问道:“群龙真可以引出水吗?” 叶公说:“少引则宜,多引则惧。” 客人又问其中原因,叶公解释说:“引一龙而需工千额,需粮万斛,所以不可不慎重。” …… 叶公是叶姓的始祖,若是叶姓族谱中记载的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这位客人,很可能就是为尊者讳的孔子。 而叶公好龙这件事,也就可以理解了——无非是“人定胜天”,还是“人从于天”的辩论罢了。 结合孔子的政治主张,与叶公的行事方针…… 叶姓族谱记载的这件事,还极有可能是真的。 …… 孔子求官不得后,荀子是这么描述能够走遍群山修渠引水,能骑马打仗,乘车冲杀的叶公: “叶公子高,微小短瘠,行若将不胜其衣然。” 此时,孔门对叶公的损贬,也就重点在身形上,说他瘦弱矮小,仿佛连衣服都能压倒了。 春秋时期,贵族们是要乘车作战的,叶公岂能又瘦又矮? (这个——有先秦战车出土,诸位自行查一下尺寸,就能推算出叶公的身高……) 直到此时,儒生对叶公的功绩,还是没有抹黑的。 荀子后面就这么说:“故士不揣长,不挈大,不权轻……” …… 到了独尊儒术,儒家一派独大的时候,大儒刘向就造出了叶公好龙的典故。 至此,叶公彻底被定义成了昏庸无知的贪官。 从黑人家的样貌身材,变成了黑人家的品德了…… 儒生的这张嘴之毒,可见一斑! …… 第237章 身为九五,岂能不多准备几双手套? 打不过别人,老子就嘴硬…… 打不死你,老子喷死你! 真真儒门好手段啊! 朱由检嘴角勾起了冷笑: 怕是——此事之后,不消百年,朕就会成为了千古少有的暴君! …… 朱由检下了马背,在一众军卒的拱卫下,朝着临时征收充当行营的院落走去。 脚下这片土地,便是大儒孟子为了在此地讲学,而修建了一座草庐的所在地。 此后,该地就有了孟楼的名字。 孟子讲学草楼…… …… 然而,孟子重走当年圣人路,近在咫尺的叶公故事,岂能不曾听闻? 这明显是被人冤枉的叶公——他孟子这大儒,也不曾给人家洗刷了冤屈啊…… 呵呵! 说什么人心不古,道什么世态炎凉…… 着什么教化,删什么春秋…… 早年的史家,可不是这个样子! 齐国庄公数次与崔杼的妻子偷情,还将崔杼的帽子赏给别人,崔杼大怒,在齐庄公又一次偷情时,关上门杀死了齐庄公。 (“戴帽子”一词的由来。) 太史伯仗笔直言:崔杼弑其君。 崔杼大怒,杀太史伯,太史伯两个弟弟继续如此记载,崔杼又给杀了,太史家唯一的小弟,再次将此事记载在竹简上…… 兄弟三人齐赴难,也不增删半个字! 列国惊闻太史全家赴难,纷纷大怒,史家无不秉笔直书。 南史家更是持简捉刀而往,定要将崔杼弑君记在史册! 看看人家,斧钺加身而不改半字! 而那孔家…… hei tui! …… 朱由检冷笑连连,更加坚定了提拔百家,消除儒门影响力的决心! 他冲着身边的方正化道: “让吴甘来来见朕!” 少倾,吴甘来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到了朱由检身边。 待吴甘来行礼后,朱由检开口道: “吴卿素来博闻强记,可知此地乃是何处?” 吴甘来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唐王的事情发生后,他就被调来此地,负责处理各处汇集来的消息。 闻言,吴甘来揉了揉昏沉的脑袋,诧异的看向皇帝: “陛下,这不是湖广襄阳府的光化境内么?” “朕不是说的现在。” 朱由检呵呵一笑:“朕说的是先秦之时,准确的说是春秋初期,该地是哪国境内?” 吴甘来使劲捏了捏太阳穴,让昏沉的脑袋清醒一些: 陛下在问先秦时啊! 吴甘来这才明白了皇帝在问什么,答道: “应该是楚国。” 吴甘来张口道来:“陛下,当初楚国从荆巴山中走出,获封五十里子国,便是在此地周边。 至于究竟是何地? 而今已经不可细考,臣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楚国受封的时候,要告祭祖先,诉说而今楚人经过辛苦努力,终于成为了封君。 然而,刚刚从山民部落,受封了最小子国的楚国,穷困潦倒,连三牲都无法凑齐。 于是在鄀国偷盗了一头小牛,连夜祭拜祖先。 史称“鄀国盗牛”或“楚人偷牛”。 臣一路行来,仔细询问了百姓丧葬风俗,各处地方都是在白天告庙的。 唯有邓、襄周边,是在天黑以后,接近子时的时分,才会前往族庙,告祭先祖有人故去。” (晚上告庙的丧葬习惯,唯有以邓州、老河口、淅川为中心的一个狭小圈子内【初代楚国周围】,二十年前大都是十点以后,接近子时的当口,现今告庙时间已经改为天刚黑。 告庙:也叫报庙。经过五十年前的动乱,各地家庙【祠堂】已经不存。书友里有一些当地人,问一下六十岁以上的长辈就知道了。) …… “故此,臣以为楚国最开始的封地,就在光化、邓州之间。 至于具体的详细位置,能去连夜偷牛,自然在鄀国故地不远。 而那鄀国,鄀国三次迁国,其中一处,就在此地西北的袁冲东部,与河南相交的古城处。 按照楚国鄀国盗牛的记载,最初楚国应该是以此地为方圆,百里之内。 也就是在我们而今所在的周边。” 吴甘来博闻强记,两千余年前的旧事,被他条理清晰的一一道来。 朱由检呵呵一笑。 他哪里是为了与吴甘来讨论什么楚国始封地的! 政治么,找一个由头就行了。 “是啊!” 朱由检摇头叹息: “唉!” “遥想当年,楚国初次受封,国不过五十里,当真是弱国寡民,连告祭祖先的三牲都凑不齐!” “仔细想来,朕与那楚子何异?” 吴甘来浑身一震,急忙弯腰请罪: “都是臣等愧对陛下,让陛下遭了这等困境。” “罢了,朕今日也算是小有兵马,天下之大,未尝不能争上一争!” 朱由检摆手,制止了这个话题,继续道: “朕想起楚国初封时候的艰难,心中很是感慨,又想起太史伯、太史叔三人,宁可斧钺加身,也不妄改史书一字……” 吴甘来急忙道: “陛下,那……委实怨齐庄公咎由自取……” 他话已出口,急忙闭嘴不言,忐忑的看着皇帝,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君王面前,提及别君的不是,终究不是他一个臣子该说出结论的。 这事,他应该分析出来,让皇帝自己得到答案,才是臣子该做的啊! 朱由检不置可否,再次转移了话题: “史家可是诸子百家之一?” 吴甘来见皇帝不追究自己言语失当,心中大定,眼下皇帝再次询问,他解释道: “陛下,诸子百家只是一个笼统的说辞,我华夏先贤,但凡涉及数字的,大都为虚数。 比如,三便是三个,又泛指少量。 六不但是六个,也可以是中数。 九即是九个,又可以当做是九成。 此外,百、千、万等数,也大都有多重含义的。 诸子百家只是说当时文学繁盛,百家争鸣,而非只有一百家。 臣翻阅过一些前人记录,发现先秦时期的各家学说,极有可能超过了一千家之多。 这史家,有人说不是百家之一,臣以为却该是的! 此时陛下提及,臣却是在想,当年百家争鸣,该是何等文化幸事啊!” (ps:这一章有些绕,看懂了就明白了政治的基操。 看山是山,那是三岁稚子的事,看山不是山,这才是大人的事,什么时候看山可以是万物,那就可以去政治上玩一玩了。 不要觉得剧情水,我的每一次啰嗦,都是有含义的,要么是短期的下一步基操,要么就是长线,亦或是更改某种事情的铺垫。 这本书终究不是爽文,也因为读者群体的原因,很多东西若是直接拿出来,大部分读者都会看不懂。 可以这么说,我基本上算是基于当时背景,做了一次复盘,将自己完全带入到当时的环境中,去想——面对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脱困,怎么才能改变西学东渐,怎么才能维持两千年的荣光继续辉煌下去? 这才是历史文最吸引人的地方。 历史么,最初只是为了弥补遗憾。 至于简单的打杀,就能救华夏——李自成就是这么败的,我手头有资料足以证明我的说法。 这一卷已经到了种田了,下一卷即将展开,会以李自成为开端来阐明简单的打杀,只是小孩的想法。 真的复盘,就会发现——此路不通! 小小透漏一下,我搞了本纯爽文,即将与大家见面了。) 第238章 再来个手套,睡觉都要睁着眼 朱由检拧眉思索: 吴甘来能够考中了进士,自然最差也是中人之资。 然而,此人在朝中混了十七年,却还只是一个七品言官,足以证明此人的不合群了。 但是,在明末这样政局不稳的诡变中,此人身为京官,历来政治斗争却不曾受了牵连,也足以证明了他的独到之处! 博闻强记,就是他的强项。 这一路走来,自己只要稍微有点问题,这人总是第一时间就能想起来答案。 一桩桩事情,吴甘来似乎无所不知。 由此足见,这人也是可用的。 …… 朱由检现在正要解决唐王的事情,唤吴甘来过来,无非就是给孔家掺掺水。 毕竟,打压儒家,是他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情。 然而…… 凡事皇帝直接出头露面,冲锋陷阵,终究是落了下乘。 这天下的政治啊…… 哪有什么大刀片子一挥,就会让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 什么叫做政治? 政治这玩意,你要解释,穷尽文字,也解释不清。 若是悟了,那便只有四个字——妥协、平衡! 崇祯是以自己妥协,来换取政治平衡…… 他却要变成让别人妥协,来换取平衡! 朱由检心中冷笑: 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亲自冲锋陷阵的…… 既然如此,多给自己准备几双手套,那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便如——唐王…… 要不是他将唐王顶在头上,此时,被集了火的,便不是唐王,而是他了! 这也是政治! 毕懋康兄弟二人,在他的计划里,将会顶着墨家的名头—— 将会是是他的另一双手套! 这还是政治! …… 朱由检越看吴甘来,越是满意。 此子如此博闻强记,当真是一双上好的手套啊! 说到底,他唤来吴甘来,就不是为了讨论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的…… 境内百废待兴,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 他哪里有时间,同吴甘来去研究什么先秦学说哟! 朱由检引出了话头,却是道: “朕深感独尊儒术之后,百家凋零,心中无时不为先秦大贤而惋惜!” 吴甘来再次弯腰行礼: “陛下仁义,先贤们纵然身在九泉,也该含笑了。” 面对学术狂人的高帽子,朱由检一笑置之。 他开口道: “朕佩服太史家仗笔直言,又感慨史家断绝,委实心中甚憾! 朕以为——如此先贤,岂能断绝了道统? 卿家可愿重续太史,为史家先贤祭奉香火?” “史官?” 吴甘来先是一楞,转而大喜! 他是户科的给事中。 因为只是三甲进士的出身,因此,纵然十七年的官场资历,也只是一个七品的言官。 这是一个不得罪皇帝,就要得罪朝臣的位置…… 固然权重,却也难免被人针对。 而那史官修撰,却是翰林院编制下,从六品的编制。 虽然看起来只是进了一小步…… 然而,历来翰林院,非三甲进士不可进啊! 那可都是即清又贵的好差事! 至于高高在上的内阁,更是非翰林不可! 只要在翰林院里熬上几年,外派做了几年的实务,他日归来,无一不是一部大佬。 再熬上个几年,可就能够入了阁! 那可是位极人臣啊! 而他这三甲进士……正常的按部就班,想要入阁,却是几无可能! 因为他不合群,背后没人,只能走升十三道监察御史的路线,然后升任各地巡抚,他的仕途顶头,也就是侍郎…… 陛下这是给了他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臣……” 吴甘来红着眼睛,哽咽道:“臣一定为陛下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 朱由检摆摆手: “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以往的官场规矩,朕决意动一动。” 朱由检想了想,虽然鞑子收拢权力,将先进的内阁制度,给玩成了独裁的奴隶主制度。 这是政治的倒退! 但是,不得不说,清朝设立军机处,的确是揽权的一招妙手。 “你这个史官,也就负责掌个总,平素只要管好了手下即可。 朕欲要新设一个部门,你在朕身边听用吧。” 这小子简直就是一个百科全书。 军机处这样的参谋处,正是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后世有一句俚语:参谋不带长,放屁他不响。 军机处的人,却连屁都不敢放…… …… 吴甘来已经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皇帝让他长伴身边,这是给了他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吴甘来连连弯腰及地,嘴里说着效忠的话儿…… 朱由检摆手,让他退了出去。 …… 军机处…… 朱由检的手指在案几上轻敲着…… 这就不是手套了。 军机处可是一把利剑啊! …… 不知何时,朱由检猛然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摸了一把。 他一跃而起,眨眼之间就将怀中的火铳掏了出来,伸手搭在了扳机上,就要对准身边那人扣下。 “陛下,是老奴!” 方正化吓了一跳,眼泪……忍不住滚滚而下。 陛下趴在案几上睡着了,他拿来毯子轻轻盖在了陛下身上。 还不到一个时辰呢,陛下动了下身子,毯子掉了。 生怕陛下着凉,他赶紧又掖了掖毯子,却不想竟然惊醒了陛下! 看着皇帝再次将手铳塞回了怀里,使劲揉了揉因为起身太快,而有些发晕的脑袋,方正化眼泪长流: 陛下睡觉都睡不踏实啊! …… “呼!” 朱由检长出了一口气。 也就在内监这里,他才能卸掉了所有的伪装。 “是老方啊……” 朱由检揉揉眼睛: “现在什么时辰了?” “陛下,天刚亮,您上床上躺一会吧!” 方正化悄悄擦去了眼泪,小声的建议道。 “朕睡了多久了?” 朱由检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活动着酸麻的胳膊。 方正化急忙道:“陛下,您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呢!” “您再歇一会吧,天色还早呢!” “不了!” 朱由检摇摇头:“找一辆马车,等下在路上再睡会,你让人给打盆清水,朕洗把脸。” 方正化见皇帝说的坚决,只得出去唤了军卒,去打来清水。 洗了脸,朱由检活动活动,让人去准备早餐,刘体纯、李来亨两人也一并唤来。 第239章 玩把戏的想训猴子,都是要先杀了鸡 孟楼集市,是河南、湖北的交界处,有名的一街两省之地。 这里的早餐也很有特色,既有湖北的热干面、汤面,又有河南的胡辣汤、豆浆、油条、包子、窝子面。 两位被忽悠瘸了的前闯军大将到来的时候,朱由检正好锻炼完毕。 “坐!” 朱由检指了指座位,自己也当先坐了下来。 两人眼见皇帝要他们一同共用早餐,虽然只是街面上的寻常吃食,却也感动的无以复加。 再三拜谢之后,这才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别客气,都赶紧吃,待会你两个还有事情做!” 朱由检一边说,一边已经端起一碗汤面,吃了起来。 两人都是军中的厮杀汉,眼见皇帝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两人也不再扭捏,当即大朵快颐起来。 朱由检上了二十多年的学,吃饭速度很快。 不几下,一碗汤面就已经见了底。 他端起一杯豆浆,将麦秸秆做的吸管放进去,慢慢喝了起来。 实际上却为了等待两位将军。 两人赶紧吃完了饭,等待皇帝的吩咐。 “都吃好了?没吃饱只管吃就是,不急!”朱由检笑着说了一句。 两人怎敢让皇帝等自己,当即顶着七分饱,连说自己已经吃好了。 朱由检一挥手,让人收拾了碗筷,他则是对两人道: “两位将军都是从民间扶摇直上的豪杰,自该明白百姓的日子有多苦。” 李来亨与刘体纯对视一眼。 两人刚想说陕西民间的疾苦,却见皇帝已经拍拍手,方正化送来了一沓密章。 这都是朱由检暗中派遣的探子,搜集南阳诸地士绅侵占田地、横行乡里的情况。 两人越看越是心惊。 这些探子们,本就是朱由检从流民中挑选的粗通文墨之辈。 所写的东西,又不是八股那种骈文,通篇都是简俗易懂的大白话。 比如李家某某,在哪个地方有多少田亩,什么时候做了什么坏事…… 李来亨、刘体纯两人,都是混上了将军之后,才找人识了字的,若是拿着公文,两人那是一脸的头大。 这种粗言俗语,上不得大雅之堂的大白话,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暗探们搜集到的情报很多,各个家族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不法事,几乎都给打探来了。 两人越看越愤怒。 抬头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一脸寒霜的皇帝,两人竟然有了心惊胆颤的感觉…… 不多时…… 李来亨和刘体纯,脸上冷汗密密麻麻的结了一层,在初阳的照射下,亮晶晶的一片。 朱由检却吸溜着豆浆,待喝完之后,手中握着粗瓷大碗,猛然挥下。 “嘭!” 大海碗落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两人吓了一跳,急忙避开席位,就要跪下。 “站直了!” 朱由检怒喝道: “此间没有外人,朕不妨直说!” “朕很生气!” 两人冷汗进了眼中,蛰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却不敢伸手揉一下。 闻言,齐声开口,要替皇帝捉拿宵小。 朱由检摆摆手,满脸怒容: “满朝文武,虽然忠心于朕。 然而,他们自家都是士绅,这等关口,纵然不阻拦朕,又岂能替朕卖力?” 朱由检满脸铁青: “朕而今唯一能够相信 的,就是你们这些起于微末的卿家了!” 两人急忙站的笔直:“陛下放心,便是微臣战死,也要替陛下尽斩宵小!” “不!” “这些人还不能杀。” 两人脸色一变。 不知怎地,脑海里就想起了当初皇帝在武强的时候,命刘芳亮敲诈士绅的事情来…… 皇帝莫非是又要再来一遍? 朱由检冷笑:“李来亨,朕有一个重托,你可敢完成?” 李来亨一撩衣袍,单膝跪地:“臣敢不死命!” “好!” 朱由检亲手将他拉起:“还记得朕许诺了你什么?” 不待李来亨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 “你的忠贞营,朕许你全权,便是为的此刻! 李来亨,带着你的忠贞营,去给我将周边的士绅,全部请到彭家镇去。 朕要让他们看一场好戏!” 李来亨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不杀那些祸国殃民的士绅,但是想想皇帝一路行来,所做的事情,都是有规有矩的。 此时皇帝必然有了别的打算吧! 李来亨心念转动: 管他那么多,皇帝又不是没有轻重的人,自己只管执行就是! 他领了命,转身离去。 朱由检对刘体纯道: “朕让你带的三十门没良心,可都准备好了?” 刘体纯唰的就站直了: “陛下放心! 臣早前的时候,就按照陛下的指点,给没良心大炮,增加了炮车,更是按照陛下的指点,特意做了改进。 这些车驾都能承受了火炮的发射! 臣手上的没良心炮,只要拖到了地方,十个呼吸之内,便能射出了炮弹!” “善!” 朱由检击掌赞叹:“如此,你便陪着朕,待李将军将周边的士绅‘请’来,给他们上演一出大戏!” …… 李来亨带着兵马,直奔邓州方向的官道而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之后,就赶到了林扒集镇。 邓州处在南阳盆地西北角,再朝西北方向就是群山。 而皇帝又在再朝西南的光化——襄阳一带。 因此,南阳境内的士绅们,纷纷齐聚环绕彭家镇的其余集镇上,形成了一个半弧形。 李来亨到了林扒之后,不由分说,便让军卒们驱赶着士绅,朝十几里外的彭家镇走去。 他自己却带着大部,继续北上,将一个个在彭家镇不远处集镇上观望的士绅,全部驱赶到了彭家镇外。 这一赶,发现豪绅还真不少! 李来亨心中大惊,怪不得皇帝动手前,先行调动了周边 的军队了! 这么多大家族,一旦反叛,那威力当真不小啊! 而今各部大军齐聚南阳境内,这些士绅便是想要反叛,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 南阳是天下五大都城之一,周边都是高山,境内河流密布,是一个天下有名的大粮仓,因此历来豪绅遍地。 彭而述被人说动后,直接对唐王动了手,南阳的这些士绅们,无不赶到了彭家镇周边,静待事情的发酵。 第240章 造孽啊,为啥非要出头呢? 土地是士绅的命根啊! 先让根基最弱的彭而述,当了出头鸟,若是能逼得皇帝收手最好。 若是皇帝不收手,再由他们群绅一起出面,逼迫皇帝取消清查田亩的暴政! 当然,若是皇帝意志坚决,甚至不惜兵戎相见…… 那大不了就是弃了彭而述,归家大修深宅大院,从此自保便是了! 皇帝岂能真的砍了他们? 皇帝想要动他们,也要先掂量掂量…… 只要田地在手,家丁庸户就不会缺少,蛰伏个几年,让下一代出来当官就好…… 士绅们算盘打得挺好,谁知道皇帝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彭家镇那边,好戏还没开始,朝廷的大军,就已经开赴了南阳境内。 四五波大军围三缺一,只留下经过枣阳南逃的唯一缺口。 朱由检调动兵力,威胁南阳士绅的军事图 …… 当然,大军调动的事情,这时候士绅们还不知道呢,就已经被李来亨驱赶到了彭家镇周边。 朱由检背着夕阳,纵马来到了彭家镇外的阎岗岗地上。 “吁!” 朱由检勒紧了马缰。 战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两只前蹄重重的落下,砸起了一圈灰尘。 “嘶律律!” 马儿躁动的打了几个响鼻,甩甩脑袋,在皇帝的抚摸下,安静下来。 朱由检端坐马背上,凝望着不远处的彭家大院。 金黄的夕阳,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那是皇帝陛下?” “应该是吧,你看边上的旗帜,打得是中军的标志。” “皇帝亲自来了,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 …… 被李来亨驱赶到了阎岗的几百个士绅们,站在半坡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坡顶马背上的皇帝。 …… 狗皇帝太凶残了啊! 他们到来的时候,就看到一面郝字大旗,已经竖在了彭家大宅正门口。 一行行黑甲军士,将崭新的大院子,团团围了起来。 长枪如林,剑气如虹。 围墙上只要有人露头,无不被捅成了喷洒着血液的筛子…… 阎岗半坡上,地势甚高,士绅们清晰地看到排子河边残酷的一幕幕。 这凶残的一幕,击碎了士绅想要反抗的心。 当皇帝沐浴着夕阳,出现在坡顶的时候—— 这一刻,所有士绅的心头,无不盘桓着几个大字:彭家完了…… 他们怕是也完了…… …… “陛下,陛下!” 眼见皇帝到来,势力最大、地位最高的李家家主李舒晟,一边朝上跑,一边大叫道: “陛下啊,小的李老祖宗是英宗朝的李阁老,我是李贤的曾孙,是李永茂的亲伯父,陛下曾亲手给小的侄儿赐了一个牌匾……” 李舒晟连滚带爬的扑向朱由检马前…… “站住!” 几名军卒长枪一动,将李舒晟拍翻在地。 李舒晟匍匐在地,不敢反抗,他头也不抬,话如连珠: “陛下赐给家侄李永茂‘洁己无双’的牌匾,还称赞说永茂是‘豫南国士无双,河北循良第一’,陛下您可曾想起了?” 朱由检眉头一皱。 李永茂? 此人乃是兵科给事中,二月的时候,带着他的旨意,前往南京调兵勤王…… 兵科给事中乃是六科给事中之一,是科道官,从七品的衔,并未在六部之下。 明朝官职讲究大小相制,小小的从七品的给事中,却是廷推要员之一,甚至很多阁部大臣,都对这小小 的给事中犯怵。 因为,这是言官! 六科和十三道御史,负责侍从皇帝﹐推举人才﹐纠劾官吏﹐督察六部﹐封驳制敕和章奏﹐评议政事﹐随时谏言。 这是一个位卑权重的要职。 李永茂跟吴甘来一个级别…… 崇祯让李永茂前往南京,所为的就是带着江南的军队,回来救驾。 以李永茂的实际地位,便是江南官场之首的史可法,也要认真对待。 因为科道官在京受命巡视﹐在外巡按地方,监督州县,考课官吏,纠劾违法行为,整肃风纪。 他去了之后,直接就相当于钦差大臣! 然而…… 这一去,就是杳无音讯…… “哦,你是李永茂的伯父啊!” 李永茂还是一个值得钦佩的人,这人历经艰险,却始终都是明朝的大臣,甚至在南明那混乱的局势中,一直都坚定不移的站在明朝一方,最后更是成为了永历朝的内阁大臣。 永历二年,李永茂战败后,逃上了深山,郁郁而终…… 朱由检心思转动,心中对江南那群蛀虫,又恨了三分,却是挥手让军卒放开李舒晟。 “正值农忙时节,你不在家耕作田地,跑来彭家镇作何?” 朱由检面无表情,对匍匐在地请安的李舒晟问道。 李舒晟浑身一震,只得腆着脸: “小民听闻陛下龙行宛地,特来陛下面前朝见。” 哼! 李永茂还算是气节可嘉,而你…… 朱由检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马鞭斜指岗坡下的彭家大院: “兀那贼子,无君无父,竟然绑了朕的从祖,罪该万死! 你既然来了,便一并看一看此等乱臣贼子的下场吧!” 李舒晟本来还想套一套皇帝的口风,以期能借着自己这得到过诰命的官员家眷名头,为自家谋了好处。 若是能够说得皇帝放弃清查田亩,自然更好! 哪知道皇帝开口就将彭而述给定了性。 他顿时不敢开口了。 唐王是远疏藩又怎样? 在这个极重孝道的时代,皇帝金口玉言,皇帝都喊了唐王祖父,他们难道还能说唐王只是藩王,与陛下无关吗? 这话一旦出口,不说皇帝,那些士绅都要撕吃了他! 一旦皇帝连族中长辈的孝道都不遵守了,文臣好不容易借着教授皇帝的机会,得到的老师头衔,是不是也成了擦屁股纸? 这就像是一张涂抹了沾之即死剧毒的透明窗户纸,大家明明都知道窗户纸后面是什么。 然而,谁敢捅破,谁就死! …… 朱由检一见李舒晟脸色,就知道这厮打了退堂鼓。 他冷笑一声:“李老既然来了,就与朕一并看看,也顺便帮朕见识见识,朕这新军若何!” 啥? 李舒晟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 第241章 小妾的爹,也是老丈人?小妾都不是人,更别说她爹了 李舒晟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 你说你没事表什么身份? 这下好了! 皇帝将自己留在身边,还有说有笑的。 然后还要炮轰彭家…… 完蛋了! 自己可是啥都没说啊,这就要扣上见彭家死难,而不救的屎盆子了吗? 朱由检看着李舒晟那宛若开了染房,精彩纷呈的脸,心中满意自己随手又捡了个锅,脸上却是一片和煦。 …… 禹山之上。 彭而述牵着自己最大的孩子彭始超,一脸寒霜的看着家乡方向。 夕阳下,黑衣军卒围死了大院的情形,尽入眼帘。 “朱由检,你这昏君! 我定要将你生吞活剥!” 彭而述精心修剪的长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血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杂乱的茅草叶上…… …… 皇帝的大军竟然来的如此之快,更是二话不说,就将彭家大院围死了。 但有出来者,无一不被戳成了筛子。 这残酷的一幕,吓傻了井家族人。 老族长井澄雄急忙脱光了上衣,背了一捆荆条,就到了唐王所住的房子前。 两个井家后生也是吓得瑟瑟发抖,见到老族长到来,哆嗦着嘴唇道: “大,大伯,我们该怎么办?皇帝竟然真的带兵来了!” “族长大伯,我们要不要……” 另一个后生,看了一眼被锁住的房门,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他压低了声音:“趁着这会还没有人来咱们这,赶紧干掉他,找个地方埋起来,要不然……” “啪!” 后生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井澄雄一巴掌扇倒在地。 井澄雄压低了声音,一边骂,一边大脚丫子朝着那厮踹去: “你特娘的要是找死,老子这就把你丢进井里淹死,省的你祸害了井家! 鹏飞那孩子为唐王挡了灾,现在还昏迷不醒,这就是咱们的护身符! 你特娘的把老子的话当屁了是不是? 妈的,你知不知道一旦唐王出了事,那彭家就是咱的下场!” 老族长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大脚丫子照着那厮,没头没脸的踹下! 若不是怕屋内的唐王知道,他早就抽出荆条,先给他一顿狠的再说了。 “大伯,大伯您消消气,虎子哥也是为了咱们好。” 旁边的那个后生,急忙拉住暴怒的井澄雄,连连劝解起来。 “小虎,你去,喊两个后生,去将鹏飞抬来!” 老族长深吸了一口气,现下只有打苦情牌了。 幸好,幸好! 还是鹏飞这孩子靠得住,生生替唐王挡了枪…… 一想到这里,老族长对彭而述就更加恼了。 这畜生,这是忘了老子当年资助他的恩了啊! 这就算了,更是还要生生弄绝了井家!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 前天晚上事情发生后,井澄雄就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所有人都说自己没有带武器,不是自己打的唐王。 而有人说有低着头的灰衣人,躲在人群里鬼鬼祟祟,此时仔细想起来,竟然没看清他们的脸面…… 井澄雄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女婿当了枪啊! 他闹不明白女婿为什么要让井家顶了这等灭族大祸,这才以保护唐王为名,将他暗中囚禁在了井家。 当然,他也的确是想要保住了唐王的命。 井澄雄纵然看不明白女婿彭而述的操作,却也明白这件事——一旦唐王死了,他井家必然最先被灭族! …… “吱呀!” 井澄雄打开了被锁了两天的房门。 只见昏暗的屋内,点燃了一盏油灯,一个中年男子,正一身干练劲装,手捧书本,坐在太师椅上看书呢。 正是被“请”到了井家的唐王朱聿键。 “草民给唐王爷问好了!” 井澄雄跪倒在地,磕头连连。 朱聿键看完了书本上的那一段,才小心的折了书角,合上书本,珍重的放在一侧。 他扭过头来,嘴角已经带上了笑意: “井老来这里……可是陛下来了?” 聪慧若朱聿键,哪里还猜不透一切。 “就知道瞒不过王爷。” 井澄雄跪在地上,不曾起了身: “实不相瞒,陛下已经派兵包围了彭家大院。” 朱聿键呵呵一笑:“你可是来寻求本王给你说情的?” 井澄雄郑重的点头: “小的一是为了请王爷保下族中性命,老朽愿意接受陛下的处罚,二是,小老儿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赐教。” 朱聿键嘴角勾起: “你可是不明白——为何彭而述明明是你的女婿,却要栽赃嫁祸与你?” “王爷蕙质兰心,小老儿佩服之极!” 到了这个份上,井澄雄也不敢藏私了,只得大大方方承认了来意。 朱聿键哈哈大笑: “彭而述图你者: 其一是你的田地,只要你动了手,井家必将被连根拔起,如此,井氏的田地,就归了彭家。 他自己,也能撇一个清楚!” 其二,南阳的这些士绅啊,自家怕担责,将刚刚做官的新晋士绅彭而述推了出来,想要挡刀。 而彭而述迫于压力,自己又不想死,只好转移压力,将你拿出来挡刀了。” 朱聿键啧啧赞叹:“若是本王所料不差,当你带着本王来此后,那彭而述必然已经逃之夭夭了!” “什么!” 井澄雄脸色大变。 那可是自己的女婿啊! 还是自己一手资助出来的女婿! 他竟然如此狠毒吗? 也就是朱由检没在这里,若不然定要给他回上一句—— “历史上的彭而述,可是早早就投降了鞑子,然后直接无君无父的追杀大明皇帝!” “这就算了,人家拿他当狗,用的时候给块骨头,不用了就直接驱逐,然而,他还要死皮赖脸的凑在人家面前…… 最后,郁郁成疾的他,猛然获得了清廷启用的诏书,欣喜的连忙赶路,当天晚上,就激动死了! 这都认贼作父到了这等地步了。 你个曲曲小妾的爹…… 若不是你井家与彭家挨得太近,他理都不会理你!” …… 两人正说着,井小虎已经带着人,抬着井鹏飞到了唐王房内。 朱聿键也不起身,只是随意的摆手让人将井鹏飞抬出去: “井老,煽情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族人救了本王一命。 但是,你井家甘愿被人指使,殴打军卒,这是一定要领罪的。” 第242章 夷 井大虎脸色一变,就要开口,却被井澄雄狠狠的瞪了一眼。 吓得他当即闭紧了嘴巴。 井澄雄解下背上的荆条,双手托在面前: “王爷,千错万错都是井澄雄一人的错,还请王爷饶过我这族人啊,只要王爷答应保我族人一命,小老儿定当给陛下一个交代!” 井澄雄深知自己必须死了,若不然,等待井家的——哪怕不被灭族,也要尽数充军! …… 朱由检扭头,看着身后已经失去了光芒的红彤彤太阳,闭上了眼睛。 待睁开时,眼中已经冰冷一片。 为了天下百姓,这件事必须做! 他冲着刘体纯猛然一挥手,沉声道: “狗贼彭而述,妄图残害唐王; 更是不顾国法,侵吞田地,残害百姓,今日更是闭门顽抗,致国法与不顾。 罪不可恕!!” “执金吾刘体纯何在?” 刘体纯大踏步站了出来: “臣在!” “夷!”朱由检大手一挥,道出了冰冷的一个字。 “得令!” 刘体纯转身上马,带着三十门水桶粗的没良心火炮,直奔彭家大院而去。 竟然动用了如此巨大的火炮? 李舒晟脸色大变。 半坡处,数百名士绅,本以为皇帝带着火炮只是恐吓他们的。 哪知道竟然真是要炮轰彭家,士绅们无不脸色大变。 这铁血的一幕,吓得他们莫说是阻止皇帝清查田亩了,连给彭而述求情都不敢! 恐惧,笼罩在了这些往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豪绅头上。 二里道路,在战马的飞驰下,眨眼便至。 郝摇旗见到刘体纯到来,挥手让军卒开了正面,给炮车留下了位置。 三十门没良心一字排开,大院内正探头探脑趴在墙头观察的家丁,脸色大变: “不好了,不好了,大炮来了!” 彭家大院顿时哭喊声大作,数里之外都清晰可闻。 然而,彭家大院的前后房门,都被人用巨锁锁住了。 为了活命,彭而述选择了牺牲族人…… …… 有人哭喊着翻墙跳出,想要逃走。 然而,被团团围住的彭家大院,哪里还有了逃跑的机会。 长枪攒刺之下,无不被刺成了筛子…… 炮车牵引到位,炮兵们取下连接的插销,将炮车牵引端放在地上,一根粗壮的铁钉,被军卒砸进了地面。 朱由检拿出来的技术,是世界上第一款野战炮——勃垦第式火炮,所采取的炮车。 这玩意采用大型辐条车轮,替代了实心车轮,减轻了重量的同时,车轮也由小变大,增强了野战环境中的通过性能。 就是这个炮架 同时俯仰机构被前置并单独出来,使得炮身变化不需要连炮车一起跟着俯仰。 这样火炮不仅运输和部署方便快速,瞄准校对也更为准确和迅速。 …… 刘体纯说是十个呼吸,便能布置妥当。 朱由检掐着时间,果然,第九个呼吸的时候,军卒们就已经给没良心布置完毕了,更是还上好了弹药。 刘体纯扭头看了看山坡,只见皇帝身边的大纛,倾斜前指。 他站直了身子,接过手下递来的棉花,塞进耳朵里,大吼道: “开炮!” 士卒们手持火把,点燃了没良心炮尾的引线。 “嗤!” 引线燃烧特有的声响,成了寂静前的最后绝唱…… “轰轰轰轰!” 三十门门没良心炮发出了怒吼,声震十数里。 一个个十几斤重的火药包,被高高的抛起,投进了彭家大院内。 “轰!” 一枚火药包凌空爆炸,弹丸铺天盖地,火药刺目绚丽…… 在这致命的美丽下,碎瓷、碎铁,将院内不知所措来回奔跑的家丁,射翻了一大片。 “轰轰轰轰!” …… 爆炸声连成了一片,火光,让夕阳落下,即将降临的夜,都再次通红一片。 …… 连绵成了一片的怒吼,宛若夏季的暴雷,只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划过了昏沉的天空,照亮一切之后,就回归了昏暗。 而炮声停歇之后,众人耳朵都还在嗡嗡作响。 硝烟弥漫了大地,雄伟的彭家大院,早已看不到了。 新招收的军卒们张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便是曾经见过没良心威力的老军卒,也是目瞪口呆。 三十门没良心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阎岗半坡上,数百士绅们忽然觉得遍体生寒。 纵然彭而述只是一个刚刚挤入他们群体的新晋士绅,然而彭家大院修建的不能说不坚固。 这一座修建完毕,还不到四年的新宅子,全都是大青砖砌成的的啊! 为了让宅子经久耐用,更是采用了石灰,以糯米汁加鸡蛋清搅拌,做成的砌墙泥灰。 可以这么说,这样的房子,只要不遇上地震,几百年都不会倒! 然而…… 不知何时刮起的微风,吹散了笼罩在彭家大院上的硝烟。 “咔嚓! 轰隆!” 接连两声仿佛弱不可闻,又仿佛重于千钧的声响过后。 彭家大院最后的一截坚强不倒的围墙,轰然倒塌了…… 往日里雄绝邓西,彭家镇周边第一豪宅的彭家大院—— 变成了一堆碎砖瓦砾…… 刚刚还怒骂、哭喊、呵斥连连的彭家大院,寂静的宛如鬼蜮…… …… 群绅们吓得浑身发抖。 天啊! 这是什么火炮? 为何威力这么大? 这一刻盘桓在他们脑海的只有四个字——何物可挡? 天啊! 这是何等凶器啊! 群绅无不遍体生寒,皇帝想要清查田亩,他们还敢阻拦吗? 若是皇帝将这等凶器拉到了自己家门口,那全家上下,拿什么来扛? 就在士绅们被吓得胆战心惊的时候,郝摇旗却大手一挥,怒吼声两里之外都能听到: “儿郎们,杀!一个不留!” 他大手一挥,下达了绝杀的命令。 一行行军卒,排着整齐的步伐,踏着碎石瓦砾,一寸又一寸的搜寻着可能会有的幸存儿。 陛下说过——今日不以铁血,打断了士绅的幻想。 来日就要流更多的血! 只有用雷霆之怒,用铁血绝杀,镇住了每一个士绅,才能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只有他们放弃了土地,才能给这个饱受灾难的民族,带来新生的希望! 土地改革,势在必行! 这是底线! 第243章 痰迷了心窍?打一巴掌就好了 刘体纯和郝摇旗,联袂来到了朱由检身边: “陛下,幸不辱命!” 两人身上血腥味浓郁的几乎成了实质,又混合了火药中刺鼻的硫磺味,直欲让人发呕。 沿途士绅,无不低垂着脑袋,不敢与这俩杀神对视。 刘体纯这个憨憨,路过李舒晟身边的时候,竟然咧开嘴,对他笑了一笑。 脸上还带着血沫子的大汉,那满嘴大黄牙,就仿佛是来自地狱里的恶魔。 “你,你……” 李舒晟脸色大变,话都没有说完,喉咙里咕噜一声,竟然呃呃叫着,双手抱着脖子,仰头栽倒。 脸色瞬间变得青紫起来。 朱由检眉头一挑,这厮…… 这狗日的被吓死了? 刘体纯也被吓了一跳,他无辜的摘下插着两根野鸡毛的凤翅兜鍪,挠了挠头,将梳理整齐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嘴里瓮瓮道: “陛下,不干俺的事啊,俺可没有挨到他呢!” 李来亨在皇帝身后憋着笑,身子一抽一抽的。 刘体纯啊刘体纯! 这家伙,用陛下的话,你这叫“对自己,还真的没点逼数,”你一脸的血,你自己不知道吗? 郝摇旗也白了刘体纯一眼,下意识的朝一边迈开了几步。 这是傻子,以后不跟他玩儿…… …… 朱由检瞪了刘体纯一眼,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圈众人。 方正化上前,低声道: “陛下,这厮被刘将军吓狠了,痰迷了心窍,可要弄醒他吗?” “给他搞醒!” 朱由检点头许了。 这些混蛋虽然很是可恶,朱由检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但是怎么说呢,不管什么时候,农、商,都是国家的两条腿。 侧重于任何一方,对国家都没有好处! 对于南阳的这些士绅们,朱由检的计划只是杀鸡儆猴,逼迫这群人交出手中的土地,然后带着他们,朝大商人、大工厂主发展。 你可以不认可他们,但是不得不说,士绅的眼光,的确不是小农可以比拟的。 当然,前提是——这些人要听话! 农是国家的基础,是支撑国家的血肉,商是流动的血液啊! 而军,就是支撑一个国家强盛的骨骼! 缺一不可! 方正化见皇帝许可了,他走到李舒晟的身边,一手揪着李舒晟的领口,让他半仰着身子,伸手啪啪就是两巴掌。 打完后,李舒晟紧咬的牙关,松开了。 方正化伸手掐着李舒晟的脸颊,逼得他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 然后将李舒晟的脸扭到了一边,方正化握掌成拳,在李舒晟的肚子上使劲按了一下。 “哇,咳咳,呸!” 李舒晟吐出了一口浓痰,急剧喘息几口,眼睛里渐渐恢复了光彩。 “小的,小的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李舒晟趴在地上,使劲磕头谢恩。 他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刚才被痰堵住了气管。 意识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而就是呼吸不了,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给憋死…… “哼!” 对李舒晟的感谢,朱由检却冷哼一声,开口道: “朕只问你一句话,邓州究竟有多少里?” 大明以110户为一里(村庄),这是土地黄册的基础。 朱由检拿到的邓州土地黄册上,给国家交税的村庄,竟然只剩下了区区12个里! 在崇祯继位之初,还有37个里,给户部交税。 李永茂以家乡遭受兵灾、旱灾、蝗灾,百姓逃亡为由,奏请崇祯将37个收税的村庄,变成了12个! “唉!” 似乎是死过了一次,李舒晟有些意兴阑珊。 闻言,他叹息一声: “前些年邓州遭灾的厉害,百姓多有逃亡山区者……” 说了一半,李舒晟摇头苦笑: “陛下,十二里自然是不止的。 天灾人祸,土地多有抛荒者,又有……” 李舒晟看了皇帝一眼,一咬牙: “士绅乘机抢夺,邓州民田,八成已经进了大宅之手…… 给官府交税的村子,这才剩下了12个……” 李舒晟心中叹息。 那一次,隐去的25个里,因为是李家人出面奏请的这件事,是以自己家就占了15个,剩下的八个村庄的赋税,被各大家族瓜分了…… “呵呵!” 朱由检叹息一声。 邓州啊! 这是邓州啊 ! 天下面积最大的盆地啊,仅仅比十大平原的关中平原,小了那么一点点的南阳盆地啊! 接近四万平方公里的大平原啊! 这是华夏历来的产粮区啊! 而邓州——是直属于河南省的散州啊! 是占据了南阳盆地五分之二的邓州啊! (邓州此时直属于河南省,治下领新野、内乡、淅川三县。) 给朝廷交税的,竟然只有区区12里! 1320户! 可笑! 可笑啊! 朱由检闭上了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他是被气的! 这就是特娘的士绅干的好事! 土地被谁吞了? 人口被谁吞了? 南阳盆地这样四面环山的地方,纵然兵祸,百姓最起码也有半数能够逃入山区避难。 因为不管在南阳何处,距离最近的山,都在两百里之内!(南阳盆地东西长263公里,南北宽168公里。都取最大值。) 更何况,南阳府城周围,就有九架孤山——紫山、独山、蒲山、丰山等。 甚至在南阳城外,还有卧龙岗这一片山林地带! 可以这么说,历来兵祸,想将南阳人杀完,那是不可能! 然而…… 朝廷登记在册的地没了! 人没了! …… 朱由检睁开眼睛,刚刚灭了彭而述全家的那丝愧疚,已经烟消云散。 只见皇帝一脸的铁青,冰冷的声音在李舒晟耳边响起: “涌入南阳的流民,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万大关,百姓是需要地来养活的。” 闻言,李舒晟一咬牙: “小的愿意献上一半家产……” 家产? 朱由检勃然大怒,瞪着他冷冰冰的道: “流民需要的是地! 不是粮食! 朕也不差粮食!” 李舒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请陛下饶命啊,小的虽然是族长,然而族内事务,小的不能一言而决啊! 土地历来都是家族的命根,家族的地,小的无权干涉啊! 小的愿意将私有的三千亩田地,全部捐给陛下。 但是,李家的地,小的拿不出来啊! 请陛下开恩啊!” 第244章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才是驯驴子的妙计 李舒晟的脑袋,一下下一下下,磕在坚硬的地面上,不一会就青紫一片…… 土地——他是真的拿不出来! 在皇帝不能等价交换之前,他敢动了家族的土地,那就离死不远了! 李家这样富裕了几百年的家族,族内派系林立,他虽然是族长,权力却并不大。 自从侄儿李永茂当了官之后,他这族长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李舒晟深知: 若是真的将土地拿出来,他怕是连家也不用回,就会被人攮死在半道上! 身为大家族的族长,他虽然可以一言九鼎,决定很多事情,但是,一旦牵扯到了家族占有的土地,那就没啥权力了。 若是他自己家有人当官,权力还会大一点,就算土地,也有了决定的权力。 然而,这些年来,他这一脉,却没做官的子嗣。 自从李永茂做官之后,他这族长……就沦为了橡皮图章了…… …… 朱由检叹息。 这就是士绅的劣根性。 他想夺回士绅吞占的田地,怕是好商好量已经不可行,只有动用屠刀一途了! 朱由检想了想,摆手让李舒晟起来: “你去告诉那些士绅,非法侵占的土地,给朕还回来,他们族内的合法田地,朕会以赎买的形式买回,至于地价,就按三两一亩来计算。” 李舒晟眉头一挑,诧异的看着皇帝。 什么意思? 三两银子一亩地? 这个价格很是公道了啊。 若是以这个价格去谈,士绅应该会同意交出土地…… 最起码,李家族人——他有把握说服! 朱由检的下一句话再次传来: “若是士绅愿意捐献了所有田地,朕就给他一场富贵! 也包括你李家!” 什么? 李舒晟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皇帝亲口说要给一场富贵? 李舒晟心思转动: 想让士绅们交出土地,也不是不可行——只要有了对等的好处就行。 今日皇帝展现了自己的威势,又给出了合适的价码,回去好好和族老们商议商议,自家的地,应该是没人阻拦的。 因为一亩地,春秋二季的所有产出,也不过区区两三百斤,还要留下庸户的那部分,每年的纯利润,不过几钱银子,若是遇上灾年,更是绝收。 三两一亩,这个价格很是公道了! 这是一般年景的市场价。 而这场富贵…… 若是能够抓住了——以后再将土地买回来,不就得了! …… 朱由检借着李舒晟的嘴,将自己的话带给士绅之后,就下令驱赶士绅离开。 至于这个条件能不能打动士绅,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交出土地…… 朱由检的手上还握着一张王牌—— 士绅侵占的那些田地,都使用各种手段避了税,在官府的黄册上,是没有登记在册的。 而南阳境内,所有州县的土地黄册,皇帝早就让人带走了,一并送到了光化。 这就是杀手锏! …… 朱由检扭头唤来吴甘来,开口道: “吴卿家,立刻出一份偷税漏税的惩罚办法,让军卒带往各处张贴。” 吴甘来眼睛一亮! 妙啊!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才是驯服犟驴的最佳手段! 清算偷税漏税,并处以重罚。 这就是朱由检最后的清查手段! 若是这群狗娘养的,当真不识好歹,就别怪大军无情了! 清查不了田亩,那就清查税赋,有的是办法让这群畜生服软! 朱由检看了一眼身边的三个大将…… 李来亨三人见皇帝看来,下意识的挺直了脊梁。 当初刘芳亮在武强做的事情,他们也想再来一遍。 皇帝说了,做得越好,年底的奖金越多啊! 朱由检笑了起来: 刀子在手,天下我有! …… 彭家被整个轰成了废墟之后,朱由检在周边清查出整整八万亩田地。 除开当地百姓自有的田地后,还有整整近七万亩,都不曾登记在黄册上。 朱由检下令调来三万多流民,分做三百个村里。 流民辗转好几年,老弱病残、甚至妇孺大都死光了,三万流民,足足分出了接近两万户之多。 基本上原来的一户人家,只活下来了一个人…… 朱由检让人登基造册,编排里甲,按人分配土地。 朱由检相信,别看自己现下是按照一个壮丁一户来分配的,但是,只要三五年之后,这两万户三万人,就会变成了十几万人! 灾年的女人不值钱。 流民有了田产之后,以华夏百姓的种地天赋,秋季能够有了糊口的粮食,不成问题! 只要有粮食,娶老婆那就不是事…… 有了老婆,还怕生不出来娃,繁衍不出来人口吗? …… 朱由检以每人两亩地的标准,将土地重新登记造册后,分了下去。 更是印刷了一份份文书,一式三份,内库、朝廷、百姓,三方人手一份。 文书中规定:这些土地都是归属国家所有,百姓们只有耕作权。 国有土地的耕作,税率为每亩地一百文铜钱(十税一),同时免除苛捐杂税,并废黜徭役。 这个标准,比耕种士绅土地的地租,低了好几倍! 这个消息只要散播出去,对士绅将会形成毁灭性的打击。 只要朱由检能够保证有源源不断拿出来分配的土地,士绅的田地,就会沦落到无人耕种的地步! 如此一来,大量隐匿的黑户,将会脱离了士绅,回归正常的户籍之中。 …… 朱由检在为下一步促进“人员流动,发展工业”做铺垫。 同时,免除了徭役,又会合理的带出以工代赈…… 让百姓出力的同时,有钱拿,才是一个合理社会应有的表现! 朱由检上一辈子是一个老农的儿子,他清楚的知道,百姓们能够吃饱饭,能够穿上不带补丁的衣服——不仅仅是因为春风吹进了华夏大地,更是因为徭役的全面废止…… …… 这些田地,每十年,就会再行分配一次。 拥有后世现今知识的朱由检,自然明白,只有土地国有,才能避免士绅吞并土地! 朱由检下令将自从逃出京师后,历来作战受伤的军卒,全部都集中起来,培训之后,派往各处新村,充任甲长、保长。 第245章 二毕改进没良心,大型臼炮出场 里正、甲长也就是村长、组长。 这为了最大限度的掌控民间,也为了给跟随自己作战,而受伤的军卒们,一份保证! 安抚住当兵的,朱由检就有了纵横天下的本钱! 朱由检颁布诏书,将官场分为36个等级,九品官员制不变,是为上九品。 下面原本不入流的吏,也给分成了九品制,是为下九品。 每个里的里正(村长)为正九品吏员,甲长(组长)为从九品吏员。 每二十个村里,设一处集市,集市所在,即为乡镇。 乡长、镇长则是七品吏员,下面有若干从七品、正八品……从九品的小吏。 而县府内,除了知县、县丞、主薄是官外,其余的典吏、六科、衙役、经承……都给归属到了吏员内。 官衔为县级正四品以下。 府级则是正三品以下、省级为正二品以下,京师则是正一品以下。 同时,规定吏员做到三品,就可参加考核,成为官员,入了上九品。 这个规定一出,原本不入流的吏员,顿时也有了品级,并且有了跨越原本吏员不可跨越的为官之途径…… 原本,一旦成为了吏员,就再也没了当官的机会。 上升通道断绝的他们,除了贪赃枉法,哪里还有一丝政治追求? 现在,朱由检给了他们奋斗的机会! 上升通道的畅通,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这是朱由检给儒道埋的一把尖刀! 同时,担任吏员的这些人,都是作战受伤治愈后,不能作战的军卒。 这是对军卒们的补偿。 也是对儒生掌握了科举的颠覆。 …… 这些最微末的小官,既是朱由检对民间掌控,又是他对军卒开出的保证。 此举之后,军卒们将会再也不会害怕受伤——因为他们后顾无忧! 民间的土地,再也不怕被士绅巧取豪夺,强行兼并——因为吏员都是军中悍卒。 至于这些伤卒会不会坐大,会不会成为新型地主…… 只要严格考核,同时每隔几年时间,重新安排伤卒,替换掉他们的位置就行…… 军权在手,这些都不是事! 这是狗皇帝的一石三鸟之计…… 朱由检相信,只要三五年之后,士绅对天下的掌控,将会直线下降! 到那时,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场,所有人都将成为大明国策最坚实的支持者。 保持一个全面、合理,而畅通的上升渠道,才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唯一法宝! …… 皇帝分给土地的举动,让得到了土地的流民们,喜极而泣。 一时间,一个个移民村,纷纷给所在的村庄,定下了“皇恩村”、“国恩村”、“万圣村”、“新生村”……诸如此类,一个个表达感恩的名字。 更是家家户户,都在家里供了皇帝的长生牌位,早晚给他老人家叩头感谢。 民心,瞬间就凝聚成了一股绳! 朱由检在彭家镇周边的威望——无两! …… 皇帝分配了土地的消息,宛若长了翅膀,不过短短五日,竟然就飞出了南阳大地,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每日里只有等着官府救济,才能活命的百万流民,喜极而泣。 若说先前皇帝抽调老农,去做劳什子新作物红薯的推广、种植,那时候的百姓,还只是死掉的心,微微打开了一丝缝隙。 此时,朱由检分土地的举动,就是让这群早已心死的百姓,再次活了过来! 他们——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无边无沿的流民们,跪在城外,止不住嚎啕大哭: “天晴了啊! 天晴了啊!” 皇帝给分了土地,虽然才只有一小部分人得到了实惠,但是,生活有望了啊! 麻木的流民,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对未来的希翼之光! …… 皇帝分地的消息,越传越远,各地流民,汹涌朝南阳涌来。 单单是叶县一地,就汇报说每天涌入的流民,超过了两万人! …… 登记造册的事情,自有官吏去安排,这自然是不需要皇帝亲自动手的。 朱由检已经赶回了光化。 毕懋康传来了消息,水力机已经造好了! 甚至,就连江中小岛上的厂房,也已经建造完毕。 …… 站在光化老河口码头上,能够清晰的看到两座岛屿上,多了一排排房屋,和一座座高耸的烟囱。 就在山坡上的麦子,开始收割的时候,朱由检带着倪元璐,乘船过了江。 “陛下,臣等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正式开工了呢!” 岛屿东侧,圆木搭建的简易码头上。 八十岁高龄的毕懋良,走路带风,喜不自胜的将这个好消息,再次对皇帝说了一遍。 “好!好!” 朱由检哈哈大笑:“老卿家老当益壮,朕之幸!国家之幸!” 朱由检抓着毕懋康、毕懋良两人布满了老年斑的手,满眼都是敬佩与感激。 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啊,本是含饴弄孙的安享晚年的年纪,却还在为了这个国家而操劳奔波! 这才是最值得感恩的人! …… 厂房以堤岸为界限,分成了两份。 靠近江边的大水车,连接的都是水压机。 而靠近岛屿内侧的厂房,都竖着一个个大烟囱,很显然,这是用来冶炼的高炉。 朱由检迈步,朝着原木搭建的厂房走去。 只见一大排火焰碳化了表皮的木桩,打进了河边,固定住了堤岸。 岸边的浅水区,被挖成了一人深的深水区。 江水汹涌流淌! 整整十架大水车,竖立在江边,架设在水面上,扇叶伸入江水里。 汉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常年河水奔流不息。 河水驱动了扇叶,带动水车边上的冲压机,冲压头正轰隆响个不停。 见皇帝到来,毕懋康当即亲手抬起地上的脚踏杆,类似冲床一样,不停上下的冲压头,戛然而止。 “陛下,按照您给的图纸,臣鼓捣出了这个冲压机。 臣发现,这玩意,比人力大多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对自己的大徒弟张继孟吼道: “快,小张,你亲自演示一遍,让陛下瞧瞧!” 吼了大徒弟一声后,毕懋康继续解释道: “臣和家兄来了此地后,第一时间就制造出了冲压机,还特意让匠人们立刻开始实验。” 第246章 人老若童,争执不休,却不忘改进科技 朱由检扭头,看着满脸老人斑的老者,眉眼弯了起来。 “老卿家,这玩意可有难题?” 从彭家镇返回后,朱由检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没难题,没难题!” 毕懋康搓着手,嘿嘿一笑: “这东西跟水锥、水磨一个道理,就是陛下的思路,打开了我们之前的思维盲区。 那能够连接、分开的构件,更是大出了老臣的意料。” 毕懋良也凑了过来,只剩下一个门面牙的嘴,内陷的厉害。 “陛下啊,咱们实验了,只要将粗胚送来这里,用这玩意不停地冲压锻打之后,就能够当做百炼钢来使用呢!” 朱由检笑了起来。 一边的毕懋康却一把推开大哥毕懋良,不满道: “大兄你老糊涂了? 那百炼钢不就是不停捶打,祛除了杂质之后,形成的精钢吗? 咱们用这水压机锻打,跟铁匠用锤子锻打,不是一个本质么? 造出来的东西,自然一样了!” “哪里一样?” 毕懋良梗着脖子,想要将老兄弟挤开,谁知道,终究是年纪大了十岁,挤不动这个“棒小伙”。 毕懋良只得站在另一侧,歪着脖子吼道: “那能一样吗?十斤生铁,才能打出来六斤百炼钢! 为啥京师造的铁炮容易炸膛,你以为是人家不懂要用锻钢啊? 还不是因为人力太多,制造成本高昂! 他们不是没有技术,而是成本太高! 陛下给咱们这水力机,同样铸造一门火炮,能节省一千个人工啊! 能节省整整一千个人工啊! 这能一样吗?” “京师铸炮局的工匠们,每门炮需要一千三百多个工天,咱们呢? 只消有了这十台大机器,一百个工匠,咱们两天时间,就能造出来十门! 这么一算,咱们要是不计算机器的话,一门炮只有二十多个工天,他们造一个炮的人力,咱们能造几百个!” “咱们的质量更好,速度更快,人工更少!” “你给我说说,这能一样吗?” 毕懋良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弟弟,气的吹胡子瞪眼,喋喋不休道: “谙,你说说,这能一样吗?谙!” 毕懋康也不饶他,当即还嘴道: “怎么不一样,怎么不一样,陛下说的是钢铁质量,又没有问你成本,你告诉我这怎么一样?” 毕懋康也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家老哥,坚决予以还击道。 …… 看着两个老人吵得不可开交,朱由检哭笑不得。 两个可爱的老头儿啊! 两人争吵的一幕,似乎很是常见。 朱由检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而一边两人的徒弟们,早已司空见惯了,竟然各做各的,毫不受影响。 张继孟抓起一边高高吊起的铃铛绳,“铛铛铛”敲了几下。 修着高高烟囱的加热厂房内,有人用铁做的小推车,拉着一块四四方方,烧的通红的铁块,快步跑了过来。 张继孟拿起夹子,在两个匠人的帮助下,将铁块抬上了冲压台。 张继孟调整一下位置,踩下脚踏杆。 “哐!” 宛若冲床一般的水力机机头落下,重重的砸在铁块上,火星飞溅! 张继孟微微调整着铁块的角度,冲压头一次又一次的砸击着。 不一会,方方正正的铁块,就变成了一个圆柱形。 张继孟松开脚踏杆,将铁块再次调整了位置,又是一顿操作,还不待铁块冷却,一个一尺长、脸盆粗的圆柱,就做好了。 朱由检索性任由两人争吵,仔细看了过去。 看样子,张继孟在打造的,似乎是一个炮筒。 只是这玩意太短了。 震耳欲聋的冲压声,完美的制止了两个老人的吵架。 朱由检指着张继孟正在加工的工件,开口道: “你们可以直接冲出炮膛的内径,只需要准备一根圆柱,趁着……” 朱由检正要将后世冲压火炮的办法讲出来。 哪知道张继孟已经掏出一个小圆柱,放在了大圆柱的中间,然后踩下了脚踏杆。 圆柱瞬间就成了环形。 张继孟又拿起一根长圆柱,插进内口,放倒锻件。 旁边的工匠,在冲压台上摆放了两个支撑。 三人一起发力,将长圆柱放在了支撑上。 有人用夹子推动火红的圆柱,放在了冲头下。 “哐哐哐!” 张继孟踩着脚踏杆,在冲头的锻打下,火红的圆柱不停地延长。 每冲压了一下,张继孟就要微微转动圆柱,冲压出来的工件,也越来越长,越来越圆…… 片刻之后,竟然形成了一个两尺长,内环约莫有脸盆粗,厚度只有半指的炮膛…… 朱由检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已经冲压完毕的炮膛,心中已经无力吐槽了。 这尼玛…… 明人有这么聪明的吗? (番茄的母集团抖音,有铸炮视频,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看,基本上与上面的流程一样。 另外,根据世界火炮史,十六世纪到十七世纪初,火炮、火枪技术已经发展到了顶峰,到了两百年后的1860左右,才开始再次飞速发展。这中间的两百年,是各种战术的出现时期,火器技术也好,工业技术也好,没有大的变动。) 朱由检目瞪口呆…… 毕懋康却已经放开了与大哥毕懋良的争吵,他扯着嗓子道: “陛下,这是我家大哥想出来的法子,他说这玩意力气这么大,直接压出内膛,肯定会快了很多的……” 这一刻,这个白发老人,似乎忘记了他刚才还在跟大哥吵架,竟然替大哥邀功起来…… 毕懋良嘿嘿一笑,噪杂声中,也扯着嗓子,毫不知羞自卖自夸的吼道: \\\"陛下啊,老臣我这法子咋样?\\\" 朱由检默默地伸出了大拇指…… …… 朱由检跟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臣,继续朝前走。 只见前面是一个负责锻接的车间。 “咱大明铸造红夷大炮啊,都是采取分段瓦状铸造法,各个部件铸造完毕后,合在一起,再次锻打成型的……” 毕懋康喋喋不休的讲述着铸造原理。 分段瓦状铸造法,早就存在了,甚至能追溯到武宗朱厚照时期。 …… 两人到了光化之后,见王廉数次提及没良心,说陛下南下的路上,没良心火炮可是立了大功。 两人本就是痴迷武器之人,当即就对大名鼎鼎的没良心炮来了兴趣。 于是,让王廉亲自要来了一门没良心。 两人仔细研究一番之后,却发现这玩意的做工很是粗糙不说,射程还只有百丈左右。 这玩意的威力虽然很大,然而操蛋的是,落弹点太坑爹了! 第247章 朕心甚慰,当赏 炮管太短的没良心炮,射程短两人可以忍了,然而,这不确定落弹点…… 在两个武器大师看来,这就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两人试着放了十几次,越来越嫌弃这个落弹点不稳定的大杀器了! 两个白发老头,足足研究了三天,当即决定——改造没良心大炮! 两人采取了红夷大炮的铸造办法,将炮筒分成了几部分,分别铸造完毕后,再给对接起来。 内部、外部、中间,采用错位法,最前端都给套入了三层之多,越朝炮尾方向,套的层数越多。 到了最后,炮壁足足有一寸厚! 然后,给送入加热厂房烧红,再将炮身锻打到了一起。 新型没良心大炮,就这样在两个白发老头的手上,诞生了! 两人保留了没良心炮的口径,却延长了炮管。 经过两人的改进后,原本口径比只有三比一的没良心炮,已经变成了口径比接近九比一的大杀器! 或许,这已经可以称之为大型臼炮了…… …… 在两个老头喋喋不休的介绍声中,朱由检来到了最后一个车间。 只见匠人们将烧红的锻铁铁棍,捆在炮身上,形成了一个个炮箍。 然后有工匠用一个不停转动的磨石,膛光了内壁。 一门炮的炮膛,就这样做好了。 “陛下,我们和匠人们试验了,陛下先前的没良心火炮,因为炮壁太薄,只能做短了炮身,这样一来,射程短、落弹点散不说,火炮的耐久度,更是只有几十次。” “我们采取锻造红夷炮的做法,试验了几十次后,将炮管延伸到了八尺长。 老臣早就发现了,火炮最容易炸膛的地方,正是炮尾。 炮口方向,却是从来没有炸膛的案例。 于是,我们就采取了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厚的办法。 这样做出来的火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同时,重量也会减轻三分之一之多! 而且,这么做出来的火炮,就算使用上百次之久,只要再次膛平了内壁,也是一样可以使用的!” 朱由检喜道:“两位卿家这一改,没良心的射程能达到多远?” 毕懋康伸出了一根手指: “陛下,这玩意能打一里半呢,就是……落弹点已经散到了方圆三十丈了。 臣想继续增加精准度,然而发现除了延长炮身外,无法再行精准了。 因为延长了炮身,就需要增厚炮壁,这么一来重量太大,不适合机动啊。 不过,我们改良的这一款没良心炮,在一里的位置上,落弹点散开度只有十丈方圆。 也就是说,这门炮的最佳射程是一里,最大射程是一里半。” (明代五尺为一步,三百步一里,合576米。十丈33.3米。) 毕懋良接话道:“若是在两百五十步以内,落弹点的散开度,只有五丈方圆。 若是半里以内,堪称指哪打哪!” 朱由检大受震撼! 两个老头不到十天的时间,竟然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他正待感慨两人随手给解决了没良心的最大难题,抢话的毕懋良,却再次揭穿了亲弟弟的老底: “陛下,别听这小老头的,要说误差还有的,半里的位置上,能有小一丈呢! 不过,这没良心啊,火药装得多,爆炸的威力大! 老头儿按照陛下的法子,做了近百次实弹射击。 发现除非是藏在铁罐子里,要不然,四射的碎片,那真的是离落弹点两丈外,也尸骨无存、五丈外,也必死无疑啊!” 朱由检失笑。 这就是甭管炸弹响不响,老子的炮,哪怕是砸,也要砸一个四百平的坑吗? …… 毕懋良伸手抚摸着还带着温热的炮身,感慨道: “因为采取了百锻钢,所以,咱这没良心炮啊,别看装了那么多火药,炮壁却并不算厚。 这样,重量就给控制在了一千二百斤内! 也就和红夷大炮差不多,威力却是红夷大炮的好几倍! 当然,射程要短上一截。 但是,咱威力大啊! 咱的炮口是红夷大炮的三倍,装填的火药是红夷大炮的好几倍呢! 而且啊,咱们的这个重量啊,还是可以机动的。 陛下的炮车,只要加固一番,哪怕是再崎岖的道路,也足以使用了!” 朱由检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看着新版没良心火炮,那足以容纳了小孩的炮管。 震惊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毕懋良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微微带着烤蓝的炮箍,满脸都是老父亲看儿子的那种慈父面容…… (明朝火炮炮箍,是为了加强不同板块之间应力,而存在的,是加固件。 说白了,就是分区锻造的火炮,衔接处受力不行,需要用炮箍来增强。 而清朝铸铁炮,也给搞几道炮箍,那是不伦不类的模仿…… 你一个铸铁炮,炮箍有屁用啊。 哦,不,有用,咋地也多了几十斤铁,要多出两个拉车的人力呗……) …… 朱由检哪里知道,因为清政府的腐败无能,明朝早已实现的分段“锻炮法”,变成了铁水浇灌的“铸炮法”。 (铸炮,就像浇青铜器那样,做个模子,将烧红的铁水浇进去。) 可以这么说,十六世纪以后直至明朝灭亡,这短短的几十年,才是华夏封建时代火器技术的巅峰!(不算洋务运动) 至于清朝…… 啥比玩意?——铸大将军炮60门,试射当场爆炸10门,赶紧检查,赫然发现剩下的门门带沙眼,其中“一门,内有空洞,容水四碗的”(关天培原话)——真真大清高科技技术…… …… 王府洲岛很大。 二毕虽然在这里建造了厂房,然而,还有长达好几里的空旷地带。 (说个大家不知道的,当年自卫,其中一部分火炮炮就是在这里试射的。) 朱由检当即让人准备了十门火炮,竖立起标靶,开始试射。 轰隆隆一阵炮火之后,朱由检咧开了嘴。 “二位卿家大功,朕心甚慰,当赏!” 朱由检朗声道: “二位卿家都是不差钱的士绅,甚至比朕这个皇帝,还要富裕。” 第248章 朱由检想打李自成银子的主意 朱由检的一席话,让两个白发苍苍一心为国的老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心中想着是不是捐赠一些家产,为皇帝解解忧。 不待两人开口,朱由检继续道: “两位老卿家忠心为国,朕若是以黄白俗物赏赐,那是脏了两位爱卿的眼。” 他故作沉思一阵,见两人都是一脸羞赧,心中憋着笑,嘴里却道: “既然如此,这新型没良心炮,朕就以‘毕将军炮’为名,只有将二位老将军之名永世传播,才对的上二位老卿家的辛苦付出啊!” 两人愣住了。 若是问士人的最高追求是什么? 那么不管他是不是贪赃枉法之人,都会告诉你一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北宋大儒张载的这句话,逼格不要太高。 文人不无以此当做自己的标语。 这就像是高台上某些人满嘴都是义正言辞一样,别看口中高大上,实际上一查,绝壁硕鼠一窝。 …… 朱由检话语一出,毕懋康、毕懋良两人都瞪大了眼睛,原本人老如童,还对金银有执念的两人,瞬间就红了眼睛。 皇帝亲口以他们姓氏来命名新式大炮啊! 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陛下,老臣,老臣……” 毕懋良哽咽着。 八十岁高龄的他,眼泪稀里哗啦的朝外流。 人到七十古来稀。 已经八十岁高龄的他,还有几年好活呢? 有生之年,亲口听到皇帝要将他们的姓氏,命名了一款威力如此巨大的火炮,永世流传下去。 毕懋良感动得无以复加,正要说些什么。 毕懋康却已经拉着兄长的衣袖,止不住跪了下去: “老臣拜谢陛下厚恩!” 皇帝这是给了他们永世的荣耀啊! 便是那王子半圣,也没有这个荣耀啊! “快起来,快起来!” 朱由检急忙一手一个,将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扶起。 “两位卿家,朕还要去看看两位卿家帮朕倒腾的新枪呢,你我君臣这么客气来客气去,天色可就要黑了呢!” 两人擦去了眼泪,顶着通红的眼睛,破涕而笑: “陛下说的是,老臣哥俩都黄土埋了脖子了,哪有那么多尿点子哟!” 毕懋良自嘲一句,伸手邀请道: “陛下,做枪的场地在北边那个小一些的岛屿上,走咱们这就去看看。” …… 毕将军炮,就这样命名了…… 一行人上了船,朱由检对一直都在忙碌,这时候才返回身边的倪元璐道: “倪卿家,统计的若何了?” 倪元璐满脸都是笑容: “陛下,臣仔细算过了,若是按照两位毕老官的布局,咱们这王府洲岛上,还能布置下一百三十架水车。” 王府洲群岛,一共三个大型岛屿,只消让没事可干的流民加固一番,整饬一下,最少也能立下三百架水车。 按照二毕这样的布局,平均每十架水力冲压机,就能够日造五门大炮的话,那么…… 只要原料充足,人手得当,全力制造火炮——一天就是150门火炮啊! 当然,因为诸多原因,再加上这没良心是制造最简单的,因此,到时候产量肯定没有这么高…… 不过,明朝嘉靖到万历那短短不到五十年(1573--1620),大明单单制造的弗朗机炮,就高达四五万门…… 朱由检嘴角堆着笑,自己肯定要远超他们的。 历来战争,就是科技的最好催化温床…… …… 朱由检继续道: “朕这一路走来,带来了多少银子?” 倪元璐想也不想,一口回道: “陛下,军中一应赏赐,按照陛下的要求,都还没有支付。 因此,光化银库中,还有存银一千六百七十三万两,黄金一百二十九万两。” 朱由检稍微盘算了一下: “也就是说,朕目前能够支配三千万两白银?” “是的陛下,这个数量,应该能够完成陛下的计划了!” …… 倪元璐这些天来,一直都在负责一项秘密计划——以为皇帝撬动全国存银,做准备。 皇帝要造银元了! 朱由检仔细想了想,三千万金银换来的银子,若是提炼一番,大约也就两千八百万两纯银。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袁大头的白银含量只有80%--82%之间。 考虑到这时代都是铸造货币,而没有压铸货币。 袁大头那种制作精美的货币,一旦拿出来,对这个世界的冲击,将会是滔天的。 因为精美的货币,本身就能让它的价值,推高了一大截。 因此,他若是将新版钱币定为含银量为70%的话,那么人们也会接受的。 这就是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 但是,这还不够! 朱由检拧眉仔细思索: 历来铸造钱币,都要扣除火耗,明朝的火耗一直维持在8%以下。 也就是说,他若是征收10%的火耗,以独家钱币的精美程度来讲,人们也会接受。 毕竟压铸钱币,这个世上都没人见过,他就算说火耗高达30%,想来也有人相信…… 这么综合计算下来,他手上的三千万两白银,估计能当做五千万两白银使用。 …… 他记得前世看到过一片论文,明朝末年,大明的白银流通总量,在七亿五千五百万两——八亿两之间。 以十六比一的比例,去撬动整个市场…… 朱由检拧紧了眉头…… 似乎有些冒险了! …… 倪元璐见皇帝愁眉不展,想来就是为举动太冒险而担忧的。 倪户部嘴角带着微笑,轻咳一声,提醒皇帝看来,他伸手指了指北方。 “什么意思?” 正在思索自己这高杠杆操作,风险太大的朱由检,一时间没有明白倪户部的意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倪元璐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陛下,你忘了李自成那边?” “山陕一带粮食不足,陛下先前又放了刘芳亮回去,算是与李自成有了初步的交情。 陛下更是计划将袁宗第也一并放回去,这么一来,这份信任,就足以上升到互相做买卖的地步了。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打一打李自成银子的主意? 谁让山陕缺粮呢!” 第249章 五龙洲?是龙也得盘着啊 那李自成,可是在京师拷饷颇多啊! 他详细研究了京师那边送来的密报,整个京师,李自成大约拷饷了整整七千万白银以上。 若是算上李自成一路走来,对地方的拷掠,大顺上下的存银,最少也有一万万两以上! 按照陛下对大明整个存银,做出的八万万两的预估…… 八比一——可以干了! “妙!” 朱由检击掌大赞: “倪户部这一手,当真是妙极啊!” …… 两人站在船头,将接下来的步骤,详细的推敲了一遍,当即圈定将三座岛屿最前面的那一处,加固一番后,当做铸造银币的地方。 而在岛屿加固之前,则就先圈出一片土地,将皇帝手上的银子,都造成了银币,先试试水…… …… 王府洲在县志上,原本名唤五龙洲。 浩瀚汉江三千里,王府洲为汉江第一江中岛! 因为汉江在此地宽达数里,江面中间被三座大沙洲、几个小沙洲分出五条水道,古人们就根据这一特征,给这里起名为五龙洲。 这里本为专项用地。 自先秦至今,或者说当人类社会进入到了私有制以后,掌握了生产统治权的统治阶级,为了维持统治,就必须拿捏住了一定数量的专有田地。 先秦时,这叫“山林河泽,皆归君有。” 秦始皇郡县天下之后,这些土地,便是各种名目,实则皆为统治者为了维持稳定而专有的“专项用地!” 五龙洲也不例外,被大明朝划为了“备边、备牧,或屯牧官备荒、并庄窠”等地。 前面几个都很好理解,就是打仗、放牧、地方备灾…… 这个庄窠什么意思呢? 庄窠本来指:皇室﹑贵族﹑大官﹑富豪﹑寺院等占有并经营的大片土地。 大明律中的庄窠,却是国家用来封赏勋贵的专项用地,也就是皇族、勋贵藩田的来源。 …… 五龙洲本为学田,也就是庸户耕作后,上缴一半产量,用作学子的“廪粮。” 朱瞻墡被封襄阳后,五龙洲这三座大沙洲,就被改为襄王府的藩田之一。 庸户们耕作之后,收缴四成钱粮,拨付藩王。 (万历一条鞭法后,藩田也改为收银子了,所收税额与民田已经无异。 {当然,民间改不改,那就不知道了,历来屁民交了多少税,谁会在意?官场上文档中是每亩只有三分银子,也就是四个铜板。} 《明实录》:“初福王之出封河南也,所赐赡田自河南派及山东又派及湖广,计湖广派数四千四百八十五顷有奇。除王愿减一千外,多方搜括止得田一千二百二十六顷,每亩徵银三分,每岁该银三千六百七十九两有奇。” 看看,记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藩田,只是税收上缴藩王,而非是土地。 {看到他们瞎几把扯,就一头的火,都特么不读书写什么历史?误人子弟!}。) …… 说到这里,还要提起一下被张献忠几乎灭了门的襄阳王。 初代襄阳王朱瞻墡,是大明“战神”朱祁镇、朱祁钰哥俩,亲叔父。 仁宗死后,朝局震荡,外有汉王、赵王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于是文官推朱瞻墡出来监国。 \\\"战神\\\"被俘虏,草原出国游后,有人向孙太后提议立襄阳王为帝. 朱瞻墡则上书以太子朱见深为帝,以朱祁钰监国。 于是,有人就又提议以朱祁钰为帝,以朱瞻墡监国。 如此一来,朱瞻墡就被排挤出去了。 最后,则是于谦提议立朱祁钰为帝,成为了最终的决策。 没想到,最后文臣推出了朱瞻墡,却又将“战神”弟弟推上了皇位。 当然,这是政治斗争,仓促之间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最终的获利方,就是文官集团。 人家“兄走弟及”,可坑惨了被文官推出来的朱瞻墡。 大佬们如此一番骚操作,襄阳王的政治……不清白了。 其后——朱瞻墡一生小心谨慎,甚至连王府的虎符、金册,都交了出去。 他不参合政治,这才落了一个善终。 而接下来就悲催了。 因为朱瞻墡活了73岁,因此,二代襄阳王在位九年,在“一个老婆弘治”元年去世。 三代襄阳王更是悲催,仅仅在位不到一年,就死了…… 襄阳王一系政治上的不清白,再加上接连两个在位时光短暂的藩王,最近这个更是仅仅不到一年…… 这就算了,三代襄阳王朱见淑别看在位时间短,但是,这人做了一件被士林痛恨的大事! 诸葛亮历来都是文人心中的最高神之一,更是文士的最高追求。 古隆中的诸葛庐,那是文人心中的第一圣地啊! 都以为东林党这样的党派,是明末才有的,实际上党争这个问题,自朱元璋时候就有了。 文人们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在官不分对错,只论亲疏; 在野则修建学舍,培育党羽。 诸葛庐所在古隆中,自然也不能幸免。 诸葛草庐旁,有一个明中期时的文化圣地——隆中书院。 这里可以说是明中期的东林学社…… 襄阳王被封襄阳,城外就是隆中书院这个大文社,而此时的大明官场,当真是吃饭睡觉打豆豆……呃,不,打襄阳王…… 反正有事没事,弹劾襄阳王一脉就对了。 甭管没有政绩,给襄阳王点点眼药就政治正确了! 谁让这家伙政治不正确呢! 朱瞻墡被搞到什么地步了呢,朱棣之后,历来藩王不准出藩。 而朱瞻墡,一辈子却无数次前往京师,向皇帝解释自己的清白。 而朱祁镇、朱见深父子自然知道朱瞻墡的处境,于是一边赏赐安抚,一边却对官场上这种敲诈藩王的举动,保持了默许——因为朱棣之后的皇帝,跟藩王之间,可是天生的死对头! …… 朱见淑这个在位仅仅一年的家伙,不知怎地,脑袋忽然抽筋了。 也许,是三代襄阳王朱见淑看中了诸葛草庐这个地方; 也许,是他想沾一沾才气; 也许,是襄阳王一系的政治不正确,让这个亲眼见到贤王爷爷一辈子被官场打压的家伙,产生了怨气。 朱见淑:mmp,你们推老子爷爷出来挡枪使,完事后又特么一个劲打压我们襄阳王一系,娘的,你们给老子玩阴的,老子就给你们来明的! 于是,朱见淑大手一挥——“诸葛草庐老子要了,你们都给老子腾地,老子要把坟墓修在诸葛草庐这里!” 第250章 亲卫试新枪 这话—— 文人们可以说,那叫啥啥,反正大把形容词。 文人占据人杰地灵的宝地,那不是政治正确么…… 人家拥有政治的最高解释权…… 但是,你一个当猪养的藩王…… 艹,敢抢了我们的地? 妈的上,盘他! …… 然而——襄阳王这是亲王啊,别看护卫少,但是也是有兵的。 这时候大明才百十年呢,藩王还特么有大把的权力啊! 一方是刚刚走上顶峰,军权都还没揽了多少的文臣; 一方是开国定的规矩,就是要带兵打仗的藩王…… 文士们吐血了:尼玛,干不过,干不过…… 于是,第三代襄阳王别看在位就特么一年不到—— 硬是毁了诸葛草庐! 迁走隆中书院! 将这一片划成了自己的墓穴! 文人圣地,又咋了? 老子是带兵的,有枪! 也许是新任襄阳王在占据这块地方的过程中,受尽了文人的喝骂。 于是,朱见淑大手一挥:“儿郎们,给老子砸!” 于是,历来隆中书院文化人儿,所立下的石刻、石碑,惨遭破坏。 …… 未几,被爷爷熬干了一生的朱见淑,如愿以偿的走完了他那短暂而辉煌的一生…… 躺进了诸葛草庐里。 朱见淑舒服了,文化人那可就不舒服了啊! 尼玛的,老子们好不容易抢占的千古宝地,抢占了诸葛亮留下来的草庐所在地,被你一个猪躺进去了,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于是,在能量巨大的隆中书院诸多大能的撺掇下,一场针对襄阳王府的围剿开始了。 在老河口(原光化县)县志中,清楚的记载着这么一件事: 弘治三年,光化县县令当了出头炮,出手打出了围剿襄阳王府的第一枪。 当地有豪绅状告某“豪强”(襄阳王府),新制作了地界碑,霸占本属于学宫专项用地的五龙洲,请求知县秉公明断。 实际上,这件事别说是官场了,就算是周边的老百姓都知道咋回事…… 于是,知县亲自带着衙役,上了五龙洲,挖出了被泥沙掩埋的原专项用地”学宫庄窠田”的石碑。 然后当即行文襄阳王府,要王府前来应对这场官司。 而此时,正是第三代襄阳王刚刚死亡,朝堂上,文官们一起发力,卡住了弘治册封新任襄阳王的圣旨。 王府上下,那是既悲伤老主人的离去,又忧愁政治上的巨大危机。 于是,这件事以——襄王府明明有官方划分的藩地文书,却最终败了诉。 五龙洲这一块产出丰富的江中沙洲岛屿,就这样被文人硬生生抢了回去。 这件事官员们做的严丝合缝,不知最后以什么为威胁…… 反正一年后的弘治四年,第四代襄阳王终于得到了皇帝册封,而襄阳王府的藩田,却少了一大半…… 其中,就包括五龙洲这三座十数万亩的大沙洲! 襄阳王府四代主人,尝到了文人的铁拳——屈服了。 虽然这件事在官场上,就此终结,画上了句号,谁也不追究谁的过错。 然而,民间百姓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因果。 于是,原本的五龙洲,就被百姓们唤作王府洲。 王府洲——王府所有之洲! 这个名,一直流传到了后世。 就剩下一个土堆了,刨的一干二净 (最后睡进诸葛草庐的朱见淑,也没落了好,张献忠占据襄阳的时候,又给他刨了出来。反正历史书是这么记载的,至于是不是张献忠债多不愁、虱多不痒,那就见仁见智了……) …… 要知道在没有肥料的时代,水浇地,就是产量的保证。 似五龙洲这样的江中沙洲,产出每亩地高达五六百斤,足足是旱地的五六倍! (生物书上水植番茄的试验,应该还有人记得吧?) 而王府洲,这个名字,却为当地一个王姓豪绅提供了便利,于是,五龙洲落入了王姓豪绅之手。 就这样,白顶着藩王巧取豪夺的名头,最终土地却落入了豪绅口中…… 当然襄阳王的这个遭遇,不是个例,各地县志中这种事很常见。 将藩王顶在头上,为自家谋取好处,几乎是每个大佬的必备操作。 不得不说,朱家人是真的猪,这都能被骂了几百年…… …… 中岛上。 朱由检亲手拿过了一柄燧发枪,一顿鼓捣就给上了膛,动作娴熟的让人心疼。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头,见到皇帝端枪瞄准,只剩下一声叹息。 “嘭!” 枪声响过,三十丈外的木靶上,多了一个弹孔。 虽然仅仅是擦着木靶的边,这枪法也让众人大吃一惊。 那不过是只有一尺宽的木耙啊! 也就是说,要是个活人,皇帝一枪就能给撂倒了…… 众人惊呆了。 大臣们却看得眼眶发酸…… 朱由检将火枪抛给一边的军士,笑道: “朕枪法不行,你来试试。” 军卒正在忐忑,自己若是射中了红心,陛下脸上会不会不好看,哪知道皇帝下一句话就飘了过来: “常言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比如,朕就光会说,造枪可不如二位毕老官啊! 你这小兵要是打得不如朕,那是朕保护你们,还是你们保护朕呢?” 朱由检心中冷笑: 官场的那些狗屁规矩,滚蛋吧! 与国家丝毫无用的狗屁玩意…… 小兵吓了一跳,急忙道: “陛下放心,小的必定射中红心!” 让皇帝保护自己,他可不敢啊! 陛下这么说,不就是让他射中红心么…… 众人哄堂大笑。 在众人的笑声中,军卒持枪站定,微微瞄了一眼,伸手缓缓扣动了扳机。 “啪!” 一声枪响过后,木耙红心边,就出现了一颗弹孔。 “好!” 众人一阵喝彩。 三十丈啊! 那鸡蛋大小的红心,仔细看去,也就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片。 而这士卒竟然只用一枪,就射中了! 天啊,陛下身边的这群亲卫,都是怎么练出来的啊? 在一片称赞声中,那军卒害羞的一笑,谄谄道: “陛下,这枪需要稍微挫一挫准星,稍微有点偏右了。” “俺本来能打中正心的……” 第251章 科技的进步啊,也就是一张窗户纸的事,一戳就破 朱由检哈哈大笑,忍不住击掌赞叹。 他一挥手,朗声道:“上来一队士卒,都来试试新枪!“ 伴随着皇帝的话语,护卫们纷纷拿起新枪,装填了子弹,排成一排,持枪站定。 装填过后,皇帝亲自手持红旗,大手一挥。 “啪!啪!啪!啪!” 枪声阵阵。 三十丈外的木耙丛林上,就多了枚枚弹孔。 无一不在红心周围。 天啊! 众人惊呆了。 就连毕懋良、毕懋康二人,听人报了木靶中弹情况后,也大吃一惊。 皇帝身边的护卫,竟然人人都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我滴天啊! …… 毕懋康二人改进的燧发枪,可不仅仅是长枪,甚至连手铳也一并给改进了。 朱由检又让人试验了手铳,发现这玩意的精准度欠佳。 当然,若是在十几步的距离上,基本上就指哪打哪了。 但是,好处就是不惧小雨,而且装填的速度也会变快不少。 毕竟少了一个点燃火绳,调整火绳长度的时间。 要知道,火枪的引燃池,也就比指甲盖大了一点点,火神不管是过短,还是过长,都会怼不进引燃池里。 因此,火枪手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调整一次火绳…… 朱由检仔细询问了一番。 以二人的意思,也就是一个撞击机构的改良罢了,虽然对射程、威力没有帮助,但是对射速的提高,却是足足高了三分之一! …… 作坊内。 “二位卿家。” 朱由检看着眼前正在忙碌的匠人,对毕懋良二人问道: “这燧发枪制造起来,难度如何?” “甚是简单!” 毕懋良拿起一柄燧发枪,又拿来一柄火绳枪,指着龙头部分,解释道: “陛下,这火绳枪,是以龙头夹着火绳,撞击引燃池,点燃火药后,又传递到枪膛内,点燃火药,火药推动弹丸射出。” “而燧发枪,只是将龙头上的火绳,换做燧石。 然后增强钢片弹簧的弹性,将燧石重重的撞击在砧板上,擦出火星,引燃引发池的火药。 其他原理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需要加强弹簧的力度。” 上图火绳枪,下图燧发枪,两者的区别并不大 “这很难吗?”朱由检问道。 毕竟前者只需要引燃火药就行,要不要弹簧都行。 而后者,则是要依靠弹簧的力度,才能擦出火花。 弹簧钢的问题,可很是棘手啊! 毕竟这涉及到了淬火的工艺。 毕懋良哈哈一笑: “不难,不是有匠人会打造软剑吗,会打造那个钢材,就可以做弹簧片了。” 软剑? 朱由检愣住了。 沃日,怎么给这玩意忘记了? 照这么说,那打造绣花针的铁匠,是不是那个标准的钢材,就足以打造定装铜壳弹的撞针了? 朱由检只觉得毕懋康的话,给自己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猛然想起了当年自己一个老读者,曾经与他讨论的话。 按照那哥们的说辞,华夏古代用在矿井之中的钻探技术,就可以开掘石油了…… 这特么就是一个思维误区啊! 他想起了自己在皇宫中埋下的绿矾。 绿矾与高温的反应是硫酸…… 这玩意是三酸之一。 而三酸两碱,则是工业基础。 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试着——让人准备研制这些玩意了? 水力机已经在手,只要拿出抽屉内的一沓子图纸,什么水力纺织机、水力纺纱机,水力研磨机,那都是工人多少的问题。 光化这里,后世有个特大水泥厂——葛洲坝水泥厂分厂之一。 矿山就在彭家镇与湖北交界的那一片山区内。 离光化这里,区区四十里! 要是再把蒸汽机搞出来…… 不,哪怕是马拉火车,就可以直接烧制水泥了。 然后再搞了高炉炼钢…… “卧槽!” 朱由检一拍大腿,吓了众人一跳,大臣们齐齐看来,却见皇帝又陷入了沉思…… 朱由检思索道: 水泥、钢铁、纺织,这是三驾马车。 可以说,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就是这玩意的大批量生产。 而南阳这个地方,种植出来的棉花,是仅次于新疆的。 这又是纺织的基础! 最关键的是,棉花是夏季作物,不耽误麦子的种植! 这么一来,民生有红薯,赚钱有纺织,辅助有水泥,军事有钢铁,经济有袁大头…… 我尼玛! 老子要是不能反艹了满清,那就特娘赶紧找个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 一念及此,朱由检已经无心继续看下去了。 他当即起身,道: “倪户部、毕孟侯,速速跟朕回行营!” 朱由检说完,起身就走。 身后,大臣们急忙跟上。 夜幕刚刚笼罩大地,朱由检已经带着众人回到了充当行宫的光化县衙。 “老方,去书房将第二个书架第三层暗格里面,红色丝带捆扎的图纸,全部给朕拿来!” 朱由检还不待喝口茶,就急冲冲的吼道。 方正化急忙趋步离去。 朱由检让小太监搬来锦凳,招呼众人坐下。 他直接看向了倪元璐: “倪户部,造钱的事,全权交给你了,以朕的肖像为正面,下面一圈隶书——大明崇祯皇帝十七年新一两。 背面则是大明的新旗帜日月旗,然后写上一句话——毁坏者罚百倍,私融者斩!” 倪元璐正要领命,方正化已经抱着一大摞图纸走了过来: “陛下,都在这里了。” 朱由检点点头,伸手翻了翻,抽出一枚绘制着精美图形,并做出了详细尺寸、铸造办法的银元图纸,交给了倪元璐。 倪元璐领了旨,回到位子上坐下。 朱由检看向毕懋康。 他留下毕懋良在王府洲岛屿上主持大局,将毕懋康带了回来。 “毕老,你对黄道婆纺织机可曾了解?” 毕懋康见到皇帝拿来了图纸,已经自觉的拿出了眼镜,套在了头上。 闻言,他回道: “陛下,臣只是能制作,毕竟这玩意没啥难度,至于改进,臣确实是研究不多,不知道原理,匆忙间很难改进。” 以陛下的手段,只要是提起了,必然是要改进的。 要是造黄道婆纺织机、纺纱机,他自然会。 但是,改进…… 他不是那个专业的人啊! 第252章 陛下,您露底了 朱由检微微皱起了眉头。 常言道术业有专攻,毕懋康作为火器专家,不懂木匠活,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在朱由检思索何人可以堪用的时候,毕懋康开口道: “臣知道一人,必然能够为陛下排忧解难。” “快说!”朱由检急忙催促道。 “陛下,江西奉新县,有前凤阳府亳州知州宋长庚宋应星,此人精通制造,机关之术甚至比老臣两人更加精湛。” \\\"宋应星在奉新?\\\" 方正化脸色一变. 皇帝让他找此人,然而只是五品知府的宋应星,他多方打听,在豪绅如云的江南,却找不到…… “宋应星?” 朱由检一楞。 这可是个大牛啊! 然而,这人也是有识之士心中的痛! 作为一个为大明守了节的英雄,某个国头的全球节目上,竟然给剃了个几百年后的阴阳头。 此举,让心怀正义的有识之士,无不痛心疾首。 …… 甲申国难天下倾,二宋惊闻国变,“杜门守丧,拊心啮齿”。 隆武帝时,广东巡按刘逵要募兵勤王,宋氏兄弟变卖家产,连妻子、女儿的首饰都给变卖了,全部交给了刘逵,全力支持…… (刘逵后来战败,全家被清军活活肢解,有人说宋家也有人在军中……) 宋应星、宋应升兄弟万念俱灰,兄长宋应升,将老母托付给弟弟宋应星,相约遗老遗少一同前往百丈悬崖上跳崖自尽。 谁知山顶雪太大,爬不上去,归来后,宋应升服毒自尽。 宋应星就此荒野终老,晚年穷困潦倒,却数次拒绝清廷的招募…… 而宋家的子弟们,也无一人参加清廷的科举考试! 宋家这个官宦名门,族谱就此而断…… 朱由检记得前世时,有句诗文称赞宋应星出版《天工开物》: “所愿此简流传后世,敢求知己于目下哉。” ……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老实干活的孩子挨鞭子…… 宋应星一生忠于大明,却有了一个两百年后的阴阳头…… 朱由检满脸悲痛…… …… 毕懋康毕竟年纪大了,虽然带上了眼镜,却也看不清皇帝的脸上,已经一片沉痛。 他犹自解释道: “今年年初,宋长庚辞官后,带着他十年前,在分宜县做教谕时候着作的《论气·气声》,前来与老朽兄弟讨论。 他说十年前,他就发现声音是靠着无处不在,又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来传播的…… 他说最近他又发现了一件事,声音也可以在钢铁内传播…… 这…… 老臣两人哪里懂这个,全程宛若听天书……” 毕懋康的话,让正在惋惜宋应星的朱由检愣住了。 声音靠空气传播,后世科学界公认的不是1802年,英国瑞利提出来的么? …… 十年前…… 也就是最晚都是1634年? 按照毕懋康的说辞,这特么早了全世界170年啊! 宋应星——这是一个超级大牛啊! “老方!” 朱由检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 “你立刻去江西……” 朱由检扭头看了看毕懋康——江西哪里了? 毕懋康抬抬眼睛,皇帝说了一半,咋不说了? 皇帝脸上啥表情? 老了,老了,看不清了…… 方正化看出了皇帝的懵懂,小声提醒道: “陛下,是江西奉新。” “对对对!” 朱由检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 “你将此物交给宋应星,就说朕扫榻以待! 只要宋应星归来,朕给他设立皇家科学院! 给他正一品官衔! 朕给他拨款五百万白银,供他研究!” 毕懋康吓了一跳。 五百万白银? 这么多? 毕懋康摩擦着手掌,心里琢磨着,皇帝是不是也给咱几百万银子,咱也要搞研究…… 倪元璐也吓了一跳! 卧槽! 这可是陛下存银的六分之一啊! 陛下这是不过日子了? 他正待劝阻,却见皇帝已经冲着他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语。 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是绑,你也要给朕将宋应星绑来,还有他的一杆子徒弟,一个都不准少!” 正在琢磨如何问皇帝要银子的毕懋康,脸色猛然一变。 他不由得幽怨的看了方正化一眼,又隐晦的扫了皇帝一眼。 我特么…… 原来将老夫从被窝里抓起来的主谋——是陛下啊…… 毕懋康的脸色精彩至极。 老夫竟然错怪了方都督…… 方正化也是忍不住扶额。 陛下啊! 您露底了…… 正处在兴奋之中的朱由检,丝毫不知道自己主谋让方正化绑人的事情,已经被苦主知道了。 他忍不住连连催促,更是让方正化连夜就走。 方正化行了礼,不顾皇帝不体贴,连夜就赶他去江西,当即拿了手令,去城南四里外的老河口镇码头上,调了几艘船只,连夜南下。 顺着汉水一路朝南,正是顺水而行,不消两日,便能赶到武昌三镇,然后转入长江,又是顺流而下。 这么一来,只要日夜疾行,四天时间就能赶到江西。 而江西水网密布,换了小船就能赶到奉新县外。 他粗粗计算一下,半月时间,足够赶回来了! 甚至,还要不了这么久! 行宫内。 朱由检仰头哈哈大笑: “倪老啊,毕老啊!大明有望,大明有望啊!” …… 襄阳城外。 南北都是大军。 襄阳被围的死死的。 原来,陈奇瑜终于说动了左良玉,将大军拉到了襄阳之南的宜城、枣阳二地,堵住了袁宗第南下的途径。 而孙徵兰则走汉江北上,前往光化行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皇帝。 “什么?” 朱由检一脸的喜色。 孙徵兰不但带来了陈奇瑜这个大牛,陈奇瑜更是当了毒士? 这人绕过光化不入,直接南下,用一具杨嗣昌的假尸骨,以及杨嗣昌的墓碑,说动了左良玉? 眼见孙徵兰带来的左良玉手书,看着上面覆盖的鲜红左将军大印,朱由检哈哈大笑。 “调派全军,给朕带上新毕将军炮,再行发兵两万,配合襄阳大营处的大军,齐逼襄阳城外!” 朱由检一声令下,大明军队顿时动了起来。 第253章 马岱不可完成的任务 三天之后,襄阳三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袁宗第原本还想坚守,然而在新型没良心炮——毕将军炮那犀利的攻击下,樊城很快就被攻陷了。 而左良玉眼见皇帝动了真格,军队威势又犀利的很,也不敢再行拥兵自重的把戏。 当即下令宜城方向和枣阳方向军队一起发力,猛攻襄州城。 自从左良玉病重后,左部的战力就很是拉胯。 但是,架不住左良玉人多啊! 足足近十万大军,铺天盖地,不顾伤亡的朝着襄州发起了悍死攻击…… 在左良玉不计伤亡的猛攻下—— 守城袁军的伤亡,也很是惨重。 再加上北方的樊城被皇帝轻松拿下,大明皇帝更是派出大军,支援左良玉部…… 军中又缺少粮食,袁宗第无奈,只得连夜用船横连汉水,当做浮桥,将军队全部调入襄阳城。 缺衣少食的袁宗第,心中有了放弃襄阳的打算了。 襄阳虽然是坚城,然而这建立在汉江在手的基础上啊! 眼下皇帝和那狗贼左良玉,竟然同穿了一条裤子,调动数百大型沙船,将火炮搬上了船头,直接开到岸边,对着襄阳依水而建的那面城墙,发起了铺天盖地的猛轰。 顺军士气低迷…… 袁宗第知道,自己到了必须要决断的时候了。 他现在凭借襄阳城外有世界上最宽的护城河,还能支撑一二,然而,一旦挨着汉江的那面城墙被轰塌,那就完了! 就在袁宗第忐忑的时候,左良玉在陈奇瑜以自身留在军营为质的前提下,带着一千精锐,乘船越过唐白河,朝皇帝行营所在的樊城而去。 烟熏火燎的樊城衙门内,明军各级将校齐聚一堂。 一面悬挂起来的巨大大明地图,占据了半面墙壁。 朱由检手持细棍,在山陕、北直隶一带画了一个圈: “现在形势就是这样,襄阳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以后的重点,将要放在北方。 咱们夺回了南阳,剩余的河南大地,几乎是自治状态,各地豪强、官府残余武装林立。 这些人,需要用怀柔手段去应对,比如陈潜伏已经拉拢的私盐贩子刘洪起、比如黄河沿岸的郭黄脸、李振海等。 至于李际遇、以及伴随着我们进入南阳,逃入伏牛山的萧应训等人,若是不接受改编,直接剿了就是!” “现今,我们的战略,就是以闷声发大财为主,全力吞下湖广、河南部分,联络四川等西南部分,坐看江南小丑。 至于山陕、北直隶一带的闯军,朕的意思是以贸易为主,扶持他们,与已经运动到山海关外的清军对抗,让李自成去消耗清军实力。” 朱由检丢下木棍,沉声道: “诸位,这是一个千古未有的大变局,朕不管各位用什么手段,只要大明扛过了这一波,全世界那么大,到处都是诸位的封地!” 朱由检一巴掌拍在东瀛四岛上: “虾夷地(北海道),地盘足足相当于两个关中盆地那么大! 这是朕拿出来的第一块封地,只要干翻了东虏,夺回天下,诸位都可以去抢一抢!” 朱由检嘿嘿一声,满脸都是坏笑: “那上面的虾夷人(阿伊努人),还处在母系部落时期…… 诸位不想纳几个别有风味的侧室小妾?” 文官们纷纷绷着脸,装着事不关己,心中却是动心不已。 那倭奴小国,女子虽然妆容不敢恭维,然而,服侍人却甚为得体啊! 前朝宋时,文人不乏记录,倭奴女人跪迎跪往,踢她一脚,都要先问一句“老爷有没有弄痛了你的脚……” 要是能抢来…… 文官们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这是何等享受啊! 若说皇帝的话,让文官们含蓄的藏住了内心的火热。 武将们可就闹腾多了。 马岱当即站了起来: “陛下,那虾夷女王长得好看不?臣给她抢来,给陛下您搓背洗脚……” “噗…咳咳…” 装作喝水的大清官方岳贡忍不住了,一口茶水呛了出来。 茶水喷了旁边的李邦华一身…… 李邦华顿时挑起眉头,揶揄道: “我说诸位将军,到时候帮我找几个最厉害的,送到方老府上,花了多少银钱,我老李全给出了!”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朱由检哈哈一笑,却伸手拍在桌子上的世界地图上。 其中红色的大明地图,也不过是脸盆大的一片。 这张图,是朱由检凭借记忆,对《大明坤舆万国全图》做出的修改。 手绘地图,对爱好历史的人来说,那就不是事。 朱由检虽然不能做到精确绘制,但是最起码要比坤舆万国全图,精准了不少。 朱由检的手绕过了一大片土地,停在了大陆的另一边,一个由三座岛屿组成的国家上: “这里有个女王,老子不顺眼她很久了,朕的后宫,缺少一个擦屁股的,你马岱要是给老子抢不回来……” 朱由检阴仄仄的一笑: “老子就给你丢到海参崴吃雪去!” 皇帝这话,粗俗无比,文臣们止不住出现了一阵恍惚。 依稀间,仿佛大明太祖朱元璋那混不吝的性格,出现在了皇帝身上…… 京师大变后,陛下性格变化这么大,真不知道是祸是福啊! …… 马岱低头在地图上一瞅,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关外黑土地,都特娘的够冷的了,皇帝指着的海参崴,竟然还在生女真的北方? 我滴个天呀! 那特么不是上厕所要带根棍子? 老天爷啊,那可是冰天雪地啊! 马岱止不住暗暗后悔,就不该打皇帝的主意。 眼下好了,看皇帝一脸的认真,这个狗屁女王,他是必须要抓回来了…… 马岱看着那漫长的海岸线,和湛蓝色的海域中,代表着一个个暴风地带的红色漩涡,止不住一阵头大…… 武官们见到马岱吃瘪,纷纷掩嘴大笑。 正在此时,有亲卫进来禀报道: “陛下,宁南伯左良玉来了,正在城门外跪着呢。” “哦?”朱由检微微皱眉。 李来亨起身道: “陛下,可要臣等退下?” 第254章 诈一诈左良玉 “不!” 朱由检拿起红笔,起身在墙壁的大地图上,画了一个斜指武昌三镇的大箭头。 这才又端坐主位,冷笑道: “诸位臣工都坐着就好。 来人,宣左良玉进来!” “陛下有命,宣左良玉陛见!” 小太监趋步跑到门口,拂尘一摆,扯着嗓子抑扬顿挫喊了起来。 “陛下有命,宣左良玉陛见!” …… 中军侍卫们一层接一层的重复着话语,一直传到了城门外。 “陛下有命,宣左良玉陛见!” 正强撑着身体,光着膀子背了几根荆棘,跪在地上的左良玉,忐忑的脸色瞬间换成了大喜之色。 皇帝没有让他多跪一会,说明还是要使用他的! 左良玉顿生感慨,还是皇帝陛下善待自己啊。 这些年来,自己屡屡被文官弹劾罢官,最后都被皇帝再次起复,准许戴罪立功。 左良玉在副将马士秀的搀扶下,站起身子。 “侯爷,小的带人陪你一起去。” 马士秀压低了声音,用目光示意了一番身后的百十个护卫。 上了岸后,为了防止皇帝猜忌,左良玉将千人护卫都留在了岸边。 他与部下做了约定,若是听到城中传来枪声,这些人就要立刻冲击城池,将自己救出来。 “老马你这是什么话?本将只是陛下的宁南伯,何时进了侯爵?这等自邀功的话,今后就不要说了!” 左良玉隐晦的点了马士秀一句。 说完,他当即迈步,跟着明军士卒一道,只身进了城。 左良玉一个人都没带! 城门口,马士秀眉头微微皱起。 左良玉的话,他听明白了。 只是,自家将军这一去,究竟是福是祸呢? 马士秀想不明白…… …… 左良玉进了府衙的时候,却见众将竟然违反常规的共坐一张硕大的桌子两边,最里面的一人,不是皇帝还是何人? 这…… 左良玉惊呆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为什么朝臣和皇帝坐在了一张桌子上,这个时候也不是他深究的时机。 “罪臣左良玉拜见陛下,罪臣不曾解救陛下于危难,实在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左良玉跪倒在地,伸手从背上抽出荆棘,双手捧起。 朱由检眼神一凝。 左良玉这是野了心啊! 说是让他责罚,竟然玩起了这一套! 这小子的心不诚。 …… 果然,权力是最好的腐蚀剂。 左良玉这个当年的纯粹武夫,也变了质。 这特娘的大军在侧,却来给老子玩负荆请罪这一套? 朱由检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阴冷。 “平贼将军,何罪之有啊?” 朱由检噙着冷笑,重重的咬在了“贼”这个字上。 左良玉浑身一颤,急忙低下了头。 完蛋了,似乎玩过了? 左良玉脸色大变,一张脸上精彩至极。 朱由检冷笑一声,继续道: “江南都可以自立,你左良玉还能听从陈奇瑜的劝诫,带兵来帮一帮朕这个孤家寡人……” 皇帝脸上的冷笑消失了,换成了一脸的冷漠: “朕去你宁南伯的爵位,你可有怨言? 平贼将军?” 眼见皇帝接连两次提起了“平贼将军”,这个名头,左良玉只觉得手脚冰冷。 今年开年,皇帝眼见李贼势大,于是加封他宁南伯的爵位。 按照大明一贯的政策,封了爵位之后,就要在五军都督府任职。 皇帝为了让他继续领兵作战,于是将平贼将军的官位,赐给了他许州兵变后,唯一剩下的儿子左梦庚。 如此,他自己顶着宁南伯的爵位,儿子拿着平贼将军的大印,是以,得以牢牢地掌控着军权。 左良玉叹息一声。 皇帝待他不薄啊! 此后,他不但没有北上勤王,更是坐看闯军围住了京师,他则在江汉与白旺缠斗…… 就算是这样的情况,皇帝都没有定了他的罪。 而是让陈奇瑜前往劝解…… 这足以说明,皇帝对他并没有杀心啊! 一念及此,左良玉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咋就这么糊涂呢? 他明明已经将大军带到了襄阳,配合皇帝围困袁宗第、白旺。 这时候,只要是真的做出了认罪的态度,皇帝岂能真的责罚了自己?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取黄澍的建议,做出了以大军在侧,威胁皇帝,然后自己负荆请罪的戏码啊! 左良玉手脚冰冷。 皇帝从必死之局中逃出了京师,这还不算,一路上更是接连大败闯军,然后更是重整旗鼓,直接抢占了南阳大地,还逼得闯军三大营主,都接连败北。 皇帝的手腕,岂是他能够掂量的? 左良玉浑身都在颤抖。 他老老实实的抱着荆棘,将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陛下,小臣一时糊涂,听了黄澍的鬼话,小臣请求陛下开恩,原谅小臣这一次啊!” “小臣今后再也不敢了,请陛下饶命啊!” “砰砰砰!” 左良玉使劲在地上磕着头,没几下,额头就见了血。 “都是黄澍那个狗日的,说什么陛下必然会杀了我的,我这才鬼迷心窍,听了黄澍的屁话!” “请陛下明断啊!” 朱由检眼神一凝: 黄澍? 这不是那个安徽歙县的徽州人么! 就是那个杀了徽人大佬金声,将徽州献给满清的狗贼! 朱由检仔细看了先左良玉,有心想将此獠推出去砍了。 然而,左良玉部二十余万大军。 这厮虽然混蛋,但是,却还是二十万人的主心骨。 左良玉这个货纵然拥兵自重,却也还能稳住了二十万大军,这特娘的有才没用在正路上啊! 一旦杀了这家伙,这二十万人,必然会哗变的。 整整二十万乱军,足够缠住他几个月时间了。 然而…… 朱由检眼神闪烁,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至于左良玉…… 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怀柔即可! 朱由检心思既定,当即开口道: “起来回话。” 左良玉老老实实的站起,任凭额头的血流了一脸,也不敢擦一下。 “秦知恩,给他一条帕子擦擦脸。” 朱由检对一边的小太监吩咐道。 秦知恩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了左良玉。 第255章 心里若有鬼,自己吓自己也能吓死 皇帝几句话,就将自己玩弄在手掌之间,左良玉哪里还敢骄横,当即赶紧道了谢,接过手帕,擦去了脸上的血迹,垂手站在一边,静待皇帝询问。 朱由检想了想,开口道: “七年前,周王尽献家私,拿出百万银子,帮助官军守开封城。 朕感念周王仁义,赐金三万两,黄澍此獠直接贪了朕两万七千两黄金,这事你可知道?” 左良玉一楞,茫然道: “陛下,小臣并未听说啊!” 朱由检仔细看去,只见左良玉一脸的惊愕。 朱由检暗暗思索: 他刚刚被自己震了一把,此时正是心神激荡的时候,他的表情应该是真的。 难道黄澍这事,左良玉真的不知? 稍微一想,朱由检顿时了然。 不说河南那时候全都被闯军占据,就说这件事本身,虽然被知府文运衡揭发,然而,时间却是就在今年的三月。 文官们眼见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哪里肯让这等消息肆意流传。 有了官场的遮掩,左良玉这个千里之外的大将不知道,也就正常了。 当然,若是再等上一段时间,以左良玉的地位,也该知道这些消息了…… 朱由检刚刚想通这个问题,却见方岳贡直接站了起来: “陛下,这是何时的消息,臣为何不知道?” 伴随着方岳贡的话,好几个文臣都直接站了起来。 王家彦抢先道:“陛下,黄澍贪赃枉法,不顾国家残破,竟然残害百姓,吞没内帑……” “陛下,臣请弃市黄澍!” 王家彦这个兵部侍郎,说的是掷地有声。 “臣附议!” “臣附议!” …… 伴随着领头羊王家彦的一句话,众人纷纷嚷嚷着要将黄澍腰斩弃市。 直接贪掉了皇帝赏银的九成啊! 他黄澍真特娘的牛逼! 这等狗玩意都不杀,留着过年吗? 范景文垂头不语。 这件事…… 他知道…… 只是,那时候闯军围城,他刚想谏言,已经来不及了…… 身为阁部大臣,他必须先稳住朝政啊! 朱由检吃了一惊,这事群臣都不知道? 他环顾一周,一看到范景文的动作,顿时哭笑不得。 朱由检明白了。 黄澍做的这事,是三月才被文运衡揭发的,那时候,京师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再加上这个消息实在是骇人听闻,正值京师人心动荡的时候,因此被阁部大佬联手封锁,也就情理之中了。 朱由检看向范景文: “范老,你以为该如何处理?” 范景文皱紧了眉头:“陛下,臣的意思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是……” 他隐晦的看了左良玉一眼。 黄澍出现在左良玉军中,更是直接对左良玉献计,足以证明他已经是左良玉的幕僚了…… 此时,如何决定黄澍的死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左良玉的态度! 大明没时间折腾了啊! …… 左良玉是谁,一个小小的军户,直接在明末这种乱世里,混到了督军一方的高位上。 别看文人笔记中蔑称这厮“大字不识”…… 尼玛,身为大将,难道就真的不识字,连军中文书都看不懂? 左良玉岂能不识字! 那些畜生还说天启帝朱由校也不识字呢! 大明留下来的奏章上,朱由校亲笔御批的字,漂亮的一批! 当然,这玩意一般人看不到。 那湖北省咸丰县尖山乡唐崖牌坊,是朱由校亲笔御赐,这——是个人有心搜一下就能看到了。 这是朱由校亲笔御赐 但是,就特娘的一群畜生,四处嚷嚷着朱由校不识字! 这是为啥? (奥观海在斯坦福有一个着名的演讲,搜一下就知道为什么了! 我只想说一句话,你们说我水也好,说我什么都行,我只有一句话——我挣的每一分钱,对得起我身体内流淌的汉人血液! 比如毒jiao材,这事呐喊多少年了?我的记忆里已经二十多年,但是呢?人家有资本……) …… 范景文的这一眼,左良玉看到了。 他明白了范景文的意思。 这位阁部大佬,是要保了自己啊! 眼见大佬递来了橄榄枝,左良玉一把抓住,他跪倒在地: “陛下,小臣这就让差人将黄澍带来,以为国家明正典刑!” 朱由检看了左良玉一眼,虽然他很想宰了这家伙…… 但是,这人还有用处,杀不得! 朱由检只得压着内心的厌恶,摆手道: “起来吧,朕的大明,没有这些动不动就跪的规矩,今后你用心办事,做得好了,宁南伯,也不是没有,宁南侯也不是不可能!” 左良玉浑身一震。 江南小朝廷刚刚封了他宁南侯的爵位,在皇帝眼中竟然不是秘密? 那个该死的小朝廷,可真特么是个筛子,啥都装不住! 看来,今后还是要与小朝廷离远一点。 …… 左良玉谢了恩,束手站在一边。 朱由检瞥了身后的秦知恩一眼,道: “没眼色的家伙,还不去搬个凳子,请左将军坐下。” 这人是他计划里重要的一环,左良玉这人属于能尽量争取的墙头草,只要不给他捣乱就行了。 因此,该有的尊重还是要给人家的。 毕竟,哪有让驴子干活,还要挨打不给饭的道理。 秦知恩搬来了锦凳,放在桌子边的空位上。 朱由检招呼左良玉坐下。 左良玉再三谢了恩典,这才坐在了桌子的末尾。 他定睛看去,只见桌子上铺着一张硕大的地图,看模样,应该是世界全图? 左良玉心中大惊,他抬头一看,当忐忑的心终于回了肚,左良玉才发现了不对。 皇帝身后的墙壁上,不是什么屏风,而是一副巨大的全国地图。 看形制,竟然比他军中使用的地图,还要精确。 左良玉眼睛一缩,他甚至看到了用四种不同颜色标注出来的势力图。 最中间那个红色一小团,不是皇帝所在的南阳、襄阳,又是哪里? 再看一眼——左良玉心头一跳,浑身瞬间就吓出了冷汗。 若不是他不顾黄澍的劝阻,听从了陈奇瑜的意见,带着兵马来帮助皇帝…… 天啊! 那地图上,可是有一个硕大的箭头,直指武昌方向啊! 第256章 左良玉自己要做白手套,这有啥办法?他自愿的 万幸万幸! 老子命不该绝,选择了回到皇帝的指挥棒下…… 皇帝竟然做好了攻打自己的准备,幸亏老子见机不妙…… 左良玉正在感慨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朱由检已经轻咳一声。 “左将军,襄阳袁宗第已经是瓮中之鳖,将会任朕摆弄。 左将军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左良玉一听到皇帝还在试探自己,刚刚才停止的冷汗,再次打湿了衣衫。 “陛下,臣的一切行动,都听从陛下安排!” 左良玉硬着头,只得许下任人捏扁搓圆的诺言。 樊城之战的时候,他可是派了探子去观摩了。 皇帝只用了三轮炮火,就将雄伟的樊城轰倒了整整一面墙…… 此时,又看到皇帝剑指武昌,左良玉哪里还敢有了异心。 “嗯。”朱由检应了一声,心中却不甚腹诽: 信你,老子不知道死在哪个旮旯里了。 “朕缺少粮食,左将军若是愿意,去湖南帮朕筹集粮食若何?” 左良玉急忙站起: “启禀陛下,臣部军饷……” 不待左良玉说出缺钱的话语,朱由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湖南乃是鱼米之乡,不缺粮食,那边粮价不高。 朕不管你收来多少,每石都给你定下七钱银子的价码。 在朕没有叫停之前,无论你收了多少,都是这个价!” 七钱银子? 左良玉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也就是说,他哪怕是正常的购买粮食,也有三钱的纯利润! 若是派兵扮作劫匪…… 卧槽,这是暴利啊! “怎,怎敢要了陛下的银子,臣……陛下缺粮,臣献上粮食不是应该的么……” 左良玉扭扭捏捏的,做了婊子还想要牌坊。 朱由检哈哈一笑: “黄得功、郑鸿逵在江南给朕收购粮食,朕给的也是七分 。 你左良玉这边,朕也不能厚此薄彼了,七钱银子一石,你有多少,朕就收多少!” 左良玉大喜,皇帝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有钱不赚,那就是王八蛋了! “陛下放心,粮食问题,臣必然不会让它成为陛下的困扰!” 不就是粮食么! 南方多的是! 再说了这一路都是水流纵横之地,用沙船一装,那就是几百两的利润。 船夫用给银子吗? 大刀朝脖子上一架,谁敢不听我左大将军的号令? 甚至…… 左良玉眼神闪烁,买粮的钱,老子都不用给! 那狗贼张献忠,不是才被他赶去了四川么,总要遗留下来一些游兵散勇吧! 他们抢了江南大户的粮食,干我左良玉屁事? 妈的,这可是无本万利的好事啊! 朱由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淡然道: “百姓家里没粮,那点杂粮,也不够你左将军换多少银子,若是朕听到有人抢了穷苦百姓的粮食,你可知道后果?” 左良玉忙不迭的点头: “这是自然,臣只从士绅手里弄粮,绝对不碰百姓。” 百姓身上才几两油水,抢了一个县,能凑到一船稻谷吗? 既然皇帝已经放手自己去干,那还是抢士绅最划算! …… 朱由检拍拍手,秦知恩抱来一个木头匣子。 朱由检让左良玉拿了,道: “这是朕新铸造的钱币,甚是精美!” 朱由检从怀里掏出一枚“朱大头”,拇指和食指指尖掐住银币中央,对着边角吹了一口气,放在了耳边。 嗡嗡声顿时响了起来。 “朕这钱币,乃是用的朕新发明的独家办法,鉴别真伪的办法就是这样。 你试试!” 左良玉打开匣子,只见满满一盒子的亮晶晶银元。 这些银元,几乎都是一个模样,虽然压得扁平,没有银元宝那么鼓鼓囊囊的,每一枚都轻飘飘的,根本就没有一两重。 但是,这几乎毫无瑕疵的银子,一眼就能看出——真的是花费了大代价做出来的。 他拿起一枚,只见上面不但有皇帝惟妙惟肖的肖像,头像下更有“大明崇祯皇帝十七年新一两”的字样。 翻过来一看,只见中央的图形变成了一面日月旗帜,周围一圈布局成环状的小字“毁坏者罚百倍,私融者斩”。 左良玉微微掂了掂,发现这钱币的重量似乎轻了不少,应该是只有六七钱的模样。 不过,这么精美的钱币,当真是少见的很。 差的这几钱重量,那就不算啥了。 左良玉学着皇帝的样子,两指掐在中央,对着边角一吹,然后放在了耳边。 “嗡嗡嗡!” 一阵清脆的嗡鸣声响起。 左良玉眼睛一亮。 如此神奇? 他不信邪的重新拿起一枚,又吹了一口气,甚至不用贴着耳边,就能听到银元的嗡鸣声。 天啊! 左良玉瞪大了眼睛,他吞了一口口水: “敢问陛下,以后都是按照这新银子来结算?” “这是自然!”朱由检眉眼带着笑意。 左良玉愿意接受…… 他撬动天下存银的这步棋,终于迈出了最重要的第一步! 想要推广新钱,只有两种办法: 其一,以军饷、俸禄为途径,通过与国家有关的这些军卒、官吏,将新钱推向民间。 然而,这么一来,等于是把风险嫁给了自己人。 一旦推广失败,留给朱由检的下场——就是众人离心离德。 这一招,皇帝是不会用的的,因此,最便捷的这一条路,首先就被朱由检毙掉了。 其二,以贸易为途径,通过左良玉这样游离于朱由检体系之外的人,将新钱推广开来。 对于这些人来说,一旦推广失败,他们必然会以自身实力为手段,向朱由检讨取应得的银子。 无非就是重新熔铸银元,换成银两支付罢了。 也就是出些人力的事,风险却是最低的。 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朱由检才先行定下与黄得功、郑鸿逵、左良玉进行粮食贸易,然后借机推行新钱的方式。 这也是最稳妥的金融手段。 目前来看,朱由检已经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最起码,左良玉已经倾向于采取新钱进行结算了。 这是一个好兆头! 当然,银元足够精美,那划时代的铸造方法,第一个吃螃蟹的,必然会有大量的“溢价”收益,才是左良玉愿意接受的前提条件。 第257章 襄阳事毕 而这,正是朱由检将左良玉绑上“新钱战车”的拿手好戏。 …… 眼见皇帝承认,左良玉心中瞬间火热。 这些钱币,他若是能够拿出去,那足以当做三倍来使用啊! 皇帝这可是给了他一桩大富贵啊! 不说有没有人接受了新钱,就算拿进了当铺里,没有十两银子,也休想换走了! 要知道物以稀为贵啊! 这就像朝廷赏赐出去的“宫钱”、“彩币”! 历来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敢问陛下,这新钱制造可容易?” 左良玉忐忑的说出了这句话。 朱由检心中憋着笑,他哪能不知道左良玉在打什么算盘。 新钱若是制造困难,就意味着他左良玉能有了大量时间,来吃下这个“红利”窗口期! 朱由检清楚的猜到了左良玉的打算—— 这小子必然是想要坑江南豪绅了。 只是,这件事让左良玉来做,却是最好的。 等新钱大行天下,发现被坑的那些豪绅,到时候自然会将怒火发在了左良玉身上。 这左良玉,可就是一双自己撞上来的白手套啊! 朱由检想起了毕懋康传来的消息——模具已经制好,目前每架水车,一天能冲压三千枚钱币,若是工匠熟练后,当能提高一倍有余…… 脑子里想着毕懋康的关于新钱产量话,朱由检张口就来: “唉,这种钱太难制造了,一个工匠一天就能制造十几枚……” “呼哧,呼哧!” 纵然隔着一个一丈长的桌子,朱由检清晰的听到了左良玉的呼吸声。 “陛下!” 左良玉猛然站起: “臣誓死完成陛下的重托,必然不会让陛下为了粮食而发愁!” 哈哈哈! 朱由检恨不得仰天大笑。 这老小子,任你奸诈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 …… 朱由检将左良玉派去了湖南,给他一个征南将军名号。 四镇四征,历来都是正牌大将军,左良玉这个“平贼”杂号将军,猛然得到了八大将军之一的“征南将军”官印,喜不自胜! 皇帝让他交出江汉重镇武昌三镇的举动,左良玉欣然同意了。 紧接着,朱由检派出忠贞营李来亨,进驻夔东一带,担任荆州将军防备张献忠乘机顺江东进。 然后调派张罗彦、张罗俊兄弟,前往武昌三镇,坐镇这个长江中游的重要城市。 大明版图,瞬间扩大了一倍! 若是算上左良玉这个“羁縻州”,大明的地盘,更是暴涨四五倍。 整个湖南湖北的湖广行省,全部都在朱由检的麾下。 至此,朱由检终于算是在明末乱世里,重新拥有了一席之地…… 左良玉竟然听从明皇调令,去了湖南,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华夏。 一时间,长江南北,无不侧目! …… 方岳贡打着使节旌旗,带着寥寥十来个人,进了襄阳城。 走投无路的袁宗第,猝然得知李自成已经北上山海关,脸色大变。 作为一个闹了十几年起义的老流寇,袁宗第自然知道明军的厉害之处。 不说最近这两年,就算在去年夏天之前,他们面对大明官军的时候,几乎全是败绩。 一旦朝廷从东虏的战场上抽出兵力,不管之前他们闹得多么厉害,遇上大股精锐明军,只有一败再败的结局。 而明军精锐—— 对上了东虏,纵然能在局部取得胜利,大战场上,却无不以失败告终! “糊涂!” 袁宗第心中已经开始骂娘! “陛下糊涂啊!那东虏岂是那么好打的? 陛下若想坐天下,只有一条路啊!” 袁宗第心中清楚的很——大顺若想真的成为天下之主,唯一的道路就是尽力维持三两年的稳定。 只要让士绅习惯了在大顺旗帜下效命,哪怕是短短两年时间,也会养成了以大顺为主的惯性。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陛下才能出关与东虏决战啊! 现今,陛下在京师拷饷,早已将士绅得罪的死死的,他们不敢反叛,靠的就是大军在京畿周边,百万大军对士绅的威胁! 今日陛下带着重兵北上…… 天下完了啊! 士绅必然会反叛的! 一念及此,袁宗第再也不敢纠缠什么条件了。 …… 方岳贡嘴角带着轻笑,眼看袁宗第接连变换脸色,却端起茶盏,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茶: “袁将军,我大明皇帝陛下有句话,托付老朽转告将军。” 袁宗第强压着心中的惶恐,尽力让脸色看起来自然一些: “方堂官还请明言。” 方岳贡呵呵一笑。 刚才还对着自己怒目相向,说什么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妥协呢! 这会就换上了尊称了。 方岳贡心中清楚这都是实力、势力的改变,才能得到敌人的尊敬。 他嘴角噙笑,开口道: “陛下说了,李自成虽然屡屡反叛,让陛下甚为厌恶。 但是,怎么的咱们都是汉人! 从五千年华夏来讲,咱们打生打死,都是咱自家人的事。” 袁宗第一楞。 狗皇帝竟然这么说? 那他还一口咬下了老子的精兵? 心中恼怒,然而形势比人强,袁宗第只得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方岳贡继续道: “陛下说:‘他李自成桀骜不驯,自以为手腕通天,那便让他去啃啃鞑子这块硬骨头。 朕身为皇帝,虽然李自成天生反骨,屡屡与朕这个大家长作对,然而么,都是自家的孩子,不服老爹管教,总以为自己牛的不行,那就让他去外面接受一番捶打!’ 袁将军,这是陛下的原话。” 袁宗第眼神一凝。 他有心想要喊几句都是大明残暴无道,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自家皇帝这才想要推翻了大明的。 然而…… 军情似火,方岳贡说了,这都是十几天前的消息了,现在李自成在北方,还不知道被人锤成了什么模样呢! 若是再行扯皮,人家方岳贡耗得起,他袁宗第耗不起啊! (袁宗第对李自成很忠心,历史上的他,进入江汉一带后,先是锤翻了陈潜伏、刘洪起等河南堡坞武装,然后又帮助白旺,逼退左良玉,尽力维持大顺在湖北、河南的统治。 得知李自成山海关大败、退出京师,被鞑子沿途追杀之后,他立刻放下根基不稳的湖北一带,转身回了山陕,去帮助李自成。) 第258章 袁宗第服软 袁宗第只得认可了方岳贡的说辞: “烦请方堂部告知明皇,这个恩情,袁某人记下了,来日必然厚报!” 方岳贡见袁宗第又换了对他的称呼,心中对完成陛下的任务,又多了几分的胜算。 “陛下的要求很简单,你退出湖广,陛下会抽调船只,送你前往赊店,然后你经过裕州,返回北方,去帮助李自成。” 袁宗第脸色大变: “明皇这是要我大顺完全退出湖广?” 白旺腾的站了起来: “侯爷,不能答应啊!”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一旦退出了湖广,失去了这个粮赋来源地,大顺哪里还撑得下去啊! 北方可是大灾近二十年,又久经兵祸,几乎全无耕作的土地啊! “不答应? 那就开战便是!” 方岳贡两手一摊: “你们手上就剩下这个襄阳城了,只要花上几天时间……” “不!” 方岳贡冷笑一声:“三天,只要三天时间,襄阳城就会我军被轰开!” “到那时,你们还能剩下什么呢?” 白旺腾的站起,满脸都是杀气:“城破的那一刻,我就先杀了你!” “哈哈哈哈!” 方岳贡大笑。 他轻蔑的看了白旺一眼: “某是谷城人,正在襄阳治下。 我方岳贡死在自己家乡,又有什么不可呢? 国家那么多健儿,为国征战,最后暴尸他乡,我方岳贡能死在故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更何况! 方某人不过是一介臣子,能够有了李自成这个伪皇,给方岳贡陪葬! 白将军你认为我方岳贡会害怕吗?” “哈哈哈哈!” 方岳贡大笑:“若此,我方岳贡死得其所!” “白旺你坐下!” 袁宗第黑着脸。 前些年,张献忠接受朝廷的诏安,屯兵谷城,他跟随李自成,驻扎在均州一带。 他清楚的知道——方岳贡亲兄弟被张献忠抓住,都不能换来方岳贡的一纸半字! 今日明皇的形势虽然弱小,却更加凝练,手腕也更加强大。 对方岳贡这样的人来说,他必然会坚信明皇能够收拾河山的。 他们心中有了猜测,有了期待,有了盼头…… 拿死来威胁方岳贡—— 人家怕吗? 不对! 袁宗第思索一阵,眼睛一跳。 方岳贡刚才似乎话里有话? 明皇让他帮助李自成? 帮助? …… 袁宗第当即腾地站起: “刚才方老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察觉到了不对。 方岳贡刚才那一番话,必然还有别的含义…… 怕是那层含义,才是方岳贡前来的真实目的! “啪啪!” 方岳贡击掌而叹: “袁将军果然慧澈,陛下的打算,袁将军都能猜得到!” 袁宗第皱着眉头,静待方岳贡解释。 “陛下说:‘你们就是叛逆的孩子,看到你们挨了外人的打,他这个家长,心中也不好过。’ 所以,只要大顺退出湖广,陛下可以给予你们必要的支持! 李自成不是自视甚高么,那就让他去碰一碰东虏! 当然,他必然不会是东虏的对手! 不过,李自成缺什么,陛下可以给他!” 袁宗第虽然很不想承认方岳贡说的这番话,然而,人家说的是事实! 没有拿下士绅的大顺,的确是无根的浮萍,稍有风吹草动,就要被拍上了岸…… 袁宗第叹息一声——明皇的这一刀,捅在了他的肺气管子上了啊! 明皇的条件,他无法拒绝…… “方老可以说说——大明皇帝会给我们什么支持了!” 袁宗第再次改变了称呼。 对方岳贡,他用上了尊称。 方岳贡嘴角带着笑: “粮食、武器,甚至包括——轰塌了樊城的巨炮!” 方岳贡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给李自成这么大的支持,然而,皇帝一路走来,看似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却越来越强悍! 这让方岳贡对皇帝,竟然有了莫名的信任。 他坚信皇帝敢拿出了这么多好东西,必然会得到更多回报的! 这几个月的时间,皇帝哪一次谋划,不是赚的钵满盆满! 跟着皇帝走,没错! “那好!” 袁宗第当即伸出了手,就要与方岳贡击掌盟誓: “只要明皇送上一百门轰塌樊城的巨炮,我袁宗第以个人名誉担保,必然会撤出湖广的!” 方岳贡哈哈一笑,却是起了身: “袁将军既然想谈,那就别耍花招。 我家皇帝便是再等十天,再等一个月,也是等的起的! 至于李自成等不等得起……” 他嘴角露出了冷笑: “那就看他的造化咯!” 说完,方岳贡转身就要走。 谈判么…… 皇帝给他说了,现在等不起的是袁宗第。 大不了多耗几天就是…… 最坏的后果,无非是再打一场,干掉袁宗第,强行夺回襄阳而已。 至于会不会把李自成削弱的太狠了,以至于他一败涂地…… 要是李自成有了刘芳亮带去的那些好玩意,还一败涂地,那就算了。 这等烂泥,糊上墙也是立不起来的。 “啪!” 眼见方岳贡摆明了这就是底线,袁宗第伸手照着自己脸,狠狠的抽了一嘴巴子: “方老息怒,是袁某人刚才犯糊涂了!” 袁宗第怕了。 若是人家真的耽误几天,吃亏的是他们啊! 方岳贡停下了朝外走的脚步,满脸都是揶揄: “袁将军不打小心思了?” 袁宗第苦笑一声: “是袁宗第的错,是我贪心了!” 他大方的承认了错误,这才道: “敢问方老,我们是一个如何的撤走法?” …… 方岳贡冷笑: 你看,只要时机拿捏的好,再有傲气的人,也要低下了头颅。 他嘴角噙着淡笑: “人员和武器,分别给你们运出去,至于先运什么,你们自己决定。” “也就是让我们缴械? 这不可能!” 白旺腾的就又站了起来。 他一脸的愤怒。 皇帝想缴了他们的械,那他绝不答应! “得了吧!” 方岳贡冷笑: “就你们那点破铜烂铁,皇帝陛下根本就看不上!” 方岳贡是清楚的知道王府洲三座岛屿上,都有着什么样的利器的。 他自然明白,就算是给了闯军武器,他们也翻不起风浪! 第259章 清查田亩,朕绝不退缩 他自然明白,就算是给了闯军武器,他们也翻不起风浪! 但是,能少了一些麻烦,还是少一点的好。 麦子即将割完,正是农忙的季节,南阳大地若是再起了兵祸,损失可就大了! 所以,这个人员、武器,分别运送,是他自作主张,特意添加在谈判条件里面的。 收走了武器,也会熄灭了袁宗第的某些心思。 只有这样,才能杜绝袁宗第的铤而走险! 更何况,陛下的战略里,要尽量扶持李自成,只要他多与鞑子缠斗一天,大明就会多了一分实力! 哪怕是半年之后,以王府洲三岛的恐怖产能,彼时的大明,也将战力大增…… 到那时,鞑子算个屁哟! …… 一只只沙船,聚集在襄阳城外。 一行行空着双手的红衣红帽士卒,默默地登上船只,沿着唐白河逆流而上,朝方城方向行去。 赊店之前的白水,还能行了大船。 沙船在这里停靠,然后有明军士卒,押送着一队队闯军士卒东进。 他们将会经过裕州的垭口,离开南阳大地。 …… 方岳贡说话算数,真的奏请皇帝,调派来大军和民夫,赶着车辆,将一车车的闯军武器,送到了叶县之外。 …… 十天之后。 “唉!” 袁宗第骑着马,扭头看了看叶县城头那一门门火炮,以及戒备森严的明军士卒,叹息了一声。 “这一走,便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啊!” 兴许,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双腿微微踢了踢马腹,驱动战马缓缓行进,嘴里大喝了一声: “儿郎们,我们走!” …… 夕阳下。 最后一支成建制的闯军,离开了南阳大地。 …… 光化城外,搭建起了一座高台。 朱由检站在高台上,看着面前一队队军卒,以及身边站立的一百多位罪宗朱家子弟。 笑容布满了皇帝的脸颊。 朝阳下,朱由检鬓角的白发,是那么的显眼: “两百七十六年前,太祖皇帝立下《谕中原檄》: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太祖他老人家,严格的遵守了自己对百姓对天下,做出的承诺。 他派遣大军,清查田亩,清点人口,分配土地,给了百姓近三百年的安稳!” 宗室弟子们原本对皇帝让他们挡枪的做法,还有些不满。 当听到皇帝喊出了太祖皇帝的口号,诉说了太祖的丰功伟绩后,一个个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 咱太祖皇帝,就是百姓们的再生父母啊! 士绅都说太祖残暴,哪有人会说说,正是在太祖皇帝的手上,大明完成了华夏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壮举—— 5987万口!(不包括云南。) (民户口数。还有军屯户200万,以及其他灶户,匠户,士籍,官籍等)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将百姓详细统计到“口”的统计。 也是封建时代的唯一一次。 (同样是朱元璋在位的洪武二十四年的统计,就开始隐匿民田、民口数量了。 比如江西,中央统计与布政使司征收税赋的数据对比,人口隐匿8.1%。 河南人口隐匿22%。 这还是官方收税与中央统计的隐匿情况对比,实际上只会更加严重!) …… 三万万六千六百七十七亩地! (民田数量,还有官府备边地、军屯田等。田地总数是8.576亿亩。) 这是有史以来,最为详尽的田亩数量。 元朝不过九十多年,自从元朝建立后,汉人就无时无刻不在反抗,元末更是天下混战几十年。 这个人口数量,是建立在天下残破的基础上的。 也就是说,这是人口的低谷时期。 这个土地数量,是建立在大量土地被抛荒的基础上的。 也就是说,这本该是耕作土地的最低数值。 …… 正是太祖皇帝有了清查田亩、人口的决心,才给华夏打造了两百余年的盛世。 (明初这种长时间战乱后的低谷时期,都有六千万人,可笑世人竟然说明朝人口总数也才六七千万…… 朱元璋之后,再无如此详细的统计了,哪怕是明朝近三百年,也不过是官员坐在县衙里,在黄册上修修改改罢了。 更可笑的是,这个“统计”,竟然伴随着大明盛世,两项数据却越来越少…… 根据历朝历代人口规律,开国最低谷和盛世巅峰,相差最少在四五倍以上。 动动脑子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书啊,不要人云亦云,带上脑子啊! 咱们做不了多的,去伪存真行不? 饿死、穷死、病死,也不拿黑钱,才是文人本该有的风骨啊!) 宗室子弟们,人人挺直了脊梁,眼睛噙着泪花。 那是他们朱家的荣耀啊! 高台下的士兵,也人人咬紧了牙关。 那该是何等盛世啊! 人人有田种,户户有果腹的口粮…… 灾荒有官府的救济(明朝官府有收养无依靠的老人、儿童的“养济院”)…… “咱太祖皇帝,为了让百姓们过上个好日子,更是下旨——永不起科!” (永不起科:即为永远不增加赋税。 这事,人家只说大清一共才实行了十来年的狗屁摊丁入亩多余人丁不收人头税,可从来不说大明定下——永不起科的国策!) …… “但是!” 朱由检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清冷的声音,在面前几个大铁皮喇叭的扩散下,传遍了全场。 “太祖他老人家,想要恢复繁盛,想要让那些当官的,好好的为百姓办事,做一个视百姓如子女的‘父母官’,才定下奖励士子的规矩,给了他们免税的田亩……” “然而,却变成了那些畜生巧取豪夺的工具!” 宗室子弟们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这些时日的清查田亩,他们谁没有被威胁? 领头的唐王,甚至一度要被人家弄死! 他们这些宗室,被打倒在地的,足足有几十人! 为了陛下的政策,为了给百姓争取活下去的田地,我们不容易啊! 宗室子弟们泪流满面。 …… 朱由检举起了右手,声音猛然提高到了最大,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话语: “大明,是每一个明人的大明! 田地,是所有明人的田地! 国家是所有明人的国家!” “朕,绝不退缩!” 宗室子弟们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台上,这个鬓角发白,腰肢微微弯曲的皇帝。 他才34岁啊,竟然这般苍老? 国家的重担,压弯了他的脊梁。 士绅的尔虞我诈,愁白了他的青丝。 皇帝太难了啊! 高台下站的笔直的军卒,满脸都的泪水。 这些天来,每每训练完毕之后,晚上都有说书先生,去军营里讲故事。 一个个国破家亡时,宁死不屈的将军、大臣,牢记在了士卒的心间。 甚至,这些说书人里,还有人专门诉说皇帝的艰难! 陛下也不容易啊! 士卒们泪流满面。 …… “士绅巧取豪夺,百姓流离失所,便是丰年,能够有杂粮糊口,已经是万幸; 但为灾年,便是卖儿鬻女,出卖田地,也换不来一家安然!” “这不应该!” 第260章 机会已经给过,既然抓不住,那就别怪刀子快 朱由检怒吼: “咱华夏的百姓,是最勤劳的一群人!” “他们不但勤劳,还很节约!” “他们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两半来花,他们放着谷仓里的麦子,每餐却以杂粮野菜果腹!” “是百姓们不知道积攒钱粮,对抗天灾吗?” “不是的!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百姓,能像我华夏百姓这样,居安思危! 甭管他们懂不懂这个四个字的含义,却无时无刻不在积攒家业,以备灾荒!” 朱由检的话,让高台下的军卒,止不住哭出了声。 他们大都是流民的出身,甚至很多人早在一个月之前,还是濒临死亡,挣扎在生死线上的“饿殍”! 活着,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阎王爷还暂时没收走自己罢了! 军卒们一脸的感慨: 皇帝也知道咱小百姓的艰难啊! 咱们穷苦百姓,就是这么苦苦挣扎才能活着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勤劳,这么节约,这么勤俭持家的一群人,却扛不过天灾呢?” 朱由检一脸的悲沧,环顾周围,问出了致命一击。 士卒们愣住了。 是啊! 皇帝说的没错,咱小百姓谁不是这样咬着牙,将丰年的粮食,一口一口省下来,积攒到了谷仓里,想要对抗天灾! 但是,为什么咱老百姓们扛不住天灾呢? 为什么最终卖了女儿卖老娘、卖了房子卖田地,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老爹惨死、儿子惨死……甚至……自己也因为吃多了观音土,垂死挣扎呢? 这都是为什么啊! 狗日的贼老天,这都是为什么啊! 不知道哪个士卒,想起了全家惨死的悲惨,忍不住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眼泪,湿了他的眼帘,脖子里的青筋跳动着,大张着的嘴,正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为什么!” “噗通!” “噗通!” 就仿佛是传染了一般,高台下,数万军卒全部跌坐在地。 泪水打湿了脚下的土地。 狗日的贼老天,你不公平! …… 朱由检眼中泪花闪烁。 军卒们的心思,他能懂! 以汉人为主的华夏百姓,是世界最勤劳、最善于节约的族群。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华夏土地实际上是很贫瘠的。 如果单纯以土地产出论,华夏的土地,并不适合一个族群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一片几乎是全世界最差的土地,先民们筚路蓝缕,硬是靠着一双勤劳的双手,靠着坚韧的干劲,一代又一代的辛苦付出,创造了华夏这个伟大的民族。 …… 百姓们很伟大。 但是某些人却很狗屎! 他们张开大口,咬在百姓那瘦骨嶙峋的身上,将吸盘牢牢地插进百姓体内,抽取着随时都会倒下的百姓,那带着血泪的脂膏。 百姓饿殍遍地…… 他们却吃得肚满肠肥,吃得肥头大耳! 转身,又喊了别人爹娘! …… 这群狗贼! 朱由检阴沉着脸: “都是因为士绅! 是他们的巧取豪夺,让你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爹娘,失去了子女…… 失去了纵然家贫,见你回来,总是笑脸相迎的婆娘!” “丰年,士绅压低粮价,恨不得巧取豪夺,收走了你们所有的粮食! 灾年,他们伙同官府,一斗麦子,恨不得卖上一两银子,将你们敲骨吸髓! 他们哪管你们的死活!” “朕登基以来,一次又一次动用内帑,调拨钱粮,赈济灾民,然而,朕拿出了数千万银子,你们谁见到了一颗粮食? 天下灾荒,流民遍地,东虏暴虐…… 内忧外患,朕日夜不得安宁,已经无力赈灾的朕,只得免除了灾区的钱粮。 朕只有这一条路了啊! …… 朕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大明一千余个县,朕已经免除了一半……” 皇帝的声音,悲沧中带着浓浓的凄凉。 娓娓道来的清冷话语,直扑众人心尖。 跌坐在地的军卒们,擦去了泪水,瞪大了眼睛。 甚至一个个扶着长刀,站起了身子: 狗娘养的,那些畜生可从来没有给咱们免税啊! 要不是田地里一点庄稼都见不到,他们还要上门逼税,咱们也不用流离失所啊! …… 田里好几年都颗粒无收…… 家里为数不多的存粮,却被征税的衙役,带着狗腿子强行抢走了。 没有了粮食,只有去问士绅老爷借。 哪怕是承受着十倍、百倍的高息。 一家人总要活下去啊! …… 没过多久,地主老爷就开始上门逼债了。 大旱不休,蝗灾肆虐。 田地里没有产出,还要还债! 万不得已之下,只有先卖了女儿,然后是白发苍苍、腰肢佝偻的婆娘,被人拴上绳子,像牲口一样牵走了,再然后…… 野菜早没了,树皮都给剥完了,只有去寻来观音土,明知必死,却还要以此充饥…… 百姓苦苦挣扎,而官员呢? 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素来报喜不报忧,地方天干地旱,到了上面,就变成了风调雨顺! 地方颗粒无收,百姓吃观音土渡命,饿殍遍地! 而那些县太爷呢? 为了完成政绩,伙同士绅,网络打手,逼迫苦苦挣扎的百姓借贷交税! 纵然皇帝赦免税收,也要用预交第二年税收的名字来缴纳! …… “都是那群狗娘养的士绅,是他们上欺瞒朕,祸国殃民;下压榨百姓,残暴不仁!” “朕一亩地收你们八斤麦子,他们却要收走八十斤! 让你们纵然丰年,也难以积攒下粮食。 这还只是秋粮,还不说夏税! …… 遇上灾荒。 朕出钱赈济,他们却只是在县城外摆一个施粥摊子,就敷衍了事! 账目上做的清清楚楚,甚至连救济到的人口,都还有半拉子的。 实际上不过清汤一碗,米粒都难寻两粒,真金白银,就进了人家的口袋…… 他们哪管你们的死活? 他们哪管什么报效国家? …… 朕念着百姓艰难,免了灾区的钱粮赋税。 他们却要巧取豪夺,各立名目,照样趴在你们身上敲骨吸髓!” 朱由检脸庞阴沉的可怕,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你们说——他们是不是罪该万死!” 第261章 拉拢扶持与打压并重,才是王道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士卒们愤怒了,止不住纷纷挥舞着武器,杂乱的大喝起来。 不一会,杂乱的声音,就汇成了一股洪流: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咳咳咳!” 朱由检剧烈的咳嗽起来。 喊得太激动了,以至于他喘息好一阵,才喘匀了呼吸。 皇帝喝了一口水,平息一下激动的心,双手一举,震天怒吼的全场,瞬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朱由检继续吼道: “天下没有饿死的士绅,却遍地都是百姓的尸骨!” “这正常吗?” 朱由检环顾一周,见到一个个军卒都挺直了脊梁,一个个将领都肃然站立。 正在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朱由检怒吼出声: “这不正常!” 朝阳下,初夏的风,席卷起崭新的大明日月旗。 猎猎作响! 皇帝一脸肃穆: “我大明的土地,不是士绅的,不是豪强的——是国家的!” “我大明的法律,是太祖,是成祖,是历朝历代的皇帝定下的! 不是他们士绅嘴一张,就是法律!” “大明是——属于每一个明人的大明!” “大明所有人都幸福富强,那才是真正的大明!” …… 朱由检振臂高呼: “朕要收回土地,分给百姓,让他们人人能吃得饱饭,人人能穿的起衣!” “朕不要再看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朕要打倒那些畜生!” 朱由检抽出了长剑,剑指虚空: “朕,大明十六代皇帝,朱由检! 今日,朕昭告天下——清查田亩、催缴隐税! 土地,给老子还给百姓! 隐匿的田税,给老子交上来! 若有违抗者……” 朱由检一手抽掉发簪,脑袋一摆,任由青丝倾泻而下。 他左手握住腰间长发,右手长剑猛然一划。 夹杂着花白的头发,已经断裂开来。 朱由检的手中,出现了一大把尺许长的长发。 “陛下!” 文武大臣们匍匐在地,哭嚎声遍野。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今日陛下竟然削发为证! 这是他们的罪过啊! “内官!” 朱由检一声怒吼,一群太监上了高台。 “将朕的断发,发给每一个士卒,告诉他们,朕今日只有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清查田亩,给百姓一个生的机会。 追缴隐税,给国家一个新生的环境。 这事,朕做定了! 朕没有那么多尚方宝剑,这每一根头发,都是朕的意志。 今日,你等都亲持朕之意志,都是朕的天子亲军,任何胆敢攻击你们的士绅,就是在攻击朕! 但有反抗者,给老子杀! 胆敢对你们下毒手者,九族充军!主犯全家——夷!” 太监们接过断发,小心的一人分了一撮,下了高台,穿行在军卒之间,将一根根皇帝的断发,分给每一个军卒。 …… 朱由检脸色铁青。 丝毫没有即将掀起了腥风血雨的愧疚。 这些狗屁士绅,他早已再三给了他们机会。 更是通过李舒晟的嘴,告诉他们——只要献出土地,就可以得到每亩三两银子的补偿。 更是可以获得一场天大的富贵! 然而,大半个月过去了,献出土地的士绅,竟然才只有十来家! 既然如此——那朕就用刀子告诉他们,抢了百姓的,给老子还回来! 贪了国家的,给老子吐出来! 给百姓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若不然,朕灭他满门! …… 太监们穿行在大军之中,将皇帝那花白的头发,分给了每一个士卒。 军士们小心的将皇帝的一尺断发,盘绕起来,缠成了一个小圆环,装进了先一步被分发的小荷包内。 高台上的皇帝,亲手拔下大纛,猎猎风声中,大纛前指: “儿郎们,出发!” 五万腾出了手的军卒,在各级将领的带领下,开赴各地。 …… 各地官府征收粮赋的黄册,早已誊抄了数份,交给了带队的将领,交给了带队的宗室…… 袁宗第撤离南阳,朱由检掌控的土地上,再也没有了足够威胁皇帝的力量。 腾出手来的朱由检,亮出了隐藏多时的利刃。 还百姓一片净土,给百姓一条活路,才是一个政权长治久安的唯一法宝! …… 老河口码头上。 朱由检看着面前十来个士绅,嘴角带上了笑容。 “李老,可曾后悔了?” 朱由检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舒晟,眼神莫名。 李舒晟浑身一颤,急忙匍匐在地: “陛下明察,小人坚决维护陛下的政令。” 其余十来个士绅,也扑倒在地,嘴里连连说着效忠的话语。 “哈哈!” 朱由检长笑,他亲手扶起了这些士绅: “放心吧,朕说了只要你们交出土地,朕就给你们一场天大的富贵! 朕决不食言!” 这些人,就是他拉一派打一派的标榜! 用强硬的手段,雷霆一击,灭掉那些不听话的士绅,再赐给听话士绅一场大富贵,让墙头草倒向自己这边,这才是政治。 若是只有强硬的手段,却没有安抚,只会给自己造就一个天下皆反的困境。 纵然大军在手,也难逃李自成的下场。 因此,朱由检早已订好了计策,单纯的强硬还不行,还必须要让士绅看到另一条路! ——给他们机会,给他们赚大钱的机会。 这才是让士绅不得不屈服的唯一法宝。 朱由检手指滔滔江水,轻笑道: “自古人力有尽时,唯有这大自然的威力啊,才是无穷的!” 李舒晟急忙附和道: “陛下说的是,这水火历来无情,若是利用的好了,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比如咱南阳大地,自两汉起,就开始利用唐河、白河了。 先民们兴建水利,不但能灌溉了土地,得到更高的产出,更是可以代替人力,创造出天大的财富。” 李舒晟就是皇帝手中的一张牌。 他第一个上交了土地,选择了支持皇帝。 也正因为这样,李舒晟成了皇帝手中展示给士绅看的标杆。 …… 朱由检想要做的事情,早就跟李舒晟通了气。 因此,他完美的当了一个捧哏者。 …… ~~~~~~~~~~~~~~~~~~~~~~~ 第二卷完。 简单说几句,第一卷主体是艰难求生,第二卷是内政,第三卷明天上传《血色江山》。 关于更新:这本历史,每天两更,(考据文,资料严禁比较费时。) 至于爆更的问题,等暑假看情况吧,家里有个神兽,放假了就比较麻烦,总不能天天关家里。 新书那边,暂定的是每天三更,反正玄幻么,写起来快很多。 新书快试水了,兄弟们喜欢看玄幻的,多帮忙刷一刷时长,毕竟作者还未辟谷,也是需要银子的。 第262章 二毕病倒,水力纺织机 “诸位都是士绅,素来眼界要比升斗小民看得远。” 朱由检嘴角噙着笑: “江南为什么富足,想来以诸位的眼界,自然是看得到的。” 江南为什么富足? 说白了,这地方还真是一言难尽。 按照明朝定下的国策,张士诚、方国珍基本盘的江南一带,大明是定下了很高的赋税的。 但是啊,架不住人家官多啊! 比如喊了几百年赋税重冤的苏州。 根据明太祖朱元璋时期的郭桓案,详细梳理之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朱元璋定下的粮赋基础,江南一代完成最好的府,也才只有一半不到。 比如苏州,苏州人交税44.4%为纸钞,42.3%拖欠,只有13.3%为可见的粮食实物。 稀奇不? 大明那操蛋的纸币制度,国家使用宝钞容易,想要将它当做银子,交给国家,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若不然,宝钞也不会迅速沦为擦屁股纸了! 然而,还是朱元璋在位的时候呢! 人家苏州人就可以用宝钞上缴半数的赋税了! 牛逼不? 都说朱元璋是一个暴君,杀得人头滚滚,一次性能杀了几万官吏。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单单江南一地,都能让国家少了两千多万石税收。 为了防止天下百姓不相信,也为了百姓对新生大明的信任,连朱元璋都不敢公布实际被贪污的数量,只得含糊其辞的写成七百万石。 这可是明初啊! 这可是朱“砍头”在位时期啊! 那时候人家都敢这么干——明朝276年,历代积攒下来,江南不富,哪里富呢? 正如开局说的那样,只要政治不动乱,祖上三辈的起早贪黑,就能让下一代混吃等死了! 人家这都十几代人了,如此“重税”之下,能不富么! …… 这样的情况,李舒晟自然知道。 毕竟都是士绅圈子的,谁不知道谁屁股干净不干净呢! 也许这就是皇帝无意间吐出的新词——“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是带着血肉的。” …… 李舒晟的眼珠转了转: 皇帝显然指的不是官员与豪绅之间的龌龊。 早上皇帝割下自己的头发明志,要惩治士绅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早已得到皇帝通气的李舒晟,抢在其他士绅开口之前,先行道: “陛下,江南一带重商,这才是江南富庶的原因。” 李舒晟隐去了内因,只说表象。 朱由检赞许的看了李舒晟一眼。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默契。 他指着滔滔江水,笑道: “是啊,黄道婆改进了纺织机后,江南一带依靠棉纺和丝绸,可是赚的钵满盆满。” 朱由检嘴角噙笑: “朕有一个新机器,能将江南棉布全部打败,诸位可愿参上一股?” 什么? 能将久负盛名的江南棉布打败? 士绅们愣住了。 李舒晟一见众人傻眼,急忙捧哏道: “陛下,小民愿意拿出三百万白银,只求能够入股,还请陛下恩准啊!” 三百万白银,已经是李家一半的家产。 他当初回到家中后,苦口婆心说服了族中的长老,将土地无偿献给了皇帝。 代价就是李舒晟自己家的私有银钱,拿出去了整整八成,补偿族中。 李舒晟隐隐有了错觉,跟着皇帝,必然能让自己成就一番泼天大功。 因此,他押上了豪赌! “甚好,朕给你一股!” 朱由检点头。 众人本来想要跟上,但是听到皇帝说三百万白银,竟然只能得到一股,顿时迟疑了。 李舒晟不断地给众人使眼色,然而,十几个士绅,就装作没看到。 代价太大,股比太低,这事咱还是不掺和了! 就在冷场的时候,张家的一个小官站了出来。 此人正是唐王府属吏张书堂,也就是那位给朱聿键送饭十几年的小吏。 “陛下,白水张氏,愿意出资五百万,恳求陛下能够准许张家也参上一股。” 朱朱由检哈哈大笑: “你张书堂对宗人令唐王有活命之恩,朕免你一百万,给你两股!” 这些人愿不愿意参股,都无所谓,反正就是个由头。 人都来了这里,赚不赚钱,还不是他说了算。 大不了…… 军卒堵口,拿着他们的名头招摇撞骗就是。 呃,不对! 那叫“公布账目。” …… 张书堂一开口,众人顿时心中一动。 张家虽然早已分成了很多门支,然而,整个南阳、襄阳一带,张家还是第一大族的。 张书堂纵然不是南阳张氏的族长,因为世代都是王府官吏,因此,名声倒也不小。 这人基本上能号召大半个宛襄张氏族人。 当年,这人投资囚笼之中的朱聿键,一举赚的钵满盆满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南阳大地。 眼见张书堂都直接拿出了五百万的巨款入股,当即又有人动了心。 “陛下,庞家愿意入股一百万……” “陛下,我王家愿意拿出四百万入股……” “陛下,高家存银不多,愿意以八十万现银,并粮食一百二十万石,请求入股。” …… 张书堂这一开口,彻底成了士绅们的定心符。 十数个士绅,人人或多或少,都参了股。 片刻之间,朱由检就得到了折合两千三百多万白银的入股钱物。 倪元璐这个户部尚书,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有了这么多银子,陛下的大计,再进一步啊! 内监们拿出了一张张股权书,一式三份填写完毕之后,让众人签字画押。 …… 毕懋康年事已高,忙碌了几天,累的病倒了。 毕懋康一倒,毕懋良也有些伤风感冒。 朱由检心中大惊,生怕这个在历史上就在这时间前后挂了的老臣,一命呜呼。 于是强行下令让毕懋康毕懋良两人休息。 他给了两个老臣皇家武器制造局院正的头衔,让两人安心养病,等身体好了之后,再带带徒弟,教书育人。 此时,接替两位老官事务的,是两人的徒弟和子侄们。 其中,以张继孟、毕登辅、毕登翰最为出色。 (前者是两人最出色的徒弟。后两人是两人的子嗣,至于是否是直系后人,找不到记载。这三人,都是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 朱由检对王廉道: “将纺织机的图纸拿来,交给张继孟。” 第263章 郑森:忠孝两难全,那就绑了老师吧 王廉打开随身携带的匣子,取出一卷图纸,递给了张继孟。 早已知道皇帝出手都是好东西的张继孟,急忙打开图纸,只是一眼,他的眼睛就瞪大了。 “啪!” 张继孟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妙! 妙极!” 一旁的毕氏两兄弟,急忙探头去看,只是一眼,两人也愣住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 毕登翰瞪大了眼睛,嘴里嘀咕道: “只是放倒了纺轮,只是让横着纱锭竖着,就能增加这么多纱锭?” 身为一个江南人,毕登翰自然知道黄道婆改进的纺纱机,一般也就3--5根纱锭,也就是一次只能出三五根纱。 这么一来,想要做成一匹布,就算是熟手巧妇,日夜不停,都需要两个月时间,若是手笨拙不巧,便是半年,也难以纺织了一匹布! 而这机器上,竟然一次动力,便能纺出数十根纱锭? 咦! 毕登辅盯着上面的一行小字,探头仔细去看。 “这……”他惊呆了。 只见上面用蝇头小字写着:若改为水力驱动后,只要力量足够,便是一次带动百根纱锭,也是可行的。 甚至,伴随着动力的进一步提高,一次足以纺纱数百之多…… …… 朱由检含笑的看着三人。 他拿出来的,自然不是第一代珍妮纺纱机,而是水力纺纱机。 也就是卷轴纺纱机。 说实话,珍妮纺纱机虽然能增加到八十个纱锭,效率是黄道婆纺纱机的十几倍,然而,因为技术问题,珍妮纺纱机造出来的纱线,粗细不匀、劲道不足容易断裂,质量太差。 直到1769年,理查德·阿克莱特发明了卷轴纺纱机后,才解决了质量不行的难题。 …… 士绅们早已听过二毕的大名,眼见两人教出来的高徒,都一副痴呆模样,心中不由对刚才入股的行为,彻底放了心。 陛下在王府洲三岛上大建作坊的事情,他们早有耳闻。 既然这新型纺织机,能让张继孟三人如此失态,这件事该是稳了。 众人正在欣喜自家将会彻底崛起,张继孟已经抬起头来: “陛下,这东西纺织出来的棉布,不如黄道婆织机纺织出来的精美,还需要改进。” 身为技术牛的张继孟,当真是情商低的可怜。 他丝毫都没有看到周围刚刚投了钱的士绅,已经一脸苦瓜相,直言不讳道: “陛下,这纺织机虽然效率很高,然而,做出的来的棉布,却不够精美,还需要改进才行。 此时只有图纸,我推算不大准确,若是做出了实物,边实验边改进,当有很大的更改空间。” 朱由检呵呵一笑,并没有因为张继孟的“直男”,而大发雷霆。 “你且看看,这机器织布的成本,当为松江布的几成?” 朱由检问出了另一个关键点。 士绅们一楞,纷纷面带希翼。 是啊,东西好不好不重要,只要价格便宜,自然有市场的! 张继孟与毕登辅、毕登翰两人商量了一阵,肯定的回道: “陛下,小臣敢断言,这新式纺纱机、织布机的造布成本,当为松江布的一成以下,甚至……” 张继孟抬起头来:“便是百分之几,也是有可能的!” 松江布纺纱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这新式纺织机,不但纺纱机效率提高很多,更是连织布机也做了改进,效率也提高了数倍。 这么计算下来,同样的棉花成本,人力更少、效率更高的新式机器,成本当只有松江布的百分之几! “什么!” 李舒晟瞪大了眼睛。 饶是他早已知道皇帝新鼓捣出了纺织机,更是得到了一些内幕消息,却也想不到这玩意的效率竟然如此恐怖! 百分之几的制造成本啊! 这么说来,就算质量差一点,也必然会大行天下的。 不说多的,哪怕是定下比松江布低一倍的价格,百姓们必然会舍弃了松江布,转而购买他们的布匹的! 这样一来,他们的利润也是天数啊! 皇帝真的是给了自己一场天大的富贵! …… 朱由检哈哈大笑。 对张继孟道: “汉江东侧比西侧高,光化这面的江岸,并不会被水淹没,你带人挑选合适地带,打造地基,准备开办纺织厂吧!” 张继孟急忙应了是,带着毕登翰两人退下。 朱由检对一边喜出望外的士绅道: “诸位,都准备银窖,等着朝家里拉钱吧!” …… 江南。 郑森失望至极。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挤入的上等“士人”之中,竟然如此龌龊! 皇帝活着离开京师时,郑森欢喜的手舞足蹈,止不住想要与花费了海量金银,刚刚结交的士人分享。 谁知道,江南的诡异,与兴高采烈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多久,他砸出了数百万白银,成功拜师的钱谦益…… 竟然生祭皇帝! 郑森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思考了两天,得出了一个结论:忠孝难两全! 他要号召士人,将恩师绳之于法! 谁曾想? 只是两天的光景,这天地,就变得难以认识了。 江南官场讨论的,竟然不是擒拿钱谦益这个乱臣贼子,而是——另立皇帝! 郑森气的喷出了一口血,昏迷过去。 在郑芝豹强行请来的苏州吴门大医吴有性的治疗下,郑森很快就醒转过来。 吴门是苏州一带医者的称呼,而吴有性 ,则是吴门医者里面的翘楚。 江北瘟疫大作,死伤无数,甚至很多医者,也死在了疫区。 消息传开后,吴有性毅然背起行囊,北上救治病患。 他回来还不到十天,本来是打算购买药材后,再次北上的,谁知道却被郑芝豹绑来,给郑森治病。 …… 郑森失望至极。 他养好了身体之后,当即给新认识的顶层儒生——“复社”众人,写了书信。 郑森拿出十万白银,召开了一场文会,想要以此召集士人,劝谏已经成立的福王江南小朝廷,切勿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 这复社,素有“小东林”、“嗣东林”之称。 这是以江南士大夫为核心的政治、文学团体。 也就是说,代表的都是士大夫的利益。 第264章 人约黄昏后,郑森见冒辟疆 实际上看看东林→→复社的人员构成,就会清晰的发现一件事。 东林党——以东林学院学子,以及他们的门生,为基础组成的政治联盟。 换句话说,哪怕是寒门子弟,也是有可能成为东林党一员的。 毕竟按照科举规矩,主持科举的官员,就是当届考生的坐师。 一个寒门弟子若想在官场得到便利,唯有加深这种“师生”联系。 复原一下寒门士子的人生经历: 童生扬名→获得小地主的资助;→考中秀才,踏入士绅阶层→得到大士绅的投资;→考中举人,有了坐师→成为官员门人;→考中贡士→成为大官员的门生;→殿试进士,天子门生。 若是算上秀才之前,科举制是分为六步的,除了最后几乎不会裁撤人员的殿试,其余的五次考试,唯一对这些寒门学子们有帮助的就是士绅。 不管是从金钱上来讲,还是从政治上来讲,士绅阶级对寒门学子的重要性都是最大的。 如此一来,这些人,代表的就不是自己家族的利益,而是背后“金主”的利益。 当然,也还有一个可能——这些寒门士子,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下一代,跻身士林高层! 换句话说,在东林这个时期——寒门士子纵然要遭受很多苛刻条件,但是,还是有机会崛起的! 这就是东林党时期的情况。 那么复社呢? 复社乃是东林学苑被捣毁之后,兴起的政治团体。 复社人称“小东林”、“嗣东林”,组成复社的士子,九成九九九都是官员、豪绅之后! 甚至很多人都是东林党人的子嗣! 至于寒门学子……复社中近乎已经绝迹! 也就是说,这个名声响亮,拥有三千党人的政治团体,已经固化到了水泼不进的地步了…… 寒门,再也别想混入党人之内…… …… 郑森脸色难看的很。 看着面前狼藉一片的诗会,回想起刚才众人只顾吃喝玩乐,对于他的提议,别说是反驳了,连话都不接! 郑森心中有了明悟——皇帝被江南抛弃了啊! 他不由得想起了三爹郑鸿逵,给他写的那封信—— “孩子,别傻了,你看看现今江南的礼部尚书是谁! 那是复社宗主之一的陈子壮啊! 此人先前不过是今年年初,刚刚协理詹事府主事,甚至还不曾上任…… 咱就想问一句,他哪有资格当这个礼部尚书哟! 孩子,你说人家为啥能当礼部尚书呢?” …… “哈哈哈哈!” 郑森悲沧的大笑一声: “国之不国啊!” “国之不国啊!” 就在郑森哀叹的时候,小厮上前,递了一封书笺: “公子,这是冒公子转交给你的!” “冒公子?” 郑森一楞:“冒辟疆?” 竟然是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给他留了书信? 他急忙展开书信,只见里面只有五个字—— “月上柳梢头。” 月上柳梢头? 郑森脸色一变,这下一句不是“人约黄昏后”吗? 难道? 抬头看看逐渐日暮的天空,郑森大喜。 急忙询问小厮:“冒公子可还有什么话?” 小厮道:“冒公子家的小厮转交给小的时候,跟我说了城外西门……” 郑森拔腿就走。 身后的小厮急忙追上: “公子,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 盛夏的夜,太阳刚刚落山,月亮就挂在了天边。 郑森一路疾行,待赶到西门城外之后,发现不远处的官道上,正停靠着一辆马车。 他急忙走了过去。 却见一边的草地上,一个锦衣公子,已经席地而坐,正盯着天空的明月发呆。 不是冒辟疆,还是何人! “冒兄!” 郑森走上前去,拱手行礼。 冒辟疆不答,反倒是就那样慵懒的斜卧草丛中,盯着头顶的明月正在愣神。 郑森也走到了冒辟疆的身边,席地坐了下来: “冒兄在看什么?” 冒辟疆摇摇头: “郑兄,小弟头脑混沌,想不明白?” 郑森笑道: “冒兄素来名动江南,贵为天下四公子之一,还有什么事能想不明白呢?” “呵呵!” 冒辟疆苦笑一声: “那都是虚名,我冒家虽然势力不小,然而,郑兄家族难道不强大吗? 东南海疆,谁不仰望郑家?” “他们说我是什么四公子之一,我还想说郑兄是天下唯一的水师少帅呢! 郑兄出手便是如山一般的金银,郑兄可知冒某也是羡慕得紧!” “唉!” 郑森叹息一声。 是啊! 他羡慕这些江南士子的名动中外,无时无刻不想要成为局中人。 正所谓人人皆为棋子,人家又何尝不觉得郑家赚钱不少呢? “你看那轮弯月!” 冒辟疆指着头顶微微带着红色的弯月: “月儿高挂天空,何等的自在,而你我……” 冒辟疆扭过头来,盯着郑森的眼睛: “你我皆为苦中人啊!” 郑森脸色一变,冒辟疆这是话中有话? 他想了想,索性再提诗会上的话题: “郑森虽然是海寇之子,却也心存国家,天下战乱不休,郑森心中甚为悲痛。郑森想……” 冒辟疆冷笑一声,直接打断: “郑兄可是觉得江南奢靡,人人只为利益奔走,无有保家报国者?” 这话,郑森就不敢接了。 人家冒辟疆是江南大族,世代都是官宦出身,是士林人物。 人家生下来,就有了诺大的名声。 这些都是他这个海寇之子所没有的。 人家哪怕是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也不过是博得一个“直臣”的名号,天下士人只会说骂得好,这人有骨气,是士人的榜样! 而他…… 别说是骂皇帝了,便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也会后患无穷! 父亲已经砸下了近千万白银,只为将他送入士林之中,一旦这话传了出去,郑家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啊! 郑森蠕动几下嘴唇,不敢吭声。 “唉!” 冒辟疆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辟疆本以为郑公子奔走呼号,乃是心存国家之人,却不想……” 他摇摇头:“今日就当冒辟疆没有来过!” 郑森脸色一变,急忙开口道: “冒兄且慢!” 第265章 联虏平寇,江南国策,冒辟疆劝说郑森 然而,冒辟疆脚步不停。 郑森只得一咬牙:“冒兄,郑森无时无刻不想报效国家,还请冒兄留步!” 冒辟疆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身又走了回来: “郑兄,今日唯有一问。” 郑森急忙道:“冒兄请讲!” “郑兄以为江南朝廷想要谋划那事,可能如意否?” 朝廷谋划的事? 郑森愣住了。 啥事? 见郑森茫然,冒辟疆苦笑一声。 他本以为郑森花费巨大,开办诗会,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却不想,这人竟然丝毫不知? “你可知道朝廷欲要派人北上?” 冒辟疆再次试探道。 “可是要收复失地?” 郑森大喜:“这件事小弟早就知道了,徐州乃是重镇,朝廷自该派大军收复失地,还有河南,现今河南那边军阀混战,也该收回。” “看来郑兄是真的不知道啊!” 冒辟疆苦笑:“你说的那件事,不过小事,有崇祯皇帝在南阳,北方早晚会被大军收回……” 郑森脸色一变,冒辟疆说的竟然不是收复江北的事情? 这些天来,江南最大的消息,不是朝廷要派兵北上,收复江北一带吗? 这可是史阁部力主的大事啊! 冒辟疆一挥手,让小厮们散开一些,待确认周边再无别人,这才压低了声音: “朝廷现在有了意思,说是要派人出关,与东虏联手,驱逐李自成……” “什么!” 郑森惊呼一声,一屁股跳了起来。 “你小声点!” 冒辟疆拉了郑森一把,待他消化了这个惊天消息,这才继续道: “辽督辽抚王永吉和黎玉田,在山海关已经请了清兵,说是大清要配合辽东总兵吴三桂,杀入京师,驱逐李自成。” “吴三桂要开关?这是祸事啊!” 郑森脸色瞬间苍白的可怕: “冒兄,赶紧阻止啊,这是祸事啊!” “那东虏数次入关抢掠,杀我百姓何止千万,我们岂能与虎谋皮,将京畿大地,送给东虏糟蹋啊!” 郑森泪如雨下。 这是天大的祸事啊! “你当我不知道啊!” 冒辟疆没好气的怼了一声,苦涩道: “你以为这个问题,就你我看出来了?” 郑森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冒辟疆,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 难道…… 冒辟疆苦笑道: “崇祯皇帝可没死呢! 甚至还收复了湖广大地,连败李自成三大营主。 你说这时候最怕的是谁?” “福王?” 郑森哪里看得起几乎等同于篡位的朱由菘,却是连皇帝都不喊,直呼朱由菘的藩名。 “哼!” “朱由菘才不是最怕的那个!” 冒辟疆冷哼: “人家还姓朱呢,就算是皇帝杀回来了,只要朱由菘投降的快,顶多关在凤阳…… 呃,不,皇帝在裕州修建了一座山腹监狱,这朱由菘,也就是被被投入监狱而已。 死——是死不了。” 郑森脸色阴沉:“福王昏庸无能,贪图享受,继位后不说收复失地,竟然大造宫殿……” “少扯!” 冒辟疆打断了郑森的话:“这些话,也就是糊弄市井百姓的。” 冒辟疆深深的叹息一声: “你可知道,现今最怕皇帝杀回来的,并不是朱由菘!” 郑森脸色大变:“难道不是他?” “唉!” 冒辟疆摇摇头,郑森这人…… 还是家族太低了啊,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你可知道,福王继位后,党人把持了朝政,正人再次齐聚朝堂,你说若是崇祯皇帝杀回来了,谁最害怕?” 郑森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冒辟疆。 冒辟疆循循善诱道: “自成祖北迁,大明以北平为都,已经两百近五十年,在这时候,若是福王朝收复了京师,你说天下的百姓会怎么想?” 郑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不由的说出了《三国演义》里的一句话: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 郑森明白了冒辟疆没有说出来的——那些最害怕的人,究竟是谁…… 他咬着牙:“那他们也不该与虎谋皮啊!” 那东虏岂是好相与的? 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冒辟疆默然不语。 这个问题,难道大臣们看不出来? 然而…… 他们…… “嘭!” 冒辟疆一拳砸在草地上! 只因—— 这是收复京师最快的一条路啊! 若想和崇祯皇帝争取民心,唯有收复京师这一条路啊! 就因为这个,朝臣定下了“联虏抗贼”的策略。 …… 两人相顾无言。 郑森终于明白了刚才冒辟疆为什么那么说了。 他的无奈是人微言轻,无法进入高层,报国无门。 而冒辟疆这个四公子之一,却是何尝也不是人微言轻、报国无门呢! 果然,他们都是苦中人啊! “冒兄,我不想坐以待毙!” 郑森咬着牙:“京畿的百姓,难道就不是百姓了吗?” “朝廷若是想要收复京师,自该战场相见就是,我汉家儿郎,岂是弱兵? 依仗他人,终究不是王者之道。 他们难道不知那前朝赵家,数次借助他人…… 最终落得什么下场?” “唉!” 冒辟疆叹息:“你我劝阻已经无用,王永吉、黎玉田、吴三桂已经引来了清兵,你我便是死谏在南京宫门前,又岂能改变了朝堂大佬的决定?” “嘭!” 郑森一拳砸在了草地上,咬牙切齿道: “难道就坐看鞑子杀我百姓?” 冒辟疆似笑非笑的看着郑森: “这要看郑兄的了!” 郑森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只得追问道:“什么意思?” “郑兄可知道,就在旬日之前,我也还与郑兄这般,苦闷不知该做何解。 然而,当前些天,左良玉让出武昌三镇,进入湖南,将江北大地交给崇祯皇帝之后…… 我就想明白了!” 冒辟疆一脸的轻松,似笑非笑的看着郑森,宛若成竹在胸。 郑森急忙道: “还请冒兄赐教!” 冒辟疆呵呵一笑: “郑兄你是身在局中人自迷啊! 崇祯皇帝所依仗者,乃是强军在手。 自从皇帝逃出京师后,无所不战,无所不胜,这才是左良玉这等顽徒,不得不南下的根本原因。 你郑家雄踞海上,而那东虏又无有水师,郑兄难道就不准备做些什么吗?” 第266章 冒辟疆郑森欲北行 郑森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让我带着郑家的儿郎们,去收复京师?” “啪!” 冒辟疆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郑森的这个脑子哟! 真不该来当书生,就该跟着他爹拿刀子去砍人! 不! 郑芝龙比他厉害多了,人家郑芝龙的手腕,这家伙十分之一都没学到! 他就该跟郑芝豹那个莽夫一样,当一个踢一脚不知道翻过的莽货…… ‘这厮脑袋里是不是——只有肌肉?’ 冒辟疆心中腹诽不已,却不得不苦笑着指点道: “郑兄啊,你郑家崛起与海上,无敌于海疆,那是素来短于陆战,而长于海战。 你上什么岸?攻什么城? 你收复的哪门子京师啊! 那东虏反叛数十年来,何尝在陆上有了失利的时候,你要是上了岸,这不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吗?” …… 郑森茫然的瞪大了眼睛。 冒辟疆说的啥意思? 为啥他想不明白? 不上岸如何攻城掠地? 不攻城掠地,如何赶走敌人? 打仗难道不就是一个城,一个城的去夺吗? …… 冒辟疆苦笑着摇摇头。 怪不得人们都说—— “别看郑森腰缠万贯,好一副浊世俏公子的模样。 然而,那厮的政治觉悟,简直就是三岁幼童!” 他不由得替郑芝龙悲哀。 郑森这么一个对政治毫不敏感的人,你将他朝士绅群里里推,这不是害了他吗? 那士人是什么? 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啊! 以郑森的政治嗅觉,这不是寻死之道嘛! 就怕将来…… 以郑森的脾气,一旦将来真的执掌了郑家,若是作为大将,自然能为郑家谋取了一份百世富贵的基业。 但是,一旦郑森自己做主,郑家怕是要…… 冒辟疆摇头苦叹: 这人政治眼光太差啊! …… 冒辟疆甚至有些暗恨郑森,别看自己地位很高,贵为天下四公子之一。 冒家家产更是不菲,门客众多。 然而,他有一方面的确不如郑森! 这厮有一个好父亲啊! 郑芝龙拼杀数十年,这雄霸大洋的水师,就是郑森最大的利器。 若是郑芝龙的基业是自家的,那他早就建立不世功勋了…… 只可恨郑森,放着最大的利器不去使用,竟然玩自己的短处! …… 冒辟疆只得解释道: “郑公子,从福建调派水师北上登州卫,不过旬月之间。 福建与东瀛的那条航线,郑公子更是熟门熟路。 你若是带着船队,到了登州与东瀛之间的位置上后,不要偏航,只管继续北上一段,就会到了朝鲜。 你只需要将船队停靠在毛帅旧地…… 那个地方,可在鞑子的腰眼子上啊!” 冒辟疆将手指放在郑森后腰上,使劲按了一把,同时开口道: “就是这么一捅!” 郑森腰窝被冒辟疆使劲一按,酸麻袭遍全身。 “哎吆!” 他叫唤一声,一屁股跳了起来。 冒辟疆却哈哈大笑: “你说,到那时那鞑子会怎么样?” 郑森嘴角抽抽,一边揉着腰窝,一边倒吸凉气,好大一会,才平复下来。 他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高!” “冒兄高见! 郑森佩服之极!”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冒辟疆继续道: “我得到的消息是,鞑子这一次可是倾尽了全力,甚至就连族中的妇女老幼,只要是走得动的,都给动员南下了,郑兄啊,这可是你的大好机会啊!” “你想想看,只要靠着皮岛登陆,那简直堪称空虚的鞑子后腰眼子,就是郑兄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你只消……” 冒辟疆越说,郑森越是欣喜,已经止不住拍手称赞道: “冒兄的法子,委实是高的很,他东虏不是要在京畿一代烧杀抢掠么! 那我就去抄了他们的老巢! 我直接跑到那沈阳城去,我给他掀个底朝天!” “别!” 冒辟疆脸色大变,止不住哀嚎道: “我的个郑兄啊,咱就问一句,那皮岛距离沈阳,几近八百里。 到时候,郑兄人生地不熟的,连个传递消息的都没有,万一鞑子返回,郑兄又该怎么办?” 郑森茫然的眨巴着眼睛: “只要大军在手,只要攻破了沈阳,鞑子想来也不是铁板一块,我都拿下他们的京师了,他鞑子还不瓦解啊! 到时候,自有无尽大军转投我军怀抱。 到那时,就是鞑子的国破之时!” 郑森说的是霸气无双。 冒辟疆听的是唉声叹气。 他哪里知道,历史上的郑森,也是抱着这样的思路,想要顺江直攻南京,最后功亏一篑…… “得得得!” 冒辟疆苦笑一声:“既然郑兄有意采纳我的意见,不若郑兄集结好了军队,带上我一起。” 郑森顿时大喜,急忙道: “这是自然,只要冒兄想去,郑森自然是欢迎之至!” 冒辟疆正色道: “郑兄,丑话我先说在前面,到时候,一切行动必须听我指挥,若不然,那鞑子拼死反扑之下,你我都要成为瓮中之鳖。” 郑森有些不以为然。 冒辟疆实在是太小心了,只要大军逼近了沈阳,那鞑子早就哄堂大散了,哪里还敢反扑哟! 只是,能够将冒辟疆拉上自己的战车,就意味着——郑家这些年的举动,终于有了收获。 他郑森,必然能够跻身江南士绅高层。 因此,郑森强压着心中的不以为意,全部答应了冒辟疆的要求。 两人当即分开,郑森返回福建准备说服父亲,筹集船只。 而冒辟疆,也有自己的准备。 去年,他刚刚迎娶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董小宛。 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 并在今年四月,将她立为如夫人。 …… 冒辟疆名襄,字辟疆,出身大族,祖上乃是忽必烈第九个儿子镇南王脱欢。 冒家世代为官,在江南一带势力很大。 冒辟疆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已经名动天下了。 14岁的时候,更是刊刻了诗集《香俪园偶存》。 像冒辟疆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缺女人的。 秦淮河上的名妓王节、南曲大家李湘真李十娘,都与冒辟疆有过一段情缘。 第267章 刘文炳、巩永固 甚至就连陈圆圆,也与冒辟疆私定终生,最后却因机缘巧合,陈圆圆被带往京师。 后来,冒辟疆又有祖父是布政使的吴蕊仙等女人。 冒辟疆的一生,不算与他有露水情缘的女子,长期厮守的女人就有十数位之多。 (有一部分红楼研究者认为,《石头记》就是冒辟疆晚年根据自身经历书写的,后来经过明朝遗老遗少数次修改之后,才定下了《红楼梦》。 红楼梦中,黛玉葬花,就是董小宛葬菊的真实故事。) …… 郑森前往福建,而冒辟疆则忙着告别一众女人。 他留恋温柔乡里,在花丛之中畅游一番之后,才开始呼朋唤友,准备上了郑森的船,给他当军师。 不管是郑森还是冒辟疆,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一行,从开始就注定了多灾多难。 …… 若说郑森冒辟疆两人北上,是从郑森说服父亲郑芝龙开始,就饱受磨难。 而另两位被皇帝命令北上的一行人,则是困难比山还高! 新乐侯刘文炳,驸马都尉巩永固两人,带着一百万白银,带着军中挑选出来的数百精锐,从北直隶和河南边境,直奔山东而去。 两人要去山东,搜寻感染了鼠疫的疙瘩疮患者,并搜集兔子、老鼠,培养病原体,前往东虏境内,完成一件天大的困难之事。 投毒这种事,在人类的历史上,屡见不鲜。 不管是华夏史书上,那一次次将尸体投入河流、水井之中,污染水源; 还是当年蒙古,用抛石机回回炮,将染病的尸体,投进欧洲人那高墙大院的城堡之中; 亦或是红发碧眼的番毛鬼,将患了天花的病人,盖过的被子、穿过的衣服,送给美洲土着,用对天花零抵抗的美洲土着的大量死亡,来达到占领美洲的目的。 …… 甚至,到了一战、二战之后,那杀伤力巨大的各类病毒、细菌武器,对人员的大量杀伤。 还有华夏百姓,永远不能忘记的731…… (唉,这件事……挡不住人家有137座学校啊!) 依靠投毒来消耗对手,是漫长人类史中,无法回避的战争史实! …… 朱由检给刘文炳两人了一本自己熬夜编制的小册子。 若说美洲土着对天花是零抵挡,那么东虏鞑子,对天花病毒,一样是无能为力。 那得天独厚,唯一没有上位风波的康麻子,不就是因此而得福的么! 朱由检给两人的册子上,一样列举了——搜集天花患者使用的被子、衣服,送往东虏的这一招。 战争…… 无所不用其极。 君不见,扬州的螺丝巷(摞尸及顶)? 君不见,嘉定三屠? 君不见,广州之殇? 君不见,四川十万? 君不见,天津屠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多尔衮感慨:乱民若韭菜,杀之不尽! 君不见,一千余县,那枯黄的县志页面上,一桩桩,一件件,痛入骨髓深处的呐喊? …… 战争,无所不用其极! …… 胶州湾是一处天然良港。 青岛和胶州半岛,宛若伸入大海,弯曲成半圆的拇指、食指,圈出了一大片广袤的天然良港。 又像是威力无穷的大海,翘着大拇指的拳头,一拳锤在了大地上。 在广袤的胶州湾里,停靠着十余艘大船。 这是刘文炳两人购买回来的商船。 刘文炳和巩永固二人,将商船改成了一处处培养基地,就在这波涛隔绝的海面上,准备完成陛下的伟大计划。 一艘小船靠了岸,停靠在黄岛境内,一处叫做薛家岛的半岛上。 薛家岛是深入大海之中,三面环海的半岛尖端,境内有南北屯和山里屯两个村庄,正在这狭长的半岛最前端。 此时,两座村子里早就没了百姓。 刘文炳一行赶来此地之后,当即便买下了这里所有的田地,将百姓驱赶了出去。 万幸的是,薛家岛的这两个村子,因为处在内海、外海之间,只有不到两里宽的一处狭窄半岛上,是以,这里的田地都是盐碱地。 盐碱地不长庄稼,素来地价低得可怜。 刘文炳只是花了不到五千两银子,就买下了这宽约两里,长达十几里的广袤半岛。 刘文炳带着口罩从小船上下来,踏上了码头。 他伸手抓住一个吊起来的铜钟的打钟绳,手腕有规律的抖动绳索。 “铛铛铛!铛铛铛!” 清脆的钟声响起。 没多久,不远处的半山腰上,响起了清脆的竹哨声。 刘文炳嘴角勾起,对身后的两个军卒道: “走吧,巩驸马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沐浴的一应事务。” 两个军卒戴着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两人的表情,然而,那弯曲的眉眼,足以证明,这两人笑了起来。 踏上了大地,就意味着又多活了一天。 军卒们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人违背了操作,致使军营出现了感染,三天时间,竟然整整死了三十七个人! 一个五十个人的小队,就活下来了十三人! 若不是刘文炳当机立断,连夜隔离了那个小队,怕是整个大军数百人,都要完蛋了! 从此之后,刘文炳和巩永固两人,就制定了更加严格的规章制度。 他们扩大了营寨,每一处营寨都相隔半里远。 将军卒分做数十个营寨安置,更是严禁军卒互相流窜。 万幸的是,薛家岛的这一处半岛,地方足够大,有足够的空间给刘文炳、巩永固挥霍。 分营安置还不算,两人更是规定: 从船上回来的每个人,都必须要在掺了生石灰的药浴中,清洗干净身子,才能回到营地。 并且各个班组之间,必须在自己的营所内呆着,严禁流窜。 同时,一旦哪个军营里,有人出现了发烧之类的症状,必须整组隔离! 就是在这样严密的制度下,才杜绝了群发性感染。 然而,纵然如此严格的防范制度,患上了疙瘩疮而死的士卒,足足有一百多人…… …… 很快,三人就到了山脚下的沐浴区。 只见一个足够十几个人躺进去的水池里,已经冒着滚滚烟雾。 第268章 扬帆起航 这是用十几种中药,熬制的药汤,主药是艾叶。 仔细看去,只见深色的药水里,竟然带着丝丝白色的粉末状。 那是生石灰。 三人穿着衣服,就这样跳进了烫人的水池内,将整个人都浸泡进去,不露出一丝一毫,甚至就连头发,都不露出来。 发烫的池水,再加上里面掺了生石灰,不但烫的人生疼,甚至还带着烧灼一般的刺痛感。 三人憋着一口气,泡了很久,直到受不了了,才伸出头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再次潜入水底。 刘文炳换了四次气,再露头换气时,才听到竹哨声响起。 “好了,时间够了。 走,赶紧去清洗赶紧,要不然,生石灰会将皮肤烧出泡的!” 刘文炳紧闭着双眼,摸索着拍了拍两个军卒的身子,提醒了他们一声。 说完,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朝着另一边的清水池跑去。 有道是熟能生巧。 这套流程,早已不知道做了多少遍的刘文炳,纵然闭着眼睛,脚下也丝毫不停。 刘文炳一边跑,还一边脱着衣服,不一会,就将自己脱了个精光。 噗通一声,跳进了清水池内。 两个军卒也是一样的动作,跟着刘文炳的脚步,跳进了清水池内。 刘文炳认真清洗干净了头发,这才浮出水面,长出了一口气。 “呼!”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睁开了眼睛。 “刘兄,情况怎么样?” 巩永固站在五丈外,扯着嗓子问道。 刘文炳游到了水池子边,靠着阶梯,坐了下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巩兄,我觉得成了。 我们昨天投进去的一百只兔子,九成都已经病倒了。 这就算了。 毕竟兔子体型太小,不足以证明病毒的威力。 我们按照陛下册子里指点的那样,将之前装在玻璃瓶里面保存的死尸腐肉溶液,取了一滴,喂给了买来的三十个死刑犯! 不过才一天时间,这些人都出现了发病的症状。 这也就是说,只要是密切接触之后,感染率是恐怖的百分之百! 而且,十二个人的臂弯处,都已经出现了疙瘩! 按照之前观察到的规律,他们将会在一天后出现咳血的症状,两天后浑身遍布疙瘩,三天后死亡! 也就是说,致死率是百分之二十五。” 巩永固直起身来,弯腰行了一礼: “刘兄,巩永固欠刘兄一条命 ,今后我这百十斤肉,就是刘兄的了!” 刘文炳呵呵一笑,并未回礼。 他早已将自己当做了死人,些许俗礼…… 算了吧,还在意这些作甚! 当一个人连命都准备不要的时候,没有什么是还能让他动容的了! …… 巩永固给刘文炳行礼,是因为刘文炳将最容易感染的活,自己揽下了,却让巩永固守在了这陆地上,负责一应物资的供应。 刘文炳靠在水池边喘息了很久,这才开口道: “巩兄,现今我们搜集的各类腐肉,已经足足上万斤之多,我觉得是时候动手了,你的意思呢?” 巩永固笑了起来: “正有一个陛下那边的好消息要告诉刘兄!” “哦?快说!” 刘文炳直起了身子,满脸喜色的看着巩永固。 他觉得自己又找到了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巩永固嘿嘿一笑,朝着西方拱了拱手,这才道: “今天上午刚刚得到的消息,陛下已经几乎全取了湖北大地!” “什么!” 刘文炳腾的站起,不顾自己一丝衣服都没穿,就这样,立在了齐腰深的阶梯上。 他满脸都是欣喜: “这……这是真的?” 刘文炳嘴唇哆嗦着: “那左良玉坐拥近三十万大军,他会同意吗?” 早已将自己视作一个死人的他,这一刻,心跳到了嗓子眼上。 自己还在活着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强烈! 难道…… 陛下收复了左良玉? 巩永固使劲点了点头: “赵应元那厮,早上派了信使过来,说是陛下已经以收购左良玉筹集的粮食为诱饵,以大军为后盾,劝说左良玉去了湖南。 也就是说,湖广大地,陛下已经拿下了一半! 除了一些山区外,陛下的号令,整个湖北大地,莫敢不从!” “好!好!好!” 刘文炳热泪滚滚而下: “这是好事啊!” 巩永固大笑:“前些时日,袁宗第袭击南阳,消息传来时,你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却不想,三天之后,就传来了陛下在均州设伏,大败袁宗第的消息。 紧接着陛下又取了武关! 那天,你我隔空对饮,浮了一大白! 却是没想到,半个月都没有,竟然又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 刘文炳哈哈大笑。 他盘算一阵,开口道: ”现今陛下的手上,掌控着湖北、南阳。 这是绝对的掌控。 此外,河南剩余的部分,也有部分将领听从陛下的调派,成为了类似于羁縻州一样的所在。 至于这山东。 虽然赵应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然而有了左光先在,山东也是陛下伸出来的手臂。 如此来看,陛下以湖北为身体,以河南、山东为伸出来的双拳…… 只要陛下再行编练军伍,要不了多久,就要一统河南、山东,甚至就连南直隶的江北部分,也要归于陛下的掌控之中! 再加上左良玉的湖南部分,整个天下,陛下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刘文炳光着屁股,爬出了水池外,他捡起一件蒸煮后暴晒干净的衣服,手脚麻利的套在身上。 嘴里嚷嚷道: “那咱们明日就出发!” “我也正有此意!” 巩永固指着北方,豪气丛生-+道: “陛下夺取了整个湖北,咱们没有贺礼,就送给一份另类的大礼吧!” …… 第二天一大早,停靠在外海的十余艘船只,缓缓驶入了胶州湾内。 小船在大船之间穿梭,军卒爬上胶州湾内试验船上,在大腿粗的缆绳上绑了一根长长的细绳,这细绳的最前端,是一个小沙袋。 军卒站在甲板的护栏边,嗖嗖转动着细绳。 沙袋呼呼转着带起一片残影的圆圈。 “看准了,都躲着点!” 第269章 丁家有女初长成 军卒大吼一声,顺手一丢,将绳索朝着作为动力的船只上抛去。 因为前端加上了一两斤重的小沙袋,又经过了一番宛若离心机一样的绕圈,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沙袋带着绳索,朝着对面的船只甲板上飞去。 “咻咻咻!” 地上放着的一圈圈麻绳,飞快的减少着。 “砰砰!” 沙袋带着麻绳,飞到了对面的甲板上。 有人急忙上前一脚踩住了麻绳,以免掉落海中。 “兄弟们,准备拉缆绳了!” 四个军卒排成了一条线,等待着为首的军卒将麻绳拉直。 军卒双手交替,不一会,就盘了一大把麻绳,牵引着缆绳的麻绳,被拉直了。 “对面的兄弟,放缆绳了!” 有人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试验船上的军卒抓起沉重的缆绳,一点一点的朝着海里丢去。 而动力船上的军卒,则不停地收着麻绳,将缆绳牵引过来,不一会,缆绳就到了动力船下。 “来,拉缆绳咯!” 打头的军卒扯着腔调,喊起了号子。 拉缆绳是船上最苦的活。 大腿粗的缆绳入了水,浸湿了之后,很是沉重,纵然四个军卒,也拉得很是吃力。 “一二、拉!” “一二、拉!” 军卒们喊着整齐的号子,将缆绳拖上了甲板,有人手脚麻利的抓住缆绳,盘在了缆绳桩上。 (拉缆绳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作者以前在码头上干过,冬天冻得双手生疼,浑身却全是汗,被冰冷的海风一吹,很容易就感冒了。 而拉缆绳又需要好几个人才能干的动,经常都是带着病去,哪怕是大半夜的,头疼欲裂,也要爬起来上码头。 若是遇上天气特别冷,刚刚离水的缆绳,立马就会挂上一层冰,又冷又滑…… 特意在这里加上这一部分,只是为了告诉大家,挣钱真的很难……) 军卒们绑紧了缆绳,又将小船挂在船外,军卒顺着放下来的软梯,爬上了大船的甲板。 “出发!” 巩永固一声大吼,让人吹响了号角。 呜呜的号角声中,硬木船帆徐徐升起,海风吹动船帆,带着大船缓缓朝着外海而去。 甲申年的逆行者,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等待他们的是未卜的前路。 也许是功成名就,铸就一曲历史奇迹。 也许等待他们的,是敌人射来的无情箭矢…… …… 邓州。 柏林是彭家镇和高集街之间的一个小集市,这里是只有寥寥几十户人家的小街道。 因为地处彭家镇和高集之间,又距离邓州不过二十多里的距离,使得周边的百姓,要么是前往彭家镇、高集购买东西,要么就是去了邓州。 这时代的百姓,当真是除了一些必需品之外,完全做到了自给自足。 这柏林集市上,只有一家卖杂货的店铺,和丁家这一处油坊。 原本这里是没有油坊的,皇帝打下了南阳后,地方逐渐安定下来。 有一在邓州城内榨油的油匠丁姓家族,见此地没有油坊,遂将自己的一个儿子,安置在了这里。 油坊的主人姓丁,叫做丁铁牛。 有人说华夏古代是老人不死,子孙不分家,数代人,齐聚一堂。 实际上这话也对,也不对。 对于世家大户和种地的小百姓来说,这话自然是正确的。 但是,对于经商家族来讲,这就不正确了。 商人逐利,会给子孙寻找了合适的地方,然后将除了长子外的其他子嗣,散开安置。 这样一来,既保证了子孙之间不会恶性竞争,又扩散了族群。 当然,有些地主,一样是采取了这样的方法。 他们在外地购置了土地之后,都会将一部分族人迁过去,开枝散叶。 实际上,后世能够搜集到的族谱,分支的第一代人,都是这么搬迁的。 …… 世间三大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这榨油啊,也是很苦的,甚至,比起三大苦,也不相上下。 榨油比三大苦唯一的好处就是,榨油不用风吹日晒,烟熏火燎。 要比那三种,稍微好了一点点。 丁铁牛刚刚炒好了花生,准备等它稍微凉一会,就开始榨油了。 花生还是一个洋玩意。 南阳这个地方,虽然土地平坦,然而,因为人烟密集,是以,粮食之外的作物,当地种植的很少。 甚至,就连那很是赚钱的烟叶,当地也只有寥寥两三户人家种植。 这些花生,是不远处王家庄子的王员外送来的。 南阳已经被乱兵肆虐了十几年,百姓流失严重,土地多有抛荒者。 皇帝陛下打回南阳之后,王老爷率先回来,很是抢了一些无主的土地。 这些花生,据说是王老爷在山间避难的时候,种植出来的。 要不是丁家油坊虽然开的时间短,然而,世代从事榨油行业的丁家,技术却很好。 丁家榨的油,总是要比别处多了一分。 正是靠着这多出油的技术,丁家很快就站稳了脚跟,周围人家,但有榨油的,都会送来了此地。 甚至,就连彭家镇和高集那边,也有人专门跑过来榨油。 老百姓总是朴实中带着独有的农民式的狡诈的。 他们为了多得到一分一毫,甚至愿意挑着油料,走了几十里远。 …… 丁铁牛抽了一袋烟,他那十六岁的女儿,正拿着一根细棍,正戳着熟花生玩。 时不时的,还抓起一把花生,咯嘣咯嘣的嚼着。 “你这丫头片子,要是被王老爷看到,老子又免不得挨一顿臭骂!” 丁姑娘嘿嘿一笑,扭过头来: “阿大看着点,他来了你提前说一声不就好了。 这花生,实在是太好吃了! 又香又脆,俺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零食…… 再说了,皇帝陛下清查田亩,很快就会清查到了咱们这里来,王老爷到时候还是不是老爷,可就不好说了哟!” 少女长得很是明艳动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弯弯的睫毛,颤颤悠悠的,笔挺的瑶鼻,配上那修长的脖颈,竟然是乡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我就不该送你去族中上女学,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第270章 上女学的丁姑娘 丁铁牛挠挠头上稀疏的头发,看着手指上带下来的几根长发,苦叹一声: “老咯,老咯,这眼看是头顶就要光秃秃咯!” 眼见老爹自嘲,丁姑娘吐了吐舌头,随手又抓起了一把花生: “爷爷让我去上的族学,你要是不同意,那阿大你去跟你阿大说!” 终究是上了女学的人,丁姑娘迅速拿大义压住了自己的父亲。 是啊,没错! 自己要听老爹的,这很对。 但是,老爹你也要听你老爹的吧! 这也没毛病啊! …… 女学这个东西,研究的比较少。 我国古代女子私学,长时间处于零星和散漫的状态。 并且大多控制在贵族,和上层知识精英手中。 真正成规模、多层次的兴盛,并且成为社会的一种时尚和潮流的——则始于明代。 明代女子私学的主要特质,一是\\\"兴盛\\\"性,二是普及性,三是形式的多样性,四是学习内容的多元化。 《历代妇女着作考》中,列举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数据—— 明代以前,能够考证到的女性着作者,是117人。 这是自有史以来,到明初之间的所有人数。 时间跨度约三千年! 而明代短短276年,留下着作的女性人数,高达245人! 这个数据,还是经过大清长达150年的大规模文字狱毁书之后,还留下了着作的人数。 至于明代女学的学习内容,更是突破了历代界限。 相对应的,明朝女子的就业范围,也越来越广泛! 比如三姑六婆,就是明代识字女性,从事各种职业的称呼。 三姑:尼姑、道姑、卦姑。六婆: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 三姑就不用说了,字面意思。 牙婆,可不是看牙的老婆子,而是从事中介工作的女性的意思。 明代当中介,是要些契约的! (你没看错,所谓的契约精神,明代早就普遍了,现今留下来的明代买卖契约,比比皆是。 那么为什么到了近代,反倒没有契约,或者说普遍性的买卖不立契约了呢?还不是某朝识字率的突破新低!) 媒婆就是说媒的,婚姻介绍人。师婆、虔婆是女巫和老鸨的。 药婆是女医生,稳婆就是给产妇接生的。 除此之外,还有女账房,女教习先生…… 甚至还有专门混迹太太圈,给官员之间介绍关系的女掮客! 明代女性的这些就业行业,足以证明女性识字,早已成为了普遍现象! 实际上对明朝研究深了之后,就会发现,明朝的风气——开国,是最严肃的时候,伴随着明朝建立的时间越来越久,社会风气也越来越开放。 《明代服饰初考》,更是能够从侧面,印证这种社会风气的逐渐开放。 女子的地位——明朝是除了唐朝之后,女子地位最高的一个朝代。 (对于明朝女子地位,诸位打开手机,搜一下学术论文就知道了,什么女学自清朝开始的屁话,就不要在我这里说了,我一般从不骂人,只用证据打脸。 特别说一句——女学最早能追溯到汉代,而不是狗屁清朝……) …… 丁铁牛闻言,哀叹一声,又给自己装了一袋烟,一边蹲在墙角砸吧,一边道: “你这月学了什么?还是那文史女训?” 丁姑娘见斗赢了老爹,不由得嘿嘿一笑。 她丢下手中正在戳装着花生米大筛子边缘的细棍,扭头道: “早跟先生背默过了,我现在学的是《女范捷录》。” 说完,她又拿起细棍,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去戳刚刚翻过了筛子最顶端的那只小蚂蚁。 “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是学过女训的读书人样子!” 丁铁牛恨铁不成钢。 “你要是早点学会了,不管是去给人内院当一个女账房,还是当一个女西席,你一辈子不靠男人,也能养活自己,到了夫家,谁敢怠慢你? 你爹我不是也少操了你的心。” “我才不要去那深宅大院,当什么账房、先生呢!” 丁姑娘摇摇头: “阿大还记得前些年,在咱们这里带兵打仗的女将军吗?” “你说的是四川过来的那个女张将军?” 丁铁牛眉头紧皱。 这人他知道,听说是四川秦老将军的媳妇。 只是…… 张将军死的惨啊! 听说在永年城外,一处叫做侯家庄的地方,张将军与贼激战,陷入重围,连带着麾下兵马,尽数战死…… “女儿家家的,平白想什么呢!” 丁铁牛眼睛一瞪: “那大军岂是好带的,你没见川中马家本是世代将门,秦老将军也是军中豪杰,甚至就连张将军,也是名门之后。 然而,张将军还是死在了战场上。 咱们不过是一寻常人家,虽然靠着卖力气的苦活,全家老少饿不着。 然而,却也不是那种富贵人家!” “不说别的,你想要上战场,便是盔甲,咱家也给你置办不了几套。 没有盔甲,没有家丁,你打的什么仗?” 丁铁牛喘着粗气,要不是有一次榨油时,打木桩失了手,伤了命根,使得自己只有这一儿一女…… 平素更是将女儿当做了掌中的宝贝…… 若不然,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 女儿家家的,当什么兵?打什么仗? “阿大!” 丁姑娘一把丢下手中的花生,嘟着嘴,生气道: “你能不能让俺把话说完? 我可没说自己要去当兵啊!” “真的?” 丁铁牛还有点不相信。 他可是记得,自己还没有成亲的时候,邓州城内,发生了一件事。 那女人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去傅员外家中应聘做了女西席。 不知怎地,将傅员外家的二女儿勾搭上了,然后引诱那女儿逃出了城,说是要带她去郊游什么的。 谁知道,这一去,就没了音信。 傅员外发动很多人去搜寻,更是报了官。 然而,六年的时间,始终杳无音讯。 后来,有商贾在山西一处青楼里,发现了操持着乡音的女子,仔细一问,才知道正是那傅家的二小姐。 等傅家赎回了女儿,仔细追问之下,才知道,那女西席竟然是男子假扮的。 第271章 中午多加一盘菜 傅家员外,当即就在当地报了官。 然而,这件事,纵然傅家使了银子,也没有给那男子定了罪。 因为大明律规定,若是被男子引诱走的女子,自动丧失所有 户籍,地位等同小妾、奴婢,主人有贩卖的权力。 最终,还是傅家买通了当地衙门的一个书吏,在按律判处那男子戴枷示众七日的时候,暗中下了毒手,才将那男子弄死。 “姑娘啊,你莫不是……” 丁铁牛只觉得手脚发冷,要是自家女儿…… 天啊,他不活了! 不! 丁铁牛咬紧了牙关,这一次,哪怕是老爹拿鞭子抽他,也不准女儿再去女学里了! 他就这一个女儿啊,要是被人拐走了…… “想啥呢!” 丁姑娘翻了个白眼,不满道: “我要给你说的是——皇帝送来了新编的书籍,叫做《忠贞侯传》。 我这本书念完,就要念《忠贞侯传》了,里面讲的正是秦老将军和张将军的故事呢! 听说啊,这可是皇帝亲自编出来的呢! 嘿嘿,那本书,连爷爷看了都说好呢!” “什么!” 丁铁牛大喜: “皇帝他老人家,也知道咱家的女学,还专门给咱家送了书?” 这可是大好事啊,为啥老爷子没跟他说呢? “阿大啊,您是不是天天榨油,累坏了脑子?” 天啊,城里这么多女学,皇帝竟然都知道他家的这一个! 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丁姑娘哭笑不得: “皇帝的这书,不单单是咱家被分到了一本,几乎城中所有的女学,都被分了一本啊! 听说,整个南阳大地,甚至包括湖广那边,都分发了呢!” 丁铁牛暗中嘀咕一声:“嗨,真白欢喜一场。” …… 丁姑娘扭头看来:“阿大,你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呢?” 然而,却没有得到老爹的回应。 只见丁铁牛在墙角磕掉了烟袋锅里面的灰烬,将烟袋放在窗户窑子上。 然后起身,招呼一边正在挑拣花生里的土坷垃的伙计们: “走,干活了!” 两个雇佣的伙计急忙上前,三人抬起放凉了的花生,朝着油坊内走去。 油坊内,一个木头制作的大容器,占了小半个空间,一根根被拉出来的原木,一头插在容器上,一头搭在高矮不一的板凳上。 这时代的榨油方法,是制造一个类似于木头匣子一般的容器,然后密封好了原材料,将一根根原木,夯入容器内,利用挤压的原理,将炒熟的原材料中的油脂,挤压出来。 因此,这榨油,既是一个体力活,也是一个技术活。 若是不能掌握不同重量原材料,应该将盖子密封在那个位置上,很容易就会挤爆了榨油机器。 若是盖子的位置放的高了,则又不能完全将油脂挤压出来。 就拿花生来说,后世的机器,一百斤原料,熟榨法能有40%以上的油脂,而生榨法则是50%左右。 这个时代的出油率,要低了一些,一般都在三成以下。 丁铁牛家世代做的就是榨油的生意,因此,算得上是“家学渊源”的丁家,出油率要比别人高了不少。 虽然一百斤原料,也就多了几斤油,然而,在这个富农家吃饭也要用筷子沾油的时代…… 那区区几斤的油,正是别人挑着货物走上几十里的动力。 没有进入工业时代,老百姓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啊! …… 丁铁牛盖好了盖子,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这才走到正面,伸手掂起最底层一排中的第一个木桩,对两个伙计命令道: “来,从最底层开始打!” 两个伙计合力抱起吊在房梁上的沉重撞木,对准了丁铁牛扶着的圆木楔子,远远的荡了开来,然后借着重力的作用,两人一路小跑,推着撞木,击打在圆木上。 (古法榨油,有南北两法,南方是人抡大锤法,工艺复杂,比较废人。 北方以及四川一带,则是吊锤法,借助房梁吊起撞锤,节省了人力。) “哐!” 一声撞击声响起,粗大的原木,已经被击打进去了一大半。 最开始的这些木楔,很容易就能击打进去,因为这时候榨油机内,还有大量的空隙。 “哐!哐!哐!哐!” …… 一次次撞击,榨油机内已经完全没有了空隙。 两个徒弟汗流浃背,每一次撞击,只不过才能将木楔钉入少许的距离。 然而,伴随着木楔的增多,渐渐地,有了金黄的油珠,顺着榨油机四周的木头缝隙,滴在了下方巨大的陶盘上。 陶盘是倾斜的,最下方,有一个形似灰斗的出口。 一个铁桶,正摆在出口下方,接油呢! “阿大,出油了!” 将凳子挪在还没翻炒的花生堆边的,准备挑拣泥块的丁洁,指着出油口,笑着说了一声。 三人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扭头一看,脸上顿时带上了笑容。 出油了! “出油了!” 丁铁牛笑了起来。 “出油了!” 两个小徒弟,抹着脸上不停渗出的汗,咧嘴笑了。 “来加把劲,中午让你们师娘,炒一盘这花生油做的青菜,你们俩都打打牙祭!” 丁铁牛也毫不吝啬。 这时代的徒弟,那就是半个儿。 不但挑选徒弟要看人品,徒弟挑选师傅,也一样是要看人品的。 天地君亲师,这可是人伦大事啊! 丁家能够传承数代人,不但始终都把持着邓州城内的榨油事业,更是生意越做越大,在这周边的集市上都开了分号。 所依仗的就是这一份真心。 对待顾客要真,对待学徒,更是也要拿出了一份真心。 丁姑娘丢下手中挑选出来的一把泥巴蛋子,扭头就朝后院跑去: “娘,我大让你中午炒了青菜,就用刚刚榨出来花生油。” 后院里,正在晾衣服的中年妇女笑着在围裙上擦擦手: “中,那你将这些衣服搭一搭,我这就去做饭!” 俗话说饿不死的厨子。 这榨油的,也不缺油,寻常人家一年也难以吃了一斤油,而榨油匠,顿顿都不会少了油水。 不说炸油匠了,就算是谁家有了一个石磨,前来碾麦子打面的百姓,临走时都会留下一瓢黑面,一瓢麦麸。 第272章 王家吞并田亩,陛下着我前来捉拿 得了别人的好,就要给了别人回报。 这是大字不识的百姓们,最基本的道德操守。 用了别人的东西,甭管多少,总是要留下一些作为报酬的。 …… 丁姑娘刚刚将衣服晾完,正要去给母亲搭把手,就感到一阵沉闷的闷雷,传入了耳畔。 “咦,打雷了?” 她扭头朝窗外一看,只见阳光铺满大地,哪里有半分想要下雨的样子哦! “不像是雷声!” 丁夫人听着那越来越大的轰鸣,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墙壁上挂着的铲子,正在颤动呢? 而耳边的雷声不但持续不断,更是已经清晰可闻。 “这不是雷声!” 丁夫人脸色大变: “快,快去关门!” 她脸色苍白,当年邓州城外被流贼肆虐的时候,也是这般声响。 丁姑娘瞪大了眼睛,难道…… “这是骑兵来了,快躲起来!” 丁夫人一手扯着还在发呆的女儿,将她朝门外一推: “赶紧去柴房躲着,我去让你爹关门!” “天啊,这遭天瘟的,这是谁又来祸害咱们了哟!” 丁夫人跌跌撞撞的跑到油坊内,对作坊内撞击声哐哐作响,还没有听到声响的丁铁牛三人吼道: “快,骑兵来了,赶紧关门!” 她一边说,一边抱起一根顶门杠,就朝着大开的木门走去。 “什么!” 丁铁牛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人已经条件反射的冲向了木门。 两个徒弟,也是不顾已经高高扬起的撞木,会不会砸坏了榨油机,急忙丢下沉重的木头,转身就朝木门冲去。 哪知道,门还没有关上,一行骑兵已经从前院外的官道上奔过。 为首一个大将,一身大红的鸳鸯战袄,身上背着的长枪,带着微微反光的烤蓝。 大将的左肩,还斜挎着一个牛皮带做的挎包,巴掌大的牛皮包,斜放在了背后,宛若一只王八一般。 牛皮包的最下方,隐隐有一根微微带着蓝色光泽的铁管,露出了一寸长的一截。 装扮甚是新奇。 “吱呀!” 丁铁牛已经关上了一扇大门,正挤眉弄眼的示意看傻了的徒弟,赶紧将另一扇门推过来。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没有披甲的军卒,纵马朝着丁家油坊冲来。 “完了!” 丁夫人只觉得手脚冰凉。 而一边的丁铁牛,已经放开了木门,哆哆嗦嗦的抓着顶门杠,作势欲要举起。 而两个徒弟,也已经拿起了翻炒原料的大铁铲,准备殊死搏斗。 油坊虽然不是他们的家,然而,一旦师傅这里遭了灾,他们可就失去了工作啊! 寻常百姓,想要找一个能够愿意教会他们手艺的师傅,可是千难万难啊! 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一个好的行业,足够他们子孙后代,吃饱穿暖了啊! 而选了一个吝啬的师傅,不但学不到手艺,还要白费了青春…… 丁家掌柜的,是拿真心在教导他们,这是活命的大恩。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了掌柜一家。 …… “他爹,驴蛋、二娃,你们可不要犯浑!” 丁夫人哀求的眼神,看向了屋内的三个男人。 这一刻,丁铁牛读懂了老伴眼中的意思—— 女儿还在后院躲着…… 若是大兵要女人,那就糟蹋了她吧,自己的女儿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吁!” 就在四人胆战心惊的时候,那军爷已经勒住了战马。 只见马背上的骑士拱拱手: “老乡,不要害怕,我们是陛下的军队,领队的是大将马岱将军麾下的百户,某是军中执法官王途,人称王老夫子。” 丁铁牛紧绷的脸色蓦然一松。 这人竟然自报身份? 若是如此来看,也许今儿能够幸免于难了。 王老夫子活动了一下酸疼的右胳膊。 自从当初在均州七里崖下,他和丁四年手持没良心炮开炮,而拽脱了胳膊之后,这只手臂,就已经有了病根。 只要保持一个姿势的时间稍微长点,都会酸疼的厉害。 按照陛下定下的伤卒退役规矩,他本来该退役的。 然而,当得知自己因为率先开炮,立了大功,原本只能提拔到了队正的他,连升两级,能够得到军法官的职位。 王老夫子就隐瞒了自己的伤势。 在他看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兴许时间长点,这伤势就好了呢! 军法官可是等同于军中的小旗啊! 虽然不是能够带领五十人的真正小旗,然而,他这个执法官的级别,甚至要比带兵的小旗还高一线。 按照皇帝陛下最新规定的军规,战时以带兵的主将最大,一应官吏,都必须听从主将的调派。 然而,除了战时,不管是安营扎寨时候,还是军队日常训练的时候,都是各级执法官最大。 在王老夫子看来,执法官这个位置,就像是朝中的言官。 身为士绅的预备役一份子,虽然王老夫子连秀才都没考上,然而,却也知道言官是何等的清贵! 这军法官,就是军队里面的言官啊! 因此,王老夫子继续留在了军中。 做了一个新出现的军职——低级执法官。 …… 丁铁牛哆哆嗦嗦的看了看屋内的其他三人,见他们更加不堪,只得壮着胆子开口道: “军爷,小的名唤丁铁牛,是这个油坊的掌柜,敢问军爷,可是需要劳军。” 在丁铁牛看来,这执法官既然来了他这里,想来就是为了索要钱粮的。 若是能够破财消灾,丁铁牛也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万一惹怒了军爷,人家一把火烧了他的油坊,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不,丁掌柜不要害怕,我们是陛下的军队,陛下定下了严格的军纪,我们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王老夫子笑着安慰道。 丁铁牛心中腹诽,除了当年的岳爷爷之外,哪里还有如此纪律严明的军队哟! 王老夫子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纸条,开口道: “我们这一行百人队,是要去查抄了前面的王员外家的。 陛下定下清查田亩的政策,这狗日的侵吞土地,还拒不缴纳欠税,陛下有令,着我军前来捉拿!” 第273章 军事物资辅助票 王老夫子解释了一句,说明了大军的来意。 丁铁牛脸色一变,不知怎的,就想起女儿刚才的话语—— 别看现在他王员外还是老爷,要知道皇帝陛下正在清查田亩,到时候他王老爷还是不是老爷,那就不好说了…… 见油坊掌柜一脸震惊的样子,王老夫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我军自彭家镇而来,因为路途太近,是以只带了干粮和水。 今儿的天气实在是太毒了,将士们带的那一壶水,怕是不够饮用。 我怕天气太热,士卒们没有水喝,会中了暑。 所以,掌柜的,你能帮我们准备一百人饮用的凉开水吗? 中午的时候,我带人过来取。” 丁铁牛正要想个理由拒绝,王老夫子已经笑道: “当然,我们不进你家,你将开水放在院外就行。 若是你愿意帮忙,我这就给你写个条子,事后,你只管去邓州城内,将条子交到衙门里。 军中会在半月之内,核实了此事,然后给你送来二两银子的柴草费。” 铁蛋眼睛一亮,低声道: “师傅,大军要咱们烧开水,竟然给咱钱?” 他声音虽然很小,然而就在院子里的王老夫子,岂能听不到。 他的嘴角勾了起来。 陛下的这一招当真是妙极啊! 这一次全军遍及各处,兑换出去的军票,自然不少。 等这些百姓们拿到了钱财,一传十十传百之下,陛下再有了命令,百姓们自然是就会无条件相信皇帝了! 丁铁牛皱紧了眉头。 说实话,他不想帮忙。 家中还有两个女眷,这一会人家军爷说的怪好听,万一等会来取水的士卒发了狂呢? 而一边的丁夫人,也正不停地用眼神示意丈夫拒绝。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 “这位将军放心,午饭之时,还请派人来取热水便是。” 却原来,是刚刚躲在柴房的丁姑娘,听到了前院的话语,已经走了过来。 丁铁牛脸色大变。 丁夫人横眉冷眼的看着女儿。 若不是军爷在这里,早就破口大骂了。 这个女儿,实在是被她宠的无法无天了! 自家女儿的样子有多好看,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 不说柏林这个小集镇了,就算是周边十里八乡的,谁不夸一句自家女儿长得俊俏。 这孩子是没有吃过亏,不知道人间险恶啊! 面对自己父亲和母亲正在疯狂使眼色,让她躲起来的举动,丁姑娘反倒是落落大方的对王老夫子行了礼: “军爷,小女子在城中家族的女学里读书,皇帝陛下的仁名,小女子早已知道。 朝廷大军军纪严明,从不祸害一个百姓,小女子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是佩服的紧的。 既然军爷需要热水,我丁家虽然不富裕,却也不敢要了这柴草费。 军爷只管放心,待会派人来取就是,小女子这就去给大军烧水!” 说完,丁姑娘施施然的行了个女子的万福礼,拉着母亲去了后院。 自家女儿这么一说,丁铁牛就算是想要拒绝,也是不敢了的。 王老夫子笑了笑,并未作声,反倒是趴在马鞍上,伸手从挎包里取出一根毛笔,伸出舌头沾了点吐沫,将干巴巴的毛笔打湿,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了‘柏林集市、丁记油坊,白银二两’的字样。 “喏,你拿着这个,一月之内,前往县城衙门,都是有效的。” 王老夫子将纸条放在地上,捡起一个土坷垃,压在上面,然后翻身上马,朝着走远了的军队追去。 “这……” 这难以置信的一幕,看傻了屋内的三人。 二娃壮着胆子,上前捡起纸张,他横看竖看,然而他认得那上面的黑疙瘩,那一个个蝇头大小的黑疙瘩,却是不认得他。 “师傅,这写的是什么?” 二娃只得将纸条交给了丁铁牛。 危险已经消失,刚刚从胆战心惊中走出来的铁蛋,再次恢复了少年人的活泼,闻言嘲讽道: “二娃,你不是看了又看么,你咋不知道上面写的啥呢?” “废话!” 二娃丢给师兄弟一个白眼: “我要是认识了,那还能让你当师兄?你有本事,你念一念啊!” 铁牛瞪着眼睛: “日他m,我认识他m个屁,老子也不认识啊!” 二娃双手朝后一背,宛若打了胜仗的公鸡。 “m的屁,身为师兄,你都不认识,我认识他妈啊!” …… 两人大眼瞪小眼,你骂一句脏话,骂一句脏话,一时间竟然脏话不断。 丁铁牛笑着一人拍了一巴掌: “你们这俩活宝,不识字就不识字,努力干活,好好学技术,等将来让你们的儿子识字不就好了!” 丁铁牛笑着骂了一句,看向了纸条。 这纸条印刷的很是精美,四周是一个长方形方框的条纹,中间盖着兵部的大印。 只见上面写着: “大明崇祯十七年,兵部马岱部丙营第七队,军饷军粮辅助票。” 这是印刷体。 下面是一行墨迹未干的小字: “柏林集市、丁记油坊,白银二两。” 最下方是一个加盖着一个小印的印戳。 刚才那军爷并没有盖章子的举动,想来是提前早已盖好了的。 丁铁牛翻了过来,只见背面是一行行小字: “大明军事辅助票,本票只用于军事物资不足时,向民间购买的支付票据,不做银钱流通使用。 凡收到票据后,当在一月之内,前往当地县衙兵科,将本票据上缴,并索要回执。 票据面额为等同银钱,由当地军方核实后,在半个月之内上门结算。 对于军方结算,若有异议,当手持回执,在半年内,向更高一级投诉,逾期视为作废。” …… 这…… 丁铁牛惊呆了。 这怎么那么像宝钞呢? 他对两个徒弟道: “你们继续榨油,我去一趟后院。” 丁铁牛吩咐两个徒弟一声,匆匆朝着后厨走去。 “闺女,你看看这个!” 丁铁牛将正在烧火的女儿拉起来,把票据递给了女儿,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灶台前。 “咋地了”? 第274章 丁姑娘亲见,一两银币能换三两白银呢 “咋地了”? 丁夫人一边翻炒着半锅野辣菜,一边在烟雾缭绕里开口问道。 丁姑娘仔细看了看,笑道: “这是军票,是军队在无法保障军卒供应的时候,向民间购买各种物资时,给予结算的凭证。” 丁夫人接话道: “就这一张纸,就能当钱用了?” “那不是老早之前的宝钞么? 这玩意可是不值钱啊,都找不到地方使呢!” 丁铁牛眼睛一瞪,可不是么! 这不是跟那宝钞一个样子? 那当兵的说的好听,还不是给了一张擦屁股都嫌硬的纸! 女儿已经打断了母亲的话: “娘,这可不是宝钞,这是等价兑换的军票! 我在城中的时候,爷爷也收到了一百两的军票,他当天就让大哥拿去官府了。” “什么?老爷子也收到了?还是一百两?” 丁夫人铲子一放,顿时瞪起了眼睛:“那可怎么办哟,咱家这些油坊,一年也才能挣了百把两银子啊!” 丁铁牛也是皱紧了眉头。 太过分了! 自家只是卖苦力气的,一百两啊,这要心疼死老爹了啊! 丁姑娘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老爹老娘心太急了,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呢! “阿大,娘,你们听我说完行不行!” 两人只得开口道:“快说,后来怎么了?” “当时爷爷也是很着急…… 没想到,不过是三天时间,城内的驻军,就派了人带着一百枚新银子,给咱们送上门了呢!” 丁姑娘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 “你们看,就是这个!” 丁姑娘的这个吊坠,乃是用玉石镶嵌了一块亮晶晶的银元。 丁姑娘吊坠上的玉石,色彩很是艳丽,一眼就能看出是独玉。 南阳有华夏四大玉之一的独玉。 虽然因为河南人骨子里素来都是朴实无华的,就连独玉的做工,都是磅礴大气的雕琢方法,使得独玉制品不够精美,但是,色彩独特的独玉却很是有名。 早在商朝时期,南阳独玉就开始开采了。 然而,眼前的独玉,竟然成了绿叶,反倒是镶嵌的那枚银币,很是抢眼。 “这……”丁铁牛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钱?竟然这么精美?” 丁姑娘嘿嘿一笑:“这是皇帝陛下发行的新钱,叫做银元。” “爷爷得到的百枚银币,都是这么精美的银元呢! 当时爷爷见到了这银元,觉得分量太少了,才不过七钱的重量,哪里当得一两的面值哟! 于是,就想要将它花出去! 只是这钱实在是太精美了,甚至要比很多摆件都好看! 再加上上面的肖像,是皇帝的,这可是难得的很! 爷爷只是留下了十枚,让人寻来玉石雕刻匠,做成了挂坠,给我们堂兄妹十人佩戴。 剩余的九十枚,爷爷拿到当铺去问了问,看看能不能换钱。“ “那后来呢?这换出去了没有?” 丁铁牛急忙询问道。 不待女儿回答,他直接断言:“这上面可是写着当一两,若是不足,那不是坏事了!” “阿大你想多了!” 丁姑娘伸出了三个手指: ”那徽州的朝奉,都没有见过这等精美的银币,当即决定要以每枚二两银子的价格,跟爷爷定下死当! 咱爷爷那是谁?精的谁也骗不了! 爷爷直接就要走,后来那朝奉一路抬价,最后整整换了三百两银子呢!” “啥!” 丁夫人惊呆了: “当九十两的这劳什子银元,竟然换了三百两银子?” “啪!” 丁铁牛猛然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我真该死,要是我别迟疑,当场就答应那军法官的话,岂不是就能给大军提供食物了! 这么一来,怎么的也能挣十几枚银币啊,咱拿去当铺抵押了,这不是大几十两的银子!” “啪!” 他又给了自己一个大逼兜子: “这可是咱家榨一年的油,不吃不喝也挣不到的啊!” 丁姑娘见老爹打自己的脸,正在懊悔失去了一次发财的机会,急忙道: “要不阿大你去问问?” 丁夫人有些迟疑,又心疼相公,她有些退缩: “当家的,既然错过了,那就证明咱们没有这个命,依我看还是算了吧,毕竟那可是军队啊!” 丁夫人又看向女儿: “丫头,你别怂恿你大了,要是你大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家可就塌了啊!” “娘~!” 丁姑娘拖长了音调: “你们在乡下,不知道朝廷大军的纪律有多好。” “爷爷本来也以为是白瞎了。 没想到不到三天,人家就送来了银子。 爷爷收到银子后,想要给人家一点茶水钱,都被那些当兵的拒绝了呢!” “还有这等事?” 丁铁牛瞪大了眼睛。 丁姑娘点头道: “人家可是说了,皇帝陛下立下了规矩,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只要是查出来有贪污受贿的事,一律丢官!” 丁夫人噗嗤一乐: “丫头啊,你还是见识太少了,这当官的哪有不贪的,再说了,就算是当官的不贪,丢官又跟当兵的没关系呢!” 丁姑娘大急,她在城里,可是听多了皇帝陛下的事情,人人都说皇帝是好皇帝,是为了他们老百姓来的。 然而,一时间,她又无法说服母亲,想了想只得道: “娘你可知道彭家镇的那个彭老爷!” 丁夫人脸色一变: “那可是皇帝的不对了,人家彭老爷可是远近闻名的好人,修桥铺路,人家对咱百姓好着呢! 皇帝却灭了人家满门,你看看皇帝是啥样的人哟! 我说你这丫头就是见识少了,这读书啊,不能给自己读傻了!” “丫头,老爷子让你读书,这是好事,咱们丁家在城里这么多年了,也该朝上发展一下了。 你读书了,将来才能嫁给一个官宦人家,咱们的生意,就有了保证……” “娘~!” 丁姑娘是又羞又急,急忙辩驳道: “你少听那些长舌妇的话,你想想看,那姓彭的就当了三四年的官,都占了几万亩土地,哪能是好官! 再说了,人家皇帝陛下杀了姓彭的满门,这不是将土地全部都分给了没地的百姓嘛! 第275章 来自女儿的嘲笑,丁铁牛升华 丁姑娘语速很快: “我在城里的时候,可是跟着爷爷去城外施过粥。 那些瘦的皮包骨头的百姓,谁不念叨皇帝陛下的好! 若不是皇帝陛下给了流民一条生路,又是雇佣他们,结算给他们粮食,让他们活命;又是安置流民,给他们养家糊口的土地……” “再说了,那些士绅,谁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皇帝陛下,冒着被人唾骂的风险,强硬的清查田亩,分配给百姓,那可是自古难有的好皇帝啊!” “咱远的不说,就说二里地之外的那个王老爷,他家占了多少地,人家连那稀奇的花生,都拿来榨油,却不顾这些土地若是种了粮食,能够救活了多少人命…… 你们说说,皇帝陛下还不是为了咱们百姓吗! 若不然,他干嘛要去得罪有钱有势的士绅哟!” …… 女儿的这场辩驳,倒是让丁铁牛思索甚多。 他也曾读过书,虽然童生试都没考过,不是那块料。 然而,识了字,就能明理。 女儿的这话——不错! 一念及此,他顾不得朝灶台添柴,匆匆朝外走去: “你们准备一下,我去问问看,要是人家当兵的没有吃饭,哪怕是不给银子,咱们也要给做了这顿饭!” 丁姑娘当即揭穿了老爹的谎言: “阿大,你不是见人家给钱,这钱还很值钱,才要去给人做饭的?” 丁铁牛老脸一红,匆匆离去,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那又咋滴! 干活拿钱,天经地义! 再说了,闺女你说的不错,就凭这皇帝陛下给了百姓一条活路,我也愿意拿出了一顿饭钱! 老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听着父亲匆匆离去,丁姑娘翻了个白眼。 这都啥跟啥啊! 挣钱就挣钱,不丢人。 咋就扯到救命之恩上去了…… “好了好了,你就别埋汰你大了,赶紧烧大火,我将菜铲起来,还要给人家烧开水呢!” 自己生了个什么女子,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 她见女儿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这丫头没想好事,当即手脚麻利的铲起了野菜,洗了锅,开始朝锅里添水。 …… 丁铁牛到了王家庄外的时候,就见到大军已经攻破了王老爷家的高宅大院。 军卒们将王老爷一家都绑了起来,丢在了墙角跟。 士兵们正席地而坐,啃着干粮。 刚才那个同他购买开水的军法官,正亲自带着几十个士卒,正在院子里忙进忙出的清查家产。 在王家家眷震天的哭声中,丁铁牛凑了上去。 “站住,做什么的?” 警戒在外围的士卒,当即手持长枪,拦住了丁铁牛的去路。 “军,军爷……” 事到临头,刚刚在路上想的好好的说辞,全都不见了! 丁铁牛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带队的百户赵虎,一手搭在腰间形似王八的牛皮袋上,走了过来: “老乡,你这是?” 一声老乡,让丁铁牛找回了丢失的语言。 他急忙弯腰作揖,然后指着正在院子里忙碌的王老夫子道: “好叫军爷知道,俺是丁记油坊的掌柜,刚才这位军爷从俺这里买了开水。” 这事赵虎自然是知道的。 他笑道: “原来是丁掌柜。 你已经烧好了开水啊,真是麻烦你了,还让你跑了一趟。” 丁铁牛不敢说自己还没烧好呢,他赶紧道: “好叫军爷知道,小人前来,是见军爷们都太辛苦了,所以想问问,军爷们可需要熟食?” “对了!” 丁铁牛指着被绑起来的王老爷: “他在我家还有三百六十七斤花生,要小人给他榨油,这事也要让军爷知晓。” 王老爷可是十里八村的大人物,他贪了国家的好处,都被抄家了。 自己那里还有王老爷送来的花生,这事可不能隐瞒了。 要不然,皇帝怒了,抄了自己的家,那就因小失大了啊! “哦?”赵虎脸色一喜,急忙冲着王老夫子大声喊道: “王军法官,过来一趟。” 王老夫子丢下手中的事务,扭头一看,只见正是刚才那个油坊地掌柜。 他一边朝外走,一边道: “忙昏头了,竟然忘记派人去取开水。” “不是那事!”赵虎摆摆手,说道: “丁掌柜的说——王家在他那油坊,还有三百六十多斤花生,是让他榨油的,这件事你也要登记在册。” 说完,他又将丁铁牛想要给大军做饭的事情说了。 陛下定下了新的军规,军中分工很是明确,带兵的将官,只负责练兵和打仗。 一应生活事务,全部都由各级军法官处理。 因此,这件事赵虎必须要让王老夫子解决。 闻言,王老夫子先是感谢了丁铁牛一声,这才道: “赵百户,咱们都是陛下的臣子,纵然位卑,却也不敢或忘为君效命。 而今大明百废待兴、千头万绪,都压在了陛下身上,咱们不能为陛下解决大麻烦,但是,为陛下节省一点钱财,却是做臣子的本份。 今晚咱们就能返回彭家镇! 依我看,这午饭,还是凑合一顿算了,赵百户你看呢?” 王老夫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赵虎哪里还有反对的意见。 丁铁牛急忙道: “两位军爷,小的是见大军辛苦,不忍将士们吃苦受罪,这顿饭,小的自愿劳军,不要银子的。” 王老夫子和赵虎一起摆手,异口同声道: “丁掌柜的好意,我俩心领了,只是军中自有规矩。 就不麻烦丁掌柜了!” 两人婉拒了丁铁牛的请求,又对他行了礼,算是感谢他的善意。 赵百户唤来一个队正,让他带着手下士卒,跟着丁铁牛一起去取开水。 走在返程的路上,丁铁牛感慨万千。 还是女儿说得对啊! 朝廷的这大军,真的是变了模样! 虽然丁铁牛没有赚到了银钱,然而,这么一支不扰民的铁军,还是让丁铁牛欣喜不已。 身为商贾,丁铁牛自然知道,只有百姓安居乐业,他们这些出苦力气的,才能赚到了银钱…… 若是百姓流离失所,自己都快要饿死了,他们去哪里赚钱哟! 这个简单的道理,丁铁牛懂得! …… 第276章 王廉深入地头 任何一次自上而下的改革,最先感到变化、作出反应的,就是改革链条的上层。 或者说是改革链前端。 处于改革链条最低端的百姓,纵然是改革的受益者,反应弧却是最长的。 但是,任何一次改革,当处在改革最末端者,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了环境变化的时候—— 这场改革就离成功不远了。 改革是一种挥鞭运动,当整个链条都能高速有效运行的时候,最终鞭梢带动的能量,将会超出挥鞭人预期的数倍、数十倍、甚至数百倍、数千倍! 跨越历史四百年的土地改革,出现在了明末…… 最终这个时空将走向何方,已经是人力难以预测的了。 …… 朱由检用雷霆手段,灭了彭而述,给两万流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这件事本是功德无量的好事,然而,因为他心存善念,给了士绅一次机会。 却不想,就是这么一点点时间,这些占据了底层舆论的士绅,竟然拼命的歪曲皇帝的本意。 万幸! 朱由检见士绅不屈服,采取了铁血的政策。 也正是因为奔赴各地清查田亩军卒,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未犯。 使得被士绅歪曲了的皇帝仁政,逐渐受到了百姓们的拥戴与拥护。 民心开始相护,清查田亩,众望所归。 …… 由此足见,不管任何时候,舆论都是朝廷不能缺失的阵地啊! 一旦被人长时间把持了舆论,可就要出现了信任危机…… …… 若说朱由检清查田亩的事情,只是扭转了境内普通百姓——那被当地士绅扭曲了的舆论。 当皇帝拿出各地清查出来的田亩,分给流民的举动,则是让朱由检成为了他们心中的唯一神。 …… 彭家镇。 原本被彭而述夺取的田地,现在已经成为了数万流民的希望。 小太监王廉带着军卒,正在田间地头忙碌着。 只见这往日里面白无须的中官,现今已经晒成了古铜色。 除了声音还有些阴柔之外,王廉竟然与寻常老农并无两样。 “王公公,你说这红薯……当真有那么好?” 李树根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一堆堆和水草没有两样的藤蔓。 纵然他已经问过了三遍,王公公已经很肯定的回答了他三遍。 然而,李树根还是觉得小王公公说的有些不靠谱。 这世间哪有亩产万斤的作物哟! 这不是在骗人!?? 李树根不敢说皇帝陛下在骗人——必然是有人蒙骗了皇帝陛下! 咱老百姓,刚出了月泊(满月),就被父母背着上地干活了。 咱小百姓啊,谁不是在田间地头学会的翻爬,在田间地里学会的行走? 咱就在田地里长大,甚至还有很多人都是母亲在田地干活的时候,直接生在地里的! 咱们老百姓,就是田地里的泥猴。 咱们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但是! 咱们——就没见过这么高的亩产! 李树根裤腿拚在腿弯处,满手都是青色的淤泥,脑袋里正在腹诽连连: 已经半个月没下雨了,地里有些干旱,小王公公让他们去挖了淤泥,丢在刨出来的土窝里,然后将红薯藤蔓插上去,再浇点水…… 王公公说这是皇帝亲自交代的抗旱法子,说是什么胶状淤泥,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存湿气,好让苗苗坚持到生根发芽…… 面对李树根的疑问,王廉仔细解释道: “李叔,这是自然的,陛下亲自做的保证,你还能不相信么?” “再说了,陛下可是说了,两亩地,要是任由你们耕作,那是吃不饱饭的,只有耕作这红薯,咱们才能有了一年的口粮啊!” 王廉不耐其烦的再三解释。 虽然让百姓签下土地承包协议的时候,规定的很明白,前三年种植什么作物,必须听从官府的安排,若不然,就会回收土地。 然而,王廉自然知道,这规定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一旦老百姓不认真伺弄,那皇帝陛下打算让百万流民在今年秋收时候,实现自给自足的打算,可就落了空! 比如说这红薯苗,一旦人家不认真干,随便玩个小手段,都能让苗苗死亡。 到时候,人家说苗全死了…… 地总不能荒着吧? 人家在田地里补种了豆子,谁能有什么办法呢? “李叔啊,这东西生长的很快,只要有了一场雨水,很快就能爬满了地垄,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掐叶子、嫩尖,拿来腌制酸菜,晒制干菜了!” 王廉晒得脱了一层皮的脸上,布满了真诚的笑容: “李叔啊,咱们就等一场雨水,十天半月的光景,咱们就知道这红薯究竟是有多好了! 这东西,可浑身都是宝啊!”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纵然李树根还是半信半疑,然而皇帝身边使唤太监的再三解释,还是打消了他不少的疑虑。 罢了罢了! 李树根抬头看看西边那一处连绵的山区,听说那边是当年镇上王家大老爷打仗抵抗蒙古人的地方。 当地百姓说那边都是石头山,到处都是怪石嶙峋,道路很是难走,想来能果腹的野菜该是还有不少的。 再说了,这么远远的看去,到处都是青枝绿叶的,实在不行,咱弄了树叶回来,腌制好了放着。 万一皇帝不给口粮了,咱们也能求一个活命不是! 只要撑过了三年,这田地就是自家的了! 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李树根嘴角带着笑,似乎看到了将来寻一房媳妇,生两个大胖小子,将老李家传承下去的希望…… 李树根正在畅想美好明天,隔壁地块的高家大哥已经走了过来: “树根啊,你要加把劲了,我家的红薯藤,可是全都插好了呢! 人家皇帝陛下将这么好的田地,都分给了咱们,咱可不能偷懒啊!” 高家大哥一边说,一边已经蹲下来,挥舞着王公公免费分发的小锄头,开始帮着李树根刨坑。 “高大哥你歇着,你歇着。” 李树根急忙收起了幻想,连连对高家大哥说道: “你也忙了一天了,累的不像样子了,咱不敢在劳烦你,就剩下两垄了,马上就好。” 第277章 大明皇家研究院,左轮、毕懋康的心思 高家大哥连连摆手: “没事,咱们都是一个里的,都是左邻右舍。 你帮我,我帮你,这是应有之义,再说了,前阵子我家搭建茅草房,咱家人多,你可是多给咱家帮了两天的忙呢!” “树根啊,你去挑水,待会我家那俩小子封完了窝,就来给你帮忙。” 高家大哥指挥着李树根: “你将我的水桶也拿去,这样咱们的速度能快一些!” 高家大哥笑吟吟的说着,手上却不慢,锄头奋力的挥舞,没一会,就刨出了上百个坑。 “好咧,那就麻烦大哥你了!” 李树根当即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红薯藤,挑起被王廉浇完了水的水桶,朝半里外的小河沟走去。 王廉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这乡邻之间和睦的一幕,不由得让他想起了自己还没进宫的日子…… …… 日头将西,李树根的这块地,也已经种植完毕。 男人们朝两边扩散,帮村里其他人家种植着。 百姓们的想法很朴素: 人家王公公可是皇帝的身边人,人家都不辞辛劳,不要报酬的帮咱们干活,咱们这同村邻里之间,可不能让人看扁了。 等夜幕笼罩大地,这一处地处湖北河南交界处的小皇恩村,已经即将完成了红薯种植。 整个村一千三百亩田地,只剩下几十户人家,还有一点地头没有种植了。 王廉嘴角带上了笑意。 他已经即将完成了陛下的托付——监督18个新村,完成红薯种植的大任。 …… 光化县衙。 看着室内逐渐昏暗的光线,朱由检在最后一封奏章上批下了旨意。 王承恩低声道: “陛下,臣让人掌灯?” “不了!” 朱由检将毛笔搁在笔架上,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开口道: “凌义渠已经传来了消息:皇后他们离开天津,即将南下。 朕已经行文郑鸿逵,让他带着水师沿途护送。” 王承恩静静的听着,身为皇帝在藩时候的内臣,王承恩能够圣恩不断,靠的可不是多嘴。 办好皇帝交代下来的每一件事,这才是他始终屹立内廷的法宝。 “你去后衙,带上长公主和小公主,咱们去一趟范景文家。” 范景文这些天一直都在提起一件事——皇帝狩猎中州,总是住在县衙里也不是事。 他奏请修建行营,不说像南北两京那么富丽堂皇了,最起码也要单独修一个院子。 皇宫可是一个国家的脸面啊! 前些时日,那时地盘不稳,朝廷不得不随时准备迁徙,是以,皇帝呆在县衙里,也就算了。 现在皇帝可是掌握着近两个省的地盘,再呆在县衙里,已经不合适了。 毕竟,伴随着大明直接掌控的地盘越来越大,自然会有各地将领、封疆大吏想要重回朝廷的怀抱。 皇宫就是一个国家的脸面,一旦那些人看到皇帝在县衙里住着…… 人家首先就会对皇帝产生质疑——一个不能保证地盘稳固的皇帝,可不是那些封疆大吏的忠诚之选啊! “陛下,可要老臣先行派人知会范阁老?” 王承恩躬着身子,低声询问道。 “不了,”朱由检摆摆手: “前些时日国事繁忙,朕只得将两位公主安置在了后院,今日既然得闲,便去江边看一看,也让两个丫头开开心。” “那臣这就去安排护卫。” 朱由检点点头: “百姓就不要驱散了,你安排人换上便衣护卫就是,对了,码头那边的高楼上,都安排了护卫。” 王承恩点头,趋步离去。 这事皇帝不说,他也知道该如何安排。 陛下强行清查富绅的田地,就怕他们铤而走险啊! …… 朱由检换上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衫,怀里抱着昭仁公主朱媺妮,身后跟着下巴已经微微带着几分圆润的长公主朱薇娖。 身畔是一群扮作各色行人的护卫们。 朱由检随意扫了一眼,只见这些人怀里都沉甸甸的,一眼就能看出是揣了短铳。 不得不说,机器时代,哪怕是最简单的水力机器时代,都是一场颠覆天地的巨大变革。 王府洲三岛上,树立起了近五百架巨大的水车,机器的轰鸣声日夜不休。 便是隔了一里江面,夜深人静时都能隐约听得清楚。 现在王府洲三岛,已经汇集了三千多熟练铁匠。 当初朱由检执意带上流民的举动,给大明复兴带来了源源不断的人才。 有了划时空的机器,有了这些各色熟练匠人,大明而今——日造短铳、长枪超过了一千杆! 七十三岁高龄的毕懋康,在皇帝不惜血本,调派各地上等药材的疗养下,已经恢复了健康,就连毕懋良的症状,也已经减轻很多。 毕懋康这个在原本历史上,已经郁郁而终的大能,不顾皇帝的劝阻,执意要去岛上研究新武器。 朱由检拗不过他,只得在均州设立了一个由上百号精英匠人组成的科研院,将左轮的构造图,交给了毕懋康。 在原本的时空中,大明末期就已经出现了六管火枪。 只是他们走入了误区,采用了三眼铳的设计思路,设置成了六根枪管。 左轮与那六管枪,在本质上来讲,是共通的,一个转动着弹仓,一个转动的是枪管,设计思路上并无不同。 唯一有难度的就是铜壳子弹的底火问题,不过,这玩意朱由检就没指望短时间能见到。 就当是给毕懋康一个不去作坊劳累的玩具了! 朱由检拿出的这个左轮手枪的构造图,当即就吸引了毕懋康的注意。 眼见皇帝给自己提供了一套新思路,这个耄耋之年的老臣,不顾年岁已高,喜滋滋的骑马就跑了。 甚至,连朱由检想要给他在均州,举办一场《大明皇家科研院》的落成典礼,都被老人直接拒绝了。 用毕懋良的话——些许俗礼算什么,只有早日完成了左轮的设计,那才是真正的好事,到那时,皇帝再举办典礼也不迟! 第278章 集市上的凉粉 实际上,不管是朱由检,还是朝中的大臣,都猜到了毕懋康的心思—— 老人毕竟年岁已高,一场大病,更是让老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现下能多研究一天,那才是真正的国之大事。 这老头…… 在拿生命的最后时刻,来为国家谋取福利啊! …… 光化县城距离老河口码头,只有二里地。 汉江是一处承接南北的重要航运河流,南来北往的货物,有三成都是经过这条南北流向的河流转运的。 如此一来,老河口码头就很是繁盛了。 甚至,说它是一处集镇码头,实际上却是要比光化县城都不差。 甚至商业的繁荣程度,比很多府城都不差。 赊店镇,这个朝京师方向转运货物的水陆交汇处,乃是四大古镇之一。 紫荆关镇,一样是四大古镇之一。 由此,就可以推断出当时老河口集镇的繁荣程度了。 当时有一句俗语“天下十八口,数了汉口属河口!” 老河口因为地处汉江古道与汉江交汇处,是以,有了老河口这个名字。 此地不但有长达十几里的城墙,更是商铺林立,货栈处处,甚至,就连城内的常住人口,都比县城要多了一倍。 这里是鄂、豫、川、陕之间的水路枢纽,商会林立。 单单是码头,就有整整20座之多! 由此足见老河口的繁荣程度。 范景文已经在城门外等着了,见到皇帝一行到来,身穿居家常服的范阁老,急忙上前拱手行礼: “见过大老爷。” 朱由检点头,道:“陪我一起走走。” 范景文又给两位公主行了礼,落后朱由检一个身子,走在了三人的侧面。 朱由检一行,从光化县城与老河口之间的城关处城门,进入了集镇内。 两旁房屋鳞次栉比,不远处河边高楼林立,酒楼、饭店处处,更是消金窟红楼一座挨着一座,便是天色还未黑定,就已经闻到了扑鼻的胭脂香粉气息。 只见人流往来不息,小贩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 “卖头花咧,好看的头花哟!”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店主要去江边饮茶,马上就关门咧,欲要购买的客官加快速度了哈!” “本店经营各类针头线脑、有北方的香皂、胰子,有江南的棉布刺绣,快来看看啦!” …… 小贩们操持着音调鲜明的老河口腔调,语速又快又急,若不是拖着长腔,外地人必然要问了好几遍,才能知道说的是什么。 “卖冰粉,刚出锅的桂花冰粉,加了冰的桂花冰粉咯~!” 一个小贩的吆喝声,引起了朱媺妮的注意力。 六岁的小女孩,正是贪吃的时候,听闻竟然有冰粉卖,朱媺妮当即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着那冰粉道: “阿爹,阿爹,我要吃冰粉。” “好,那就去吃冰粉!” 朱由检毫无一个皇帝的样子,当即抱着女儿,朝路边小摊走去,还扭头对范景文道: “范老,一并来尝尝。” 范景文呵呵笑着,陪着皇帝在布满了陈年老垢的脏桌子边坐下。 范景文正要让随侍身边的小厮前往购买,就被一人拦下了。 正是前大顺将军,诨号二虎将军的刘体纯。 刘体纯身为执金吾,虽然是降将,却深受皇帝的信任。 听闻皇帝要吃冰粉,他当即对身边的郑肇基使了个眼色。 郑家第三代族人郑肇基,趋步离了队,对那摊贩开口道: “来四碗冰粉,多加两块冰,多加半勺糖”。 “好咧,客官稍等啊!” 那小贩手脚麻利的从大铁锅里舀出了几碗冰粉,然后又打开案几上一个盖着厚厚棉被的箱子,从中舀出一大勺碎冰块,倒进了碗里。 按照郑鸿基的要求,多加了半勺糖,这才说道: “多谢客官,一共二十枚铜板。” 郑鸿基那是谁,郑家的大少爷,虽然不是郑芝龙的子嗣,然而日用也不曾短缺了。 他随手掏出一枚碎银,丢给小贩: “不用找了!” 就在端着冰粉转身的时候,郑肇基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竹筒,用嘴拔掉竹筒的盖子。 只见是一枚银针! 郑肇基用银针探入冰粉内,少许之后,拔出来一看,见银白色的针尖,还是原样,这才放了心。 他双手端着冰粉,放在皇帝面前。 又依次给剩下的三碗粉都测了一番,见到无毒之后,这才一一呈上。 昭仁公主朱媺妮用小勺子,挖了一勺,放入了嘴里。 “咦,凉凉的,甜甜的,很好吃哎!” 朱由检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 “这里面加了糖,加了冰,当然又凉又甜啊。” 范景文伸手捋了捋胡须,一边慢慢的喝着冰粉,一边道: “这是这一带特有的小吃,就像是卤水点豆腐那样,用石膏点出来的凉粉,又加了汤水和冰,三伏天里喝上一碗,可是人间一大美事。” 朱媺妮歪着脑袋:“那他们也有冰窖吗?” 范景文笑着摇头:“冰窖那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保存冬冰的法子,这些小贩啊,都是用的硝石制造的冰块呢!” “硝石也能造冰?”朱媺妮眨巴着大眼睛:“那是什么时候才有的这种方法呢?” “我听阿爹说,百姓生活艰难,这种方法他们会吗?” “硝石造冰?” 长公主朱媺娖开口道: “这是宋朝的法子了,我以前看古书的时候,曾经见过记载,说两宋的时候,商业繁盛,这硝石造冰的法子,就流传开来了。” “长……”范景文张嘴就想喊长公主,猛然意识到不对,急忙道: “大小姐博览群书,老朽佩服,的确是宋朝才将硝石造冰的法子传开的。 但是啊,这个造冰的法子,出自唐朝。 只不过宋代商业繁荣,是以这种造冰的法子,就传开了。” “至于小姐问的百姓能不能享用……” 范景文的眼神黯淡下来。 五文钱一碗的凉粉,虽然不贵,但是,这也是对于富户来说的。 寻常人家的消暑凉饮,唯有井水罢了。 若是让他们花费五枚铜板,来喝一碗凉粉,那可是会被骂败家子的。 第279章 醉满楼 朱由检笑着摸了摸两个女儿的脑袋,开口道: “让每个百姓都有凉粉消暑,这是朝廷的职责。” “我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大明境内,再也没有吃不上饭的人家。 什么时候他们能够毫不顾忌的就购买凉粉消暑,这才是我们的最高追求啊!” 范景文频频应是。 皇帝的这个心愿,何尝不是他的心愿呢! …… 吃过了凉粉,朱由检抱起小女儿,朝着江边走去。 老河口是濒临汉水而建的城镇,虽然沿河的这一面也修建了城墙,然而,在靠着城墙外侧,还有一条繁忙的街道。 二十座码头,距离不一的坐落在城池之外。 虽然天色已经黑定,然而一杆杆高高挂起的气死风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城外映照的灯火辉煌。 这里与城镇内,又是截然不同的一幅场景。 一个个光着膀子,等待船只靠岸,想要依靠卸货挣钱的力夫,与背手而行,身后跟着些许不等人数小厮,衣衫靓丽华贵的掌柜、富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由检与范景文一起,朝着醉满楼走去。 这处酒楼,是锦衣卫设立的。 当然,这是在暗处的掌控者,明面上却是一个北方来的富商。 “几位客官里面请?请问是在大堂就食还是去楼上雅间?” 不待朱由检一行答话,那小厮就嘴角麻利的介绍道: “咱们醉满楼,别看是新开的,咱们的酒菜可是一绝,不管是天南地北的珍肴,还是天上地下的美食,咱这里都有!” “若是客官想要感受市井气息,这堂食,那是客官们的最佳选择。 若是客官们想要清净,三楼的雅座,包您隔绝一切噪杂。 若是客官既想要感受市井气息,又不想被人打搅,那二楼还有凭栏雅座,正好满足客官您的需求。” 店小二的一席话,说的是又快又急,典型的一副光化口音。 范景文看向朱由检。 朱由检微微一笑:“二楼吧。” “好咧!二楼雅座这边请!” 店小二伸手虚引,招呼一行人上了二楼。 走在楼梯上,朱由检放眼看去,只见十八开间的巨大酒楼,已经客满了。 由此足见醉满楼的客流量之大。 这酒楼的布局,是朱由检亲自设计的。 他一反常态,将酒楼门口与大堂之间,用巨大的屏风隔开。 这么一来,前来就食的食客,刚刚走进醉满楼的时候,是看不到客人的,而吃饭的客人们,又不会被门前道路上的事情打扰。 这种一反常态的设计,加上独到的食材和花样百出的菜肴,使得醉满楼很快就打响了名气。 这里是锦衣卫搜集情报的一处据点。 实际上开商铺搜集情报这事,对于大明情报部门来说,并不陌生。 比如在京师之内,锦衣卫和东厂就开办了很多种店铺,甚至就连印刷作坊,都有开办的。 这些三教九流汇集之所,可是锦衣卫、东厂最重要的情报来源之一。 毕竟,市井之间,些许流言蜚语,往往正是事情的真相! …… 一行人上了二楼,只见二楼环绕醉满楼一周,中间空出了一个巨大的天井。 一道道墙壁,将凭栏雅座隔离成了扇形,若是在天井的这一侧,当真是依靠着栏杆,就能听到大堂食客的高谈阔论,若是打开外侧的窗户,则能远眺街市与江面。 布局很是巧妙。 而三楼则是完全将地板铺设满了,只留下三条楼梯上下的洞口。 从外面看,醉满楼是三重重檐设计,深蓝色的琉璃瓦,到处悬挂的大红灯笼,使得这座酒楼看起来很是威武壮观。 而三层酒楼的设计,又让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座三层建筑。 实则不然。 高达五丈的醉满楼,三层酒楼之上,还有两层,第四层是锦衣卫探子回馈消息的地方,而第四层,即是一座了望江面的哨塔,也是情报的处理中心。 同时,一旦江面上出现了异动,锦衣卫高手们,就能打开最上层的一处房顶,站在上面,点燃狼烟,鸣放火枪,对光化县城进行示警。 …… “客官,这是我们的菜单,您可以自己选菜,也可由小的给您报本店菜谱,供您选择。” 店小二拿出一叠放在花架上的菜单,一一放在了朱由检一行人的面前。 朱由检拍了拍正趴在窗边,好奇的朝集市上看去的小女儿,问道: “妮,你想吃点啥?” 正被集市上热闹的人群吸引的朱媺妮,听到父亲问她吃啥,顿时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吸溜~!” 小家伙口水流了出来,她使劲吸溜一嘴,将流在红艳艳嘴唇上的口水吸回嘴里。 黑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我要吃鸡腿,炖得烂烂的的鸡腿,吸溜~可好吃啦!吸溜~~” 朱媺妮的动作,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就连规规矩矩坐在一边的朱媺娖,都不禁莞尔。 “好的,好的,鸡腿来一盘,炖的烂一点。” 朱由检对店小二吩咐了一句。 店小二急忙点头,认真的记下。 “媺娖,你呢?你吃啥?” 朱由检又看向了坤兴公主。 朱媺娖安静的坐着,闻言微微抿嘴一笑:“父亲点什么都行,媺娖不挑食。” 现在的生活,是她十六岁的生涯里,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自从父皇登基以来,大明就多灾多难,为了这个国家,父皇不停地削减后宫款项。 从前年开始,大明皇宫里,就几乎断了荤腥…… 三月。 闯贼围死了京师,她眼见父亲日渐消瘦,母后唉声叹气,却不能为父皇母后解忧。 闯贼攻势越来越急,而朝廷百官却离心离德。 母后跟她说了,只要皇城守不住,就要带着她自尽,以免落入了贼寇的手中。 没想到,就在外城沦陷,朱媺娖打定了死志的时候,父皇竟然带着她,飞出了京师! 之后的日子里,纵然父皇将她丢给范老照顾,虽然是流浪天下,每天都在为朝政担忧,然而这生活反倒是要比皇宫里好了不少。 第280章 第一次中英的较量 朱媺娖嘴角噙着笑: 等来到南阳之后,更是见到父皇战无不胜,短短月余时间,不但在南阳站稳了脚跟,更是接连拿下湖北全境。 有了湖北这个鱼米之乡在手,又有方公公从江南弄回来的粮食,朱媺娖那颗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朱媺娖心中明白,前一段时间,父皇几乎将自己泡在了军营里,长达近两个月时间,与她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句。 那个时候,父皇的心中也是没底的。 然而,自从袁宗第离开襄阳、左良玉前往湖南之后,父皇终于安心在光化县衙里呆了下来。 虽然其间也曾去往王府洲查看,然而,终究是常住在了行营。 朱媺娖知道——大明终于有了一个安生的地方! 她那白发丛生的父亲,终于能够歇一歇了! 见到父皇安好,母后也送来了平安信,这就是朱媺娖最大的期望了。 些许吃食,她是真的不在意——只要父母安好,还能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那行!” 朱由检呵呵笑着,伸手在菜单上指了十几道菜:“就这些了。” 说完,他看向了范景文: “范老,你也点几样。” 范景文咧开嘴,指着自己完好的牙齿: “大老爷,小老头我还是满口钢牙,咬得动骨头,吃得了米饭,大老爷点什么,小老头我就吃什么。” “哈哈!” 朱由检见这个素来正直的老大臣,也拐弯抹角的拍马屁,不由得开怀大笑。 他随手将菜单交给店小二: “那就这些了!” 醉满楼的速度很快,几乎不到半柱香,就有小厮端着托盘,送上了几样赠送的凉菜。 炸黄豆、炸蚕豆、腌萝卜条、腌白菜。 四道餐前小吃,放在茶杯口大的盘子里,摆在了桌子上。 一碟油炸黄豆,炸的金黄,捻上一颗放进嘴里,就那么轻轻的一咬,已经酥碎。 “唔,父亲,好好吃哟,咯咯嘣嘣的,又酥又香呢!” 朱媺妮伸长了胳膊,吃了一颗之后,就伸长了手臂,嚷嚷着让朱由检给她夹黄豆。 范景文见小公主朱媺妮喜欢吃,当即将碟子推到了朱媺妮面前: “小姐,慢点吃,莫要呛了鼻子哟!” 花白胡子的老头,笑呵呵调侃着说出了爱护之语。 朱媺妮皱皱小鼻子: “才不会呢!姐姐说了,吃饭要慢点吃。” 说完,白嫩嫩的小手,就捏起了一颗黄豆,塞进了粉嫩嫩的小嘴里。 朱由检顿时大笑起来。 范景文也一脸的笑意。 甚至,就连怀里揣着短铳,站在一边护卫的刘体纯,眼角都弯了起来。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可可爱爱的小丫头…… 正在此时,二楼雅座的几桌食客,却是吃完了饭,纷纷结账离去。 朱由检冲着刘体纯使了个眼色,让他带人守在四周,以防被人偷听。 刘体纯带着手下去了。 范景文神色一凛,知道皇帝这是要谈正事,他正襟危坐,等待皇帝的开口。 朱由检呵呵一笑,对范景文道: “范老当年在南京为官,朕曾闻西方撮蕞尔小国英吉利,与我大明有过一次边衅,此事的详细经过为何?” 世人皆知中英第一次战争是鸦片战争。 实则不然。 在崇祯十年秋,英国就与大明打了一仗…… “这事……” 范景文沉吟一番道:“当时是熊文灿为两广总督兼任广东巡抚。” “英吉利与大唐武后时期很像,是女王、王爷轮流当政,英王派人乘坐六艘船只,前来与我大明通商……” (注:伊丽莎白一世死后,英国朝政混乱,明朝对英国了解最深的就是伊丽莎白一世时期。伊丽莎白一世亲自写了一封给大明皇帝的信,开头尊称是: 神恩天命英格兰,法兰西及爱尔兰诸国女王,信仰的守护者伊丽莎白致敬:伟大及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大明皇帝。) 朱由检嗤笑:“兀那西洋人素来行事霸道,有人形却无人心,堪为披着衣衫的野兽,他们此来,怕是又要行那在美洲的旧事了吧!” 欧洲人的海外贸易……说白了,那就是血腥的海外掠夺! 他们仗着船坚炮利,欺负人家还在部落时期的美洲人,采取的手段更是不光彩的很,什么龌龊事,都用上了。 “陛下所言甚是!”范景文道: “当时,臣做的是南都的右都御史,不久,拜兵部尚书,参赞机务。 负责的就是江南军事。 当时,英吉利买通葡萄牙人,获得了进入咱大明贸易的权力,然而,英吉利人来了大明之后,葡萄牙人设立在咱大明附近的官府,又不认可了。” 朱由检轻笑:“这不是和辽东李家所作所为很像么!” 范景文一楞,不由得苦笑起来。 面前的这位主啊,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 他默认了皇帝的对比说辞,继续道: “英吉利人在别处横行惯了,来了咱大明,还想用他们的老一套,在请商无果后,当即以军舰横入珠江,炮轰虎门炮台。” 朱由检眉头一挑,感情那英国是有老传统了啊! 虎门炮台啊…… “熊总督先前已经得到了葡萄牙人的示警,于是派了十几人驻扎在虎门炮台,当时敌我悬殊,虎门炮台守兵无法守住,只得撤退。 英吉利人拆毁虎门炮台,夺走大小火炮35门。” “熊总督便派葡萄牙人带往训斥,英吉利人归还了火炮,然而,舰队却继续深入。” “英吉利的这个举动,使得熊总督顿时大怒,于是,他一面调派兵力,沿岸布防,一面派遣三艘船只,携带火炮与一窝蜂火箭,前往征讨。” 大明与英国之战的绘画 后面的事,朱由检就知道了。 三艘更小的大明内河船只,却凭借船坚炮利,干翻了大英帝国的六艘大型远洋武装商船…… 遭到痛击后,英国船队再也不敢跟明朝水师进行“硬碰硬”的战斗。 但卑劣成性的英吉利人并不甘心失败,因此在近海,通过纵火,焚烧明朝3艘商帆船、抢夺30头猪等方式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第281章 都城之议 在看到明朝没有进一步采取行动后,得寸进尺的英吉利人,遂再次攻占并炸毁虎门亚娘鞋炮台,焚毁了1艘大帆船。 卑鄙无耻的英吉利人,彻底惹怒了熊文灿,熊文灿调动兵力,准备全歼了这一伙金发碧眼(黄毛绿眼)的禽兽蛮夷。 横行四海,即将打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英国人,得到消息后,害怕了。 他们认栽了。 在葡萄牙人的从中周旋下,熊文灿代表大明,接受了英吉利的赔款——2800两白银。 他要求英吉利人公开致歉,并签下保证书。 英吉利人只得照做,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大明! 至于暗中给官场人物赔偿多少——以大明官场的尿性,朝廷能得到2800两赔偿款,官员们不拿了十倍,岂能轻易罢休? (真特娘的讽刺吧! 越研究历史,越特娘的看不起辫子王朝,什么狗吉巴玩意,就这还有一群人不停地跪舔! 真特娘不嫌人家的腚沟子粘牙啊!) 其后,熊文灿因为镇守两广有功,一年后被崇祯晋升为兵部尚书,并总理六省军务,主持围剿农民军的大局…… 范景文悠然一声叹息。 这大明官场啊,因为众正盈朝,就见不得能干人事的大臣。 只要是能够让大明恢复安定的臣子,不论文武,谁特娘的没被阴死? 熊文灿…… 再次步了后尘。 缺粮的熊文灿,剿抚失败…… 虽然他与魏忠贤立场不同,但是,不得不说,魏忠贤捣毁东林书院的举动,当真是大快人心! 范景文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一脸的玩味,又迅速低下头。 面前的这位主,也是一个狠人。 当他知道自己被忽悠之后,立刻下诏给魏忠贤平反,甚至还重新用厚礼安葬魏忠贤的尸骨。 然而…… 出于无奈,皇帝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势力庞大的东林党人,渗透在全国各地为官的举动。 但是,那一手将国事推入深渊的袁某人,皇帝可是顶着朝野的压力,从未给他平反啊! 凌迟处死而不平反,这已经很能说明皇帝的心思了! 朱家的这些皇帝啊,哪有傻子哟! 不说接受过正统太子教育的帝王了,就算是以藩王继承大统的四位皇帝…… 有成祖永乐帝那样的狠人,有世宗嘉靖帝这样的隐忍之辈,也有定景皇帝景泰帝那样的临危扶难之君。 便是面前这位再次以藩王继位的皇帝,也不简单啊! …… 范景文心中思绪翩翩,朱由检却是开口道: “现今各地官府正在纳入正规,不是对外用兵的时机。” 眼下,刚刚接受了湖北大地,正是新生的大明努力消化,变为战争潜力的时候。 咱们正该积蓄实力,以待他日。” 朱由检沉声道: “修建行宫的事情,暂且缓一缓。 朕早前给你说的,修建汉家忠贞祠,为历朝历代各位先贤立祀的事情,你要上点心。” 范景文点头。 皇帝的想法,他懂! 别看陛下夺回了湖北,更是连湖南也能调动,然而,在天下势力中,也就比那张献忠强了一点。 凝聚人心的事情,正当其时! “还有!”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熊文灿虽然剿抚失措,致使朝廷大局功亏一篑,然而,此人也是有功的,这忠贞祠内,该有此人的神像。” 范景文大喜。 皇帝特意将他唤来酒肆,商谈这件事,足以证明皇帝的心思了。 为熊文灿平反,这可是一桩大事啊! 况且,皇帝刚才先是故意询问了熊文灿抗英的事情,又说到了熊文灿有功——这不是代表了皇帝的真实想法了吗? 我大明…… 范景文的脑海里,莫名的蹦出了一句话——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斩之! 这可是冉魏大帝的霸气宣言啊! …… 醉满楼的上菜速度很快,不过是闲话几句的时间,小厮们就已经迤逦而来,见到刘体纯带人守在了二楼各处,小二们也不吃惊。 很多商贾在交谈的时候,都会特意清空四周的。 小厮们送上了饭菜后就离开了,甚至连留下来偷听的念头都不曾升起。 醉满楼有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别听! 至于偷听,对于锦衣卫来说,那都是最低级的玩意了,预先在包厢内埋设铜管,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听到一切消息。 …… 饭桌上,朱由检与范景文闲谈着。 对于行宫的好坏,朱由检是真的不在意。 这时代的宫殿纵然修建的再好,能有后世舒服吗? 对他来说,让华夏避免了后世四百年的沉沦,始终屹立在民族之林的最高端,才是他最大的追求。 不过,皇宫终究是大明的脸面,朱由检准备挑选合适地带,修建一个划时代的皇宫出来。 同时,为了防备后世子孙不孝,也是为了防备后世出现的变局。 朱由检捉摸着——这个皇宫的位置,必须要慎重了再慎重。 酒过三巡,就在小女儿朱媺妮吃饱了,正拉着姐姐坐在窗户边看风景的时候,范景文开口道: “陛下,这些时日,宗人令唐王殿下,数次寄来书信,说是想要将唐王府献上,他说占地不小,可以作为陛下狩猎之所。” 范景文说的很是隐晦,实则就是朱聿键想要将自家的唐王府,献给皇帝,作为皇宫。 “南阳……” 朱由检摇头: “南阳周边都是平原,不适合作为都城存在。” 南阳虽然是天下五大都城之一,然而被流贼祸害了十几年,早已人烟稀少,纵然有无数流民安置在了附近,但是…… 南阳地势上没有险地,这一点,首先就被朱由检淘汰了。 他是打算要推动科技发展的,南阳那种平原地势…… 不是上上之选啊! 范景文开口道: “陛下,臣私下里与诸位大臣讨论了,我们认为,现在能够作为都城的,除了南阳之外,还有襄阳、谷城。 至于荆州、武昌、郧阳等地,则各有弊端,是不如这两处的。” “襄阳地处大洪山、荆山,两山之间,背靠南阳大平原,南方不远处就是江汉大平原,因此,若是作为都城,的确要比南阳更加合适。 至于谷城,此地一面环水,三面环山,有利于防守。 陛下又在王府洲三岛设立军械局作坊,长久以往,必然会形成一个新的商业繁盛之地,此地也很是适合作为都城。” 范景文将朝臣精心挑选的地方一一报上,并说明了缘由。 第282章 三辅两掖 朱由检笑着摇头: “昔日汉室,有三辅,是为京兆、冯翊、扶风。 三地拱卫京师,使得长安固若金汤。” “范老以为朕的新都,在这个基础上,该如何选择?” 范景文眼睛蓦地瞪大了。 西汉时期,汉室都城在西安。 关中平原狭长,基本上是沿着渭水、黄河一线存在的。 汉时,河东的关中平原三分,自咸阳以东、渭水以南是为京兆尹、其余地方则是左冯翊、右扶风。 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这是京师三辅,是官名,是主持京畿周边地域事务的官吏。 而京兆、冯翊、扶风,则是三辅之地,是拱卫京师的军事重地。 三辅——实际上就是将关中平原三分,以为都城的屏障。 若是按照皇帝的这个思路,那么南阳则就该是大明的左冯翊,而襄阳,则就是大明的右扶风了! “陛下欲要将新都,设立在邓州?” 范景文瞪大了眼睛。 邓州也是一个古城,已经有三千多年时光了,乃是三代时邓国所在。 若是加上汉时设立的涅阳重镇(穰东),倒也不失为一个适合作为京师的好地方。 只是…… “陛下啊!” 范景文急忙道: “邓州一带虽然河流密布,然而,河流流量太少,作为都城—— 就算以北都的人口来计算,都城设立在邓州…… 缺水将会成为大明的新难题啊!” 邓州缺水这事,朱由检自然知道,闻言,他哈哈大笑: “范老可曾去往光化以北的那片山区查看过?” 这一片山区,是秦岭支脉伏牛山南支尾端。 说是山区,只是相对于近在咫尺的南阳大平原来说的。 实际上,这是一片山区向平原过渡的丘陵、高岗地带,是两大地势板块挤压形成的非断裂褶皱地貌。 该地由多条隆起状的岗形地势形成,中间夹杂的山谷,则是一片片狭长的小平原。 山顶距离地面的高度,在150米--300米之间。 (我写大纲的时候,特意开车走了一趟。 这片山区,位于丹江口、老河口、淅川、邓州之间。 我是从东北方丹江口水库边缘淅川境内,进入山区的,在山区最南方的老河口洪山嘴镇出山。 从这片山区东北方进山,向西行走了山区东西向的三分之二,又折转向南,几乎相当于从山区最北方,一直走到了最南方。 跑了整整七个小时。 详细路线是——开车抵达邓州彭桥收费站后,就赶往邓州、淅川、丹江口交界的南水北调渠首处。 走241国道,沿着丹江口水库边缘,行进了大约半个多小时。 在国道和019乡道交汇处,走019乡道半小时后,进入大山内部的乡间小道,经过当地人称“煤眼”处后,折转向南,最后经过老河口的洪山嘴镇出山。 基本上相当于在山区转了一圈。 【特别提醒一句,这一带风景很是秀丽,能领略大山扑面而来的雄壮,一直过渡到一望无际平原的秀美,是一个很适合自驾游的路线。 但是,请务必不要开轿车,容易托底,我开的suv都擦了几次踏板。 还有,记得找人问路,导航在水库边缘山区的那一片,完全丧失作用,手机信号几乎没有。 好在这一片不是无人的山区,沿线到处都是村落。】) …… 范景文点头:\\\"那一片山区,坐落在光化、均州与邓州的夹角处,山虽然不高,然而却也足以作为屏障。 那一片虽然可以称之为山,然而,却有一条条山谷并行,最宽的几条山谷,跨度接近三里。 若是作为都城,正好可以以山岭来区分内外城!\\\" 范景文下意识的说出了自己的亲眼查看所得,心思一转,难以置信的盯着皇帝: “陛下莫不是想要在一片空地上,新建一座城池?” 朱由检点头:“朕意将邓州、光化、均州、谷城,以及邓州属下的内乡、淅川,划为京兆。 而京城,就在光化、均州和邓州之间的这片山区里。 将新野、裕州、以及裕州属下的叶县等地,划给南阳,组建左冯翊,以为京师的左方屏障。 以襄阳、枣阳、宜城等地,组建右扶风,以为京师的右方屏障。” “以郧阳和现今在李自成手中的汉中、商州、商南等地,组建北庭掖,作为京畿诸地的后方屏障。 然后以承天府、荆州府、德安府等地的长江以北部分,组建南庭掖,作为京畿诸地的南方屏障。” 朱由检一口气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然后问道: “范老以为朕的这个划分若何?” 范景文的脑袋,快速转动着,迅速想起了周围的地形图。 大明新京师,以及三辅两掖位置图 皇帝这么划分,等于是将大半个湖北,和南阳盆地,以及在李自成手中的汉中、商州等地,都变成了京畿所在。 他瞬间明白了皇帝这么划分的好处。 这是根据山势、河流、关隘地形,将易守难攻的地形,都化为了京畿周边的拱卫之地啊! 这是以军事来考量行政啊! 这就算了,皇帝这么划分出来的京师,城池设在山区,只需要沿着山区外围的高岗顶端,修建城墙,防护上,足以算得上是固若金汤。 最妙的是,这片山区的外围,两侧是汉江河道环绕,两侧是南阳平原,山区内又有数条常年不断流的河流,可以作为饮用水源。 地势上堪称是得天独厚的很。 有山、有水、有路,又有粮! 妙啊! 况且,都城设立在这里,面对来敌的时候,就会形成居高临下之势。 这可是最利于防守的地形啊! 范景文击掌而叹:\\\"陛下高屋建瓴,臣五体投地,佩服得紧。\\\"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将都城定在了这里,是因为前世时候的历史。 那倭奴国侵略我国的时候,37年就拿下了河南的第108个沦陷城市邓州。 然而,近在咫尺的光化(老河口),却迟迟无法拿下。 甚至整个抗战,直到45年一月,以三万倭奴本国兵,配以无数伪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并出动一百多辆坦克,才攻陷了老河口。 第283章 凉风吹得人微醉 虽然说后世光化能够坚持到抗战末期,是有着第五战区司令部在这里的前提。 但是,不得不说,光化一带易守难攻的高岗地形,也是其中的一大原因。 …… 朱由检不知道自己改变了的历史,会不会被时空再次逆转。 但是,为华夏国运铺垫到了极致,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只有将都城设置在这里,朱由检才能安心啊! 因为,后世的倭奴国,纵然攻陷了光化,然而面对近在咫尺山区里的残余国军,却始终无能为力。 (当年就是这一战,我大爷的胳膊上,永远的留下了一个弹头。 死了多少人,他们自己都记不清…… 老太爷几十年时间拉起来的军队,完全打崩了。 那时候,充当军官的,都是自家人,用我爷爷的话——‘你自家人都不上,别人能给咱卖命吗?’ 此战之后,太爷辈就剩下了俩,爷爷辈就只剩下仨。 我爷最小,当时只有十二三岁,他说,枪子一红,打在了他的马屁股上,战马吃痛,控制不住,一路奔跑了三十多里…… 而他们——还只是在侧面牵制,正面是李宗仁的主力部队在防守的。 由此可以想象,当时正面战场,是何等惨烈…… …… 以前在某点,有人说,你一个屁民,管那么宽干啥? 可是,这片土地,是祖辈们用尸骨守住的! 这是用鲜血染红的土地啊! 怎敢轻弃? 谁敢轻弃? 请记住了——任何人都无权原谅他们! 原谅的前提——是送他们去见老祖宗!) …… 范景文明白了皇帝的想法,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非要将都城修建在山区。 但是,当范景文抬头,看到朱由检正用溺爱的眼神,看着正和长公主嘻闹的小公主朱媺妮,他隐隐有了猜测—— 必然是京师被围的事情,深深的刺激到了皇帝。 因此,他才执意要将都城修建在易守难攻的山区的。 …… 皇帝这是得了恐惧后遗症了啊! …… 万幸! 范景文挠了挠鬓角,皇帝还只是将都城定在了不算是山的高岗地带。 若是皇帝将都城定在了郧阳山区,那才叫可怕呢! 那边几乎没有路…… 到那时,庞大的京师需求量,各类物资的运输,就能愁垮了朝臣。 这么看来,皇帝定下的这个位置,堪称是美妙到了极致—— 汉水就在新都的右侧,只要修建好了码头,转运货物不过只有十几里道路,还都是易于行进的平原、山谷。 京师需求的物资,运输起来,不是难事啊! …… 坤兴公主朱媺娖,抱着昭仁公主朱媺妮,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正打量着人来人往的沿江街市。 这条街,因为在城外,所以,除了战争时期,是从未执行过宵禁的。 林立的码头,纵然下半夜,也有船只停靠。 老河口这条不宵禁,随时都有力夫在码头上等待,随时都有饭铺开门营业的街市,吸引着无数行船商贾,将船只停靠在老河口码头上,或是进行卸货售卖;或是购买物资,转运他处,……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道,很是热闹,两个小女孩,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 一艘船只靠了岸,船头挂着大红色的官灯,显示着船只是被官员包了的座驾。 几十个等在码头上的力夫,拿起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在工头的带领下,朝码头边走去。 缆绳被船上的水手抛上了码头,码头管事招呼力夫上前,拉起沉重的缆绳,将船只固定。 厚重的跳板,搭在了船头。 一个身穿蓝色丝绸缎面交领直裰长衫,腰间系着一枚玉环的随从,踩着晃悠悠的跳板,上了码头。 力夫工头弯腰打着揖,也不知与那人说了些什么,满脸笑容的转身,随手点了十个力夫,在那随从的带领下上了船。 不多时,力夫们就提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返回了码头。 一行人,在随从的带领下,站在了一边。 朱媺妮瞪着大眼睛,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姐姐,你看,又有人下来了!” 朱媺娖看去,果然,一个挺着肚子,双手背在身后的中年男子,身穿红色绸缎,头戴梁冠,因为距离太远,一时看不清帽子上究竟有几个梁。 男人的身后,跟着几十个腰大膀粗的黑衣随从,那螃蟹一般岔开双臂的走姿,只恨不得将“我不好惹”写在了脸上。 “这是……” 朱媺娖有些迟疑。 虽然那人穿的是便服,然而,头上的梁冠已经表明了他的地位! 只有官员才能佩戴梁冠。 虽然看不清那人头上的是几梁,但是,在火把的照应下,那金晃晃的一片,该是三梁以上才是! 朱媺娖皱了皱眉头,光洁的额头,微微皱起了一道皱褶。 父皇转战各地,朝中事务都有大臣们处理,但是,她却是坐在一边听政的。 父皇没有带来她的兄弟,作为皇室唯一成年人,父皇就让她监政。 虽然一直以来,她不曾发表过什么看法,一应大事都是有大臣们处理的。 但是,朝中那寥寥几十个官员,都长什么样,朱媺娖却是都已记在了心间。 然而,码头上的那个人,她却是不认识! 看这人的架势,必然不是好官,自己应该提醒一下父皇…… 朱媺娖扭头,见父皇正在与范阁老相谈甚欢,朱媺娖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罢了,不管他是何人,终究是要去见父皇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朱媺娖扭头看去,只见那行人已经进了斜对面的望江楼里。 望江楼很早就有了,虽然醉满楼开办之后,望江楼的生意差了很多,然而,这个屹立在江边不知道多少年的古老酒楼,却是很多人的首选之地。 众人进了酒楼,朱媺娖没有热闹可看,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街道上。 晚风习习。 盛夏的夜,一改白日里的燥热,在晚风的吹拂下,凉风袭人,很是惬意。 尤其是江边的这条街道,更是深得人们的喜爱。 第284章 黑夜下的明灯 光华人爱饮茶。 甭管贫富贵贱,闲暇时光,去茶肆买上一碗茶水,一坐就是半天。 有钱的,叫上一碗信阳毛尖、西湖龙井、君山银针,甚至闽南铁观音、云南普洱…… 在商衢光化,名茶都是不缺的。 没钱的人家,谷城产出的茶叶,那也味道上佳…… 虽然名声不大。 便是穷苦人家,下了工之后,一枚大子一碗的高沫,也能喝他个茶叶发白。 开水,是不要钱的…… 光华人爱喝茶,自然就有了无数茶馆。 甚至还有些因地制宜的人家,在江边摆上几张桌子、凳子,放了两个泥炉,就能淘换了不少的茶资。 因为地处商衢之地,往来商旅众多,见识自然也就宽广了。 光化男人,素来嘴皮子快,能侃会说。 那是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隔壁家的鸡,有没有将鸡蛋生在了别家…… 三两个好友一坐,甚至便是邻桌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能够侃上半天。 商业繁荣之地的百姓,思维和种地为生的农民,是不一样的。 这些看似闲谈的话语中,往往就隐藏着挣钱的门道。 兴许某一句无心之语,便能赚回了一兜的银子…… 哦,光华人叫荷包(pao)…… 在这样的氛围下,晚饭之后,几乎大半个城的百姓,都涌到了临江街道上。 一个个临江简易茶肆,坐满了百姓,实在找不到位置坐的人,只好带着妻儿,漫步在街道上。 来逛街的,不仅仅是男人,也不仅仅是由男人带着的女人,甚至还有很多散着头发,做未嫁女子打扮的妙龄少女们,也三五成群的在街道上漫步。 忙碌了一天的百姓,吹着惬意的晚风,等浑身暑意消散后,回家洗了澡,那才能睡得踏实。 (明中后期,社会风气很是开放,未嫁女子逛街,已经成为了普遍的风俗。这一点不管是时人小说,还是文人笔记,都有很多记载。) …… 朱媺娖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参宿(猎户座)正挂头顶,那标志的三颗星,斜斜的对着房顶,需要伸着脖子探出窗外去看,才能看得到。 朱媺娖眨巴几下明亮的眼睛,街上有更夫敲响了梆子。 “咚!咚!咚!咚! 梆子声一下一顿,连敲五下后,停顿一会,才再次响起。 “亥时二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那悠长的嗓音,传出了老远。 已经是亥时五刻(晚上10:15)的光景了,街道上的行人,才稍稍稀疏了几分。 ‘这里的百姓真的很幸福啊!’ 朱媺娖嘴角勾起了笑容。 这些漫步江边的百姓,嘴角的笑容是那么的甜美。 街道虽然噪杂,然而,他们口中的家长里短,听起来竟然是这么的向往。 大明长公主朱媺娖,正嘴角带着笑意,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随意的逛街,就被一阵噪杂的吵闹声唤醒。 怀里的小妹,更是叽叽喳喳的喊了起来: “呀!姐姐,那里打人啦!快看,那里打人啦!” 朱媺妮伸出小手,一手摇晃着朱媺娖,一手指着街头嚷嚷起来。 朱媺娖扭头,顺着妹妹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醉仙楼隔壁的烤肉摊前,已经乱成了一团。 十来个黑衣人,正对着几个女子拳打脚踢,一个个锅碗瓢盆,被挤不进去的黑衣人抓起,砸在了倒在地上的女子头上。 “噼啪”破碎声不断。 女子的尖叫、哭泣、求饶声,响成了一片。 昏暗的灯光下,一滩黑乎乎的血迹,是那么的显眼。 是刚才在码头上的那群黑衣人! 朱媺娖脸色大变。 街市上的喝骂声,清晰可闻: “艹你马的,给老子拉到路边,老子要艹了她!” “妈的!” “打死她个比娘养的!” 男人们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的。 被打的女子抱着头,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着。 …… “你们干什么的!” 光化地靠山区,民风彪悍,迅速就有无数百姓围了过来。 有人怒吼道: “干什么的你们,还不快住手!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围观的百姓正要聒噪上前,将人救出来,就见坐在烤肉摊前的一个深衣人,已经掏出了一个什么,丢给了身后的一个黑衣人。 那人一把接过,几乎将手中的东西,怼到了开口男子的脸上,嚣张的声音,纵然隔着几十丈,朱媺娖都听得清清楚楚: “睁大你的狗眼,你爷爷的事,你也敢管?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黑衣人手中拿着那件东西,在众人面前环绕,嘴里骂骂咧咧,嚣张至极。 周围的人群似乎看清了那件东西,面露惶恐,不敢再声张,纷纷退后了几步。 有两个膀大腰圆的黑衣人,扒开人群,抓起最先开口的男子,几脚将他踢翻在地。 嘴里更是骂道: “干恁娘,你装什么?” “妈的批,信不信老子弄死你都没事!” 男子不敢还手,白白挨了几脚,趁着那些黑衣人不注意,狼狈的钻入人群里,躲了起来。 百姓们想要救人,却被吓退。 场中的暴力殴打还在继续,没几下,就有两个女子被打的动不了了。 有黑衣人,将一个身穿深色衣服的女子,拉进了烤肉店内。 朱媺娖因为处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不多时,那黑衣人,就拽着不断挣扎的深衣女子的头发,从后门进了望江楼。 “这……” 朱媺娖一把捂住小妹的眼睛,颤抖着对朱由检道: “父皇,父皇,你快来看,有人当街强抢民女了!” 朱由检正在与范景文商议忠贞祠的细节问题,闻言,顾不得将说了一半的话讲完,快步走了过来。 朱由检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又有一个女子不见了踪影,而黑衣人也少了几个。 早前被打倒在地的女子,浑身血迹斑斑,已经不知道死活了。 “刘体纯,还特娘的不快点给老子下去救人!” 朱由检瞪着眼睛,怒吼一声。 守卫在门口的刘体纯,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不待他仔细追问,郑肇基已经噔噔蹬顺着楼梯冲了上来。 第285章 楼上的黄澍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顾不得喘息匀了呼吸,就急着开口道: “陛下,将军,有人手持腰牌,当街强抢民女。” “腰牌?” 朱由检顿时大怒! 腰牌就是官方身份凭证,从低到高有木制、铜制、银制、玉制、金制等。 就在他的面前,竟然有人敢手持官方凭证,当街暴力伤人不算,竟然还敢强抢民女? “刘体纯,给朕调羽林卫,包围街道,一个畜生都不准放过!” 在郑肇基的快速解说下,刘体纯也大体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听完皇帝的话,他急忙朝着顶楼冲去。 醉满楼这里有了望塔,正好可以打旗语,调动光华城外的手下。 …… “嘭!” 一声枪响,传遍全城。 黑夜中,醉满楼上亮起了无数火把。 火把划着圆圈,一面面旗帜正在往来交错,打出了皇帝的命令。 光化城外的了望塔上,也亮起了一枚枚火把,旗帜挥舞,回应着醉满楼的消息。 枪声惊醒了正在下死手的黑衣人,坐在一边老神在在的深衣人,脸色蓦然一变。 急忙扭头去看,只见斜对面不远处的醉满楼里,已经冲出了一行大汉。 看架势,是冲着他们来的! “哗、哗哗、哗!” 整齐的脚步声,盖住了噪杂的街道,肃杀的气息,油然而生。 这些人虽然身穿便衣,然而行进之间颇有章法,只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是军旅出身。 “这是……” 深衣人脸色大变! 急忙扭头对身边的黑衣人说了一句什么,随手夺走腰牌,窜入望江楼消失不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观的人群顿时大喜,纷纷退到了路边,给来人让开了道路。 “有救了啊,有救了啊!” 百姓们眼含热泪。 既然敢在那黑衣人表明了身份的时候,还会前来阻止,自然也是官府中人。 看这些人步伐整齐,想来该是皇帝的新军才对。 还是陛下对咱老百姓好啊! 有人已经喜极而泣。 …… 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军卒就已经到了烤肉摊前。 “都住手!” 为首的郑鸿基,一脸寒霜。 他这个郑家的嫡系子弟,都不曾像这些人这样为非作歹。 眼前两个女子的惨状,实在是让他愤怒到了极致。 无那狗贼,当真该死! 谁知道,就在这时,只听隔壁望江楼边,忽然传来了两声女子的求饶声: “啊……我不要被丢下去……“ 紧接着就是两声巨响: “嘭!” “嘭!” 郑鸿基目眦欲裂,抬头看去,只见两个女子已经跌落在了楼下坚硬的青石板道路上…… 鲜血,溅了六尺远……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浑身抽搐着,不一会,就不见了动静。 “给老子全部拿下,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郑肇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顾不得自己的官职,只是一个寻常小旗,直接越过还未来得及下楼的刘体纯,下了严令。 跟在郑肇基身边的,是羽林三卫归属刘体纯统帅的飞虎营士卒,虽然这些人在一个多月前,都还只是俘虏和流民。 然而,皇帝只要带他们出行,从来都是与他们同吃同住。 甚至超过了九成的士卒,都曾被皇帝亲自嘘寒问暖! 这些军卒们,早已被皇帝的个人魅力征服,人人恨不得为了皇帝去死。 更何况,这一个多月时间,更是亲眼见到皇帝爱民如子,甚至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竟然为了百姓能够吃上饭,亲手捏屎做苗圃…… 先前还不被人待见的军卒们,自从跟在皇帝身边后,到哪里不是被百姓们爱戴的不得了! 发生在天子脚下的这一场暴行,彻底的激怒了这些羽林卫儿郎。 军卒们义愤填膺,只恨不得将暴徒扒皮抽筋。 “得令!” 郑肇基话音未落,一个个军卒就大吼一声,全军一拥而上,将那些黑衣人压倒在地。 怒火冲天的军卒们,甚至不顾黑衣人的求饶,对着他们,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躲在烤肉摊内的一个黑衣人,眼见形势不妙,拔腿就要朝昏暗的巷子里跑去。 “狗贼,找死!” 郑肇基怒骂一声,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短铳。 “嘭!” 一声枪响之后,那黑衣人扑倒在地,哀嚎起来。 鲜血,顺着他的大腿,潺潺的流着…… …… 望江楼顶层。 望江楼是一座集饭铺、客栈、青楼于一体的豪华酒楼。 当然,望江楼这里的客栈,只对有钱人开放——因为它只有四层、五层的四间客栈。 每一座客房,都围绕中间的天井,形成了一个半圆形,不管是江景,还是城内的风景,都能清晰的看到。 可以这么说,别看望江楼只有四间客房,然而,每年单单这四间客房的房资,就要比望江楼楼下的三层饭店、青楼这种吸金利器挣得还要多了数倍。 用后世的话——这就是超级豪华总统套房。 此时,这间单日收费超过百两的豪华房间内,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慵懒的半躺在八步榻上,依偎着身后的头牌姑娘。 姑娘葱白的玉手,剥开一颗葡萄的皮,挑出了葡萄籽后,塞进男子的嘴里。 这男子享受着皇帝也没有的待遇,还满脸的不满意: “你们这些北方人啊,就是不懂享受,就这破玩意地方,还是你们这最好的风月所呢!” “我呸!” 中年男子一脸的鄙夷: “柳烟我给你说,要是在本官家乡,那才是叫做享受!” 艺名叫做柳烟的头牌,也不争辩,只是轻笑着,又剥了一颗葡萄: “黄老爷,人人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奴早已心生往之…… 却不知这扬州究竟是何等的风光? 还有那秦淮河,人言秦淮河飘香十里,奴也不知道能不能去看一看……” 这黄老爷,赫然正是巡按湖广的四川监察道御史黄澍。 黄澍贪了崇祯御赐周王的两万七千金之后…… 因为他是徽州人的出身,屁事没有。 徽州人不但有钱,更是官场势力庞大。 当年,徽州人直接屠了朝廷的兵马,都能直接士绅被摆平,更何况是贪污一点金子了。 第286章 你要是这般毛躁,本官如何敢推荐你啊 再说了,黄澍贪污这事,搁在大明官场,那就不叫事。 无非就是他吃相太难看,一人贪了九成,没有给官场上下分润罢了。 反正对于底下来讲,最终落到了手上的,也就皇帝拿出来数额的一成而已。 周王深知这个官场习性,是以,纵然三万金变成了三千金,周王也没有上奏——太稀松平常了,官场素来的常规操作,哪有什么好叫屈的? 不闹,他只能到手一成…… 闹了,他一样还是到手一成…… 君不见,毛文龙闹得那么厉害,甚至直接在给皇帝的奏章里,连发好几个“皇帝知否”的诘问! 结果呢——揭开了人家东林贪钱的遮羞布,手持尚方宝剑的毛文龙,就被圆嘟嘟拿着另一把天子剑给砍了…… 断我东林财路者,如杀我父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 谁掀开了这张遮羞布,谁就去死吧! 当然,贪污这个问题,也不仅仅是东林,官场贪污实在是……(啥时候没有?) 老朱剥皮萱草,都杀不绝啊! 比如李邦华,整顿军营下了那么大的本,更是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全力让他去做,结果呢——朝野全部都反对…… 只不过,别的派系贪污的时候,还会留给大明一个残喘的机会,东林那是直接全盘端走了…… …… 用东林的话——老子贪你的银子是看得起你,你敢闹,老子弄不死你! 至于别的党派会不会揭发…… 东林的一贯操作——不是贪你的,你为什么要闹?再闹,再闹办你! 周王朱恭枵(xiao)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根本连折子都没上——官场就这样,有啥好争的? 不争,揣着明白当糊涂,还能安稳到老,你要是争——人家连戚家军都给屠了,你算个屁啊! (屠杀戚家军的是榆林王保;主事的是辽东将门李家等;原因是南北军功分配之争,也就是权力之争。 结果:辽东将门坐大,逐渐与新兴的东林勾搭到了一起。 而辽东将门,是覆灭大明的的主力,为清朝效力的辽东边将,据不完全统计,都高达55人! 小声逼逼一句,至今都鲜有人去统计——究竟有多少辽东将门投降了鞑子的……) 哪怕是周王因为拿出了历代积攒的百万钱财,抵抗李自成,而致使自己流落淮安时,没有银钱,落了个寄居在小船上,穷病而死…… 就算这样,周王朱恭枵也没有揭穿这件事。 黄澍贪污赏银这件事,真真就不是事! 人家基操而已! 哦,不对! 这事做的——稍微有点过火,本该是整条链吃九成的,他自己独吞了…… 此事被知府文运衡揭发之后,徽州士绅立刻动作起来,黄澍不但没有受到了处罚,甚至还调到了鱼米之乡,做了湖广的巡按。 巡按是什么? 巡按御史。 职责是:代天子出巡,“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这是明朝皇帝派往地方——直属皇帝的巡视组、加审判长啊! 堪称是位高权重! 牛逼吧! 不管是崇祯朝,还是弘光朝,不但没有人追究这件事,反而还给人家升官了! …… 前些天,左良玉来襄阳见皇帝。 朱由检亲口问他索要黄澍,左良玉本来答应得好好的,是要亲手捉拿了黄澍,关入囚车,送来给皇帝审判的。 然而,回去之后,左良玉与手下一合计——徽人势力太大,他不能做这个打手。 他一个兵头,对上势力盘根错节的徽州乡绅,那不是找死嘛! 所以,左良玉心生一计,当即对黄澍表示——自己得到皇帝的赏识,被派往湖南,他给黄澍说,皇帝也要重用他…… 于是,黄澍就屁颠屁颠的带着人来光化了。 长达十几天的航程,让黄澍这个享受惯了荣华富贵、侍女缭绕的高官,很是不自在。 于是,在下榻望江楼的第一时间,就暗示跟着他一起到来的总兵卜从善——给自己找两个身家清白的女人,最好是云英未开的姑娘。 卜从善就是那个深衣人。 这才有了刚才的这一幕。 …… 黄澍依偎在柳烟身上,听闻柳烟的话语之后,轻笑一声: “扬州算啥? 这不过是我徽州商人一手扶起来的烟花地而已,你要是伺候本官满意了,本官带你回徽州,让你看看我徽州士人的生活,那才叫享受!” 柳烟大喜。 身在老河口这样的商衢之地,徽州的繁华,她早已听闻。 眼见黄澍这么说,当即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功夫,想要将黄澍伺候的舒舒服服。 哪知道,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卜从善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 “都爷,不好了!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 黄澍脸色一扳,怒道: “你也是一地总兵了,虽然现下京畿为贼子所占,你无有府衙之所。 然而这次北上,总归是要有了安置的。 你若这般毛躁,本部焉敢向陛下推荐你?” 实际上,黄澍与卜从善之间是有着矛盾的。 当初,黄澍将贪污的金子放在了卫辉府,最后这笔黄金,被卜从善所得。 之后卜从善兵败,直接带着金子跑路,因为朱由检改变了历史,本该去江南投靠朱由菘的卜从善,机缘巧合之下,却投靠了黄澍。 这笔金子,又到了黄澍手中。 但是,在明末这样的乱局之中,自土木堡之后,文官至上的官场惯例,正在逐步被打破。 因此,黄澍与卜从善两人各取所需,彼此抱团取暖,又凑到了一起。 黄澍之所以带着卜从善,是因为他隐约意识到了手中必须要有兵,才能更进一步。 而卜从善投靠黄澍,则是因为他徽州大佬的身份。 徽州人在官场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 这两人的结合,那就是一个成语的活灵活现——狼狈为奸。 …… 卜从善平白被训斥一顿,却顾不得辩驳,急道: “都爷,刚才小的为都爷挑选侍女,却是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军卒,现下,咱们下面那些人,怕是全完了!” 第287章 朱由检亲自审讯 “什么!” 黄澍脸色大变。 他浑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是怎么训斥卜从善的。 黄澍一脚踹开纠缠在身上的柳烟,顾不得穿好衣服,急冲冲的走到窗户边,探头一看,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只见那群人不但控制住了他带来的随从,更是已经开始当场审问了。 不经意间的抬头一看,更是让黄澍差点魂飞魄散。 只见远处的街道上,一行披坚执锐的军卒,正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这边涌来。 “该死!” 黄澍急忙走到另一边,打开窗户看去,只见那边也有军卒堵住了街头,正在仔细的盘查行人。 “卜总兵,手尾你都洗干净了吗?” 黄澍阴沉着脸,当即做出了舍车保帅的举动。 “都爷,小的……” 卜从善大急,那些人可都是他手下的好手啊! 现今他是一个流浪总兵,没有地盘,没有军队,身边的这些家丁,可是没一个就少一个! 一旦这些人都丧失完了,他这个总兵,哪里还有人在乎哟! 没有了家丁的将领,那就是个屁! “还特娘的不赶紧去!” 黄澍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见黄澍都稳不住了,卜从善只得一咬牙: “小的这就去办!” 黄澍看了柳烟一眼,给了卜从善一个眼色。 卜从善瞬间会意,当即一招手,让门口侍立的家丁进来干掉柳烟。 “黄老爷,黄老爷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求黄老爷开恩啊,只要黄老爷饶了奴婢性命,奴婢纵然做牛做马,也不敢离开黄老爷半步啊!” 柳烟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的扑下了床,就想抱着黄澍的大腿苦求。 黄澍一脚将柳烟踢了一个翻滚,浑然忘记了刚刚这个女子还对他婉转承欢…… 柳烟眼见情况不妙,拔腿就想朝门外跑去。 然而,在如狼似虎的家丁手上,她一个青楼女子,又岂能逃脱的了? 柳烟被按到了地上,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柳烟的脖子就被扭断了。 窗户边的黄澍,对刚刚还对自己百般讨好的红粉,看都不看一眼。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搜索而来的军卒,眼见军卒们距离望江楼越来越近,黄澍的脸色也愈发的焦急: “快点处理了他们,若是等人查到了这里,你我就全完了!” 卜从善不敢耽误,当即让手下拿来床单,裹住了柳烟的尸首,朝楼下而去。 …… 执金吾刘体纯的飞虎营、中郎将郝摇旗的振声营,以及位卑权重李来亨的忠贞营,被朱由检定位羽林三卫。 看到醉满楼发出的信号后,郝摇旗这个皇帝身边最得手的降将,就带着飞虎营和振声营,火速赶来了老河口。 甚至,还给在王府洲三岛防卫的李来亨,发出了消息,让他带着军卒,乘船封锁沿江码头。 …… 在刘体纯、郝摇旗两员大将的拱卫下,朱由检缓步朝着望江楼走来。 “陛下!” 郑肇基满脸的寒霜,走到朱由检面前行了礼,道: “陛下,刚才在街道后面的竹林里,军卒们找到了几具尸体,其中一具正是这烤肉摊的老板。” 朱由检抬眼看去,只见那从楼上被摔下来的两个女子,已经没了呼吸。 而与之有关的掌柜,都已经被人灭了口。 两个被打的浑身都是血的女子,正低声的哭泣。 “陛下,这两个女子都不知道缘由,她们说自己正在逛街,就被人围起来了……” 郑肇基皱紧了眉头,只剩下这几个死不开口的黑衣人了…… 若是他们宁死不说,背后那人就揪不出来了啊! “带她们去就医,不论花了多少代价,一定要治好了她们!” 朱由检对那些黑衣人看也不看,先行安排起了两个受害人。 郝摇旗点头应了,让人拆下两扇门板,抬着受伤的女子离去。 朱由检缓步走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黑衣人面前。 郝摇旗见状,急忙亲自按着那厮,等待皇帝的询问。 而后,后知后觉的刘体纯,才急忙上前,也伸手按住了那厮的另一边。 朱由检伸手入怀,掏出随身携带的短铳。 他沉声道:“谁指使你的?” 那军卒见到皇帝当面,吓得浑身颤抖不已,然而,对于皇帝的话,他却是紧闭着嘴巴,摇了摇头: “小的没有人指使……” “嘭!” 朱由检手指一动,一枪将那厮的小腿打了个窟窿,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朱由检的衣摆。 “啊!” 黑衣人惨嚎一声,豆大的汗水,瞬间涌了出来。 朱由检将打空了的短铳揣在了怀里,手一伸,郑肇基急忙将自己上了膛的短铳,递到了皇帝手中。 朱由检又瞄准了那厮的另一条腿:“谁指使你的?” “陛下明察,没有人指使小的,都是小的猪油蒙了心,罪该万死……” “嘭!” 枪声响过,那厮的另一条腿,也被打断。 朱由检随手将短铳丢给郑肇基,手一伸,又有一个小旗,递上了上好了子弹的短铳。 “谁指使你的?” 鲜血染红了朱由检的衣衫,然而,他的脸上却一片冰冷。 这一次,他的手枪,瞄准了那厮的胯下。 “没人指使小的,陛下你纵然杀了我,也没有人指使我!” 黑衣人浑身早已被汗水打湿,然而,还咬着牙,将一切罪责都承担下来。 “嘭!” 枪声响起。 那厮的裤裆已经一片血迹。 哀嚎声震耳欲聋…… 朱由检持枪,又走到了第二个黑衣人面前:“谁指使你的?” 那黑衣人被杀伐果断的皇帝,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的厉害,眼见皇帝枪口,瞄准了自己的小腿,他浑身颤抖,嘴唇蠕动几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哼! 朱由检冷笑,真以为嘴硬老子就没办法了? “乡亲们!” 朱由检手持短铳,站在了一张凳子上,让军士外围的百姓,都能看到自己。 他大吼道: “我是皇帝。” “哗啦!” 听闻了这话之后,早有猜测的百姓,瞬间全部跪倒在地。 “草民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88章 水蛭刑罚 百姓们没有经过排练,喊声很不整齐,乱哄哄的声音,响了好大一会,才彻底平复下来。 朱由检顺着凳子,站在了桌子上,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了自己: “今晚的事情,朕不说,诸位父老乡亲们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甚至,你们比朕还要清楚!” 朱由检心中清楚的很,虽然流言蜚语经过传播后会变了质,然而…… 百姓知道的往往就是真相…… “但是,有猜测不行,还需要证据,所以,朕想给她们报仇,还必须要有最关键的指证!” 朱由检指着身后的黑衣人: “这些畜生不开口,朕想请乡亲们去做一件事。” “请陛下吩咐……” 百姓们乱哄哄的,纷纷应了。 朱由检双手下压,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朱由检开口道: “他们吸百姓的血,朕就让他们也尝尝被吸血的滋味!” “你们发动所有人,去河边,帮朕寻找水蛭,越多越好!” 百姓们拱手应了,急冲冲的朝着外面走去。 朱由检对刘体纯道: “刘将军,去寻来十个木桶,要洗澡的那种大浴桶。” “臣这就去!” 刘体纯急忙转身,带着二十来个军卒离去。 …… 汉江就在街道边,距离不过几十步。 水蛭一般藏在水边的石头下,想要找到,只需要多翻石头就是了。 在无数百姓的动手寻找下,刘体纯一行人刚刚从杂货铺里搬来了十个木桶,百姓们就已经纷纷带着水蛭返回。 朱由检早已让士卒抬着木桶,站在了街道边。 每回来了一个百姓,都有士卒呼唤上前,让人将水蛭放进了木桶里。 不一会,水蛭竟然铺满了十个木桶的底部,黑压压的一片。 伸长了身子,不停蠕动的水蛭,只让人头皮发麻。 朱由检一手提着短铳,一手指着先前挨了三枪的黑衣人,对郝摇旗道: “给朕将他扒光了,丢进去!” “不要啊,陛下我求你了,给我个痛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黑衣人疯狂挣扎起来。 然而,三腿都被打断的他,哪里挣得过郝摇旗。 为了防止他挣扎,郝摇旗“咔咔”两下,就卸掉了那人的双臂,将他丢进了浴桶内。 浑身血流不止的黑衣人,刚被丢进了木桶里,就像是倒进了滚油里的水一样,瞬间翻腾起来。 一只只水蛭,宛若疯魔一般,伸长了身子,扑到了扭动的黑衣人身上,一口咬了上去。 一只只瘦长的水蛭,逐渐变得滚圆…… 水蛭吸血的时候,因为会吐出麻痹毒素,是以只有很轻微的痛感,甚至有时候连感觉都没有。 然而,当亲眼见到浑身都爬满了水蛭,甚至还有水蛭顺着伤口,钻进了肉里…… 甚至还有一些水蛭,想要钻进他拉屎撒尿的地方…… 甚至,黑衣人满头都爬满了水蛭,纵然眼前,也有几条水蛭耷拉在了上面,正在一收一缩的吸着血…… 这场景,对当事人来说,那真是莫大的恐惧。 这渗人的一幕,对于所有黑衣人,都是一个巨大的震撼。 甚至,有人胯下已经屎尿横流。 丢进浴桶里的黑衣人,本就苍白的脸色,不知道是因为被吸了血,还是因为吓得,竟然苍白的可怕。 他甚至连哀嚎都不敢张大了嘴巴,生怕有水蛭爬进了肚子里…… 朱由检短铳指着那些还没被投进去的黑衣人,再次问道: “谁指使的你们?” 然而,因为木桶里那黑衣人的哀嚎声,皇帝的话竟然被盖住了。 朱由检眉头一皱,扭头对刘体纯道: “卸了他的下巴!” 刘体纯眼见那在浴桶里翻滚的黑衣人,浑身都布满了水蛭,有些发憷。 他宁愿面对老虎、孤狼,也不愿意去摸一把这种软骨隆冬的东西。 然而皇帝让他动手,他又不能违背。 刘体纯想了想,随手拆了一根桌椅腿,一棍子照着那厮的下巴砸去。 “呼!” 桌子腿带起了呼呼的风声。 “嘭!” 一阵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响起,那黑衣人整个被打的浑身一震,哀嚎声瞬间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呢喃。 好了! 这下清净了。 朱由检毫不在意面如土色的黑衣人,沉声道: “朕再问一遍,谁指使的你们?” 那些被军卒按住的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 身为家丁,他们的一切都在将领的掌控之中,一旦开了这个口,若是卜从善死了还好,一旦卜从善死不了…… 他们的亲眷将会遭受了什么,不说用脑子了,就算用脚指头想想,也会明白将会有怎样的酷刑,发生在家人身上。 “哼,不说?” 朱由检冷笑一声,伸手从护卫身上取出短铳,持枪上前。 “嘭!” 皇帝一枪将最左边一个黑衣人右腿打断,不待那厮哀嚎出声,又取出一柄短铳。 “嘭!” 他的左腿也被打断了。 哀嚎声瞬间盖住了噪杂的街道。 “嘭!” 黑衣人的第三条腿,被整个射断。 一坨肉,掉在了地上…… “嘭!” 左臂耷拉下来。 “嘭!” 右臂也被射出了个窟窿。 朱由检随手将短铳抛给身边的军卒,脸上一片寒霜: “既然不开口,那就不用回答了!” 皇帝大手一挥: “将他给朕丢进木桶里!” “噗通!” 两个军卒上前,抓起变成了人棍的黑衣人,直接扔进了木桶里。 已经铺满了木桶底部的水蛭,闻到了鲜血,纷纷翻滚着,涌到了黑衣人身上,吸盘稳稳的咬住了他的皮肤。 “啊!陛下饶命,小的说……” 然而,刘体纯不要皇帝指挥,手中还滴着血的桌子腿,一棍子敲在了张口就要说出指使人的黑衣人下巴上。 话音戛然而止。 瞬息之间,水蛭就已经爬满了他的身体,甚至,那五处枪眼所在,水蛭更是堆了几层厚。 无数个涌动的水蛭,就像是蛆虫一般,撅着屁股,使劲朝他身体内钻入…… “你们还有八个人,朕也还有八个木桶!” 朱由检脸上的冷笑,就没有消失了。 “你们只要有一人开口就行了,朕有的是时间!” 朱由检一挥手,郝摇旗瞬间会意。 第289章 都爷放心,小的已经干掉了所有能指证你我之人 “哗啦”! 装满了食物的托盘,被他随手倒空。 一柄柄上好了子弹的短铳,整齐的摆在了托盘内。 郝摇旗双手端着托盘,恭恭敬敬的走到皇帝身后: “陛下,臣这里有的是火枪。” 朱由检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随手掂起一柄短铳,不待第三个黑衣人开口。 “嘭!” “嘭!” “嘭!” “嘭!” “嘭!” 接连五声枪响,木桶里,又多了一个哀嚎的黑衣人。 “嘭!” 不待皇帝示意,已经砸下巴上瘾的刘体纯,当即挥舞着沾染了脸皮的桌子腿,狠狠的敲在了第三个黑衣人的下巴上。 哀嚎声戛然而止。 郝摇旗端着打空了的五把手铳退下去,不多时,又换了五把手铳上来。 “嘭!”“嘭!”“嘭!”“嘭!”“嘭!” 又是五声枪响,浴桶内又多了一个哀嚎的黑衣人。 “陛下饶命,小的说,小的说!” 那黑衣人五肢被废,顾不上哀嚎,趁着刘体纯桌子腿没有敲碎自己下巴之前,赶紧招供道: “是卜从善,是卜总兵!” 然而,尾随而来的却是刘体纯的桌子腿。 “嘭!” 招供声戛然而止! 木桶内,又多了一个呜呜呀呀,不断挣扎的水蛭粮仓。 郝摇旗正要端着新五柄手铳上前,朱由检挥手制止了他。 场内剩下的六个黑衣人,刚刚暗松了一口气,还不待他们吸口气压压惊,就听皇帝那阴损的话语再次响起: “枪口流血太快,你看,第一个享受了的家伙,都快不行了。” 朱由检指着第一个木桶内,正微微抽搐,显然已经处于弥留状态的黑衣人。 他冷笑一声,扭头对范景文道: “朕记得鱼鳞刮是用渔网裹住,勒出一块块皮肤,割除了那些肉,来施行的刑罚吧?” 范景文点头: “陛下,鱼鳞刮是大凌迟,因为极为考验刽子手的实力,很容易出现刽子手实力不够,刑罚不能完整施行的情况。 是以,后来,刽子手们就研究出了利用渔网来执行鱼鳞刮的方法。” 朱由检点头:“汉水两岸,有很多渔民,想来渔网应该不缺。” “是的!” 范景文点头: “方督(方岳贡)与臣私下里说过,汉水两岸甚至专门打渔为生的村落,都不少呢!” 朱由检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枪眼流血太多,刑罚时间太短,朕不满意!” “水蛭吸血又要咬破皮肤,这等肮脏货,可别脏了这些小可爱。” “以朕看来,当以渔网裹住他们,削去了表层皮肤之后,再投入浴桶,范卿以为如何?” 范景文怎能不知道这是皇帝的攻心战,当即赞同道: “陛下所言甚是!” 人群里,有人刚刚带回来一把水蛭,听闻了皇帝与范阁老的话之后,他当即高呼道: “启禀陛下,回阁老,小的店中就卖的有渔网,小的这就去拿!” 说完,不待皇帝应答,他一溜烟就跑了。 这一幕,吓傻了还未被问话的六个黑衣人。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六人当即挣着身后押着他们的军卒,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六个刚才还宁死不屈,死活不招供的黑衣人,异口同声道: “陛下饶命啊,是卜从善指使我们的。 他跟着黄澍黄太爷,一同前来行京,我们护卫他们二人,刚刚才下了码头。 黄太爷说舟车劳顿,要卜从善卜总兵,给他找了几个身家清白的女子伺候……” 正背对着黑衣人的朱由检,闻言嘴角勾起了笑容。 好一个黄澍! 好一个左良玉! 黄澍为什么没有被左良玉拿下,以囚车押解送达朝廷的原因,朱由检一猜就知。 无非是不敢得罪徽州人罢了! 这位左将军当真是老了啊! 身为一个以军功起家的将领,不思杀敌报国,立下不世功勋,而是钻研起了官场的这一套…… 左良玉果真是老糊涂了啊! …… 黑衣人的呐喊声很大,周围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闻这个惊天秘密,百姓们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黄澍可是巡按湖广的大官啊! 他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范景文脸色铁青。 刚才在醉满楼,长公主说楼下这事,应该是和一个刚刚下船的大官有关的时候,他还浑然不信。 没想到…… “畜生!” 范景文咬紧了牙关,怒道:“陛下,臣请捉拿奸逆,为百姓鸣冤!” 郝摇旗什么话都没说,攥紧了腰间长剑的手,已经雪白一片。 愤怒的脸,已经表明了郝摇旗的内心。 刘体纯则是咬牙切齿,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汝母婢,该死,汝母婢,该死!” 朱由检转过身来,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柄短铳。 他举起短枪,指着望江楼: “郝摇旗,给朕将那畜生抓来,胆敢反抗,打断四肢!” “臣遵旨!” 郝摇旗沉声应命,带着两百儿郎,直奔望江楼而去! …… 一个巡按湖广的高官啊! 一个身为总兵的大将啊! 竟然将百姓视作猪狗! 朱由检满脸都是寒霜,这两人若不凌迟处死,大明百姓,何日才能清净? 望江楼顶层,站在窗户边的黄澍只觉得手脚发冷。 而他身后的卜从善,也清楚的见到了一切。 “都爷,都爷,咱们该怎么办?” 卜从善手脚颤抖的厉害。 当年战败于李自成的时候,他只带着三十骑逃离战场,纵然那么凶险,他都不曾像今天这么绝望。 “慌什么!” 黄澍一脸笑容耐人寻味,嘴里却是训斥道: “能够直接指正你我的人,都被干掉了?” 卜从善点头:“都爷放心,这些人都被小的解决了!” 当时黄澍一声令下,他就立刻动手,将事情相关人都解决了个干净。 甚至就连身边最后的两个亲兵队长,也被他亲手处死! “那你慌什么?” 黄澍冷笑一声: “些许走狗,借着你我的名头,为非作歹,陛下替我等清理门户,我等自该面圣谢恩! 再说了,你我纵然手下做了错事,你我二人也只是御下不严,不过一罚俸的罪过罢了,算什么事呢?” 第290章 卜从善之死 卜从善听黄澍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果然,黄澍不愧是贪了皇帝两万七千金,还能高升的牛人! 这人的官场应对,他怕是十辈子也学不来啊! 黄澍不管卜从善在想什么,指着一个木箱开口道: “里面是老爷我的官服,你帮我穿上,待会我再帮你穿上官服,咱们一起去陛下面前请罪去!” 卜从善一听到黄澍说要请罪,刚刚才停止了颤抖的身体,止不住又开始颤抖起来。 “慌什么!“ 黄澍一声厉喝,吓了卜从善一跳: ”你我御下不严,陛下帮咱们清理门户,这是好事! 你慌什么…… 难道你我不去请罪,还要等陛下派人来请啊! 你身为总兵,却如此经不起考验,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黄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多么简单的一个道理!你竟然还要本官讲几遍,你都还不懂,简直迂腐透顶!” “无能!无能!” 听着黄澍毫不留情的喝骂声,卜从善却停止了颤抖。 他仔细一想,可不是这个理么! “都爷骂的是,小的糊涂了,多谢都爷点醒小的。” 卜从善连连弯腰致谢。 他打开木箱,取出文官官服,帮黄澍换上。 黄澍走到镜子前,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七品文官鸂鶒服,笑道: “老卜啊,你别看都爷我的官位低。 但是,这一地的总督啊,素来和巡抚争权,彼此都想压过了对方一头。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权力都太大了,大到了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使司,都不得不屈从他们的治下。 大到了,朝廷深怕这两人……恐有前唐节度使之威啊! 那前唐节度使之害,可是皇帝们最害怕的东西呐! 我朝封疆,最初本是三司为大,然而,后来三司已经不足以应对局面…… 于是,就有了巡抚。 然而,后来巡抚坐大,就又有了总督。 而今巡抚、总督皆成了朝廷的心腹之患,于是就有了这十三道巡按。” 黄澍的手,在官袍补子上抚摸着,满眼都是自得: “我大明素来讲究以小制大,我这小小七品官,却是湖广地方的第一大拿!” “都爷说的是!” 卜从善急忙点头。 黄澍这话说得正是大明的国情。 巡按虽然是七品,然而的确权力很大! 搁在前朝,十三道巡按,那就是十三个持节的钦差! 别看巡按官衔低,然而,小事独断、大事绕过内阁启奏皇帝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巡按的权力之大了。 就好像内阁阁臣,就算是首辅,本身的大学士职务,也不过是只有五品而已! 但是,这妨碍他们权倾朝野吗? 就好像司礼监禀笔太监,不过是四品的内官。 但是,这妨碍魏忠贤成为九千岁吗? 七品的巡按,权力甚至要比超品的总督还大啊! …… 黄澍一脸的笑容,伸手打开另一个箱子,正要拿出里面的武将官服。 卜从善急忙道: “都爷,使不得,使不得,哪有让都爷给小的穿衣服的道理!” “休要聒噪!” 黄澍闷哼一声,呵斥道: “现今,唯有趁着陛下还未派人前来,让你我前往应对,我们赶紧换好了衣服,前去请罪才是正理。 让你自己穿官服,多有不便,一旦因为耽误了时间,惹得陛下不快,那才是不妙!” 卜从善见黄澍这么说,这才做了罢。 他弯腰致歉:“那就劳烦都爷了!” “不碍事,不碍事!” 黄澍乐呵呵的笑着,一双眼睛里,全是为两人着想的模样。 他帮着卜从善将官服穿好。 伸手拍了拍卜从善身上的从二品武将狮子补。 实际上这不是狮子,而是狻猊。 是像狮子的一种神兽。 狻猊是龙子之一,作为武将补子,取其勇猛之意。 黄澍眼神中莫名的光芒闪烁着,嘴里道: “二品补子啊,都爷我何时才能身穿锦鸡补呢?(二品文官补子是锦鸡图案)” 卜从善急忙佝偻着腰肢:“都爷威名赫赫,陛下移驾湖广,朝中大臣多半空缺,想来要不了多久,都爷定能如愿的!” “再说了,小的便是从二品的武官,也不过都爷门下一走狗尔!” 自从土木堡之后,武将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沦为了文官的傀儡。 别说黄澍这样的持节大臣了,就算是一个区区知县,但凡强势一点,也能指着他这个总兵的鼻子呵斥。 (明朝总兵品阶无定额,理论上几品都是可以的,定衔要看加职。) “哈哈,那都好说,都好说!” 黄澍嘴上挂着笑,却是伸手拿起沉重的兜鍪,朝卜从善头上戴去。 然而,卜从善高,黄澍矮,黄澍惦着脚都戴不上。 卜从善只得弯曲着身子,好让黄澍给他戴上头盔。 黄澍拿起来之后,试了试,嘴里道:“老卜啊,你稍等一会,这帽绺怎么结了团……” 卜从善不敢起身,只得弯曲着身子,双腿微微蹲着,以半扎马步的姿态,等待黄澍摆弄好。 却见站在卜从善背后的黄澍,眼中冷芒闪烁,随手就给帽绺打了个死结。 “来,蹲下来点,都爷我给你戴好了!” 卜从善听到黄澍这么说,本来就蹲的有些酸疼的腿,又微微沉下来几分。 沉重的兜鍪,戴在了卜从善的头上。 还不待卜从善开口感谢,只见黄澍双手抱着兜鍪,使劲朝后一拉! 头盔下系在脖子上的帽绺,就勒在了卜从善的脖子上。 黄澍眼中凶光闪烁,双手抱着兜鍪猛然一个过肩翻滚,就将卜从善背在了背上。 黄澍竟然想要将卜从善这个一地总兵,给活活勒死! “呃!” 毫不防备,再加上长时间半扎马步,让卜从善这个被酒色掏空了的武将,双手双脚胡乱的踢腾着,却始终挣脱不得。 卜从善感受到了杀意,不停地疯狂挣扎,然而…… 无济于事! 到了后来,甚至卜从善的脑袋也使劲的朝后方锤去。 然而,已经变成了背负状的黄澍,岂是那么容易挣脱的。 没一会,喉咙里“呃呃”叫着的卜从善,手脚垂了下去…… 堂堂河北总兵卜从善,竟然就这样死在了豪华的酒楼内…… …… 第291章 黄澍的脱身之计 纵然卜从善身体已经逐渐软了下来,黄澍也没有放松了警惕。 他背着卜从善的身子,使劲蹦跶几下,听到卜从善脖子处传来了清晰的咔嚓声后,这才将他丢在了地上。 颈骨脱节了! 到了此时,莫说卜从善只是一个被酒色掏空了的酒囊饭袋,就算是项羽、存孝再生,也是无力回天了…… 勒死卜从善的时间,不过区区半柱香,黄澍却也已经满头大汗。 他深吸了几口气,开口道: “老黄!” 伴随着黄澍的呼唤,一个五十来岁,青衣小帽一副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老爷,请吩咐!” 黄澍大口喘着气,指着卜从善的尸体: “帮我抬到他的房间里去!” 黄澍一脸的冷淡,就仿佛地上这个还带着温热的尸体,不是自己杀的一般: “卜总兵御下不严,残害百姓,卜总兵深感罪孽难逃,唯有自裁一途! 吾心甚为悲痛!” 老黄一脸的劝说状: “老爷,还请节哀啊,卜总兵纵然千不该万不该,然而此事却是底下宵小所为,卜总兵一时激愤,走了短见…… 这,实在是让人痛惜! 老爷可要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卜总兵的后事,老爷也不可过于悲伤啊!” 黄澍假惺惺的揉了揉眼睛,勉强挤出了几滴泪水,哭泣道: “老卜啊,你这是何必啊! 你御下不严,不是什么大事,只消去陛下面前领罪就是了,你何必走上了这条路啊!” 卜从善躺在地上,乌青的脸,脖子上的勒痕,是那么的明显。 死不瞑目的眼睛,伸长了的舌头,就仿佛在做无声的控告! …… 黄澍和老黄两人,抬着卜从善的尸体,到了隔壁房间,又寻来麻绳,悬挂在房梁上,照着卜从善脖子上勒痕的模样,将他挂了上去。 完事后,又抱着卜从善的尸体,晃了几下,做出了自尽而死的假象。 老黄搬来桌子,放了个凳子在上面,试了试,发觉还是有些不够高,于是又搬来一个小锦凳。 “哗啦!” 老黄随手将两把凳子掀翻在地,做出了卜从善踢开凳子自尽的假象。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对黄澍道: “老爷,您出去吧。” 黄澍点头:“老黄你仔细点!” 老黄笑着点头:“老爷放心吧!” 黄澍退出了房间,老黄伸手关上房门,又插上门栓,这才来到了窗户边。 他掏出手帕,仔细的擦掉了上面的灰尘,然后翻了出去。 老黄踩着重檐,伸手掏出一个小袋子,将里面的灰尘倒了一些在手心。 “呼!” 他嘴唇轻轻吹气,气流带动灰尘,落在了窗台上,刚刚被擦干净的窗台,顿时又布上了一层灰烬。 老黄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什么遗漏,这才小心的将窗户掩上。 掏出一柄小刀,缠上了手帕,裹住刀刃之后,伸入两扇窗户的缝隙内,小心的将窗栓拨动到了闭合的位置上。 他踩着重檐,一边清理前面的灰尘,不留下脚印,一边又扭转过身子,吹上灰尘,掩盖了擦拭的痕迹。 片刻之后,老黄回到了黄澍的房间内。 黄澍背着手,沉声问道: “都办妥了?” 老黄嘴角勾起了笑容: “老爷放心,小的出手,就算是最有经验的仵作,也休想看出了门道!” “我信你!” 对于老黄的大言不惭,黄澍竟然认真的点头相信了他的说辞。 黄澍沉默一阵,开口道: “老黄,你跟着我多久了?” “老爷,小的怕是自己都记不清了……” 老黄眼中闪过追忆: “小的本名黄鼎,乃是市棍出身,平素撬门溜户,以飞盗为生。 万历年间,小的失手被徽州府擒拿,本该是杖死的局面,幸得老太爷赏识小的,以乞儿替了小的受罚。 老太爷让小的随侍老爷,这……” 老黄仔细想了想:“而今怕是几近三十年了!” 黄澍点头:“是啊,时光冉冉,我也已经老了啊!” 老黄笑了笑,恭维道:“老爷春秋鼎盛,便是再有三十年,也是不显老的。” “哈哈!” 黄澍大笑一声,他拍了拍老黄的肩膀: “老黄啊,你到了我家这三十年,老爷我全家待你如何?” “噗通!” 老黄一把跪在了地上: “老爷自是待黄鼎恩重如山,若无老爷,黄鼎早已不知成了哪个野狗的腹中骸骨了!” “唉!” 黄澍叹息一声,伸手将老黄扶起,嘴里呢喃道: “老爷我这一关,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老黄眼睛一凛,浑身杀气毕露。 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而仿佛是一个择人而噬的猛兽。 老黄斩钉截铁道:“老爷,小的纵然死,也要掩护老爷杀出去!” 黄澍摇摇头。 他看着街面上被皇帝下令丢进浴桶里的卜从善家丁,指着街道两边林立的军卒,苦笑道: “你仔细看看,狗皇帝麾下的儿郎,皆是挎着新枪,我听说毕懋康、毕懋良两兄弟已经为皇帝效力了,这些武器,必然出自二毕的监制。” 二毕的大名,在徽州一带可甚是出名。 这两个歙县大拿,制造的武器以犀利着称,整个徽州,谁不知道二毕兄弟的大名! 老黄皱紧了眉头。 若是工部监制的那些火铳,他自信凭着一把双刀,定能护着自家老爷杀出去。 若是是边军自己的军械局制造的火器,他能够带着自家老爷冲出去的可能,只有一成! 而今…… 这些军卒的火器,若当真全是二毕监制…… 不说带着老爷杀出去了,便算是自己想要冲出去,可能性也近乎为零! 老黄的迟疑,黄澍看在了眼里。 他拍了拍老黄的肩膀:“放心吧,那些证据、证人,都已经不在了!” 黄澍冷笑,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面,一切都是卜从善的人办理的。 而今卜从善清除了跟他有过接触的人,而自己又清除了卜从善—— 皇帝纵然怀疑,却没有直接的证据! 所以,这件事——他无非是被关起来罢了! 破局的关键,就在徽人士绅身上。 左良玉不是将湖北大地交给皇帝了嘛! 第292章 儿郎们,给我拿下 黄州府的蕲州,可是与安庆府交界,过了池州,就是徽州! 全程不过七百多里…… …… 黄澍一脸的玩味: 南直隶这一带,文人辈出,寻常一个县,便有无数大佬在朝为官。 除非狗皇帝敢和南直隶文人撕破脸,若不然,他怎么被抓的,就要怎么被放出来! 老黄显然也知道这些,他弯着腰,等待黄澍的吩咐。 黄澍冷笑道: “你回老家,带上剩下的两万黄金,去寻我同年、同乡,让他们给皇帝上折子保我!” 黄澍冷哼一声:“老爷我的人头,还硬着呢!” 只要徽州还在! 狗皇帝的刀,就砍不动! 不说几个贱民的命了,就算是贪了狗皇帝两万七千两黄金,狗皇帝又能如何? 那文运衡不是一纸奏章,将事情捅到了朝堂么! 他能如何? 我——黄澍…… 皇帝杀不了! 我徽人就是这么牛! 贪狗皇帝一点金子算个屁! 前几年,我徽人直接屠了狗皇帝的大军,还不是屁事没有! 有我徽人在,这天——狗皇帝翻不了! 黄澍一脸的冷笑。 …… 老黄显然也想通了这一点,他仔细的一一记下。 黄澍想了想,继续开口道: “你办完这件事之后,去一趟南京。 你告诉朝中徽人大佬,老爷我有一桩天大的机密! 只要他们保得老爷我无恙,我自将狗皇帝绝地逢生的法宝献上!” 黄澍冷哼一声,狗皇帝仗着二毕制造的武器,纵横睥睨,有了绝地逢生的机缘…… 这个法宝,该能让弘光朝廷里那些南直隶一脉的大臣,都伸出援助之手了吧! 毕竟,死一个自己,的确是无伤徽人大局的小事,然而…… 狗皇帝逃出京师之后,屡战屡胜的法宝,这才是弘光朝堂那些大佬们最需要的东西! 只要拿住了这个七寸,不怕他们不伸出援助之手! 老爷我一手捏着南直隶官员的七寸,由不得他们不就范! 黄澍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老爷说的是——二位毕老官,给皇帝制造火器的事情?” 老黄询问道。 黄澍点头:“就是这件事! 江南朝堂还不知道呢。 你不要说出了真实缘由,只说老爷我有狗皇帝纵横天下的秘方就是!” “小的明白,老爷这是要借着江南士绅的手,来拉老爷跳出泥潭,小的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老黄点头应下。 黄澍探头看看窗外,卜从善的那些家丁已经招供了。 “老黄,你去光化城内躲着,待城禁松弛之后,再去江南!” 黄澍拍了拍老黄,挥手让他去了。 “老爷保重啊!” 老黄弯腰长拜,几个呼吸之后,他猛然转身,翻身跳出窗外,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 黄鼎刚走,房门就被大兵撞开。 为首的郝摇旗还没有说话,黄澍就站直了身体: “尔等意欲何为?这是老夫这湖广巡按下榻的房间!” 黄澍一脸的正气,怒视郝摇旗一行。 “巡按? 呵呵! 很快就不是了!” 郝摇旗冷笑一声: “儿郎们,给我拿下!” 郝摇旗一挥手,军卒们蜂拥而上,不待黄澍呵斥,就已经将他按在了地上。 郑肇基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脏袜子,不顾黄澍的喝骂声,直接给他塞在了嘴里。 黄澍咿咿呀呀的叫着,拼命想要挣脱。 奈何五大三粗的军卒,牢牢地控制着他的双手,反剪在背,他挣脱不得。 军卒押着黄澍,就像押解囚犯那样,将他连踢带推,推下了望江楼。 …… “打死他,打死他!” 百姓们汹涌而上,烂菜叶子、臭鸡蛋,漫天飞舞的朝着黄澍飞去。 就连押解着黄澍的士卒,也遭了殃。 没一会,军卒们浑身也挂满了菜叶子。 处在攻击中心的黄澍更惨,他浑身鸡蛋清滴滴沥沥,宛若刚从臭鸡汤里捞出来的一样。 直到将黄澍押到了皇帝面前,百姓们才停止了攻击,人人还都带着难以压制的怨气。 黄澍怒视朱由检,纵然被堵住了嘴,鼻腔里也咿咿呀呀的呜呜作响…… 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呵呵!” 朱由检轻笑。 他瞥了一眼面前的黄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中心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可是以为掐断了所有的线索,朕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黄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朱由检,只见皇帝嘴角的笑,是那么的冷。 “朕判不了你草菅人命的罪……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狗皇帝笑的很是阴险: “你贪赃枉法,连国难财都贪,单凭这一点,朕就能置你于死地!” “更何况……” 皇帝凑近了一步,语音更加压抑了: “你们这些文人,不是喜欢站在舆论高地,将自己放在圣母白莲花的位置上,来攻击朝政,为你们捞取好处么!” “朕今天不以贪赃枉法杀你,也不以残害百姓来杀你!” 黄澍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骇。 狗皇帝这是要干嘛? 却听皇帝的下一句,几欲让他瘫倒在地—— “你们不是喜欢站在舆论制高点么,朕今日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黄都爷,你说,朕若是派人将你女儿、老母绑来。 再给你喂下红丸,在闹市中立下栅栏牢笼,让她们去探监,松开了你的枷锁,让你们独处一室……” “你说你这道德白莲花的婊子样,还能立得住吗? 你徽人是厉害的紧,是能黑的说成了白的,但是,朕就在大街上,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看看你黄澍是一个什么模样! 朕就不信了,你徽人难道还能将这人伦丑闻,都给压住吗? 朕就不信,你黄澍难道能比朱老夫子德望更高! 就连朱熹都压不住自己的丑闻,你黄澍能吗?” “哈哈哈哈!” 朱由检仰天狂笑,脸上已经涌出了两行清泪: “昔日,你们以红丸终结了我父皇的命…… 你们悍然屠了朕的兵马…… 你们执掌复社,利用天下士子,一手推动首辅温体仁倒台,又一手扶持周延儒上台…… …… 你们所做的,罄竹难书!” 第293章 对付狗贼,岂有仁义可言?狗咬人,那就一棍子敲死 朱由检一脸冷笑: “今日朕将红丸喂给你吃,也不过是万分之一的利息罢了! 黄都爷啊! 你死了之后,可要在十八层地狱等着,那些畜生,朕会一个个送下去,与你团聚的!!” 什么! 黄澍只觉得手脚冰凉的厉害! 狗皇帝竟然…… 你敢! “乌鸦玛雅哈拉……”(我要跟你拼啦) 黄澍圆瞪着双眼,眼珠子几乎都要突出来了。 他满脸通红,状若疯魔,只恨不得将狗皇帝生吞活剥。 畜生! 畜生! 黄澍挣扎不已,三四个军卒,几乎都按不住他。 “咔咔!” 挣扎太厉害的黄澍,生生挣断了双臂。 他满脸都是豆大的汗水,一双宛若死鱼一样突出的眼睛,全是血丝,咿咿呀呀、支支吾吾的嘴,正在将世上最恶毒的语言,送给了狗皇帝。 然而…… 朱由检一挥手: “郝摇旗,下了他的四肢,卸掉他的下巴,给朕丢到大牢里!” “遵旨!” 郝摇旗心中痛快至极,刚才皇帝的话,他可是听了一个清楚。 陛下竟然要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实在是当浮一大白啊! 郝摇旗不顾黄澍的挣扎,咔咔两下,就卸掉了黄澍的四肢。 “苟荒地……呜呜,拰崩会嘚澄……” 黄澍瞪大了眼睛,这一刻,巨大的恐惧,让他忘记了死亡的威胁。 不知怎地,他用舌头顶出了嘴里的破袜子,被撑到了最大的下巴,几乎脱了臼,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黄澍大吼:狗皇帝你不会得逞的…… 吼完之后,张嘴狠狠的一咬,就要朝着自己的舌根咬去! 哪知道…… 皇帝的话将身侧的刘体纯,震的脑袋一片空白—— 老刘一脸诧异,心中正在腹诽: 沃日,皇帝真会玩,老子老刘算是服了…… 刘体纯一如既往的犯楞,郝摇旗刚刚卸掉了黄澍的双腿,还来不及起身。 就在这时,黄澍怒骂一句,就要咬舌自尽! 就在这电闪雷鸣的一瞬间,却见刘体纯浑身一震。 却原来,黄澍的话,让走神的刘体纯回归了正常。 眼见黄澍就要咬舌自尽,刘体纯想也不想,手中裹了几层皮,鲜血斑斑的桌子腿,使劲一怼。 “咔嚓!” “嘎嘣!” “哎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刘体纯手中的桌子腿,使劲怼到了黄澍嘴里。 咔嚓,黄澍一口咬了上去! 嘎嘣,黄澍恶狠狠的啃在坚硬的桌子腿上,哗啦啦,当即崩飞了六个门面牙! 哎哟,黄澍哀嚎一声,满脸都是鲜血。 “想咬舌自尽?” 刘体纯满脸都是狞笑: “你家刘爷爷当前,也敢咬舌自尽?” 刘体纯手中的桌子腿,在黄澍嘴里横冲直撞。 “哗啦啦”! “咯嘣!咯嘣!咯嘣……” 一个个牙齿,被刘体纯用蛮力生生撞掉。 “你咬啊!” “你咬啊!” “丫挺的,你不是要咬舌自尽么,你自尽一个给你家刘爷爷看看!” 刘体纯左冲右突,三两下,就将黄澍满嘴牙齿,都给生生掰断。 …… 郝摇旗长出了一口气,大意之下,差点就让黄澍得逞了。 就在刘体纯抽出了桌子腿的一瞬间,郝摇旗一把捏住黄澍的下巴! “咔嚓!” 手腕一使劲,猛然下拉又猛然后怼,只听轻微一声脆响,黄澍的下巴再也合不上了! …… 对于身边的一切,朱由检看也不看一眼,待尘埃落定之后,朱由检一挥手,朗声道: “郝摇旗,给他穿了琵琶骨,给朕押入死牢!” “遵旨!” 郝摇旗大吼一声,亲自带着几个军卒,用铁丝穿透了黄澍的肩胛骨,给套上了沉重的锁链,押着朝大牢走去…… “多谢陛下给我们小民撑腰啊!” 人群里,一个哭天抹泪的白发老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坚硬的青石板道路上。 “嘣!嘣!嘣……” 老爷子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在坚硬的青石板道路上,没一会就见了血。 “老人家快快请起”! 朱由检大踏步上前,伸手拉起老人: “都是朕的过错,若不是朕任用了这等畜生,老丈……” 朱由检说不下去了。 他已经得知了消息,这四个女子,却是…… 这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何等的伤悲啊! 朱由检刚刚扶起了老人,又有百姓挤开人群,满脸泪痕的跪在朱由检面前。 “多谢皇帝陛下,给我们小百姓鸣冤啊! 呜呜呜呜……” 朱由检擦擦眼角,再次将众人拉起。 “噗通!” 又有百姓跪倒在地,今日遇害的,虽然不是他们的亲人…… 然而,正所谓那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没有人希望自己高高兴兴的走在街头,三两好友一起吃饭、逛街的时候,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若是海晏不清,今日她们的遭遇,何尝不会发生在明日的自己头上呢? 只要歹人逃避了刑罚…… 今日她们的遭遇,便是所有百姓的明日啊! “噗通!” “噗通!” “噗通!” …… 下跪就像是会传染一样,放眼望去,整条街道,黑压压一片百姓,全都跪倒在地。 朱由检泪水模糊了双眼。 我这可歌可敬的祖国,为何外患不断,却始终屹立在民族之林的上方? 还不是百姓们的这个精神! 朱由检想起了一个香港老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年幼时,他不明白这句台词的意思,待走进了社会,尝够了人间冷暖,这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玻璃大王曹先生有句话——信任危机…… …… 眼下,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下跪百姓,朱由检终于明白了曹先生这句话的本意! “诸位父老乡亲!” 朱由检弯腰长拜: “朕,大明十六代皇帝朱由检。 朕今日立誓:十日之内,必然还百姓一个公道!” 朱由检直起身来,站在了桌子上,让百姓们都能看到自己: “当初逃离京师,朕下了明诏:天下百姓,杀贪官无罪!” “朕今日还是这句话——祸害百姓,鱼肉乡里者,人人得而诛之! 天下百姓,杀贪官无罪!” 第294章 天下百姓,杀贪官无罪 百姓们满脸泪水的抬头,只见站在桌子上的皇帝,是那么的单薄。 他的鬓角,已经斑白。 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这斩钉截铁的话,皇帝却铿锵有力的说了出来。 “咱老百姓,给皇上叩头啦!” 白发老人呐喊一声,噗通跪倒在地,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在了地上。 万幸! 万幸! 皇帝这是用切身行动,来给咱们小百姓撑腰啊! 周围的百姓,也自然听出了画外音,纷纷磕起头来,呐喊声盈野: “咱老百姓,给皇上叩头啦!” …… 范景文眼睛一转,一脸的急切,低声对刘体纯吩咐道: “二虎将军,赶紧派人,将陛下的话语宣扬出去!” 刘体纯思想单纯,他还闹不明白范阁老为什么会这么义正言辞的吩咐自己。 然而,刘体纯有一点很好——自己不懂的事情,照做就是! 当即,一个又一个的军卒,顺着街道蔓延,将皇帝的话,传遍了四方: “陛下有旨:祸害百姓,鱼肉乡里者,人人得而诛之!天下百姓,杀贪官无罪!” 伴随着朱由检这道圣旨的传开,一个又一个百姓,将脑袋狠狠的磕在了坚硬的青石板上: “咱老百姓,给皇上叩头啦!” …… “陛下有旨:祸害百姓,鱼肉乡里者,人人得而诛之!天下百姓,杀贪官无罪!” “咱老百姓,给皇上叩头啦!” …… 高文采带着锦衣卫好手,连夜乘船顺流而下。 既然黄澍采取了官场的一贯操作,断掉了所有指向他的不利线索,那…… 朱由检也没必要再做什么正人君子! 既然线索全断,那就剑走偏锋! …… 第二天,老河口河边发生的事情,飞速的传播着。 一同被宣扬出去的,还有皇帝的那道诏书: 祸害百姓,鱼肉乡里者,人人得而诛之!天下百姓,杀贪官无罪! …… 无数百姓,纷纷朝着光化方向,跪在地上,磕下了三个响头。 皇帝的这句话,虽然不能保证他们从此不再被贪官污吏剥削,然而,这句话却成了百姓们活不下去时,最低限度的保证! 正所谓那句话——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准绳! 皇帝的这句话,也是同样的道理。 朱由检用诏书的形式,给了百姓一道最低限度的保证! 面对有权有势的官吏,民不与官斗,成为了百姓们自保的唯一准则。 然而,处处退让,却换不来一张安静的饭桌! 皇帝的这句话,不能保证百姓们从此就免受了贪官污吏的盘剥。 最起码为他们最低限度的活着,提供了一个合法的保证。 可以预见,伴随着朱由检这道诏书的传播,那些贪官污吏再想鱼肉百姓、为非作歹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是不是会将百姓逼得走上绝路——砍下了他们的狗头。 若是以往,杀官等同于造反。 为了一大家子活着,顾虑重重的百姓,纵然被逼死,也不敢亲身犯险——一旦顶梁柱都去了,等待妻儿老小的,只有死亡一途。 然而,有了皇帝的这个圣旨,这些好汉就能活了下去…… 老百姓有了一个最低限度的保证! ……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皇帝在光化再次重申当初逃离京师之时的诏书。 这让全国百姓们,尤其是北方一带的百姓们,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想当初,皇帝可是还说了“大明江山永不倒”、“皇帝以大明龙气诅咒占据了京师的其他势力”,这两道诏书; 以及最重要的一道—— “国家动荡,凡我汉人,皆可组建武装,保卫家园!” …… 而今,皇帝重申当初的诏书,足见皇帝的诚意! 当初在京师飘扬的四道诏书,皇帝并未食言! 北方大地,局势顿时紧张起来。 皇帝当初广而告之的最后一道诏书,给了很多有心人一个借口…… 李自成离开京师,北上山海关后,刚刚被大顺收复的北方大地…… 猝逢大变,本就烽烟遍地的反叛,愈演愈烈,反叛的规模也更上一层楼…… …… 明皇治下,最后一个村庄的督种太监,送上了本村麦茬晚红薯,种植完毕的奏疏。 截止这一封奏疏,大明境内的红薯种植面积,已经高达三千七百余万亩! 当然,这得益于朱由检清查田亩的强制手段,以及勒令分到土地百姓必须种植红薯的严令。 现今的湖北、南阳一带,走上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一垄一垄翠绿的红薯秧。 种植晚的红薯,还趴在地上,没有站起来…… (红薯苗移植后,需要“反醒”过来,才算是种植成功。也就是秧苗扎根,苗身直立抬起头来。) 而早前种植当做母体的红薯苗,藤蔓早已爬遍了地垄了! 甚至,最早一批种植的麦茬红薯,也已经翻了一遍藤蔓。 这还是在割了好几次藤蔓,当做新株体的情况下。 麦茬红薯种植,取春红薯藤蔓,如下图剪断,剪去下面两叶,留前端一叶或两叶,种植地垄内,埋两节即可 虽然这些红薯的种植,前后拖拉了一个月之久,然而这种近乎野生的植物,只要赶在霜降期前三个半月时间内种植,都是可以收获的! 若是在全年无霜降的热带地区,更是随时都可以种植。 红薯——不怕晚! …… 伴随着朱由检赶走袁宗第,调走左良玉的消息,传得越来越远,蜂拥而来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大明治下的百姓,已经达到了四千万之多,其中大半都是流民。 粮食危机,是朝臣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纵然江南还有源源不断的粮食送来…… 然而,而今江南的粮价,因为黄得功、郑鸿逵两人的疯狂收购,已经涨到了一两银子一石。 就算是左良玉所在的湖南,也已经高达九钱! 可以预见的是,伴随着清兵入关,在北方大地上残暴蹂躏,逃难来的百姓,将会越来越多。 而粮食的危机,也将愈发的严重! 虽然汉江、长江常年不结冰,一年四季航路通畅。 只要有钱,随时都有粮食运输而来…… 然而,一旦粮食问题爆雷,等待朱由检的,将只有败亡一途! 第295章 宋应星到来 吴甘来做了个计算,一亩地红薯的产量,不说一万斤,打个对折,按照五千斤来计算。 而每人每天,按照五斤红薯的食用量,也就是维持最低消耗水平。 按照现在流民的涌入速度,三千七百万亩,勉强够撑到明年夏收。 这还不算水分蒸发减少的重量,以及因为窖藏不当,腐烂的红薯。 也就是说,今年种植的红薯,只是勉强能够满足百姓最低需求…… 一旦发生了战争,或者某地突变,涌入朱由检治下的百姓人数激增——粮食就不够吃了! 朱由检合上奏疏,使劲揉了揉眉心。 粮食…… 愁啊! …… 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探出头来,对王承恩招了招手。 王承恩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不多时,一脸欣喜的又走了回来: “陛下,方公公回来了!” “哦!” 朱由检大喜:“可是带回来了宋应星?” 王承恩一脸的笑意: “是的呢,宋长庚(宋应星字)正在外面候着了。” “快请!” “不,你亲自去!” 朱由检满脸的喜色。 王承恩应了一声,一路小跑,朝着衙门门口跑去。 不多时,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清瘦老人,在王承恩、方正化两人的带领下,满脸风霜的走了进来。 有关宋应星的最后一次记载是1661年。宋应星一生留衣冠躲深山不仕清朝,祖孙后代因为不出仕甚至断了传承 他五体投地,声音哽咽道: “罪臣亳州知州宋应星,参见陛下,敢问吾皇安?” “朕安,朕安。” 朱由检喜上眉梢,连连应声,他招呼王承恩道: “大伴,赶紧给宋老搬凳子!” 王承恩脸上挂着笑,亲手将一方锦凳,放在了宋应星身后,低声道: “宋府台请坐。” 宋应星低声道了谢,再次谢过了皇帝,在一边坐下。 朱由检搓搓手,满脸苦笑道: “宋卿你让朕一通好找啊!” 宋应星有些谄谄。 来的路上,方正化同他讲了自己身负皇命,数次苦寻他不得的事情。 宋应星只得请罪道: “都怨老臣,臣辞官后,退居家食,抒生平学力,掞摛文藻。 我用脚丈量了一遍江南大地,半年时间,在家还不到十天。 以至于,老臣错过了陛下的屡次相召!” 朱由检感慨道: “若是天下父母官,皆如宋卿家这般战战兢兢,天下何愁不靖啊!” “陛下谬赞了,臣所做的不过是本份而已。” 宋应星急忙起身,再三谢过了皇帝的抬爱。 朱由检道: “朕召你回来所为何事,想必老方已经同你说了,朕就不在赘述。 二位毕老官年岁已高,体力不济,朕纵然有百般构思,也不敢让二位毕老官再行操劳。 宋卿家你可要将担子挑起来!” 宋应星也不推辞,他皱眉道: “陛下,微臣有一个非臣之问,不知……” 宋应星很是忐忑。 从个人情感上来讲,他愿意为大明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献上了自己的生命! 然而…… 身处官场几十年,他宋应星以一介举人之身,在官场沉浮这么久,早已知道官场众人是什么习性。 若是为皇帝、为大明,哪怕是死,宋应星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但是,就怕自己所作,全是被贪官污吏给祸害了啊! 徐光启、孙元化师徒做了那么多! 直接将红夷大炮实现了产业化! 到头呢? 全便宜了鞑子! 宋应星皱紧了眉头: “不知陛下欲要将臣,置于何处?” 若是在内监麾下,无非也就是太监们贪点银子罢了,还坏不了事。 因为太监无后,没有一大家子需要安排…… 若是一旦放在了工部麾下,那前来打秋风的大臣,将会踏碎了门槛啊! 这些人…… 他一个五品小官,又是举人吏选出身,哪里得罪的起啊! 皇帝若是让他在工部之下研制武器,那研制出来的新武器越多,大明死的越快…… 大明的武器制造,一直分属三方。 内廷,归属皇帝内府管辖的兵杖局; 外朝:1,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 2,各地卫所、营伍的武器制造局。(这一处原本归属五军都督府,土木堡之后,勋贵失权,实际上已经归属兵部。) 工部与内监兵仗局、边军,三方代表的是不同的势力,这三方一直都在争权。 宋应星眉头紧皱。 这三处,以内廷兵仗局制造出来的武器最为精良!(现今能够见到的实物,大都是太监监督的这个兵仗局制造出来的。) 卫所制造的——因为都是自家用,倒也还说的过去…… 至于工部辖下的军器局…… 他们造出来的——那叫武器吗? 丐帮的打狗棒都不如! 最起码,打狗棒还不会出现诸如“打狗一棍子,狗没打死,棍子反倒是断了,”这样的堪称荒谬的笑谈来。 而工部制造…… 将领领了军需,试射时十柄火枪,当场炸膛三柄——这已经算是工部用了好料,是良心之作了! 为啥要领这些粗制滥造的武器呢? 文官定制出来的配套采购,才是决定因素。 将领也可以不接受指定购买——只要你不想要饷银,就可以…… 宋应星记得一件事,先皇天启帝在位的时候,内廷魏忠贤与外廷东林党之间的争夺,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此前,工部制造出来的武器,被徐光启大肆质疑。(杜松、刘綎被箭矢射穿头盔而死,就是出自徐光启的奏章。) 就在这时,魏忠贤逮捕了“东林七君子”,没几天,天启大爆炸就发生了…… (不说内监,单单工部麾下的军器局,日造火药两吨。) 至此,毁尸灭迹。 朝中再也没有了对工部制造武器的质疑…… 证物都没了…… (有关明朝武器制造情况,国内首批文科博士,历史学博士,明清史顶级专家,——李伯重先生,有专门的研究着作,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 宋应星皱紧了眉头。 就怕皇帝将他放在军器局啊! …… 朱由检哈哈一笑,当即道: “宋卿家放心,不管是毕老官那边,还是你这边,都是直属内帑,都只有朕才有权指挥! 你们的一应开销,皆有内帑承担。 你不拿户部的钱,朝臣也管不到你的头上。” 第296章 硝田制硝 宋应星这才放了心,他起身再拜: “宋应星承蒙陛下不弃,愿为陛下效尽犬马之劳,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大善!” 朱由检走到堂内,亲手将宋应星扶起,他正色道: “朕命你为大明皇家科学院院正,直属朕管辖,一应物资所需,皆由内帑拨给! 至于品级……” 朱由检想了想: “你本是五品官,朕今日简拔你为三品。 万望卿家不要辜负了朕!” 宋应星大受感动,他急忙起身走到堂内,就要五体投地再次大拜,谢过皇帝的恩典。 哪知道,却被朱由检一把拉起。 宋应星正在诧异,只听皇帝笑道: “朕已经废除了跪礼,我大明今后,除了皇帝宾天,太子册封、新皇继位,需要单膝跪地,行效忠礼; 以及祭拜天地、祖宗等大典,需要行双膝跪地敬畏礼,其余皆不准再行跪礼了!” 宋应星心神震荡,皇帝竟然废除了跪礼? 虽然大明除了奉天殿皇帝代表天子时、天坛地坛祭拜天地时、三大节时,以及官员犯罪(有事)等需要跪拜外,其他的常朝、召对等也是不需要跪拜的。 (《大明会典》:朝廷尚爵。故官员礼、类依品级等次。凡拜揖序立、行走回避、尊卑上下、森然各有仪节。洪武二十年令:凡属官见上司官、必序立於堂阶之上、总行一揖。上司拱手。首领官荅揖。其公干节序见上司官、皆行两拜礼。长官拱手。 看清楚了,明朝官方规定,官员之间没有下跪礼的! 《大明会典》四十卷起,写的就是皇帝继位、亲王册封、皇太子册封等,朝会礼、大朝会礼,也有详细的记载。) 但是,架不住别人献媚啊! …… 别说是跪皇帝了,甚至很多官员,竟然还要给上官行跪礼! 《明会典》中,明确规定了官员之间,不准行跪拜礼,然而…… 架不住他们自贱…… 为了官员膝盖软的这个问题,炼丹皇帝可是不止一次严旨斥叱…… 然而,海瑞那个“海笔架”的诨号怎么来的? 就是因为他严守大明官方礼仪,才得来的! 对上司卑躬屈膝啊,这是文人独大之后的老传统了…… 想当初,隋末唐初时候,李靖见杨素。 杨素坐在胡床上(凳子前身)不给李靖还礼,而被士人称之为“傲慢无礼”,可是被喷了千年! 然而,文人独大之后…… 坐胡床不还礼? 去你大爷的! 你得给老子跪下…… …… 宋应星正在懵懂,朱由检却是挥手,揭过了这一茬。 皇帝让王承恩取来了一沓图纸。 朱由检将图纸放在案几上,开口询问道: “朕看过宋卿家的《天工开物》,不知宋卿家对硝石了解多少?” 宋应星笑道:“臣在《天工开物》中说的很是明白: 凡硝,华夷皆生,中国则专产西北。 若东南贩者不给官引,则以为私货而罪之。 硝质与盐同母,大地之下潮气蒸成,现于地面。 近水而土薄者成盐,近山而土厚者成硝。 以其入水即消溶,故名曰“硝”。 长、淮以北,节过中秋,即居室之中,隔日扫地,可取少许以供煎炼。” 朱由检点头,笑道: “还有一个法子——朕让人将大军排泄物搜集起来,建造硝田,就可以提取硝了。” 宋应星大奇,连连追问。 朱由检苦笑道: “虽然近在咫尺的汉中,硝石产量甚为可观,然则,这硝,朕却拿不到! 硝田取硝,则是朕不得以之下,迫于无奈才拿出的法子……” 朱由检满脸的苦涩。 一个皇帝,当到了崇祯这个份上,当真是千古少见! 要知道北京城的火药作坊,日产火药两吨啊! 南京的火药作坊更大! 由此足见,大明的硝产量,那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 正所谓一硝二磺三木炭。(前斤后二两) 按照这个比例来计算,硝占了火药76%的重量。(准确比例是74%,但是,这时代的硝石不纯……) 加上地方制造火药的作坊,大明日产火药,保守数据也在五吨以上! 单日消耗硝的重量——三吨多,近四吨! 这就是七千多斤! 然而…… 朱由检已经逃出京师几个月了,地方送来的硝石—— 不过数百斤! 若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谁特么愿意熬屎尿玩? 那玩意—— 迎风香十里…… …… 宋应星身为技术狂人,浑然没有体会到皇帝话语里的艰难,他瞪大了眼睛: “陛下可否与微臣说说,这硝田是如何取硝的?” 朱由检低头在图纸堆里找了找,随手抽出了一张,让王承恩递给宋应星: “这是具体的操作法子……” 皇帝的话都没有说完,宋应星已经一把夺过图纸,低头看了起来。 只见图纸上有文字写道: 先找一块空地,清理出石头等杂质。 然后挖出坑洞或者地窖,再往里面倒入水和石灰—— 这种做法是为了保持土壤的温度,促进土壤中的硝化细菌的产生。 (细菌,这时代名医吴有性,已经意识到了细菌的存在,他在书中称之为“疠气”。) 这样,土壤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保温”后,就成为了硝田,也可以称之为“产硝池”。 有了硝田,再把收集起来的人和牲畜的尿液倒进去,经过十个月左右时间,坑洞里的土壤就会富含大量的硝。 这个时间也可以提前,无非是硝含量会降低一些…… 然后,挖出这种富含硝的硝土,掺进草木灰——草木灰的作用是清除杂质。 通常要按照硝土:草木灰3:1的比例混合。 然后将混合物浸入水中。 硝可以溶于水,如此,就得到了富含硝的混合液。 草木灰和土壤杂质,则通过逐步过滤,来去除。 这样就可以得到富含硝的硝水。 之后只要熬煮硝水,就可以得到优质的硝。 硝田法得到的硝,要比山体开采的硝石,纯净数倍。 …… “妙!” 宋应星击掌而叹。 “陛下这法子,委实精妙的很!” 第297章 大明皇家科学院 民间也有刮厕所老土,熬制硝的法子。 只是这种办法,因为产量不高,是以,若是自家制造爆竹,倒是足够的。 但是,军队需求庞大,刮老土的法子,可就不行了。 要知道,一场上千人的战斗,需求的硝石都是以百斤为单位的! 刮厕所老土——能有多少厕所给大军刮呢? 宋应星抚须大笑: “陛下的这个办法,等于是将刮老土的办法,给产业化了。 如此一来,有了大量军卒提供粪便,熬制的硝,自然产量也会很是可观!” 宋应星一言及此,猛然抬起头来。 他眼巴巴的看着皇帝书案上,那厚厚的一沓图纸,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陛下随手抽出的一张图纸,竟然是如此神器? 天啊! 陛下面前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沓…… 老天爷! 陛下的手中,到底有多少好玩意? 宋应星呼吸急促,堂内清晰可闻。 只见宋应星喘着粗气,一双几欲瞪出来的眼珠子,已经变得通红一片! 宋应星心思转动: 怪不得毕懋康二人舍不得离开了。 对我们这些技术狂人来说,还有什么事能比新奇事务,更能吸引我们眼球的呢! 老天爷啊! 陛下这里有好东西啊! 宋应星搓搓手,嘴唇蠕动着,只恨不得快步上前,一把将皇帝的图纸,全给抢过来! …… 朱由检嘴角勾起了笑容。 宋应星火热的眼神,他看到了。 那句话咋说的——干柴遇到了烈火…… 那就难舍难分咯! 有道是猛男遇到了烈女…… 呃! 呸呸呸! 这叫啥……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朱由检看着宋应星那抓脸挠腮的模样,嘴角勾了起来: 这个技术大牛,跑不掉咯! …… 眼见勾搭上了宋应星,朱由检闭口不谈图纸的事情,反倒是开口道: “朕离开京师的时候,曾让人在皇宫之中埋入了万斤绿矾,你可知这会发生什么?” 绿矾加热之后,会得到“酸”…… 三酸两碱,是工业的基础。 而干馏绿矾,根据提取法的不同,则会得到硝酸和硫酸。 当然,使用煤矿石提取,硫酸的产能才会更大。 加热盐与浓硫酸,则会得到盐酸。 至于两碱,不就是黄碱和纯碱么。 华夏早就会制造了…… 而硝酸、硫酸,再加点猪油,去掉脂肪酸,那就是甘油。 甘油就是…… “嘭!嘭!嘭!” 而同时,硝酸则是制造火帽的原材料! 有了火帽,就可以鼓捣出定装弹了! 定装弹演化到铜壳定装弹,也不过是一个思路的问题罢了。 有了铜壳定装弹,后膛枪就成了定局…… 而后膛枪的射速,最少也是前膛枪的5倍! 后膛枪只要面世—— 载歌载舞才会成了他们的传统! …… 当然,这一系列操作,还会得到一个衍生品——化肥! …… 朱由检心中清楚的很,单独一样武器的突破,是不足以带动科技的。 以全球现在的科技水平,就算鼓捣出了火帽,产量也不高! 虽然大批量的制造,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达成的,甚至,没有二三十年,休想将产业规模化! 但是! 朱由检看了一眼懵逼的宋应星。 没事! 宋大拿现在还不到六十岁呢! 历史上的他,最后为了保存汉家衣冠,隐居深山,虽然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视野,是在1655年。 但是,宋应星最少活了80岁。 也就是说…… 还有二十多年时间! 朱由检就不相信了,在自己的推动下,区区一个第一次工业革命,还能达不到了! …… 站在他面前的,可是宋应星啊! 这可是“错错剃伟”,宁可被骂,也要给他剃了一个两百年后才有的阴阳头的牛人! (原因自己猜……) 就连写出了《物种起源》的达尔文,都要引《天工开物》里的论证,做为自己物种进化、变异的证据。 宋应星有多牛? 只能这么说,这是一个全才,一个什么都懂,什么都精的猛人! 这人有多牛? 一个全世界的科技大拿,都佩服的人! …… 朱由检轻笑一声,拿起桌子上的图纸,又交给了王承恩。 宋应星眼睛一瞪,嘴唇微张,试了几试想要开口,然而,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求知欲。 皇帝没给,他不能要! 这是君臣之道! 朱由检摆摆手,对宋应星道: “宋卿家一路舟车劳顿,今天先歇息一天,待明日,你就主持修建大明皇家科学院吧!” 宋应星搓搓手,眼珠子随着王承恩而转动,嘴里却道: “陛下,臣不累,臣浑身都是干劲,臣……”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伸手制止了宋应星的话: “老祖宗说得好,欲速则不达,你先修建科学院,给朕培养人才! 常言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你宋长庚纵然浑身都是铁,又能打了几根钉?” 朱由检语重心长道: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科教才能兴国啊!” “你先帮朕培养人才,待你的学生有了你一半的水平,哪怕是你分类施教,一人只教出你一个方面能力的一半! 到那时,咱大明想要造什么,也有了足够的人手不是!” 宋应星仔细一想,皇帝说的的确没毛病。 他终于将眼镜从王承恩身上转了回来…… 也不对。 王承恩进了偏殿,宋应星看不到了…… 勾搭宋应星心思的图纸不见了,宋应星这才恢复了正常,理智又重新回到了宋应星身上。 他想了想,开口道: “敢问陛下,这皇家科学院,以容纳多少人为限?” 朱由检站起了身子,满脸都是自豪: “我煌煌华夏,上下五千年辉煌,各行各业,无不是人类翘楚!” “朕意开设的大明皇家科学院,分科当有数百之多。 不管是天文、地理、冶炼、铸造、还是航海、夷语、人文、历史……” 朱由检豪气大发: “哪怕是纺布制衣、诸工百业…… 甚至,就算是磨豆腐,咱大明皇家科学院里,也要有了这样的科目!” 宋应星听的是心旷神怡,虽然皇帝这个愿望,怕是…… 第298章 往后余生,唯以华夏后世为己任 哪有人愿意来学了这些市井百生哟! 皇帝想要开设这些科目,怕是没有人来学的。 但是…… 宋应星可是连什么菜籽能榨多少油,都亲自求证后,才记录在了书中。 这人可不是一个夸夸其谈、不知其然的书生,而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砥志研思的牛角尖啊! 这人的钻研精神,不说当代,就算是后世,又有几个? 听到皇帝立下了如此宏大的愿望,宋应星一颗心炙热起来。 他猛然上前,不顾皇帝刚刚才说了大明禁绝跪礼的旨意。 “噗通!” 宋应星双膝及地,眼眶里已经全是泪水; \\\"陛下放心,只要臣不死,定当实现陛下的宏愿! 哪怕臣呕心沥血,也百死无憾!\\\" “朕相信你!” 朱由检走上前,亲手拉起宋应星,又后退两步,鞠躬还礼: “宋卿家,大明的明天,朕就拜托给卿家了!” 宋应星微微侧身,生生受了皇帝的这一礼。 他已经立下了死志…… 往后余生,唯以华夏后世为己任! 皇帝的还礼,他受得起! 君臣再次落了座,朱由检开口道: “你为院正,你兄宋应升则为主事,你宋家第三代七子,若有精于百业者,还请卿家举贤不避亲,万万推举与朕! 朕立下先言——彼等都可为教授! 还有,若是朝野有乡贤精于此道者,卿家也可一并推举,朕必然重用!” 朱由检是谁? 这可是腹黑到了极致的人。 他早已将宋家调查了一个底朝天。 宋应星三兄弟中,宋应鼎死的早,剩下的两个,都是名动一方的大拿! 宋应星的名气大,但是,他哥哥宋应升也不差! 就算是宋家三兄弟的后代,宋家七子,也都继承了父伯辈的手艺…… 在这个时代,虽然门户之见没有清朝那么严重,但是,家学渊源还是适应这个时期的。 宋家三代的七个子弟们,有了宋应星这样的父伯,岂能是普通人? 以狗皇帝的腹黑,会放过他们? 这正所谓——捡块石头也要榨出油,逮着蛤蟆攥出尿! 雁过拔毛? 不存在的! 全都拿下,才是狗皇帝的基本操作。 …… 眼见皇帝这么说,宋应星当即就将全家都卖了…… 反正人都已经被方正化带着几百人,给“请”来了,难道还能有了别的出路? 再说了,那毕懋康两兄弟的前车在鉴,不但二毕来了,人家的子孙徒弟也都来了! 难道他二宋全家,还能逃得开? 对于皇帝的话,宋应星默认了。 他抬起头来: “陛下这么说,臣还真的有人要推荐!” 朱由检大喜,急忙道:“卿家速速报上名来,朕这便让人去请!” 宋应星神色里有了几分的追忆: “昔日,我大明以南徐北王,徐光启、王徵二人为最,两人的门生故旧,无不是‘技艺’高超之辈。 臣以为,陛下当召二人后人前来!” 朱由检点头,认真的对方正化道: “老方,速速安排人手,前往迎接!” 方正化应了是。 宋应星再次道: “陛下让臣为大明皇家科学院院正,臣自该竭力做事,臣唯有一惑—— 敢问陛下,这学子从何而来?” 朱由检笑了。 “朕意欲加开恩科,定于今岁七月开考,所得士子,皆入科学院由卿家教导,如何?” 宋应星大喜。 这可是一个好办法啊! 宋应星脸上的欣喜只流露了一瞬间,就被担忧取代,他拧紧了眉头: “只是,臣所学乃是杂科,再则若是恩科士子还要再行进入皇家科学院求学,这不是与国子监重叠了? 况且,那些士子好不容易遇到了恩科,本以为是天大的恩赐,陛下又让彼等重新进学,就怕他们会心中不满啊!” “这也好办!” 朱由检笑了,正所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宋应星说的这个情况,的确会存在的,若是处理不好,的确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但是,他早已做好了腹稿,又岂会让这样的情况出现。 只听皇帝娓娓道来: “在昭告天下时,当加上这样一句——恩科即考六经,又侧重杂学。 不管举人、秀才,但有杂学突出者,只要过了童子试,皆可前来应考。 卿家以为这样何如?” 宋应星瞪大了眼睛: “陛下的意思是……” 宋应星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想法! 皇帝这个操作,必然是要减少六经取士的人数,然后侧重就在于杂学。 然而,这些人大都是经学不甚突出,以至于秀才功名也难考之人。 如此一来,到时候录取了他们,只消一句——功名不够,需要继续在皇家科学院研读,才能为官,就足以堵住了他们的嘴的! 况且…… 宋应星自信有自己主持的皇家科学院,必然能够吸引了那些真正喜爱杂学的人! 就算这些人心中还有不岔,只消三五天的时间,他就能扭转了士子们的心思! …… 夜风袭人。 宋应星亲自陪在朱由检身侧,两人行走在老河口集镇上。 有道是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朱由检想要将大明皇家科学院定在新京师的外城之外。 但是,具体的布局,还是要宋应星来规划的。 …… 朱由检在后世时,对于华夏一个现象很是厌恶。 后世的城市圈,无不修建在土地肥沃的平原地带。 而所谓的农田,则…… 当钢筋混泥土建筑与农田争地,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资本的得寸进尺。 这些本该种庄稼的地方,全部种上了高大巍峨的建筑。 …… 同样占地面积的房子,华夏古典建筑室内温度,必然要比钢筋混泥土建筑室内温度低得多! 而房屋外面的温度,也是华夏建筑外温度低! 甚至,同样的维度,必然是农村的温度,要比城市内的温度低! 高温,是后世城市的通病。 虽然说这里面最重要的原因——与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有关。 按照华夏的古典说法,这叫黄道! 何为黄道? 黄道者,天文现象也! 以地球为参照物,太阳在宇宙中的运行轨迹尔。 黄道这个先秦时期就被研究透彻的东西,在后世,则又变成了封建迷信…… 第299章 谁言寸草心——陛下,您吃了吗? 说到这个黄道,则又不得不提两个人——甘德、石申! 这两人都是周朝战国时期人,地球上最早的天文学大拿。 月球上只有五座,以中国人,来命名的环形山,其中就有石申! 甘德,楚国人,今湖北人。石申,魏国人,今河南人。 这两人有多牛——准确定位了138座星系,810颗恒星的位置! 当然,大都失传了。 现今只保留了两人对121颗恒星,进行了定位的位置。 遗留下来的这121颗恒星定位,有多准——用现今科学手段,也无法找出丝毫之差! 两人准确计算出了太阳运行一周的时间365+1\/4日,准确计算到木星的卫星木卫三…… 这两人加上巫咸,奠定了我国古代经典的283星官1464星的星官系统! 这两人,是世界天文史中,注意了,是全世界普遍国家,包括英美在内,天文学中都要讲述的人物! (宇宙韩不知道,没研究过他们的史书。) …… 当然,必然有些反人类的钢筋要说了——既然两人这么牛逼,为何阴历计时法每年的天数相差那么大? 说到这里,必须要为阴历正名: 众所周知,华夏领先全世界五千年的,不单单是全面的科技、人文,还包括领土。 而同时,华夏的领土,是全世界范围内,灾害最为频繁的地区! 那这个自然灾害与什么有关呢? 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 对,你没看错,阴历就是以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来定时的! 十二生肖、六十年一甲子、包括二十四节气,都是与此有关的。 比如十二生肖,有句农谚——三年不收、三年半收、三年半丰、三年满仓! 至于甲子——阴历以天干地支纪年:有农谚:丙好吃,丁难过,龙蛇无粮要挨饿! 说的具体点,拿种植棉花为例,在没有水利灌溉的地区: 十二生肖中,生肖龙年、生肖蛇年,基本上靠天吃饭的地区,棉花产量是最低的。 也就是农谚:“蛇年不收花,龙年光塌塌!” 当然,现在除了老农,年轻人已经不会种地了,这些农谚,应该没有读者知道。 住在村子里的朋友,可以问问老人,是不是有这样的说法。 还有一个更离奇的法子: 除夕夜,子时时分(24点前后)抬头看天,天上繁星满天,若是没有水浇地,新年棉花基本就会很差。若是天上星星稀疏,新年棉花产量必然大丰收! (别认为这是迷信,十年前,我家都还种地,就依靠大年三十夜看星星,加上龙蛇年不种棉花,我家种棉花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减产过! 我老家那里,全是旱地,纯粹的靠天吃饭,连条能在天旱时浇地的河都没有。 你说这迷信不?) 扯得远了。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证明一个道理,地球上的灾害,整体上来讲,是与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有关的。 若是有研究历史的,就会明白一件事,每隔一定的周期,地球上必然是灾害频发的。 有一个几乎人人知道的东西——小冰河周期。 明末这个十六世纪小冰河时期,欧洲油画,画中是泰晤士河,人们正在滑冰。 这玩意就与地球在宇宙的位置有关。 但是,在小范围、在城市内部来讲,温度则是与钢筋混泥土建筑有关,当然,还要加上大面积的玻璃。 将城市建在平原,不单单是与农田争地,还有一个弊端就是温度变高了! 朱由检自然明白,钢筋混泥土这种快捷的建筑模式,以及高楼大厦那恐怖的土地利用效率,才是未来发展的趋势。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一个占地2000平方的土地,若是只有一层,顶多容纳几百个员工。 若是将它修建成了高楼大厦,那容纳的员工数量,就与层数有关,而不是土地面积了! 同等的资源,更高的产出,这才是一个社会,一个国家,能够飞快发展的根本。 若是这么说,那是不是人类发展,与自然之间的矛盾,是不是就无法妥协了呢? 朱由检认为,还有第二条路! 将那与农田争夺土地的城市,挪到了山区去! 当然,十万大山这样运输成本成倍增加的大山,自然是不行的。 但是,像南阳盆地边缘的这些小山区,为何不行呢? 就拿朱由检定为新都的这片山区来讲——山谷互通,与平原一线之隔,无非是前期要花了代价去修路罢了! 无非是建筑的成本增加一点罢了! 山不甚高,拔地而起不过一两百米,路不甚险,只要道路沿着山谷蔓延,到处都是互通的! 将鲸吞土地的城池群,修建在这样的地方,才是长久之道啊! 给庄稼留一片干净的沃土,给百姓留一片容易耕作的土地,这才是一个皇帝该考虑的事情啊! (我看到了评论,有人说你是当地人,将国都定在你们那,安的什么心? 我只想说一句,我写了七八本历史了…… 定都山东的,有!定都陕西的,有!定都河北的,有!定都江南的,一样有!甚至定都西南的,都有! 难道我的户籍也能如此变换不成? 说句不好听的,这本书之所以如此考据,如此布局追求合理,纯粹是因为这本就是——我就没图赚钱!开书的时候,我两口子就商量好了,写一本番茄没有的,也算是给自己这么多年写历史的一个交代。 当然,历史写得多了,看多了各种问题,心不平,愤青了……) …… 朱由检与宋应星结伴而行,沿着码头边的街道,缓缓而行。 沿途,一个个老百姓停下了脚步,站在路边,躬身避让。 一个个胆大的百姓,更是向皇帝发出了问好声: “陛下,您吃了吗?” 朱由检笑着点头,招手与百姓回应,偶尔遇上了年纪大的,更是站定了身子,回上一句: “朕吃了,您老人家吃了吗?” 得到皇帝回应的老百姓,满脸褶子似乎都舒展开来,一张遍布皱纹的脸,笑成了菊花: “哎!哎!小老头吃过了,陛下您们慢点走啊!” 宋应星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皇帝在这一带,很得民心啊! 他浑然不知道,朱由检前几天去流民安置的村子视察的时候,那一个个身穿补丁摞补丁衣服,甚至满脸菜色的百姓,更是人人举着自己舍不得吃的杂面窝窝头,想要献给朱由检…… 第300章 哪来的诗与远方? 这老百姓啊! 只有上位者真心对待他们,才能得到了他们的真心拥护。 他们寡言少语,平素绝不显山漏水。 他们只要能活着,就不会去谋求多得了一丝好处。 他们口里省、肚里攒,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豁出命来无偿的支援国家…… 但是! 他们并不傻! 周厉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当先民闭上了嘴的时候,周厉王的问题就很严重了。 这古往今来啊,谁让老百姓闭上了嘴,从此心冷,对什么都漠视了之后…… 很快,老百姓就会让他也闭上了嘴! 最终…… 国人发起暴动,将周厉王赶到了彘。 …… 彘是什么意思呢? 先秦时期,文字不多,词汇极为简练。 彘指的是大猪,也就是野猪。 也就是说,不想听老百姓话选择了堵嘴的周厉王,最终被赶到了野猪遍地的深山老林—— 只有野猪,才能听到了他的声音…… …… 看着皇帝与街市上的百姓,打成了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宋应星似乎明白了什么…… 百姓若水。 水…… 温和而沉静,寻常到了平素无人愿意高看了一眼。 然而,水有润物无声,春花秋实遍地的滋养。 也有波涛汹涌,有撕碎了一切的滚滚洪流! 正所谓魏征与唐太宗的那句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谁漠视了水,最终的下场,必然是被冲垮,被淹死! …… 朱由检带着宋应星,信步上了醉满楼的顶层。 依栏站立,朱由检看向了夜幕下的老河口城镇。 久久不语。 宋应星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只见满城灯火。 或是低矮一片的茅屋,或是亭台楼阁的园林,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灯火辉煌。 宋应星眼睛一凛,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小小集镇,竟然如此富裕? 不说是别处的集镇了,就算是别的城池,除了江南那些以商贾多而富足之地外,全天下就算是那些大城市,到了晚上,也做不到每间屋子,都能点燃了一盏灯火啊! 然而,面前这个码头边的小镇,竟然如此万家灯火? 这里家家户户都用得起灯? …… 朱由检指着鳞次栉比的老河口镇,缓缓道: “老河口是一个商埠重镇,南来北往的商旅很多。 有钱人家开酒楼、开货栈、甚至还有人自家买了船,行走在这渺渺汉水上。 他们一年挣得钱,远比种上几百亩地的收成,都还要多! 穷苦人家,或是做了店小厮,或是码头上做个苦力,亦或是跟着舟船,做了水手…… 这些穷苦人家,一个劳动力养活一家子,根本就不成问题。 你看城内的这些人家,富户灯火辉煌,将庭院照的就像是白昼一般。 穷的人家,也有灯火照映……” “宋卿家啊,朕有生之年,若是能够看到大明处处都是老河口,朕就知足了!” “天下十八口,数了汉口数河口,天下皆是这样的商埠之地,就是朕最大的期望了啊!” 朱由检岿然长叹。 依靠老百姓手里那三五亩地,能够摆脱贫困吗? 摆不脱的! 别说摆脱贫困了,就算是一家子的生计,都成问题! 若想脱贫,若想小康,唯有打工一途…… 当辛苦一个月的报酬,换了粮食足够一家子吃了一年的时候,就已经摆脱贫困了! …… 还是要进入工业时代啊!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三五亩薄田、瓜垄两行青翠,七八只鸡鸭,小桥流水人家。 忙时插秧割麦,闲时依墙看花,身畔还有老伴咿呀…… 这个田园生活的悠然美梦,后世人人都会幻想。 然而,却没有一个打工人会做! 为什么? 田园生活里,哪来的诗与远方? 有的只是吃不饱肚子的哀愁,和头顶太阳,晒脱了一层又一层皮的黢黑脸庞! 人人都想成为刘德华,最后九成九却活成了蓝洁瑛…… …… 朱由检目视前方黑夜,心中打定了主意,工业化,必须要出现在这个古老的大地上! 让这个受尽了苦难的民族,少几分折磨吧…… …… 宋应星浑身一震。 脑海里想起了那一幕: 江南士人集社时,整个江南士绅闻风而动,每一场集社,豪绅们最少也要捐出了百万现银,用来筹办会场。 一个个“德高望重”、“不为金钱”所动的高官厚位、名僧大儒,无不济济一堂,为士子们的造势而铺垫。 甚至,更有大佬亲身说法,痛骂皇帝执政的错漏…… 每一个大佬的呼吁,都能得到山崩海啸一般的回应! 一名名名动天下的艳妓,无不花枝招展,摆出了一副不爱金钱爱才子的操守。 这些的背后,却是如海一般流动的金银…… …… 复社建立至今,不过短短十五年时间。 然而,单单万人以上士子参加的大型集会,就有四次! 至于千人参加的小型集会,更是高达二十余次。 至于各个地方的复社分支集会,更是多不胜数…… 那一场场名动天下的集会,与会者无不人人高谈阔论,对皇帝极尽的贬低,对朝政极尽的讽刺…… 复社的巨大威力,带给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的映象,无不记忆深刻! 几欲,瑟瑟发抖…… 这样的场面,不说皇帝了! 甚至,就连宋应星这样的手艺人,都记忆深刻! 然而…… 这一刻,全部消散无踪。 清谈人人都会。 至于是否眼高手低——不说用脚指头去想一想了,就算是用脚指甲想,也知道答案。 …… 太祖皇帝定下了规矩,大明的朝政得失——老农可以议论、军户可以议论,贩夫走卒可以议论、市井小民可以议论…… 唯独不能议论的——就是学子、士人! 清谈误国的道理,太祖这个乞儿出身的皇帝,都心知肚明啊! 然而,到了明末…… 没有“砸碎了摊子,从头再来”勇气的崇祯皇帝,哪里敢动了他们…… 《大明会典》卷七十八:”军民一切利病、并不许生员建言。果有一切军民利病之事、许当该有司、在野贤人、有志壮士、质朴农夫、商贾技艺、皆可言之。诸人毋得阻当。惟生员不许。” 第301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 只可惜这句话,现在的历史网文作者,有几个知道的? 甚至还有可笑的——“大明不许百姓议论朝政”都出来了…… 真不知道这是在给士人洗白,还是彼等自己宛若三岁稚子信口开河? …… 宋应星看着身侧皇帝那消瘦的脸颊,心中莫名的就是一痛: 国家如此不幸,上有奸臣,下有党羽。 皇帝这些年是如何渡过的啊! …… 朱由检站立了许久,直到月落星稀,满城烟火逐渐熄灭,唯有码头边的灯火,还在辉煌。 朱由检才叹息了一声: “宋卿家,皇家科学院的选址,朕意定在淅川、邓州与均州之间的那一片高岗纵横处。” “朕将都城定在山区,正是白手起家需要砖瓦甚多的时候。 朕意招募流民,取土烧砖制瓦。 京师需求砖瓦甚多,这样一来,单单取出了泥土的地方,就会奠定了护城河的基础。 届时,只消连通了丹江和汉江,便能做了城外的护城河。” 宋应星大赞: “陛下所言甚是,先做好了规划,再来修建各色建筑,这才是最省力的法子。” 朱由检笑了笑: “秦岭支脉伏牛山南支尾端的这片山区,位置尤为险要,朕的新都,便在这片山区。 在这片山区山脚下,朝着中原的方向,全是纵横的高岗。 皇都最外侧的城墙,会依据高岗地形而建,全部建立在高岗的顶部。” 宋应星一听就明白了皇帝这么做的好处,他大笑道: “陛下此举,最利于防守。 一旦新城建起,敌军若来,则需要仰面上了山坡,生生承受了城墙上守军的攻击。 况且,攻城器械笨重,若要推上山坡,经受的伤亡,必然很大! 这是兵家致胜之地啊!” 朱由检转过身来,看着宋应星笑道: “朕一直以为,少年才是国家的未来,正所谓少年强则国家强。 朕意将科学院放在护城河的外面,濒临丹江,地处淅川与都城城墙之间。 宋卿家当于紧邻护城河外,修建科学院。 科学院的围墙,则要以城墙的标准来修建。” 宋应星奇道: “陛下的意思,是以科学院做为都城的卫星城?” “是的!” 朱由检点头: “朕希望卿家教导出来的士子,能够谨守一句话!” 宋应星抱拳弯腰: “请陛下吩咐。” 朱由检满脸的严肃: “祖宗河山,得之不易,咱们脚下的每一处,都是祖宗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 正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啊! 朕希望这些青年士子,能够铭记——祖宗家国岂可忘,十万青年十万兵!” 宋应星浑身一震。 只觉得一股肃杀扑面而来。 他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特意将他喊来此处,直到深更半夜,夜深人静时,才说出他的打算了! 陛下这是——准备培养一只由高等知识分子组成的军队啊! 宋应星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陛下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自己…… 皇恩浩荡! 皇恩浩荡啊! 宋应星泪流满面…… …… 翌日。 朝阳还没有升起,宋应星就已经带着行人,准备出发了。 宋应升以及宋家的第三代们,都赫然在列。 身后,是皇帝特意派来保护他们的两百羽林军卒。 朱由检拉着宋应星的手,将一个锦盒交给了他: “这是朕琢磨的取土路线,也即是护城河路线。 卿家实地考察一番,看看哪里需要优化。” “朕的意思是从丹江,经淅川边界处,经邓州的彭家镇,至孟楼以东的林扒,直光化境内的都司、薛集,然后连通汉江。 此即为护城河的路线。 沿途皆为平原、岗低,几乎全是黄土地,这样一来,所需的人工也不多,翻出来的泥土,又都能制成了砖瓦。” 这条路线,是一条后世开挖的人工河的路线。 叫做“西排子河”。 乃是后世60年前后,纯粹依靠人力开挖的一条河流。 这条河分为东西两个排子河,从丹江口水库的渠首处,一直延伸到襄阳境内,汇入汉江。 …… 宋应星有些懵。 陛下说的实在是太详细了,他没有实地考察过,无法给出意见。 但是,皇帝想要沟通丹江和汉江…… 这样的构思,从防御上来讲,的确是堪称固若金汤的。 …… 朱由检笑着拍了拍宋应星的手背: “卿家是一个实在人,自然不会阿谀奉承。 况且,朕又没有详细的测量过,因此路线必然会有错漏之处。 一切都靠卿家的火眼金睛了!” 宋应星弯腰拜下: “臣必然为陛下找出一条最优的护城河所在!” 朱由检笑着应了,又走到宋应升身边。 (特注:宋应升的升字,是昇,升是昇字简化的写法。) 宋应升急忙弯腰作揖。 朱由检伸手将他扶起: “若是朕记得不错的话,朕曾赐你文林郎?” 宋应升急忙称是: “那是微臣做广州知府的时候,陛下厚赐微臣的。” 朱由检点头:“你祖上乃是弘治年间的进士,尚书宋景?” “陛下博闻强记,微臣曾祖正是庄靖公。” 宋景是弘治年间的进士,历任弘治、正德、嘉靖三朝,乃是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更是一个能办实事的能臣。 庄靖是宋景死后,朝廷给的谥号。 这是一个上等美谥,单单这一个谥号,就可以看出宋景的能力了。 朱由检笑着拍了拍宋应升的肩膀: “宋景多有贤名,军事手段亦也不差!” “微臣替先祖谢过陛下的赞扬!” 宋应升见到皇帝如此夸奖自己的太爷,高兴的就像是吃了蜜一样。 朱由检正色道: “宋景其人,朕甚为欣赏。 汝为宋景之后,切莫要坠了先祖之名!” “陛下放心,微臣纵然是死,也不敢让祖宗羞愧!” 宋应升急忙连连做了保证。 朱由检点头。 历史上的宋应升,最后感慨国家灭亡,自尽而死…… 而宋家的第三代,甚至第四代们,本来已经得到了崇祯的恩佑,让他们在当地做了县学的教习。 然而,明亡之后,宋应星两兄弟立下了祖训——宋家后人不得仕清。 第302章 发展需要螺丝 至此,宋家后人再也没有在官场出现。 一个从宋朝时候,就官宦传世的大家族,彻底失去了传承…… 历史已经证明了宋应升的忠诚! 朱由检看向站在面前的宋家七子,嘴角带上了真诚的笑容。 宋家七子,年纪最大的宋士颖,也不过才刚刚四十来岁,正值壮年呢! 他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宋应升的孙子,并没有跟着一起前来。 宋应升的老母还在世,两个孙子要留在江西家中,照顾长辈…… 朱由检郑重的说道: “昔日汉时,有建安七子,名动千古。 今日诸位宋家儿郎,正好也为七子。 朕希望后世的史书上,会有宋家七子的一席之地! 诸位才俊,而今国家不靖,灾害频生,北虏残暴…… 这才是宋氏一门光宗耀祖的大好时机啊!” 宋士颖急忙带着六个兄弟,弯腰拜下,齐声道: “陛下放心,宋氏家族纵然身死族消,也不敢违背了陛下的厚望!” 朱由检笑着点头,他抬手做了拱手礼: “时间不早了,诸位这便走吧,祝诸位一路平安!” …… 送走了宋家上下之后,朱由检立刻下令,让之前分赴各地,督办红薯种植事宜的太监们,再次动身,前往各地召集流民。 朱由检在新都周围,画了几个圈。 左冯翊、右扶风、南庭掖、北庭掖…… 这些地方,既是都城的卫城,又濒临汉江,货物运输便利,正是适合作为工业基地之用。 汉江能够通行万吨巨轮,这还是在没有经过疏通的情况下。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航道,足够使用了。 朱由检要放出工业这个猛兽—— 而工业却需要大量的人力。 古往今来,但凡工业崛起,无不都是从剥削农人开始的。 比如英国的羊毛运动,美国的南北战争…… …… 至于法国——刚刚发起了大革命的法国,被统治阶层,反向剥削了一阵统治阶层的王室,原本要在工业革命里做了螺丝的老百姓,反倒是翻了身。 因为没有足够的被剥削人力——最终使得工业进程最慢…… 法国的第一次工业革命,整整晚了咫尺之遥的英国一百年时间,直到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后,法兰西的第一次工业革命才刚刚完成。 …… 工业革命发源地的欧洲,需要动用各种手段,迫使农夫成为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然后好正大光明的让他们前往厂子里打螺丝…… 没有人统计过这场着名的“羊毛运动”中,有多少人丢掉了性命。 有一些不准确的调查,在着名的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英国残疾人占了总人口的五分之一以上…… 至于,羊毛运动中有多少人葬身在逼迫之中……欧洲人人权这点做的很好——死人是不用统计的…… …… 在经济史上,有一个悖论——贫富差距的悬殊,是推动工业进步、科技发展的动力。 华夏有史以来,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体。 若是正常的年代,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吃穿拉撒,除了盐铁等之外,都是自家解决的。 农民也被称为“百工之祖!” 种地是他们的本职,其余诸如泥匠、瓦匠、铁匠、木匠……等等百工千业,不过是他们农闲时候的兼职。 华夏的五千年文明史,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朝代,会禁止农民从事百工! 甚至,就算是将百工分了户籍,以至于户籍种类高达数十种的大明——也没有禁止老百姓从事本职之外的工作! 华夏的这些农民啊,他可能大字不识一个,但是,甭管什么活,到了他们手上,只要瞄一眼…… 就是这么看一遍,他也能给你干一个有模有样! 那兔里面,不是说这是钛合金眼么…… 有传统的! 华夏五千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 这就是华夏的传统——农民因地而存,却没有绑死在土地上。 农民伯伯们…… 呃。 现在叫农民工,没了伯伯的说法…… 这群人有多能干? 在十几、二十年前,农村盖房子,谁要是掏钱请工人,那叫——“咦,这人做人不行,平时吝啬,不硌人!” 比如:他们盖房子的砖瓦,是怎么来的? 自家提前两年就上山砍柴,凑够了柴火之后,自己烧! 烧砖么…… 多大点事,对咱农民来说,那就是眼见的活! 其他的泥瓦匠、打地基的、甚至门窗、桌椅板凳床…… 若是自己不会,本村就有会这个的,跟人家换工就行! 上下五千年,无尽历史中——从来没有人规定这些农民伯伯,农闲时干点什么业余的活,还要持证? 荒天下之大谬!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拿大鼻子举例吧: 英国的羊毛运动,将自由的农夫,转变成了“工奴”…… 因为工厂需要工人! 所以,自由民失去了自由…… 当工厂里的工人太多的时候,于是就有了妇女和童工,来顶替了男人的活计,甚至接踵而至的是裁员…… 西方为什么有高福利? 说白了,不过是开了印钞机,给这些人失去了所有的前自由民、工奴,现失业者—— 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不让他们再砍了“路易皇帝”而已。 但是,养活这些人的支出,是一个巨大的包袱,于是就出现了一次次减包袱的行为。 然而,每隔了若干年,这些多印制的水分钱,最终成为了市场中巨大的不稳定泡沫。 于是,基本上每十年左右时间,西方就会有一次挑刺行为,然后,趁机刺破泡沫,好实现自己的安稳着陆…… 这个泡沫,西方将它嫁接给全人类…… …… 所以啊——自从有了人类开始,不管中外,不管古今——原材料的提供者,永远都是最底层的那一个。 需要你的时候,各种手段,逼着让你去打螺丝,不需要你的时候,各种禁令就来了。 仅仅是底层吗?中层一样! 比如白头鹰国,在大战时期,各种鼓励百姓创建工厂,等到不需要这些工厂的时候,一脚蹬了。 第303章 王廉再回皇恩村 然后呢,现在白头鹰国衰弱了,于是又喊出了制造业回归,让韭菜自觉上贡…… (以上这段话悟了就懂了,不懂,那就是见识问题了。懂了这段话,就可以少做羊毛…… 包括现在的fdc,一样是这个套路。) …… 朱由检是玩历史的,经济问题,他不太懂。 虽然他不知道详细的操作过程,但是,这大体上的脉络——真正玩历史的谁不明白? 工业的发展,需要大量的百姓,甚至是脱产百姓。 这么一来,就与朱由检之前分土地的行为相悖了。 腹黑的狗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于是,在最初分田地的时候,朱由检就留下了后手——涌入境内的两千万流民,他才安置了多少人? 剩下的那些,都在养着呢! 这就是朱由检立志要进入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助力器! 多好的一群脱产者啊! 这种一无所有的流民,不正是进厂打螺丝的首选么? 然后,一无所有的他们,挣到了报酬,是不是要置办行头? 衣食住行,甚至…… 房地产这个利器,也可以提前面世么! 虽然这玩意在普通人的视角,是一个怪兽,但是,公平来讲,这可是发展的推动机…… …… 但是,这些人,朱由检目前还不能动。 与其使用强制手段,或者是搞什么“以工代赈”,让流民心不甘情不愿的干活…… 对于朱由检来说,还不如让民间形成自发“打工”的浪潮! 也就是说,这需要一个引诱族群的“种子。” ——当高明的猎人想捉什么鸟时,就找一只会鸣叫的同种鸟,放在笼子中或架子上,让它鸣叫,它的同类就会被引来…… 这一步路,朱由检早就在做了! 经过了太监们代表皇帝,监督种植红薯的事情后,流民们早已对皇帝感恩戴德。 虽然地里的红薯还不见生出来,然而,那青翠的红薯叶,足以算得上是滑嫩可口的美味菜肴。 老百姓掐了红薯叶,不消几天时间,那遍地的藤蔓,就再次铺满了地垄。 至此,百姓们已经对陛下强行推动的红薯,再也没有了质疑。 就算长不出来红薯,那一袋子、又一袋子,开水焯了,晒干后的红薯叶,就足够他们食用半年时间了! 这可是比青菜还好吃的佳肴啊! 有了这么多干菜,省着点吃,足够他们对付了一年时间了! 没有经过饥饿,不知道粮食的可贵。 皇帝虽然动用了强制手段,规定他们必须种植红薯。 然而,当他们真的得到了实惠之后,那些许的不满,早已转化成了对皇帝的拥护。 老百姓无不对给了他们活命大恩的皇帝,感恩戴德! 连带着,就连那些代表朱由检,分赴各地监督的太监们,也被百姓视为了救命恩人。 有了这些“自己人”的宣传…… 皇帝陛下召集砖瓦匠,欲要修建都城、发展工厂的事情,很快就会得到了百姓的响应。 …… 邓州西南角,州城百里之外的杏山脚下。 这里原本是彭家等豪绅隐藏的田地,朱由检炮轰彭家大院,清查田亩,将这些土地分给了流民之后,这里就出现了一个个“皇恩村、”“圣恩村”、“感恩村”…… 杏山是石头山,甚至,周边很多山峰,整个就是一个大青石。 在后世,这里是葛洲坝水泥分厂的原材料供应地。 青石不但是水泥的原材料,更是能够烧制石灰,因此又有了石灰石的名字。 这种坚硬的石头,更是磨盘的首选材料。 皇恩村因为就在山脚下,因此,当百姓们忙完了地里活之后,便在退伍伤兵里正的带领下,前往杏山,采集了很多青石,制成了石磙、石碾、甚至磨盘。 这些两三个月之前,还是一无所有、满眼都是麻木的流民,此时不仅脸上有了菜色,更是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生活有了盼头了啊! 更有勤快的百姓,做了手推车,前往山脚搬运碎石,准备在秋天气温稍微凉快一些的时候,给自己起一个大院子。 王廉骑着马,在五个军卒的护卫下,来到了皇恩村外。 军卒还没有到了皇恩村土围墙边,就被人发现了。 只见几个正在村子边田埂上割草的半大小子,脸色蓦地大变。 人人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竹哨,使劲吹了起来。 “嘟嘟~!嘟嘟~!” 凄厉的竹哨声,顿时惊醒了忙碌的村子。 不需要瘸腿里正赵全有的招呼,村民们人人大呼小叫着,自发的扛着各色农具,朝着围墙边冲去。 而割草的少年们,则是丢下篮子,朝着地里跑去。 这些都是赵全有短短训练了一个月的成果! …… 简易而结实的圆木大门,被百姓们关上了,甚至还上了顶门杠。 赵全有正在雕刻自家的石磙,听到竹哨声后,急忙丢下锤子、凿子,一瘸一拐的拖着伤腿,朝村子大门跑去。 还不待赵全有走到了门口,就听到村口传来了欢呼声: “啊,是王公公啊,王公公您吃了吗?” “王公公,您来看我们了啊!” “王公公月余不见,公公的气色比之前更好了啊!” ……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问好声,清晰的传到了赵全有的耳中。 赵全有赶到村口的时候,只见李树根这小子,正凑在王公公身前,吐沫横飞的说着自家的红薯地如何长势喜人呢! “树根,你这小子,别堵着路,还不快赶紧请王公公进来!” 李树根吓了一跳,急忙让开道路,好让王廉一行人进入村里。 赵全有呵斥李树根一句,一瘸一拐的上前行了礼: “皇恩村里正赵全有,见过王公公,问公公好!” “好,好,都好,老赵你也好。” 王廉呵呵的笑着,带着军卒,顺着老百姓让出的道路,进了村子。 他谢绝了赵全有让他进屋喝茶的提议,径直走到了村子门口的大槐树下,一个还未完工的大碾盘边。 “赵里正,村里的壮年劳力,都到齐了吗?” “除了高阿大等几个进山去捡石头的,其他人都到齐了。” 赵全有一脸的严肃。 第304章 说动百姓心 赵全有仔细清点一番,回道: “回王公公的话,皇恩村的男丁,一共127人,已到119人!” 作为伤兵出身的赵全有,虽然被命为皇恩村的里正,转入了官场体系中,成了一个九品小吏。 然而,赵全有却还未改军中的作风。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赵全有却报上了准确的数字。 王廉吩咐了赵全有道: “那也行了,等他们回来,你将我的话,转告他们就可以了。” 见王廉问到这个,他急忙站直了身子,正色应道: “是!” 王廉点点头,一翻身爬上了磨盘上。 “诸位!” 王廉双手下压,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只听王廉咧开嘴笑嘻嘻的问道: “陛下让咱们种植的红薯,没有让诸位失望吧?” 众人不好意思的笑了。 几个胆大的开口道: “都是俺们错怪了陛下了…… 当初俺们还以为红薯不好呢!” “是啊,要不是陛下让王公公您亲自来监督,俺们早就将那些红薯苗给糟蹋了!” …… 王廉扭头四看: 一户户简易窝棚的门口,都晒着一片片红薯叶。 很显然,这都是百姓们这些时日采集的,他们准备做成了干菜,用来备荒。 “陛下咋可能骗咱们咧!” 王廉操持着口音怪异的河南话,说笑道。 王廉这话,瞬间就与百姓们拉近了距离。 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王廉卷起裤腿,在田间地头帮他们种植红薯的时候。 一些原本还有几分的拘束的村民,也放开了胆子: “那是,那是!” “都是俺们小肚鸡肠了……” 百姓们乱哄哄的说着自责的话,脸上却全都是骄傲与自豪。 咱们村——可是皇帝亲自派了太监,来帮着种植红薯的啊! 这是天大的荣幸啊! 咱祖上十八代,别说是皇帝身边的使唤太监了,就算是一个县老爷,也没见过…… 咱们不但跟陛下身边人说上了话,还跟人家一起干过活! 天啊! 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 老百姓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王廉扭头四看,只见左侧一间房屋门口,一个女人正探头探脑的,对着这边张望呢! 王廉伸手一指,揶揄道: “好啊,这是谁家的娘子? 竟然娶了媳妇,也不告诉俺一声!”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着,却是将李树根推了出来。 李树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王公公,那是小的的婆娘。” 又有几个百姓也站了出来,满脸都是喜悦: “不敢隐瞒公公,俺们也娶了媳妇。” “俺有了婆娘呢!”赵全有在一边乐的嘿嘿直笑。 当初夏种后,是他带着几个胆大的村民,走了三天时间,赶到南阳府城外,用省下来的杂面馍馍,将这几个女人给领回了家…… 而他这个瘸了一条腿的大兵,娶得那娘子,听说还是识文断字的秀才小姐呢! 听娘子说,当初鞑子破了家乡,她跳进了河里,躲在芦苇荡内,这才留下了一条命。 然而,等到鞑子都走了之后,家乡已经化成了一片火海…… 大火熄灭后,面对断垣残壁的家,她哭晕了数次…… 醒来后,面对身无分文的窘迫,她只得抹黑了脸,散掉了头发,结成男人的发饰,一路流浪,最后跟着人群,来到了南阳…… 到了叶县后,就有官府派人沿途设立粥棚,将养了三天,等养回了一些力气后,派人送到了南阳城外。 这里是陛下给流民安置的聚集点。 有一行行军卒,负责施粥和维护治安。 赵全有之所以跑到南阳寻媳妇,就是因为当初他退役的时候,上司说自己被调到了南阳去负责流民了。 当时,赵全有的退役调令已经下来,上司同他说若想娶媳妇,只管带着吃的去南阳领就是,陛下有命令: “只要不强迫,征求得女子的同意后,原则上他们这些复原的伤卒,都可以率先领取了媳妇的。” 正是有着这样的关系,赵全有才敢去南阳领媳妇。 …… 王廉伸手指着那几个娶了媳妇的百姓,笑道: “这个帐俺可是记下了,等秋收以后,你们要是不请俺吃糖,俺就抢了你们的媳妇”! “哈哈哈哈!”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王廉这话,很显然是在说笑,他一个太监,虽然棍子还在,但是没了卵蛋…… 就像是被煽了的猪羊一般,就算给他个女的,也无能为力了…… 王廉等了一会,待喧闹声小了,才再次开口道: “乡亲们,咱们现在有房、有粮,又有地。 下手快的更是还有婆娘,若是功夫得力,明年就会有了大胖小子!” 伴随着王廉的话,众人纷纷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是啊! 日子终于又有盼头了啊! 王廉脸色一扳: “但是,咱们的地,是抢了那些地主老爷的,你们说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况且,现在江南拥兵自重,北方大地上,李自成还在祸害,北边的鞑子,也入了关……” “你们说,他们会放过咱们这块肥肉吗?” 伴随着王廉的说辞,百姓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赵全有脸色一沉,怒吼道: “王公公,咱虽然伤了一条腿,但是,只要陛下要俺,俺这就返回军中,去干他娘的!” “对,咱们干他娘地!” 李树根第一个大吼起来。 寻了老婆的他,早已实现了当初种红薯时候,许下的愿望。 眼见自己拥有的一切,就要再次被人抢走,匆匆接受了一个来月民兵训练的李树根,跳了出来。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他就不信了,难道那些人是妖魔鬼怪,杀不死? 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对,里正闲暇时候,对咱们都进行了训练。 咱们就算是一个打不过他们,那咱们俩一起上! 俩打不过,那就四个一起上! 干他娘的!” 有人振臂大呼。 “就是,干翻他们!” “干他娘的!” …… 一个又一个百姓,振臂高呼…… 从百姓变成了流民,亲眼见着一个个亲人、一个个流民,在自己眼前死去…… 本以为自己也是累累白骨一员,宛若行尸走肉的时候,却被陛下救了。 第305章 明知是火坑,义无反顾跳 更是祖坟冒了青烟,被天降馅饼砸晕。 陛下竟然清查了官绅的土地,还将田地分给了自己…… …… 当百姓变成了流民,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 当流民又变成了有产者……那就是山穷水尽后的柳暗花明! 他们现今所有的,虽然微不足道…… 但是—— 他们会用生命,来扞卫自己的财富! 哪怕这个财富,在上等人的眼中,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只要有人抢走了百姓的最后一块蛋糕…… 这些宛若蚂蚁一般弱小、宛如羊羔一般温顺,素来被人无视的族群,就会爆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华夏的五千年王朝更替,早已铸就了一个铁律——谁敢夺走百姓的最后一口粮食,将他们逼入了绝境,百姓就会将他变成了粪土! 王廉伸手下压,制止了喧闹的人群。 他正色道: “诸位放心,咱们陛下自然会挡住了敌人!” 虽然王廉这么说,朱由检也的确是自从离开京师之后,就战无不胜。 然而,愁云还是凝在了每一个百姓的脸上。 他们生怕自己刚刚拥有的美好,再次成了一场空…… 王廉笑着指了指彭家镇所在的方向: “陛下说了,要建一个巨大的城墙,将咱们的土地,都圈起来,让咱们免受别人的觊觎!” 李树根急忙道: “王公公,你说陛下要在哪里建城墙,俺这就去当役夫”! “算俺一个,俺也去!” “若是陛下守不住,咱们的地,哪里还会是咱们的?我也去!” …… 一个个百姓,踊跃报名…… …… 农民啊,可不单单是种地就可以了,闲暇时候,还要被抽调去做了役夫。 也就是徭役! 自从春秋时期,齐恒公“编户齐民”后——赋税与徭役,就成了百姓身上最沉重的一道枷锁。 等到秦始皇一统六国,用郡县封建制,取代了真正意义上的封建制后,赋税和徭役,就成了统治阶层的法宝。 春秋中后期编户齐民之前的三代,以及更早的部落时期,税收制度与周朝初期的“工商食官”制,本质上是一样的: 都是民间商贸不发达,商业活动由官府主持,也就是——有专门的百商官员,来经营商业活动。 伴随着生产力的进一步推进,百姓手里有了物资,就会形成了私下贸易的行为。 这种全面官营的商业活动,已经受到了私营商业的冲击。 于是,出现了编户齐民。 在编户齐民之前,老百姓被称为野人,是不受官府保护的。 封建制度的本质,就是划一片区域,封君带着贵族们,去建立势力。 封土建邦么! 封建制度中,最低级的贵族,是国人。享有纳税和参军的权力。 这些贵族们,居住在一个个城池内。 封建的目的,就是奴役封国区域内的野人(原住民)。 野人没有掺和封建事务的权力,也就是说,被排斥在封建朝廷之外的。 但是,伴随着工业科技的进步,这些野人,掌握了大量的余财,自发的形成了商贸活动,并对封建制度内的贵族们,形成了冲击。 于是,就有了编户齐民。 编户齐民对百姓来说,是什么? 朝廷给你编入户籍了么,给你了国家百姓的身份了么—— 所以,你要出徭役,你要交税,你要参军打仗…… 从根本上来说——你被剥削了。 赋税徭役,就是这么来的。 其实还是那句话——统治的本质是剥削。(若是我没记错,这是初三政治的内容吧。) 按照马列来讲,统治的本质是剥削,不会随着社会制度的变革而消失。 人类社会的形态,则是剥削方式的不同。 也就是说,伴随着文明的发展,剥削从明面转入了潜在…… 徭役这玩意…… 后世零几年的时候,都还有呢! 老百姓俗称为“出工”。 …… 应召去参加徭役的民夫,叫做役夫。 这个役夫~ 他们不但要出力做工,甚至很多时候,还要他们自己携带口粮。 若是赶上大型工事,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回去了。 翻开史书看看,所有的大型工事,都是白骨累累! 它们都是由农民的尸骨组成的…… …… 虽然明朝施行的是多户籍制度,什么户籍不用出杂役,什么户籍该出多少杂役,明朝法律规定的很是详细…… 但是,有用吗? 大明律还规定赋税重的重役田,如:军户田、灶户田、匠户田、养赡庄窠田等,不准买卖呢! 结果呢? 还不是被人吞了个干净! 明朝的徭役制度,是以鱼鳞册和黄册为基准的。 但是,这玩意几百年都没核查过…… 这就算了,按照大明朝廷的律令:应招的役夫,除了官府摊派的百姓之外,还要有一些招募而来的“力夫”! 这个力夫,是要给钱的! 钱呐! 当官的是啥德性啊! 这个漏洞,他们会白白放着不钻? 上到主持徭役的大老爷们,下到村里的户首(村正、甲长),谁不在这里面钻空子? 本该给张三的摊派,只要张三在里正那里使了铜钱…… 李四就成了役夫。 李四本来只有三个月的工期,因为王五在小吏那使了钱,于是变成了半年…… 大老爷将招募“力夫”的银子,朝自己怀里一揣! 于是,原本是张三的三个月的徭役期限,变成了——李四要苦干一年…… 李四能够熬过这一年苦力、回到家乡的机会,不超过一半。 …… 这少见吗? 比比皆是啊! …… 百姓们谁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是李树根不知道? 还是这些在死门关走了一圈的流民不知道? 还是当官的不知道? 不——他们知道老百姓知道,但是,他们就装作知道老百姓不知道,出了事,还说自己不知道老百姓知道…… 诸如修建城墙这样的大型工事,役夫的死亡率通常都在三成左右。 但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看着面前人人奋勇争先的场景,王廉眼眶红了。 他想起了皇帝的一句话——国破家亡时,往往是这些一无所有的百姓,冲在了最前面…… 第306章 黄澍家眷请到 王廉终于明白了——皇帝为什么明知道清查田亩,会招致士绅阶层的敌对,却还强行推动了对田亩的清查! 面前这群笑容木讷的老百姓,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那群人啊! 王廉想起了陛下给“忠义祠”题的那幅字——凡我华夏子民,都当为华夏历史上有名的、无名的、被铭记的、被遗忘的英雄而叩拜! …… “洒家代陛下,谢过诸位的深明大义!” 王廉弯腰长拜。 王廉的行礼,吓了众人一跳,他们急忙纷纷弯腰回礼。 若不是里正赵全有一直都在说陛下废除了跪礼,他们差点就要跪下了。 “诸位,陛下知道咱们刚刚有了点家业,都不容易。 陛下说了,只要有人前去干活,每人每天十枚铜钱! 钱不多,但是,陛下也很艰难,只能尽量从不多的钱财里,为大家准备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 王廉站直了身子,眼睛已经变得有些发红了: “诸位,你们只管放心! 这个钱,由咱们内宫的儿郎,发给大家,陛下不让官府经手!” “还是陛下对咱们好啊!” 李树根呵呵的笑着。 这感情好,出了徭役,还有钱拿啊! 百姓们也纷纷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皇帝让咱们干活,还给咱们发钱…… 这种好事,破天荒来,也是头一遭啊! 更好的是,陛下还定下了不准官府经手,直接由王公公这样的内臣,给咱们发! 皇帝他老人家,对咱们小百姓,当真是没话说啊! 王廉看向赵全有: “赵里正,你统计一下村里会烧砖的百姓,以及会泥瓦匠的百姓,还有木匠,这个也是需要登记的,你将匠人们和力夫分开登记。 三天后,将名单送到镇上去,洒家在那边等着你。” 赵全有急忙应了是。 王廉跳下了石磨,谢绝了赵全有让他留下吃饭的挽留,翻身上了马。 “王公公,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喝口水再走不是!” 百姓们一脸的不舍,纷纷开口挽留道。 赵全有知道王廉必然是还有别的村子要跑,他快步朝着自家跑去。 不多时,就气喘吁吁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跑了回来: “王公公,您这一来,匆匆而来,咱们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刚刚从山里打了几只兔子。” 赵全有手中提着两只灰色的野兔,就要朝王廉的马鞍上挂。 嘴里更是连连道: “咱们皇恩村,还不富裕,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两个野味,公公路上吃。” “不了,不了!” 王廉急忙拒绝,他笑道: “里正也知道陛下的严令,你可不要害了我。” 赵全有一拍额头,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王廉呵呵一笑,将野兔塞给赵全有,拱手抱拳: “赵正和乡亲们的心意,洒家领了。” 王廉又给众人行了拱手礼: “诸位,若是陛下没有给洒家派了别的差遣,那么修建城墙的时候,诸位应该是还在王某坐下听用。 到时候,诸位可不要藏拙啊!” 众人急忙道: “王公公放心就是,咱们皇恩村的儿郎,不会拉稀打摆子!” 王廉点头笑道: “那就提前祝我们早日完成任务了!” 他哈哈一笑,拍马离去: “洒家走了,诸位免送了!” 身后,是一群翘首相送的百姓。 “王公公,路上慢点啊!” …… 不过是区区几天时间,皇帝招募役夫,修建城池的消息,就传遍了京畿周围。 无尽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 皇帝陛下招募役夫,准备修建城墙,但是,却按照力夫的标准,给出了十枚铜钱一天的报酬。 忙完了地里活的百姓们,踊跃报名,几乎村村壮劳力都为之一空。 甚至,就连南阳那边的流民聚集地,也有流民表示要前来为皇帝做工,哪怕是不要钱也行! 已经受了陛下两个多月的恩养了,眼下陛下有事,咱们流民也该搭把手才是…… …… 就在宋应星忙着绘制护城河地图的时候,一行人,被锦衣卫好手,捉拿进了光化城。 却原来,高文采已经从徽州歙县回来了。 他不负众望的带回了黄澍的一家子。 时间,刚好只有九天! “陛下,微臣不负君命,成功的将黄澍一家子共47人,给捉拿了回来!” 高文采一脸的风尘仆仆。 虽然来回都是一路坐船,然而来回三千里,他只用了九天时间,就打了一个来回。 足见——高文采一路昼夜都在前行,就没停过。 “善!” 朱由检丢下毛笔,抬头似笑非笑道: “你在徽州,可有遭受了刁难?” 高文采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道: “那没有…… 微臣不敢知会徽州官府,自从到了南直隶境内后,微臣就让人换上了百姓衣衫,以商贾的名义一路疾行。 正好,黄澍家在集镇上,并未在县城内。 微臣踩好了点子,直接绑了就走……” 高文采哪里敢通知徽州府哟! 那可是连朝廷的兵马,都敢屠了的官匪窝! 他带着的两百人,若是正大光明的前往捉拿黄澍一家,怕是连尸骨都要被人家拆了。 兴许——连徽州都踏不进去…… “哼,徽州……” “恶人还要恶人磨!” 朱由检伸手敲敲桌子,嘴里嗤笑一声,也没多说言语。 停了一会,朱由检开口道: “你去唤陈奇瑜来。” 高文采行了礼,趋步退下。 不多时,陈奇瑜来到了衙门内。 “微臣陈奇瑜参见陛下,问陛下安。” “朕安,陈先生也安?” 朱由检笑着回了一句,对王承恩道: “给陈先生赐座。” 王承恩搬来锦凳,请陈奇瑜在一边坐下。 君臣坐定后,朱由检道: “前些时日,朕与范先生在醉满楼所见之事,陈先生早已得知了吧?” 陈奇瑜点头:“陛下,臣已经知晓了。” 眼见皇帝说起了这个,陈奇瑜心中明白,陛下这是要拿黄澍开刀了。 公平来讲,陈奇瑜的能力,在明末文官之中,是能排入前三的。 不管从朝堂政治来讲,还是从战略谋略来讲,这都是一个绝对的大佬。 第307章 陈奇瑜再出毒计 能在崇祯初年,那种大佬林立的环境中,做了主持围剿农民军的,岂是弱鸡? 这人当年的失败,政治原因要大于军事原因。 …… 自从当年官场失意之后,陈奇瑜就闭门苦思,经过十余年 的沉淀,陈奇瑜性格上已经沉稳了很多。 他也明白自己当年的自乱阵脚,给了别人有乘之机。 因此,这一次重回朝堂之后,陈奇瑜很少发表见解,万事谋定而后动。 这个沉寂了十几年的大佬,重回朱由检麾下后,就做了一件事——一出手就使得与朝廷离心离德的左良玉,重回了朝廷规则之内。 不管左良玉还打着什么样的心思,然而,拥兵近三十万的左良玉,站在了朱由检身边,这都是一件好事。 朱由检而今的朝堂内,精于实务的官员,并不少,不管是范景文、倪元璐还是李邦华、方岳贡,都有自己专精的事情。 然而,论起全盘谋略,的确没有人能比得过陈奇瑜。 这也是朱由检先找陈奇瑜私底下商议的原因。 朱由检看着恭恭敬敬坐在凳子上的陈奇瑜,笑道: “陈卿家,朕刚命人带回了黄澍一家,朕想请教陈卿,朕该如何做?” 黄澍一家子,那是必须要杀的! 不管是这人曾经贪了崇祯赏给周王的金子,还是这一次老河口的事情,黄澍一家都必须死! 陈奇瑜伸手抚了抚花白的胡须: “陛下可是想问——若杀了黄澍全家,徽州那边士绅若反对,该当如何应对?” 朱由检笑了。 看看,什么叫战略大师。 这是一语中的啊。 朱由检摇头轻笑道: “朕不杀黄澍,徽州乡绅不会为朕所用。 朕杀了黄澍,也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借口罢了。 于朕而言,并无本质区别。” “复社有三千核心成员,若是加上各地复社分支的士子,当在两万以上。” 陈奇瑜抬起头来,正色道: “那陛下的担忧,必然是这些人的嘴了!” \\\"江南士子八成已入复社,陈卿所言,的确是朕担忧的问题。\\\" 杀黄澍很简单,难的是杀了黄澍的善后工作该怎么做。 陈奇瑜道:“臣已经与范老谈过,也找了刑部孟兆祥孟侍郎了解了情况。 现今,最大的难点就是黄澍将知情人全部除去,我们找不到黄澍的直接证据。” 朱由检点头。 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用言语威胁黄澍的原因。 陈奇瑜笑了。 既然问题很难,那就让他变得简单。 “陛下当初的法子的确很好! 既然彼等标榜道德君子,那就破了他们的伪装,用道德来杀!” 朱由检愣住了。 说句实在话,他当初威胁黄澍,要给黄澍喂了红丸,然后让他当街上演乱伦之事,再以此杀人诛心,本就是无奈之举。 也从来没有想过陈奇瑜这样的文臣,会支持自己! 陈奇瑜的脸色越来越坚定,他打定了主意,既然要做一个毒士,那就一毒到底! “陛下当找了画师,将这一幕记载在册。 臣在老河口集镇上仔细查看过,发现有刻印木板年画的铺子。 陛下可以给他们下个任务……” “啪!” 朱由检击掌而叹。 毒! 陈奇瑜的这一手,可是比他毒多了! 这人的意思,他明白了。 让光化、老河口这边的百姓,知道黄澍是因为乱伦被杀的还不算什么,若是制作成了画册,散发在各地,那才叫真正的毒计! 徽州乡绅不是遍及天下么…… 徽州士人不是复社的一大来源么…… 他们不是要替黄澍遮掩,将脏水朝自己头上泼,说自己陷害忠良才杀了黄澍么。 那就釜底抽薪! 直接印制活春宫,将黄澍的丑闻遍布天下! 到时候,看是复社的嘴皮子毒,还是天下人的骂声毒! 这有违人伦的丑事,看复社如何洗…… “陈卿之计妙极!” 朱由检大笑。 陈奇瑜展齿轻笑,发丝已经遮不住的地中海,铮亮中带着红润。 “那明日就公审黄澍!” 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道。 “陛下且慢!” 陈奇瑜急忙阻止道。 朱由检扭头看来,只见陈奇瑜不紧不慢的弹了弹衣袖,满脸都是奸诈: “陛下,黄澍罪大恶极,明日便要公审,陛下于闹市中铸造囚室,以为明日公审之用。 黄澍亲属今日晚间刚到,就要去探监黄澍。 陛下心善,不忍黄澍亲人担忧,于是恩准黄澍家眷之请。 并且为了给黄澍留下体己话的空间,特意让看守狱卒退开……” “还有,陛下当下旨,明日召开朝会,与朝臣一并商议黄澍之事。”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 他忍不住想要给陈奇瑜竖一个大拇指了。 同样是人,这人的心思怎么就这么空呢? 莫不是孕育的时候,莲藕吃多了,长了一副七巧玲珑心? 这一手,不但将黄澍打入了深渊,将复社的嘴堵上,更是又将自己给摘了出来! 妙! “朕南巡以来,礼部、工部主事以上,一人都无。 卿家可愿替朕将礼部尚书的担子挑起来?” 别看礼部权力不大,然而,这可是最为清贵的衙门。 礼部的出身,那必然是要入阁的。 甚至,若论上升速度之快,吏部尚书这个权利最大的“天官”,在礼部尚书面前,那是不值一提的。 这可是六部之首啊。 陈奇瑜急忙起身,弯腰谢恩: “老臣陈奇瑜,谢陛下隆恩! 臣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以报陛下重用之恩!” 被命为礼部尚书,这可是妥妥的首辅人选啊。 而今朝堂,只有范景文一个次辅,陛下给了他礼部的位置,用意那是显而易见啊! 朱由检笑道: “老卿家快快起来,朕还指望老卿家替朕分担呢!” 陈奇瑜再次谢了,在凳子上坐下。 朱由检道:“国朝建制不全,卿家之弟,以及卿家两子,都是人中翘楚,国子监的担子,让他们担着吧。” 陈奇瑜再次道了谢。 朱由检道: “卿家既然担了礼部,这恩科的事情,卿家就拿出一个章程,朕拟定在七月开考。” ps:重感冒好几天了,高烧、咳嗽、浑身疼,今天才稍微好点…… 第308章 全城围观,牢笼闹市中 “老臣晚上熬夜订一份方案,明日呈给陛下过目。” 陈奇瑜急忙表态道。 朱由检点点头: “陈卿啊,时不待我啊!” 朱由检看向了北方。 他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手段,终于给大明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更是不惜扶持李自成,坐看江南自立,来为他换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时间、空间…… 在自己不惜血本的努力下—— 成功的争取到了数月时间; 成功地争取到了一省的空间…… 朱由检明白: 留给大明安逸发展的时间,即将过去…… 按照时间来计算,原本历史上的这一刻,北方应该是大战落定,李自成要逃离京师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空有了自己的干预,最终的走向会是什么…… …… 光化城与老河口集镇之间,有一片空地。 军卒们忙碌着,将一根根圆木打入地下,铸造了一个坚固的栅栏牢笼。 每两根圆木之间,都有一扎宽的缝隙。 如此设计,既不能让犯人逃离牢笼,又能让外面的观众,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然后,一个被穿了琵琶骨的男子,被投入了大牢内。 有好奇的百姓询问,被告知是陛下明日要在此地公审黄澍。 九天前,黄澍在望江楼害死四个女子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周围,甚至就连南阳那边,都有士人上了书,希望朝廷严惩此人。 当百姓们得知明天就要审问黄澍时,光化一带的百姓,顿时沸腾了。 不得不说,黄澍这个一省高官,竟然为了自己的私欲,害死了四个少女,造成的民怨实在太大。 一时间,四名少女的家眷,扶老携幼的前来栅栏处,怒骂不已。 四条人命啊! 纵然朱由检下了严令,给两个受伤的女子最好的治疗…… 然而…… 浑身骨骼尽断的她们,只挺了两天时间。 四条人命! 就因为黄澍这个一省巡查御史的贪欲…… 被他亲手除掉的参与者,更是多达十余人! 其中,更有一个二线总兵卜从善,也死在了黄澍手上。 …… 此地正在城外,皇帝又取消了作为行营所在——光化县城的宵禁。 因此,纵然已经深夜,然而百姓们还是围在周围,不愿离去。 若不是军卒们不停地劝说,明天陛下就会公审,丁然不会让贼子逃脱。 这些愤怒的百姓,早就冲上去,将黄澍打死了! 在骂声盈天的沸腾声中,一行马车,在军卒的带领下,缓缓朝着囚笼所在而去。 高文采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 他手持刀柄,身子挺直,站在牢笼前,眼见马车即将出了老河口北城恩湛门,离这里只有两里了。 他轻笑一声,对值守的狱卒道: “打开门。” 狱卒掏出钥匙打开牢门,高文采信步走了进去。 “兀那走狗,你不得好死!” 黄澍手脚早已被卸掉,宛若一滩烂泥的躺在地上,见到高文才进来,还犹自在喝骂。 高文采呵呵一笑,弹了弹身上崭新的飞鱼服,嗤笑道: “某锦衣卫千户,陛下身边鹰犬走狗,是为皇帝爪牙也,本官身受君命,所行皆为皇命,却不知这不得好死从何说起?” 高文采蹲下身子,蹲在黄澍脑袋边,伸手掏出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丸。 高文采此举,浑然不避围观众人的视线。 他笑容恹恹:“本官是天子亲卫,生是皇帝的鹰爪,死是皇帝的家奴。 陛下要我三更死,本官绝不拖延到五更,此乃天子近卫之责也! 某却不知,这不得好死究竟是什么意思?” 高文采嘴角噙着冷笑: “陛下要我生,我为陛下效力,为大明效力。 陛下要我死,我也是遵从君命。 生,我为大明忠诚,死我为陛下忠诚! 我的生死都为大明,都为陛下。 却敢问黄都爷,我这不得好死从何而来呢?” 高文采笑的很开心。 生死都交给皇帝,都交给大明,又哪来的不得好死呢? 评判不得好死的标准是什么? 作为鹰犬,唯有遵从皇帝指挥这一条路。 既然这是唯一的标准,皇帝都要他死了,那还算得上是不得好死吗? 黄澍哑言。 他想了想,却始终找不到词汇辩驳高文才。 黄澍不说话,高文采却不放过他: “倒是敢问黄都爷,汝等御史,本为巡查、监察之责,自该以大明律令、以皇帝亲命为准则,纠察天下不法事,替天子纠察吏治,替国家监察不法,自身也该以法律、以君命为准则。” “呵呵!” 高文采笑的有些阴冷: “黄都爷却知法犯法、执法枉法,这难道就是黄巡按嘴里的能得好死?” 监狱外。 自从百姓们见到高文采进了牢笼之后,就纷纷安静了下来。 此时,高文采的一番言语,虽然音量不高,然而,围在监狱周围的大部分群众,都听得清楚。 眼见高文采一席话,说的黄澍哑口无言,有人大声叫好: “锦衣卫老爷说的好!” “千户老爷怼死他!” …… 为了更多的拉拢人心,在朱由检的授意下,黄澍切断了所有的证据,将他摘了出去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了。 朱由检明白一个道理: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为什么会有流言蜚语? 说白了,还是朝廷自身的原因。 你自己都藏着掖着,什么事都不让百姓知道,怎么能阻止百姓胡思乱想呢? 早在春秋时期,在赵氏赵鞅“铸刑鼎”明文法律的30年之前,宋国子产就“铸刑书”,将法律明文铸造在大鼎上,公布给国人看。 这就是明文法的由来。 那以前呢? 以前叫做“以礼治国”,什么意思呢? 律法书于竹简,藏之高楼。 犯不犯法,士大夫说了算。 反正法律条文不公布,你小百姓就战战兢兢的活着吧,事事小心。 你稍微有了不慎,士大夫就能治你得罪! 所以当时法家是怎么说的呢——“明文法之前,列国无不以恐怖法治国。” 因为你法律不透明么,小百姓又看不到,谁知道法律是什么? 不是恐怖法是什么?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假设——士大夫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那将视角反过来,从百姓身上,移到以贵族为视角: 士大夫就会说——你将法律公之于众,小百姓知道了如何守法,还会怕我们吗?我们的统治权不是受到了威胁? (这个也是孔子反对赵鞅铸刑鼎的原因。 这也是我不喜欢孔子一部分思想的原因。) 第309章 比狠?那就试试看 朱由检穿越过来之前,是一个什么时期? 小辫子统治下,数百年黑暗、落后、野蛮…… 一代又一代志士前仆后继,推翻了黑暗统治…… 放眼去看,却发现民族已经是世界最底层。 为了朝上冲,为了回到民族之林,为了找回昔日的地位,不得不选择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冲刺! 野蛮生长下,当国力重回第一线的时候,仔细去看—— 却发现体内早已遍布野蛮生长之下,误服的种种剧毒…… 朱由检作为一个有学识的人,他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作为一个升斗小民,他又无能为力…… 因为,为了国家大业,有时候纵然明知是鸩毒,却不得不饮下解渴…… 这是时代的阵痛。 他穿越的时候,意识之林有个崇高的目标:伟大民族的复兴…… 还是那句话:时代的每一粒细沙,落在当代每个人的头上,都是一座沉重的巨山。 在他那个时代,朱由检这样的人,有很多。 他们明知原因,却无能为力,偏偏性格上又比较偏激,于是在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中……坚强的成了一个愤青、意志稍微有些动摇的,选择了躺平…… (谁还记得第一章:祖宗四代人的努力,躺平也不会饿死……) 在他穿越之前的时候,朱由检无能为力…… 但是,当他来到这个伟大民族还未沦落的时代,又成了即将谢幕的皇帝。 性格上的偏执,思想上的愤青,就成了他要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动力。 换句话说,摆在朱由检面前的,是一堵堵南墙。 这些墙,有士绅集团铸造的,有资本铸造的,有敌对势力铸造的,有西方新生势力铸造的…… 每一堵,都高大雄厚,都让人望而生畏。 若是朱由检退缩了,选择了修修补补,这里架一个梯子,那里挖一道低矮的狗洞…… 那朱由检就是站在了墙上的巨人! 采用这样的选择,他会用最短的时间,重塑辉煌,铸造一个看起来强大无比的新大明。 代价就是——未来的某一天,一个个高墙脱下伪装,露出饕餮大口,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留给华夏的,是遍地废墟、满目疮痍! 这条路,虽然便捷,但是结出的却是一枚毒果。 朱由检怎么会选择这条路? 他选择了横冲直撞! 撞碎了所有的拦路虎,带着华夏这艘即将沉沦的巨船,再次扬帆起航。 …… 朱由检不隐瞒自己的难处,换来的就是百姓对皇帝的怜惜。 围观的百姓,都知道皇帝找不到证据,来定黄澍的罪! 但是皇帝将黄澍囚禁的举动,已经表明了皇帝的立场。 因此,当听到了高文采说的那些话的时候,百姓们的感触才会那么深! “打死这个欺男霸女的畜生!” “黄澍去死!” “人渣!” “不当人子!” 百姓们大吼着,恨不得扑上来,咬死这个畜生! 若是可以,他们恨不得将此獠生吞活剥! 想当初,拿了朝廷如山如海一般的银子,最后成功将敌人消灭到了京师城下的圆嘟嘟,也是如此不得人心的。 老百姓的观念很简单,戚家军那么高的开销,人家戚元帅自己都说,自己一个兵卒的饷银是十两,武器、铠甲等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一个军卒堆起来需要百两银子。 那么训练一万士卒,带装备带后勤,一年时间也就百万银子。 戚家军杀倭寇,一个脑袋30两银子。 就算按照这个标准…… 鞑子就特么六七万兵力! 拿银子堆死他,能花几个钱? 就算它十万个脑袋——三百万银子的赏格而已! 辽东军费最多的一年,单单辽东的花销——660万两白银! 累计军费支出,单单辽东,过了亿! 老百姓心中都有一杆秤啊! 特么的花了这么多银子,反倒是让鞑子围了京师,给你圆嘟嘟片了,那都是轻的! 还要给你吞下肚子里,让你尸骨无存! 请记住了,当老百姓都说某个人是奸臣的时候,这人基本上就是十恶不赦的玩意…… 我真的很服某些人的脑子,就特么的六七万鞑子,花了特么上亿两白银,还特么有脸来辩驳辽东战略是对的! 我家那个串串边牧,啃骨头都知道挑大的。 关于戚家军为什么先后两次被屠杀? 第一次3300人,第二次没有确切人数,只有一个记载:“蓟三协南营兵,戚继光所募也……杀数百人”。 要是讲表面原因,多得很:什么闹军饷啦,什么朝廷钱粮不足,不足以支撑戚家军的高工资啦,什么南北军的矛盾啦,什么派系之争啦…… 是真的吗? 表象啦! 戚家军真正被杀的原因只有一个——木秀于林。 太能干了,杀敌太厉害了,让我们文官集团没法搂银子了! 还有,古往今来,第一军功的,有几个有好下场? 弱弱说一句:这上亿白银,拨付到辽东将门手中的时候,有三千万吗? 戚家军不被屠,那特么才是有鬼了! …… 黄澍艰难的转动脖子,扭头四看,只见牢笼外,是一双双仇恨的眼睛。 “呵呵!” 他满脸都是苦涩。 输了。 狗皇帝够狠! 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将一切和盘托出,不隐瞒百姓,却为自己换来了道德的制高点…… 皇帝赢了啊! 黄澍摇摇头,对高文采道: “高千户前来,不会是为了嘲笑老夫的吧?” 黄澍心死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劫是避不开了。 狗皇帝将自己站在了百姓身边,选择了与百姓同持一样的立场,他纵然切断了所有的线索,也赢不了了! 黄澍已经明白——哪怕是没有证据,狗皇帝也会要了自己的命! 这一点,从周围百姓的反应中,就能看出来。 但是! 老子还没输! 老子纵然死了,也不会让你狗皇帝好过! 黄鼎已经带着他的命令,去寻求江南士绅的资助。 纵然自己死了,狗皇帝的命脉,也会被江南士绅知道。 到那时,老子在天上会看到你朱由检的下场! 高文采嘿嘿一笑,用眼神示意了一番站在人群里的几个手掌粗糙的匠人。 第310章 十全大补丸 这些人是雕刻年画的好手。 明成祖永乐皇帝,大力推崇道教,修建了规模宏大的武当山宫观。 武当金顶,便修建自这个时期。 有了朝廷的推动,武当山周围,宣传道教的木刻版画便开始兴盛。 武当山地处鄂、豫、陕交界,濒临汉水之畔,周遭自古便是商衢之地。 商人多,货物交流、经验交流就多。 这便促进了鄂西年画,与华夏其他地区民间年画的发展与交流。 …… 老河口离武当山只有180里路,过了均州(丹江口市)就是。 同时,老河口这个水陆要冲,又与四大古镇之一的朱仙镇商贸密切。 朱仙镇最出名的,就是年画! 在这样的氛围中,老河口木版年画,融合了武当山下均州年画的挺拔秀美,与河南朱仙镇年画的亮丽色彩,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在后世,老河口木板年画,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这个时代,老河口年画也久负盛名。 顺着三千里汉江,畅销全国。 (我满月的时候,因为祖辈的关系,有九十多岁的老大师送了一副对联,是用篆书写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朵梅花…… 然后我那不靠谱的老爸,直接给贴在了门框上,白白糟践了…… 最气人的是,对联送了两副,一副给了我外婆家,也被我老爸给贴了,还是大年初二,去拜年时给人贴的…… 零几年,他的字,一副就拍了百十万…… 为了这事,家里人没少埋怨我老爸。 若不然,我不也不用奋斗了……) …… 有了这样的商业背景,皇帝寻来的雕刻师们,都不是庸手。 来龙去脉,陈奇瑜已经亲自和这些雕刻师讲清楚了。 有道是乡土即是人情。 眼见同一个镇子的妙龄女子,惨死黄澍之手。 又有皇帝的背书,这些匠人们早就打定了主意——定要将黄澍的丑态,传遍全国! 匠人们对高文采点头示意,表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高文采心领神会,他将红丸凑在黄澍面前: “黄都爷可知这是什么?” “你!” 黄澍脸色大变! “你敢!” 狗皇帝竟然来真的? 这是要生生给老子泼脏水? 黄澍拼命的挣扎,哪里肯吃。 然而,手脚全部被卸掉的他,哪里挡得住高文采。 只见高文采一手捏着黄澍摇摆不停的脑袋,随手一拍,就将红丸送进了黄澍的嘴里。 他伸手在黄澍肚子上一按。 “咕噜”一声,红丸就被黄澍吞进了肚子。 “啊,呸呸呸呸!” 黄澍连连去吐,又哪里吐的出来呢? 高文采冷笑: “黄都爷,陛下有句话送给你——你那些享受了你贪污带来了好处的家眷,一个也不会放过!” 高文才嘴角勾起: 黄家人冤枉吗? 冤枉个狗屎! 享受了黄澍带来的好处,就要享受了黄澍带回去的罪责! 黄澍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 …… 此时,黄澍亲眷的马车,已经抵达了牢笼前。 马车里下来了几十个衣衫华丽的公子小姐,还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虽然被锦衣卫抓来了光化,但是,黄家众人并没有被限制了自由。 黄家众人,早已知道自家老爷被投入大牢的事情,甚至还已经了解到自家老爷,在事发当晚,被直接打掉了所有的牙齿。 黄家人不是没想过拜访官员,试图为自家老爷开脱。 按照过往的惯例,找几个科道言官,将水搅混了。 然后再寻了堂部一级的大佬,出面力保,自家老爷这件事就会平安着陆…… 要知道,自家老爷可是巡按御史啊! 十三道巡按御史,那是和六部侍郎一级的人物! 甚至,在朝堂上,就算一部尚书,也不敢轻捋虎须! 黄家人找了自家老爷之前的那些御史同僚,试图营救。 谁知直接吃了闭门羹! 他们又去找了左都御史李邦华,谁知,人家连拜帖都没接。 几番求进无门,黄家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正当他们琢磨该拜哪座码头的时候,却被人直接请入马车,带来了这里。 “爹啊!您咋会这样了啊!” 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男子,扑到了牢笼边,嚎啕大哭着。 这些人,年纪大的都有二十多岁了,年纪小的才不过刚刚会走…… 黄澍的加强排儿子们,扒着牢笼,嘶吼连连。 “爹啊,女儿们心疼你啊~!” 十几个女子,也是哭天抹泪。 她们是黄澍的女儿们。 在后方,是二十个花枝招展、穿金戴银的女人们,正抽噎不停。 “老爷啊,你怎么被打的这么惨啊,遭天瘟的当兵的啊,怎么对老爷你下了这么重的手啊……” 这些人,年纪大的都头发花白,宛若老妪了,年纪小的,才不过豆蔻年华…… 她们是黄澍的妻妾。 一个手拄鹤头拐杖的老妪,满脸都是担忧: “儿啊,为娘我就算是撞死在皇帝面前,也要为你讨一个公道啊……” …… 军卒们组成了人墙,将黄家人隔离开来。 牢笼内,高文采取下穿在黄澍琵琶骨上的铁丝,伸手将瘫倒在地的黄澍扶起,让他亲眼看着自己亲人绝望。 “黄老爷,陛下还记着您想要玩弄云英女子,而将人家摔死的事情呢!” 高文采冷哼道。 黄澍喉咙里咯咯的响着,努力作呕,奈何一天没有进食的他,肚子里早空了,又哪里吐的出来呢? 他咬牙切齿:“你不得好死!” 高文采满脸都是冷笑: “你看,你努力播种耕耘,子女这么多。” 高文采手指一众哭天抹泪的黄家女子,嘴里啧啧有声: “这一个个绫罗绸缎的…… 你黄澍待家人很好啊,贪来的银子,竟然如此舍得给家人穿! 这寻常的一件衣衫,寻常百姓不吃不喝,一年也挣不到啊!” 黄澍没了牙齿的嘴,死死的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高文采却不管黄澍说不说话,犹自低声道: “刚刚给你吃的,是养牛的人家——在公牛不配种的时候,给牛吃得药。 我又让人特意加大了份量。” 第311章 陛下有令,明日百官早朝 “本官来之前,特意找了一头大黑尖(黑色公牛)试了试,这玩意贼好使,八头母牛,都给配了种呢!” “黄老爷啊,这药给你,当真是便宜你了!” “你不得好死!” 黄澍气急,怒骂出声。 “哈哈哈哈!” 高文采仰天大笑: “我是陛下走狗,我不得好死也没事啊! 只要陛下无事,我高文采就算是万箭穿心、五雷轰顶、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不得好死又如何?” “我高文采只有一个愿望——只要陛下安康就好!” …… 正在此时,光华城内,一骑士纵马而来。 身后,跟着几十个兵卒。 马背上的骑士,正是陈奇瑜的长子陈永祚。 陈永祚也不下马,径直对黄家人道: “家父大明礼部尚书陈德州,黄家子弟请跟我来,家父要见你们。” 正扒着牢笼大哭的黄家人一听,当即喜出望外。 有救了! 父亲有救了啊! 一个年长一些的男子走了出来:“学生黄……” 然而,还不待黄澍长子自报门楣,就听陈永祚道: “闲言少叙,你们跟我走便是!” 陈永祚对牢笼里的高文采拱拱手,道: “高千户,家父有言,陛下仁义,必然不会不顾人伦,不让人家家人见面。 你打开牢门,让黄家的这些女眷,去见黄澍吧!” 高文采丢下黄澍,站直了身子,拱手应下: “高文采领命。” 陈永祚继续道: “还有,明日就是黄澍公审之日! 今天人家自然有很多体己话,你让军卒清空牢笼外十丈方圆。 告诉守卫的军卒:不论发生什么,不得打搅人家家人团聚!” “高文采遵命!” 高文采眼底闪过嘲讽,嘴上却一本正经的接了命令。 陈永祚对高文挤了挤眼,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这才转身朝着光化而去。 陈永祚骑马而走,他身后的军卒,不由黄家子弟分说,当即强行“请”他们上了马车,架着车辆,朝光华城内赶去。 “儿郎们,陈秀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吗? 不准打搅人家黄都爷家人叙旧!” “小的们都听明白了!” 狱卒们齐声应是。 高文采又对围观的百姓道: “父老乡亲们,黄澍明天就要公审,今天晚上,就让他们叙叙旧吧! 咱们都站开一点,退后十丈远。” 高文采脸上带着冷笑: “咱们要给人家留一个空间么!” 百姓们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得到了命令的军卒,却驱赶着百姓朝后退去。 更是拿来据马,将牢笼周围十丈范围都给围了起来。 高文采蹲在地上,抱起黄澍四肢,咔咔一扭,就将脱臼的四肢,给他装了回去。 然而,黄澍四肢被卸掉已经一天时间了,纵然安好了之后,一时半会的,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虽然只要躺一会,就能正常的活动。 但是,黄澍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大变,张嘴就要怒吼…… “咻!” 高文采眼疾手快,在黄澍耳下半寸处的哑穴,脑后枕骨下的哑门穴上,使劲一按。 黄澍张大了嘴巴,然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文采拍拍手,弹弹衣摆上的细微灰尘,啧啧道: “黄都爷啊,您可真脏,跟你待一会,就脏了本官的御赐蟒袍!” (飞鱼服、斗牛服、蟒袍,都是皇帝赐服的一种,都可以称之为蟒袍。 飞鱼服上的图案不是鱼,而是蟒身鱼鳍鱼尾,有双角的一种神话神物。 同样,斗牛服也不是牛,而是双角微微下弯的蟒形生物补子。) 然而,被点了哑穴的黄澍,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高文采角噙着笑,走到了牢房门口。 狱卒头子急忙上前,打开房门,弯腰请高文才出来。 高文采扭头看了一眼,正努力挣扎,然而怎么都动弹不得的黄澍一眼。 这条畜生,罔顾天下子女,那就让他的子女,也尝尝这个味道! 待扭回了脑袋,却是正色道: “陈秀才刚才转告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还不快去请黄都爷一家团聚!” 军卒们急忙让开道路。 哭天抹泪的黄家人,顾不得感谢,一股脑的朝着牢笼内冲去。 高文采朝狱卒头子隐晦的使了个眼色。 狱卒头子顿时会意,拿起一根儿臂粗的锁链,在牢门上缠绕两圈,特意拿了一把大锁,给锁住了。 高文采回头看去,只见几十个莺莺燕燕正挤成一团,都想朝黄澍身边靠…… 高文采嗤笑了一声。 黄澍都被关在牢里了,这些人还趾高气扬的,自己让他们进去探监,竟然连个谢谢都没有…… 我呸! 待会有你们哭的! 他可是特意吩咐了制作红丸的兽医,病人有点虚,配一个不计后果的补药…… 在他砸出了百枚新钱之后,那兽医可是用了大半个三十年的人参…… 这药效啊,立竿见影! 价值两三百两银子的“补药”,能不好么! 只要是体虚所致,哪怕垂死床头,也能补的让你狂奔十里! 当然,虚不受补之人,接下来就是一头栽倒…… 黄澍虚吗? 除了肾虚,这厮虚个屁! 他的虚——无非是高文采特意饿了他一天而已。 这种补药,效果那是响当当的! 也是死不了的! 这正是高文采需要的…… …… 高文采刚刚将黄家人关在了牢笼里,塔天宝就骑马而出。 他手持铜锣,一路走一路敲: “陛下有令,明日早朝,百官商议黄澍之事,诸位官吏,但凡七品以上,或一部主事者,皆需今晚入住光化城内,以待明日朝会!” “百官在京,为防宵小,今晚,光化城执行宵禁!” 塔天宝一路走,一路敲,一路喊,朝着老河口去了。 光化县城太小了。 虽然朱由检驻扎在光化之后,朝廷购买了大量的房屋,基本上光华城内,除了正常的商贾之外,已经没了普通百姓。 然而,还是不够住! 不得已之下,很多官员只得住在了老河口镇内。 高文采扭头看了看身后正哭哭唧唧的黄家众人,嘴角勾起了冷笑。 第312章 光化城中在早朝 高文采冷笑连连: 明日早朝…… 这可是陛下出了皇宫之后,第一次召集百官参加的早朝呢! 不管军政,甚至就连那纺织作坊的管事,以及合伙人,都要参加呢! 新都范围内,能够主事的官员,今晚都要住在光化城内。 这么多官员都在城中,为了防止宵小刺杀官员,封城执行宵禁,关闭城门—— 这不过分吧? 一点都不过分! 这说得通吧? 完全是正当理由啊! 那黄澍这个犯人的安全呢? 防守牢狱安全的军卒,也留下了啊! 那黄澍只要不被人杀死,他在牢里干点什么…… 谁有权打开牢门呢? 都在光华城内呢! 而今晚经历的一切,又有雕刻师记录,印制成册,大行天下! 这就是陈奇瑜陈尚书定下的毒计! 杀人诛心。 不但要让“人”满天下,万事哔哔不休的复社闭嘴! 要让黄澍身败名裂! 更是要将陛下完全摘出来! 陈奇瑜的这一招,不但堵住了数万复社的名嘴,甚至就连他们控制下数千万的百姓,也将彻底站在皇帝这一边! 陈老爷子的手腕,当真是厉害的很。 这才是高手啊! …… 高文采的眼神一片冰冷: 若是进了牢笼的黄家人,察觉不对想要唤人开门…… 呵呵! 想打开牢门? 好啊! 你黄澍害死了那么多人,你把人家复活了,求得人家家人原谅,那就给你打开! 难道你贪赃枉法的黄澍是命,你吃了贪污银钱的黄澍家人是命…… 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你不能将那些被你害死的百姓复活,那就去死吧! 去遗臭万年的死吧! …… 高文采最后看了雕刻师傅一眼,见他们一脸容光焕发,精神十足,就知道这些人白天已经补了觉。 好了! 万事俱备—— 就等黄澍的表演了! 高文采冷笑一声,跟随着朝光华城内走去的官员一道,缓缓入了城。 待最后一个官员进了城门…… 沉重的城门吱吱呀呀的被军卒关上,吊桥也收了起来。 充作临时京师的光化——戒严了。 除了边关大事,不到明日早朝完毕,戒严解封前,城门不开,往来消息断绝。 舞台,就交给黄澍了! 哦,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 …… 月明星稀。 牢笼内,黄澍喉咙咯咯作响,一张脸也越来越红。 而周围的女眷,还没有看出毛病,一个个围在黄澍身边,哭天抹泪,叽叽喳喳个不停。 不知道何时,黄澍忽然会动了。 他在地上挣扎不休。 “老爷,您怎么了?” “老爷啊,吓死芸娘了!” “老爷,你可不能有事啊,小雀不能没有你啊!” “爹爹,你睁开眼看看,我是小九啊,你最爱的女儿啊!” …… 十几个妻妾,哭唧唧的一刻也不停止的唠叨。 而挤在人群里的黄澍女子,也哭天抹泪。 不知何时,却听黄澍嘶吼一声,双眼已经变得血红,白皙的脸庞,更是变得通红一片。 “老爷,您快醒醒啊,不要啊!” “嗷呜~” “啊,爹爹,我是小玲啊,你疯了吗?” “来人呐,救命啊!” “救命,救命!快来人啊!” …… 然而,守卫牢笼的军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开门。 没有将军的命令,谁敢开门? “嘘!” 围观的百姓,顿时大哗,议论声宛若菜市场一般: “啧啧啧啧!” “原来黄都爷家是这样的风气啊!” “切,你们可知道这黄都爷这作风,那是有传统的呢!” “怎么了,有什么内幕吗?” “嘿嘿,人家这是老传统了,当初那朱子,不是也这样么……” “哦!怪不得呢!” 有人使劲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满脸的嫌弃: “这群狗贼,平素高高在上,人五人六的。 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竟然是这么一副德行! 我呸!“ “呵呵! 谁说不是呢! 在今天之前,任谁能够想到,他们竟然是这么一副模样呢?“ …… 东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水墨画。 晨曦来临了。 而牢狱内,已经血色一片…… 不知谁搬来了桌椅,几个雕刻师正一会抬头观望,一会低头作画。 桌子上,已经堆满了不堪入目的连环画。 …… 光华城内。 鼓声三响! 朱由检离开京师后,第一次早朝,终于召开了。 百官迤逦而进,按照武官先入、文官后入的规矩,以官职的高低,在衙门正堂前排好了位置。 虽然朱由检不曾补全了朝廷官员,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小小的县衙,依旧是不够官员们站。 官员们甚至站满了衙门前院,一直排到了照壁边。 今日的早朝,有一群特殊的人。 只见右侧偏厅,就在门洞边,摆着好几张桌子。 一个个身强力壮的雕刻师,正襟危坐。 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噼啪!” 方正化一甩金鞭,鞭梢劈啪作响。 “肃!” 方才还在交头接耳的百官,迅速站直了身子,排好了位置,全场鸦雀无声。 锦衣卫力士撑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于御座后左右。 内使两人,一人执伞盖,立于座上,另一人执“武备”,杂二扇,立于座后正中。 明朝画作:余士、吴钺 《徐显卿宦迹图册·皇极侍班》。这才是上朝时的真正情景 “陛下驾到!” 王承恩拖着长腔,手持拂尘,走到了御座前,侧身对着皇帝出来的位置。 朱由检身穿云肩通袖龙襕圆领袍,头戴黑色折角二龙戏珠纱翼善冠,顺着侧门走了进来,坐在龙椅上。 朱由检眼神微微偏向一侧,见陈奇瑜特意找来的雕刻师,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才给方正化使了个眼色。 “噼啪!” 方正化手中的金鞭一挥,鞭声清脆。 主持朝会礼仪的是鸿胪寺。 鸿胪寺是九寺之一,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 因为历史上的鸿胪寺官员,没有一人为崇祯守节,因此,朱由检索性一个鸿胪寺的官员都没带出来。 也因为鸿胪寺官员的集体背叛,使得李自成、满清的登基大典,能够顺利的进行。 此时,只得太长寺少卿吴麟征,出面主持朝会的礼仪。 第313章 我不想死啊 吴麟征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 “百官入班~!” 左文右武两班,齐头并进。 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行至堂内,面朝皇帝站定。 当然,这么多官员,是不能全部都走进房间内的,只有各部主事以上的官员,才得以站在堂内。 其余官员,都站在了衙门正堂前的院子里。 方正化朗声道: “拜!” 众官员齐齐弯腰,拱手为礼,上身与地面平行,停顿少许。 “起!”方正化再次大喝。 百官这才起身。 如是,拜了三次。 朱由检道:“平身。” 方正化拖着长腔,唱道: “百官入列。” 一众官员微微调动站姿,以文武两班,对向站定,侧面面对皇帝的姿态,空出了中间的通道。 吴麟征出列,弯腰后起身,道: “启奏陛下,入京奏报谢恩者,三人;离京请辞者无。” 朱由检点头,道:“朕知,此三人午朝召对。” 吴麟征退下。 王承恩上前一步,朗声道: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范景文作为唯一的内阁大臣,当先出列,站在通道内: “启奏陛下,臣范景文奏上:王府洲各处产能,并皇家科学院事宜。” 朱由检道:“朕知,容后午朝召对。” 范景文趋步退下。 陈奇瑜上前: “启奏陛下,臣陈奇瑜奏上:恩科事宜。” 朱由检照例,让召对时,再详细讨论。 其余诸官,一一列举了奏疏的内容,若是事情需要朱由检解决,他就留下应对的官员,在午朝召对。 若是小事,就吩咐百官内部解决。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出列: “启奏陛下,臣孟兆祥奏上:黄澍一案,定于今日公审。” 朱由检点头:“容后,着三堂六部公审。” …… 不过小半个时辰,再无官员站出。 王承恩看向了皇帝,朱由检道:“退朝。” 王承恩唱道: “陛下有旨,退朝!” 百官再次转身,面朝皇帝,弯腰行礼。 朱由检起身,率先走进了侧门,一众锦衣力士,手持各种伞、盖、扇,跟着皇帝的脚步,缓缓离去。 百官在太监的引领下,趋步退出了朝堂。 (这才是真实的早朝。 早朝时间一般在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之间。 早朝上并没有商议事情的环节。 说白了,早朝就是百官给皇帝问好的礼仪。 然后各部大佬告诉皇帝——自己写了一封有关什么事情的奏章。 通俗一点的说法: ‘百官:皇帝啊,咱们今天要解决什么事情。 皇帝说:好啊,你们几个大佬们,待会去小朝堂,咱们私底下商量……’ …… 君权是神圣的。 这是王朝统治的基础。 不管皇帝还是朝臣,既得利益者们,在这个朝代的平衡,没有被打破前,都是要维护皇帝的权威的。 哪里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大佬们还要就某件事,当着上千个官员,面赤耳红的争吵一番啊! 那不是将皇帝的脸,当着底层官员的面,使劲踩在脚底摩擦么! …… 小声哔哔一句:万历是真可怜,就因为小儿麻痹症腿肌肉萎缩,不开早朝听百官的废话,被喷了几百年,说人家不理政……) 朱由检离开京师后,第一次早朝,就这样徐徐走过。 而封闭了一晚上的光华城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名早已焦急万分的军吏,当即顺着还在颤悠的吊桥,冲入了城内。 昨天晚上,黄澍忽然狂性大发,做出了人神共愤之事。 这可要上报给朝廷啊! 一众朝官,还不曾离开衙门,就听马蹄声轰隆。 一个骑士,连连大吼道: “不好啦,不好啦,昨日晚上黄澍忽然发疯了……“ 群臣一楞。 啥? 咋可能? 有人伸手拦下骑士,一番询问,朝官顿时变了脸色。 畜生! 不当人子! 不! 此獠简直不是人! 老天爷啊! 天啊!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 …… 有人被这难以置信的消息,震得六神无主,有人却是加快了脚步,朝着城外冲去。 小小的光华城,长宽不过二里。 无数官员蜂拥着,挤过了城门,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 只见那牢笼外,无数百姓都指着牢笼怒骂阵阵。 天啊! 黄澍竟然是这样的人? 高文采待官员们都走完了之后,这才一摇三晃的朝着牢笼走去。 老子给他吃的,是比大黑尖不配种时吃的药的数倍分量! 那效果不好才是出奇了! 也就是黄澍平素养尊处优,吃得好喝的好,身体倍棒。 若不然,早就累死了。 高文采来到牢笼边时,一众官员正义愤填膺的指着黄澍大骂呢! 而消耗了所有的药效,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黄澍,背靠栏杆,坐在了地面上。 任凭别人如何喝骂,他都无动于衷。 牢笼内,更是有人已经奄奄一息……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指着黄澍泪流满面。 她满脸的愤怒,喋喋不休道: “畜生,畜生……” 而黄澍,却始终都没有看了她一眼。 有道是哀莫大于心死。 黄澍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狗皇帝用了这么龌龊的手段,不就是为了让他死么! 此时,做下天怒人怨之事的自己,当真是万死莫辞了啊! 一想到就要身死,十数年苦读,十数年官场钻营,最后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什么徽州乡绅,什么复社士子,甚至…… 哪怕是江南官场都为自己求情…… 也在劫难逃了啊! 难道,我真的要死了吗? 黄澍满脸的不甘。 我不能死! 一定有人能救我的…… 大臣不行——那就皇帝! 黄澍一骨碌爬了起来: “来人呢,我要见陛下,我不能死!” “快来人啊,我不想死,我要见陛下,求求你们了,让我见见陛下吧!” “我是湖广行省巡按御史,我是湖广行省巡按御史! 我不能死! 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死啊!“ 黄澍的丑态,只让围观的百姓对他更加厌恶! 无数百姓,指着牢笼,喝骂连连! 甚至,就连那些朝臣,也羞于和黄澍为伍。 第314章 张同敞 黄澍泪流满面。 若说这时候还有谁能够让他活下来,唯有崇祯皇帝了。 “快来人啊,我有重要情报要告诉陛下,快来人啊!” 黄澍在牢笼里大吼大叫起来。 …… 惠安伯张庆臻,和宣城伯卫时春,两人也在人群里。 这两家都是靖难功臣,张庆臻前几年犯了错,身为勋贵却向文臣求官,被崇祯知道后,罚俸三年。 历史上的两人,在甲申国难时,都为国尽了忠。 朱由检离开京师的时候,就带上了两人。 此时,眼见牢笼里不堪的一幕,两人的眼中闪过阵阵厌恶。 这等畜生,不千刀万剐,那就是最大的不公! 高文采赶到时,正好撞见了两人。 他率先给两人行了礼:“末将高文采,见过两位伯爷。” 两人拱拱手,示意高文采忙自己的就好。 高文采告了罪,指挥士卒忙碌起来。 军卒们开始搭建公审的高台。 张庆臻看得稀奇,诧异道: “卫兄,为何不先将这些女眷放出来呢?” 他皱眉道:“这些人衣衫不整的样子,有伤风化啊!” 卫时春呵呵冷笑一阵: “张兄,此獠眼中毫无国家,更罔提为陛下尽忠。 况且,当初事发之后,此獠立刻斩断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线索。 军卒们单单死尸,都搜出了十数具!” “如此无君无父,又残暴不仁之辈,自是万死莫辞!” 他玩味的看着张庆臻: “你说这个局面,怎么才对陛下更加有利呢?” “张兄可不要忘了,徽人的所作所为啊!” 张庆臻浑身一震,当初他投靠文臣被陛下呵斥的事情,又袭上了脑海。 卫时春压低了声音: “张兄,你要记住了,咱们是什么人? 咱们该怎么做,才是正理啊!” 张庆臻瞪大了眼睛。 他明白了。 身为勋贵,那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陛下出京之后,最受重用的就是勋贵和投降的将军。 陛下可是将军权,都交给了这两类人…… 这是勋贵摆脱文官控制的机会啊! 张庆臻满脸细密的汗珠,他郑重的弯腰,拜谢道: “多谢卫兄,若非卫兄提点,小弟险些自误啊!” 卫时春笑了笑,伸手将张庆臻扶起: “你我勋贵,自是武将的一员,我们这些领兵的,那是陛下武力的保证。 你我唯有牢记自己的武将的本质,才是长久之道啊!” 张庆臻认真的点头,再次谢过了卫时春的点拨。 待他起身,看向周围士卒的目光,已经带上了自家人一般的温和。 卫时春说得对,勋贵虽然已经跳出了寻常武将的范畴。 然而,勋贵充其量,也不过是高级武将罢了! 以大明的规矩,就算低级军吏,也是父子相传的。 从这一点上来讲,大明对武将真的是没的说的。 只要祖辈拼死立下了功劳,子孙们都能与国同休。 惠安伯是他老祖宗挣下来的家业。 他还有好几个儿子呢! 张庆臻也想给其他儿子,也搏了一份前程。 …… 伴随着朝阳的升起,百姓们络绎不绝的来到了牢笼边。 黄澍的作为,早已传遍了京畿周边,甚至就连邓州那边,都有百姓前来看戏。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若不是朱由检早有先见之明,将公审地放在了城外,怕是根本就容不下呢! 有人,就意味着有商机。 商业氛围浓厚的光化人,当即嗅到了机会,一个个小贩,推着各色小吃车,自发的形成了一道集市,卖力的吆喝着自家的东西。 …… 光化城墙上,朱由检与陈奇瑜并排而立。 看着城外人山人海,陈奇瑜恭维道: “全赖陛下用兵如神,百姓们才能有了一片安稳。” 朱由检苦笑:“陈老就别夸朕了,朕这个天下之主,做成了偏安一隅的小朝廷,又哪来的神哟!” “此一时彼一时。” 陈奇瑜意有所指: “彼时陛下横生掣肘,虽有一国之力,却难以发挥万一之力。 而今陛下地盘虽小,然则上下一心,威力百倍与前。”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 陈奇瑜此举,虽然有借着恭维自己,给自己以前所作所为开脱的嫌疑。 然而,陈奇瑜这话可没错! 陈奇瑜道: “陛下,何腾蛟前番在宁州战败,逃亡长沙。 其在长沙,聚集战败诸官堵胤锡、傅上瑞、严起恒、章旷、周大启、吴晋锡等,守住了长沙。 其中章旷更是配合左良玉,驱逐张献忠,收复沔阳(mian,仙桃)。 陛下令左良玉移镇湖南后,何腾蛟、章旷,以及去云南调兵而归的张同敞三人,特来陛下面前奏报。 敢问陛下,准备如何安置这三人?” 何腾蛟…… 朱由检叹息了一声。 此人忠心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 在南明风雨飘摇之际,此人一力拉拢十几万李自成残军,为大明守住了中部地区! 李来亨等夔东十三家,能够有了稳定地盘,就是何腾蛟的贡献。 战败被捕后,更是不顾满清的高官厚位,为大明绝食七日尽忠而死。 但是,这人拉帮结派,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罢了,高官厚位养起来吧! 能够全了民族气节的,纵然有些小错,却也比那些无君无父之人高尚的多! …… 而张同敞和章旷,这两人则就厉害的多了。 这是两个能文能武的全才! “朕已将何腾蛟调入朝廷,陈卿以为可以安排在什么地方?” 陈奇瑜想了想: “何腾蛟此人胆识无双,机辩之术也甚是厉害,臣以为,此人可以放在臣的礼部。” 陈奇瑜环指一圈,不言而喻。 然后压低声音笑道: “陛下,此人能言善辩,若是用的好了,当能为陛下拉来一些有用之才。” 朱由检点头。 陈奇瑜的这个安排,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朱由检笑道:“那朕将南庭掖交给章旷、张同敞二人,卿家以为怎样?” 陈奇瑜笑了: “陛下此举甚为厉害,张同敞乃是万历年贤相张江陵(张居正)曾孙,此人若在荆州这个地方,单凭这个名头,就能为陛下赢来无数好处。 第315章 铁矿不足,斩 “况且,张同敞打仗时身先士卒,战败时临危不惧,又数次与张献忠对阵。 此人在三峡一带防守,张献忠出不来!” 朱由检点头: “那张同敞便为南庭掖右指挥使,辖地荆州府、承天府,章旷便为左指挥使,辖地德安府、黄州府。” 陈奇瑜笑道:“陛下此举甚为妥当。” “善,那卿家替朕拟一份诏书,便如此安排吧!” 陈奇瑜告退,趋步离开。 待陈奇瑜下了城门楼,范景文上前: “陛下,王府洲各处作坊,传来了消息,而今已做燧发枪一万三千支,短铳三千七百支。” 朱由检点头。 这个产量虽然看起来很大,然而…… 对于大明来说,真是小儿科了。 当初大明嘉靖年间,单单一年,就铸造了三千多门佛郎机火炮,还不说铸造的其他大明原有火炮的数量。 他将水力锻造机都给拿出来了,才做了不到两万支火枪,真的不算啥。 范景文道: “陛下,武器制造局那边的消息,说铁锭不足,而今每日的产量已经降到了百十支。” 朱由检想了想道: “可曾派出匠人,四处探寻铁矿?” 范景文苦笑:“陛下,而今唯有汝州(平顶山)铁矿矿场,还能输送矿石。 然而路途遥远,若是依靠汝州矿石,产能恐将无法提升。 更别说武昌府大冶铁矿,那虽然能够装船运输,然而,却也太为耗费人力。” 朱由检开口道:“那就当地修建提炼场地,直接运输粗铁。” 他脑袋一闪,猛然想起一个地方。 “对了,安排人去淅川一带勘探,重点是三官殿一个叫蚂蚁陈沟的地方,还有高庄、后湾一带!” 朱由检记得,前世的时候,他曾看过这样的一个论文。 论文里说这两地的铁矿,储量在万吨以上。 但是,因为矿脉分布散,不适合大型机械开采。 这里的铁矿,适合土法开采。 甚至,最浅的矿脉,只要挖开地表一米多,就能看到了。 这两处都有铁矿,距离此地又不远。 淅川境内铁矿很多,大都是无法大规模开采的小矿。 但是,因为适合土法开采,是以后世偷采的问题很严重。 范景文眨巴几下眼睛,陛下知道的这么准确?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道: “陛下,宋应星一行人已经送回了详细图纸,敢问陛下,这筑城之事,何时开动?” 朱由检道:“让宋应星规划好联通两岸的桥梁,既要方便了百姓往来,又要为城防便利。 他规划好之后,即可开工。” 范景文应了。 ……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午时三刻,阳气最重。 朱由检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官员的拱卫下,来到了搭建完毕的监斩台上。 放眼看去,周围怕是聚集了十数万百姓。 羽林三卫的军卒全部出动,负责维持秩序。 眼见皇帝到来,百姓们纷纷弯腰行礼。 若不是军卒再三吆喝,皇帝已经取消了跪礼。 十数万百姓,早就跪的遍地都是了。 闹哄哄的场面,持续了好久,才渐渐安定下来。 孟兆祥这个刑部右侍郎,亲自做了监斩官。 朱由检则是在更高一层的台子上坐定,全程一言不发。 副都御史史邦昭,亲自宣读了黄澍的罪状。 在被害女子家眷的哭声中,左都御史李邦华一拍惊堂木,喝到: “带人犯!” 黄澍验明正身后,被人套上锁链、脚链,脖子里插了写着姓名的“犯由牌”。 当初嚣张跋扈的他,浑身早已没了一丝力气。 瘫若烂泥的被狱卒拖着,上了监斩台。 他的身后,是一众黄家家眷们。 甚至,就连昨日被“请”进城内的黄家男子们,也全都在列。 “陛下,饶命啊,饶命啊,罪臣有天大的机密告上,请陛下饶我一命啊!” 黄澍哭喊连连。 对被他祸害了的家人,看也不看一眼。 百姓们见到黄澍的举动,纷纷大哗。 终究是高官啊,还有大机密要告诉皇帝,陛下会饶了黄澍的性命吗? …… 孟兆祥扭头看了看陛下,只见皇帝一脸的寒霜,他顿时了然。 孟兆祥抓起令箭,朗声道: “犯人黄澍扰乱公堂,左右,给我掌嘴五十!” 锦衣卫力士拿起令箭,一人抓住黄澍头发,将他的脑袋薅的扬起。 另一人挥着厚实的令箭,朝黄澍脸上扇去。 “啪!啪!啪!啪!” 每打了一下,都有锦衣力士,大声的报数。 而百姓们刚刚生出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五十下打完,黄澍的脸已经肿成了馒头,嘴里血水直淌,哼哼唧唧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孟兆祥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道: “兹有罪官黄澍,贪匿赏银、祸害百姓、致人死亡……更是不顾人伦,做下天神公愤之事。 …… 本官以《大明律令》,判处黄澍凌迟之刑! 满门抄斩!” 黄澍的刑罚,是朱由检亲自定下的。 因此,都察院与大理寺,只是充个人数,装模作样的讨论一番之后,就通过了。 “呜呜呜……” 黄澍瞪大了眼睛,使劲挣扎着,满脸都是惊恐。 而黄家几十号人,顿时哭天抹泪起来。 而高台前的百姓们,欢声雷动。 无数百姓,无不拍手称赞! 黄家众人,不停地挣扎着,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喊着冤枉。 孟兆祥对侍立一旁的高文采使了个眼色。 高文采狞笑着一挥手,身后的军卒齐齐而动。 军卒们一人抓住了一个黄家人。 伸出蒲扇大的手,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大逼兜子。 娇生惯养的黄家人,哪里受过这等罪哟。 没几下,就没人敢吱声了。 孟兆祥抬头看看天色,朗声道: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充当刽子手的锦衣卫力士们,手持鬼头大刀,在黄家众人身侧站定。 有军卒迤逦而来,送上了一碗碗酒水。 然后抓住了黄家众人的头发,将他们拽的伸长了脖子。 力士们人人一手持刀,一手端着酒,等待孟兆祥的命令。 孟兆祥抽出一根令箭,高声疾呼: “斩!” 第316章 蛤蟆天子 力士们人人喝下一口烈酒,猛然将酒碗砸在了地上。 “噼啪!” “噼啪!” “噼啪!” 几十个碎碗,铺成了一条碎瓷地毯。 “噗!” 最左侧那个力士,对着刀刃喷出了酒水。 然后他双手高举鬼头刀,猛然挥下。 “咔嚓!” 厚实的鬼头刀,将黄澍老母的脑袋砍掉在地。 “哗啦!” 血飙了三尺远。 “噗!” 第二个力士喷出了酒水。 伴随着鬼头刀的落下,黄澍长子的脑袋,也分了家。 一个…… 两个…… 三个…… 黄澍浑身颤抖,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然而,被判处了凌迟之后,他就被狱卒绑在了木架上,呈“大”字给固定好了。 甚至,就连他的眼睛,都被经验老到的锦衣卫,给用细小的竹篾给撑起来了。 黄澍就连想要闭眼,都做不到。 眼见全家一个个死在了面前,黄澍浑身颤栗不休。 然而,他当初贪赃枉法的时候,是多么的快意,今天就要承受了多么大的恐惧! 若是一个朝廷,法律失去了对犯罪官员的威慑,这个国家,就不长久了! 正所谓乱世用重典! 朱由检看着刽子手用一块渔网,将黄澍捆成了粽子,一块块菱形的肥肉,从渔网网眼里露了出来。 朱由检吸吸牙花子,忽然有了淡淡的忧伤。 逃离京师的时候,片圆嘟嘟的刽子手忘记带了。 使得现在想要找一个合格的大凌迟刽子手,都找不到。 朱由检只得采用了“鱼鳞刮”,这个次一级的凌迟刑罚。 为了防止黄澍没有享受足够,就提前死去。 朱由检更是让人打造了一套特殊的工具,类似于后世女子夹睫毛的小夹子、男子剪鼻毛的小剪子。 夹子是用来捏被渔网勒出的肉,小剪子则能预防刽子手心理素质不好,失手将黄澍提前捅死了…… 有了这一套辅助工具,鱼鳞刮——并不是难事! 刽子手每割下来一块肉,都会放在木板上,展示给百姓看。 为了防止黄澍失血过多而死,更是给他用上了名贵的草药止血。 甚至,间歇其间,更是给黄澍灌下百年人参汤,给他吊命…… “一百八十五!” …… “三百七十二!” …… 刽子手每割下来了一块肉,百姓们都会齐声呐喊。 …… 就在黄澍逐渐成了片的时候,黄鼎已经带着黄澍这些年贪污的钱财,去了南京。 他还不知道自家老爷已经成了片,甚至就连黄澍一大家子,也全都成了尸体。 这个当初因为做贼被抓的歹人,正为自家老爷而奔波着。 …… 徽人不但经商厉害,做官更是厉害。 徽州这个地方,因为是山区,田地不多。 但是,因为山区是战乱时的避难地,因此,徽州人口很多,这么一来,土地就更少了。 正所谓穷则生变。 土地产出不足以养家的百姓,就开始经商、做工。 …… 实际上,查一下各地人均粮食产出,就会明白一个道理—— 当地方的粮食产量高,足够养活当地百姓的时候,当地百姓就以稳妥的种地为生。 这些地方,经商的百姓数量,必然是不多的。 而徽州这样人均只有几分地的地方,经商的人口数量反倒是最多的。 经商、做工,相对于种地来说,自然是富人就多了。 富人多了之后,就开始读书,于是当官的也多了。 明末,徽州籍贯的官员数量,在朝堂内名列前茅。 常言道商人奸诈,这些不经商就会饿死的地方,想要士绅为国尽忠…… 那还不如说点别的。 同时,因为苛刻的生存条件,使得出门经商、做官的徽州人,又很是团结。 黄鼎寻了徽州籍的官员,将事情一说,当即就有人自发的开始为黄澍奔走起来。 一股针对朱由检的暗流,逐渐弘光朝堂涌起。 而弘光朝廷…… …… 天气渐热。 每到了夜晚,蛤蟆就聒噪不已。 皇宫终究太小了。 这蛙鸣声,不但成不了诗意,反倒是成了皇室难以入眠的害虫。 驱逐宫内牯蟆,乃是皇宫一贯的规矩。 朱由菘的南京皇宫,是大明太祖朱元璋修建的,宫中班子,一直都一应俱全。 这个驱逐蛤蟆的规矩,更是比北京都早。 然而,不知何时起,南京城外,忽然兴起了一股传言—— 茶楼酒肆里,一个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正信誓旦旦: “我家老爷那天喝醉了,我听老爷酒后言: 陛下让人抓蛤蟆,制造春药。” 有人反驳道: “这怎么可能?陛下继位不过数月,选秀更是只选了三位秀女,而且至今都还没有完婚呢!” “切,这你就不知道了!” 先前那小厮冷笑道: “就在今日早晨,陛下宫里,还抬出了两具娈童女的尸体呢!” “啊?”听客很是不信。 小厮言辞凿凿:“我家老爷说,陛下喜欢童女,每天都要玩死好几个呢!” “而且,陛下人事不行。 有时候,就连蛤蟆制造的春药,都无法让陛下重振雄风! 于是,就以百年人参喂养鸭子,鸭子食用百天,即可长大。 再将鸭子喂给狗,狗吃了三月之后,剁成肉泥,再喂给羊。 如此,待小羊羔长大,则切成肉条,喂给驴子,然后等驴子长大,就会有了超大的驴球。 等驴媾和时,乘机割下驴球,制作成红丸,服下之后,便能房事大增。” “陛下就是靠着这些红丸,每天都需要干死好几个童女呢!” “这些童女啊,都是被变大的皇球撑破了人道而死的!” “艹,这话说出来鬼信啊!” 听客嗤之以鼻: “陛下继位不过两月,你说的是什么狗屎!” 这连时间都凑不上呢! 不说时间了,百年人参,就算是皇宫也是一个稀罕玩意。 用人参喂鸭子? 真当那是白萝卜啊! 然而,有头脑,懂分辩的,终究是少数。 更多的人,却是人云亦云之辈。 短短时间内,朱由菘荒淫无道的传闻,就传遍了南京城。 朱由菘多了一个外号——蛤蟆天子。 然而,这事也就是被百姓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第317章 郑森回家 这玩意,也就是家长里短的闲话。 没有人会相信的! 因为…… 南京城虽大,但是,只要哪里丢了个女童,很快就能传遍了全城。 然而,城内却全无女童丢失的传言。 甚至,有人蹲在衙门前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前来报告女子丢失的百姓。 …… 未几,另外一个场景,再次在各个酒楼饭肆中传播着。 有人言辞凿凿道: “你们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谁谁…… 今天早上,我家老爷上朝时,见到陛下一脸醉醺醺的样子,于是就到了皇宫内劝谏。 我家老爷告诉皇帝——喝酒会误事的,陛下身为天子,乃是万民表率,岂能喝酒误事呢? 陛下应答道——卿家说的是,朕定当改了,以后只喝一杯。 结果,我家老爷亲眼见到,皇帝将酒杯换成了脸盆大的一个,装满了酒,直接一口就给喝干了!” “卧槽,这是人还是牛啊!” 有人惊呼道。 那人冷笑:“皇帝昏庸无道,天天喝酒误事,不是明君!” 人能不能喝下脸盆大一杯酒,没人知道。 但是,市井却开始流传朱由菘贪杯误事。 皇帝爱喝酒…… 皇帝用脸盆大的酒杯喝酒…… 皇帝不是明君…… …… 几天后。 有宫女失手打碎了宫中太祖朝时候就存在的一个花瓶。 朱由菘大怒,斥责她损坏宝物,罚她自掌三十个嘴巴子,然后跪地一个时辰。 当天,南京城内就开始传言朱由菘残暴,每天都要打死十几个宫女。 打死的宫女也不埋,就那样丢在皇宫角落里,都堆成了山了…… (抹黑朱由菘的,不但有计六奇这个秀才《明季南略》,更是还有黄宗羲、史可法、吕大器、张慎言、姜曰广、钱谦益等这样的绝对大佬。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没抹黑,是朱由菘的那些贴身太监在讲瞎话……) …… 南京终究是留守朝廷,虽然有一整套行政班子,但是,连官员都是不满编的,更何况是宫女呢! 朱由菘继位后,只举行了一次选秀,一共就选了三个秀女,其中一个,还是官员将自己的女儿自荐入选的。 朱由菘每天打死十几个宫女,没有秀女来源,皇宫内的宫女却不见少…… 委实怪哉! …… 朱由菘是藩王。 甚至他连朱由检都不如。 朱由检虽然也是藩王,然而,朱由检的父亲是皇帝,虽然只在位一个月…… 他就算了…… 朱由校心疼这个弟弟,于是,一直都没有让朱由检就藩。 多多少少,崇祯皇帝还是知道一些朝政的处理方法的。 哪怕是这个处理,是经过百官润色后,在民间流传的处理办法。 朱由菘就不行了。 作为一个藩王之子,朱由菘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处理朝政。 他继位后,有人对他说——圣天子垂拱而治,将朝政交给内阁就行了。 于是,朱由菘将朝政全部托付给了阮大铖、马士英等人。 眼见流言越来越多,阮大铖想要对东林、复社下手,要掀起党案,将这些人全数捉拿。 谁知道,不知道怎地,这个消息被人(疑为马士英)传给了朱由菘。 在三寸不烂之舌某些人的分析下,朱由菘制止了阮大铖等人。 …… 弘光朝就是一笔糊涂账。 而今,又有了黄澍之事,却是愈发的糊涂了。 但是,有道是朝堂上糊涂,争权夺利上精明。 也唯有史可法这个脸皮薄的人,因为私下里给了马士英一封信——“朱由菘不可立的七条理由”。 这封信,一直都在马士英手中攥着,成了压倒史可法的泰山。 眼见史可法不但成了内阁首辅,更是照样抓着兵部不放。 马士英直接将这封信交给了朱由菘。 史可法脸皮薄啊。 这么被人一激,他只得退出朝堂,前往江北,外出镇守淮安、扬州两地。 史可法的退出,意味着东林、复社在朝堂上的全面失利。 也成了他们最疯狂举动的开始…… …… 福建。 晋江安海镇。 这里有一座歇山式五开间十三架,三通门双火巷五进院落。 两旁翼堂、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 东有“敦仁阁”,西有“泰运楼”,前厅为“天主堂”,中厅为“孝思堂”,规模宏耸。 府邸门口,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明火执仗的挎着武器,站在门楣两边。 这是郑府。 雄霸环中国海、远东水域、澳门、马尼拉、日本的郑芝龙老巢。 夕阳逐渐变得不那么热了,眼见黑夜就要降临。 一行马车,缓缓靠近了郑府。 郑家的家丁们正要上前驱逐,忽然看到了马车上那熟悉的标志。 门帘被人掀开,一个青年露出了脑袋。 “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 家丁们喜上眉梢,有人立刻上前迎接,有人却是朝着内宅跑去。 这人正是郑森。 郑森下了马车,一边朝大开中门的家里走,一边问道: “老爷呢?” 家丁急忙回道: “少爷,老爷五天前接到了您的来信,就一直在家里等着您回来呢!” 郑森笑了起来。 他揉揉酸疼的腿,就连脚步都变得轻松不少。 “我儿!” 郑森刚进了家门,还没有穿过走廊,就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 抬头一看,正是自己那让洋人都畏之若虎的父亲。 “爹爹,孩儿回来了!” 郑森大步上前,待到了近前,弯腰拜了下来。 “我儿快起来!” 郑芝龙一把拉住郑森,端详一阵后,笑道: “我儿瘦了,也长高了!” 郑芝龙抓着郑森的胳膊,朝内堂走去,嘴里吩咐道: “少爷回来了,告诉全府上下,大摆宴席! 咱们欢庆三日!” 下人们满脸喜悦,奔跑而去。 郑芝龙拉着郑森的胳膊,走入内堂,在太师椅上坐下。 闲话几句后,郑芝龙问道: “你在信里说的不甚明白,老四干啥了?” 郑家的老四郑鸿逵,与郑芝龙是两个极端。 郑芝龙是一个粗豪的人,虽然粗中有细,然而,他更擅长的还是领兵打仗,对政客的那一套,郑芝龙很是头疼。 第318章 立场不同,谁都没错 而郑鸿逵就不一样了。 虽然说郑鸿逵能够在朝堂站稳了脚跟,与郑芝龙的势力是密不可分的。 但是,郑鸿逵自身的能力,也是他能够成功的因素之一。 郑家五兄弟,哪个没有官方头衔? 然而,还就是郑鸿逵混的最好。 也正因为这样,郑鸿逵成了郑家扎在江南的一颗钉子。 成了独当一面的人物。 “父亲怕是还不知道,四爹(郑鸿逵排行四,郑芝龙老大)不但成了弘光朝堂的总兵! 更是与崇祯皇帝都往来甚密! 甚至,我那堂弟肇基,也成了崇祯皇帝身边的羽林卫儿郎。” “哦?” 郑芝龙满脸的惊讶:“老四竟然混的这么好?” “这还不算什么!” 郑森笑道: “崇祯皇帝那边缺粮,四爹将江南的粮食,装船后送往襄阳,陛下可是按照斤两来给钱呢!” 郑芝龙哈哈一笑。 贩粮才能挣几个钱? 但是,能够搭上了这条关系,老四做的委实不赖。 “既然这样,我给你四爹送封信,将咱家的小船,再送去一些!” 郑芝龙是枭雄,自然知道趁热打铁的道理。 郑芝龙随手从怀里取出调兵的印信,抛给郑森。 他眼睛眨都不眨,直接豪横的开口道: “将那些沙船,挑了一百条好一点的,送到镇江去!” “还有,告诉老四,咱们郑家,不出手就算了,出了手,就要大方,要一次性砸的对方心服口服! 这既是送礼之道,也是晋升之道!” 分十次送十万两银子,哪有一次性送十万两银子来的震撼呢? 说完了这件事,郑芝龙问道: “我儿,你来信说的想要组建一个船队,还要带上咱家的兵丁,这是为何?” “你要是想要贩卖什么,只要在船头挂了咱家的旗帜,就没人敢惹。 多带了一些兵丁,也是一份不小的开销,却是无用啊!” 郑森抬起头来,看着父亲正色道: “爹爹,我收到了消息,辽东鞑子倾巢而出,欲要和那李自成分一个高低。 我认为,这是男儿建功立业的机会!” “噗!” 郑芝龙正在喝茶,猛然一顿,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咳咳咳!” “你说甚?” 郑芝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儿子: “你说啥?” 郑森使劲一挥拳头,豪气大发: “爹爹,孩儿以为,东虏鞑子倾巢而出。 我得到的消息,东虏那边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只要拿得动刀子的,都被多尔衮带到了山海关,要与李自成一决高下!” “这时候,正是鞑子老巢空虚的时候。 爹爹,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只消孩儿带上几百条船,带上万余士卒,就能横扫鞑子!” “再现当年宪宗皇帝犁庭扫穴之故事!” 郑森站起了身子,直面郑芝龙这个威名远震全世界的大枭雄。 “爹爹,这是我郑家青史留名的天赐良机啊!” “胡闹!” 郑芝龙勃然大怒。 他举起了巴掌,正要一掌拍在桌子上。 然后将儿子收拾一顿! 猛然看到儿子已经蓄起了短须。 他想起了刚刚会蹒跚学步的孙子郑经。 儿子已经成家立业了啊! 若是以往,以郑芝龙那火爆的脾气,早就动手了。 但是,一想到儿子这么做,也是为了郑家,他的心就软了下来。 “大木你刚回来,还是先去看看锦锦(郑经小名郑锦)吧! 还有,你一去年余,董氏(郑成功发妻)也颇为关心。” 郑芝龙强压着心中的火气,用妻儿,来迂回劝说儿子打消领队出海的心思。 “爹!” 郑森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爹爹可曾听说——陛下为了大明江山,为了祖宗社稷,直接将皇子、妃嫔们拜托与天津曹太监,孤身征战,这才有了而今的楚省安稳之地。 爹爹深受君恩,被命为这大明沿海的无冕之王,君恩何其深重! 父亲肩挑重担,孩儿不敢要求父亲犁庭绝户东虏。 唯求父亲以一部兵马赐予孩儿,由孩儿代替父亲为陛下尽忠! 爹爹啊,我郑家能有今日,多赖陛下恩典。 爹爹万万不可作壁上观,以免为万世嗤笑呐!” 郑森说到了最后,双眼含泪,几欲下跪恳求。 然而,郑森的话,却让郑芝龙脸色大变。 “竖子!竖子!” 郑芝龙气急败坏: “你这烂泥糊不上墙的竖子,你可知我郑家正在生死关头?” 平心而论,若是站在郑芝龙的立场上,郑家这个时候,虽然看起来庞然大物,实际上的确是如履薄冰。 郑家存在的基础,就是郑芝龙手上掌握的这些海寇们! 粗浅的说,士卒、战船,是郑家荣华富贵的根底。 若是仔细研究一番,就会发现,郑家繁盛的根本是——海贸。 在环中国海,郑家表面上看是无可替代的。 但是,有句俗话——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 郑芝龙真正成为环中国海的霸主,得益于朝廷的政策。 有了朝廷“海防游击、”“五虎游击将军”名头的郑芝龙,成了他崛起的最大臂助。 明处,郑芝龙是朝廷武官,暗处,郑芝龙是最大的海寇头子。 这些年来,郑芝龙靠着这两张皮,将郑家发扬成了庞然大物。 甚至,郑家有望冲一冲一流家族! 但是…… 自从郑芝龙得到朝廷敕命,久居福建之后,琉球(台湾)岛上,红毛洋人就开始小偷小摸,小动作不断了。 郑芝龙早前朝台湾移民数十万之巨,将琉球这个华夏第三大岛,开发的很是成熟。 (第二大是虾夷,也就是后世的北海道,明朝虾夷是大明奴儿干都司的附属地之一,日本直到十九世纪才占领。第一大岛大家都知道!) 后世总有不学无术之人,说华夏从不开拓。 实则,自从三代起,华夏开疆拓土的办法,就是建封。 也就是封建制。 夏、商、周朝的战国之前时期,是以羁縻州性质的分封诸国为主。 到了战国,分封对象就从诸侯国主,变成了王国内部将领,将领打下土地,王朝设立县以草治,待成熟后,分化成郡。 第319章 郑森假传军令,李自成的天注定 秦始皇改郡县,县这个巨无霸,变成了百里之地,成为了统治阶层最小的行政划分之一。 按照这个规则,若是明朝得以延续,待时间长了之后,君王会想方设法,将郑家收拾掉,琉球就会变成郡县制,彻底变成中央王朝的直属地。 (历史上的清朝,一样对琉球采取了这个办法。) 这就是华夏的规则,包括那些羁縻州,一样是这样的进程。(只可惜,历史被打断了……) 郑芝龙经营琉球的行为,是华夏一贯采取的办法。 但是,郑芝龙遇上了劲敌——荷兰人。 而今的荷兰人,在琉球岛上修建堡垒,屠杀土人、汉民,妄图以琉球为根基,打破郑氏对环中国海的统治。 郑芝龙遇到了最大的外部威胁! 荷兰人的蠢蠢欲动! 若是一个处理不好,甚至很可能直接将偌大的郑家,变成了灰烬! …… 不得不说,历史就是这么巧合! 郑芝龙有他的考虑,站在他的立场,这不能叫错。 而郑森一样有自己的考量! 若是按照后世的划分,郑森就是一个标准的愤青。 他将国家的利益,看得比郑氏的利益更大…… …… 郑芝龙勃然大怒,直接起身道: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郑芝龙拂袖而起: “你一走就是半年,锦锦甚为想你,你留在家里三个月吧!” 郑森脸色大变,急道: “爹爹,你听我说啊……” 郑芝龙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锦锦已经会喊爹爹了,却不记得你长什么样,这三个月你哪里也不准去,好好的陪陪他!” 郑芝龙说完之后,直接起身离开。 他想用郑经,来拴住儿子…… 在郑芝龙看来,父子之情,总是能够让郑森改变心意的。 …… 郑森归来,郑氏上下同欢,大宴三日。 虽然父子两个闹得不愉快,但是,郑芝龙终究是郑森的父亲。 家宴照常进行。 第二日傍晚,郑芝龙接到了一份急信。 却原来,荷兰人袭击了郑氏设在琉球岛上的两个营寨。 郑氏招募开垦琉球的流民,被杀死了十八人,被掳走一百多人。 郑氏用来维持治安的军卒,被杀死了八人。 郑氏发给流民的耕牛,被掳走两百头,掳走物资无算。 这在郑芝龙看来,是奇耻大辱! 自从崇祯六年(1633年)料罗湾大捷以来,战败了的荷兰人,就对郑氏以年贡的方式,来获取郑氏允许的二手贸易。 荷兰人每年给郑氏缴纳12万金法郎! 差不多折合两黄金——两黄金之间(这时期的金法郎含金量准确数字没找到。) 荷兰人这时候,还是雄霸全球的“海上马车夫”,郑芝龙见荷兰屈服,也不愿与荷兰死拼,于是双方就这样相安无事。 却不想,荷兰人袭击琉球土着,奴役土人不算,竟然还将黑手伸向了郑家保护下的村寨!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郑芝龙当即连夜清点战船,要给荷兰人一个好看。 …… 郑森在家里呆了三天。 郑家的狂欢过去之后,郑森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老爹出海去琉球了。 郑森看着怀里的调船印信,嘴角勾起了笑容。 他手持印信,带着施琅,直接来到了水师营寨。 郑森改动郑芝龙的话语,将郑芝龙原本调给郑鸿逵一百条沙船的命令,变成了调动四百战船,一百沙船…… 为了防止老爹得到消息返回阻拦,郑森在兵力没有配齐的情况下,直接扬帆起航,直奔北方而去! 郑森开启了自己的北上之旅。 …… 北方的大战已经落幕,李自成失败了。 时间倒回四月十九日。 李自成停下了脚步。 他停下的原因是什么,历史上并没有记述,只是语焉不详的说了一句吴三桂再次诈降…… 李自成这时候遭遇了什么? 他是在等后续兵力,还是真的被吴三桂骗了? …… 李自成让牛金星留守京师,自己先行赶往山海关,让刘宗敏随后赶到。 然而,李自成刚刚离开京师,北京城就乱套了。 李自成迫饷的举动,让一手葬送了崇祯的官员们,后悔不已。 于是,见李自成离开之后,士绅便开始地下串联,要推翻李自成,重新恢复大明的统治…… 大明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 很多人还想回到大明时候,继续“效忠”明朝。 于是,官员、士绅们秘密约定,于本月二十立崇祯太子为皇帝,重新举起明旗。 为了平息士绅的反叛,刘宗敏诛杀了数十家士绅,并将杀死这些人的事情,书写了告示,四处张贴在城墙上。 但是,刘宗敏的酷刑,不但没有吓到了士绅,反倒是让这种串联更加激烈起来! 刘宗敏晚了李自成三天离开,等他率军离开后…… 不但北京城掀起了激烈的反叛,就连早已平复的北方大地,也处处反叛。 李自成任命的地方官员,一个接一个,被当地士绅杀死。 整个山东,更是全部反叛,只有新泰县令周祚鼎,他一人守住了城池,还打着大顺的旗帜。 (我搜集到的这时期,被地方士绅杀死的大顺官员,高达130多人,其中包括留守京师的武将! 没有被记录的呢? 很显然,李自成离开后,全国皆反了…… 名单附在章尾。) 李自成等了三天,刘宗敏与他汇合之后,两人带着战将百员,六万不到的士卒,直奔山海关而去。 吴三桂带着本部原本、招募共计六万多人,蓟辽总督王永吉部、辽东巡抚黎玉田部,以及唐通先前“战败”降兵两万,保守估计,兵力最少超过12万。 李自成兵分两路,让唐通绕路攻击吴三桂后方,自己与其余大将,带着不到五万的兵马(分给了唐通一部分)直奔山海关而去。 二十日。 吴三桂眼见李自成来势汹汹,连忙再次给多尔衮写了一封信,信中不但重新再提“裂土相酬”、“划江而治”的说法,更是催促多尔衮快一点“速整虎旅,直入山海”! 第320章 吴三桂剃头 多尔衮本就养精蓄锐,见已经成功将吴三桂逼上了绝路,于是赶至山海关外的欢喜岭,再次作壁上观。 21日上午辰时(8\/9点钟),李自成最后一次招降不成,下令进攻。 吴三桂心想,自己兵力是李自成的三倍! (唐通有异心,还绕路去了侧后,山海关外,李自成兵力不到五万。吴三桂所部兵力,是四部汇合而成,另外还有山海关守关总兵高第一万人,总兵力最少在十几万)! 吴三桂心想:自己占着这么大的优势,岂能干不翻这群流寇。 于是,吴三桂以部分兵力守城,亲自带着大军,出城扎营,与城头形成掎角之势。 哪知道,双方刚一接触,就胜负已分! 正午刚过。 打了不到两个时辰,吴三桂就损失大半,只得留下小股兵力断后,掩护自己,他狼狈的带着剩余的大半士卒,撤入城内。 吴三桂藏在了大明倾国之力修建的山海关中。 这可是全世界第一雄关啊! 吴三桂想着,这下总能挡住李自成了吧! 面对这种雄关,李自成总该撤退了吧…… 谁知道,李自成继续进攻。 他直接下令闯军攻城! 待次日,也就是22日。 天色微亮。 山海关一侧的城墙,已经被大顺夺下。 在任何一次城池攻防战中,只要城墙失守,胜负就已经确定了。 吴三桂已经处在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了! 然而,历史给李自成开了个玩笑…… 李自成已经看到了一统全国的希望,就在脚下。 只要拿下山海关,大顺就会千秋永固! 山海关的得失,若是在全世界找一个例子的话——法国的马奇诺防线。 德国拿下了这里,法国就崩溃了…… 李自成只要拿下了山海关,纵然多尔衮倾国之力前来,也讨不了好处! 大顺朝堂,可不是明朝这样,上下一大群恨不得明朝快点死的官员…… 只要山海关在手,多尔衮来的有多快,就会滚蛋的有多快! 李自成的战略,不能说是错误的! 但是,他低估了人心……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唐通! 这个先后两次葬送了军队,却始终都被李自成相信的明朝降将! 唐通的作为,成了李自成生死的关键! 21日晚上,唐通在一片石遭遇清军……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记录! 反正他带的大军,再一次全部没了! 没了就算了,战场难免有胜有负么。 然而,夜间的遭遇战,唐通所部,竟然没有跑出来一个人? 竟然没有一个人去通知李自成——清军来了! 唐通再一次战败,却连一个兵卒都没逃出…… 他太可疑了! 夜间的遭遇战,竟然没有一个逃出来的士兵? …… 唐通捅向李自成的刀,准确的扎进了他的腰窝! 李自成真的相信唐通与否,现今已经无法考证了。 山海关之战的这一次,李自成给唐通安排了一个副手。 唐通的副手是谁? 白广恩。 然而,不知道不知道李自成怎么想的,他竟然将两个降将安排在了一起。 最关键的是——白广恩的儿子白良弼,早已投降了鞑子,更是数次写信给白广恩,要他也投降过去…… 李自成的这一个疏忽,要了他的命! 侧翼唐通部的“消失”…… 李自成失去了眼睛…… 多尔衮吞下了唐通所部后,直接带着十万精锐,连夜移动。 清军赶到唐通负责方向—— 与山海关仅有2里之遥的威远堡! 那些年纪小的,年纪大的老弱病残,留在了欢喜岭。 …… 李自成太相信唐通了! 最狠的刀子,已经抵近了李自成的腰窝。 且说吴三桂。 吴三桂眼见再打下去,自己要被李自成干掉。 于是,他再也不敢说什么与满清平起平坐,平分天下的话了。 他火速剃了头发,换上清人的衣衫。 (至于为什么明廷的大将,与满清“大战”十几年的吴三桂,为什么会有清朝大将的衣衫,那就见仁见智了。 许是捡的呢? 反正将军袍,朝珠什么的,制造起来,也不算太简单,不是仓促之间能做好的。 那就只有“捡”了……) 吴三桂亲自带着家丁,冲出了被闯军包围的山海关,直扑威远堡而去。 (大清的史书再次撒了谎,这时候的多尔衮,已经在两里之外的威远堡了,并非是欢喜岭! 由此可以得到一个问题,吴三桂驻扎在威远堡的士卒,为何不抵抗老敌人东虏鞑子呢?) 吴三桂到了多尔衮面前,哪里还敢与人家平起平坐。 他直接四肢投地,脑袋都磕肿了,跪降与我大清。 多尔衮见状,生怕吴三桂还有异心,于是试探道: “来人,给吴将军赐茶赐座。” 多尔衮用的不是“上茶、看座”,而是“赐!” 什么叫做赐? 怜悯、施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赠与,这才叫赐。 多尔衮的羞辱,是何等的残酷。 (这就是狗汉奸的下场,不说古代了,就算是去年——阿国那些扒飞机摔死的,那些被机枪扫的“公知”“教授”,有了好下场? 说白了,人家用得着你,给你仨瓜俩枣,让你在祖宗坟头拉屎撒尿,用不着你,你连条狗都不如! 你的母国还在,你们这些“公知、教授”,有两泡狗屎吃,一旦你的母国没了,你连泡狗屎都不如!) 多尔衮的羞辱,那是个人都不能接受。 然而,吴三桂这条老狗做了什么呢? 他甘之若饴,甚至还诚惶诚恐的——屁股都不敢坐在凳子上。 人家“见字如面”的猪脚,全程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吴三桂已经卑微到了这个地步,多尔衮还不相信他。 人家再次试探“面谕关门为第一功”。 这是史书上的原话,什么意思? 用咱们通俗的理解——耳提面命,你守好了城,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羞辱不羞辱? 对儿子…… 不! 对不懂事的儿子,才会再三耳提面命啊! 你记住了没,你要这样,你应该这样…… 你不这样做,我就打屁股…… 第321章 谁是浪得虚名之辈,留在历史上的,岂是弱旅 你不这样做,我就打屁股…… 是不是? 吴三桂比多尔衮早半年出生啊! 按照年龄,这是老大哥啊! 但是,人家就是用训儿子的语气——“你守好了城啊,你一定要守好了城啊,你守好了,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吴三桂是怎么做的呢? 他屁都不敢放! 只是迂回道:“倘若清军不愿助山海关明军,我也不愿返回山海关督战,李自成大军必在攻陷山海关后,一鼓作气攻向清军!” 史书上这里用了个“云云”。 也就是说,吴三桂后面还说了一长串,给多尔衮分析了一大通利弊。 …… 到了此时,多尔衮才相信吴三桂是真的要做汉奸了。 但是,他还不放心吴三桂,于是,这么做了一个迂回—— 许诺将皇太极女建宁公主,嫁给吴三桂儿子吴应熊。 什么意思? 用吴三桂的儿子,来大清朝廷当人质! 说的好听叫驸马爷。 说个不好听的,就特么是一个质子! 人质! 吴三桂接受了。 于是,多尔衮让自己的兄弟,带着大清最强的两个旗,跟随吴三桂进了山海关。 和硕英郡王阿济格、多罗郡王多铎率劲旅八万,分别从南水门、北水门、关中门进入关内,令吴三桂部系以白布为号任前锋。 多尔衮自己带着两万精锐,作壁上观,以防吴三桂有诈。 阿济格、多铎、多尔衮,这三人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 他们的母亲,就是被毒死,殉葬努尔哈赤的政治牺牲品——大妃阿巴亥。 皇太极死后,三兄弟的兵力占据了满清一半,多尔衮是最大的赢家。 他们三人的旗,是前黄旗改成的两白旗,是上三旗。 也就是说,是战斗力最厉害的满清军旅。 此时,多尔衮的兄弟跟着吴三桂进入城内,吴三桂还敢有二心吗? 在多尔衮的命令下,吴三桂再次带着大军,当了炮灰。 23日。 吴部兵马出了城,再次与李自成野战。 然而,唐通部的变故,使得李自成并不知道这一切。 眼见吴三桂竟然孤注一掷,李自成当即大喜,他调回攻城的兵力,团团将吴三桂围住。 李自成用上了大顺军 的成名绝技——三堵墙。 他将重装骑兵排成三列,硬悍吴三桂所部。 因为不知道城中形势已经发生了变故,李自成忽略了一处地方…… 山海关城墙,是半截修建在渤海海水中的。 清军将兵马放在了滨海这一侧。 而这处地方,恰恰是李自成疏忽的薄弱地带。 直到清军出了城,李自成才知道战场形势已经发生了改变。 然而,此时大顺军人数太少的弊端暴露无遗。 李自成不敢临时变阵。 他只得硬着头皮,决定先吃下战斗力最弱的吴三桂所部,然后再应对满清。 这个时候,李自成大军遇上了天注定。 一场大龙卷风席卷而起,直扑顺军而来。 天意。 只能说是天意。 这场风很大,清史记载: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这股风恰恰直冲大顺军而来。 然而,顺军展示了什么叫做强军。 就在这种天时地利都不在自己一侧的情况下,顺军顽强拼搏,硬生生击穿了吴三桂大军,将吴部切割成了十几块,各自为战。 可以说,只要再给李自成小半个时辰,战争的结局必然会改写。 然而…… 老辣的多尔衮,立刻在威远台上下令,让阿济格、多铎亲自带着四万最精锐的甲兵,跟在龙卷风的后面,直扑战场而来。 而此时,鏖战整整两天的闯军,体力下降的很厉害了。 面对生力军,顺军开始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第一个阵亡的高级将领官抚民,战死在了沙场上。 攻打保定的周凤梧,战死…… 这两个大将的战死,让顺军颓势顿显。 然而,紧接着大顺兵政府尚书(兵部尚书)喻上猷,也战死了。 刘宗敏顿时大怒,他将指挥权交给了下属,亲自跃马上阵。 镶红旗副都统萨苏喀,骑马来挡,被刘宗敏一刀砍死。(镶红旗的副旗主,第二高官。) 正黄旗瓜勒佳·阿喇穆,任佐领,眼见刘宗敏如此凶悍,于是,和镶红旗的另一个副都统和陀,两人联袂而出,直奔刘宗敏。 然而,不知道哪个顺军炮手发出一炮,正中和陀。 当场将这位镶红旗的最后一个副旗主,直接轰成了肉沫…… 阿喇穆眼见不好,拔腿就跑。 镶红旗的护军马纳海,眼见两个主子都死了,深知自己回去也是必死无疑,于是疯了一般带着护军,直扑刘宗敏而来。 然而,刘宗敏号称闯军第一高手,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他带着亲兵一个冲锋,就将马纳海等人全部干趴。 蒙古正蓝旗佐领吴朗汉机尔敏·圗萨,不服气。 你一个汉人,竟然这么牛逼? 还有你们满洲,也全是软蛋。 赤身肉搏,还是要看我们长生天的儿郎。 圗萨带着自己的牛录儿郎,直扑刘宗敏而来。 然而,顺军精锐都是大明官军投降的,一手火炮那叫用的一个妙! 眼见刘宗敏如此厉害,大有扭转了士气之机,于是,火炮就像是长了眼一样,直朝刘宗敏前方的鞑子飞去。 只是一波弹雨! 圗萨带着的长生天儿郎,就全军尽墨,就连圗萨本人,也死无全尸! 蒙古镶黄旗科尔孙·扎叟儿额布亨,满洲镶黄旗富察·拖纽,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带着手下,组起了上千人的精锐,直奔刘宗敏而来。 然而,此时的闯军,已经找到了窍门。 那火炮打的是又密又急! 一轮火炮之后,两人以及麾下的大军…… 没了! 多尔衮站在威远台上,看得是又气又急。 他下令各部不惜一切代价,先杀了刘宗敏再说。 而闯军,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与明军的战场上,武将们自发的以刘宗敏为箭头,迎头撞了上去。 满洲正红旗鄂哈,满洲镶蓝旗尼拉·莽郭,蒙古正红旗巴林·恩克伊…… 先后被大顺干掉! 正红旗副都统叶克舒重伤,被手下抢了回去…… 至此,史书上最大的谎言“满洲勇士”无双的儿郎,已经被干掉四等侍卫以上者9人! 重伤无算。 ps:名单太长,作者话放不下,放在这里,不计字数。 其他在明朝官绅降将叛乱中,被杀害的顺朝文武官员还有阎杰、吴征文、郭都、李道春、周祥、刘恺泽、贾永年、董复、姚应奉、卢传第、段献珠、裴隆遇、黄锭、李定国、毕三才、马应湖、潘跃龙、张耀然、李廷瑷、黄应选、王相极、张均田、贾时昇、杨亮、徐光启、张继昌、刘扶炎、李开方、杜滋培、梁磐石、马麟生、兰珍、张继善、朱正色、王曰都、曹怀真、晋九锡、张斗南、李擎柱、贾元麟、符执蒲、易正乾、王皇极、刘师曾、苏民安、程文焕、张问行、刘主敬、任崇志、傅龙、刘浚本、高克家、董贶玺、李士灏、尹保衡、曹家麟、杨名升、赵廷献、陈奇、贾三俊、郭维邦、孙澄、许承荫、范隽、尚国俊、薛成宣、孙握玉、刘宪卿、王良翰、李振纲、王之相、李调鼎、吕弼周、王富、王道成、李允桂、惠在公、冯大京、王毓奇、陆升御、李伯元、李如琮、宋朝相、贾士俊、郭经邦、孙澄、许成荫、范隽、尚国隽、薛柱、巩克顺、赵璟、冯士遇、史可保、郝肖仁、杨桂栋、涂原、王度、马浚、王业昌、李若寀、王秉纯、杨绍唐、杨英…… 第322章 光时亨、周钟的下场 多尔衮大急,下令汉军旗火炮手,必须要将刘宗敏干掉! 大顺最后一次翻盘的希望,破灭了。 清军的火炮手,将铺天盖地的炮弹,砸向了刘宗敏所在。 以刘宗敏为首的箭头,顿时死伤惨重,阵型大乱。 就在此时,一支飞来的箭矢,贯穿了刘宗敏的胸膛。 刘宗敏重伤之后,李自成大惊,急忙亲自冲阵,抢回了刘宗敏,然后下令全军撤退。 …… 山海关的这一仗,纵然朱由检使尽了心机 ,不惜扶持刘芳亮、袁宗第两人。 想要借机削弱满清…… 却因为士绅的反叛,而失算了。 朱由检失算的原因,不是刘芳亮能力不行! 而是…… 李自成并没有任命侄儿李过留守徐州,主持徐州一带防务。 而是将武愫命为徐淮防御使。 然而,这位防御使,刚上任不过月余,就被隔壁南明朝廷的淮安巡抚路振飞,设宴款待。 这两人本是旧友! 武愫也是明朝进士,与路振飞私交还算可以。 武愫不疑有他,欣然赴宴。 却不想,酒席还没吃到嘴,就被路振飞绑去南京,残害了。 …… 按理说,这些文臣之间都要讲究一个同僚情谊,大家都有大量同年、同乡、同科的友人,彼此牵连甚深,不该如此生死相对的啊! 却因为,路振飞有麻烦了! 路振飞此时正是政治地位不稳的时候,作为东林成员,他在南明拥立的大事情上,是支持福王朱由菘的,因此,被东林、复社视为叛徒。 正在此时,一个机会出现在路振飞面前—— 李自成命原本是大明河南副使,投降后被命为淮安节度使的吕弼周,来淮安抢夺地盘。 命董学礼为宿迁防御使(就是贰臣传那个。) 武愫也是这时候来的。 路振飞政治上,得罪了同为东林、复社的同僚,同时,在官场上,也处境不顺。 诚意伯刘基也就是刘伯温,明末袭爵诚意伯的是刘孔炤。(这人是一个典型的小人) 马士英、阮大铖二人在朝中孤立无援,刘孔炤就靠了过来,并向两人推荐自己的亲信田仰。 让田仰代替路振飞的职位。 因此,这个时候的路振飞,是政治上失去了盟友的信任,官场上,又被别人虎视眈眈。 路振飞急需政治资本。 有道是瞌睡来了碰到枕头,饥肠难耐了天降馅饼。 路振飞的馅饼来了! 好死不死,李自成派到他周边的大顺官员,都是明朝降将,还都与路振飞认识。 于是,一场酒宴,也不知道喝了没喝,吕弼周、武愫被擒。 董学礼眼见势头不妙,还未赶到路振飞府上,就溜之大吉了。 而擒拿两人的时候,出了岔子。 吕弼周是军户出身,能够做到了河南副使,多少还是有些身手的。 他激烈反抗之下——被路振飞当场下令给剁成了肉酱。 …… 事后,路振飞安排了一出戏,说自己一战生擒两人,打得董学礼落荒而逃…… 路振飞将这个大功报上了上去,意图能够稳住自己的位置。 这真真是荣华富贵关头,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但是,军功需要活人啊! 吕弼周都成了一滩烂泥了! 总不能将一堆碎肉递上去,说这是吕弼周的尸体…… 谁信啊! 尤其是在这样人家觊觎他位置的生死关头! …… 路振飞思来想去,安排了一个校场射箭定生死的戏码: 他让军士射了三箭,箭箭射中吕弼周。 路振飞说这是天意,你吕弼周罪大恶极! 于是,将吕弼周磔刑了。 …… (文人记述中这一段自相矛盾,说路振飞是阵擒两人,然后以军士射箭来定罪。 然而有关武愫的记述中,又说是他赴宴被擒。 究竟哪一条是真的? 别慌! 事情的来龙去脉,推敲一番就知道了。 试问,活着的吕弼周军功大,还是死无全尸的吕弼周军功大? 既然如此,路振飞为何又私下里动用极刑呢? 他是这种将国家大义,看得比荣华富贵更重的人吗? 别忘了,在历史上,路振飞眼见情形不对,于是在隆武帝被害后,作为文渊阁大学士,也就是内阁首辅的路振飞,立马学习东林复社的惯有手段——隐居了。 如此看来,酒宴上擒拿才是最真实的。) …… 路振飞大功告成后,将武愫鞭笞八十,装在囚车里,送往南京。 为什么鞭笞八十呢? 这可不是挨鞭子,而是军棍! 八十军棍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还能说得出来话吗? 这样,路振飞的军功,不就是他怎么报,就是怎么样的了! 可以这么说,到了此时,路振飞已经完全抛弃了政治盟友,将宝押在了马士英身上。 正巧,马士英、阮大铖正好要寻找东林、复社的罪状。 有了周钟这个敢为李自成起草登基诏书,又将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复社才子,阮大铖的由头来了。 阮大铖、马士英以复社无状为由,掀起了“顺案”。 也就是针对东林、复社的党案。 武愫悲剧的成了祭旗的…… 这就算了,武愫更是与周钟、光时亨一同被弃市。 (周钟:骑马从崇祯尸体前昂首经过的那位江苏金坛大文豪。 他还给李自成起草登基诏书,说崇祯皇帝是“独夫授首,万姓归心”。 夸李自成“比尧、舜而有武功,迈汤、武而无惭德”。) (光时亨:桐城大文豪,面对李自成士卒,跪地请降那位。 这两人都是复社士子。 这两人,也都是卖国贼。) 武愫死了,都还要羞辱一番,被放在了这些人里面…… 顺案实际上并不大。 被杀的士绅人数并不多。 但是,顺案的发起,成了弘光朝内斗遮羞布被撕开的导火索。 至此,整个南明,彻底陷入了党争之中。 内斗,成了南明灭亡的根本原因。 (无法否认黄宗羲的文学地位,但是,细观南明史,此人的作为真的一言难尽。 党同伐异,在他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此后,黄宗羲一直都在为周钟、光时亨鸣不平……) …… 第323章 李自成火烧皇宫 南明的事情,暂时影响不到北方。 但是,武愫这件事,成了刘芳亮最大的绊脚石。 武愫、吕弼周一死,大顺在徐州一带,顿时群龙无首。 士绅顿时纷纷反叛,再次树立起了大明旗帜。 甚至,还有人自发的组织士卒,袭击李自成任命的大顺官员。 刘芳亮带着朱由检给予的技术,想要找个安稳的地方生产,都做不到。 被逼无奈,刘芳亮只好再次白手起家,拉起军队。 等他重新攻下一处地盘,制造了没良心、手榴弹等物之后,山海关之战已经过去了数天时间。 山海关大战,刘芳亮没赶上…… 朱由检削弱鞑子的算盘,落了空! …… 清军一路追击,失去了士绅支持的顺军,陷入了泥潭之中。 恰恰此时,多尔衮打出了为朱由检报仇的旗号。 而恰恰—— 李自成作茧自缚了。 早前时候,为了给朱由检制造麻烦,李自成找了几具尸体,配合南明的宣传,说朱由检死了。 官方宣传一旦出炉,朱由检纵然做出了那么大的举动,甚至不惜得罪士绅,到处逼城迫饷,都成了谣言。 老百姓还是最相信官方宣传的…… 再加上朱由检清查田亩的举动,得罪了整个士绅阶层…… 宣传朱由检已死,就成了大顺、南明、士绅三方的默契。 如此一来,除了少数地方,百姓知道朱由检已经在南阳一带立足之外,蜂拥投靠之外,其他地方的百姓,都以为朱由检真的已经死在了京师。 试想一下,这样的背景下,当多尔衮打出了为朱由检报仇的旗号后…… 又有士绅的推波助澜…… 大顺真的深陷民众反叛的海洋之中,无法自拔了! 无数士绅,自发的向满清汇报李自成大军的动向,甚至很多士绅更是亲自组织乡勇,攻击顺军! 白邦政战死…… 白鸠鹤战死…… 蔡仕战死…… 孙明翼战死…… 师心知战死…… 张士英战死…… …… 等刘芳亮赶到北京城的时候…… …… 山海关失败后,李自成带着大军脱离了战场。 二十三日。 就在此时,多尔衮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并让吴三桂率先追击的消息传来。 几个时辰后,吴三桂追上了断后的谷可成。 前营主将谷可成,以及麾下的万余断后将士,被吴三桂尽数斩杀殆尽。 谷可成被虐杀。 下午,谷可成被残杀的消息传到了顺军大营,李自成当即大怒。 此时,李自成正好走到了永平。 于是,在城西范家庄,李自成砍下了吴三桂老爹吴襄的脑袋。 并且让人悬挂在高高的旗杆上,留给吴三桂看! 狗日的,你杀我爱将,我杀你老爹! 四月二十六日,李自成带着三万残兵,返回了京师。 李自成进京的第一件事,并没有寻找反叛士绅的麻烦,而是直接砍了吴家上下38人。 李自成咬牙切齿: “今杀汝,何足惜。恐汝死而不能使吴三桂悔矣,奈何?为今之计,宜杀其全家以撼其心!彼不叛,何来全家遇难也”! 然而,这句话,被匿名文人的《园园传》歪曲,成了: “今杀妾,何足惜。恐妾死而不利于王,奈何?为大王计,宜留妾以系其心,当说彼不追,以报大王之恩遇也!” 却不知,此时的陈圆圆,正在吴三桂身边,李自成纵然想杀陈圆圆,又哪里杀得了呢? …… 依靠在辽东倒卖战马发家的吴氏家族,除了吴三桂父子外——团灭! 这铁血手段,当即就镇住了京师的士绅。 众人无不瑟瑟发抖,躲在府邸内,当了缩头乌龟,生怕惹恼了暴怒的闯王。 27日,28日。 李自成下令将抢来的金银,铸成大银锭,中间穿孔,绑在驴马上,起运西安。 与此同时,李自成下令军民拆除城外的民居、羊马墙等,做出了死守京师的打算。 然而…… 士绅们深知一旦真的让李自成守住了全城,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 于是,表面上士绅配合李自成的命令,暗地里却开始串联起来。 士绅的暗流,让李自成不得不迅速转变了态度。 北京城无法守了! 至此,李自成才明白了崇祯的处境…… 他毅然转变了命令,下令全城百姓,立刻出城避难! 任何时代,政权内部的人类,都应该分为三个层次——统治者,以及统治集团;与统治者合作的士绅、资本集团;底层百姓。 或者用生产关系来划分:最底层的生产者;掌握生产资料的剥削者;制定规则的掌权者。 李自成这个统治者,虽然遭到了中间合作层次的反对。 但是,在底层老百姓的眼中,李自成的大顺政权,还是有威望的。 李自成的政令下达后,全城百姓立刻闻风而动。 外城七门、内城九门,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出城避难的百姓。 29日上午。 在三千瑟瑟发抖的官绅的跪拜中,在那山崩海啸的万岁声中,李自成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再次登基称帝。 29日中午,登基大典举办完毕。 李自成追封七代先祖为帝王、帝后。 李自成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士绅——老子只是不想杀你们,怕有违天和,若不然,吴三桂全家,就是你们的下场! 午饭刚过,李自成下令军卒背负柴草,堆积在京师三大殿,以及四门门下。 下午,李自成下令让军卒带着明室诸王——秦王、晋王等先行。 (由此可见,李自成是一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出身底层的他,的确在安葬崇祯这件事上,让人诟病。 然而,明朝宗室在他手上没有遭受磨难,也是事实。 当然,这兴许与朱家的旗帜比较好用有关。) 傍晚。 天边的火烧云,逐渐褪去了色彩。 夕阳的余晖下,李自成纵马踏出了皇宫大门。 他的身后,烈火已经吞噬了整座皇宫,火光映红了湛蓝色的天空。 待李自成出了皇城,军卒们得到了命令,纷纷朝着皇宫开炮。 一座座亭台楼阁,在烈火与火炮中,轰然倒塌…… 第324章 刘芳亮赶到,牛金星起杀心 橘红的火焰,染红了李自成的半边身子。 骑在马背上的他,越行越远。 映照在他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暗…… 属于李自成的辉煌,也即将谢幕。 然而,跟随李自成出城的百姓,却遍布大地。 史称——“城中扶老携幼西奔者,络绎不绝”。(顾城《南明史》) …… 得知全家被杀,吴三桂痛哭流涕,哭的痛不欲生。 甚至就连陈圆圆那温暖的怀抱,也安抚不住。 多尔衮心中一动,立刻调派一万满洲精兵,交给吴三桂,让他追击李自成。 多尔衮开启了自己最拿手的好戏——驱虎吞狼。 同时,为了让吴三桂尽力,多尔衮更是调派满洲诸王多铎、阿济格等,配合吴三桂一起,追击李自成。 目的是进一步重创大顺军,并尽量截留被大顺军运走的金银财物。 多尔衮的这一手操作,在历史上,是满清能够夺取华夏的关键。 让炮灰打前站,本国精锐养精蓄锐…… 这个战法,成功的让青壮不满十万的满洲,入主天下…… 同时,当炮灰消耗了敌对势力的力量后,乘着他们衰弱,动用本国大军一鼓而下,也铸就了一个天大的谎言——满洲大兵满万不可敌! …… 刘芳亮追上李自成的时候,李自成已经离开京师了。 此时,断后的真定守军,再次惨败。 此时,李自成已经定下了从井陉关(太行山八陉之一),撤离京畿,进入山西的计划。 甚至,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井陉关外。 “陛下,臣来晚了!” 刘芳亮跪地痛哭。 “卿家无事就好,卿家无事就好!” 李自成满脸的欣喜,急忙一把将刘芳亮拉起。 当初刘芳亮被朱由检抓走后,他一度以为自己要痛失一员大将了,却不想…… “卿家是如何逃离的,快与额说说!” 李自成一脸的期待。 朱由检那厮,抓走了他那么多手下,更是就连义孙李来亨也被活捉了。 若是朱由检看管不严,倒是可以派人试试看,能否将他们营救出来。 李自成这么一说,刘芳亮顿时想起了来意,他急忙抹了一把眼泪,急道: “陛下,速速让刘将军、李将军、两位军师等,都赶紧过来,臣有事情要说。” 李自成虽然已经称帝,但是,闯军内部的等级制度,还不明显,有大事一起讨论,是延续了很多年的规矩了。 未几,宋献策、牛金星、李岩、李过等人,都来了,甚至就连刘宗敏,也被士卒抬着,赶了过来。 李自成扭头看看左右,牛金星顿时会意,急忙让中军清空了周围。 一行人蹲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圈。 “卿家快说,究竟是什么事?”李自成催促道。 刘宗敏咳嗽一声,也期待的看向了刘芳亮。 刘芳亮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几张图纸,又摸出了一枚竹筒: “陛下,臣并不是逃出来的,而是明皇放臣离开的!” “你敢叛变!” 刘宗敏是一个急性子,顿时急眼了,当即呵斥一声。 然而,被箭伤了肺叶的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完,顿时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刘宗敏咳得昏天暗地,伤口都崩裂了。 胸前、后背的绷带,也渗出了血水。 但是,别看刘宗敏咳得厉害,却挣扎着,抽出刀子就要砍刘芳亮。 刘宗敏这一发火,李自成的脸色都变换了数次。 刘宗敏发火,他拦不住啊! 牛金星更是一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当初被刘宗敏一顿数落的场景,还清晰的印在脑海呢! 宋献策嘴唇蠕动着,试了几试,却微微叹息一声,闭上了嘴巴。 刘宗敏,他劝不住…… 李过更是扭头看向了别处…… 他的义子都叛变了,在刘宗敏面前,这位皇帝侄子,已经矮了一头…… “权将军莫急,让刘兄说完。” 李岩伸手按住了他。 这刘宗敏,本是打铁的出身,脾气甚是火爆。 他脾气上来了,莫说是其他五营主将了,就连李自成都劝不住。 然而,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李岩这个书生出身的将领,还偏偏就能够降服了刘宗敏…… 无他。 两人私下的切磋,刘宗敏就没赢过…… 这些有本事的将军,最服的就是有本事的人。 若是带兵打仗,刘宗敏自然是谁都不服,但是,人家李岩,不但武艺厉害,带兵能力也不差,更是能文能武。 论武,李岩不输他,论文,更是老刘家祖宗十八代加起来,也说不过李岩。 偏偏脾气火爆的李自成也没办法的刘宗敏,还就吃李岩的劝。 当然,前提是刘宗敏没有彻底暴怒,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前提下。 “哼!” 刘宗敏冷哼一声,傲娇的扭头看向别处。 见到刘宗敏被李岩说服,李自成眼神闪烁了几下。 李岩是制将军,纵然他不贪权,但是,他堂兄弟李友也是制将军啊,而今,他竟然与权将军刘宗敏关系这么好? 山海关的失败,京畿的丢失,让李自成疑神疑鬼起来。 但是,一看到李岩一脸正气的样子。 当初进京后,李岩数次苦劝的情形,又浮上脑海。 唉! 当初要是肯听李岩的话,何至今日啊! 李自成收起了心中的猜测,满心都是悔恨。 …… 刘芳亮感激的看了李岩一眼,急忙道: “陛下,诸位,明皇有句话,拜托我传给大家。” “在说这话之前,我先说一句,我刘芳亮誓死跟随陛下,此生绝不反悔!” 刘芳亮隐晦的看了刘宗敏一眼。 后者被李岩劝说之后,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 见刘芳亮看来,他有些心虚,索性看向了天空,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人群里。 牛金星见到李岩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暴躁的刘宗敏之后,眼神隐晦莫名。 对他威胁最大的,并不是同为文臣的宋献策。 主持了登基仪式的他,地位绝不是宋献策可以撼动的! 但是,李岩能文能武,李家众人在军中为将的可不少啊! 而今更有军方一号人物刘宗敏,都听从了李岩的话…… 天啊,他会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呢? …… 第325章 明皇的要求 李自成见众人都不在喊打喊杀,笑着对刘芳亮说了一句: “就你事多,咱们谁不相信你的人品啊!” 李自成这话,本是缓和气氛的用意,却不想,牛金星听了之后,脸色猛然一暗。 他眼神忌讳的看向了李岩。 虽然李岩是举荐他的恩人,然而…… 牛金星嫉妒他! 李岩能文能武,论文的,比自己高明多了,论武的,更是一百个、一千个自己,也比不上…… 他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尤其是逃离京师后,李自成明显对他疏远了,反倒是有些越来越欣赏李岩的意思…… 嫉妒使人疯狂。 牛金星的心中,一道阴暗正在滋生。 老子要毁了你! …… “都是陛下抬爱,让小臣无法无天了。” 刘芳亮浑然没有注意到场中诡异的气氛,他为自己开脱一句之后,当即道: “陛下,明皇说了,他的手上,也就湖广这一片地方。 陛下的手上,而今也只剩下了山陕甘行一带。 不管是他的地盘,还是陛下的地盘,都是久经天灾,治内民不聊生之地。” “与此同时,北方的鞑子,经过数十年 的抢夺,早已国富民强,而今更是攻破山海关,对我华夏虎视眈眈!” “而南方的小朝廷,坐拥江南富庶之地,本该是发愤图强、光复华夏的最佳势力。 却内斗不休,坐视华夏即将沉沦而不顾,只为自己的利益,而彼此攻讦!” 李自成脸色豁然一变。 难道——明皇想要…… …… 牛金星瞪大了眼睛。 作为一个谋士,虽然牛金星行事只为自己,浑然不顾做事的后果。 但是,他的眼光还是有的。 明皇的话语,没错! …… 宋献策却抬头看天,若有所思。 …… 李岩眉头紧皱,明皇的打算,他明白了。 从当下的局面上来看,双方的确是有合作的可能的。 这个合作,对他们都好! 但是,明皇这么做的深层目的呢? 从明皇逃离了京师之后,就直奔南阳、襄阳的举动来看,明皇的这步棋,必然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夺走了武关,驱逐袁宗第离开了。 明皇必然包藏祸心啊! …… “说下去!” 李自成已经有了猜测。 刘芳亮缓缓将观摩的毛了边的图纸,慢慢打开,徐徐道: “明皇说:合则两利,他愿意为我朝提供帮助!” 李自成猛然站起,他深呼吸几口,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明皇的要求呢?” 朱由检既然说出了这些话,而今,又是自己处在鞑子的攻击第一线上,明皇必然是有所图求的! “这些图纸所着,都是明皇横行天下的利器,明皇愿意先送上,以示诚意。” 刘芳亮伸手掀过最后一道对折,就要打开了图纸。 “等等!” 李岩一把按住了刘芳亮的手,急道: “你先说明皇的……”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牛金星打断了: “李将军,图纸是白得的,先看看也无妨么!” 牛金星的话,让宋献策脸色变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牛金星。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牛金星的这话,太无耻了啊! …… “牛军师,你当知道,一旦我们看了这份图纸,若是再不与明皇合作,那天下人如何看待我们?” 李岩皱紧了眉头。 牛金星太自大了! 真当明皇敢拿出图纸,就没有反制的手段啊! 你难道就看不到自从明皇离开京师之后,就没有吃过亏吗? …… 宋献策叹息了一声,也终于开口道: “牛兄,李兄说的对,大丈夫在世,行事图一个光明磊落! 陛下当初眼见民不聊生,百官残暴,举起义旗,惩暴安良! 若是我们而今出尔反尔,又与那些贪官污吏何异呢?” 宋献策这话,打动了刘宗敏。 刘宗敏伸手,按住李自成就要去拿图纸的手: “陛下,俺老刘没啥文采,俺虽然粗通文墨,却诗不成文不成的。 但是,俺认为李将军说的没错!” (关于评论区有读者说:刘宗敏口音该是陕西口音,不该是河南口音这件事—— 刘宗敏自幼(十二岁时),就在河南陕州拜师学艺,并成了陕州一个远近闻名的大铁匠。 他能够在陕州成为名人,自然是能与当地人正常交流的。 甚至,他在河南呆了15年,又正是成长、定型时期,说河南话,带着河南口音才是正常的。 最后自夸一句,只要是能够还原的,我尽量都会做到推演合理。) 李自成苦笑。 鞑子追着他们的屁股猛咬,吴三桂又像是一条疯狗一样,追着他们不丢。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李自成叹息一声: “刘卿家,额同意与明皇联合,你说说明皇的条件吧!” 刘芳亮嘴角带上了笑容,压在心底的石头,终于掀开了。 说实话,跟在明皇身边那月余时间,朱由检带给他的,是高山仰止的佩服。 出于对李自成的忠诚,他不会背叛大顺。 但是,这不妨碍他对朱由检的崇敬。 一个在绝对劣势下,成功站稳了脚跟 的人,岂是易于之辈? 联合,才对大顺有利啊! “陛下,明皇说了,双方的合作前提,就是彼此的地盘,以双方各自控制区为界。” 李自成苦笑。 他难道还能夺回来不成! “额同意。” 刘芳亮继续道:“明皇说了,他手上的东西,可以先给几个让咱们试试,但是,若是咱们想要购买,必须掏真金白银!” “那是自然!” 李自成对这个也没有异议: “就算是老百姓买东西,还要给钱呢!额的大顺,自然不是无赖。” 刘芳亮不吭声了。 李自成急道:“快说,其他要求呢?” 众人也是焦急的看着刘芳亮,纷纷催促他快说。 刘芳亮双手一摊: “没了,明皇就这两个要求。” “啥?” 刘宗敏瞪大了眼睛,也不看天空了,他一把抓住刘芳亮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睛: “明皇就这俩要求?” 李岩也是急道:“明皇就没说其他的地盘怎么划分?” 第326章 告诉明皇,额应下了 刘芳亮苦笑一声: “明皇说了,双方合作的前提,就是彼此互不侵犯,至于以后各自打下的地盘,自然是归属各自的。” “高啊!” 宋献策苦笑一声。 众人齐齐看去。 李自成追问道:“宋军师何意?” 宋献策苦笑: “明皇这必然是——早就预料到了我们会与鞑子遭遇……” 李岩瞪大了眼睛,心中的那隐晦莫名却想不明白的猜测,被宋献策一句话,给醍醐灌顶了。 宋献策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让李岩心中原本的朦胧,尽数亮堂起来。 “高!” 李岩接住了宋献策的话: “明皇这不但是将我们顶在了前方,更是虎视眈眈啊!” 两人这么一说,其他人瞬间明白过来。 双方合作的前提是——互不侵犯彼此的占据范围。 而今他们被鞑子追着打…… 那——明皇若是从鞑子手中夺得了土地,自然就不是大顺的了。 而他们,还不能撕破了协议…… 占据了山陕一带的他们,对进了关的鞑子,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在他们倒下,或者退出山陕之前,大顺必然是鞑子的第一争斗目标。 偏生…… 明皇的条件,他们无法拒绝! 因为,袁宗第虽然正忙着在陕西平叛,却也传来了消息—— 明皇愿意资助他们粮食、军械…… 只要有钱就行! 袁宗第说了:明皇有粮食,有大量从江南购买的粮食…… 明皇有武器,有大量各式武器…… …… 这两样,恰巧是大顺的死肋! 破败的山陕,不善建设的新生大顺。 这两样,是大顺的死穴。 …… 刘宗敏瞪大了眼睛。 脾气火爆的他,有心想要劝李自成拒绝。 然而…… 大顺缺粮,这是大顺最大的困境。 大顺境内都是干旱了十几年的土地,若想寻求粮食,就需要费力的攻破世家大族的堡坞。 从大族嘴里夺食,哪里是简单的事情啊! 堡坞可不是官府。 常言道人心隔肚皮,有几个士族,会豁出命来为朝廷效力呢? 堡坞就是世家大族存在的基石! 他们若想攻打堡坞,那些人会拼了十二分的努力来保卫的。 …… 刘芳亮弱弱的小声嘀咕一句: “明皇说咱们都是华夏人,咱们自己打生打死,内部人谁当皇帝都无所谓。 但是,华夏不能被鞑子占了便宜…… 明皇说了,狄夷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 什么? 李岩一跃而起,难以置信的看着刘芳亮。 刘芳亮的话语,宛若一道闪电,照亮了李岩脑海里最深处的朦胧角落。 他明白了! 作为一个书生,李岩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 这句话的意思,也许那些腐儒不在乎,但是,李岩却是深信不疑。 看着李自成,李岩只觉得自己深信不疑的那个信念,开始逐渐模糊。 往日里毕生追求的崇高目标,似乎也失去了存在的基石…… …… “唉!” 李自成叹息一声。 明皇的心思,他能理解。 正如他逃离京师的时候,还特意让百姓先跑。 士绅那么对他,他都不曾真的对他们动手了。 …… 在他的眼中,虽然士绅反对他,甚至给他下绊子。 但是,李自成身为强者,对百姓这个弱者,天生的就有一种怜悯之心。 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最穷苦的儿子,总忍不住想要拉一把! 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最叛逆的儿子,也不会真的下了死手…… 若不然,他也不会执意要搜刮官员、豪绅了。 若是他没有良心——就会直接不顾百姓死活,放过士绅,与他们合作,一起从百姓身上抽血…… 只要李自成不要良心,又哪来的败退京师哟! …… 李自成理解了。 他觉得直到此时,自己才算是真的看清了明皇。 也终于明白了,当初明皇让李来亨转告的那句话—— 这个天下,就交给你李自成了! 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 李自成懂了…… 他终于懂了朱由检…… 他李自成将百姓看做了儿子,甚至就连反对自己的士绅,也没有大杀特杀…… 在明皇眼中,何尝不是——也将自己当成了叛逆的儿子啊! …… 若是在败退京师之前,他不懂朱由检的心思。 甚至,就连充当朱由检尸体的假尸,也像是对待野狗一样,任其腐败滋生蚊蝇…… 全然没有历代帝王,善待前朝皇尸的举动。 因为,那时候的他,看不起明皇! 空有天下,最终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算什么帝王! 然而…… 当他李自成也成了朱由检…… 也成了丢掉了京师的失败者…… 当他李自成,也被百官、士绅抛弃…… 李自成终于明白了朱由检的心! …… 李自成满脸的认真,严肃道: “刘卿家,你派人告诉明皇,他的条件,额应下了!” 李自成撕下一截下摆,抽出刀子,划破手掌,用血水写了几句话,然后掏出大顺的皇帝玉玺,盖在了上面。 众人探头去看,却见上面只有简短的一段话: “兹有大顺皇帝李自成,与明皇朱由检,定下明顺互不侵犯友好合约。 今日之后,你我双方当携手与共,共赴国难。 吾大顺李自成,敢问明皇朱由检,可敢与吾定下——“消灭鞑子者华夏王”的约定? 若一人消灭鞑子,另一人当自去帝号,俯首称臣尔! 明皇可敢应下?” 李自成毫不避讳众人,亲手写完了国书和赌约。 他拿起布帛吹了吹,待血迹凝固之后,郑重的折起,将它递给刘芳亮: “你派人将此物交给明皇,就说额应了他的约定,额的约定,他可敢应?” 众人看着一扫颓废,豪气大发的李自成,只觉得这一刻,那个丢失京师后,萎顿不振的大顺皇帝消失了。 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当初失败逃遁商洛山,只剩下18骑也绝不服输的闯王! 李岩第一个郑重的跪拜: “臣李岩,誓死追随陛下左右,扬我大顺国威!” 刘宗敏虽然粗鄙不知礼节,甚至当初在京师做出了硬怼李自成的事情来。 第327章 李自成再立赌约,浮邱山三千道君 刘宗敏虽然粗鄙不知礼节,但是,他一样说出了追随的话语。 只见他憨笑着挠挠头,开口道: “皇上,咱们都是当贼的,俺老刘啥都没的说,这百十斤肉,除非躺下了,要不然,你走到哪里,俺就打到哪里,俺永远都是你的中军大将。” 李自成大受感动,一手将李岩拉起。 他心中很是不耻自己刚才竟然生出了嫉妒李岩的事情来。 伸手在李岩肩膀上拍了拍,李自成什么也没有说。 如此能人,自己竟然猪油蒙心了! 安抚了李岩,李自成又看向了刘宗敏: “好你个打铁的,还不赶紧给老子好起来! 你特娘的爬都爬不了了,平白说什么大话。” 刘宗敏被骂,却笑呵呵的。 他终于又看到了当初一起打朝廷,一起做反贼时候的那个闯王了。 当年,他刘宗敏作为一个吃喝不愁的大铁匠,还不是因为李自成的豪爽,还不是因为李自成的信念…… 才毅然丢下一切,选择了跟着李自成一起,做这杀头的买卖! 宋献策也跪在了地上: “陛下,俺老宋曾是一个书生,生的五短身材,谁都看不起俺。 若不然,俺岂能止步于开封(河南省会),说什么也要去京师闯一闯!” 宋献策因为身高的问题,没少被人嘲笑。 “承蒙陛下不弃,委俺老宋军师高位,俺老宋虽然身短,却也知道一日为君,终生为君的道理。” 李自成哈哈大笑。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当初宋献策投奔自己之后,数次给他献上了妙计,最终自己成功登临九五的事情来。 “宋军师言重了,前番是额李自成短视,不肯听宋军师、李将军的肺腑之言。 我李自成合该有这一败!” 李自成一手拉着宋献策,一手又拉着李岩: “今后二位但有任何谏言,额李自成若是不听……” 李自成看向了刘宗敏: “你老刘就用你的大锤,锤醒我这个昏君!” …… 余下武将,纷纷表示了追随李自成,再创辉煌的态度。 人群里,牛金星眼神明灭不定。 他看着李自成再次恢复了打拼天下时,重用宋、李二人的姿态,只觉得全世界都好像在和自己作对。 凭什么! 他才是天佑殿大学士,他才是大顺的宰相! 他才应该是陛下最信任的那个人! 为什么这两人竟然深得陛下的信任? 为什么你们能超过我! 牛金星心中阴暗滋生。 然而,到场的都是大顺中的实权人物。 眼见一个个大将纷纷表态,唯有他牛金星还蹲在地上不动…… 牛金星眼神明灭数次…… 终于,在李自成看过来之前,他抢先一步。 只见牛金星哈哈一笑,朗声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而今陛下西征山西,却有君臣不改初心,此为大顺之福,此为陛下之德也!” “臣牛金星,恭祝陛下再扬我大顺天威,我大顺必将开创万世太平!” …… 后世对大顺有个误区,包括现在流行的那些自媒体解说者,也有很多人都在说,大顺只有三个文人什么的。 这真的是一个谎言。 李岩家族就不说了,这个家族在大顺出了很多高层人物。 牛金星的儿子牛佺,一样在大顺朝堂做官。 后来牛金星投降清廷后,牛佺更是最少做到了一地知府。 清史对他记录不多,只有一个在黄州为官的记载。 但是,牛金星投降后,一直没有出仕,他死后却被埋在了香山。 这从侧面上就能说明,牛佺最后必然是高升成了京官的。 牛金星的孙子牛次张,一样在清廷为官。 这也能从侧面证明,牛佺并不是一个庸人,也还是有点能力的。 牛佺算是大顺的文臣吧! 最起码——曾经是…… 吏政府尚书宋企郊,这是大顺四号文臣。 做了吏政府(吏部)侍郎,文谕院院长,被封齐侯的顾君恩。 这人在大顺文臣里面,能排入第五。 还有:喻上猷,萧应坤,杨永裕,李振声,邓岩忠,姚锡胤…… 大顺的文臣太多太多…… 此外,投降的明朝官员,一样不乏封疆大吏。 就不说李自成打下京师以后了,那是百官皆跪迎。 单是在李自成襄阳建制之前,就已经有不少文臣投靠了! 荆州兵备道孟长庚、荆州知府张虞机,德安兵备道陈荩,襄阳兵备道李之纲,襄阳知府牛铨,南阳兵备道吴大雁,南阳知府刘苏…… 这些人,谁不是封疆大吏? 谁不是文臣? 看到没,历史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谁都能去招惹一下…… …… 刘芳亮留在了井陉关。 这是他主动要求的,为的就是给大顺文武,证明与明皇合作的必要性。 他是带着自己制造的明皇武器,留下来了的,一同留下的,还有李岩。 这是刘芳亮特意要求的…… …… 乱世菩提不问事,老君背剑救苍生。 太平佛门迎香客,道君归隐山林间。 …… 河南鹤壁浚县,有一个道家胜地,名唤浮丘山。 此地道观是全真教教派。 湖南益阳有浮邱山。 此地是道教正一教派。 浮丘山、浮邱山,都是道教重地。 浮丘山。 不知多少年前,这里在无数道士的努力下,修建了一处处道观,成为了华夏大地上,举足轻重的道家圣地之一。 明代建起的碧霞宫,大气恢弘。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浮丘山因宫中供奉泰山神“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而扬名四方。 嘉靖年间以来,以朝拜碧霞元君,而形成的正月庙会,声势浩如汪洋,一日可达数万人有余。 (浮丘山是当时的全国庙会之首。 后世最高峰时单日近百万人。) (湖南浮邱山是南方庙会之首。 有意思的是——这两个一字之差的道家圣地,竟然分别都是南北方的庙会之首。 武当山是皇家道观,级别不一样。) 然而,道家无为。 道士只为修身养性,追求虚无缥缈的仙。 浮丘山的盛况,却吸引来了一群和尚。 和尚们也看中了浮丘山(道家将道观建的太好了,名声传的太大了,太好赚钱了……)。 明朝时候,浮丘山上已经遍布和尚。 甚至,在这些人撒泼打滚的侵蚀下,浮丘山无数道观,被和尚们霸占。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的他们,不讲武德的推倒了道家先贤,立上了和尚塑像。 第328章 道虽无籍,士却有国 庙宇与道观,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庙宇那珠玉一般黄润的殿顶琉璃瓦,在日月下金光闪闪,大气磅礴。 刷了金粉的金身,在香油灯火的映照下,煜煜生辉。 反观那些道观,屋顶都是黑色小瓦,殿内都是黑不溜秋的泥塑雕像。 这些富丽堂皇的庙宇,与道观里朴素的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道家追逐长生,平素不在乎名利,对于百姓,更是信奉与否,全凭本心。 经常锻炼,甚至自力更生,自做自吃的道士,大都面容清癯,一个个瘦的风仙道骨。 而和尚…… 不事生产,却只用香油炒菜,菜肴不是竹笋就是蘑菇,顿顿都是这些山珍。 又不用劳动,每日醒来只要念念经、劝一劝香油钱。 很多和尚,每天的活动量更是除了上茅房,就没有离开过寺庙。 如此一来,自然是身宽体胖、肥头大耳,个个坐下都是一副佛祖像。 民众大都是愚的。 在百姓看来,肥头大耳富态相的和尚,自然要比沉默寡言的道士,更得人心。 于是,在和尚舌绽莲花、破绽百出的功德论下,无数百姓,将省吃俭用的钱,投进了和尚的功德箱中。 …… 就算是家里有几十亩地的自耕农,也才只敢在来客的时候,用筷子沾了一滴香油拌凉菜。 然而,一到了寺庙,纵然你头脑清明,但是在和尚“业力论”的威胁下,也只能送上自己都舍不得的吃的香油,献上自己都舍不得花的银钱…… 因为百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面对和尚那隐含威胁的话语,百姓只得孝敬…… 人家可是说了,纵然你今生行善,但是说不定你前世作恶呢? 你也会业力缠身…… 有朝一日报应了你。 (今生你是善人,不怕报应,但是前世呢?) 为了预防万一,无尽头脑清醒的人,却只得双手捧着,送上了好处。 …… 对百姓,和尚们一副笑眯眯的弥勒佛样,只在言语里藏了威胁的机锋。 但是,面对一样是出家人的道家,慈眉善目们,就变作了怒目金刚! 争水、争地、争信徒…… 道士的无为,换来了和尚的得寸进尺。 浮丘山这个道教圣地,已经聚集了数千“嘴快身懒、四肢不勤”的和尚们。 半数道家先贤修建的道观,已经被改为了肮脏地。 并且,还在谋划着驱逐道士,独占浮丘山的计谋。 …… 这样的情况,不但在北方的浮邱山上演,就连南方的浮邱山,一样没能逃脱魔爪。 与一字之差的北方圣地一样,湖南浮邱山道派也岌岌可危了。 (浮丘山在河南淇县,浮邱山在湖南益阳。) 纵然浮邱山道士多达六千余人,却也抵不过汹涌而来的和尚们…… 涌上浮邱山的和尚更多,已经过了万! 此时,主持浮邱山道家的,是李纯阳真人。 他是明廷有官身的九品都纪。 明朝有僧、道录司、度牒司,用来管理天下出家人。 地方上,每府设一名道纪司都纪、僧纲司僧正,主持府内各方外道观、寺庙的任命、监督等工作,级别是正九品。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明初,朝廷严格控制着僧道的数量,甚至,选拔各处寺庙、道观主持、掌教的时候,明廷是完全主持了一切事宜的。 英宗(土木堡之后),僧道人数就开始野蛮生长,到了后来,更是变成了只要给银子,朝廷就给僧道度牒(身份证)。 文臣一家独大的朝政格局,成了一切制度崩坏的罪魁祸首。 到明末这个时期,有度牒的僧道,已经突破了七十万之多。 至于没有身份的“黑户”,怕是两百万也打不住! …… 李自成攻入京师。 李纯阳置之一笑。 王朝兴替,千古常事。 明皇逃出包围圈,在本省扎根。 李纯阳置之一笑。 没事,占了京师的也不是外人。 明皇除非是悟了,选择在浮邱山清修。 若不然,道家是不会插手的。 吴三桂献了山海关,鞑子进了京。 李纯阳追求长生的心,不稳了。 悬崖之巅。 李纯阳叹息一声:“前元旧事,又要重演了吗?” 李纯阳的道心,出现了裂痕。 “师父!” “师父!”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道童,一路跌跌撞撞的走来。 山间道路崎岖,甚至除了道士草鞋磨出的痕迹之外,都不能称之为路。 小童年岁不长,自然走得不顺。 “清虚,何事如此慌张?” 李纯阳收了功,面对落日的脸,却不曾回了头。 “师父,今日值班杂事的师兄们,去山下取水时,又被那些胖和尚们,纠集了数百人,给围殴了。” “他们说一滴水里有三千生命,我们取水,就是在残害生灵! 我们若要取水,当先给佛祖塑一个金身,以求赎罪。” 小清虚满脸的不岔: “师傅,他们就是在为自己霸占河流找借口! 这河流乃是山里本来就有的,咱们道观还没修建的时候,河流就在了呢! 凭啥要给他们交钱! 就算要交,也是他们给咱们交! 咱们可比他们先来无数年呐!” “哦?” 李纯阳笑了。 他扭过头来,教诲道: “清虚,外物,也是磨炼道心的一种。 当你什么时候百辱无动道心的时候,你就入了道基了。” “这样的得道,我才不要呢!” 清虚嘟着嘴,对师父的话很是不满: “凭什么他们欺负我们,照我说,师父就该让师兄们下山,找上门去,好好的收拾他们一顿,这群和尚就老实了!” 李纯阳轻叹一声。 国家不靖,这些俗物,当得什么! “你去召集各观,让诸位弟子们都来观中议事吧!” 李纯阳眉头微锁。 闻言,清虚满脸都是笑容: “师傅终于要收拾他们了吗?” 他扭头朝外跑去,脚步都轻快不少: “好的师傅,我这就去!” “唉!” 李纯阳叹息一声。 清虚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与和尚争斗,不过是小道,争与不争,相差几何? 他李纯阳所为,是为了天下大道啊! 第329章 荒唐,荒唐,荒唐 鞑子进了关,此乃亡族灭种之危局,道家虽为方外人,却也是华夏的方外人! 道无国籍,士有祖国! 卫国卫种,道教有责! 李纯阳看着西沉的太阳,岿然长叹: 此去,也不知几人能回啊! …… 就在李纯阳召集门人,准备下山救国救种的时候,北方的道教圣地,却即将断绝了传承。 (特注:湖南浮丘山,还留下了道士掌教的名字,和三千道士下山抗清的事迹。 虽然三千道爷此行可悲可敬,却还能在后世有良心之人的心中,唤起对先贤的敬仰和哀叹…… 然而,北方浮丘山,已经完全断绝了一切记载,甚至就连浮丘山都纪的【可以看做一府道教掌教】名字,也没有保存下来……) …… 四月三十日,李自成的大顺,完全撤离了京师。 一道不知何人散布,也不知如何散布的流言,开始在京师蔓延。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 “山海关外,吴将军求得清廷大军,驱逐李自成,为崇祯皇帝报仇雪恨,更是迎回了大明太子,准备立太子朱慈烺为帝。” 此时,刚刚与李自成撕破了脸皮的士绅们,正是群龙无首之际。 听闻这个流言之后,当即便准备了起来。 文臣们从还未起火的銮仪司库房,找出了皇帝车辇、棋牌、伞盖等物,召集家丁,准备了仪仗队,等待迎回太子,继续聚集在大明旗帜下。 无他——经过了李自成的蹂躏,士绅们觉得还是明廷好。 毕竟,自从土木堡之后,已经被关进了笼子里的明皇,那就是士绅推出来的吉祥物…… 在大明的旗帜下,他们贪污受贿,那都不是事啊! 兀那李自成,竟然敢抢夺他们凭本事贪来的银子,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娘的,不让老子们贪,那就换回大明! 五月一日。 清军逼近了京师。 带路党吴三桂,带着多尔衮,抵达了京师城外的通州。 吴三桂派人,带着多尔衮的命令,先一步进了京师,开始四处张贴告示—— “大清摄政王多尔衮,晓谕臣民: 你们愿意为先帝报仇,这份孝心十分难得。 我特意领兵来成全你们的心愿。 先帝时的仇杀,今天不用提,昔日虽是敌人,如今却合为一家。 我领兵入关,与百姓秋毫无犯,告知全城百姓,不用惊慌。” …… 就是这份通告,让士绅们的心定了下来。 人家大清摄政王都说了,领兵只为崇祯皇帝报仇而来! 人家堂堂一个摄政王,总不能说话当屁放吧! 当天,京师官员就组织了全城官吏,一起出城准备迎接太子法驾。 虽然官员们的心中明知,鞑子就是一个喂不饱的饿狼,但是,他们抢夺的,还不是老百姓的东西! 在官员看来——抢夺百姓的家产,那就不叫事! 老百姓那是人吗? …… 再说了,咱们大部分资产都在老家的堡坞里呢! 管他鞑子吃不吃的饱,只要不抢咱家就成! 五月二日。(阳历1644年6月7日。) 多尔衮逼近京师。 而京师的数千官吏,却出城三十里相迎接。 沿途黄土垫道,伞盖林立,御撵当先,好一派煌煌盛世的模样。 然而! 当士绅们到了跟前,这才看到,那多尔衮,身着黄袍,竟然端坐在马背上,正一脸嘲讽的看着他们。 遍目所及,哪来的太子车驾? 甚至,就连一边侍立的平西伯吴三桂,也剃光了脑袋,满头半指长青乎乎的发茬中,只留下两根老鼠尾巴一般的发辫。 按照剃发的命令,十天半月就要剃发,也就是说大部分时候,都是顶着一头发茬,这一点在画作中可以得到验证 许是吴三桂也觉得难看,于是给两条小辫子挽了一个发髻…… 甚至,就连汉人一贯的蓄须,都给剃光了,只在上唇两边,留下了七八根一厘长的短须。 甚是丑陋! 尼玛,倭寇的发饰,都比这好看! 人群里,有人见机不妙,借助遍地愕然的士绅遮挡自己,弯着腰,悄悄的从人群里逃走了。 更多的的人,却是一脸惊愕,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见到众多士绅竟然不跪,多尔衮的脸色阴郁的快要滴出水来。 “咳咳!” 他一声轻咳,惊醒了吴三桂。 吴三桂急忙弯腰迭肚,先给多尔衮行了跪拜礼,这才转身。 他颐指气使的在人群面前站定: “诸位,大清摄政王当面,诸位还不跪拜!” 此时,大顺的“乱命”早已被京官们“拨乱反正”。 这些前明大臣们,投降李自成后,被打乱了官职,此时,又“自动”恢复了明廷时候的地位。 站在人群前方的,是阁部大臣,站在二排的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等手握重权之人。 这些人,都是大明的“重臣!” 然而,吴三桂一声大喝,众人竟然齐齐下跪,齐声称罪: “罪臣等参见摄政王殿下!” 多尔衮满脸冷笑。 这一幕,他早就预料到了! 能够跟他们交换利益的,岂会是宁死不屈之人? 说个不好听的,连敌人的钱都收了,难道还指望他们给大明效忠吗? 多尔衮上了御撵,在数千官僚的拱卫下,直奔京师而去。 待多尔衮进了城之后,皇宫的大火,还在燃烧。 多尔衮在没有起火的武英殿升了座。 数千京官济济一堂。 此时,京官再也不提立明太子的事情了,他们整齐划一的做出了历史上最荒唐的一幕。 就在多尔衮屁股刚刚坐在了龙椅上,三千京官竟然整齐的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更是齐声呐喊,请多尔衮登基称帝! 京官疯狂的举动,吓了多尔衮一跳。 我尼玛! 他们要害老子? 老子能称帝,早他妈当了皇帝了! 待多尔衮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这群磕头虫啊,这是想要一个从龙之功啊! …… 人群里,一个四十来岁的官员越众而出。 众人看去,正是江南文人新生代的魁首陈名夏。 (陈名夏是江南文人集团推出来的新一代魁首,历史上后来清廷的南方派领袖。) 只见他匍匐在地,哭天抹泪道: “天不可一天无日,地不可一日无君,臣请睿亲王殿下即皇帝位,以为天下万民表率! 王爷啊,为了咱们大清,您就委屈一下,做了皇帝吧!” 第330章 替罪羊 陈名夏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爹娘当年死了,都没有这么伤心! 然而,他哭天唤地,泪眼摩挲,哀嚎阵阵…… 吐字却清晰的很。 “王爷啊,为了咱大清江山,臣请王爷继位大统呐! …… “为大清故,为祖宗万代江山故,臣等恭请睿亲王殿下登基!” “为大清故,为祖宗万代江山故,臣等恭请睿亲王殿下登基!” …… 伴随着陈名夏的话,朝臣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再次齐声呐喊起来。 数千官员,齐声恭请多尔衮当皇帝,这一幕刺激到了多尔衮一系的将领。 当即,有七个手握重兵的大将,也跪倒在地: “主子爷,奴才请主子爷顺应人心……” 眼见自己人也被降臣带坏,多尔衮脸色大变。 他闷哼一声: “此话休得在说,本朝自有家法,非尔等所知也!” 多尔衮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问了陈名夏的官职。 多尔衮得知陈名夏在明廷是兵科、户科的双料给事中之后,当即大喜。 他直接超擢陈名夏为吏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 眼见陈名夏被提拔,众臣心中忐忑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人人大喜不已。 当即,三千官员齐齐跪拜在地,等待多尔衮的表态。 都不是省油的灯,官员知道怎么做才能保住了自己的乌纱帽。 而多尔衮一样知道怎么做,才能将满洲的利益最大化。 安抚完了陈名夏,就要安抚降臣了。 只听龙椅上的多尔衮继续道: “本朝自有法度,诸位都是人中龙凤,本朝自然一概任用。” …… 五月三日。 多尔衮连下数道命令: “凡投诚官吏军民,皆着薙发,衣冠悉遵本朝制度。”(官员、军士剃发易服令) “今本朝定鼎燕京,天下罹难,军民皆吾赤子,出之水火而安全之。各处城堡,着遣人持檄招抚,檄文到日,薙发归顺者,地方官各升一级,军民免其迁徙。”(百姓剃发令) “有虽称归顺而不薙发者,是有狐疑观望之意,宜核地方远近,定为限期。”(安抚民心,是前条的补充。) (这就是剃发易服令。)(《清世祖实录》) 实际上也不是直到进京之后,清廷才下达剃发易服令。 早在山海关大战之后,多尔衮就数次强调执行剃发易服令了。 最近的一次,是在前天到达通州以后,再次下达的。 甚至朝前推,早在关外的时候,鞑子们每夺了一地,都会立刻下达剃发易服的命令。 …… 多尔衮的政令一下,三千京官顿时纷纷剃发易服,人人顶着两个老鼠尾巴,穿着男女同款的旗袍,满脸喜出望外的走在大街上。 (旗袍在清中以前,是不分男女款的,并且也没有收腰。现代那种显得女性婀娜多姿的旗袍,是民国改良款。) 甚至,京师无尽庙宇,都挤满了跪拜的官员,人人跪在佛前,念念有词: 万幸! 万幸! 仁义、聪慧、机智无双、亲政爱民的大爹爹睿亲王多尔衮,终于肯让我们官复原职了! 老天爷啊,你开眼了啊! …… 数千京官虽然如愿以偿的再次当了官,终于能够继续鱼肉百姓。 但是,摸摸头上扎人的头发茬,官员们的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念了一辈子的圣贤书了,平素受的都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圣人之言。 今日为了当官,做出了这个连倭寇打扮都不如的模样,委实太过让人难堪了。 俺们都是读圣贤书的,不能显得如此廉价啊! 万一等我上了天堂,见到祖宗,祖宗问咱这是什么逑打扮,我该如何回答呢? 哎! 有人一拍大腿,满脸都是欣喜。 有了! 咱找个人,将脏水朝他头上一泼,那不就成了! 此时,朝堂里出身江南的官员,是要比北方官员多的。 于是在官场私下里的商议下,这个替罪羊就被定为了北方人。 而北方官员也不干啊! 尼玛,这不是让老子们被人责骂的吗? 众人思来想去,还真的被他们想到了一条两全其美的办法。 咱们不论南北,只论党派! 甭管南方的复社、东林、几社、温派……还是北方的晋党、齐党…… 咱都不选! 山东有个叫做孙之獬的官员。 咱将屎盆子扣他头上,不就得了! …… 这孙之獬是谁? 阉党成员也! 做的官是侍读。 崇祯元年,魏忠贤倒台后,崇祯皇帝下令毁掉阉党所着的《三朝要典》。 孙之獬抱着《三朝要典》痛哭。 于是,百官震怒,纷纷上疏弹劾孙之獬。 就这样,1628年的八月,也就是崇祯元年,孙之獬被削掉了官籍,遣返回了山东老家,成了一个百姓。 (按照明朝户籍制度,罢官后还是官籍,但是削籍之后,就是民户了。) (后世有个天大的谎言,说什么剃发易服的始作俑者是孙之獬。 勿喷,我不是给孙之獬洗白,而是还原事实: 这人还真是官员的背锅侠! 按照历史记载,直到1644年11月,也就是此时的六个月后,孙之獬在山东籍贯的侍郎王鳌永推荐下,才进了朝堂。 此时,百官剃发易服已经半年之久了。) …… 不知道何人做出的提议,反正孙之獬顶缸,符合南北双方官绅的集体利益。 这孙之獬,被削掉了官籍,是个老百姓啊! 况且,又是阉党成员,还是至死不改的顽固分子!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人选吗? 再说了,孙之獬被削了官籍,在民间的名声自然不好,还有比这更适合的背锅侠吗? (就算在后世,甭管什么原因,只要被罢了官,大部分百姓都觉得这人是有罪的。) 于是,百官编撰出了一出孙之獬率先剃发易服,降官不要他站在降官队列,满人不要他站在满人队列的谎话出来。 这个流言传的有多广? 不但天下士绅一致认可了这个说法,甚至就连民间也觉得剃发易服就是这人提出来的。 甚至,这事闹得多尔衮都知道了! 于是,在历史上,孙之獬因为贪污受贿,被百官弹劾之后,多尔衮说了一番话: “孙之獬于众人未薙发之前,即行薙发;举家男妇,皆效满装。” 第331章 遍地烟火,遍地旗 不要掺杂了感情,来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子下了让百姓剃发易服的命令,可是到处都在反抗,唯有孙之獬当时还是个百姓呢,全家都剃发易服了,这是我大清的忠臣啊!” 在多尔衮的干预下,在孙之獬贪污这件事上,清廷直接给他无罪释放了。 但是,百官需要替罪羊啊! 你孙之獬在官场不倒,不符合我们的屎盆子的初衷啊! 于是,在官员的排挤之下,纵然有多尔衮这个摄政王维持孙之獬,他还是被排挤,最后回到了山东做了地方官。 顺治三年秋,山东谢迁大起义,此时,孙之獬的“罪状”已经传遍了天下。 于是,谢迁捉住了孙之獬,在他全身戳了无数个窟窿,里面塞满了猪毛、鸡毛,给他活活折磨死了。 那么谢迁知不知道孙之獬是被污蔑的呢? 作为土生土长的山东人,谢迁必然知道孙之獬是被冤枉的。【谢迁:山东高苑(今高青)田镇镇谢家仓人】 但是,谢迁起义,唯有杀了孙之獬这个当时在民间已经人人喊打的大卖国贼,才能有了正义性…… 当然,这是后话了。 …… 多尔衮带着大军进了京师,更是下令剃发易服。 这事激怒了北方百姓。 甚至就连一些士绅,也揭竿而起。 就在多尔衮进入京师不到半月时间,天津就爆发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大起义。 最初,天津起义是由一些渔民掀起的。 天津这个地方,在朱棣靖难成功之后,就赐名“天津”,也就是天子经过的渡口的意思。 永乐大帝在天津修建军事重镇,设置天津卫,后来逐渐增加到天津三卫。 天津这个地方的百姓,半数都是军户,以及军户余丁。 这些人因为没有土地耕作,天津又滨海,于是不在正军之中的军户,就开始以打鱼为生。 清军占据了京师,这些渔民们在军户余丁的领导下,爆发了天津第一次反清。 无数儿郎,带着各色武器,攻打县衙,杀死了多尔衮任命的清廷知县。 多尔衮知道之后,当即大怒,于是派兵残酷镇压。 短短数日之后,这场仓促的起义,被打败了。 为了杀一儆百,多尔衮执行了残酷的清算政策,但凡参与的人家,全数被杀。 但是,清廷的残酷迫害,没有吓到了天津人。 等清兵离开后,天津再次发起了规模更大的起义。 (历史上就是这次起义,曹化淳进京的。 多尔衮发出感慨:天下反民若韭,杀之不绝矣…… 这次起义最后是多尔衮使用怀柔政策,让骆养性亲自赶赴天津,宣布之前剃发易服是地方曲解了政策,这才平息的。 顺治四年底,天津发起了第三次大起义。) 这个时空的第二次天津起义,因为曹化淳已经在山海关之战前,陪同皇后等人乘船出海,赶往大明境内。 少了曹化淳的存在,这一次清廷镇压的更狠。 无数人家,全家都化为了白骨……(抱歉,惨状不能写,一旦被举报,书就没了。) 十里无炊烟,百里无鸡鸣…… 白骨荒野卧,万径人踪灭…… 清廷的冷血与残暴,没有吓退了北地百姓。 浮丘山数千道士,在已经遗失了姓名的都纪的带领下,朝着装备精良的清廷大军,发起了飞蛾扑火一般的悲壮进击。 道士唯有三尺青锋,一腔热血。 若是对上落单的清军,以道士多年苦练的技击术,自然是杀之若屠狗。 然而,当道士组成了军团,以不成战阵的长剑、红缨枪,去面对火器装备率超过了一半以上的清军军阵的时候…… 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浮丘山…… 断绝了传承…… …… 淇县胜地浮丘山,香火依旧,晨钟暮鼓悠悠。 无数空出来的道观,被掀掉了黑色小瓦房顶,换上了佛门的金色琉璃瓦。 无数有钱人家,逃往山区避难。 浮丘山新多出来的寺院,成了价高者得以入住的避难所。 往日里上了香油钱,就能换来一碗斋饭。 此时已经到了几乎与黄金等价…… 在人潮汹涌而来的济济浪潮里,几个弱冠小道士,鼻青脸肿的做了逆行者。 他们是战后侥幸逃回来的幸存者。 然而,等他们回到了昔日的道观,却发现牌匾已经被人劈成了柴火,丢进了大灶底下,化作熊熊烈焰。 小道士们上前理论。 奈何佛门金刚不听他们分说,一顿老拳,便将他们打发。 战场上眼见师父、师兄倒在眼前,也不曾流泪的方外人,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悲凉。 悲沧的哭声,成了他们最后的呜咽和申诉…… …… 三河县。 此地是京师通往东北的必经之地,也是往年满洲入寇,被祸害最狠的地方。 可以说,三河县人人都有亲朋好友,死在了鞑子手上。 当鞑子的大军刚刚进入京师,三河县百姓,就自发的聚集起来。 义师占据县衙,挖断道路,结寨自守,并在志士的帮助下,训练军队。 消息传到京师后,多尔衮顿时大惊。 此时,李自成还守着井陉关,一旦被他知道自己的腰眼上爆发了叛乱,那还了得! 多尔衮急忙派瓜尔佳·石廷柱,领兵前往镇压。 这石廷柱,本是明朝广宁卫的守备(辽宁北镇),天启二年石廷柱就投靠了鞑子,并且在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编造满文之后,就给自己起了一个满文姓氏。 实际上投降明官给自己起满文姓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小说一下这个满文,它因为是人为编造出来的,并且前后两次编造,一共也就那3人,有一个还病死了,前后两次编造的时间,加起来也就那一年多,堪称是漏洞百出。 所以这玩意连满洲人自己都不用。 不用专业术语来解释,这东西就好比是用拼音代替汉字,这么一说大家就能明白了。) 石廷柱是铁杆狗腿子啊,别看大清给他的是汉军旗的出身。(汉军旗可以看做二鬼子) 但是,石廷柱对我大清,可是忠心耿耿。 第332章 井陉关大战 多尔衮一声令下,石廷柱噢呜一嘴,就咬了上去。 …… 三河这个地方,虽然大部分都是平原,但是,这里是山区和平原的过渡地带。 若是再朝外围,更是太行山和燕山主脉。 三河百姓,因为数次被鞑子抢掠,这个地方的百姓,对于如何躲避鞑子,那是早就有经验了。 于是,三河的这些义师,在石廷柱到来后,只是打了两仗。 眼见无法力敌,于是,一溜烟的躲在了山区。 石廷柱虽然夺回了三河,但是,这些起义的百姓还在。 兵法有云: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义师们开始跟清军玩起了游击战。 这一游击,就是三代人之久! 北方大地上,持续时间最长的全县抗清的名单中,三河名列前茅。 直到康熙三十年(1692年),南明永历朝灭亡三十年后,三河都还在抗清。 三河抗清时间,最少持续了五十年。 最后一个镇压三河起义的,叫做彭鹏…… …… 鸡泽(河北永年县)有秀才殷渊、黄恭佑等起兵广平,结寨抗清。 等到多尔衮将兵马调去征剿李自成的时候,鸡泽这一支义军,实力大涨,声势最大的时候,攻克顺德府(现河北邢台县)的九个县。 这可是在清廷的眼皮子底下的抵抗。 …… 大儒孙奇逢、恽日初和道士五公山人王余佑等,起兵雄县,连克容县、新城(河北容城县)…… …… 鞑子入了关,北方的起义如火如荼。 然而,此时,这些起义,对多尔衮来说,就是疥癣之疾。 摆在多尔衮面前的,是李自成竟然派军占据了井陉关。 这可是钉在了京师心口的大祸啊! 多尔衮当即命令英亲王阿济格,吴三桂,尚可喜,带着四万大军进攻井陉关,定要将这个地势险要的关卡拿下。 原本的历史上,井陉关之战不过是些许殿后部队,在清廷大军的冲击下,很快就一败涂地。 而这个时空里,得到朱由检帮助的刘芳亮,终于赶到了战场上。 如火如荼的抗清大局,在朱由检的资助下,逐渐将原本的历史,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五月初八日。 吴三桂最先抵达井陉关城下。 原本吴三桂猜测中的大顺宛若丧家之犬,一哄而散的场景,不但没有出现,反倒是——大顺士卒,在井陉关外山口处,摆好了阵势。 眼见仇人还敢顽抗…… 全家刚刚被杀的吴三桂,顿时大怒。 他直接带着两万士卒,摆开了阵势,直面刘芳亮大军。 太行山由北向南迤逦而来,自北京西山,一直延绵到河南的王屋山。 全长八百余里。 太行山山脉层峦叠岭,几无间断,成了一条京畿京津唐平原和山西高原的分界线。 自从有了人类的历史,这就是一条重要的军事分割线。 太行山虽然险峻,却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太行山为褶皱断块山,东麓有大断层切过。 因此面向京津唐一面的东坡,特别陡峻,如同秦岭北坡一样,难以攀登,成为晋冀之间的天险阻碍。 但是,由于太行山内部也有许多断裂带,一些溪水,沿断层谷汇聚成河,由西向东,穿过山脊,注入华北平原。 这些河道,为太行山东西两方来往,提供了天然孔道。 着名的“井陉”就是这样一条孔道。 滹沱河支流绵河(也称桃河)横穿断裂谷流出,其沿河隘道就是“井陉”,也就是太行第五陉。 因为吴三桂是仰攻,再加上刘芳亮、李岩两人特意破坏了山间古道,使得吴三桂重炮运输困难。 此时,吴三桂摆在阵前的,竟然没有一门红夷大炮。 甚至,就连千斤佛郎机都没有! 射程最远的两门炮,不过是吴三桂部人推马拽,勉强弄上来的两门六百斤佛郎机。 井陉三十六寨,寨寨都是鬼见愁,更有“车不能方轨,骑不能并行”的一线天,长达十八里,险厌难行。 李岩与刘芳亮并排而立。 李岩手持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看了吴三桂的军阵之后,脸上的严肃,终于唤作了轻松。 “刘兄,吴三桂这一次,要栽了一个跟斗了!” 刘芳亮冷笑一声:“此等贼子,百死何足惜!” 刘芳亮最是看不起这样罔顾祖宗的孬种。 就像明皇给他说的那样——自己人打生打死,无所谓,肉还在锅里,谁吃都没便宜外人。 但是,你引狼入室,将这花花江山拱手相送,那就不是人干的事了! 刘芳亮打定了主意,这一次,定要活捉吴狗,将它扒皮抽筋! “话是这么说,但是,刘兄啊!” 李岩伸手在刘芳亮肩膀上拍了拍: “吴三桂死不足惜,杀了也就杀了,但是,咱们的大事可不能坏了!” “咱们不能反推了他们,既要打疼了吴三桂,还要让鞑子觉得再加一把劲,就能拿下了这里!” 李岩的脸上全是冷笑: “鞑子就那么点人,咱给他耗干了!我就不信了,杀他个十室九空,鞑子还能跳腾了!” 刘芳亮紧抿着嘴,咬着牙,勉强说服了自己。 “李兄放心,刘某知道该如何取舍!” 两人正说着,吴三桂大军已经开始朝大顺军阵推进了。 刘芳亮安置大军的地方,还不是太险峻。 吴三桂将军队分做两部分,以骑兵在左侧压阵,步兵占据了一多半的山谷,摆成了数十列横阵,一直排到了山脚下。 在山谷中央的道路两旁,则是吴三桂布下的炮兵阵地。 都是仗打老的将军了,刘芳亮和李岩一眼就看出了吴三桂的打算。 此獠这是准备以火炮开路,步兵撕开阵列,待大顺军卒露出慌乱的时候,再让骑兵冲击,乘机扩大战果啊。 刘芳亮李岩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嗤笑。 这等中规中矩的阵型,也敢妄想撕开他们的布置…… 刘芳亮看了看两侧山顶。 大顺旗帜飘扬。 这两边,是刘芳亮的本钱……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 吴部士卒整齐的推进,力夫们更是人挽肩扛,将炮车朝前推进着。 第333章 再战 吴三桂大军逐步推进,而刘芳亮所部,却依旧整齐的站立着,丝毫都没有做出了应对。 吴三桂大喜。 只要逼近到了火炮射程之内,这一战就稳了。 在悠扬的号角声中,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双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三百余步。 这个距离上,大多数佛郎机,都能将炮弹砸向了对方阵营内。 吴三桂脸上喜色难以自抑,他举起右手,大声下令:“火炮停止前进,就地构筑阵地。 力夫们迅速将火炮安置妥当,一枚枚大铁钉,被钉入地下,将炮车固定住。 而炮手,则紧张的开始装填起来。 就在此时,刘芳亮大手一挥: “传令:前排大盾手立刻后撤!” “呜呜!” 号角声响起,红黄旗帜挥舞。 前列的大盾手们,在掌旅年家柱的吆喝下,迅速扛着大盾,撤进了军阵内。 一人高的大盾撤下,顿时将后排的情形展现出来。 只见一门门黑洞洞的火炮,正昂首挺立,炮口就像是一个个正欲择人而噬的妖怪,长出了血盆大口。 最少都有数十门火炮,整齐的排成了三列。 炮身旁边,火炮手们手持火把,已经做好了开炮的准备。 这可怕的一幕,清晰的映入前排吴军的眼帘。 “我草!” 后方高台上的吴三桂,脸色大变。 “我日,李自成竟然留下了这么多炮?” 他瞪大了眼睛,急忙下就要下令变招。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刘芳亮和李岩一起推演了十几遍的过程,岂是仓促之间就能扭转的。 只见刘芳亮大手一挥,声嘶力竭的吼道: “开炮!” 战鼓声猛然就激烈起来。 火炮手们纷纷抓紧了火把,点燃了引线。 “嗤嗤嗤!” 引线眨眼之间,就钻进了炮膛。 “轰!” 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焰,从炮口喷出,淡蓝色的硝烟,笼罩在了火炮周围。 “轰轰轰轰!” 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炮弹,怒吼着朝三百步外的吴军头上砸去。 炮弹飞进了人群,将人砸的四分五裂。 又砸在坚硬的青石板道路上,再次弹跳起来,在吴军之中趟出了一道道血肉胡同。 跟着朱由检学到了精髓的刘芳亮,直接将炮兵分成了三份,一排排依次射击。 密集的怒吼声,连成了一片。 两排炮弹,就将吴三桂千辛万苦推上来的火炮,砸的溃不成军。 一门门沉重的火炮,或是被砸翻在地,或是砸碎了炮架,甚至还有几门,炮管都被打得扭曲了。 …… “撤,撤,快撤!” 火炮只开了两轮,吴三桂就下令撤退。 刚才还黑压压一片的山谷,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虽然打了胜仗,刘芳亮却咬紧了牙关。 他左右看了看山顶的旗帜,眼神明灭数次…… “唉!” 刘芳亮长叹了一口气,挥手让骑兵追击一阵,待吴三桂派人反击之后,立刻脱离了接触。 刘芳亮放吴三桂离开,李岩已经下令让士卒将吴三桂留下的火炮拖了回来。 至于地上正在哀嚎的伤卒,李岩并未让人杀死。 这些人有大用! …… 吴三桂带着军卒撤出了山谷,待让人清点一番之后,发现仅仅折损了不到千人。 唯一可惜的是,丢下了二十三门火炮。 虽然都是小炮,但是,在这样的山路,小炮反倒是最犀利的。 吴三桂还没有想出了应对的办法,三顺王之一的“智顺王”尚可喜,已经赶了过来。 他下了马之后,眼见士气低落,顿时大怒。 虽然投降大清之前,尚可喜连总兵都不是,要比吴三桂低了很多。 但是,前些年,皇太极在八旗各旗下,另设一军,是为汉军。 按照清朝的定制,是没有汉军八旗的说法的,准确的说法是八旗某旗汉军旗。 也就是八旗下设满洲部、蒙古部、汉军部、察哈尔部。 此外,还有高丽佐领6个、俄罗斯佐领1个,番子佐领1个、回子佐领1个。 尚可喜是八旗镶蓝旗汉军旗出身,虽然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镶蓝旗汉军的“固山额真”,却是申朝纪。(固山额真:管旗大臣,其他旗是没有旗主的,隶属满洲旗主麾下。) 别看尚可喜不是汉军旗的管旗大臣,但是,在鞑子这样的奴隶制度中,身份是很为重要的。 眼见吴三桂竟然首战失败,尚可喜顿时大怒。 他用马鞭指着吴三桂: “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冲一次,此战我部儿郎督战!” 吴三桂脸色阴晴不定。 像他一个明皇都不敢呵斥的人,竟然要受了兀那小人的喝骂。 然而…… 形势比人强。 人家智顺王可是说了,要用本部督战,这代表着什么意思,他自然是知道的。 这是在告诉他吴三桂,胆敢后退,直接就地砍杀啊! 吴三桂纵然千万个不愿意,还只得再次组织起了士卒,朝着顺军阵地走去。 而尚可喜果真说到做到,直接将本部儿郎放在吴三桂大军身后。 只要吴三桂的士兵敢后退 ,就会直接当场砍杀。 …… 刘芳亮、李岩两人刚刚打扫了战场,甚至就连拖回来能用的火炮,都来不及布置在阵地上,就得到清军去而复返的消息。 场中更是多出了镶蓝旗汉军的旗帜。 “李兄,你我要拿出点真本事了!” 刘芳亮的嘴角带上了嘲讽的笑容。 真鞑子没来,来了二鬼子。 不过,打疼了狗,他们的主人就要出面了! 两人当即开始布置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清军再一次出现在了顺军的视线里。 这一次,吴三桂没有炮兵可用,竟然直接将步兵摆在了第一线。 深知乱世有兵才是娘的吴三桂,纵然被尚可喜威胁,却也不肯真的将自己立足 的本钱给一股脑的压上。 骑兵都是精贵的物种,这些人是吴三桂安身立命的本钱。 至于步军……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兵丁,还不是遍地都是! 这一次,吴三桂也不讲究什么阵型了,他直接下令让步军逐步推进,待到了火炮射程之外,悍然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冲啊!” 无数黑压压的人头,顺着山谷,朝顺军推进着。 “开炮!” 刘芳亮一声令下,无数炮弹,像暴雨一般,飞向了吴军头顶。 第334章 老子正在城头等着你呢 只是第一瞬间,就有吴部士兵顶不住了。 人群开始慌乱,甚至还有人扭头就跑。 尚可喜冷笑一声,厉声道:“传令下去,胆敢转身后退者,斩!” 往日里,尚可喜这样的归顺兵丁,那都是阿哈(满洲对奴隶的称呼,全称是包衣阿哈)。 他们都是平时要替大小额真(奴隶主)生产劳动。 小到看家护院,耕地劳作,捕捞打猎,大到战场上当炮灰,都是阿哈要做的事情。 那是真真是遇人低三等的存在。 自从进了关之后,有了吴三桂这样的投降新军,这些昔日的奴隶们,因为投降的早,比较被鞑子放心,于是也成了半个主子爷。 (别拿二鬼子不当干粮,一旦入了旗,就算是汉军旗也是半个主子,甚至,这些人因为一无所有,是以压榨百姓,作恶起来更狠,历史上一处处屠城,大都是这些人在鞑子督阵的情况下做出来的。) 尚可喜一声令下,镶蓝旗汉军部的这些阿哈们,挥舞着刀子,照着后退的兵卒就砍。 刹那之间,就有几百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汉军旗督战队举在了手上。 死在尚可喜部下手上的吴部军卒,甚至比刘芳亮大炮轰死的士卒都多! 数百颗还在滴血的脑袋,震住了那些素惯于见机不妙就开溜的关宁铁军们。 督战队官兵,用半生不熟的满洲腔调,说着汉话: “兀那南蛮子,胆敢不守军令,这就是下场!” 吴三桂部士卒,看着“昔日”的同僚,操持着一口异域腔调,一股荒诞的感觉涌上心头。 娘的,之前的时候,你们还也是南蛮子呢! 然而…… 将帅有令,要和这些昔日仇敌为伍,甚至还要他们做小伏低! 兵卒们全无办法啊。 但是,眼见同僚的惨死——不忿,已经埋在了士卒的心间。 前些时日,征战顺利,吴军上下皆有丰厚的战场缴获,让他们做孙子也就算了。 今天,竟然敢让“名震天下”的关宁大军做炮灰…… 从来都是他们让客军做炮灰啊! 妈的,老子不服! 将吏心中都扎了一根刺…… …… 看着身侧的吴三桂,尚可喜眯着眼睛,抓着马鞭的手,已经放到了刀柄上。 只要吴三桂敢反叛,就会砍下了他的狗头! 阿哈也需要奴隶啊,吴三桂的兵,正是阿哈们最好的包衣…… …… 而反观吴三桂,手下儿郎惨死,他竟然就像是无事人一般。 甚至,不但不闻不顾,更是冷酷无情的下令道: “传令,擂鼓冲锋!” “呵~!” 尚可喜鼻孔里喷出了一股嘲讽。 果然,有奶就是娘的辽东雄将,不负初衷! …… “轰隆!” 鼓手们脱去了上衣,肌肉虬结的胳膊,挥舞着鼓槌,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敲击在一人高的大鼓上。 激烈的冲锋战鼓声响起。 听到冲锋的命令,关宁大军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大纛所在。 见往日里带领他们走向辉煌,走向富足的将军大旗,竟然直指前方顺军大阵。 长久以来养成的惯性,让这些辽东大兵们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将军已经做出了判断,攻击顺军,对他们辽东集团来说,更为有利。 罢了,既然上面的将军们都这么决定了…… 也是时候拿出辽东大兵的真本事了! 呜呜的号角声中,“kuang~kuang~!”的战鼓声中…… “冲啊!” 辽东健儿发出了整齐的呐喊,全军上下气势一变。 遍布整个山谷,乌压压的一片人头,视死如归的朝着顺军大阵冲去。 …… 李岩抱拳对刘芳亮行了一礼,眼神里全是坚毅:“刘兄,记住了,我们的目标不是杀敌,而是鱼饵!” 刘芳亮点头,他没有还礼,伸手在李岩肩膀上拍了拍: “李兄放心,刘某分的清轻重。” 李岩这才收起了严肃的表情,他嘲讽的看了一眼正在冲锋的吴部士兵,冷笑道: “那我这就去一线天安排去了,刘兄保重!” 说完,李岩扭头就走。 刘芳亮看着一发发密集炮弹,暴雨一般扑向吴军阵地的战场,轻笑一声。 跟着明皇那么久,虽然没有完全学会了明皇那腹黑的一套。 但是,有道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将明皇那层出不穷的后手,学了一部分,也不过是眼见的事。 刘芳亮揉了揉胸口。 娘的! 怎么一想起明皇,老子的胸膛就隐隐作疼呢? 狗皇帝,给老子留下的阴影真大! 他暗暗捏了捏藏在袖袋里的手铳,这才觉得憋屈的胸口好受了一些。 还好,还好! 这一招,老子也学会了! 刘芳亮再次看了看山顶,见到蓝色旗帜高高挂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来人,待吴三桂士卒抵达七十步后,立刻开枪射击! 告诉儿郎们,只准射击三轮,然后徐徐后退!” 刘芳亮大声下令。 此地还是不够深入,不是吞下吴三桂的时机。 再说了,李岩跟他合谋的,可不是拿下吴三桂这个叛徒。 砍了阿济格的脑袋,为死在山海关下的大顺将士们报仇,才是两人的最终目的。 井陉关中有一个县城,正是井陉县。 自古以来,京畿地区通往井陉县,必须要从面前这一条山谷中经过。 而此时刘芳亮部,却是在山谷最狭窄的那部分一线天前方。 刘芳亮左右看了看。 这一片山谷,容纳个十来万人,还是没问题的! “嘿嘿嘿!” 刘芳亮阴仄仄的笑了。 明皇将他炸翻的驼子…… 这东西好啊! 刘芳亮将整个井陉县农家的这玩意,都给搜集了起来。 至于火药…… 刘芳亮嘴咧得更开了。 皇帝知道他的计划之后,特意将从京师带走的火药,分给他了三分之一之多。 总数怕是不下数万斤。 看着清军阵营中两杆竖起的大纛,刘芳亮低声道: “些许虾兵蟹将~,本将不要的!” “阿济格啊阿济格,老子正在城头等着你呢!” …… 大顺军的炮弹,就像是不会停歇一般。 瓢泼一般洒向了关宁军阵营。 第335章 吴三桂懵了,竟然会阵图? 吴军士卒,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巨大的伤亡。 等他们好不容易逼近了一百步的时候,正要大步冲锋。 却见顺军炮手,忽然整齐的打出了一轮齐射。 “轰轰轰轰!” 铺天盖地的炮弹,整个将关宁军削掉了一层。 这恐怖的伤亡,顿时将关宁军打懵了。 还不待他们发起冲锋,准备抵近了用火枪去射杀顺军,就见到顺军阵列中,忽然出现了一条条通道。 炮手们拔起固定火炮的锚链,将驴子套上炮架,拉起就跑。 不过是眨眼之间,刚刚还在怒吼的火炮,就顺着通道跑进了顺军深处。 顺军这是要撤了? 关宁将校们大喜,不待吴三桂做出反应,领军的将校当即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杀啊!” 大明花费了上亿白银养出来的“铁军”,终于将真本事拿了出来。 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头上,已经顶上了两根小辫子。 “杀啊!” 百十步的距离,全力冲锋也不过只有几十个呼吸罢了。 甚至,关宁军根本就不需要冲了百步。 他们只要逼近了五十步左右,然后举枪射击就行了。 “杀啊!” 震天的怒吼声中,关宁军铺天盖地,直奔顺军阵地而去。 大地都在震颤。 九十步……八十步…… 就在他们逼近了七十步,正端着枪一边冲锋,一边再次检查了火绳的长度,想要再前冲一段,就立刻开枪射击的时候! 只见顺军高高立起的旗帜猛然一变。 顺军后部那数不清的人头,猛然转身就跑。 战场上,只剩下了三列横阵。 “这是……” 吴三桂瞪着眼睛,闹不明白顺军这是要干嘛。 哪有短兵相接的时候,布下如此孱弱的军阵的? 这不是一个短兵相接,就给冲垮了吗? 这可是战场大忌啊! 看着顾头不顾腚,蒙着头只顾后撤的顺军,吴三桂喜出望外。 只要突破了这三列顺军,关宁儿郎就能衔尾追击。 到时候,必然是一场天大的功劳! 天啊,说不定老子这个所谓的“王”,也能换一个主子爷的身份。 在大清国,主子爷才是一切啊…… 吴三桂心思都还没有转完,只见顺军阵地上,红色的三角小旗猛然落下。 那第一排士卒手中的火枪,忽然冒出了一团团火光。 甚至,隔着稀薄的蓝色硝烟,都能看得分明! “啪啪啪啪啪啪!” 只听一阵整齐的炒豆子般枪声响起,刚刚做好了准备,还来不及瞄准顺军的关宁儿郎,就倒下了一大片! “唏!” 吴三桂只觉得心脏一阵绞痛,冲在前面的可都是最为悍勇的士卒啊! 这些人,大都是手下各级将校的家丁! 折损了一个,都是一大损失呐! 他还来不及心痛,就见到打空了枪膛的顺军,猛然卧倒在地,将身后的顺军展现出来。 “嘭嘭嘭嘭嘭嘭!” 又是一阵整齐的射击。 关宁大军的前方,遍地都是尸体。 这两轮射击,最少干掉了上千士卒! “神机枪炮束伍法?” 吴三桂大惊。 “竟然是神机枪炮束伍法!” …… 作为辽东将门,虽然吴三桂没什么杀敌报国的忠心,但是不得不说,作为将门子弟,眼界还是有的。 只是两轮齐射,他就看出了来龙去脉。 …… 三段击是韩国的拿手神技。(是战国时期那个韩国) 以弓弩精良名闻历史的韩国,因为地处平原的原因,境内没有险关重隘,于是,不得不在兵器上多费了心思。 正因为这样的背景,使得韩国劲弩,闻名全世界。 韩国弩手,在对战的时候,会列成数列横阵,以分排射击的方法,将弓矢源源不断的投放到敌人的阵列里。 这就是最早有记录的军方分段射击。 (前文有说:三、六、九、百、千、万……这样的数量名次,在华夏历史上,大部分时候都不是实数。 “三段击”只是分段射击法的名称,而非是固定的三列射击。 比如明朝时期,两排射击、混合兵种多次射击,都在此列。) 秦国灭了韩国之后,为了对付草原上的敌人,于是将韩国分段射击法学了过去。 这才有了秦弩的鼎鼎大名。 (秦陵兵马俑中,就有多段击的还原。) 多段射击不过是临阵的一种方法,吴三桂为什么大吃一惊? 神机枪炮束伍法——说白了,就是枪、炮、弓、弩、骑、步,多兵种协同作战法。 很多人说中国古代没有三段击啊什么的。 这是在放屁。(叹号都不给它!) 咱华夏人种智商多高啊,整体智商全世界最高的族群。 前些年不是有公知,用什么华尔街啊、犹太精英啊,这些西方人尖子的智商,来说华夏智商不行么。 扯你娘的蛋去吧! 我就不说潮汕、江浙人了,去监狱里,做一个不记名测试,看看是不是吊打他们。 …… 咱老祖宗春秋时期的兵法《孙子兵法》,那特娘的都两千五六百年前的东西了,还是全世界最畅销的军事着作呢。 洋人奉若瑰宝啊! 三段击什么的,算个屁! 翻翻老祖宗留下来的兵书,有讲单一兵种的用法吗? 咱华夏老祖宗兵法讲究的是啥——整体! 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这样的动物互殴,华夏人从来都是不做的。 妈的,老虎、豹子都还知道偷袭呢! 鬣狗、狼群还讲究整体协同作战呢! 作为人,定标为高等动物,难道还不能总结一下兵法吗? 如何整体协同,甚至庙算定胜,才是华夏的主流。 明朝的这个神机枪炮束伍法,就是整体协同的临阵实用兵法。 按照演绎的说法,也就是《三才阵》之类的战阵图。 这玩意,莫说是以流民、部分逃军起家的大顺政权了,就算是很多边关将领,只要不是世代将门出身,本身还是善于钻研之人,都是不会的。 甚至,不花费大量时间去钻研的世家子弟,也搞不懂! 军事着作,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 (这就好比后世的大学生,都知道这是跃龙门的捷径,试问一下,又有几个人是认真学习的呢? 图书馆里那么多书,什么类型的没有?但是,有几个人会放下打游戏、泡妹子、钓凯子的时间,去钻研了呢?) 这是井陉县道路图,只看这个道路路线,就知道井陉关的道路有多么险峻了,就算是现代,道路都要走一条线 …… 顺军摆出了分段射击的姿态,吴三桂脸色顿时大变。 第336章 阿济格到来 能够玩得起这个的,无不是能总筹全局的良将,还有兵卒都要是饱经训练的精兵。 吴三桂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尼玛,上一个会玩神机枪炮束伍法的戚家军,咱辽东武将集团花了那么多的本钱,甚至说动了整个朝堂的大部分文官,才干掉了…… 现在又来一个牛人? 老天爷啊,你让老子还怎么玩啊! …… 正在此时,第三轮顺军火枪手,也射出了子弹。 关宁大军再次被射倒了几百人后,却见对面旗帜一变。 三排顺军,一股脑爬起来,就朝后跑。 “呼!” 原来是虚惊一场。 “娘的,吓死老子了!” 吴三桂长出了一口气。 万幸,万幸! 不知道是顺军士卒没有经过协同训练,还是对方将领能力不足。 这像模像样的神机枪炮束伍法,竟然只是简单的火枪三段击而已。 吴三桂摸了摸裆群,差一点都给老子吓尿了。 不光吴三桂松了一口气,就连一边的尚可喜,也明显的轻松了不少。 草! 老子自从投降以后,就被命为火器主管,平素做的就是开大炮兮轰他娘。 这神机枪炮束伍法,老子都还没研究透呢! 娘的匹,要是顺军真的学会了神机枪炮束伍法,那还打个屁啊! 赶紧找个由子,溜之大吉才是王道! 眼见“打退了”顺军,关宁军大喜。 “胜了!” “胜了!” 士卒们大声欢呼起来。 无数关宁军儿郎,对着遥不可及的顺军背影,追赶着开枪射击。 只是,刚才顺军那威势吓人的三波齐射,让关宁军下意识的停留了一会儿。 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给了顺军撤离战场的时间。 此时,他们追击的子弹,不过是打碎了硝烟…… 除了在硝烟里带起了丝丝涟漪,连个屁都没留下。 吴部战果不大,声势却很是浩大。 关宁军山崩海啸的叫唤着,朝前方追去。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看着空无一“尸”的顺军阵地,眉头微微锁了起来。 情况不太对啊! 地上太干净了,这不像是溃败的样子啊…… 然而,这些军吏,在吴三桂下令全军追击的情况下,哪里敢停下来质疑。 眼见身后的督战队已经高举着明晃晃的腰刀,作势对着殿后的士卒就要砍杀,他们不跟随着大军的脚步,朝着西边山谷冲去。 督战队就在后面,那半凝固血液的脑袋,还死不瞑目呢! 这时候停下来,那不是找死么! 山道越来越狭窄,原本宽广的横阵,越来越短小。 蜂拥上前的关宁大军,也越来越密集。 前方,逐渐接近了一线天。 井陉关下的这个一线天,是关隘里很是有名的重地。 这个“车不能方轨,骑不能并行”的险关,险厌难行。 正当关宁军追击到了一线天前的时候,却见顺军已经再次摆开了阵势。 甚至,还有石墙,耸立在顺军阵列前。 透过齐肩高的厚实石墙,可以看到一门门火炮,高高的昂起了炮筒。 那黑洞洞的炮口,就像是上等刹车良方,关宁军追击的势头,顿时一顿。 不好! 前方有埋伏! 快整队! 松散的阵型,遇上了严密防守的大军,那就是一盘菜。 关宁军各级将校大吼着,让士卒停下脚步,迅速整队。 “开炮!” 就在关宁军正在整列的时候,却听对面的大顺阵营内,一员小将大吼一声。 “轰轰轰轰!” 一门门火炮,再次怒吼起来。 不过是仓促的一阵炮击,蜂拥而来,密集的遍布山谷的关宁军,就遭受了重创。 只是一轮炮击,倒下了上千名士卒。 狭窄的山谷,密集的关宁军士卒,让火炮的威力变得大了不止一倍。 一轮炮击,尸横遍野…… “撤!” 吴三桂再也忍不住了,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而尚可喜也不敢再行逼迫,紧跟着下达了撤后两百步,先脱离了炮击范围在说。 …… 此后两天,吴三桂、尚可喜数次组织了试探性进攻。 甚至,就连尚可喜自己,也让手下镶蓝旗汉军儿郎们冲了一次,却都无法突破占据了地利之便的顺军阵地。 一想到一线天之后,还有井陉县这一座山城,尚可喜、吴三桂两人,就不由得一阵哀叹。 顺军占据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啊! 占据了一夫当关地形的顺军,若没有红夷大炮开路,怕是丢下近万士卒,也不一定能啃得开…… 五月十一日。 阿济格带着一万正白旗满洲精锐,与吴三桂、尚可喜两部汇合了。 历史在这里再次出现了偏差。 历史上的井陉关之战,因为姜镶的反叛,使得这时候李自成只顾着扑灭内部地造反,无力在太行山一线组织防御。 姜镶本是明廷镇朔将军印,大同总兵官。 李自成进入山西的时候,姜镶带着大同守军投降李自成。 李自成让张天琳、柯天相、张黑脸掌控大同。 而姜镶虽然仍被封为总兵,但已无大权。 当李自成退出京师的消息传来,姜镶听信了唐通、吴三桂的说辞,于是杀死张天琳、柯天相、张黑脸,再次竖起大明旗帜。 七月,姜镶拥立明朝宗室枣强王朱鼎珊,以崇祯年号,以朱鼎珊名义,给山西各地发号施令,恢复大明江山。 姜镶听信了多尔衮的说辞,为他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历史上的这时候,清廷占据的京畿内部,反叛处处,危险的处境,使得清廷如履薄冰。 就连老辣的多尔衮,都不敢斥责姜镶,含糊其辞的说: ‘议委枣强王以国政,大不合理。不特枣强王在明系何辈级,仍当照旧。…将军亦宜照旧,不许干预一切国政军务,致违我法。” 历史上的这个时候,南明推出了“借虏平寇”的实则“捐燕之议”。 福王小朝廷打的是割让燕地(河北一带,也就是幽云十六州),然后雇佣鞑子消灭李自成的主意。 唐通和姜镶这些人是武将,自然是玩不过人家的。 这些龌龊的政治勾当,两人当了真。 第337章 明顺的第一次交换利益 唐通、姜镶在李自成肚子里反叛,拥立了朱鼎珊。 这个举动一出,不管是南明朝廷、大顺朝廷,还是大清朝廷,都没了姜镶、唐通的容身之地。 但是,唐通是亲身经历过山海关之战的,内幕知道的比姜镶多。 多尔衮做出这个批示之后,为了自保,唐通立刻丢了兵权,跑到陕西绥德州造船去了。 一年后,多尔衮试探唐通,让唐通再次带兵追击高一功,唐通也毫不藏拙,丢下造船的差事,又去领军了。 经此两事之后,唐通洗白上岸,纵然追击高一功此事之后,唐通终生不再领兵,却也落了一个老死的好结局。 而姜镶…… 姜镶的大同反正,这个熟悉历史的都知道,巅峰时期几乎全复山西,最后,清廷在出动五亲王、一郡王都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多尔衮亲自领兵。 大同被围近一年时间,叛徒咔嚓了姜镶…… 而他的部下牛光天,自任山西总统,坚持抗清十年之久,直到1658年,牛光天被擒,姜镶势力才算彻底消散。 此时,距离永历皇帝被吴三桂勒死,只剩下短短的四年时间…… 没有文人记述的北方抗清,再次创下了一桩军事奇迹。 原本的历史上,已经被士绅阶层抛弃的李自成,腹心内又有了姜镶这样的军事集团反叛,使得太行山这个军事重地,完全都没有利用上。 而这个时空里,朱由检没死。 朱由检交给了袁宗第一封信,是写给姜镶的。 在信中,朱由检“预测了”山海关之变,并将自己对吴三桂的猜测,一并说了出来。 这封信原本姜镶是不信的。 他不相信坐镇辽东的军事集团,已经堕落到了这个地步。 要比镇守边关的时长,他们榆林武将世家,那是自从大明开国起,就开始镇守九边了。 (姜镶是榆林武将) 姜镶以为,自家这样世代镇守九边的世家,那是多不胜数的啊! 可是这么多边将,都没书信里写的这么会玩啊! 虽然山西商人们经常带着货物,经过咱们的辖区,走私关外…… 这是咱们收了钱的。 这不得不承认! 但是,最起码在军事上,咱们可不敢如此与敌勾结啊! 咱们顶多犯一些经济问题的小错,像书信里这样,直接挥刀霍霍向大明的事…… 那尼玛谁敢做? …… 姜镶接了书信,还有些半信半疑。 然而,未几,山海关果然发生巨变! 吴三桂真的反叛了! 姜镶愣住了…… 这竟然与皇帝预测的一样? 姜镶急忙从书房里找出了当初害怕大顺人员发现,特意藏在夹层里的书信。 再次打开一看,姜镶傻眼了。 果然皇帝早已预料到了,甚至就连细节都差不多! 随后,山海关之战的详细情况传来,一并带来的还有李自成决定放弃京师,退回山陕的消息。 姜镶纵然早已将皇帝写给他的信背了一个滚瓜烂熟,但是,眼见皇帝预测的如此准确,姜镶还是难以置信的再次拿出了书信。 果然,还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书信里多了一个刘芳亮带着皇帝赐予的武器北上,结果会生变的地猜测! 姜镶服了! …… 此时,袁宗第正在山陕平定士绅的叛变。(历史的又一次改变) 他急忙亲自赶往袁宗第处。 姜镶与袁宗第独处密室,讨论了一晚上。 皇帝那可怕的“洞察力”,让姜镶打起了反正的心思。 而袁宗第说出的明顺合作之事,更是让姜镶将这种心思,变成了实际。 姜镶是一个墙头草,虽然按照华夏的道德标准来盖棺定论,此人乃是一个英雄。 但是,这不妨碍他墙头草的行径。 这个人在明皇无力回天之际,直接献上大同,让李自成能够尽得山西大地,从此对京师高屋建瓴,拥有了地势上的绝对优势。 大明的灭亡,姜镶罪不可赦! 也是这个人,在北方大地已经尽归满清的绝对优势之时,又毅然举起大明旗帜,反抗清廷。 瑕不掩瑜,瑜不掩瑕! 这一点上来讲,他又是有功的。 …… 明皇的信,让姜镶再一次回到了大明的怀抱。 明皇在信中对山海关之战的猜测,让姜镶开始怀疑起了唐通。 第二天一大早,姜镶就返回大同。 他返回大同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召集将领商议军事的名义,召集了唐通。 等唐通到来后,姜镶直接逮捕了他。 并将其交给了袁宗第。 而袁宗第则以制将军的名义,召回了李自成派往大同掣肘姜镶的张天琳、柯天相、张黑脸等人。 大同,成了姜镶的自留地。 宁武关,成了大顺铁杆手中之地。 宁武关是太行山通往山西高原的雄关。 姜镶与袁宗第的那一夜,最终受伤的,却是唐通。 …… 这样的利益交换,对双方都是有利的。 至此,山西的情况,再也没了历史上此时那种混乱的状态。 大同城内,姜镶更是处处以大明大同总兵自居。 虽然在与大顺往来的公文上,还盖着大顺大同将军印,但是,在城内的告示上,已经恢复了崇祯十七年字样。 甚至,他更是派遣手下大将王辅臣,亲自带着今岁的春税,踏上了去商於古道的路途。 这个时空里的大同,毫无原本的混乱。 而没了姜镶、唐通这样的实权将军造反,单纯的士绅反叛,对于李自成来说根本就不叫事! …… 宁武关城外。 袁宗第亲信也是袁宗第族弟的袁宗道,亲自来到了宁武关驻扎。 他来到宁武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关外周遇吉墓祭拜。 周遇吉墓 作为一个被明皇逼出了湖广的顺军大将,作为一个亲眼见识了明皇实力的顺军第二人。 袁宗第是除了刘芳亮之外,对双方合作前景更加看好的顺军大将。 他深知在这个福王朝廷与大清联合的局势里,明顺只有走到了一起,才有未来。 因此,不单单是袁宗道前来祭拜,就连处在平定叛乱士绅百忙之中的袁宗第,也亲自来了。 第338章 阿济格斥责吴三桂 袁宗第更是让幕僚书写了一篇祭文,亲自誊抄之后,当着全城百姓和三军将士的面,祭拜读诵,焚告天地。 为了拉拢人心,也为了明顺的合作能够更加顺利。 袁宗第还特意讨来了李自成的圣旨,封周遇吉为宁武关山神。 并立庙祭祀,还安排了十户百姓,作为守陵卫。 …… 山西发生的事情,源源不断的传到了李岩、刘芳亮处。 得到后路无忧消息的两人,心中顿时大定。 …… 一处无名山峰上。 李岩手持望远镜。 视野里那倒立的清军阵营,清楚的展现在李岩面前。 正白旗下,阿济格的亲王旗,是那么的显眼。 李岩随手将望远镜递给了刘芳亮,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刘兄,大鱼上钩了!” 刘芳亮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才将望远镜交给了身后的亲兵。 他的笑容也绽放开来: “李兄,都说这鞑子不可战胜,你我今日便拔了头筹!” “哈哈!哈哈哈~!~” 李岩放声大笑: “这颗人头,定然不能逃出了你我的手心!” 后顾无忧,阿济格又进入了埋伏圈,若是不能拿下这个狗头,那两人还不如洗白了脖子,一头撞到刀刃上算了。 …… 就在李岩、刘芳亮打量阿济格的同时,阿济格也带着尚可喜、吴三桂两人,站在了一处高地上。 虽然周围的山头,都还有残余顺军顽抗死守,但是,阿济格对此毫不在意。 李自成已经是丧家之犬,又有唐通作为内应,这一个小小的井陉关,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井陉三十六寨,有溃兵顽抗,很正常。 我大清攻明的战场上,这样的情况多了去了! 不用担心! 阿济格抽出一个装饰精美的望远镜,仔细的看了看对面的阵营。 “只有一面刘字大旗,看来不是刘宗敏,就该是刘芳亮了。” 阿济格合上望远镜。 这可是一个高档货。 这玩意,是早前大明还富裕的时候,明朝将领们献上来的。 听说这玩意价值万两白银呢! 吴三桂弯腰侍立一侧,闻言,急忙道: “回主子爷,刘宗敏在山海关外,被我大清健儿一箭重伤,此时哪里能够领兵。 此处该是刘芳亮在驻守。” 吴三桂说完之后,得意的看了尚可喜一眼: 小样,就算你投降的早又咋样? 要论对大明熟悉,还是我这辽东最后一个主将最为知晓! 尚可喜啊,你投降的早了,大明的变故太快,你不知道啊! 尚可喜皱紧了眉头。 他不满的看了一眼吴三桂,暗自嘀咕: 这祖家的外孙啥意思? 你一个小小的降将,给你一个王爷的名头,不过是为了吸引明人投降我大清罢了! 就算你投降的快,你也就是一个南蛮子,你竟敢称我的主子爷为主子? 兀那吴三桂,看老子不参你一本! 主子爷岂是你这南蛮能称呼的! …… 对于两人的明争暗斗,阿济格看也不看一眼。 两条狗而已,给他们一点骨头,让他们彼此斗起来,绝不让他们吃饱,这才符合我大清的利益啊! 明人的这花花江山,我大清可是垂涎三尺! 若是你等铁板一块,我大清不是要在关外深山老林里忍饥挨饿! 不! 阿济格一想起阿玛当初说的: 当年在明人的统治下,大清不得不当一条狗,跟着人家的指挥棒转,人家指向东,大清就不敢朝西走,人家让撵鸡,大清就不敢去抓狗…… 阿济格就觉得一阵胆寒。 还是会内斗的明人,才是好明人! 明朝太大了,要是明人不内斗,我大清哪能奴役这花花江山啊! 阿济格双手背后,缓缓朝山下走去。 待走到了一半,阿济格似乎是无意之间,淡淡的道: “吴将军啊,我满洲儿郎,是有包衣制度的。 非是包衣者,可不能乱用主子的称呼啊。” 吴三桂的脸,腾的就红了。 我尼玛! 赶上去当狗,竟然还被人家嫌弃了? 吴三桂打了一个冷战。 天啊! 要是被人家嫌弃了,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的荣华富贵该咋办啊! 吴三桂胆战心惊,急忙连连认错。 阿济格摆摆手,装作是相熟朋友之间的提醒: “平西王不要如此害怕嘛。 你是我大清国的朋友,咱们都是老交情了,今日这话,只是咱们私下里的闲聊罢了!” 阿济格站定了身子,毛茸茸的大手,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 只是,吴三桂是明人中有名的“长人”,身材高大。 阿济格因为自幼骑马,是一个罗圈腿,身高还赶不到多尔衮的鼻子。 眼见阿济格要拍自己肩膀,吴三桂急忙弯曲着双腿,微微下蹲,好让主子爷能够不那么费劲。 “长伯(吴三桂字)啊,咱们是自己人,我才特意提醒你一句,今天这话,出了你的口,入了我的耳,我就当没听到,也不会对摄政王提起。” 阿济格的脸上带着笑,就仿佛是真的在为老朋友好一般: “咱大清有咱大清的制度,你这话,你我私下里说说,那是没事的,谁让咱们是自己人呢!” “但是啊,若是让朝廷里的那些大臣听到了,或者是被非我兄弟一脉的王爷们知道了,那就是大事了啊!” 阿济格半敲打,半玩笑的话,直让吴三桂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清可不是明廷这样的朝廷。 在明廷里,莫说是说错了话,就算是当着皇帝的面,指着鼻子骂他,也是没事的! 明皇必须要顾忌咱们身后的党派们! 但是满清不一样 啊! 作为大清的老朋友,吴三桂自然知道大清的内幕。 莫说是大臣了…… 努尔哈赤的亲兄弟爱新觉罗·舒尔哈齐,都被囚禁致死了!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 莫说是兄弟了,就连努尔哈赤自己的大儿子褚英,一样也被囚禁弄死了。 前些年,老奴的大妃阿巴亥,那可是大清国的第一个皇后啊! 这是大清国开国皇后! 直接被皇太极拉去殉葬了…… 儿子活埋老爹的正宫皇后,还是三个实权王爷的亲娘…… …… 在明廷里,不会因言而罪,但是,咱大清可是最喜欢这玩意啊! 喊错了称呼,那可是大事。 吴三桂急忙跪倒在尖锐的碎石堆里。 夏季里那单薄的衣衫,石头子硌的吴三桂膝盖生疼,膝盖骨就仿佛要被剜掉了一般。 然而,吴三桂不敢动弹一下。 第339章 李岩示敌以弱 吴三桂老老实实的三拜九叩,请罪连连: “罪臣吴三桂知罪,还请王爷责罚!” 阿济格待吴三桂磕完了头,这才装作慌乱道: “哎,哎!长伯这是作甚?你我是朋友,这是咱们私下里的笑谈,长伯何必如此呢!” 他伸手将吴三桂拉起,然后又亲自弯腰,去拍打吴三桂膝盖上的灰尘。 这一幕,顿时让吴三桂感动得涕泪交加。 人家堂堂一个亲王,竟然帮我拍膝盖上的灰。 苍天呐,大地啊,大清待我不薄啊…… …… 眼见吴三桂受了敲打,尚可喜简直就要乐疯了。 虽然他们当初一起叛逃,给大清带去火器的,早都被封为了三顺王。 但是,架不住人家吴三桂有权有势啊! 明朝朝廷里的大佬,谁不认识人家吴三桂。 可以这么说,只要吴三桂站在大清一边,大明的半壁江山,都能归属于大清所有! 尚可喜生怕自己的权势,被吴三桂给挤占了。 此时,眼见主子爷阿济格认可自己是内人,是主子爷们的好奴才,而吴三桂只是一个外臣,连奴才都混不上,这让尚可喜心中的忐忑,终于落了地。 他有意无意的瞥了吴三桂一眼,脸上全是嘚瑟,甚至还冲着吴三桂扭了扭胯。 转头对着阿济格,却腆着笑脸: “主子爷,您放心,那刘芳亮,奴才一定亲手扭下他的脑袋,做成了酒杯,给主子爷您把玩!” “哈哈!” 尚可喜的马屁,让阿济格很是开怀。 自从自家兄弟做了摄政王,他早已在大清朝内一言九鼎。 生性残暴的阿济格,最喜欢的只有两样——女人,尤其是别人正在婚礼上的女人;还有就是敌人的脑袋。 尚可喜深入内心的马屁,让阿济格飘飘欲仙起来。 他大笑一声: “好,本王就坐等你这奴才的好消息了!” 尚可喜得意的再次冲吴三桂嘚瑟了一下,这才匍匐在地: “主子爷放心,奴才定然拿下刘芳亮的狗头!” 五月十二日一早。 不待休整的清军,再次朝顺军阵地发起了猛攻。 然而,经过数天时间的加固,此时的一线天外,已经垒起了一处处堡垒。 顺军士卒凭借地利,打退了清军一次又一次地猛攻。 此时,经过数天苦战,井陉关都没被攻克。 井陉关的一处道路 莫说是井陉关了,就算是井陉关前的这条一线天,清军都不曾突破了。 见到井陉关如此难打,吴三桂部那惯于脚底抹油的关宁铁军,已经士气低落,甚至几度萌生了退意。 然而…… 大清不是大明。 奴隶制度下的大清,吴三桂这样的军阀部队,那就是炮灰。 对奴隶主来说,有用处的人,才能得到两根骨头…… 一旦炮灰失去了作用,那就成了弃子。 …… 尚可喜的汉军旗士卒,排在吴三桂大军后方,成了督战队。 只要吴三桂士卒敢逃跑,挥手就是一刀。 而尚可喜的汉军旗之后,还有阿济格的正白旗大军,组成了第三道防线。 阿济格的做派,就差没在脸上写下——“你吴三桂的关宁军是炮灰”字样了! 然而,阿济格不把吴三桂当人,吴三桂却毫无办法! 吴三桂的手下,能冲破两道防线逃走吗? 他要是能连破两道防线,那早就破了顺军的阵地了…… 当然,吴三桂也可以再次投降…… 对于三姓家奴来说,叛变那就不叫事! 但是,人家大顺不要他啊! 别看李自成连射瞎了自己眼睛的陈永福,都能不计较。 但是,李自成这个人,还是分得清内外的。 他纵然屡战屡败,却也一次又一次的与满清死战。 吴三桂打开了山海关,李自成就再也不会接纳吴三桂了。 …… 可以这么说,山海关叛变之后,吴三桂就里外不是人了。 此时,就算是他们想要投降,人家顺军也要给战死的大将们报仇啊! 中午。 吴三桂的第三次冲锋,再一次败退下来。 阿济格大怒,严厉的斥责了尚可喜。 而尚可喜自然是不甘领罪,亲自揪出了几个作战不力的将军,按在阵地上就砍掉了脑袋。 打一棍子要给个甜枣。 阿济格砍了吴三桂手下的脑袋,却是对他说: “平西王,井陉关战后,三日不封刀,只要你能破了此阵,本王许你先入城内! 这三日时间,不管你得了多少好处,本王及朝廷只要三成,余下皆是平西王所有! 并且,只要你能拿下了井陉关,本将许你先进山西,所得钱财,本王及朝廷只要一半。” 为了刺激吴三桂,阿济格拿出了东虏的一贯拿手好戏。 自从东虏造反以来,无不是将难以攻克的城池许诺出去,以整座城池的财富,来激励将领。 这些年来,一处处城池,化为了废墟。 无尽百姓,沦为白骨…… 慷他人之慨,被东虏玩的贼溜。 阿济格下了重赏,不惜以无尽百姓的举家尽焚,来刺激吴三桂。 吴三桂的眼睛,当即就红了。 他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无数财宝,在向自己招手…… 不待午饭,阿济格就命令尚可喜部驱赶着关宁军,再一次发起了冲锋。 阿济格的策略很是简单。 驻守在井陉关的顺军,经查只有一万来人。 而他手上有三万人马,比刘芳亮的军队人数多了一半多。 只要轮番休息,轮番参战,车轮战之下,就不信疲劳的顺军不会垮掉了。 …… 堡垒内。 刘芳亮眼见清军又一次冲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李兄的办法好!” 他看着李岩笑道: “若非李兄执意不打起旗帜,更是隐藏了军卒,那清狗,哪里会如此拼命呢!” 早在开战之初,李岩就定下了示敌以弱的把戏。 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如清军多,但是,也不是表面上这么少。 两人可是握着一万八千多人。 又有地利的优势,只要将清军拖疲了之后,一场大胜,那是必须的! “刘兄,下午就不能这么打了!” 李岩嘴角带着冷笑: “咱们下午要示敌以弱,故意丢几个堡垒,让鞑子看到打败咱们的希望,最好是刺激的让狗鞑子也上来冲锋!” 第340章 一线天 李岩看了看天色: “夏日天长,距离天黑还有四个时辰,按照之前清军的攻击时长,他们最少能够发起三轮冲锋,甚至攻击四次也是有可能的!” 刘芳亮点头,认可了李岩的推测。 李岩继续道: “我们下午要放水,故意让尚可喜夺取一部分,然后咱们艰难反击,再给夺回来。” “这样两次之后,阿济格必然会亲自上阵的!” 李岩指了指山顶,那里还藏着他们的伏兵呢! “只要清军攻击两次,日落时分,就是咱们反击的开始!” 两次攻击,足以让清军疲惫了。 再加上已经疲惫到了极致的吴三桂、尚可喜部,今天晚上的反攻,最少也要干掉一半清军。 到时候,清军必然会自相践踏,朝着山谷外冲去。 到那时,就是隐藏已久的部队,发起雷霆一击之时! “善!” 刘芳亮一拍巴掌: “就按李兄的计策来!” 这个过程,两人早已推演了数次。 虽然战场瞬息万变,但是万变不离其宗。 无非都是抓住敌人的错误,不停地撕开它,扩大敌人的弱点,待达到临界点之后,一战定乾坤。 午饭刚过,清军就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吴三桂所部,除了骑兵之外,全部投入了进来。 这可是吴三桂一大半的兵力了。 若不是骑兵无法攻城,吴三桂为了自保,又坚决不同意将关宁铁骑投入进来,阿济格投入攻城的兵力将会更多。 为了一战定乾坤,阿济格更是下令,将尚可喜的汉军旗士卒,也全部投入了进来。 一万多人,拥挤在狭窄的山谷前。 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潮水一般的人头。 被清军艰难运进来的火炮,不停地朝着顺军的堡垒,喷吐着弹丸。 而架设在堡垒上的顺军火炮,更是将密集的弹丸,投放到了清军头上。 炮声轰鸣,山石崩碎。 每时每刻,都有人成批的倒下。 鲜血染红了干涸的大地。 甚至,粘稠的鲜血,让清军每走动一步,都仿佛走在了泥泞的道路上。 “库褚!” “库褚!” 脚掌拔离了地面的声响,连接成片。 …… 就在清军久攻不下,颓势尽显的时候,李岩大手一挥,下达了一个命令。 一处低矮的堡垒上,顺军部总(百户)恶狠狠的一拳砸在了火炮上。 “兄弟们,撤!” 他麾下的数十个士卒,急忙从地上扶起一具具尸体,依靠在了火炮上。 炮手朝炮膛内装入六倍分量的火药,插入一根长长的引线,跟随着部总的脚步,顺着通道,朝后方跑去。 部总亲自点燃了引线,最后看了一眼刚刚爬上了堡垒的清军士卒,嘴角露出了冷笑。 就在清军闹不明白,这一处堡垒为什么这么轻松就能拿下的时候…… “轰隆!” 架设在左侧的一门火炮,就仿佛炸膛了一般。 一声巨响,将沉重的火炮,抛到了高空。 巨大的火浪,将刚刚爬上了堡垒,还来不及追击顺军的十几个清军士卒,震飞了出去。 人还没有落地,大口大口的鲜血,就像是不要钱的喷泉一般,彪射开来。 而沉重的火炮,带着呼啸声响,极速坠落。 然后斜斜的砸落在了人群里,砸死了十几个清军士卒。 …… 这一声巨响,响彻了整个战场。 就在阿济格止不住大喜过望,眼见顺军火炮炸膛,急忙抽出望远镜查看的时候…… “轰隆!” “轰隆!” …… 接连数声巨响,一朵朵巨大的橙色火焰,笼罩了一处处堡垒。 只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顺军原本那水泼不进的严密堡垒防线,就被撕开了一道道口子。 “哈哈哈哈!刘芳亮的火炮炸膛了!” 亲自指挥的吴三桂大喜,急忙抽出了腰间长剑,斜指前方,大吼道: “儿郎们,冲!” …… “哈哈哈哈!” 阿济格大喜。 远处那一团团,笼罩在顺军堡垒上,蘑菇一般的硝烟,告诉了他一个事实—— 顺军的火炮炸膛了! 乘他病要他命! 眼见数次苦攻,都无法啃下的硬骨头,终于露出了娇嫩的嫩肉,阿济格大吼道: “来人,给老子擂鼓,全军冲锋!” “告诉吴三桂,给老子钉上去!” …… 顺军的这些堡垒,就像是一个流星锤的模样。 在一线天的入口处,一处五丈高的碎石城寨,组成了堡垒群的核心。 而在这处城寨之外,则是密布着一座座高矮不一的堡垒群。 这些堡垒群,都依附最高的城寨而建,更是有通道相连。 若是朱由检在这里,必然会说刘芳亮、李岩做出来的堡垒,像极了西方的棱堡。 …… 这地形,吓人不 因为这些堡垒群犬牙交错,彼此能够互相守望,使得防守在上面的顺军,堪称是固若金汤。 但是! 这样互相连通的堡垒群,只要拿下了一处堡垒,攻破整个堡垒群,就不是难事! 眼见城破有望,吴三桂、尚可喜、阿济格都使上了全力。 甚至,原本李岩预测里,清军会继续让吴三桂消耗两次,再行投上真鞑子攻击的场面,也没有出现。 下午的第一次试探,阿济格就将它打成了大决战。 呜呜的号角声中,三万清军,已经出动了两万多。 甚至,就连关宁铁骑,也在阿济格的逼迫下,不得不下马参战。 此时,清军唯一没有投入进来的,就是正白旗的重装骑兵了。 就连阿济格的护军,都分出了一半人,充作督战队。 …… 堡垒内。 李岩眼见清军已经全军冲锋,他郑重的对刘芳亮弯腰行礼: “刘兄,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两个时辰!” 李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刘芳亮的脸上,也没了轻松的表情。 他沉默着点头。 李岩再次抱拳,然后走到堡垒深处,抓住绳梯,开始朝山顶攀爬。 刘芳亮看了看一线天内。 三千养精蓄锐的火枪手,正枕戈待旦。 这些人,是特意早早就准备好了的生力军! 他大手一挥,下令道: “传令,火枪手全部上城!” 既然阿济格想决战,那就碰一碰! …… 第341章 鸣金收兵 在阿济格的命令下,清军就像是沸腾的油锅里倒了一瓢水。 士卒们大呼小叫着,不顾城头顺军那密集的箭矢、弹丸,蜂拥着朝最外层那些低矮的堡垒上爬去。 尤其是那些火炮炸了膛的堡垒外,更是围满了清军。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是自古名言…… ……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密集的弹雨打来。 堡垒上的火力,瞬息之间就仿佛增大了一倍。 一片又一片的清军,被射倒在地。 尤其是那几个炸了膛的堡垒,更是顺军的关注重点。 攀附在那些堡垒上的士卒,十不存一。 至于爬上去的士卒更惨,每个人都被三四个弹丸同时击中。 清军凶猛的攻击势头,顿时一顿。 尤其是刚刚被刺激的宛若疯魔的关宁军,被人当头一棒敲醒之后,就像是若“邪过”之后的“圣佛”,再也没了刚才的疯狂,直接裹足不前了。 哪怕尚可喜的督战队连杀了百十人,都无法让他们前进一步。 …… 城头上那忽然增加的火力,没有让阿济格心生退意。 却见阿济格收起望远镜,哈哈大笑起来: “来人,将本王的大纛抬到前线去,告诉将士们,顺军的预备队,已经全部上来了!只要我们顶住了这一波,井陉关,就是我们的了!” 正白旗剩下的护军们,拱卫着阿济格的大纛,出现在了战阵的前方。 清军士卒眼见主将大旗都来到了前线,顿时心中大定。 刚才的颓势,瞬间消散不见。 甚至就连吴三桂的关宁军,也噢噢叫着,朝城头扑去。 被刺激红眼的清军,浑然没有注意到,顺军射出的子弹,就仿佛是没有停歇一般,始终不见减弱。 刘芳亮跟了明皇那么久,三段击早就玩的贼溜…… …… 李岩上了山顶。 山顶上有数百腰粗膀圆的大汉,正坐在灌木丛里,紧张的注视着脚下的战局。 他们身边,是一个个一字排开的木箱。 里面摆满了竹制手榴弹。 李岩提醒道: “都注意点,一旦刘将军有危险,立刻投掷!万万不可让鞑子冲过了此地!” 众人齐声应了是。 李岩在亲兵的护卫下,行走在翠绿的山林间,顺着山峦,朝山谷外走去。 既然鱼儿已经上钩,那就将利益最大化! 井陉关有七隘,这一线天,不过是第一道关卡罢了。 李岩一点都不怕玩崩了。 最大的后果,无非是无法吞下阿济格罢了! …… 一线天前喊杀声盈野,李岩在一处处山梁上艰难的行进着。 直线距离只有短短的几里路,他却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甚至,到了后来,亲兵都已经跟不上李岩的脚步了。 李岩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让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抬头看去。 只见两座山峰夹山谷对峙,山脚形成了一处狭地。 虽然宽度足足十几丈,但是…… 李岩看着一匹匹老马、老驴背上背着的火药包,嘴角带上了笑容。 悬崖飞马炸鞑子! 就很行。 一名名军卒,纷纷从藏身地走了出来,上前行礼。 盛夏那繁茂的枝叶,将顺军士卒藏得严严实实的,莫说是站在山谷下了,就算是站在不远处,只要士卒不主动出来,李岩都无法发现他们的踪影。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等待一场煌煌大胜吧!” 山海关一战后,大顺上下都憋了一肚子的火。 此时,眼见就要将鞑子的亲王留下,人人都高兴的不行。 甚至就连酷暑,也无法抑制了他们激动的心。 “李将军放心,我们都知道。” 一员小将,喜不自胜的回道。 李岩笑了笑,指着对面的山头,道: “那边的情况咋样?” 小将回道: “按照将军定下的规矩,每隔半个时辰,我们会用旗语互相联系一次。 就在两炷香之前,对面还回应了消息,那边一切正常。” 听到了这个消息,李岩这才放了心。 …… 一线天下。 清军的攻势已经越来越颓废。 长达两个时辰的进攻,让清军死伤惨重。 尚可喜来到阿济格身边,他跪倒在地: “王爷,儿郎们已经鏖战许久,王爷您看……是不是让儿郎们歇一歇,待养足了力气,再行进攻呢!” 阿济格皱紧了眉头,有心想呵斥尚可喜一顿。 兀那老狗,竟敢动摇军心。 然而,作为一个自小就征战四方的将领,阿济格知道尚可喜说的是实情。 “此关之后,可就是井陉县城?” 阿济格纵然明白此时让士卒退下来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他还是不甘心。 打了这么久,折损了这么多儿郎,该怎么给兄弟交代啊! 尚可喜想了想:“王爷,井陉有七个隘口,此地乃是其中之一。” “什么!” 阿济格大惊。 听闻井陉关竟然有七个隘口,他已经萌生了退意。 虽然准确的战报还没有送上来,但是,阿济格已经有了猜测,这一次,怕死最少都折损了三四千人。 若是每个隘口都这么难打,那…… 他手上的儿郎,就算是折完了,也打不下井陉县啊! 吴三桂一脸的疲惫,也回来劝说阿济格暂时退兵了,听闻了阿济格的话语,他开口道: “王爷,井陉七隘,这一处一线天,是最为险峻的所在,但是,这里还不是最难打的。” 什么! 阿济格脸色大变,折损了这么多人,此地还不是最难打的? 吴三桂低着头,将自己知道的尽数掏出: “过了此处,再朝前走,有一处叫做神堂口的关隘,此地官道从山腹中穿行,道路狭窄,只容三人肩并着肩通行。 山顶有关隘,山洞内有关门,那一处地方,才是最为难打的。” 听闻吴三桂这么说,阿济格再也不敢坚持了。 他下令道:“鸣金收兵!” 然而,阿济格的撤退命令还没有下达,就听到一线天处,已经响起了激昂的鼓声。 却原来,刘芳亮从清军士卒的颓势中,猜到了阿济格必然会下令撤军。 而远处山峰上又立起了李岩的旗帜。 得知李岩已经做好了准备,刘芳亮当即下令让山顶的投弹手,开始投掷手榴弹。 第342章 阿济格、博和讬战刘芳亮 一个个竹筒,冒着尾焰,从山顶降落,砸进了清军阵列内。 这竹筒手榴弹,全重不过四斤,又是竹筒所作,清军士卒都穿着盔甲,头戴兜鍪,根本就砸不死人。 眼见顺军的伏兵如此软弱无力,清军顿时大笑起来。 “南蛮软脚虾,南蛮软脚虾!” 鞑子们大呼小叫着。 甚至就连吴三桂的宁远军卒,也学着鞑子的口音,开始嘲讽顺军。 …… 一个竹筒,砸在了一关宁军小将的肩膀上。 身穿铠甲的他,只是觉得肩膀一痛,扭头去看,却见一枚竹筒落在了地上。 “嗤!” 他轻笑一声: “兀那顺军,当真是搞笑,这小小的竹筒,还能砸死人不成?” 然而,他话音未落,只见一团橘色的火焰,猛然爆炸开来。 小将被掀翻在地,当即就觉得双腿仿佛被钉上了无数的钉子,失去了知觉…… “不好,是震天雷!” …… “快散开!这是震天雷!” 关宁军大惊。 这是守城时候的利器——震天雷。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大顺的能工巧匠,竟然将除了震慑心理之外,没有啥用的震天雷,给改造成了这等模样。 这威力,可比震天雷大多了! 然而,为时已晚。 …… “轰轰轰轰!” 一枚枚手榴弹,在清军那密集的人群里爆开! 一名名士卒,被掀翻在地。 铁钉、碎瓷四溅,宛若六月的暴雨一般密集。 巨大的火浪,甚至将悬崖上的树叶都给烤焦了。 拥挤在堡垒下的清军,死伤了八成之多。 突变,将清军打懵了。 甚至,都忘了逃跑。 好死不死,就在这时,阿济格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哐哐哐”的锣声,成了大溃败的导火索。 无尽士卒,丢下了一切,不要命的朝山谷奔去。 甚至,就连督战队,都提着大刀,先一步转身逃走。 “杀啊!” 刘芳亮手持大纛,猛然前指。 无尽顺军士卒,顺着倾斜的墙面,朝着山谷下冲去。 长刀挥舞,长枪攒刺,火枪轰鸣。 清军本就被打懵了,又有阿济格的撤退命令,在顺军的追击下,撤退变成了溃败。 尤其是惯于脚底抹油的关宁大军。 眼见大局不妙,早就生出了逃窜心思的他们,甚至不需要吴三桂的指挥,当即便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下,朝后方奔去。 关宁铁骑终于发挥了威力。 骑兵们翻身上马,不顾前方都是“袍泽”,不管不顾的朝着督战队撞了过去。 威名赫赫的关宁绝技,再次上演。 …… 在顺军的追击下,溃兵甚至连阿济格这个主帅都顾不上了。 无数清军,蒙着头朝山谷外跑去。 阿济格气的大骂大叫,然而,兵败如山倒。 此时,哪有人顾得上他啊! 身边护军早已全数被派了出去,阿济格此时就是一只没有爪牙的老虎。 “王叔,快走!” 阿巴泰的次子博和讬,一手将阿济格拉上战马,纵马就朝人群里冲去。 …… “贼子休走!” 刘芳亮左手抓紧了缰绳,右手挥舞着腰刀,将一个个士卒砍翻在地。 他下了堡垒的第一时间,就盯死了阿济格。 在亲兵的护卫下,刘芳亮直奔阿济格而来。 谁知,就在他即将杀到阿济格身边的时候,却被人救走了。 刘芳亮大呼小叫的,追着阿济格不放。 身边的溃兵越来越多,跟着刘芳亮冲锋的士卒,不停地分出了一波又一波,刘芳亮的亲兵越来越少。 不知道追了多久,刘芳亮已经一马当先。 而阿济格、博和讬两人身边,也只剩下了他们自己。 阿济格本就是一个莽夫。 眼见刘芳亮一人追在了身后,他冲着博和讬怒吼道: “老二,你我联手,干掉他!” 博和讬也是一个莽货,眼见刘芳亮一个人追来,又听闻了阿济格的话,他当即勒住了战马,转身就朝刘芳亮扑来。 博和讬这一转身,顿时就与急追而来的刘芳亮,相距仅仅只有十几步远。 高速疾驰的战马,不过是眨眼之间,就错身而过。 “当当”! 两声金铁交鸣的脆响,两人的武器都脱了手。 “王叔,我打掉了他的武器,你快干掉他!” 博和讬顾不上转身,大吼着提醒阿济格道。 “哼!” 战马马蹄践踏大地的轰鸣声中,只听一声冷哼。 博和讬正勒住战马,欲要再次转身,与阿济格一起夹击刘芳亮。 却见刘芳亮已经猛然趴在马背上,扭身抽出了一柄三眼铳。 “砰!砰!砰!” 接连三声清脆的轰鸣,转弯时几乎停在原地当做活靶子的博和讬,就被打落马下。 三眼铳的威力虽然不大,但是,近距离上三枪齐响,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博和讬倒在地上,纵然有着铠甲的抵挡,然而,肋骨都被打断了两根。 眼冒金星、胸闷气短的他,竟然一时间,再也爬不起来了。 两人夹击刘芳亮,反倒是一照面就折了博和讬,阿济格顿时大怒。 他手持弯刀,双腿夹紧了战马,朝着刘芳亮冲了过来。 那雪亮的刀刃,势必要将刘芳亮劈死当场。 此时,刘芳亮已经丢掉了腰刀,又打空了三眼铳,面对来势汹汹的阿济格,他已经危在旦夕了。 而距离刘芳亮最近的亲兵,此时刚刚解决了溃兵,还有数十步的距离! 刘芳亮双腿夹紧了马腹,就在阿济格长刀劈来的当口,手中的三眼铳,就像是铁锤一般,照着阿济格的长刀砸了过去。 “当~!” 一声带着余韵的嗡鸣,阿济格的长刀荡了开去。 甚至,震得他的手腕都有些发麻。 仔细去看,却见刀刃已经出现了一个一寸长的豁口。 两人错身而过。 就在刘芳亮挡住了阿济格势在必得一击的这一瞬间,手中的三眼铳却脱手而飞。 刘芳亮本就不以勇武出名,而阿济格又是大清有名的悍将。 刘芳亮能够挡住了阿济格的一击,还占了三眼铳枪头有三根短粗的枪管,形似一个锤子,能够增加了挥舞的动能的便宜。 “南蛮子,我看你这一下拿什么来挡!” 阿济格已经拨转了战马。 第343章 鞑子,时代变了 阿济格胯下的这匹马,是他娶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炳图郡王孔果洛之女为继妻时的陪嫁。 妻子是蒙古大部王女,陪嫁的战马,自然是价值万金的良驹。 博尔吉特氏,也就是孛儿只斤,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也就是黄金家族。 虽然黄金家族早就衰弱了…… 林丹汗之后,更是分裂成了好几部。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被人家当做嫁妆的战马,哪能是寻常良驹可比的。 仗着马快,阿济格已经完成了掉头,刘芳亮还没有开始转弯呢! 待阿济格的战马速度提起,以横冲直撞的姿态,直扑刘芳亮而来。 刘芳亮刚刚才调过头来,战马还在小步慢走。 稍微有点常识就知道,骑兵最大的依仗就是马速。 高速冲撞下,骑兵能冲开一切严密的阵型。 一旦战马失去了速度,骑兵就会被步兵完虐。 此时,纵然刘芳亮想做“老六”…… 武器尽数丢掉的他,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 阿济格狞笑着,呼呼风声中,大吼道: “南蛮,我要砍下你的狗头,将你的脑袋做成溺壶!” 阿济格高高的举起了豁口的战刀,夕阳的映射下,寒芒直刺刘芳亮的双眼。 “哼!” 刘芳亮丢下了马缰,任由阿济格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伸手单臂抱紧了马腹,固定住身形,从衣袖里掏出了一物,对准了阿济格的脑袋。 面对疾驰而来的阿济格,刘芳亮嗤之以鼻: “狗鞑子,时代变了!” 老子跟着明皇学了那么久,他那层出不穷的手段,老子岂能不学了一点! 老子的手铳,早就暖热了,正缺一个鞑子的血来降温呢! 此时,阿济格正好冲到了十步之内。 只要两个呼吸,他的腰刀,就能砍下了刘芳亮的脑袋! 阿济格刚刚力运手腕,正要收割战利品,忽然他脸色瞬间大变。 阿济格的眼睛瞬间缩成了一团。 那是…… “我干汝母!” 不讲武德! 刘芳亮竟然掏出了一柄手铳! 阿济格脸色瞬间变得和大地一样了。 “嘭!” 刘芳亮扣动了扳机。 龙头夹着的燧石,重重的砸在了砧板上。 一溜串火星,点燃了引燃药池的火药。 指头大的弹丸,直奔阿济格而去。 “我命休矣!” 阿济格在最后关头,强行收回了腰刀,横挡在面颊上。 更是强行歪了歪脑袋。 炙热的弹丸,擦着他的脸颊,将古铜色的面皮撕开,犁出了一道烫熟的伤疤。 弹丸贴着他的颧骨,擦着毛茸茸的鬓角而过。 “啊!” 耳根忽然传来撕裂的剧疼。 鲜血已经顺着腮帮流了下来。 一团温热的耳朵,掉落在地。 阿济格的耳朵,被刘芳亮射掉了! 两人错身而过…… 阿济格恨死了刘芳亮。 这个阴险的小人,竟然还藏了短铳! 还是自生火短铳! 他不顾伤势,挥手一刀,朝着刘芳亮后背砍去。 不知道刘芳亮是不是追的太急,竟然连铠甲都没穿。 阿济格相信,自己虽然吃了亏,但是,这一刀子,定能将刘芳亮劈成重伤。 甚至,砍断了他的脊骨,也有可能! 用一只耳朵,换一个顺军统领一军的制将军,不亏! …… 哪知道,他一刀砍在刘芳亮后背上,入手竟然不是破开人体的微滞感! “咯吱~!” 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来。 阿济格难以置信的扭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卧槽! 这厮竟然在内衬里,还藏了一块钢板? 天啊! 这狗日的藏了三眼铳、藏了短铳、竟然还藏了钢板? 阿济格惊呆了。 你的脑袋是有多奇葩,竟然想到了将钢板绑在身上的主意? 仔细看去,那钢板的边缘,竟然有整齐的一排圆孔,有坚韧的牛皮绳绑着…… 不需要去看,就能知道——刘芳亮的后背都有钢板,他的胸前必然也有钢板! 沃日! 这狗日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为啥鬼主意这么多? …… 刘芳亮控制着战马,狠狠的踩在了博和讬的脊背上。 数千斤的践踏力,当即踩得博和讬整个人都弹跳了一下。 他的裤子猛然一鼓,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裆部。 肠子已经被马蹄挤了出来。 踩死了博和讬,刘芳亮才再次转身。 然而,他还来不及装填弹丸,就见阿济格已经窜出几十丈了。 这狗日的竟然不跟他打,直接跑了…… …… 刘芳亮气的骂了一句明皇的专有口头禅:“你这个老六……” 骂了一句之后,刘芳亮后怕的摸了摸被砍出了一道白印的背甲,暗自腹诽道: “狗日的阿济格,竟然学会了背后一刀……” “幸好老子跟着明皇一段时间,学会了明皇的腹黑,要不然怕是就完了……” 就在此时,亲兵们已经追了过来。 “砰砰砰!” 有亲兵对着阿济格的背影开枪。 然而,阿济格已经走远,弹丸全部射空了。 “将军,可要追击?” 亲兵询问道。 “不用追了!” 刘芳亮勒住战马,翻身下马。 他挥手砍下博和讬的脑袋,将两根小辫子一绑,直接挂在了马鞍上。 这才下令道: “传令,各部儿郎立刻停止追击,结阵!” 亲兵四散而走,手中的令旗挥舞个不停,嘴里更是大喊连连: ”将军有令:停止追击,立刻结阵!” ”将军有令:停止追击,立刻结阵!” …… 山谷里的顺军,逐渐从疯狂的追逐中停顿下来。 士卒们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将被分割包围的一处处清军,尽数消灭…… 在刘芳亮的指挥下,一万顺军,顺着山谷摆出了进击的姿态。 轰鸣的战鼓声中,顺军开始朝着山谷入口方向反推。 刘芳亮的目的只有一个,将清军朝入口处赶去…… …… 顺军做出了追击的姿态,阿济格连扎下的营垒都不要了。 当即就带着败兵朝真定方向退去。 谁知道,就在阿济格赶到一处两山对立的地方时。 眼见出口就在眼前,清军还来不及松了一口气…… “嘭!” 一声巨大的轰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自天而降。 第344章 加点白糖 “轰!” 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拥挤在一起的士卒,当即就被炸翻了一大片。 最少都有近百名士卒,被撂倒在地。 “不好,竟然有埋伏!” 阿济格脸色大变! 山顶上。 李岩手持大纛,猛然落下。 “儿郎们,进攻!” “嘭嘭嘭嘭嘭嘭!” 一门门架设在悬崖边的没良心,发出了怒吼。 一团团几十斤重的火药包,倾泻而下! “嘶律律!” “尔昂~尔昂!” 一匹匹被士卒们刺瞎了眼睛的老马、驴子,被士卒点燃了尾巴上的油脂包,在剧痛的驱赶下,跳下了悬崖。 刘芳亮从朱由检那里取得的真经,展现了爆马术的赫赫威名。 “轰轰轰轰!” 一处处爆炸,在清军人群里响起。 一朵朵炙热的火花,席卷了周围的清军。 一团团黑色的蘑菇云,从山谷内升起…… 残肢断骸,被炸飞了几丈高…… …… 爆炸接连不断。 阿济格带来的三万清军,冲出山谷的,还不到两千人。 浑身漆黑的阿济格,连扭头看看都不敢。 这个大清王室第一猛将,连尚可喜、吴三桂都不敢寻找,自顾自的拍马疾驰。 …… 在喊杀声中,吴三桂艰难的冲出了爆炸圈。 身上的铠甲,早已被撕碎,甚至轰鸣的耳朵,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踉踉跄跄的,在一高一低的崎岖道路上奔跑着。 身边的亲兵,早已失去了踪影。 走到了半路,吴三桂挥刀砍杀了一个冲出来的骑兵。 抢了马匹之后,吴三桂根本就不敢停下来等手下汇合,狼狈的朝山谷外冲去。 不知道冲了多久,终于见到尚可喜正在三个亲兵的护卫下,朝前方疾驰。 “智顺王,王爷呢?” 吴三桂脸上全是焦急。 若是折损了阿济格,就算他俩逃回去,也难逃一死。 “平西王也杀出来了啊!” 尚可喜扭头看看,勉强从口音里认出了吴三桂。 一场大败,让勾心斗角的两人,再也没了斗智斗勇的心思。 尚可喜急道:“吴兄,这时候哪里还管得到那么多,赶紧走吧!” 吴三桂点头:“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他必然在前面等着咱们呢!” …… 李岩震惊了。 虽然他早已预料到明皇给出的这些武器,必然不凡。 甚至,军中的情报也早已说明,明皇新造的武器,威力很是强大。 甚至,袁宗第更是再三诉说与明皇联手的必要性。 然而,终究百闻不如一见。 没有亲眼见识了明皇研究出来武器的厉害之前,谁能想得到只不过是简单的改变了一下思路,就让这些武器有了划时代的威力呢! 李岩早已高估了明皇新武器的威力,但是,此战之后,他却发现——自己那尽量高估的威力,竟然不足明皇新武器威力的十分之一! 当脚下的山谷全成了火海的时候,李岩震惊的难以自持。 甚至,当硝烟散去,遍地死尸的场景映入眼帘,李岩更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天啊! 这些武器竟然这么牛逼? 震惊过后,李岩只觉得仿佛陷入了三九寒冬。 头顶那火辣辣的太阳,射出来竟然不是炙热,而是透骨的严寒。 天啊! 明皇能够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交给昔日的对手使用,说明明皇的手上,必然有比这更好的武器! 若是没有反制,明皇岂能将威力如此巨大的东西拿出来分享? 天啊! 李岩瞪大了眼睛…… 明皇究竟还有多少好东西? …… 就在山海关之战大顺失利后,刘芳亮、李岩在朱由检给予武器的资助下,打出了一个煌煌大胜的时候。 朱由检正在检查一处新成立的作坊。 这是一个造糖的作坊。 有句俗话:“一硝二硫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大明不缺黑火药。 甚至,就连火药的配方比例,也已经接近了最科学的配比。 16:2:3,这是在无法将硝提纯到99%的情况下,最为科学的配比了。 朱由检将没良心、手榴弹、爆牛术……甚至就连燧发枪也拿了出去,他急需提高科技的代差。 在黄火药(苦味酸)没法短时间造出来的前提下,朱由检想到了白糖。 将这玩意掺在黑火药里,爆炸的威力会增大数倍。 因此,民间有一个谚语:一硝二硫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但是这个白糖,却是稀罕东西。 莫说是此时仅有一省半疆域的朱由检了,就算整个大明,糖都是高价值的东西。 甘蔗的缺乏,让造糖成了一件难事。 产量稀少,也就使得虽然明朝制糖业极其发达,但是,白糖的价格却居高不下。 因此,在夺取了南阳之初,朱由检就定下了生产白糖的主意。 只是,境内没有适合甘蔗种植的地方,使得朱由检想要自己造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 除了甘蔗能够造糖,若是种植甜菜,一样是可以的。 甜菜亩产9000--斤,含糖量在10--20%之间。 也就是说,在后世有化肥的情况下,每亩甜菜地,能产千斤以上的糖。 …… 虽然甜菜产糖率,是仅次于甘蔗的作物…… 华夏引入甜菜种植的时间,也是在唐朝时期…… 距离此时,已经有了六百多年了。 但是,这玩意作为糖料的来源,是十九世纪的事情,甚至直到二十世纪,甜菜制糖,才大规模发展起来。 在此之前,甜菜就是一个蔬菜! 百姓种植它,是吃叶子的! 在没有经过培育选种的情况下,想要用原生甜菜作为糖料的来源…… 不靠谱啊! 而朱由检又急需大量的白糖。 正好,他看到了玉米。 既然甘蔗制糖、甜菜制糖都不可取,朱由检只能将原材料瞄向了玉米杆。 玉米杆的亩产在--斤之间,含糖量在12--15%之间。 也就是说,一亩地玉米杆,能做出一千五百斤左右的饴糖。 当然,朱由检暂时拿不出化肥,产量自然没有这么多的。 但是,矮子里面挑将军…… 第345章 赏 呃! 不对。 还有甜高粱。 有种专门用来当甘蔗吃的高粱杆,含糖量也比较高。 但是,这玩意的产量不如玉米杆啊! 朱由检想要短时间内造出大量的白糖,还就只有玉米这一个选项! 因此,在将袁宗第赶入襄阳之后,朱由检立刻下令,辖区内秋季作物只准种植两种—— 高产的粮食作物红薯,用来产糖的原材料玉米! 利用玉米杆制作饴糖的方法,很是简单,甚至,不嫌麻烦的话,每家每户都能制作! 至于饴糖转化为白糖的《黄泥水淋脱色法》,这玩意唐朝就有了。 在大明嘉靖年间,更是普遍开来。 白砂糖,在大明之前是稀罕玩意,在大明——虽然小贵,但早已普遍。 …… 玉米这玩意,除非有化肥,还需要充足的降雨,若不然,这东西就不会结果! 种植了玉米的老农,喜滋滋的看着青枝绿叶、“人高马大”的玉米杆,又看看脚下匍匐在地的红薯叶。 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那不起眼的红薯叶,是能救命的宝贝。 而这比人还高的玉米,却只长个,不长果…… 有人止不住在嘀咕:“必然有人蒙骗了皇帝陛下……” 但是,朱由检让人种植的目的,就不是为了吃玉米,而是要玉米杆! 进入了七月。 就在玉米顶花刚开,因为缺乏肥料,玉米穗却只有拇指大,更是连胡须都没有。 懂行的都知道,这是瞎了的包谷坨子。 就算长老了,也只有一根玉米芯,顶多有两三个稀疏的玉米粒。 明皇已经发出了动员令,让各地立刻砍伐玉米,剥掉玉米叶,将玉米杆一捆捆捆扎起来。 并动员军队、商旅、民夫,将一车车玉米,就近送往各处码头,等待装船。 一艘艘满载了玉米杆的船只,开往均县而去。 …… 均县。 汉江河畔。 宋应星站在一个巨大的滚轮前,正在做最后的调试。 这是一个水力榨汁机。 放眼看去,周围这么巨大的机器,足足有几十个! 就在作坊的周围,还有一个个黄泥刚干的灶台。 这是用来熬汁的。 …… “利用水力,带动碾压辊轮,将玉米杆里的汁液挤出来。 将汁液慢火煎熬,等水分蒸发完毕,最后的糊糊就是饴糖。 然后在用黄泥水淋脱色法,将饴糖转化为白糖。” 这是皇帝给他的一句话。 为了皇帝的这句话,宋应星已经忙碌了半个月了。 定下护城河路线之后,他就来到了汉江边,为了水利榨汁机而忙碌。 这一忙,就是旬月不曾归家。 “启禀陛下,成了!” 宋应星丢下了手中的玉米杆渣渣,跳下了机器。 朱由检轻笑一声。 这榨汁机,只是速成的法子。 利用碾压来获取玉米杆汁液的方法,只能得到一部分糖浆。 最好的方法是将玉米杆全部剁成十公分长的一段,然后丢入水中浸泡、煮沸,以此来浸出玉米杆内的糖浆。 然后在慢火煎熬,熬干水分,获得饴糖。 这种办法虽然产糖量更高,但是不适合大规模量产。 想来想去,朱由检就定下了榨汁熬制的办法。 …… 眼见宋应星已经做好了准备,朱由检大手一挥,下令道: “开始!” 只见宋应星亲自扳动操作杆,将水车带动下,不停旋转的轴承,连接到了榨汁机上。 “咯咯吱吱!” 一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巨大的飞轮,带动了压辊轮。 “上料!” 宋应星大吼起来。 喂料口的匠人,立刻抱着一捆玉米杆,挥手用镰刀砍断了捆扎的麻绳,将玉米杆散开之后,喂入了机器肚子里。 “嘎嘣!“ ”biu~biu~biu~!” 玉米杆被压碎,汁水四溅。 绿油油的汁液,顺着导流槽,缓缓流入了下方的巨大水池内。 三道滚轮,一道更比一道缝隙小。 第一捆玉米杆,最少都榨出了小半桶汁液。 “哈哈,成了!” 朱由检大喜。 他快步冲向水池,拿起水瓢,舀了半瓢汁液,也不嫌脏,当即饮了一口。 “嗯,很不错,挺甜的!” “啧啧!” 朱由检砸吧几下嘴,回味了一下: “甜中带着一股芳草的气息,想来应该是梢留的太长了。” 宋应星也拿起水瓢,尝了一口。 他仔细品味一阵,这才回道: “丝毫不比糖水差到了哪里去,更是多了一股植物的芬芳。” 两人正说着,水桶已经接满了。 甚至,因为匠人们逐渐熟练了,机器再也没有了浪费的空间。 大量玉米杆的喂入,使得压榨出的玉米汁,已经变成了小溪。 “来,先熬一桶试试!” 朱由检虽然知道玉米杆能够制作饴糖,后世更是见到过制作的视频。 但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制作。 朱由检的心中,还是有了几分的不自信。 匠人们上前提起两桶汁液,倒入了大锅中。 熊熊火焰,舔炙着锅底。 很快,汁液就沸腾了。 烧火的工匠减少了塞入的柴火数量,将火苗控制的小了一些。 氤泸的水蒸气,在河风的吹拂下,飘散到了空中。 一炷香之后,锅里的汁液,就变得粘稠起来。 匠人用勺子不停地搅拌着,以防糊底。 不一会,粘稠的汁液,已经变成了膏状物。 就好像蜂蜜一般。 这就是饴糖! 朱由检拿起一个勺子,舀了一小团,吹拂几下,待温度降下来,放进嘴里。 “嗯,齁甜!” 朱由检放下勺子,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只要将这些饴糖,送到了造糖车间,经过黄泥水淋法的吸附之后,这些深黄色的饴糖,就会结晶,形成了白霜一般的白糖。 …… 当天晚上,第一批七百斤白糖,就摆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朱由检捧起一把洁白赛雪的白糖,大喜过望。 “来人!” “赏赐宋应星银元一千枚,京师宅邸一座!” “赏赐此次有首功的匠人,每人一百枚银元!其他匠人按照三等功勋的多少,分别赐予十枚、二十枚、五十枚!” “至于种植玉米的百姓,每亩地赐银元一枚!” 一连串赏赐,被皇帝发了出去。 第346章 王徵到来 看着面前的白糖,朱由检的嘴怎么也合不上。 别看这是糖,这可都是钱啊! 这是白花花的糖吗? 不! 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市面上一斤糖,价值两钱银子! 就算批发价要低一些,每斤最少也能卖一钱银子。 一亩地的玉米杆,就算只能做出来三十斤白糖,那就是三两银子的收入! 再将这些银子做成了银元,那可是五枚有余啊! 扣除了等于是购买百姓玉米杆的赏银,以及匠人们的赏赐、月银,朱由检每亩玉米地,最少能净赚两枚银元! 也就是说,每亩地玉米,只要能产三十斤白糖,朱由检就能大赚。 而实际情况却极为惊人。 后世的玉米杆,每亩产量在一万斤左右,大约能压榨出四千斤汁液。 玉米汁液的含糖量,达到了20%以上。 也就是说,每亩地玉米杆,能产八百斤白糖! 就算朱由检没有肥料,一亩地产一百斤糖,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那就是十两银子,熔铸了银元,添加了三成杂质…… 那就是十八枚银元! 这可是十七倍的毛利率! 还有比这更暴利的吗? 若是算上银元与白银之间那可怕的汇兑比例,足足相当于三十多倍的毛利润! 我尼玛! 李自成抢钱都没这么快! 至于白糖产量激增,会不会造成售价的降低…… 没问题,这个时空里,全世界都缺糖。 西夷从全球抢了那么多金银珠宝,帮他们分担一下压力…… 这没问题吧? 完全是正当合理的互利互助啊! 身为人类,身为文明世界的一员,身为欧罗巴人嘴里的“白种人”,咱解决他们的库存压力,这是做好事不留名的行为! (清乾隆时期马嘎尔尼访华之前,西方人将华夏划分为白种人,一鸦后,变成了黄种人。) 没毛病啊,老铁! 更何况,这玩意添加在火药里,那可是大杀器! 别的不说,加了糖的手榴弹,威力提高一倍不成问题! 这个威力,可足够恐怖了! 若是添加在没良心里…… 那是不是要改名叫黑心烂肝没良心…… 白糖——这是吃得吗? 这特么是战略资源啊! …… “陛下,京师送来急报,王徵到了。” 秦知恩骑着快马,连夜赶到均县,送来了消息。 “王徵来了?” 朱由检大喜。 明末时期,科技大牛很多,宋应星、孙元化、赵士桢、毕懋康……这些就不说了。 他们排不到顶尖。 明末顶尖的科技大拿,公认的有两人——南徐北王。 也就是徐光启和王徵。 徐光启么…… 因为南方文人多,徐光启的牛逼,是个人都知道。 书本上,初中时期就开始学习的几何,定的就是徐光启的功劳。 课本上说初级几何、物理的概念、定义,都是他翻译、总结的。 若说徐光启侧重于文科,而王徵则是一个怪人。 自从宋朝开始,儒家思想已经形成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习性了。 在信奉君子动手不动口的晚明风气里,王徵是一个亲力亲为的科技达人。 风力、水力的自行磨、风车行远、风轮转重、自行车、轮壶、代耕、天球自转,地堑自收,水轮自汲、水漏自升…… 这都不算啥! 蒸汽机这东西,惯于为科技发展找一个具体人的华夏,后世给安在了瓦特的头上。 实则不然! 这世上的机械,仅有绝少的一部分,是某个人忽然灵光一现的产物。 大部分机械,都是后人在前人的基础上改进而来,在前人的经验上,让它更加合理,更加有效。 蒸汽机这个东西,在瓦特改进之前,早就出现了。 后世西方公认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是由古希腊数学家,亚历山大港的希罗,于公元1世纪,发明的汽转球。 1679年法国物理学家丹尼斯·帕潘,在观察蒸汽逃离他的高压锅后,制造了第一台蒸汽机的工作模型。 同时代的萨缪尔·莫兰也提出了蒸汽机的主意。 而——早在这两人之前,王徵已经将蒸汽机做了出来。 甚至,还已经做出了利用蒸汽机的模型机械。 王徵早些年编撰的书里,记述了这些科技: 火船自去、火雷自轰、云梯直上、云梯斜飞、气足发矢、自转常磨、自行兵车、活台架炮、活钳擒钟、神威惊敌…… 这些机械,运用的就是蒸汽动力。 他发明这些蒸汽机械,并整理成册的时间,最晚不低于1616年。 王徵是1571年出生的,出生书香门第的王徵,父亲王应选是个私塾先生,舅舅张鉴不但是大儒,曾任太原府同知,更是一个机械大拿。 王家可以说是富贵人家。 24岁时,(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王徵就考中了举人。 可以说,那时候的王徵,正是人生得意时。 此时,正值大明巅峰时期,内外部的环境都可以。 王徵年纪轻轻,又拿到了举人的功名。 不愁吃喝,又有银子的王徵,就开始潜心研究机械。 在他决心考取进士做官之前,王徵编撰了《新制诸器图说》,其中,就包含了上面的这些机械的制造方法。 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王徵进京赶考前,第一次见到西方人庞廸我,见识了宣传天主教的册子。 这是西方事务,第一次走进了王徵的眼帘。 王徵旅居北京赶考期间,认识了西方传教士金尼阁、汤若望、龙华尼、邓玉函。 因为有了之前天主教宣传册的影响,王徵成了天主教徒。 并向传教士们学习拉丁文和西方科学知识。 课本定义:对西方传教士口授知识的整理,王徵于1627年写成了《远西奇器图说录》。 很多人说王徵的蒸汽机,是在西方人的指导下研究的。 实际上稍微研究一番时间线,就知道并不是这样。 王徵认识西方人,是在万历四十四年(1616)之后,这个时期,正是王徵发奋定要考中进士期间,更是常住京师二十年之久。 他出版《新制诸器图说》,是在考中举人之后,万历四十四年决心赶考之前,也就是1616年以前。 试问,直到1679年,西方才有了蒸汽机的模型和理念。 又是如何才能提前近七十年时间,将后来的知识,教导给王徵呢? 第347章 根坏了,树还能直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呢? 满清两百六十余年的黑暗统治,被打断了脊梁筋的国人,极度不自信罢了 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高。 平心而论,现代的民族认同感,是自清朝以来最高的。 别看糟心事一大堆…… 很少有人知道,在民国时期,北大教授的牵头下,包括鲁迅、钱玄同等顶尖大文豪在内,提出了一个主张:要消灭汉字,若不消灭汉字,中华必亡。 激进程度,就连胡适这个最早的慕阳派都自愧不如。 最后还是赵元任先生,写了两篇百字文章《季姬击鸡记》、《施氏食狮史》。 就是这两篇通篇一个读音的百字文章,汉字才保存下来。 (赵先生最后眼见无望,选择了躺平……这一点上来讲,他是不如前者的。) 为什么会这样? 那么多大文豪,为什么要提出全面废黜华夏文化的主张? 长达两百六十七年的黑暗统治(虚数268),国人早已麻木不仁。 当清醒者的热血与牺牲,唤醒了沉睡的巨龙,放眼四看,却已经跌落在历史的深渊中。 自卑、茫然、悲愤、无措…… 心中的痛找不到宣泄,于是,全盘否定就出来了…… …… 说到底,普遍性的民族认同,只与民族实力有关。 min国时的一次次yundong,无不是刚刚看到了希望,却又再次跌落深渊,巨大的差距下,让爱国志士积压在心中的憋屈,找了一次宣泄的途径。 …… 民族实力不强,认同感自然就不会太高。 瞪大眼睛去看,我们一方面对阿3各种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俯视自身,少吗? 比如那个着名的家具公司,不过是花了几千块,找了个西方老头,然后打着所谓“意大利皇家设计师”的名头,便能让床垫畅销数十年…… 买到的人无不高呼赚到…… 也正是这样的思路,白纸黑字,鲁班那飞了几天的木鸢,被他们质疑了——因为无法给鲁班找一个还在刀耕火种的爹啊! 哦——他们给鲁班安了一个敦煌的出身…… 殊不知,这敦煌,直到东汉,在敦煌设置西域副校尉,代替西域都护主管西域事务,才发展起来的…… 鲁班鲁班,鲁国出身的班! 作者惊呆了,从来没有想到,被齐国压着打的鲁国,疆域竟然如此宽广……(搜索“鲁班敦煌”) (别问我为啥会搜这个,我特么想给儿子买个古筝,敦煌牌的不是因为赞助各种赛事,是考级所需么,无意间我就把敦煌鲁班放在一起搜了一下,结果……钛合金狗眼都瞎了……) …… 为了早点见到王徵,朱由检放弃了安稳的乘船而下。 在羽林卫的拱卫下,朱由检骑马而行,一个多时辰之后,就赶到了宛如一个大工地的新都。 新都在傅家寨和洪山嘴之间,正好居中的位置上,有一条宽阔的山沟。 此地,名唤江山。 四周山峰夹峙,群山之间,是一条宽达数里的山间盆地。 后世的这里,是一座编号工厂。(勿喷,已搬走) 这个地方很是精妙,四周都是山峰,通过数座山包对峙的山谷,才能进入了腹心。 这一片山中盆地,堪称是易守难攻的典范。 却又濒临汉江,往来运输极为方便。 朱由检将皇城定在了此地——再朝里面一点的三岔口处。 而外围的这一片山谷盆地,则就成了京师外城所在。 运送砖石的车辆,络绎不绝,开挖地基的民夫,一眼都看不到头。 甚至就连给民夫们做饭的炊烟,都像是山林失了火。 …… 有道是要想富先修路。 新都工地上,单单修建道路的民夫,就高达两万余人。 道路也不需要多么费事。 只管夯平地基,铺上碎石、生石灰、黄土所制的三合土,再做好了排水沟渠就可以了。 然后,任凭往来运输材料的车辆碾压,等新都建成之后,道路早就结实的宛若铁铸了。 到时候再在上面铺设大青石,稍微修整两边,布设好了下水道…… 就是一条条漂亮的青石路。 当然,若是水泥能够造出来,那就是水泥道路了…… …… 揉揉酸疼的大腿,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骑马,也就比坐船早回来两个时辰罢了。 但是,王徵已经七十四岁高龄了(虚岁)。 时日不多啊! 每提前见到王徵一秒,都是无价之宝! 历史上的王徵,得到明亡的消息后,又因为之前没有亲生儿子,不得不屈从家族压力,纳娶了小妾,而违反了天主教教义。 如此内外夹击之下,王徵心灰意冷,留下两封家书之后,选择了自杀。 (王徵的确得到了西方传教士的指点——指点的自杀了……) 甚至,因为王徵行为乖张,注重科技,更是亲手操作实务,一点也不像一个儒门门徒。 因此,王徵被整个士林阶层排斥。 纵观王徵的一生,可以说浮浮沉沉,却始终都只是一地小官。 王徵不是高官厚爵。 不是大官,就没人在意他。 因此,纵然王徵名头大,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近况。 当初朱由检也曾询问了陈奇瑜,这王徵的半个老乡,竟然也不知道王徵家住何处。 还是从宋应星的口中,朱由检才得到了王徵的准确住址。 然而,宋应星却以为王徵已经死了…… 明末儒家理念偏颇之严重,可见一斑! 试问,若是朱由检要寻找东林党、复社……党魁,又有谁不知道他们的近况呢? 不,哪怕是问江淮八艳,也是知之者遍地啊! 一个不合群的糟老头子,谁管你的死活! 不单单是王徵不好找,当初朱由检要寻找宋应星,还不是找了好久,才无意间得到宋应星消息的! 做军工的顶尖大牛,竟然比不上一个卖身子的戏子…… 国之耻辱! …… 王徵已经被安置在了,最先修建完毕的官舍内。 听闻皇帝到来,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急忙出外相迎。 第348章 王徵献宝,火船自去 眼见天子大踏步行来,王徵匍匐在地。 年逾古稀的他,涕泪横流。 “罪臣王徵,参见陛下!“ ”陛下无碍,罪臣就算是死了,也是笑着死的啊!” 朱由检急忙双手将王徵拉起。 他盯着王徵那满是皱纹的脸,看了许久。 直看得王徵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朱由检这才长叹: “卿家让朕找的好苦啊!” 原主的记忆里,的确是没有王徵的印象。 而后世的历史上,因为王徵北方人的缘故,更是研究者甚少。 朱由检纵然是历史硕士,对他也就是有一个笼统的认知。 甚至,就连王徵是具体哪个府县的,都不知道! 王徵做的最高的官,才不过是山东按察司佥事,五品官。 还是在倒霉蛋孙元化的推荐下。 短短的一年时间,就遇到了孔友德叛变…… 王徵就此丢了官…… 因此,朝臣也不知道王徵是谁啊! …… 朱由检感慨一声,伸手拉着王徵,就要朝官舍走去。 他随手一拉,却听闻王徵倒吸了一口凉气。 触手,只觉得一片粗糙。 朱由检急忙低头去看,却见王徵的左手,裹着厚厚的绷带。 在他的拉扯下,已经洇出了团团血迹。 “王卿家,这是?” 朱由检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徵的伤口,一个古稀老人,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伤口呢? “没事,没事。” 王徵缩了缩手掌,用衣袖遮掩住伤口。 他布满皱纹的脸,全是笑容: “李自成想让我去做官……” 在王徵的讲述下,朱由检不由肃然起敬。 …… 虽然王徵只是大明一个微不足道的微末小官,更不得士人待见,但是,王徵却为大明尽了忠。 李自成打下了陕西之后,数次让他出来做官。 都被王徵拒绝了。 李自成占了京师,派遣使者“邀请”王徵进京。 王徵得到了消息后,给自己写了墓志铭——有明进士奉政大夫山东按察司佥事奉敕监辽海军务了一道人良甫王徵之墓。 然后随身佩刀,等待使者的到来。 等李自成的信使到来后,王徵再三表明了不为李自成效力的心思。 使者本就是只为王徵而来,李自成更是下了严令,哪怕是绑,也要将王徵绑走! 使者当即脱下善意相请的伪装,露出了强硬的姿态。 眼见无法善了,王徵大吼:“吾以颈血谢吾主”! 说完,王徵拔刀自刎。 使者大惊,生怕完不成差事,于是上前抢夺。 就在拉扯之间,王徵的刀,伤了使者。 而王徵,也被割伤了左手,伤口深可见骨。 经过王徵养子王永春的哀求,信使只好将王永春带走了。 …… 历史上的王徵,随后自尽而死。 在这个时空里,明顺联合,已经成了双方的共识。 朱由检放袁宗道离开的时候,要求就是必须归还心向大明的大臣、士绅。 袁宗道得知朱由检在寻找王徵后,索性便将王徵全家送到了武关。 这才有了王徵到来的事情。 …… 听完了王徵的讲述,朱由检感慨道: “若天下人人皆如公,大明江山何愁不靖啊!” 大明…… 真特娘的操蛋。 全世界最顶尖的科技,全世界最顶尖的文明。 不论文武,皆是盖绝全球的存在…… 华夏却沉沦数百年! 王徵在一边赔着笑。 只是一个微末小吏的他,不敢去接皇帝的话啊! 朱由检感慨一阵,询问道: “朕听说卿家有一绝技,能使小船在盆中无力自行?” 王徵哈哈一笑,挥手让王永春取来了一个半尺长的船模。 “陛下请看,这是臣做的火船自去。” 朱由检定睛看去,只见这小船,有模有样,有棱有角。 不但船桨、船橹都能活动,甚至就连船头一个小小的锅炉,也是可以打开的。 “臣在京师专心科举时,有南直隶常熟人王叔远。 他手艺精湛,能用直径仅一寸的木头雕刻房屋、器皿、人物以及鸟兽、树木、山石。 无不依照物品原来的纹样,模拟那些要雕刻东西的形状。 刻得各具情态,惟妙惟肖。 他最拿手的就是在桃核上面雕刻小舟。” 朱由检点头,这事他知道。 写《核舟记》的魏学洢,是东林党骨干魏大中之子。 王徵指着小舟,笑道: “臣那时候就在想,是不是臣也能将臣的这些东西,给缩小了呢?” 他自嘲的摇摇头: “却是没想到,臣的火船自去,最小只能做到半尺长。” 朱由检摇头: “术业有专攻,卿家所长乃是机械,无力而动,这才是卿家独步天下的地方。” “那王叔远,虽然技艺精湛,但是,所作皆是死物,不过博古架上一玩物罢了,与国家何益?与朕何用?” “朕听闻王卿所作火船自去,能够无力而动,自行而走。 在朕看来,卿家所作,便是一个边角,也是王叔远比不上的!” 说白了,王叔远的核舟,不过就是微雕而已! 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更不能增强国力。 他之所以名声大,不过是占了人和、地利的便宜罢了。 有东林党骨干之子,亲自给这个老乡宣传,王叔远自然名动千古了。(明朝浙江、江苏都是南直隶治下。) 学微雕的人少吗? 能够雕刻的惟妙惟肖的少吗? 那些玉雕师傅,谁不是在巴掌大的地方上动刀子啊! 但是,为什么玉雕师傅不出名呢? 不信? 请问——和氏璧雕刻师是谁?传国玉玺雕刻师是谁? 谁知道? 他们为何不名传千古呢? 无东林宣传尔! 哦,那不是那会还没东林么? 那敢问,东林、复社数万人,谁写了一篇大明的火炮多么精美,火枪多么精美的文章出来? 根子有问题了啊! …… 听闻皇帝如此推崇自己的火船自去,王徵开怀不已。 他扶须大笑:“陛下,臣请拿一盆水出来,臣给陛下表演一下这火船自去的绝技!” 朱由检一挥手,有亲兵立刻带着木盆,提着一桶水跑了过来。 王永春亲自将水倒进了木盆里,王徵让人拿来木炭,烧红之后,夹起几块,放进了拳头大的锅炉内。 第349章 蒸汽机船 王永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精巧的小茶壶,朝锅炉内装了一点水。 真的只有一点点,也就是一口的量。 几个呼吸之后,水就被烧开了,一股股热气顺着排气口开始喷吐。 而那小舟,竟然在蒸汽的推动下,缓缓前进。 朱由检看得很清楚,这小舟的动力,竟然完全来自蒸汽喷吐时的反作用力。 为了获得更大的推力,王徵将出气口设计的很是狭小。 喷涌而出的蒸汽,竟然发出了哨音。 在呜呜的蒸汽喷吐声中,小舟的速度越来越快。 每当碰到了桶壁,船尾的橹就会因为震动摆动一下,船头在推力下,硬生生的调个方向,继续朝前驶去。 几个回合之后,船橹的角度就固定了下来,小舟开始绕着木盆转圈。 “呼!” 朱由检呼出一口浊气,原来这火船自去,利用的是蒸汽的推力。 虽然道理很是简单,但是,王徵的这份构思,却极为精妙。 朱由检循循善诱道: “卿家可曾想过,若是在排气口,做一个往复的活塞装置,以连杆带动明轮,得到的推力会更大?” “若是将这样的机器,装在船上,就算在没有风力的内河,也会省去了划桨的人力。 而且,这等机器不知疲倦,只要有人掌舵,就能昼夜行进。 不管是拉货,还是行军,都是难得的利器啊!” “陛下也知道这火动机?” 王徵诧异的看着朱由检。 他身后的两个养子王永春、王永顺,也是一脸的震撼。 天啊,父亲的拿手绝技,陛下竟然知道? 火动机? 这不就是蒸汽机么! 朱由检也是惊呆了,下意识的反问:“王卿懂的如何做?” “哈哈哈!” 王徵哈哈大笑。 …… 长久以来,除了亲人之外,别人见到自己的制作,无不称赞构思巧妙。 然而,他们夸赞归夸赞,又有谁能看到这里面的好处呢! 为了推动火动机,王徵造出了一系列的新式武器,以期能够直达天听,为大明出一份力。 然而,人家夸赞归夸赞,当做新奇看了之后,却无不背后暗骂王徵不务正业。 身为一个举人,不思高中进士,当官光宗耀祖,竟然痴迷于这微末技艺。 当毕生钻研,无法为国所用的时候…… 王徵就在想,是不是自己这个举人,太人微言轻了。 于是,他重新捡起书本,花费二十年苦功,终于高中进士。 然而,当他踏入了官场,正想将自己制造的武器呈递朝堂。 这才发现,自己的奏疏,竟然连内阁这一关都过不去! 内斗不断,只为党争的天启朝…… 东林党把控了奏章能不能递上去! 阉党把控了奏章能不能放在皇帝面前! 王徵的这些发明,哪有党争重要! 在这期间,王徵苦于无法,只得与西人为伍。 他假借西人名头,1627年编纂了《远西奇器图说录》。 (这个才是王徵定下这个书名的真相!王徵编撰《新制诸器图说》的时候,都还没见过西方人呢!) 这期间,王徵父母先后而亡,王徵两次辞官守孝三年。 崇祯四年1631年。 王徵好不容易在孙元化,这个同病相怜科技大牛的举荐下,担任辽海监军道。 王徵终于主政一方,还是对敌的前沿。 (明朝时,东北叫辽东都司,辖下2州25卫,归属山东管辖。) 王徵正要一展所长,谁知道——孔友德竟然叛变了…… 腹有万兵的王徵,悲催到了极点…… …… 王徵说着说着,就笑了。 他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了。 王徵匍匐在地,涕泪横流: “陛下啊,臣心里憋屈啊!” 理工男的直肠子,在王徵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一根筋的老人,浑然没有想过,自己的这句话,会不会给自己招致了牢狱之灾。 哪有一个臣子在皇帝面前说自己冤枉的呢? 朱由检叹息一声,双手将王徵扶起: \\\"王卿放心,朕全力支持你去做!哪怕是搬空了国库,朕也绝无怨言!\\\" 朱由检满脸肃穆,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王徵啊! 这可是一个在机械设计上,力压整个大明的猛人啊! 付出一点银子算个屁! 不说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构思了,单单一个蒸汽机,就是无价之宝! 当蒸汽机遍及天下的时候,就是大明龙气昂扬四海之日! 什么欧罗巴,什么马车夫,什么日不落…… 都特娘滚蛋! 今后的世界上,只有一个声音——华夏的龙吟! 今后的世界上,只有一面旗帜——大明的日月旗! 今后的世界上,我华夏儿郎的脸,就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陛下请跟我来!” 一听皇帝如此表态,王徵当即拉着朱由检,就朝外走去。 “陛下啊,臣来的时候,特意将臣做出来的那能载人的火动船,也给带来了。 为了带着它到来新都,臣可是花了几千两银子,雇佣民夫拖拽呢!” “什么?” 朱由检大喜,难以置信的道: “你将那能使用的火动船,也给带来了?” “正是,正是!” “臣将那能载人的船,放在了码头边,陛下一看便知!” 王徵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笑的就像是一朵秋天盛开的菊花。 这个常年埋首机器与零件图纸之间的老人,腰背已经有些驼了。 身材高大的陕西红脸汉子,再也不见了昔日的风采。 虽然王徵年岁已高,却依旧健朗。 常年与机器为伴的他,力气很是惊人。 朱由检只觉得被王徵抓着的手,沉稳有力,一点都不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他有自知之明,若是自己与这个老人干一架,躺下的一定是自己…… …… 一行人来到码头边。 只见一个怪模怪样的乌篷船,停靠在高大的沙船堆里,就像是一个孩童玩具一样。 朱由检定睛看去,却发现那哪里是什么乌篷船! 给大家放个王炸,四库全书中收录的唐顺之兵书《唐荆川纂编武编》,关于蒸汽机船的记载 只见这小舟,船身中间,原本船篷的位置上,被安置了一个一人高的大锅炉。 黑漆漆的铁家伙,重量很是惊人,小舟吃水几乎到了极限。 第350章 唐襄文公早已造出来了 朱由检这才明白,为什么王徵说自己的船,只能载着两个人了! 莫说是两个人了,怕是上去一个大胖子,都能将这小船压到了水里去! 因为吃水深,使得原本就小的小舟,在一众沙船堆里,显得更小了。 若不是中间黑乎乎的锅炉,耸立在船上。 怕是眼神不好的,还要以为这里是空地呢! 王永春兄弟二人,小心翼翼的上了船,扒拉出一袋木炭,就朝锅炉里放去。 两人的动作,虽然很是小心,小船却摇摇晃晃的,船帮几乎都挨到了水面。 这小家伙,一点都没有蒸汽船的威武霸气…… 眼前的一幕,虽然很是滑稽,朱由检的嘴角,却怎么也合不拢。 我华夏的大业,将从此时开始啊! “陛下稍等一会,这玩意虽然很好使,但是热机的时间有点长……” 王徵憨厚的笑着,满脸都是不好意思。 朱由检拍拍王徵的肩膀: “万事开头难,朕相信卿家。” 看着缓缓升起的烟雾,以及锅炉四周,因为密封不严,而微微散出的白色水蒸气,朱由检忍俊不禁。 这玩意别看它小,蒸汽机有的弊端,它是一点都不缺啊! 开机慢的通病,这小东西也一并继承下来了! 趁着锅炉烧开的时间,朱由检询问道: “王卿,你是如何想到此物的?” 王徵急忙摆手: “陛下,这非是臣首次制造。 陛下可知武进唐顺之唐襄文公?” “唐顺之?” 朱由检想了想,猛然一拍额头: “可是抗倭的那个唐顺之?” 唐顺之是江苏武进人(常州),嘉靖朝的抗倭英雄,崇祯给他追封了一个谥号“襄文。” 若说戚继光是陆上无敌,这唐顺之就是陆上海上双无敌。 唐顺之出道数十战,未尝一败。 哦,对了! 唐顺之是戚继光的师傅。 唐顺之军阵,被戚继光改良后,成了大名鼎鼎的鸳鸯阵! 也不仅仅只是戚继光的师傅,唐顺之是抗倭军队的总教练是抗倭的总战略师。 (只可惜在收了钱就作为的卖国贼操作下,唐顺之的事迹,很难见诸纸上。甚至,逐渐被抹杀。 兄弟们举个手,有几人听过唐顺之这个人的。) “陛下博闻强记,微臣佩服。” 王徵笑道: “正是此人!” 朱由检想了想:“襄文公的确是一代奇人,他不但是军事大家,更是文学大师、数学大家……堪称国朝自王阳明后第一人。” “但是,这火动机,与唐顺之有什么关系吗?” 王徵解释道: “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唐襄文公编撰了《唐荆川纂编武编》,此书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刊行天下。” “臣舅父也是官场中人,曾为一地府台。他酷爱机械,曾专门拜读过《唐荆川纂编武编》。” 王徵憨厚的挠挠头: “虽然臣没有见到唐襄文公所造的兵车,在臣制造出火船自去之前,也不曾拜读过《唐荆川纂编武编》。” 属于理工男独有的傲气,在王徵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整理的一番衣冠,对着东南方向拜了拜,这才解释道: “但是,臣能够造出火船自去,乃是唐襄文公的遗泽,臣是自舅父处,得到了襄文公的思路之后,才能造出了这些机械啊!” “当年唐襄文公从历代先贤着作之中,得到了灵感。 他从水排、鼓风机、唐代张遂水激铜轮自转之法、宋代苏颂、韩公廉水运仪象台……之中得到了经验。 然后各取所长,造出了火动机。 襄文公将此物装在船上,从此纵横海上!” 朱由检叹息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是傻子。 稍微整理一下时间线: 唐顺之在嘉靖38年、1559年,做书记述了利用蒸汽机作为动力的船。 王徵在万历四十四年、最低1616年以前,也再次制造出了蒸汽机动力的各种机械。 然后,重点来了! 南怀仁在康麻子十一年1672年,为康熙献上了自说为欧洲发明的蒸汽机车。 然而——欧洲在1679年,法国物理学家丹尼斯.巴本,在观察蒸汽逃离高压锅后,才制造了西方第一台蒸汽机的工作模型。 敢问: 南怀仁是如何能提前7年,将欧洲才有的蒸汽机模型,拿出来做成实物,献给了康熙? 再问: 欧洲在蒙古铁骑踏遍欧罗巴之前,过的是城邦奴隶制时代,莫说是蒸汽机,连蒸汽机的前提——水排、风箱都没有。 在几乎是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欧洲是如何忽然之间出现大量划时代科技的? 怪不得欧洲能够崛起了,这是有时光穿梭机啊! 最为有意思的是,西方记述的“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是由古希腊数学家亚历山大港的希罗制造”。 还有按照程碧波博士的研究,南怀仁的比利时母国名字ferdinandverbiest,口音翻译成法语,正是亚历山大港·希罗。 利玛窦的拉丁文名字,就是欧几里得! 全是所谓古希腊的牛逼人物! 有意思吧! 王炸啊! 在唐顺之《唐荆川纂编武编》中,不单单是有蒸汽机的记载,更是有最早水雷战运用,甚至还有船头悬挂炸雷,依靠触碰爆炸炸伤敌船的特种船只。 …… 锅炉烧开了。 朱由检谢绝了亲卫代为实验的好意,与王徵一起,登上了小舟。 小舟悠悠的晃着,船舷几乎挨到了水面。 王徵笑道: “陛下,请坐稳了。” 说完,他随手搬动了锅炉旁边的一个操作柄。 “突突突!” 高压的蒸汽宣泄而出,白色热浪弥漫船头。 “呼哧,呼哧!” 连杆快速的来回摆动,带动了船身两侧的明轮。 (明轮就是悬挂在船身两侧,半截在水中,半截在空中的轮状船桨。早期蒸汽机船必需品。) “哗哗哗!” 被船桨搅起的水花,落在了船头。 小船宛若离弦之箭,又像是大风天挂了满帆的船。 “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朱由检扭头看去,碧绿的汉江水面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尾迹。 王徵走到了船尾,操持着用来调转方向的船橹,站在了朱由检身边。 王炸2, ………………(不计字数) 这书里写了几首小诗,用来描述事物,大家仔细品。 阻舟龙 五龙横卧爪爬泥,背转凶旋辔露锥,贼艇难行正筹策,不防掉撸触神雷。 一女自行舟 一女更深坐小艟,不须棹橹不须蓬。自能急急过江去,怒气喷来犯者凶。 园丁送 春风远送数舟来,我囤牡丹方固胎,可恶园丁私摘去,赠他相识满蓬开。 第351章 陛下心思欲断根 江水悠悠,蒸汽突突。 一尾小舟横行波上。 船不见帆, 亦无童子操船桨。 两人横坐笑谈。 赤壁正在水下方…… …… 朱由检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一生值了! “王老,朕恨不早生,未能见到前人风骨!” 朱由检屹立船头,渺渺江水,接连天地。 河风,卷起了朱由检的衣袖,飘然若仙。 王徵的话语也依旧爽朗: “遥想当年,万历爷援朝抗倭之时。 有横锁拦江,以水雷悬挂其上,但有倭船触碰,便能爆炸一片。 这些沿江设置的绳索,伴随着船只的前行,会贴近船只两侧,这样一来,最少有十几枚水雷在船舷爆开。 管他倭船如何坚固,总会被炸成了碎片。 船上的倭寇,无不落入水中,喂了王八。” “又有以牛鳔所制的《水底龙王炮》,内里装载火药,依靠四周数个充满了空气的尿脬,作为浮力,隐藏在水底。 匠人们经过计算之后,增删配重,使得水底龙王炮的定深各异。 这里面,或是以信香作为引爆定时器,或是以碰撞带动钢轮压火击发引爆。 前者以充当诱饵的快船,引诱敌船进入布设水雷的区域,炸毁敌船。 后者多为预防性防御武器,作为兵力薄弱地带的奇兵。” 朱由检大奇,问道: “这水底龙王炮所用的牛鳔,可是牛储存尿液的尿脬?(读音sui、pao)” “哈哈!” 王徵大笑: “陛下,不管是臣的兵书,还是先贤所着,都是只有其所以然,而无之所以然。 若非钻研兵法之人,将兵书给他,也是无法还原的! 因为最精髓的部分,都只有口口相传的啊!” “哦?” 朱由检大奇。 这个说法,倒是只在民间有传说,也就是所谓的传子不传女,传媳不传女,留一手,留棺材板……之类。 王徵哈哈大笑,双手比划了一个西瓜大的范围,笑道: “陛下呐,牛尿脬只有这么大,这里面能装载多少火药呢? 不过三两斤而已! 若是——真的只有这么大一团火药,怎么能够炸沉了船只呢? 更何况,当年我朝可是第一发水底龙王炮,就炸沉了倭国最大的战舰啊!” 王徵很是得意,他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咱们这些研究军器的,谁不知道将好东西藏着掖着呢! 那水底龙王炮,我们记下的兵书,都清清白白写的是牛尿脬! 但是,这是障眼法啊! 我们真正用的——是牛胃啊!” 王徵的脸上,挂满了属于理工男的奸诈。 他乐不可支: “一副鞣制好了的牛胃,最少能装了百斤火药。 只有这么多火药,才能将船只炸碎啊!” 王徵哈哈大笑。 朱由检不由恍然大悟。 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曾经有电视台播放过对宋朝八牛弩的仿制…… 结果,那仿制品竟然只能射击了170米…… 我尼玛,那八牛弩,可是在张环手上,完成过七百步(1536米)一箭绝杀萧挞凛的伟大战绩啊! …… 这里面,怕是不单单是缺少真实制作方法的原理。 怕是,就连能找到的原理,必然也是被动了手脚的。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威力太大,故意河蟹…… 毕竟,太不利于稳定了…… 朱由检猛然想起一物,开口道: “王老,朕曾听闻军中有一利器,乃是空心炮弹,内填火药,待飞临敌军上方,凌空爆炸,将内藏利器洒向敌人头顶。 不知此物究竟是什么样的?” “陛下说的那叫毒火飞炮!” 王徵解释道: “此物也是嘉靖年间,大行于世的。” “此物需要特制火炮,形似大号碗口铳。 炮弹是空心,里面装十两火药,分别有炮捻,两个炮捻是缠在一起的。 这么一来,在发射的时候,炮弹的炮捻就会被点燃。 待火炮内的火药,将炮弹推送到敌军阵地上方,炮捻正好燃烧到炮弹内。 点燃了内藏火药,炸碎炮弹,将碎片投射到敌军阵地上。” 王徵摆了摆手: “因为敌军不是固定位置,是以,在发射的时候,需要提前特意将炮捻长度固定好了。 通常射程都是在两百步左右。 也就是说,毒火飞炮只打冲锋的敌人。 当然,若是随行有能人,则会随机调长炮弹印信,这样射程就会变远一些。 不过,行军打仗,最忌繁杂,因此,军中一般都是只打固定距离。 也就是说,出现在战场上的毒火飞炮,射程都是两百步左右。 正因为有这么多弊端,这东西不咋常用。” 朱由检越是了解,心中越是愤怒。 他不由得想起了戴梓。 这位造出了低配版加特林的能人,被发配宁古塔了。 哦…… 推手就是南怀仁! 还有那女科学家王贞仪…… 全家都被流放宁古塔…… 我大清用装备了六成火器的半现代化军队,征服了华夏。 转身就高喊着——我大清骑马砍杀得天下,禁绝火器…… 兀那千古名君雍正,更是裁撤绿营火器…… 以至于打一个葛二蛋,竟然——京师八旗家家披麻戴孝…… 一败涂地! 在我大清的仁义治国下—— 五千年煌煌华夏,沉沦数百年…… 最后更是四外六夷,胆敢称兵犯我大清者,虽远必割、虽小必赔! …… 王徵说的口沫横飞,朱由检却魂游天外。 “陛下! 陛下!” 王徵连喊了好几声,才将朱由检唤醒。 “陛下,那里是什么地方?” 王徵浑然没在意皇帝的神游,他指着江边一处,开口询问道。 朱由检扭头看了看,只见亲卫们正卖力的划船,跟在了蒸汽机船的后面。 朱由检这才顺着王徵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朕让人成立的水力纺织作坊。” 王徵指的地方,正是张书堂负责的纺织厂。 “水力纺织?” 王徵大喜: “陛下身边有能人啊,这都鼓捣出来了?” 他看着那一座座高耸的水车,和一座座宽广的纺织厂房,脸上挂满了笑容。 “江南以纺织闻名于世,豪绅并地种植桑麻棉,大族广开作坊,使得江南富庶。 这是他们的根本!” 第352章 狗皇帝的苟 只是一眼,这个理工男就看穿了皇帝的用意。 “陛下所办的这纺织作坊,成本必然更加低廉。 若此,江南劣绅的根基断矣!” 朱由检失笑。 他本以为王徵只是一个理工男,却不想这眼光,也同样毒辣。 仔细一想也是,自从南宋偏安江南以来,南方的繁荣就已经超过了北方。 宋辽、宋金、宋蒙…… 长达几百年的对立,使得大明自从开国以来,南北方就始终对立。 甚至,太祖刚刚统一全国,就闹出了南北榜案。 主持科举的南方籍官员,竟然录取士子全是南方人。 朱元璋大怒,这才有了南北榜。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然而,没人知道的是,就在南北榜案发生几个月后,明太祖朱元璋直接迁徙江南富户一万四千多户,迁入南京。 这就是汉朝陵邑制度的翻版啊! 古籍中明朝科技的记载 为的就是减少江南富户对国家的影响力。 其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又是对江南豪绅的一次重大打击。 这些资本家就不想想,若是他们稍微做的大度一点,以朱家人出身南方的地利优势,又岂能少了好处! 皇帝需要的是全国的稳定! 这才是最高的行为准则啊! 王徵这个北人,岂能看不透江南的根基究竟是什么了! 朱由检看向了王徵,却见这个白发苍苍的古稀老人,浑浊的眼神中,闪过智慧的光芒。 对于王徵的猜测,朱由检也不认同,也不反驳,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朕与张书堂合计过了,作坊产出的棉布,成本当为松江棉的十分之一。 作坊产出的麻布,成本当为江南的五分之二。” 王徵眼睛一亮。 妙! 陛下的手段,他已经能够想到了。 这是断根啊! 朱由检淡淡的指着更北方,那里有一片烟雾缭绕之地。 “朕在那边设置了一处造糖作坊,生产的白砂糖,成本虽然与别处无异,但是胜在产量庞大。 今岁的产量,当为整个大明的三分之一,若是待明岁秋天,当能占据一半以上的产量。” 王徵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手中掌握着如此多吸金利器的陛下,哪怕是收不到赋税,也足以养活二十万大军了! 江南大族对朝政的影响力,将会是开国以来最低之时啊! 看着王徵震惊的样子,朱由检心中大定。 若想让人真心实意的为他效力,莫过于让人看到自己的潜力有多么优秀,跟着自己的好处有多大! 人非圣贤,谁还没个七情六欲呢! 在创业初期,那是要靠一张嘴,画大饼,去忽悠…… 呃! 呸! 说漏嘴了。 创业初期,那是要靠着为华夏献身,为共同的理想奉献,靠着志同道合的理念,才能得到起步之资。 但是,等有了地盘,有了资本,还是这一套,那就完蛋了! 必须要让跟着自己的人,能够得到实惠才行啊! 老话说得好,不为青史留名,就为金银珠玉。 看人下菜,看盘下筷! 名和利,总要得一样不是! 老祖宗的人生哲理啊! 朱由检想起了方正化传来的消息…… 有人说自己是腹黑的狗皇帝,净会忽悠人! 我呸! 虽然朝廷不满编——我这不是给人前进的欲望,给他们努力向上的动力么! 再说了,皇城外右边那一片石头山,全是雕刻匠! 那可是大明忠臣台! 那里——是要立下一个个大明忠臣的石像的! 这可是青史留名,万古流芳的好事啊! 这可是对文臣武将最大的奖励! 再说了—— 不就是没有给朝臣发俸禄么,咱包吃包住的,年底还会给了廉政奖励。 朱由检可是早就让人扩散出去了——咱大明今年拿出来分发的银元,都足足一千多万枚呢! 按照目前的趋势,谁不能分个万儿八千的银元! 这都是价值三万多两银子了呢! 反正——当兵的银子,早就给了…… 再苦再累,不能苦了拿枪的啊,他们是真要拼命的! …… (he~tui!狗皇帝。) 朱由检伸手拍了拍王徵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定心丸: “王卿怕是还不知道,朕在王府洲那边设立了皇家制造局。 现今虽然铁矿不足,但是,也能日造燧发枪六百余杆,火炮的产量已经暂停了……” 朱由检满脸的愁云: “铁矿不足,是真的愁人啊!” “朕的库房内,才只存下了两千来门新式火炮……” 狗…… 王徵深吸了一口气。 将来的路上,听到的那些关于皇帝不好的言论,压入脑海深处。 皇帝陛下也不容易…… …… 大明皇帝朱由检昭告天下: 定于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之际,大开恩科,为国取士。 恩科非是科举取士,而是对天下博学士子的恩赐。 届时,只要有秀才功名,不论所学,皆可前往大明新都科考。 …… 伴随着刘芳亮、李岩井陉关大捷,清军灭顺先锋阿济格狼狈逃回京师,这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之后,朱由检放出了王炸。 一时间,朱由检的这个圣旨,在方正化锦衣卫暗探的散布下,瞬间传遍了天下。 甚至,盖住了江南小朝廷的连寇灭顺之议。 无数怀才不遇的杂学世子,无不背起行囊,朝着中州大地赶去。 …… 开封境内。 一处山间道观里,一个高盘云鬓的绝美妇人,手牵十来岁的孩童,望着西南方,嘴角带上了笑容。 “阿母,父皇能打败东虏吗?” “我儿,你该相信陛下!” 这是张皇后。 江南。 一微微丰腻样貌秀丽的女道士,同样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眼神里露出了思念。 “三母,我们要去阿大那里吗?” 孩童清澈的眼睛,看向了女道士。 女道士摇摇头:“相公步履维艰,更有严令,若非他召唤你我,你我只能在这里隐居。” 孩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眼神里带着对亲人的渴望,还是懂事的没有再问。 这是袁贵妃。 镇江。 镇海将军府。 郑鸿逵弯腰长拜。 对面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相貌俊秀,小巧玲珑的女子。 第353章 左懋第出使 女子身着居家长衫,样貌只是俊秀,顶多算个邻家小妹的模样,算不得什么绝色,然而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上位者气息。 赫然正是皇后周氏。 “将军放心,只要将军送我等北上,陛下那边,自有赏赐赐下。” 周氏声音叮咚,宛若山间清泉。 言语里,却隐含了几分祈求。 郑鸿逵起身,眼神看着皇后面前的地板,不敢去看皇后的模样。 “娘娘放心,臣嫡子在陛下身边效力,臣更是数十次为陛下运输粮食,早已知晓沿途路线。” 他暗中提点了一句有儿子在皇帝身边做质子,自己与皇帝是老交情了,皇后不用怀疑他。 这才打下了包票: “娘娘只管歇息一晚,明天我们出发,十日之后,娘娘就会回到陛下身边。” …… 第二日一大早。 郑鸿逵的大军,就拔营出寨,沿河西上。 数百艘船只,遮天蔽日,横连长江,整整排成了几里长的船队。 宽阔的江面上,全是“郑”字大旗。 缥缈无垠的江面,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无数船只,就像是没了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转。 一时间,谣言四起。 因为合伙购买粮食的事情,与郑鸿逵好的宛如穿一条裤子的黄得功,早已得到了消息,带着手下在江边等待了。 当见到郑鸿逵的船队之后,黄得功一声令下,当即顺着江岸护卫,跟随船队一起西上。 …… 郑鸿逵无缘无故的率军西进,消息传到了南京朝廷。 朝臣们惊呆了! 郑鸿逵这个老海盗,这是要做什么? 前些时日他以郑家为了开发琉球岛,需要大量粮食为借口,购买粮食,明中送往朱由检处的事情,朝臣就不追究了…… 追究了也没办法啊! 整个江南,就郑家的水师最厉害。 纵横海上无敌的郑家船队,谁敢阻拦? 朝臣们捏着明白装糊涂,任由郑芝凤(郑鸿逵原名)这个混蛋,联合了黄得功,去资助朱由检了…… 你买粮食,资助朱由检——那是我们的粮食,这是赚钱的事。 这事我们就不追究了! 但是,一码归一码…… 而今,你郑芝凤这王八蛋将水师调来西上,这是要干什么? 我尼玛! 镇江再朝西方,那特么就是南京啊! 郑芝凤! 你这老海盗! 这尼玛是要玩兵谏吗? 朝臣纷纷看向了左懋第(mao)。 他刚刚被命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以为北上正使,以陈洪范、马绍愉为副使,准备前往北京,通好议和。 左懋第对朝廷要连清灭顺这件事,是持反对意见的。 他是一个主战派! 甚至要求弘光皇帝给他拨派兵马,自己要过江作战,以收复失地,恢复大明江山. 奈何朝中东林、复社独大。 左懋第被喷了回来。 甚至,就连马士英、阮大铖这两个大佬(主战派),都被喷的不敢抬头。 马士英、阮大铖一派其他官员,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论吵架,谁特么干的过以嘴皮子功夫名留青史的东林、复社? 主战派出不了头,割让京畿,通好大清这个割燕之议,就这样通过了。 左懋第被命为使者。 …… 但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郑鸿逵这个搅屎棍竟然来了! 还是带着大明最厉害的水师! 这让东林、复社,顿时如丧考妣。 也让左懋第大喜。 有了郑鸿逵作为支持,自己的主张未必不能成行啊! …… 政治斗争是最复杂的。 别看马士英、阮大铖等人,与史可法不对付。 为了争权夺利,更是彼此攻击。 然而,在“和”、“战”这件大事上,他们却是一致的选择了战! 当然,复社中还是有些有识之士,一样是选择了战的。 只可惜,他们人力单薄,无法抵挡住东林复社的熊熊大火。 议和成了定局…… 要知道,马士英、阮大铖虽然有鼎立朱由菘之功,然而两人党羽稀少。 一个是自戴罪戍边之身,刚刚复起没几年之人;一个是阉党,在江南这个东林复社大本营,堪称是步履维艰。 自从东林里的主战派史可法,被排挤的离开朝堂,过江总镇江北之后,马士英、阮大铖几人便越发的孤木难支。 史可法虽然是东林大佬,然则…… 前些时日,在“正人”的鼓噪下,江南朝廷斩杀了北京逃过来的一些大臣。 史可法看不惯了,于是说了这么一番话: “原籍在北方的大臣,应该让他们到吏部、兵部听候录用。 否则,恐怕会使他们南下回朝之心绝灭。” 又说: \\\"北京的祸变,凡属臣子的都有罪愆。 在北方的官吏,如果都应当跟先帝一道去死! 难道在南京的(官员),都不是先帝的大臣? 像我,不才,在南京主管枢机,马士英沾了国恩,担任凤阳总督…… 我们都没有能率领东南的全部优势兵力,迅速支援北都。 镇守大臣刘泽清、高杰,因兵力不能支持,倒过来向南方逃跑。 …… 如此说来,先应该追究的,是我们这些大臣的罪过! 我们竟然因为拥立陛下(指朱由菘),不仅没加诛杀,而且一次次得到恩典。 我们南方的大臣如此! 而单单对于在北方的大臣们,却毫毛不放,一概绳之以法。 岂不是闲散小吏,罪责反比南枢(史可法自己)、凤督(马士英)还要重大了吗? 我以为——应该选择那罪状显着的降官,严加惩治,以示指教。 如果大臣未曾接受乱贼的任命,或曾受乱贼刑罚的,可以撇开不加问罪。 那些在北方逃避战乱,犹豫多时,而后才到朝廷来的,允许他们戴罪入官,讨伐敌人。 这些人可以到我领的军队里,酌情录用。”(以上史可法原话) 平心而论,史可法的这番言论,才是稳定弘光朝堂的利器! 拉拢一切能够拉拢的势力,是对敌人最大的削弱。 政治不就是拉一派、中立一派,打一派么? 然而…… 这番话,却让自诩“正义之士”的东林、复社等,大哗。 于是,江南无不喝骂史可法。 第354章 一波三折 被逼无奈,史可法只好丢下朝廷不顾,跑到了江北。 史可法的软弱,更进一步的助涨了东林、复社的气焰。 众正盈朝们,打不过满清,于是想出了一个“酬寇灭顺”的“捐燕之议”! 京畿这个燕云十六州,再一次被卖了。(实际上也是江南文人,丢下灾祸遍地北方这个重包袱的操作。) 左懋第,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命为了前往北京,与鞑子求和的使者。 …… 然而,众正们用“妖僧案”、“童妃案”、“太子案”……好不容易喷的马士英、阮大铖等人只能自保,众正们正要一展抱负,施展众正所长。 谁料——郑鸿逵来了! 面对郑氏大军压境,众正们瑟瑟发抖,不敢再提让左懋第北上之事。 尼玛,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就在众正缩进了乌龟壳,不敢吱声之际,又传来了消息: 郑鸿逵带着水师,从南京城外擦肩而过,直奔西方而去。 浩荡数百艘船只,竟然对近在咫尺的南京不屑一顾。 眼见“贼寇头子”郑鸿逵离开。 风停了、雨停了。 众正们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于是,他们逼着左懋第等人立刻北上! 紧接着,黄得功再起大军的消息,也紧跟着传来。 众正们再一次当了缩头乌龟。 谁料——黄得功的大军,竟然护卫着郑鸿逵的水师,从岸边西上,直奔武昌而去。 众正们瞬间再次满血复活! 在众正的强硬喷击下,左懋第一行被迫带上一万两黄金,十万白银,绸缎一万匹,珠玉、珊瑚、玛瑙无算,整整几十车财货北上。 甚至还带着“大明皇帝致书北国可汗”的御书、赐“蓟国公”吴三桂等人的诰敕,通谢清王,并酬谢剿寇文武劳勋。 其中,最大的酬谢就是燕赵大地…… 可笑至极! 再说左懋第的两个副手——陈洪范和马绍愉…… 马绍愉曾在崇祯十五年,奉兵部尚书陈新甲之命,出使满清,结果是马绍愉留在塔山,塔山全城抗击清军,兵败后残余百姓、军卒自焚而死,全城无一苟生。 而城破之际,马绍愉,则在清军的保护下出城避难。 城破之后,被清军立刻保护起来,返回京师,这操作…… 委实内幕深重啊! 弘光这一次出使,更是与赞画王言、孙正强,副总兵张有才、杨逢春、刘英等一起降清。 这还算好一点的! 陈洪范的黑历史就更多了,此人是妥妥的一个内奸。 这人不单单是连通满清,甚至与张献忠的关系也很好,被张献忠称之为父母,更是供奉了他的雕像。 甲申之变,兵力不足的黄得功,要联合陈洪范部,一起北上勤王,被他一顿呵斥之后,严词拒绝了! 北上之后,他将弘光朝的军事布局和盘托出,更是亲自赶回江南,作为满清的内应。 陈洪范一手覆灭了弘光朝、监国的潞王朱常淓朝。 被时人称之为“活秦桧”…… 历史上,由东林、复社力主的“筹虏灭顺”,最终成了葬送江南的最关键推手。 (就东林复社的操作,让我如何高看他们? 不说他们是卖国贼,都是看在那——些许抗清复社人的情份上了! he~呸!) …… 可叹弘光朝堂…… 为了逼迫马士英、阮大铖一党,江南豪绅们连给朝廷缴纳的赋税,都给断绝了。 朝中没有钱,军饷自然发不下去。 于是,四镇,纷纷想移驻扬州。(扬州是盐业大本营,驻扎在扬州,军饷就有保证。) 前一阵子,缺少粮饷的高杰,率先赶到扬州,大肆抢掠,杀人无数。 刘泽清则在淮上大肆抢夺。 刘良佐也抢了临淮。 最后还是史可法亲自调合,以扬州为自己的常驻之地,才将这件事压下去。 …… 可笑豪绅们不纳粮,不给守卫兵卒粮草,逼得他们“自行筹粮”。 (前文说过,华夏历史上,粮饷充足,军纪就好,粮饷不足,就会爆发抢掠之事。此事不需忌讳。) 然而,为了达成虚无缥缈的议和,竟然拿出了价值四五十万的金银,数千里之地! 荒唐至极! …… 郑鸿逵、黄得功走了。 众正们立刻逼迫左懋第起行。 南京就在长江边。 很快,一行人就在众正的“口水相送”下,起航了。 从南京北上京师,需要顺着长江向东顺流而下,然后抵达扬州与镇江之间。 自江都境内的旧江口,转入运河,沿河直上,就能抵达京师城外不远处的通州。 此地距离京师,只剩下四十里道路,若是天气晴朗,更是可以看见巍峨的朝阳门。 …… 左懋第一行人刚到旧江口,就听闻一阵大哗。 商贾们纷纷狼狈逃窜,一时间鸡飞狗跳。 临河的街面上,翻到的车辆、抛洒的货物,遍地都是。 被挤掉了的鞋子、帽子,琳琅满目。 甚至,还有几个走散了的孩童,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左懋第正在诧异,忽听左侧水关上,负责开关闸门的衙役大吼道: “喂,你们还要不要过关,你们不过就赶紧走远点,我们要关门了!” 左懋第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不再迟疑,当即让船夫将舟船驶进了水关内。 就在此时,却听水关墙头,一人惊呼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那些船太快,赶紧关门!” 左懋第脸色一变,扭头看去。 只见一只悬挂着“郑”字的船队,铺满了江面,迤逦而来。 放眼看去,最少怕是都有数百只各色船只! “郑字旗?” 左懋第脸色一变,这不是福建郑氏的标志么! 难道这是郑家援助郑鸿逵的船队? 难道说——南阳朝廷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使得郑氏前往援助? 左懋第心思转动间,就要让人退出水关,前往问一个明白。 …… 京师剧变,各色消息扑朔迷离。 左懋第这个长江防务巡察使,为了大明天下,只好护卫南都。 左懋第明白,若是死了一个皇帝,大明不会亡。 可是,一旦南京也丢失了,大明可就完了! 与左懋第一样心思的人,不在少数。 按照史可法的话,他们本该是大罪的。 但是,为了大明江山,这样选择也没错。 …… 第355章 郑森抓使 左懋第栖身江南,本就是权宜之计,此时,眼见朱由检那边,越来越好。 甚至,还有消息说那边之所以不动手,是在积蓄力量。 再对比一下江南朝廷的尔虞我诈…… 眼见郑氏船队接连出动。 左懋第的心,发生了偏移。 此刻的他,只想去问问究竟皇帝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一边是效忠了十几年的老皇帝,一边是登基不到四个月的新皇。 更何况左懋第也没有得到福王朝廷的重用。 如此一来,左懋第难免就开始向往朱由检朝堂起来。 …… “来人,退出去!退出去!” 左懋第大声下令,让士卒们将船只倒划,退出水关。 谁知道,就在此时! 只听陈洪范大吼道: “快快快,冲进去,水闸就要关闭了!” 陈洪范这一吼,本就害怕的士卒们,纷纷卖力划动船桨,船速瞬间提高了一倍! 两位副使乘坐的船只,是紧随左懋第座驾之后的。 陈洪范的这一艘,一头拱了上来。 “哐!” 船头,撞在左懋第座驾的屁股上。 当即就将左懋第乘坐的船只,给撞出了好远。 有官吏一个立足不稳,一头扎进了水里。 船上的水手、士卒,东倒西歪。 就算左懋第监督军旅,坐惯了船只,整个身体也晃悠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 左懋第大怒,正待呵斥。 \\\"咯咯吱吱!\\\" 谁知道,就在此时,城头的衙役们一起发力,绞动沉重的绞盘,水闸缓缓地关闭了。 “愚蠢!糊涂!” 左懋第气的指着陈洪范的鼻子大骂! 这陈洪范,委实太过胆小了! 这时候正是询问人家发生了什么变故的时候啊! 江上行舟,不比陆地,一旦人家郑氏船队走远,很难追上他们了啊! 而后者却一脸的不以为然。 废话! 特么的,老子不冲进来,万一被乱兵杀了,那特么不是白死了! 你这老小子,难道没看到城头军卒吓得那个怂样么! 刚刚才被高杰蹂躏的扬州,兵卒们早就吓破了胆,又哪里敢跟郑家为敌哟! 一旦自己被郑家抓住,指望这些虾兵蟹将救自己—— 做梦去吧! …… 冲来的船队,的确是郑家所有。 只是,领队的头领,不是郑鸿逵这个郑家一代头目,而是郑家二代的——家主继承人郑森。 郑森当初拿着郑芝龙的调兵令,假传命令,带走五百艘船只之后,就一路北上。 沿途,更是凭借着郑家的名头,四处搜集船只,招兵买马。 有了郑家的名头,纵然郑森拿不出来多少现银。 但是,凭借着他的空口许诺,还是所获甚多! 甚至——只要郑森开了口,没有人家敢拒绝了…… 此时,郑森的船队,不算要拨给郑鸿逵的一百艘沙船,也已经大小船只高达八百多艘了。 军队人数更是突破了三万。 这样的船队规模,就算是海上马车夫红毛荷兰人,也不敢轻捋虎须! 当然,郑森的船队,就是一个空架子。 除了少许郑家精锐之外,大都是乌合之众…… …… 郑森本该顺着海岸线直上的。 他进入长江内陆,是为了给镇守镇江的四爹郑鸿逵送船。 那一百艘沙船,郑森还是要给的…… 郑森不是一个傻子。 自己假传命令,带走了族中船只,老爷子那一关是过不去的。 所以,他需要一个中间人…… 这个人就是郑鸿逵! 就算是自家老爷子知道后暴怒,有了四爹这个“文化人”的劝诫,老爷子的怒火,总会小一点…… (抱歉,前面计算错了郑鸿逵的排行,已改。) 谁知道,郑森特意绕路,到了镇江衙门之后,竟然不见了四爹的踪迹。 而留守的旁支族人,也不知道四爹干啥去了。 他们只说:‘将军带着所有的船只,沿江去了西方,说是快则半月,慢则一月必回。’ 郑森见郑鸿逵带走了所有的船队,有心留下一百艘沙船,自己直接北上。 又怕四爹有事…… 若没有郑鸿逵这个文化人的劝诫,以老爷子的暴脾气,非亲自追来,扒了他的皮不可!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跟四爹通通气啊! 郑森不敢耽误,当即带着大军,也不去北方了,直接顺江而上。 这才有了眼下的事情。 …… 郑森屹立坐舰船头,正在忧愁四爹郑鸿逵去了哪里。 忽然就见到江右侧,有悬挂着朝廷使者旌旗的船队。 “咦,对了,找福王朝廷的人问问,总能知道四爹去了哪里吧?” 郑森一拍大腿,计上心来。 他当即便让船队,朝着靠近扬州这一侧的江面靠来。 然而,浩浩荡荡的郑家船队刚刚逼近,被高杰抢掠怕了的扬州大地,就乱成了一锅粥。 水门的关闭,让左懋第、陈洪范这两个正副使,两船逃离了长江江面,进了安全的运河之内。 哦,随行的还有与这两人共坐一船的些许官员们。 而马绍愉以及剩下的船队、官员,却被郑家船队堵了一个正着。 “来人呐,将领头的官员给我请上来!” 郑森豪气大发,指使手下道。 自从南京自立后,郑森是看不起福王朝堂的,因此,对那些打着弘光帝使节的使者,也有了几分鄙夷。 而郑家的兵丁…… 郑芝龙横行海上,跟随郑家的这些兵将,与其说是大明的水师,还不如说是打着朝廷旗号的私军。 俗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士兵! 郑芝龙无法无天,郑家的兵将,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未几,就见郑家士卒抓着一行“衣冠禽兽”,上了郑森的坐舰。 郑森的坐舰,是郑家在福船的基础上,吸收了荷兰船只的优点之后,制造出的新型战舰。 称之为:大鸟船。 这种船只,保留了华夏独有的水密舱设计,使得在海上的生存能力更强。 同时,在原有的甲板之上,又铺设了一层甲板,若此,单独一侧便开有九个火炮射击孔。 最大的大鸟船,更是装载24门红夷大炮,大小辅助火炮三十多门。 根据1637年英国人彼得·芒迪绘图,还原的大鸟船图,注意看船首,尖身方首,是华夏独有 (大鸟船:自康熙占据台湾之后,于1687年,下令拆解,只保留了十艘,最初两年水师做买卖用。1689年,划归水师,用来作为赏赐琉球等附属国时的震慑性武器。1700年,被全部拆除、禁毁。) 第356章 你郑森有本事,你去抓复社啊 郑森的这一艘大鸟船,并非是郑家最顶尖的船只。 郑芝龙最厉害的船,是仿制的几艘大盖伦。 荷兰人蠢蠢欲动,饶是郑森胆大包天,也不敢动大盖伦的主意啊! 但是,就算这大鸟船不是郑家最厉害的船只。 然而,那高大的船只,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高高扬起的船首,还是让使臣们心惊胆战起来。 他们乘坐的哨船,与这大鸟船一比,就像是蚂蚁遇见了大象。 使臣们连动也不敢动,在士卒的驱赶下,乖乖的上了大鸟船。 郑森带来的副手,叫做施琅。 就是那个在历史上投降清朝,最后覆灭明郑的家伙。 这人是郑森武术老师的徒弟之一。 后来,连同其老师一起,被郑家收纳麾下。 施琅在郑芝龙手下,作战勇猛,又因为年岁与郑森相仿,是以,成了郑森的侍卫。 郑森对他很是信任。 而生性惯于钻营的施琅,也与郑森的关系很好。 他见来了机会,走上前去,几个大耳瓜子,就抽在了作为护卫使团的副总兵张有才脸上。 先打了之后,才厉声喝问道: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张有才、杨逢春等人,本就是软蛋,被人夺了先,饶是他是朝廷大臣,却也不敢吱声。 还是一边的赞画王言替他回答道: “我等奉陛下之命,要去京师款议。” “去京师款议?” 施琅楞了一下,转而脸上就带着莫名的笑容。 这笑容,阴冷恐怖。 “好呐! 你等衣冠禽兽,不思为国报恩,不思驱逐鞑虏,竟然反要暗通款曲,议和卖国!” 施琅不是傻子,只是一句话,就猜出了这一行人的用意。 不待众人反驳,他在几人身上搜了搜,找到了几封写给清廷大臣的信。 这些信,无不是福王朝的大臣,写给在清廷效力大臣的书信。 不需要去看,就知道这里面必然是一堆屁话,然后主旨就是投石问路的! 人家打得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主意啊! 施琅呵呵一笑,伸手将信笺揣入怀里。 他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于是一摆手,对士卒命令道: “押着他们,去往甲板,我这就去找少将军。” 施琅来到郑森身边,开口道: “将军,此等一行,是往京师,与鞑子言和的使臣。” “什么?” 郑森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施琅,再三道: “你说什么?” 施琅叹息一声。 此时,还一心为郑家效力的施琅,还不是后来那个叛国求荣的畜生。 他将怀里的信笺,递给了郑森。 郑森打开信封,看了几眼之后,脸色大变。 “走,去甲板!” 郑森满脸都是怒火,在亲卫的拱卫下,来到前甲板。 赞画孙正强是认识郑森的。 前些时日,郑森四处碰壁,曾求到了他这里来。 当时——他理所应当的收了礼,然后拒绝了…… 眼见是郑森,孙正强腆着脸: “郑公子,是我啊,我是孙正强,上月,您还来……” 孙正强不提这事,郑森还不曾注意他,听闻孙正强开口,郑森勃然大怒。 那一堆信笺里,也有官员拜托孙正强,交给留在北京官员的信。 年轻的郑森,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 前仇旧恨,一起涌上心来。 他盯着孙正强的眼睛,心中已经给这人判下了死刑。 “你告诉某,此行所为何事?” 奉命跟随左懋第等人北上,名义上是保护使者团,实际上却是负责押送的三位副总兵,一听郑森的话语,心中顿时活泛起来。 按照官职来说,自己三人可是朝廷明文任命的副总兵,也就是江南朝廷事起仓促,拼命拉拢将领们。 只要手中有点兵马,都给了高位。 现在的这副总兵,有点不值钱了…… 若是在以前,这可是总领一镇兵马的副手啊! 而那郑芝龙,也不过才是一个一地总兵罢了…… 别看弘光皇帝册封郑芝龙为福建总镇,但是——郑森可是身无半职啊! 副总兵刘英顿时抖落起来: “郑公子,我等是朝廷钦差大臣,这可是有皇命在身的,郑公子可不要自误啊!” “我呸!” 郑森正在气头上,又被人威胁,年轻气盛的他,哪里肯罢休。 “我郑森虽然无有一官半职在身,然而,报效国家的拳拳之心,郑森不敢一日或忘!” “况且,陛下逃离京师前,曾有明言——但我华夏子民,皆可组建军伍,杀敌报国!” 郑森脖子上青筋毕露,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道: “郑森身为庶民,却也遵守陛下旨意,起兵北上,杀敌报国!” “而你等身为陛下重臣,竟然不思保家卫国,反倒是自立朝廷,委实该杀!” “而今鞑子占据京师,屠我子民,北方千里江山,尽数沦丧,百姓宛若猪狗,白骨遍地!” “你们这些朝廷重臣,竟然不思杀敌,反倒是要与鞑虏沆瀣一气,竟然胆敢联通贼子,委实该杀!” 郑森大吼道: “来人呐,给我关起来,送给陛下发落!” 郑森打定了主意,反正四爹也是朝西方去的。 自己不若就押着这些人,去一趟襄阳,先叩见皇帝再说。 谁知道,郑森的这话一出来,五人顿时大惊。 完了,完了! 一旦被押到朱由检那边去,那还不是死路一条啊! 他们拥立朱由菘,这是谋朝篡位的叛变啊! 哪还能有活路? 张有才被吓得缩成一团,屎尿横流,脚下的甲板湿了一地。 杨逢春也不想死。 他挣扎着道: “郑森,你好不糊涂,我等只是臣子,自该遵守命令。 北上连清,这是皇帝和辅臣的意思,关我们什么事!” “你怕是还不知道,朝廷不但要让我们北上,更是书写了国书,要将河北(黄河以北,代指燕赵)大地,尽数割给大清呢!”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郑森满脸难以置信。 “哈哈哈哈!” 赞画王言哈哈大笑: “你没听错,这是皇帝和阁辅、六部大臣的意思,不但是他们,我东林、复社更是全部支持!” 王言怜悯的看着郑森: “你郑家有本事,你去夺回来啊!” 第357章 给老子挂在船上,丢进水里拖着 “你郑森有本事,你去找东林、复社讲理啊!” 眼见王言将一切都抖了出来,赞画孙正强也哈哈大笑: “你郑森抓了我们,算什么本事? 那正使左懋第、副使陈洪范进了水关,躲在了城内。 但是,你看那里,那座船上的,可是副使马绍愉! 你郑森真有本事,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小人物,你去抓了人家啊!” “呼哧,呼哧!” 郑森喘着粗气。 饶是当初,他想联合士人,劝说救皇帝、抗清,却在南京处处碰壁,他都不曾如此对江南朝堂失望。 甚至,哪怕是在复社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但是,有了冒辟疆的交谈。 一心想挤进复社之中的郑森,对这个第一大社,还是心存好感的。 几人的一席话,宛若一盆井底凉水,将郑森浇了个透心凉! “噗通!” 郑森无力的跪倒在地,仰天怒吼: “贼子误国!” “贼子误国!” …… 这个时空上,因为朱由检穿越而带来的一系列改变,让郑森提前了二十年,见识到了某些组织的无耻。 历史上的他,1659年,兵临南京城下的时候,得到了江南士绅的消息——等一等,我们会配合你…… 结果,那时已经被人称呼为国姓爷的郑成功,等到的——却是鞑子援兵的到来! 最让人气愤的是——那些表面投降郑成功的豪族,背地里却是隐瞒鞑子援军到达的消息,甚至还给清军提供各种帮助,同时对郑成功极尽麻痹。 正因为江南士绅的这些操作,郑成功功亏一篑…… …… 1659年的郑成功,与此时的郑森,该是一样的绝望…… …… 郑森掩面呜咽。 他的另一位侍卫队长陈鹏,却站了出来。 “少将军,小的有句话想说。” 郑森摆摆手,心疼的不想言语。 陈鹏道:“少将军,我们当将这些贼子,交由陛下!” 他循循善诱道: “陛下自从离开京师,从未败过。 此次福王朝堂欲要与鞑子联盟,这种机密,怕是陛下还不曾知道,我们当速速将这个消息告知陛下啊! 国家经不起磨难了啊!” “对!对!” 郑森咬紧了牙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话语: “给我立刻将马绍愉逮起来,严加看管!” 郑森看着面前的五人,仇恨从眼中几乎喷射而出: “将他们给我捆住手脚,绑了绳索,丢在水中拖着,带去襄阳,交给陛下发落!” “你敢!” 张有才一跃而起,嘴里大吼一声,作势朝郑森扑去。 就在一众护卫急忙朝郑森护卫而去的时候,却见张有才一个转身,快步朝船帮跑去,就要纵身跃下。 只要跳下了船,那就死不了! 一旦被郑森绑住手脚,拖在船后,带去襄阳…… 就算他会游泳,体力也绝对支撑不了! 必然是死路一条啊! “给我滚回去!” 正在张有才一跃而起,嘴角已经带上了逃出生天的笑容的时候,却听杨祖怒吼一声,一脚朝着张有才肚子踹了过来。 “咚!” 张有才以比去的时候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 他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滑出了好远…… 杨祖身为郑芝龙给郑森找的先锋大将,一身武艺却是不俗。 莫说是张有才这个养废了的副总兵了。 就算军中十来个夜不收,也放不倒杨祖的。 能够被郑芝龙选为儿子先锋大将的,岂是孬货…… 士卒们一拥而上,将张有才等五个使者捆住了手脚,然后绑上麻绳,就像是放风筝那样,丢进了水里。 另一头,却是绑在了船舷上。 为了防止这些人走脱,更是安排了一队手持弓箭的神射手。 只要敢逃,那就射成筛子…… 另一边。 前往捉拿马绍愉的士卒也回来了。 他们将五花大绑的马绍愉,丢进了密室内关押。 施琅指着使者船只上的那些兵卒,询问道: “将军,这些人怎么办?” 郑森冷哼一声:“一并看押起来,交给陛下发落!” 施琅领命而行。 福建今岁新进士陈鼎,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走上前来。 这小孩,名唤陈永华,乃是一个博士子弟(秀才的别称。) (陈永华就是陈近南,那位出场自带bgm的猛人。) 郑森偷了父亲的命令,带着船只北上,欲要杀敌报国。 陈鼎听闻了壮举,当即带着儿子参军。 被郑森命为左军师。 “将军,某找到了福王朝堂送给鞑虏的礼物,我估算了一下,大约价值一百多万两银子。” (朝廷金银五十万两左右。其他是使者团自己携带和被人委托携带,用来交好大清,以期将来为自己说话的“联络银。”) “无耻!” 郑森气急,毅然下令道: “将他们给我捞起来,开刀放血,再给我丢进去!” 郑森一声令下,士卒们拽着绳索,将王言、孙正强、刘英……五人拉了起来。 就在他们以为郑森屈服于自己官威,不敢与弘光朝堂为敌,要放了自己一行的时候,却见一个个士卒,手持匕首,照着他们的小腿肚子就捅了一刀。 殷红的鲜血,顺着下淌的河水,变成了粉红色…… 五人哀嚎遍野,求饶不断。 然而,郑森大手一挥: “将这群狗杂种,给老子丢下去!” 杨祖等人走上前来,一手一个,就像是老鹰抓小鸡那样,将五人丢进了长江里。 郑森大手一挥: “带上他们的船只,出发!” “哗啦!” 沉重的硬帆,被拉满了,在江风的吹拂下船只朝着西方行去。 大鸟船后,五个使臣,就像是被鱼钩锚住的鱼一般,不停地在江水里挣扎着。 然而,飞驰的战船,将绳子牵的笔直…… 这时代的华夏,可不像后世那样,只要带腿的,就没有不是被保护起来的野生的动物! 老虎成群、鳄鱼遍地,那可不是什么志怪小说里的情节。 至于豹子、野猪、黑瞎子,那更是小儿科。 要知道,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成立打虎队,消灭老虎等猛兽以前。 第358章 争渡争渡,全是鸥鹭,真真禽啊 动辄都还能看到三五只老虎,成群结队呢! 若是遇上灾年,十几只,甚至几十只老虎结伴袭击村落的事情,都还屡见不鲜呢! 五人被郑森下令放了血,又给丢进了江水里…… 等到了襄阳一带,麻绳上还能留下一具完整的骨架,那就是这几人的祖先烧了高香! 郑森的船队刚刚摆成了阵型,就见到船后的江水里,一阵翻腾。 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嚎,血水染红了江面…… …… 南京。 朝臣终于送走了使臣,这几日,正是兴高采烈的时候,就连上朝,也积极了几分。 这一日,众正济济一堂,正要用口水帮朱由菘洗把脸! 忽然,有人失魂落魄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饶是马士英几乎被人架空,身为首辅的他,还是站出来呵斥道: “陛下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 马士英正要让人将这小将拉出去掌嘴,就听那小将带着哭腔,急速道: “陛下,诸位上官,不好了,不好了!” “那江面上,又来了一群军舰,看规模,要比郑鸿逵的水师更大呢!”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众臣一楞。 当即就有好些人,顺着墙角,悄悄的朝后退。 打仗什么的,都是当兵的活,关我们文臣啥事? 娘的,保命要紧啊! 寒窗苦读十年,苦苦官场经营几十年,总不能跟当兵的一样不值钱不是…… …… 马士英也顾不得维持朝堂秩序,当即对朱由菘拱拱手: “陛下安坐,臣去看看!” 说完,不待朱由菘开口,马士英疾步而走。 待退出了朝堂,甚至,坐在御座上的朱由菘,都还能看到他呢,马士英就快步朝着皇宫外面跑去。 身为首辅的体统,马士英是一点都不要了! 他从宫卫处要了战马,朝狮子山疾驰而去。 出了仪凤门,阮大铖也追了上来: “瑶草,我与你一并去!” 马士英微微放缓了马速,待阮大铖追来,与他并骑,朝着狮子山奔去。 洪武皇帝曾想在狮子山上修建阅江楼,但是,打好了地基之后,就给停止了。 虽然山顶没有高楼,但是,因为南京一带没有高山,这狮子山已经算是高峰了。 因此,站在山顶,可以清晰地看到长江江面。 两人放目看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远处的江面上,浩浩荡荡的,全是船只,足足有近千艘各色船只。 那几乎遍及江面的船只,正朝着南京而来。 “我的天!” 马士英惊呼了一声。 阮大铖拧紧了眉头,思索了瞬息,急道: “瑶草,速速传令,封闭京师,命各部坚守,同时调派兵马勤王!” 马士英不敢耽误,当即又与阮大铖下了狮子山。 待他们回到皇宫,这才发现,宏大的金銮殿内,竟然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十几个朝臣。 刚刚还梗着脖子,满嘴忠义礼智信的东林、复社之徒,九成九都不见了踪迹…… 朱由菘正坐立不安的坐在龙椅上,见两人回来,急道: “马卿家、阮卿家,情形如何?” “陛下放心,有老臣在,一切无碍。” 马士英不敢将真相告知朱由菘,于是宽慰了他一句。 朱由菘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对两人拱拱手: “两位卿家,一切国事,都拜托二位了!” 说完,朱由菘又对那十几个脸色明显难看的朝臣道: “众位卿家,国家正值多灾多难之际,万望诸位卿家万众一心,共渡难关!” 在场的人,纵然有一二两股战战的,然而,却也是难能可贵的勇敢人。 他们送朱由菘下了朝,一行人朝马士英两人围了过来,急忙讨要对策。 马士英道: “而今之计,先封闭京师,执行清街政策。 速调周边各州县兵卒,赶来京师。 对了,让他们汇合成伍之后,再行勤王,万不可被人一一击破! 另外,征召城内壮丁,充为民夫,分发武器,上城防守! 诸位,京师城高墙厚,歹人一时半会是攻不破的,只要咱们不内乱,那就没事! 诸多事务,林林杂杂,马瑶草一人,万万是无能为力的,这些就拜托诸位了。” 平心而论,马士英是一步步走上来的封疆大吏,虽然因为党争,成了弘光朝覆灭的导火索,但是,其人是算不上什么奸臣的。 甚至,能够在崇祯末年这种乱局中,担任中都凤阳总督,本身就能证明了他的才干。 要知道,凤阳这个地方,在大明的政治地位,是仅次于南京的。 在江南朝堂这样普遍昏庸的环境内,马士英、阮大铖两人,甚至算得上是实务派的领军人物。 马士英的应对,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辞退了众人,马士英与阮大铖两人,急忙回府,换上了甲胄。 两人准备亲自带着家丁,赶上城头,稳定士气。 谁知道,还没有走到城门口,就见到街道已经被堵死了。 无数马车,载着一个个官宦子弟们,在雄赳赳家丁的护卫下,拥挤在城门口…… 这些人,竟然想要逃出城去…… 马士英顿时大怒。 然而,前后都是马车,他被堵在了路上…… 这些马车的主人,无一不是江南大儒,无一不是朝廷大臣,无一不是名满天下的东林、复社名士…… 甚至,想要出城的达官贵人,护卫他们的家丁,要比护卫南京城的兵卒都多! 把守在城门口的士卒,听从了马士英等人的命令,想要关门。 然而,平素就无法无天的官宦们,竟然指使家丁,将士卒拉到一边痛揍! 就因为,他们阻拦了“贵人”们的出城! 马士英这边被堵在半道上,动弹不得。 而另一边阮大铖,则是被人指着鼻子骂。 原来,他那边的城门洞,一样是挤满了想要出城的士人。 阮大铖快了一步,赶到城门洞的时候,排在了前列。 他艰难的挤上前去,依仗着身份,强硬的让士卒驱赶车辆,要关上城门。 哪知道…… 那些东林、复社弟子,竟然指着阮大铖的鼻子喝骂。 说他是什么阉党走狗,人人得而诛之…… 第359章 南北两个大明的鲜明对比 人多胆壮,不知道谁先拉了阮大铖一把,局势顿时混乱起来。 士人们一拥而上,撕扯着阮大铖的衣甲。 甚至,还有人抬起大脚丫子猛踹…… …… 阮大铖本是东林党骨干。 天启四年、吏科都给事中空缺,于是左光斗让阮大铖上京补缺。 按照官场资历,这个位置本就是阮大铖的。 谁知道,赵南星、高攀龙、杨涟等所谓的六君子,让高攀龙的弟子魏大中,当了这个六科权利第一的官职,让阮大铖做了六科最末工科的位置上。 阮大铖自然有怨气啊,凭啥让一个啥都不如他的魏大中(写核舟记的老爹),挤了自己的位置呢? 就因为他是高攀龙弟子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忠贤帮了阮大铖一把,给拨乱反正了。 谁知道,这一下,彻底捅了马蜂窝。 东林火力开足,喷的阮大铖一个月都没干到,灰溜溜的辞官归乡。 从此,阮大铖就与东林决裂。 后来魏忠贤坐大,于是就将阮大铖提拔起来。 这期间的阮大铖,也没有针对东林一脉,他万事不发表意见,做了一个好好先生。 谁知道,阮大铖的退让,并没有得到清净。 就像是那句俗话:“人让人,那是再让三尺又何妨。人若是让狗,那换来的只会是追着你的屁股咬!” 但是,在魏忠贤那里讨不了好处的东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于是就对准了阮大铖。 东林君子们,宛若疯狗一般,追着阮大铖疯咬…… 就这样,阮大铖名声臭了。 甚至,连怀宁家乡,都不要他,出现了历史上的千古奇景——桐城不要,怀宁不收。 后来,清朝修《明史》。 虽然明史总裁,是桐城人张廷玉。 但是,清廷特意让刘宗周弟子黄宗羲,来主持具体的编撰。 因为黄宗羲名声太大了,拉拢了黄宗羲,就等于拉拢住了江南文人。 黄宗羲虽然没去,但是,却让儿子黄百家,徒弟万斯同、万言,以及侄儿等人,去参与编撰了。 其间,黄宗羲与万斯同等人往来书信不断。 明史完全是在黄宗羲的指导下编纂的。 《明史》名义上的总裁是张廷玉,实际上总编撰却是万斯同,并且,明史从内容到体例,都是在黄宗羲的掌控下编撰的。 黄宗羲的隔代弟子全祖望,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公(黄宗羲)虽不赴征书(指明史),而史局大案,总裁必咨于公”、“至于死忠之籍,(黄宗羲)犹多确核。” 看明白了吗? 《明史》都是人家指导下编纂的,总不能说自己派系当时没干人事吧? 于是,弘光朝灭亡的这口锅,就被扣在了马士英、阮大铖身上。 事实上——这两人,最后屡战屡败! 最后马士英战死、阮大铖听闻马士英战死,跳崖死了。 如果按照盖棺定论的原则——两人都为大明尽了忠。 反倒是“刚直不阿”的“众正”们,摇尾乞怜,跪地请降,甚至名列清廷三公…… 可笑不? 哦! 对了! 还污蔑人家的死亡,说是投降了,有人说投降了,有人见到投降后又被杀了…… 就很离谱! 我就发现一件事——水军这是有遗传的啊,早就出现了呢! …… 阮大铖被骂的狗血淋头,另一边的马士英也陷入了人潮。 然而,未几,一个消息传来: “打着郑家旗号的船队,竟然直挺挺的路过南京而不攻,径直朝西去了!” 这个消息一出,刚才还人潮济济,争相朝城外躲避的众正们,也不挤着要出城了。 众人纷纷调头赶回城内,急忙穿戴好了官服,一股脑的跑去皇宫请功去了…… 大街上,徒留下衣服被扯得稀巴烂,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阮大铖,以及被挤掉了鞋子、帽子的马士英…… 两人站在一片狼藉的城门口,相对无言…… …… 南京的笑剧,被锦衣卫暗探们迅速记录下来,装入密信,火速送到了新都。 如此闹剧,自然要让陛下解解闷啊! 而郑森的船队,也不做停留,甚至到了武昌,都不曾停下来歇息。 浩浩荡荡的船队,径直朝着汉江溯流而上。 …… 新都。 朱由检正站在一处作坊前,亲手教导王徵。 “王卿,你看,这石灰石(大青石)、粘土磨成粉末,再把煅烧的成熟料,和炼铁后剩的矿渣同磨,就会得到一种不吝于糯米汁的粘合剂。 朕将此物命为水泥。 以此物,混合了适量的沙子,就可以当做城砖的粘合剂。 若是以钢筋为龙骨,以水泥、沙子、碎石子混合,倒入模具,凝固后,坚固程度不吝于大青石!” 朱由检亲手拿着大锤。 哐哐几下,敲击在凝固好了的混泥土上。 朱由检使足了力气,甚至锤击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然而,那植入了钢筋的混泥土,也只是掉下来一些粉末。 王徵看傻了。 他瞪着眼睛: “陛下,若是以此物建造关隘,堪称是固若金汤啊!” 理科男一眼就看出了水泥的好处。 只要将模具打好,完全可以建造一个毫无缝隙的关城。 到那时,这种雄城,将是固若金汤的雄关! 朱由检哈哈大笑: “王卿,汝州一带,甚多煤炭,只消给予流民钱粮,便用之不竭!” 王徵也是大喜。 身为一个眼光超群之人,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些“水泥”的好处! 而对于陛下的话语,王徵自然是相信的。 毕竟,事实就在眼前啊! …… 朱由检交给王徵一沓图纸,并调拨了三百万银元给他。 这些图纸里面,既有高炉炼钢的技术,也有水泥的制造方法。 朱由检相信,在王徵师徒、父子的指挥下,大明的钢铁产量,必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至于水泥,温度、配料这两个最大的窗户纸已经捅破——也就是研磨上费点事。 但是,无非是多架设几架水车罢了。 实在不行,慢慢用钢磨磨,也能磨出了水泥。 …… 朱由检并没有回皇宫,而是去了淅川境内。 按照宋应星规划的护城河,自丹水(后世渠首处)开凿,直到汉江终至。 第360章 土地紧缺,太(da)学永不嫌多 按照宋应星规划的护城河,自丹水(后世渠首处)开凿,直到汉江终至。 护城河的起源正在此地。 “陛下,臣已经做好了规划!” “陛下,您看看可有需要改进的?” 宋应星指着图纸,满脸都是笑容。 被晒黑了的宋应星,虽然消瘦了几分,满脸都是风霜。 然而,他的精神头却很好。 陛下资助李自成,利用李自成的大顺,拖住鞑子南进脚步的事情,他已经得知了。 只要能够换取时间和空间,些许物资算什么! 这个买卖,很划算啊! 宋应星手中的图纸,是皇帝交给他的新任务。 恩科即将开考了,甚至,礼部做出了统计,已经赶赴新都,准备参加科考的士子们,足足有近万人! 虽然这些人里,大都是秀才之类。 但是,锦衣卫暗探传来的消息,这些人中,超过七成都是喜爱杂学的“偏科士子!” 作为知晓皇帝计划的“明白人,”宋应星明白,这些人,都会成为新成立的《大明皇家科学院大学堂》的学子! 而若要让他们安心学习,自然需要一座大学城。 无非就是翻版京师和南京的国子监罢了! 顶多,在加上一些新科技,用来给学子们实验。 朱由检伏身看去,只见宋应星规划的大学城,占地只有几百亩。 他眉头紧皱:“宋卿,还要扩大规模。” 朱由检扭过头来,看着宋应星: “未来之世界,科学技术当为第一生产力!” “宋卿啊,而今的世界,朝小了说,咱们要与江南争,要与大顺争,要与张献忠争,更要与那鞑子争!” “这是大明生死存亡之际!” “朝大了说,西方诸夷横行世界,更是数次冒犯我华夏,此乃种族之争 这是我华夏的生死存亡之际!” 朱由检拍了拍宋应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这是大争之世,是千百年未有之变局! 你我深知科学技术的威力,此等救世良方,你我若是不能抓住,那咱们就是华夏的罪人!” 朱由检的一席话,吓得宋应星双腿一软,差点没有跪下来。 他强忍着稳住了心神,这才询问道: “陛下,而今涌入境内的灾民,与日俱增。 臣有所耳闻,据说而今需要官府救济的灾民,已经突破了两千万关口。 这还不算已经被分配了土地的百姓,和在各地做工的百姓! 中州大地虽然是产粮区,但是,土地却不甚太多。 陛下您看——是不是多省出来一些土地,用来种植粮食呢?” 宋应星眼含期待。 作为一个实务派的代表,宋应星自然知道: 一把米,就能救一条命啊! 怎可浪费那些宝贵的土地呢? 朱由检咬紧了牙关,满脸都是坚毅,斩钉截铁的道: “宋应星,你给朕记住了——没地种,那就去抢,没粮吃,那就去夺!” “我华夏耕地虽然稀缺,但是,用来建大学的土地,朕是不嫌多的!” “你要记住一句话: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朱由检猛然一挥手: “放课桌的土地,朕从不吝啬! 朕恨不得大明——人人都能有一张读书的课桌!” 朱由检想起了一句话,是当年不好好写字,爷爷说给他听的—— 在那个国家沦丧的年月,全国上下都在哀叹—— 祖国虽大,却放不下一张安静的课桌! 他捏紧了拳头,在心底发下誓言: 朕的大明,一切都要为课桌让路! 没有土地,那就减少皇家园林的规模! 没有土地,那就不建只供贵人玩乐的杆球场! …… 况且,东南的那片地,随便丢把谷子,就是百石粮食,那等脂膏之地,为何不纳入华夏的怀抱? 朱由检的目光看向了北方,被“康圣人”割出去的那巨大的皇冠,虽然冰天雪地,却也是厚实的黑土地! 那可是良田啊! 谁说没地? 谁说没地!!! …… 不准建学堂,却让大肆修建杆球场…… 甚至,在缺水的沙漠,更是不惜巨资,不惜浪费连人都不敢多吃的水,也要修建贵人玩乐的杆球场…… 这是什么道理? 少年强才华夏强的圣人之言,都成了耳旁风了吗? 都忘记了吗?!! 没有学堂,哪来的少年强? 不让盖学堂,却让盖耗资巨大的杆球场。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 宋应星被吓得不敢吱声,默默在地图上打量着。 心中更是想到: 要不然,那就扩大三倍? 扩大三倍,陛下应该满意了吧? 这都占地一千多亩了呢! 正在此时,只听朱由检大吼道: “调拨6500亩土地,全数给朕拿来修建大学堂!” “军事大学堂、钢铁大学堂、蒸汽机械大学堂、天文大学堂、农业大学堂……” 朱由检直视着宋应星的眼睛: “你宋应星是全才,你创造性的将锌和铜混合,制造出了黄铜! 你宋应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朕告诉你,你所学的每一种,朕都希望有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一万个、十万个……学子…… 来学习它们,来将它们发扬光大下去! 这——才是我华夏的希望!” 宋应星听得热泪盈眶。 惹得陛下发火,心中的害怕,早已消散一空。 此时的宋应星,恨不得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都奉献给学子们! 皇帝说的这番话,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宋应星一清二楚。 只要坚持下去,不消十年,大明的荣光,将会是历史之冠! “宋应星!” 朱由检双手搭在宋应星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没钱,朕给你抢! 没地,朕给你抢! 没人,朕给你抢! 哪怕朕……” 朱由检从怀里掏出两柄手铳,啪啪对天就是两枪,更是怒吼道: “哪怕是老子亲自带军冲锋,也不会短了你宋应星的要求! 朕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给老子将大明的科技,给提升上去! 宋应星,你敢做吗?” 皇帝的怒吼,震得宋应星耳膜嗡嗡的响。 饶是皇帝已经再三严令,大明废黜跪礼,他还是跪在了地上! 第361章 直击人心,才是最好的宣传方式 “砰砰砰!” 宋应星连磕了三个响头,梗着脖子吼道: “陛下放心,哪怕是我宋应星丢了这条老命,哪怕是我宋家子嗣就此断绝! 宋应星也必将完成陛下的重托!” 朱由检亲手拉起宋应星。 他退后三步,弯腰及地,郑重的给宋应星还了礼。 皇帝的腰肢,久久不起。 待起身后,朱由检眼中已经满含热泪: “朕曾经做了一个梦…… 梦到华夏沦丧,鞑子的腥膻,遍及整个华夏。 城城都是白骨,处处都是坟茔! 鞑子将我华夏子民,逐出世代居住之地。 他们将我们的良田,跑马圈地,化作他们的牧场。 他们将我们的祖屋,圈为满城,成为他们嬉戏的乐园…… 三百年沉沦,四百年黑暗中的挣扎…… 我华夏,再次沦为了两脚羊时的凄惨……” “宋应星,朕哪怕是死,也死不瞑目啊!” 朱由检通红着眼睛,遥望北方。 煤山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还在! 新都这一片山区内,更有无数棵歪脖子树! 若是自己的穿越,不能改变华夏悲惨的黑暗…… 自己就算是挂在了歪脖子树上,也侮辱了那棵树! 若不能改变华夏的悲惨名义,纵死也无法瞑目! “陛下!” 宋应星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皇帝话语里的悲惨,他仿佛看到了—— 北方正在上演的一幕幕,何尝不是陛下梦境的预演呢? “陛下放心,陛下的托付,臣粉身碎骨、沦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也必然完成!” 六千五百亩地…… 这一次,哪怕是那些哭哭唧唧的百姓再哀求,自己也不会再试图说服陛下,缩小科学院的占地规模了! 宋应星之所以想要说服皇帝,是因为很多干活的百姓,见好好的耕地,要拿来修建什么科学院。 百姓们跪在宋应星面前哀求,希望能少占一点土地…… 因为皇帝少占一点,就能多分给他们一丝…… 哪怕这一丝,只能多种了一棵秧苗苗…… 灾年,家里也能多活下来一条命…… …… 朱由检将自己关在房中,特意下旨让“人工智能百科”吴甘来前来。 又让人寻来了一沓子历代疆域图。 两人趴在故纸堆里,一阵写写画画。 熬了整整一晚上时间。 第二天。 朱由检和吴甘来两人,顶着四个熊猫眼,走出了书房。 皇帝唤来宋应星,将厚厚的一沓子地图,交给了他。 “宋卿,科学院的围墙先盖起来,然后在外墙上,你给朕将这些图纸,粉刷成画,绘制在墙上!” 宋应星应了是,低头看了看,只见第一张是几个大字: “华夏的第一次科技大爆发,与疆域关系图!” 宋应星一楞,顾不上君臣礼仪,当即趴在地上,将图纸一张张摊开。 这才发现,原来皇帝交给他的是先秦时代以前的疆域图。 第一张,标题是:石制文明的出现,华夏远古文明。 对应的地图上,标记着一处处大者不过百里,小者宛若星罗棋布的各个部落。 旁边有一些穿着兽皮、树叶的人,手持石头、棍棒等石制武器,正在追逐猎物。 第二张,标题是:陶制文明的出现,华夏上古部落与三皇。 对应的地图上,则是出现了半坡河姆渡,以及燧人、伏羲、神农的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部落联盟。 旁边的人物画,则变成了草房子、水井,以及刀耕火种的人。 第三张,标题是:青铜器出现,夏朝疆域的扩张。 对应的地图上,则开始出现大片的疆域地图,上面一个大大的红色文字——夏! 旁边的人物画,已经变成了成建制的军队,牵着一串串奴隶,正在走进城池内。 第四张,标题是:成熟的青铜器,商周时期的华夏。 对应的地图,华夏疆域已经横跨长江、黄河流域。 旁边的人物画,已经变成了车马,和成队的商旅,以及站在城墙外,正在整齐训练的军队。 …… 宋应星越看越心惊,越看也越高兴! 因为他看到了重点! 星罗棋布的周朝城邦封侯们,不断的扩大着疆域,扫除夷人,将一处处华夏城邦,连成了一片密不可分的大地…… 有的图画绘制的更加具体: 甚至,更有百家巨子,正在对门下弟子讲道…… 而一个个君王们,则是指挥着军队,正在疆场奋力厮杀,身后是一片片鲜血染红了的大地,上面写着鲜红的两个大字—— 华夏! …… 宋应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这都是在科技的更新迭代下,才有的啊! 这些巨子,何尝不是推进华夏前进的动力呢? 这些前仆后继的历代君王,才是华夏疆域的定海神针啊! 他们才该是被百官、被士子、被百姓祭拜的神啊! 再联想到皇帝正在让人修建的历代先贤祠,和华夏忠义祠。 宋应星嘴角咧了起来,几乎咧到了脑门后。 “哈哈哈!” 宋应星收起地图,喜不自胜道: “有了陛下这些墨宝,皇家科学院必将根基万代!” 说完,他不待皇帝回话,死死的抱住了图纸,一溜烟的跑了…… 有侍卫前来汇报,说是郑鸿逵已经护送皇后、太子一行,赶到了襄阳。 朱由检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启程,朝新都赶去。 郑鸿逵的船队,逆流而上,速度并不快。 等朱由检赶回新都的时候,船队才刚刚过了太平店。 朱由检一想起自己赶赴淅川境内,已经积压了数天的奏疏。 他也不耽误,当即朝着正在修建之中的都城赶去。 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哪有那么多时间给朱由检风前月下呢? 莫说是皇后一行了,就连朝臣提议要给皇帝选几个秀女,以解决生理问题,都被朱由检拒绝了。 若是等天下稳定,最起码等华夏江山无忧的时候…… 朱由检是不介意东边搂个美人儿~西边搂个妞~! 穿越成了皇帝,这不是应有之义么! 但是,眼下…… 他实在是拿不出空余的时间。 此生即已许了华夏,便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自己了! 第362章 老方啊,多查查 朱由检顺着夯实的官道,走在赶回都城的路上。 这一次,他走的是那条叫做洪山嘴的山谷。 蓦然发现,路两边已经有商贾自发的修建了很多房屋。 甚至,一个个幡子,正在迎风招展。 朱由检瞥了一眼前来迎接的方岳贡等人,问道: “这些店铺,是何时修建的?” 方岳贡急忙道: “陛下,您之前走的是东边的官道,这条道路,您已经一个月都没走过了。” 朱由检点头。 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京师脚下发生的这些小事,自己还真的没时间过问。 方岳贡继续道: “陛下要在此地建立新都的消息传开后,就有商贾前来工部衙门询问,是否可以在此开办店铺。” 朱由检大喜: “这是好事,说明商人们已经对我们很放心了!” 方岳贡也是喜不自胜。 自从皇帝战胜了袁宗第之后,前来新都一代,开办商铺的商贾,就与日俱增。 等到皇帝定下了新都所在,就有无数商贾,纷纷表示愿意出一份力。 范景文知道了消息后,就说可以将商户们放在外城所在。 也就是环绕江山所在山谷的四周方向。 毕竟,京师越繁华,越能证明皇帝的民心。 就这样,这些店铺,就开办了起来。 方岳贡指着道路两侧一处处仓促修建的草棚,以及草棚后面,正在紧张密鼓修建的房屋,笑了起来: “陛下,臣前天刚刚统计过,正要奏报给陛下呢!” “而今划为集市的外城区域,已经有了大大小小六百多家商铺。 这是已经开门营业的。 此外,还有已经审批通过,拿到土地,正准备修建的商贾,两千余家。 若是算上衙门里堆积,还来不及审核的申请,已经有四千余份想要在新都开办店铺的份额了!” 被皇帝委托工部重任的方岳贡,对于这些数据,自然是熟知甚祥。 这位历史上有名的清廉大臣,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吏才。 后世的上海奉贤漴阙,还留存有一条八里半的石砌防海石塘遗址,名唤大德塘。 这是整个江南地区,第一条石制防海海塘。 就是方岳贡修建的。 当时他在松江任知府,眼见原本的土质海塘,一旦遇上了台风,就会被冲毁,渔民、百姓损失无数。 方岳贡实地考察数次,觉得一改古法,用岩石堆砌,能够彻底的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在他的主持下,修建了这江南的第一条石制海塘。 敢为天下先,足见方岳贡的政绩! 能够遗存几百年,足见方岳贡的能力! 朱由检将他命为工部主事,代行尚书事,真没用错人。 “善!” 朱由检大喜。 他嘱咐道: “通知下去,虽然咱们必须要审核商贾们的背景,但是,严禁一切吃拿卡要的情形! 只要有人敢伸手,就给朕剁了!” “陛下放心,孟兆祥孟侍郎已经严惩了三个伸手的小吏,更是将陛下严禁贪污的旨意,张贴在了各个衙门门口。 此外,吏部许直许员外,也让人上门做了回防。 臣也按照陛下的意思,在城中设立了一处处举报箱。 目前为止,许员外搜集的不记名举报登记表上,并没有检举某人像商贾们伸手的情况。” 朱由检点头。 他能够看得出来。 就在走进外城的这短短一段路,已经看到了好几个没有兵卒把守的举报信箱了。 不记名举报,能够最大限度上,保证举报人的安全! 这是朱由检特意要求的! “噼里啪啦!”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了一阵鞭炮声。 朱由检放眼看去,只见前方左侧,有一个商铺已经竣工了。 弥漫的硝烟中,掌柜正在团团作揖,对围观的百姓说着什么。 朱由检纵马走过的一瞬间,扭头看去,只见店铺是一座四开间的布局。 门楣中央,漆黑的牌匾上,有“张大隆”三个字。 匆匆一瞥间,似乎这是一个卖刀具的店铺。 朱由检的视线,环顾四周。 只见道路两旁茅草屋店铺之中,竟然夹杂着一二早已竣工的店铺。 而且,这些已经完工的店铺,占比竟然随着进入的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多。 很显然,这些完工的商铺,都是最早申请开店的商贾。 “吁!” 朱由检猛然勒住了战马。 心思转动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陛下,可是需要歇息?” 皇帝猛然勒住战马的举动,弄懵了方岳贡。 他试探道。 毕竟皇帝赶路几十里,乏了、累了,也是人之常情。 朱由检勒住战马,指着远处正拿着零食,正在给围观群众分发的“张大隆”掌柜。 疑惑道: “那张大隆,可是徽州歙县的那个?” 饶是方岳贡记得总体的数据,然而,他的记忆力,终究是不如“人工智能”吴甘来的。 方岳贡想了好久,也没能想起来张大隆的主家是哪里人! “陛下,臣未曾记下此事,陛下可要微臣这就去查探?” 朱由检点点头。 他正要让方岳贡立刻前往查证,猛然听到那掌柜站在桌子上大声嚷嚷起来: “诸位老少爷们,今日是我们张大隆开张的大喜日子。 我们张大隆,那是万历爷时,由上一代东家张思佳老爷子创办的。 崇祯元年,老爷故去,张大隆便有少爷张小泉主持。 我们的主店,也已经搬到了杭州大井巷。 今日,本店特在新都开办分店,更是打起老爷创办时的堂号。 所为的,就是正本清源! 我张大隆店铺,所产刀具皆是采用龙泉秘方! 我们的刀具,那是能够一刀传三代……” 听着掌柜的吹嘘,朱由检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觉得这个名号很是熟悉了! 歪日忒怼! 这不是不能拍蒜的张小泉么! 这不是号称华夏几千年切菜都是错误的,只有为了多卖轮胎,才弄出厨艺评级的米其林,才会正确切菜的张小泉么! 狗日的,这玩意竟然敢跑到老子的新都来了! 朱由检拨马就走。 方岳贡急忙跟上。 朱由检淡淡的吩咐道: “老方啊,朕觉得,那张大隆店铺,定然是存在易燃易爆风险的,你让人多查查。“ 第363章 给太子选妃 朱由检满眼都是揶揄: “对了,他们的刀具不是号称一刀传三代么? 朕觉得他们不像是会造菜刀的样子。 他们是造不出我华夏人用的刀具的!” 方岳贡愣住了。 陛下这是怎么了? 听陛下的言辞,这是不准备让这叫做张大隆的刀具铺,继续开下去了啊! 莫不是——陛下觉得京师有人卖刀子,不安全?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陛下,其他的刀具铺,可要查一查?” 朱由检斜了他一眼: “朕只是觉得这一家有问题! 你懂吗?” 妈的,看他不顺眼,咋了! 甭讲什么代理人的狗屁话,事情闹的这么大,那些分钱的人,有立刻道歉表态的吗? 态度都没有,还要给他脸了! 方岳贡急忙低头。 他明白了。 皇帝真的是不让这一家再开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针对这一家,但是,这等小事,还是顺从了陛下吧! 朱由检询问道: “听你的意思,除了本地商贾开办的刀具铺,还有外来的?” 皇帝这么一说,方岳贡还真的想起了一家。 他急忙道: “陛下,咱们离开京师后,有一个山东青州的刀具师傅,随后也跟着南下了。” “陛下不是赐了臣一套院子么!” 朱由检点头。 他早就吩咐下去,皇宫先修建几个院子就可以了,必须要先给官员们修建房屋。 这可是拉拢人心的妙招呢! 方岳贡的院子,他特意关照过,要修建成了六进的大院子! 方岳贡开口道: “臣想着乔迁新居,还是准备一些新刀具的好,毕竟是开伙饭么!” 朱由检笑道:“那是自然,新家自然要有新气象才是!” 方岳贡嘿嘿一笑,再次谢过了皇帝的赏赐。 这才继续道: “臣那天也是高兴坏了,于是,买刀的时候,就和店家多攀谈了一番。” “那个刀具铺的师傅姓田,名唤田老万。 他内家在逃亡的路上病死了,只有一个女儿,叫做田青,年仅12岁。 他带着两个徒弟,以给人打造铁器为生。 陛下定下新都位置后,就有商贾递上了申请,想要在京师开办店铺。 臣的刀具,就是在此家买的。” 朱由检一拍脑门。 卧槽! 这特么不是王麻子的前身么! 朱由检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父母家里,就有一把用了三十多年的王麻子菜刀。 这把刀,是当初父母分家的时候,外婆花了八块钱帮女儿家买的。 当年的八块钱虽然很值钱,但是,那把刀,却的确配得上这个价! 三十多年岁月,那把早已磨得就像是纸片一般,侧面都能切肉的刀,竟然还锋利依旧。 最后还是他都工作了,父亲有一次喝醉了,拿它砍筒骨,给砍坏了…… 为了这事,母亲没少埋怨父亲。 朱由检特意上网查了一番,就将王麻子的故事给记住了。 按照原本的历史,田老万是要在四年后,才进京的。 田老万病死之后,田青嫁给了一个王姓商人,因为满脸麻子,于是就有了王麻子这个名号。 之后这个品牌,就传承下去,直到后世,因为能拍蒜,一举成名。 我尼玛! 朱由检整个人都懵掉了。 他从未想到,自己这一个蝴蝶的翅膀,竟然影响了这么多在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不过想想也是! 跟随他离开京师,重打天下的众臣,谁不是历史上早已凉透了的呢? 朱由检摸索着下巴,笑道: “方卿,太子也即将进京了,朕觉得,咱大明一贯都是要与小门小户结亲的。 你觉得将这田青,许配给太子若何?” 方岳贡懵逼的瞪大了眼睛。 陛下今天是咋了? 莫不是撞邪了? 为啥这脑回路,怎么跳跃的这么大呢? 朱由检不管不顾,当即带着方岳贡等人,赶回了潦草营建的皇宫。 他换了一身衣裳,又让人拿出一套布衣,让方岳贡换上。 然后两人在暗卫的护卫下,装作普通人,前往田老万开办的店铺。 朱由检看着店铺上那漆黑匾额的“田大锤”三个字,嘴角一阵抽搐。 卧槽! 照这个趋势,田老万自然是不会再等到五年后,山东大旱,才进京的。 也就是说,没在那时候进京的田老万,自然躲过了那场大病。 也就是说——田青遇不上她命中的行商王麻子了…… 这…… 尼玛! 王麻子竟然没了? 朱由检嘴角一阵抽搐。 他走进店铺,充当小二的田青急忙迎了上来。 “客官,可是要买刀具吗? 本店有刀、剑、剪刀、菜刀、镰刀、锄头、榔头等。 若是客官有需求,小女子这就唤出大人,可以为客官量身定做。” 朱由检拿起货架上的一把长剑,抽出来看了看,只觉得寒气逼人。 “好剑!” 朱由检赞叹一声,这才蹲下身子,看着面前这个12岁的女娃子。 这小女孩虽然还未长开,但是,眉眼里已经可见是一个美人胚子了。 虽然算不上什么国色天香,但是,按照老朱家的传统,也是可以充入后宫了的。 方岳贡一手扶额,一手掩面,已经无法直视了。 陛下这恶趣味…… 皇后马上就要回来了! 您给太子挑选太子妃,让皇后负责不行吗? 哪有老公公挑选儿媳的? 朱由检见到这田青不是歪瓜裂枣,甚至,脸庞里还带着一种山东女子常有的鹅蛋脸。 他放下心来。 行了。 只要不是满脸麻子,只要不是瞎子瘸子…… 咱大明不就是这样挑媳妇的么! 小门小户好啊! 这样的外戚不干政啊! 整个大明快三百年,哪有一家能够祸乱朝纲、主持废立的外戚? 小门小户出身的外戚,根基全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这样的外戚,那不就和大明的太监一样——皇帝一句口谕,就能给捧上了云端,同样,一道口谕,就能给打落凡尘! 有明三百年,有无法无天的太监? 有无法无天的外戚? 老朱家的这一招,杜绝了多少祸事啊! …… 朱由检拍拍手,让田青唤来了田老万。 一番试探,朱由检发现这田老汉的为人很是正直。 再仔细一想,这样的人,也教不出一个霸道的女儿。 况且,历史上的田青,能够将王麻子发扬光大,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主。 …… 第364章 朱由检打郑鸿逵的主意 就这样,太子朱慈烺都还不知道,未来的正宫姓甚名谁。 甚至,就连原本该主持选妃事宜的皇后周氏,都还蒙在鼓里。 朱由检就给大明选好了下一代母仪天下之人。 至于王麻子这个名字—— 朱由检已经决定了,那就等太子成婚以后,以御赐的方式,将“田大锤”拨乱反正为\\\"王麻子\\\"吧! 反正,御赐的匾额,就算田老万懵逼,那也不敢拒绝啊! 全程懵逼的方岳贡,根本就想不到,皇帝定下太子妃的原因,竟然荒唐到了—— 王麻子能拍蒜! 就是这拍了一天的蒜,定下了一个国母…… 至于那不能拍蒜,不会切菜的张小泉,就去找米其林卖刀吧…… …… 朱由检笑呵呵的告辞离去。 王承恩已经用眼神示意好几次了——皇后一行,已经回到了皇宫。 周氏,朱由检什么时候见都可以。 郑鸿逵,他是必须要见一见的。 这人的作用,还大着呢! 郑鸿逵被请到了新建的承天殿内。 朱由检纵然下令皇宫的修建,先暂时缓一缓。 但是,这个召集朝臣议事的最威严殿堂,却还是大费了一番周章。 因为这是朝廷的脸面! 一个威严的议政大殿,才能让降臣生出归属感啊! 若是朱由检在茅草屋里办公,又有几个降臣,敢真心投靠呢? 好在大明手握两千万流民。 范景文召集了几十万石匠,按照朱由检的意思,雕刻出了81尊古代先贤帝王的石像。 然后按照横九竖九的方式,设置在皇极殿内。 这些石像,以夏商、周、秦、两汉、隋、唐、两宋,九朝大一统朝代的开国之君,为最高大的。 这些石像,站在了第五排。 他们端坐在高大的基座上,一手持剑,挎在腰间,一手上举,承托着粗壮的房梁。 其余八排石像,依次递减,逐渐减少高度。 81尊历代贤王石像,充当了房梁柱。 奉天殿,堪称是威武霸气不凡。 …… 短短两个月不到,修建一座大殿自然是有些紧张。 万幸的是,新都附近,就有无数青石山脉。 在几十万石匠的就地取材下,承天殿只花了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修建完毕了。 至于三大殿其二的奉天殿、应天殿,则暂缓了修建。 因为,朱由检准备修建一座现代化的古典宫殿。 没有人会想到,白宫的修建,也就是一百五十年后…… 甚至,提起华盛顿,人们都会以为他是近代人! 没有人会想到,实际上十全大补丸,和华盛顿是同时代的人物,甚至两人还是同年死的! 那白宫都能建起来,朱由检的新皇宫,想要修建成现代化的,自然也是可以的。 郑鸿逵被太监带领着,来到了半山腰的承天殿内。 当他看到那高大的建筑时,心中只觉得震骇莫名。 特意设计在山顶的皇宫,从山下看起来,格外的高大。 等他进了承天殿,这才觉得更加的震撼。 郑鸿逵低着头,偷偷用余光打量着。 只见一个个石柱,高大巍峨,足足有两三丈高。 单单那些基座,都足足有九尺方圆。 石像撑起来的手臂,更是有八仙桌一般粗细! 单单一个鼻子,都有正常人那么高! 郑鸿逵只觉得一阵压迫感,侵入了心扉。 稳了稳心神。 他自认与明皇之间,关系还算是可以的。 毕竟,自从当初答应了方正化,帮皇帝购粮以来,他哪个月不要送几次粮食? 然而,皇帝定都荒山,准备修建新都的消息,细细算起来,还不到两个月呢! 区区两个月时间,就修建了如此巍峨的宫殿。 而且,一路走来,见到的那些匠人、百姓脸上,全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说明,皇帝根本就没有强行征召民夫,营建皇宫! 这意味着什么,郑鸿逵心知肚明。 民心尽归皇帝所有了啊! 郑鸿逵跟随着太监,来到属于他的位置上站定。 这一刻,郑鸿逵是一颗心,已经彻底的服了! 郑鸿逵微微瞥了一眼,只见高坐上的,正是皇帝。 他急忙弯腰及地,开口道: “臣郑鸿逵,参见陛下!” “起来吧!” 朱由检开口道。 他低声对一边的小太监秦知恩道: “给郑将军赐座!” 郑鸿逵谢了恩,又低声谢过秦知恩,这才在凳子上坐下。 这一次,太监搬来的,是带有一个支撑椅背的凳子。 郑鸿逵心思一动——陛下这是? 原本的赐座,不是没有靠背的圆形锦凳吗? 什么时候,换成了这种带有靠背的椅子? 朱由检开口道: “郑卿前几次送来的粮食,还有一百七十余万银元的款项,未曾给卿家结算。” 郑鸿逵手指搓了搓。 心思顿时火热起来。 虽然一百多万银元,对郑鸿逵来说,那就不叫钱。 郑家每年的收入,最少都在千万两以上,巅峰时期,甚至高达近三千万两。 财大气粗的郑氏,哪里看得上这一点小钱哟! 但是,皇帝的这新钱——银元。 它值钱啊! 虽然皇帝给他的粮食价格,若是算上了人工开支,几乎是不挣钱的。 但是,这新银元,那可是被整个江南大族争相追捧的啊! 甚至,最高峰时期,他手中的那些银元,别看一枚只有七钱的重量,但是,整整能换近十两银子! 虽然,伴随着郑鸿逵散出去的银元越来越多,与银子的兑换比例,已经降低了很多。 但是,饶是郑鸿逵每次出手,这些银元,最少还能通兑了二两半的银子! 若是郑鸿逵安排了下人,小批量兑换,更是还能达到三两七八的高价。 如此计算的话,皇帝给他的粮价,那堪称是天价了! 郑鸿逵的想法,自然瞒不过朱由检。 从郑鸿逵搭上了贼船的那一刻,方正化就已经在对他进行渗透了。 别说郑鸿逵在想什么了,甚至就连他晚上和哪个侧室开蚌…… 没几天,都会清晰的摆在朱由检的案头。 朱由检拍拍手,李来亨带着人,抬着几个木箱走了进来。 “郑卿啊,你也知道,这新钱,饶是朕安排了甚多匠人赶造,产出也很是愁人!” 第365章 郑鸿逵也要打朱由检的主意 朱由检叹息一声: “这里只有七十多万银元,算是将你的零头给赶出来了,朕还欠你一百万银元。” 郑鸿逵急忙道: “不碍事,不碍事,为陛下效劳,是臣子的本份。” 朱由检哈哈一笑: “朕就知道卿家的忠义,那是没的说的!” “但是,朕拿了你的粮食,却不给钱,朕过意不去啊!” “这样吧,要不朕给你银子? 就这么老是拖欠着你的货款,朕总觉得亏欠你甚多啊!” 郑鸿逵正在琢磨这七十多万银元,自己能挣了多少报酬。 闻言,他吓了一跳。 万万不能那银子抵债啊! 那自己不是就包了个本? 这要少赚多少钱啊! 郑鸿逵急忙道: “啊,不,不了,陛下您有难处,做臣子的怎敢不为陛下效劳。 陛下安心就是,粮食的事,全包在臣身上! 至于银元,臣家里自认还是有点底蕴的,买粮食的钱,臣还能垫上。 陛下完全不用着急! 陛下您这边,什么事腾出手了,给臣结算都行! 臣这边没事,没事!” “哦!” 朱由检意味莫名的笑了笑。 他点头: “那朕就多谢卿家的深明大义了。” 一旁的李来亨,嘴角抽搐不停。 面前这两个老狐狸的斗法,直让这个心地单纯的汉子,一阵大开眼界! 天可怜见! 宋应星那边可是说了,积压在银库里的银元,已经有了两千多万枚! 而今,制约银元产量的最大问题,还是因为银子不足! 莫说是给郑鸿逵拨付一百万银元了,就算是再多了十倍,皇帝也是拿得出的! 但是——陛下这个腹黑的老狐狸,还就是吊着郑鸿逵的胃口。 至于原因,李来亨不是傻子! 其一是出手的多了,外界必然怀疑银元的真实产量,到时候,银元与银子的兑换比例,自然会下降的。 其二,怕是,这就是皇帝拿捏郑鸿逵的法宝了! 同样道理。 没看到那原本同床异梦的左良玉,这些时日,对于筹粮可是积极得很。 左将军的筹粮队,甚至都深入到了两广一带! 饶是两广那边,数次抗议,都被左良玉以大军威胁了下去! 李来亨瞥了郑鸿逵一眼。 这个郑芝凤,也特娘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一百万银子,那特么就是一百万银子。 多一个子,也是没有的! 而一百万银元,郑鸿逵最少能换来两百五十万银子! 这个特么血赚啊! 这厮,也是个人精啊! 尼玛。 老子要是跟你两个做生意,怕是连骨头不不会剩下! 李来亨嫌弃的瞅了瞅立在皇帝身后,充当贴身保镖的刘体纯。 这个头脑简单的二货,还特么在琢磨那些高大的石像呢…… 日! 莽夫! 这货还啥都不知道呢! 朱由检自然知道江南那边,银元的兑换比例,逐步下降的消息。 他看似无意的询问道: “朕听说,那佛郎机夷人(明人对西班牙、葡萄牙的混称),与郑家还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这话,郑鸿逵完全不知道怎么接了。 想了想,他离座,弯腰回道: “那些红毛夷人,从亚墨利加(也就是亚美利加,明人对南美洲的称呼)那边,抢了很多金银。 家兄觉得与其被这些夷人所得,还不如以茶叶、瓷器等物,将金银换回来。 陛下明察,郑家与西夷人,并无太多往来。” 郑鸿逵有些心惊胆战。 刚刚在势如中天的皇帝这边,搭上了线,可不要因为这些小事,给惹得陛下不快啊! …… “快起来!” 朱由检嘴角带着淡笑,脸上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只见他笑容满面道: “这话,也就是咱们君臣之间,私下里的闲谈,郑卿你何必如此认真呢!” 朱由检斥责了郑鸿逵一句,这才说道: “朕早已听闻夷人的鹰元,却不知这鹰元,与朕这银元之间,究竟谁更值钱呢?” 朱由检看似无心的一句话,瞬间惊醒了郑鸿逵。 他心中一动: 对啊! 我怎么这么傻呢? 银元在江南不值钱了,那是因为江南已经流入了大量的银元。 但是,咱完全可以和西方人交易啊! 西方人可没有见过银元这样的宝贝! 得到那些鹰元,融了之后,那不就是金银了么! 思维误区,就像是一张窗户纸。 朱由检看似无心的一句话,打开了郑鸿逵新世界的大门。 他再次想到: 两广那些家族,用劣质的铅钱,都能换来了无尽财富。 陛下制作的这种精美银元,更是还能吹响的绝美精品,若是拿到南洋去,那特么还不是山一般的财富啊! 被朱由检“无心”之语,捅开了窗户的郑鸿逵,眼巴巴的看着朱由检。 他手上的银元,还是太少了! 几十万枚银元,丢在南洋那地方,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更惶提还要与西夷人兑换了! 做生意么,图的就是一个先机。 一旦自己小批量交易,被左良玉这老狗知道了…… 他自然会横插一杠子的。 到时候,这一份独门生意,可就要与人分润了。 …… 要是皇帝的产量能够再大一点…… 郑鸿逵心中火热,怕是家兄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地位再提一提了吧! 郑森都能当郑家下一代的家主。 自己掌握了如此大的一条财富路子,是不是自己的儿子肇基,也能有望下一代家主的位置呢? 肇基前几天送来了书信,说是因为在陛下这边立了功,已经给他提了一个百户的位置。 身为皇帝身边的亲兵百户,一旦下放到军队里,千户都是最不可能的低配了。 最起码也是一个游击将军的名头! 若是自己再在皇帝这边,做了几件让他老人家满意的事情。 肇基未必不能更进一步! 自己老哥,才是总兵呢! 肇基这孩子,若是也拿到了总兵的位置…… 家族里的那些兄弟们,是不是就会聚集过来? 到那时,郑家家主之位,可就是肇基的了啊! 一念及此,郑鸿逵试探道: “陛下,臣家里人口比较多,手下也有一些卖力的粗汉。 臣前次与家兄书信,家兄言及臣送回去的银元,不够赏赐,不知陛下可否准许微臣兑换一点呢?” 第366章 兑换银元 郑鸿逵眼巴巴的看着皇帝。 满眼都是期待! 哈哈哈哈~! 朱由检已经快要笑出声来。 他费了这么大的劲,还不就是为了撬动大明的存银啊! 财大气粗的郑家,一旦看中了这个…… 这就好像几个散户要去做空小马哥,无意间大马哥表示自己也来参一手。 这特么是天降巨无霸来相助啊! 有了郑家的参与,自己要做空豪绅的打算,还不是板上钉钉啊! 豪绅靠什么掌握了民众? 还不就是有钱! 只要将他们的存银挖出来…… 哪怕是挖出来一半,手里有钱的自己,还怕那些豪绅吗? 老话说得好——手里有铜,腰杆倍硬啊! 朱由检仔细想了想,一枚银元重七钱,掺杂的铜锡等杂质,约为三成。 也就是说,一枚银元,若是不计算人工,也就是五钱银子! 哪怕是一枚对一两,这可是毛利润100%的暴利啊! 心中几乎要乐开了花,朱由检却满脸的为难。 他嘴唇蠕动几下,一副想要拒绝的模样。 这一幕,只看得郑鸿逵手心后背全是紧张的汗水。 他急忙道: “陛下放心,臣也知道银元生产艰难,臣不敢祈求陛下一两换一枚,臣愿意多加三成!” 朱由检窃笑: 这特么就是260%的兑换比例了啊! 朱由检急忙摆手,一脸的纠结: “非是朕不愿意帮卿家完成这个心愿。 而是,银元生产太难! 一个熟练的匠人,一天只能制造出三枚。 上次,朕也让匠人们当着你的面雕琢了。 你也看到了的,一枚银元,熟练的匠人,都需要两个时辰才能雕琢完毕。 而这些匠人,都是拖家带口的难民,人人都有一大家子,就指望着那点工钱活命呢!” 郑鸿逵一咬牙。 不就是加钱么! 那都好办! 只要不超过二两半,自己都还是暴利! 他沉声道: “陛下放心,郑家自然也不是黑心之人,臣愿意以一两八钱的兑换比例,讨得银元,还请陛下恩准!” 李来亨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卧槽! 他可是王府洲作坊的常客。 皇帝的那些银元作坊,产量有多大,他可是心知肚明的! 一台机器,哪天不能产出了三千来枚银元? 若是昼夜开工,最少也能产出五千枚银元! 照郑鸿逵的这个价格,一台机器、一个熔化炉、三个操作的师傅,每天能为陛下带来一万多两的纯收入啊! 卧槽! 李来亨恨不得抢了王府洲的心都有了! 陛下快答应啊!~ 李来亨恨不得立刻帮皇帝答应下来! 然而,朱由检却是满脸的为难: “郑卿啊,你也知道,朕正在修建皇宫和新都。 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这荒山里到处都是新开工的场地。 朕…… 唉!” 朱由检叹息不已。 “陛下,臣知道陛下的难处!” 郑鸿逵眼见事情有了转机,急忙道: “陛下放心,郑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这些银元,每一枚,臣都以二两银子的价格,来兑换! 还望陛下恩准!” 郑鸿逵呼吸急促起来。 二两的价格,他拿到江南去,还有五钱的盈利空间。 若是拿到南洋,怕是最少也能赚回三倍的银子! 这买卖,必须要促成啊! 郑鸿逵的心中,已经定下了决心——哪怕是以二两半每枚的价格兑换,他也要让皇帝答应下来! “唉!” 朱由检叹息一声。 皇帝一声叹息,郑鸿逵心都快揪起来了。 甚至,见惯了场面的郑鸿逵,都开始在心里祈祷起来: ‘快答应,快答应啊!’ 朱由检唉声叹气一阵: “罢了,罢了,卿家你帮朕解决了粮食的难题。 朕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就这样吧!” 郑鸿逵大喜。 他急忙再次离席,噗通一声,就给皇帝磕了好几个头。 这如山如海一般的利润,倒是小事。 关键是自己的儿子,有希望争一争那个位置啊! 皇帝的一句话,换来的就是整个郑家。 郑鸿逵不能不激动! 朱由检道: “朕答应了归答应了,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面。 这些银元,产量很是艰难,而新都的修建,却是头号大事。 眼下东虏被李自成拖在河北,朕还能抽出手来,制造这些银元。 一旦战事紧张,朕就要抽走了那些匠人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郑鸿逵连连点头,他豪气大发,直接开口道: “陛下放心,臣这就先送上五百万的现银,然后立刻让家里带来两千万现银!” 皇帝的担忧,那是应有之义。 自己还是趁着这个当口,先大赚一笔吧! 两千五百万现银,是郑鸿逵能够抽调的最多银子了。 甚至,为此,他都要动用一笔金子。 但是,只要银元到手,拿去了南洋,自己最少也能赚回来差不多五千万两银子! 郑鸿逵下定了决心,每一分赚了的银子,都要立刻投入进来。 最好是能够在鞑子出兵之前,去南洋两趟! 毕竟,只有掌握了上亿的银子,才有可能打败大哥,将儿子推为郑家之主啊! “唉,罢了罢了!” 朱由检心中早已眼馋的不行,脸上却一片苦涩: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自该满足卿家的愿望!” 朱由检对李来亨使了个眼色,开口道: “你将朕准备赏赐给朝臣的那些银元,先收拢起来,交给郑卿。” 李来亨憋着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奉天殿。 而郑鸿逵却眼巴巴的望着皇帝,侧耳倾听皇帝能凑出多少现银。 朱由检苦笑道: “朕手上还有两百多万银元,这是准备赏赐给兵卒和朝臣的。 既然卿家你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朕就先给你吧!” 郑鸿逵千恩万谢的走了。 他仿佛看到了郑家家主之位,正在对自己的儿子招手。 代替大哥郑芝龙,郑鸿逵是不敢的。 郑家能有今日,大半都是大哥的功劳。 但是,争一争下一代家主之位,那是整个郑家都愿意看到的事情。 …… 奉天殿内。 待郑鸿逵走远了,李来亨问道: “陛下,臣不懂。” 第367章 凌义渠 “哈哈!” 朱由检大笑,指着这个弱冠之年的将军,道: “你可是不懂朕为何要用郑鸿逵来推动银元?” 李来亨点头。 朱由检嘴角噙笑: “这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郑鸿逵自然是有野心的。 历史上的他,在弘光朝和潞王监国先后破灭、江南沦丧的关口,敏锐的意识到了朱聿键的奇货可居。 可以说隆武帝能够坐上皇位,郑鸿逵功不可没。 就是此人,一力带着朱聿键,赶到福建,拥立他成了皇帝。 后世都说郑森是国姓爷,实则,朱聿键最早赏赐了朱姓的,是郑鸿逵的儿子郑肇基。 郑森还是第二天,郑芝龙带着儿子郑森面见朱聿键,郑森才被封为国姓爷的。 郑鸿逵这人,有野心,但是,也懂的大体。 历史上郑芝龙为了自己的算盘,降清之后,郑鸿逵却是带着郑家的剩余老一代们,力推郑森上位。 这里面自然有在这种危急时刻,郑家不能混乱,剩余郑家人只有万众一心,才能应对变局的缘故。 但是,不得不说,那时候郑鸿逵羽翼不丰,也是其一。 郑鸿逵此人,能力虽然不及郑芝龙,但是,却是郑家一代中的第二人,更是要比郑森厉害多了。 若是历史有假设,郑鸿逵代替郑森,成为郑家之主,历史未必没有另一个结局。 以郑鸿逵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南明必然是另一个局面。 现在,朱由检亲手将丰满羽翼的良方,交给了郑鸿逵。 这自然有未雨绸缪的打算,但是更多的却是—— 郑鸿逵有野心,这才好掌控啊! …… 李来亨想了想,许是陛下派出的暗探,察觉到了什么吧? 这种事,自己自然是不好细问的。 他再次询问道: “陛下,那银元很是值钱,为何我们不亲自换成了银子呢?” 他可是听说了,江南那边,一枚银元能够换取三两多银子呢! 陛下为何将这海一般的富贵,拱手让给了郑鸿逵、左良玉等人? 朱由检摇摇头。 看着面前还带着几分稚嫩的李来亨,朱由检指点道: “来亨啊,你要记住了,身为朝廷,若是朕强行推动某件事……” 当皇帝,若是亲自下场与豪绅搏杀,就算赢了,也是输了! 朱由检长叹: “当年武宗皇帝,便是这么做的!” 结果呢? 朱厚照亲自下场,与自土木堡后,经过英宗、孝宗两朝,野蛮生长几十年后的文臣集团搏斗。 最后落得一个落水而亡的下场! 一提起武宗朱厚照,李来亨不吭声了。 这些时日以来,皇帝陛下在羽林卫军中,数次亲自讲课,讲解明朝诸位先帝的施政得失,讲述历代良将的生平作为。 李来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百姓中崛起的猛将了。 今日的李来亨,虽然政治眼光还很是稚嫩,但是,却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白。 可以这么说,若是将这时候的李来亨,放在后世他坚守夔东的时候,未必不能坚守的更长! 军事是政治的暴力手段。 若想军事胜利,先要政治胜利的观点,已经深入李来亨的心中。 只是,他还是看不透,这和不亲自去推行银元有什么关系? 看着李来亨懵逼的眼神,朱由检轻笑: “你要记住了,一旦朕亲自去推行银元,若是等重交换,豪绅们还可以接受银元。” 朱由检摸索着下巴: “但是,像郑鸿逵这样,用二两银子一枚的价格,去兑换银元…… 你说,那些豪绅是不是就要怀疑——朕在打什么歪主意了呢?” 李来亨一楞。 瞬间恍然大悟。 是啊! 若是等重交换,自然是没事的。 银元,无非就是铸造更加精美的银元宝么! 只要是银子,那就是值钱的! 但是,既然等重交换,又何必多此一举制造银元呢? 一旦皇帝想要像和郑鸿逵兑换这样,多赚取了几倍的银子—— 人家那些豪绅,肯定就不愿意了! 三个瓜换两个枣,豪绅不是傻子啊! 银元再精美,终究也是银子。 更何况——银元既然这么值钱,皇帝为什么要拿来换银子? …… 朱由检起身,活动一下酸疼的腰肢,缓缓道: “朕知道银元现在很值钱,若是朕自己去兑换,自然所得更多! 但是,只有借着郑鸿逵的手,朕才能得到最大的利润! 这个获利期限,才是最长久的!” 李来亨似懂非懂的点头,慢慢消化着皇帝的话语。 而朱由检却刚刚接见了郑鸿逵之后,又忙着召凌义渠陛见。 当日京师一别,凌义渠带着皇后他们,自下水道逃出京师,前往天津曹化淳处躲避。 而朱由检则是高调的乘坐热气球,吸引了闯军的注意,给大部队逃离,争取了时间。 仔细算来,当日一别,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了。 凌义渠一进来,当即就匍匐在地,嚎啕大哭道: “罪臣凌义渠叩见陛下!” 他泣不成声: “陛下无恙,罪臣死而无憾啊!” 当时,他皇命在身,只好遵从陛下的安排,带着皇后、太子他们撤退。 等到了天津之后,多方打探,才知道陛下一行是多么凶险。 当得知陛下身为九五之尊,竟然数次亲自冲锋地时候,凌义渠只恨不得以身相替。 万幸,后来陛下解了保定之围,身边才有了大明军卒拱卫…… “凌卿快起来!” 朱由检亲自下了丹陛,双手扶起凌义渠。 他把着凌义渠的双手,端详了很久,才笑道: “凌卿黑了,也瘦了!” 听闻陛下的关切言语,凌义渠的眼睛,当即就红了。 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 朕不是没事么!” 朱由检噙着笑带着凌义渠走入了偏殿。 两人在茶桌边坐下。 秦知恩上了茶水之后,朱由检问道: “天津那边的形势若何? 朕看了卿家的奏章,说是曹化淳不曾跟随一起南下,这是为何?” “陛下!” 凌义渠长叹: “臣不如曹公公多矣!” “曹公公说:天津百姓忠于大明,屡屡起兵反抗鞑子。 正是拖延鞑子的好时机! 然则曹公公为了掩护臣下等人,只得退避海上。” 第368章 皇后回宫 “曹公公将我们送出了渤海,来到登莱外海的时候,才说天津那边可以扶持。 于是,曹公公又乘船返回天津,说要带着起义的百姓,给陛下减轻一些压力。” 凌义渠满脸都是钦佩。 身为文臣,他自然是看不起没卵子的太监的。 然而,疾风知劲草。 当与曹化淳共处几个月后,这才发现,往日自己看不起的太监,竟然比自己有种多了! 他探手入怀,掏出了一张纸笺: “当时,流言蛮语漫天,都说是曹公公开的城门。 那晚,曹公公喝醉了,与臣诉苦,写下了这个。” 凌义渠双手将纸张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展开一看,纸笺上写着一首诗: “报国愚忠罔顾身,无端造诬自何人? 家居六载还遭谤,并信从前史不真。” 这是一首自证诗。 是曹化淳对文人污蔑的有力反驳! “唉!” 朱由检叹息一声,郑重的将纸笺收起,更是亲手交给王廉,让他立刻去糊裱起来,就挂在龙椅旁的屏风上。 凌义渠开口道: “陛下,臣曾在烟台等处停靠,山东那边的消息,臣也搜集了一些。 赵应元和左光先二人,联合了山东一些官吏,组建军队,维持着大明旗帜。 敢问陛下,山东那边可要……” 凌义渠探寻的目光,看向了朱由检。 山东这个地方,乃是进取京畿的桥头堡。 若是掌握了这里,对收复京畿,可是助力甚多啊! “不急!” 朱由检摆摆手。 他正在通过左良玉,将触手伸进湖南境内。 北方的灾情,还要持续两三年的时间。 长达十几年的干旱后,华夏并未迎来丰收。 甚至,接下来一段时间,则会是洪灾与冰冻并行。 虽然再也没有前二十年的那种让人无助的绝望,但是,却也并不轻松! 最严重的时候,湖北一年内有几十个县绝收。 山东这个产粮大省,百姓也会流离失所。 甚至,直到康熙二十二、二十三年(1683\/1684年),海南接连两年有雨雪。 虽然没有崇祯九年那一次,“海南暴雪三天,房顶积雪九尺,压垮房屋无数,岛上树木尽数冻死”来的猛烈。 但是,这些记录,也是对华夏反常节气的映照。 京师自然是要收复的。 但是,怎么收取,收取后怎么安稳民心,这才是朱由检需要考虑的。 在他看来,先搞粮食,搞来足够的粮食,才是进兵的前提。 这也就意味着,朱由检必须要先将地盘朝南方扩张。 最好,是拿下两广之后,再行收复北方。 朱由检将自己的打算,微微透露了一些给凌义渠,这才说道: “秦良玉那边,久久未有联系,卿家可有教我?” 皇帝提起了四川,凌义渠就明白了。 皇帝打得是借着这次大乱,彻底整顿江山的主意啊! “陛下,臣请命去往四川! 川中之乱已经甚久,朝廷驿传断绝,川中究竟是什么情形,朝廷完全是睁眼瞎。” 凌义渠正色道: “臣愿前往川中,替陛下主持川中事务!” 凌义渠的这个提议,可不是临时起意的。 皇帝任命秦良玉作为川中剿总,主持全川围剿张献忠事宜的事情,他在郑鸿逵处的时候,就得知了。 秦良玉终究是将军,还是女将。 纵然秦良玉很是厉害,但是,在官场上,秦良玉却不能左右川中事务! 哪怕是皇帝任命秦良玉为剿总,总责川中事务,也搞不定官场! 陛下的顾虑,凌义渠自然是明白的。 川中已经乱了很久了,舍了秦良玉,再无能够主持大局之人。 只要他能够进川。 哪怕是站在秦良玉面前不说话,也能将秦良玉这个剿总的架子,给真正的竖立起来! 朱由检点头: “也行,不过,在此之前,你先把恩科负责起来!” 朱由检苦笑: “朝廷班制不齐,大臣们一人身兼数职,朕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凌义渠笑着应了。 后天恩科就要开始了。 左右就这半个月时间,不急! …… 天色渐晚。 今晚的皇宫,终于有了些人气。 朱由检下令举办一场家宴,为皇后一行接风洗尘。 虽然少了张皇后和袁贵妃,但是,自从京师被围以来,这却是皇室最开心的一次宴会了。 尤其是小公主朱媺妮。 她欢快的在皇后等人身边打转,一会给她们描述此行的精彩之处,一会又拉着太子说个不停。 一张刚刚有了几分肉的脸蛋上,全是纯真的笑容。 朱由检进来的时候,菜肴已经上齐了。 “臣妾等参见陛下!” 周皇后带着刘妃、沈妃、方妃以及两位王姓妃子,齐齐弯腰行礼。 太子朱慈烺也带着两位妹妹,齐声道: “儿臣等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 朱由检笑呵呵的在主位上坐下。 他拿起筷子,招呼道: “等急了吧,都先吃,吃完了再叙旧!” 朱由检不是崇祯,他信奉一句话——开源远比节流更为重要! 别说不吃肉了,哪怕是扎着脖子不吃饭,又能省下几个钱呢? 与其有这个精力,还不如生个法子,搞钱更为有用! 别的不说,像他当初在逃跑路上做的那样,逼城迫饷…… 哪一个县官没有几十万的身家? 崇祯手里那么多锦衣卫好手。 挑一些精锐的出来,扮作蒙面大盗,只管去当官的家里抢劫! 那李自成都能搞来几千万白银,他小打小闹的,搞个几百万银子,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老方至今都还念叨着要去江南,再掏几家“钱谦益”呢! 去君子家里做贼,来钱多容易! 为毛要自己过苦哈哈日子? …… 晚宴后,朱由检看着面若桃花的周皇后,看着那一双几乎溢出水来的眼睛,朱由检心中顿时火热。 他急忙挥手送别了诸人。 虽然皇宫还很是简陋,但是,几座小院,已经先一步盖好了。 朱由检拉着周皇后的手,朝皇后的院落走去。 “陛下,您瘦了!” 周氏恨不得将自己都依靠在朱由检怀里,鼻息已经带着哭腔。 柔软的身子,依靠在朱由检的胳膊上,只恨不得将离别以来的思念,全部化为绕指柔。 第369章 王夫之探工地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说这些了!” “我们已经五月不曾见面,正该叙叙旧。” …… 王朝聘是湖广衡阳人。 他本是一地大儒,名声远扬,曾进京在国子监求学。 王朝聘学问很好,名声也很大。 奈何却遭受了东林、温体仁党羽的索贿。 王朝聘一怒之下,呵斥了索贿的党人。 就这样,王朝聘被迫只得回乡。 回到衡阳后,王朝聘用心教导三子,王介之、王参之、王夫之。 王家三子颇为灵慧,皆有乃父的风骨,尤其是三子王夫之,更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崇祯五年,13岁的王夫之就中了秀才,一时名声大噪! 十三岁的秀才公,这可是千古少有之事啊! 有人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远的不说,东林圈子里那么多名声在外的神童,莫说是十三岁的秀才公了,人家更小的都有! 但是啊,这秀才和秀才,地区的不同,含金量也是不一样的。 王夫之用自身,证明了那些吹捧起来的神童,和真正神童的差距! 崇祯十五年,23岁的王夫之,和长兄王介之一道,高中举人。 (这就相当于z法大的博士,还是早几年的。) 王夫之的名声,一时无两。 23岁的举人呐! 有科举以来,都寥寥可数! 次年,也就是前年,王氏两兄弟赶赴京师,准备科举。 奈何遇上了李自成军攻克承天,张献忠军攻陷蕲水…… 北上道路被阻,王夫之兄弟只得自南昌而返。 十月的时候,张献忠的手下艾能奇掳走了王朝聘。 王家在湖南的地位很是显赫,就算王朝聘不投降,只要打着王朝聘的名号,张献忠就能取了大半个湖南。 就在这危急时刻,王夫之毅然划破手臂和面颊,装作伤卒,混入军中,救出了父亲。 经过此事,王夫之更加声名显赫。 …… 皇帝自京师杀出重围,在襄阳、南阳、郧阳交界处,新立京师,并开办恩科的事情,传到了湖南。 并且,皇帝逼城迫饷的事迹,也传到了湖南。 王家上下顿时大喜。 王朝聘当即带着兄弟王廷聘,以及三个儿子和侄儿,一并赶赴新都,准备科举。 王家是大族,自然不用做两条路的苦行。 一行人坐了三艘船,直奔新都而来。 来到光化后,得知城内已经没有了空余房屋,于是便和其他考生一样,在老河口寻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王朝聘兄弟终究是六七十岁的人了,长途跋涉,让他们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于是,两兄弟就选择了安居休养。 其他那些赶考的士子,大都将自己关在客栈里,闭门苦读。 有门路的则是四处递交拜帖,试图混一个“先知”。 就算拿不到考题,混一个大概方向,还是有可能的。 …… 王家满门都是大儒,王家的第二代们,个个都能出口成诗。 王家的小辈,自然不需要旁人的这一套歪门邪道功夫。 新都一行,正是诗兴大发的时候,来到新都的第二天,众人便商议着要去采风。 王夫之早就对汉江小岛上那林立的水车产生了兴趣。 他提议去王府洲岛上看看。 众人都同意了。 谁知道,找了好几个向导,都不敢带他们去。 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这里是陛下的新作坊。 而且,还得知那里被皇帝列为禁区,随处都有荷枪实弹的军卒守卫。 没有皇帝的旨意,就连官员都不能进入。 王夫之等人遂罢了此念。 向导得知了他们的来意,遂让他们去新都看一看。 听闻皇帝调派了百万黎民,正在大兴都城,王夫之眉头瞬间皱起了。 国家残破,这可不是大兴土木的时机啊! “走走走,咱们去新都看看!” 年岁最小的王夫之,反倒是成为了兄弟几人的头。 新都城内,王夫之是不愿意去的。 那里终究是天子脚下,纵然被“抓来”做工的百姓,也很是凄惨,但是,终究官吏们不敢做的太过。 去都城内,自然是看不到民生疾苦的。 王夫之决定去护城河处看看。 来到光化之后,到处都有人在说皇帝的壮举,说是要开凿长达百里的护城河。 王夫之倒要看看,皇帝是如何残害百姓的。 他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若是百姓真的凄惨,哪怕是自己不参加这一次的恩科,也要上疏皇帝,停止暴行! 民生多艰,该给百姓一条生路啊! 年轻的王夫之,心中的忧国忧民,却丝毫不减。 他打定了实地调查一番,然后上疏陛下的决定。 兄弟几人雇了马车,直奔西川境内的丹阳而去。 等王夫之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正是午饭时刻。 只见浩大的工地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百姓。 有军卒,正指挥着一些百姓,前往饭点吃饭。 更多的百姓,却依旧在劳动着。 瘦的肋骨分明的百姓,正肩挑手提的,将一筐筐泥土,倒在手推车上,然后好几个民夫,一起呐喊着,将黄土推上了高地。 巨大的倾倒场中,正有民夫将秸秆洒在泥土上,拌匀了之后,又有民夫挑来河水,泼了上去。 几百个百姓,赤着脚,跳进黄泥中,不停地踩踏着。 另一边,是“醒”好了的黄泥堆。 正有制砖的匠人,卖力的制作着一块块泥砖。 制好的砖,就放在草棚内晾干。 目光继续远望,则是一个个高耸的砖窑。 浓烟滚滚,更有汗流浃背的百姓,朝里面添柴火。 有一些砖窑,入口处一地的漆黑。 很显然,这些砖窑烧得是煤炭。 王参之眉头一挑,开口道: “兄弟们,为何这到了饭点,却只有少部分人去吃饭呢?” 王介之面带不虞,怒道: “总不会——皇帝这是不给百姓饭食,那吃饭的只是募丁吧?” 募丁,也就是官府花钱请的民夫,与征召的民夫不同,是有些许钱财拿的。 待遇上也要比徭役的民夫更好些,通常都会管两顿饭。 募丁和徭役,是官府主持大型工事时,常用的办法。 第370章 以工代赈 通俗一点讲: 徭役就是征召百姓,参加无偿劳动;而募丁则是招募社会闲散力量,进行有偿劳动。 …… 王夫之还没有发表了看法,旁边一个正挑水路过的民夫,刚好听到了他的话。 那人瞬间不满意了。 他挑着两桶水,也不放下,立在几人身前,扁担晃悠悠的。 民夫满脸汗水,浑身都透着疲惫,却大怒道: “你们这些公子哥,平白无故就会瞎猜测!” “自从陛下下旨要开了恩科以来,天天都有你们这样游手好闲的贵人,无端生事!” 王夫之一听这话,瞬间意识到不对。 他推了推堂兄王慎之(自编的,没找到王廷聘子嗣的名字)。 王夫子管堂兄低声索要了烟袋,然后亲自装满了一锅烟,双手递给那民夫。 嘴里道: “老人家勿怪,我等初来乍到,的确很多东西都不知道,正要请老丈解惑!” 王夫之满脸的真诚,甚至还带着几分请教的谦虚。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那民夫一看几人皆是长衫,腰间更是还有玉坠,就连递来的烟袋锅,也是用玉做的烟嘴。 很显然,这一行全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 民夫自然明白,这些人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民夫摆摆手,拒绝了王夫之的烟袋,却放下了水桶。 他从后腰上取出一个没有烟嘴,竹筒上只有一个铜烟袋锅的旱烟袋,伸手就要去装自己的烟丝。 王夫之急忙递上烟袋,帮民夫装了一袋堂兄的上好烟丝。 嘴里更是笑道: “老丈,请!” 民夫瞥了他一眼,怒气也消了大半,笑呵呵的说道: “你这娃娃,倒是客气得很。” 王夫之笑了: “老丈见谅,委实是陛下弄出的阵仗太大。 我等也是好心,想着若是百姓受苦,说什么也要上了谏言。” 听到王夫之也是为自己好,民夫压在心里的火气,这才消散。 他就着王慎之递来的火折子,点燃了烟丝。 民夫吧唧着烟嘴,猛吸几口,悠悠吐出了一股烟雾,赞道: “你们的烟叶,就是比老汉我这碎末子要好,竟然还带着香味。” 民夫几口吸完了烟叶,伸手在鞋底子上磕掉了烟灰,抬起脸面,看向了王夫之。 一双饱经风霜,木讷中却带着几分精明的眸子,带上了几分笑意。 烟草传入华夏,已经一百多年了。 老农大都会在田间地头种上几棵烟树。(烟叶树是一年生植物,通常一人多高,形似放大号的莴笋。) 农人们大都是不图贩卖的,只求自己劳累时作为解乏的“零嘴”,也就知足了。 民夫一口就尝出了烟叶的好坏,他开口道: “若是老汉说的不错,这是头遍烟吧!” 有人认识这玩意吗? 王慎之陪着笑: “老丈说的正是,这是头遍叶的叶尖,还全都是没有筋的好烟叶。” 王夫之正要再给民夫装上,却被民夫拒绝了。 他摆摆手: “香是香,就是不顶劲啊,不如我这碎叶沫子!” 说完他装了自己的烟叶,又将烟袋取下来,递给王慎之等人: “来,尝尝我这。” 众人急忙摆手拒绝。 这老汉若是参加徭役的民夫,那做工时的一切,都需要自备的。 吃得粮食,穿的衣服,以及生活必需品,都是由参加徭役的民夫,自备! 短则一个月,长则仨月半年的徭役,能够拖垮了一个中等自耕农。 他们这么多人呢! 一人吸了老汉一口烟,这老汉怕是就要自己省了数天的烟叶了! 民夫哈哈一笑,伸手给王慎之烟袋锅子装满了,递给他,更是抖了几下烟袋杆子,示意王慎之接住。 看到王慎之接到了之后,民夫这才哈哈一笑: “你们呀,不就是怕老汉我没烟吸么!” 民夫一边笑,一边指着自己的腰带。 “咱大皇帝仁义啊! 咱们跟着皇帝,逃荒来了此处,皇帝陛下不但给了咱们土地,更是召集咱们做工。” 民夫指着一个个正在忙碌的百姓,笑道: “皇帝陛下每天给咱们开出了十个大子的工钱,别说是买点碎末子了! 咱们只要肯干,一个月家里就能添一头猪仔,年底就能添头牛!” “到时候,再找了一个媳妇,那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跟着大皇帝,咱们不遭殃啊!” 王家几人愣住了。 啥意思? 感情这老汉是募丁? 十个大子一天,若是不管饭,这倒是募丁的常价。 虽然朝廷那边拨出的,都是每人五钱银子一月的价格。 但是,官员们总要抽几个辛苦钱不是! 要得官不贪,除非海青天啊! 若是遇上了黑心的官员,多安排了役夫,全贪了募丁银的,也不是稀奇事! 王家是士绅家族,虽然好几代人都不曾做官了。 但是,王夫之等人的曾祖父,还是参将呢! 官场的门道,他们懂! 一众王家子弟,被民夫的话,震得呆在当场。 …… 王夫之却是若有所思。 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 这些民夫,虽然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是,仔细看去,人人的眼睛里都有光! 这不是徭役民夫该有的状况啊! 王夫之急忙询问道: “老丈,敢问这个价钱,是所有人都有,还是就募丁有?” \\\"哈哈哈!\\\" 民夫大笑起来: “你们这些人,还算是好的,知道问一个青红皂白。 前几天,也有人和你们一样,但是却上来就骂,说大皇帝陛下不知道体恤民情,残暴不仁……” 王夫之几人脸色大变。 这特么不是找死吗? 却听民夫笑道: “若是按照以前,那咱们都是募丁。 若是按照大皇帝的话,咱们这叫啥子银子代啥子的?” 王敬之脱口而出:“莫不是以工代赈?” “对对对!” 民夫笑道:“还是你们读书人懂得多,老汉我都记不得究竟是哪几个字了……” 以工代赈? 王夫之几人互视一眼,纷纷从旁人的眼中看到了震骇。 若是皇帝当真用的是以工代赈的法子,那是善政啊! 几人正说着,一个衣衫上滴了几滴油珠的青年汉子,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边剔牙,一边走了过来。 “老李头,你歇歇呢?” 第371章 工地见闻记 那青年民夫笑呵呵的问了一句,得到老年民夫的回应后,笑骂道: “你这老头,咱们半天就三次歇歇的时间。 你竟然留到了饭前,这是准备歇歇肠胃,等下多吃一碗吗?” “去你的二娃子,老头子我愿意啥时候歇,关你屁事!” 民夫也笑骂了来人一句,却是收起了烟袋。 他对王夫之几人道: “大皇帝陛下有规定,咱们半天能有三次歇歇的机会。 其中一次是大号的时间,这个可以歇的长一点。 剩下的两次都是撒尿的时间,也就两袋烟的功夫。 老头子我的时间到了,这就不陪你们瞎聊了!” 老汉说完,挑起水桶,朝着泥土那边走去。 王夫之追问道: “敢问老丈,为何管陛下叫大皇帝啊?” 老汉一边走,一边大声回道: “咋不是大皇帝,南边的那个小朝廷,那是陛下的堂弟,那是不管事的小皇帝。 咱们陛下,对咱们这么好,这不是大皇帝么!” 老百姓的认知,就是这么朴素。 他们不懂诉说自己评判的标准,但是,却也知道什么是忠义。 老汉说完之后,一手扶着扁担,空出一只手,朝后面摆了摆,嘴里吆喝着: “谢了几位贵公子的烟了!” 看着越来越远去的民夫,王慎之下意识的点燃了烟袋。 他抽了一口,顿时被辛辣的烟丝呛的咳嗽起来。 “这烟,咳咳,真带劲,咳咳!” …… “铛铛铛!” 就在此时,旁边一处工地上,有人敲响了铜钟。 悠扬的钟声,惊醒了王家众人。 他们放眼看去,只见正有两个工头模样的男子,吆喝着让附近的民夫排起了长队。 上千的民夫,直起了身子。 众人预想中的拥挤,并不曾上演。 只见民夫们不紧不慢的丢下了手上的活计,走到一边洗了手,这才缓缓的排起了长队。 而两个工头清点了一遍人数,然后带着数百民夫,朝西方走去。 嘈杂的声响中,王夫之几人清晰地听到了民夫正在讨论今天的饭食会是什么? 甚至,能够听到有人在讨论今天中午的饭菜里,会有什么肉? 王介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是刚才那民夫说的是真的——皇帝在组织了百万民夫的情况下,还能提供肉食,那当真是善政了啊! 王夫之找了一处土堆,爬上去仔细的打量着。 只见已经赶去吃饭的工地周围,还有百姓正在劳作。 然而,那些人却丝毫也没有羡慕的神情,甚至就连手上的活计,也没有松懈了一分。 王夫之瞬间明悟—— 若是,准备的食物不足,自然会让民夫心生不满,也就会出现哄抢的情况。 从民夫们安静的现状来看: 皇帝提供的吃食,必然是充足的! 能够为百万参加徭役的民夫,都准备了充足的食物,皇帝这是下了大本钱啊! 正在此时,先前那老农,已经挑着空桶,再次走了过来。 王夫之急忙跟上前去,一边走,一边和民夫闲聊道: “老人家,听您的意思,咱们这些做工的,都是有钱拿是吗?” “那是!” 李姓老农很是自豪: “咱们的这位陛下啊,当真是没得说的!” 他叹息了一声: “老头子我本是青州人,早前的时候,官府加了很多苛捐杂税,逼得咱们卖儿鬻女,都活不下去!” 王夫之心中一阵叹息。 作为湖南豪绅,王夫之自然知道其中的门道。 皇帝让加了一枚铜钱,下面的人恨不得加上百两纹银! 大明朝廷加的三饷,最高时总数不过六百六十七万两,平均到每亩地上,也不过只有一分二的银子! 也就是说,一亩地只加了十枚铜板都不到。(铜银兑比在七百到八百之间。) 然而…… 层层加多下来,百姓们却活不下去了…… 却听那老农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怒骂道: “老头子我家破人亡,逃到了德州,这才遇上了陛下一行。 也就是在陛下身边,咱们这些活不下去的苦哈哈,才知道谁在祸害咱们!” 李老头当初是逃到了城内的难民。 皇帝逼城迫饷,问官绅索要民夫押送物资的时候,被官府卖猪仔一样,推出来的。 “那些当官的手黑啊! 将咱们当做替罪羊,给丢了出来!” 李姓民夫苦笑: “那时候,我也以为这一次怕是活不了了。 心里又在想着,死了也好,家里就剩咱一个人了,活着也是遭罪!” “谁知道,等到了武强之后,陛下让人给咱们散发粮食,官吏们待咱们那是没的说!” 民夫的嘴角噙着笑,想起了当初的那一刻,就忍不住喜上眉头: “就这么一路走的,咱们活了下来。 陛下还给咱们安排了医官,只要有个头疼脑热,都能得到免费的诊治……” 民夫地话匣子被打开了,来龙去脉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等说到自己被分了地,然后又被征召起来做工的时候,满脸都是喜悦。 他先讲了自己的经历,这才回答了王夫之的问题: “据我所知,咱们这些做工的,都是有钱拿的!” “十文钱一天,虽然不多,但是,却也是正常的力夫价格了!” 他笑着指了指那些烧砖的匠人: “咱只有两把子苦力,自然拿不到高价。 你看那里,那些烧窑的、制砖的、砌墙的、打石头的…… 只要会个手艺,自然要比咱们多拿一些银钱的!” 王夫之暗自盘算着: 一人一天十文钱,按照最低的力夫来计算,百万人一天就是一万银子。 看起来新都就算修建一年,也不过只有三百来万银子。 相对于辽东这个大窟窿来说,自然是少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但是! 若算上官场贪墨,就不知道最后的总价会是多少了! 此事,当细细查询啊! 为了大明,为了陛下,咱要将一切都挖出来。 到时候,面对陛下,咱也有了草案不是! 一念及此,王夫之继续追问道: “老丈,敢问这工钱是如何发放的?” 第372章 食堂见闻记 民夫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印刷精美的纸币: “这是军票,最低的都是十文钱的面额。 咱们每干了十天,就会有军卒前来收缴军票,兑换成银子或者大额军票。 等我们积攒的数量够了,就能兑换成银子了! 对了,给咱们的银子叫银元,可很是漂亮呢!” 老汉一脸的羡慕。 他曾在烧窑的老杜那里,见过一枚银元。 他们那些匠人,早就兑换了现银了呢! 当天晚上,就有徽州当铺的小朝奉们,拿着真金白银前来跟兑换。 一枚银元,那可是能换二两银子呢! 为了这事,负责的军卒,很是将那些人赶了几次。 后来,见到那些徽州人宛若狗皮膏药一般赶不走。 就算明里不让人家来,暗地里人家扮作民夫,也要混进来兑换。 于是,一个姓王的将爷,将民夫组织了起来,告诉他们,这些银元,若是自己拿到了当铺里,可是能换了三两银子呢! 听到银元竟然如此值钱,民夫们这才揪着那些小朝奉,给锤了出去。 狗日的,钻进钱眼里了,连卖苦力的钱,也要黑! …… 王夫之接过民夫的纸币看了看,发现只有宝钞的五分之一大小,印刷的却要更加精美一些。 正面上是皇帝身穿天子衮服的侧面像,背面则是宋朝的水运仪象台。 两面都有篆书和隶书书写的“当十文,见票足额汇兑”、“大明崇祯十七年”字样。 王夫之将军票还给民夫,却是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枚银币。 “老人家,你说的那银元,可是这个?” 民夫接过银元,学着当时看到的辨别方法那样,拇指和食指掐在了银元的中间。 “呼!” 他对着银元吹了一口气,然后凑在了耳边。 听到那一阵嗡鸣之后,民夫才将银元又递给了王夫之。 “没错,就是这个!” “什么?” “陛下给你们发的是银元?” 王夫之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这银元可很是值钱啊! 当初,我的这一枚,可是花费了十三两纹银,这才换来的! 虽然现在有所降价,但是,在我老家,一枚银元,还能换五两银子呢!” 听到王夫之说着银元如此值钱,民夫大喜。 他伸出手指头掰了掰,一阵盘算之后,咧嘴笑道: “咱还有十几天,就能拿到银元了!” 对了这小子说他家是哪里的来着? 咱到时候就拿到他家那边去兑换…… 五两银子啊! 民夫已经在想着,自己拿着银元,去兑换了银子。 然后去牙市花上几钱银子,买一个腰大屁股粗能生养的女人。 然后再买了几只小鸡,一头猪仔,扯上几尺郧阳棉布,咱也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 对了! 咱一定要掰着鸡屁股挑一挑,只要一个公鸡仔,其他的都要小母鸡! 小母鸡长大了能下蛋、能孵鸡仔啊! …… 挑水的地方,是一条水渠,看样子,是从丹水那边特意引过来的。 民夫挑着两桶水,朝回走。 而王夫之则是带着几位兄弟们,朝着饭堂那边走去。 刚才他已经打听清楚了。 饭堂是可以卖给别人吃食的,只不过要等所有人都吃完了之后。 只需要给出十文钱,就可以尝一尝民夫吃的饭菜了! 王敬之听完了堂弟的话语,有些嫌弃道: \\\"幺弟,咱们真的要吃那些民夫的饭菜吗?\\\" 王夫之还没开口,就听大哥斩钉截铁道: “必须吃,不尝一尝百姓们的吃食,咱们如何谏言陛下呢!” 来的路上,他可是打探清楚了,皇帝自从离开京师之后,就变了模样。 原本的陛下,万事都交由官府管理,自己只听文臣的汇报。 但是,自从出了京师之后,皇帝更加倚重军官和太监。 基本上文官主掌官府的一幕,再也没有出现了。 哪怕明面上没有军队监督,也会有探子在密切的注视着一切! 国家残破,正是王家大显身手的时候,王介之身为王家第二代的老大,自然不想让兄弟们走了弯路。 实践才出真理啊! 朝堂上打嘴炮就能高升的日子,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了…… …… 饭堂是一大片匆匆搭建的草庐。 一根根粗壮的树干,被埋在了地底,树杈上架设了横木,上面搭着茅草顶。 一行人到了饭堂,稍微打探了一下,就知道那李姓民夫说的不错。 果真是只要给出了十枚铜钱,都是可以在民夫吃完之后,得到一份饭菜的。 王介之表明了身份,很快,守卫饭堂附近的军吏,就走了过来。 一番询问之后,得知此人名唤丁四年,乃是在武强参军入伍的。 听士兵的话语,此人是一个小旗官。 王介之递上了一两重的碎银,开口道: “丁爷请了,我兄弟五个想要买一份饭菜,还请军爷通融一二。” 丁四年看着王介之手中的银子,明显吞了一口口水。 他艰难的将目光挪开,咬着牙道: “五人份的饭菜,只需要五分银子,你这给的太多了!” 王介之借着身子,将银子塞在丁四年手中,嘴里道: “军爷看错了,这只有五分啊!” 丁四年明显很是意动,攥着银子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正巧此时,又有一队民夫前来吃饭。 民夫们互相开着玩笑,有人大声说这半天工,够自己买了什么什么…… 许是噪杂声惊醒了丁四年。 只见他毅然将这巨大的诱惑,塞了回来: “休要害我,五人只需要五分银子,或者给五十枚铜钱即可!” 丁四年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毅力,右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柄。 不能贪,不能贪! 贪了银子,一旦被查出来,那就祸事了…… 正在此时,两个戴着兜鍪的军官,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腰挎火枪,胯间还有一把长剑。 另一人则是背着一根皮袋子,挎着一个形似王八盖子的短铳。 丁四年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就站直了身子。 “丁小旗,你又做什么幺蛾子了?” 那腰间背着短铳的军官,喝问道。 第373章 点点滴滴的改变 “没,没……” 这叫做丁四年的小旗,似乎很是惧怕那人,连连道: “赵百户,这五人想要吃咱们的饭菜,我正在给他们说价钱呢!” 赵百户盯着丁四年看了又看,这才对王夫之几人道: “几位先生,我是负责护城河北段甲子段的百户,你们叫我赵百户就好。” “赵百户请了,我等姓王,这几人都是我兄弟。 多有叨扰了,叨扰了!” 王夫之兄弟几人连忙拱手行礼。 就在这时,却听跟赵百户一起来的那个背着长枪的军吏,正呵斥丁四年: “丁小旗,不是我说你,你看看王老夫子,你俩是一天入伍的,人家现在可是参谋衔,这可是能管五百人的军官了! 你莫要自误!” 说完他压低了声音,低声道: “四年啊,咱们都是一个饭锅里搅勺子的,咱提醒你一句!” “千万不要被迷了眼,按照咱们的军规,一旦发现你贪污受贿,你就完了! 想想你的年俸,想想你的奖金! 只要年底,你最少都能拿20枚银元! 咱们请了假,拿到当铺里换了,这就是大几十两银子! 起个小院,娶个媳妇,买两头耕牛,或者让家里做个小生意…… 那不好吗? 若是为了几个小钱,栽在了军法官手中,那百户也救不了你,王参谋也救不了你!” 军法官和参谋,是皇帝新设立的职位。 都是主抓军队思想建设的。 军法官是百户、小旗中主抓行政、纪律的军官。 而参谋则是把总级别的中级军官了! 除了战时之外,五属下的军队里,军法官、参谋最大。 如此算来,丁四年和王老夫子,相差何止三级! 军吏这话,真的是掏心窝子了! 闻言,丁四年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牛哥,我真没拿,他要给我,可我不敢要啊!” 丁四年咬着牙,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我是想拿,可是一想到王老夫子都管了五百人,咱才管五十人。 咱和人家一天入伍的,却矮了人家好几级,咱也想朝上爬啊!” 听到丁四年这么说,一边的王介之急忙作证道: “军爷,这位丁军爷真没收我们的银子。” 他将银子递给赵百户,满脸陪着笑: “出来的急了,没有带散碎银子,麻烦了!” 王介之一席话,给丁四年解了围。 赵百户仔细端详着王家众人,见他们神色不似作伪,这才将银子递给了那背着长枪的军官。 “老牛,你去换了!” 叫做老牛的军官,掏出一个钥匙,走进旁边一座有兵卒把守的小屋内,待他出来时,已经拿着散碎银子来了。 赵百户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份量,将碎银递给王介之,道: “这是找回的银子,那边有公平秤,几位可以去称一下重量。” 王家兄弟不过是想要尝一尝民夫吃的是什么饭食,眼见当兵的如此严格,王家众人哪里不知道这里纪律的严明。 王介之掂了掂银子的重量,就知道大概是不差的。 “赵百户说笑了。” …… 王介之几人有心套话之下,很快就掌握了很多明面上的信息。 当赵百户真的验证了所有人最少都能拿到十枚铜钱一天的报酬时,饶是王家众人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不得不感慨:皇帝的魄力真大! 然而,让王家众人感慨的还在后面。 只见吃饭的民夫们,都在左侧一座更大的露天食堂边排好了队。 食堂是设在一片杨树林边上的,茂密的杨树叶,遮挡出了一大片凉阴。 野风徐徐,倒也不算太热。 巡逻了一圈的赵百户,在王家几人边坐了下来。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解释道: “这鬼天气,真太热了,原本按照规定,饭堂是都要在室内的。 但是,百姓们纷纷请求将食堂放在树林里,这样要比草棚内凉快多了。” 王夫之摇了摇折扇,笑道: “百姓生活艰难,他们解决困难的办法,总是有的。” “是啊!” 赵百户感慨道: “百姓真的是最善良的一群人!” “当初宋先生决定了护城河的位置之后,我们这些当兵的,就开始搭建草棚。” “但是,百万人的大工地,依靠我们这些人,搭建的速度怎么够呢?” “后来,那些做工的百姓,白天做完了活计,晚上还帮着我们一起搭建,这才将工棚建造出来。” “老百姓真的最善良啊!” 赵百户感慨不已。 在赵百户的讲解下,王夫之几人知道了原来这百万民夫,分做了数百个不同的营地。 他们甲子号的民夫最多,足足近两万人。 甲子号线段单单是食堂,就多达三个! …… 王介之几人在赵百户处了解情况,王夫之则走到了杨树林里。 只见民夫们人人拿着一个大碗,盛了大半碗米饭,上面盖上了堆尖的一满碗菜肴。 还浇上了一大勺菜汤。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菜肴是大杂烩,依稀可以看到骨头的存在。 但是,稀奇的是,这些民夫,竟然对满桶满桶的米饭不屑一顾,反倒是人人都拿了一个人头大的馒头。 王夫之大奇。 作为一个湖南人,自然是吃不惯面食的。 要知道,湖南可是着名的鱼米之乡。 他们顿顿都是米饭,面食不过是点心。 王夫之对身边一个民夫奇道: “兄弟,怎么有米饭你们不吃,却要啃馒头呢?” “哈哈哈!” 周围正在大朵快颐的民夫,哄堂大笑起来。 就在王夫之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总不会这些米饭是军卒吃的食物的时候,却听有人笑道: “米饭不顶饿啊,咱们吃惯了馒头,一顿这大馒头吃一个,那就能干到收工!” 他吸溜了一口菜汤,用筷子扒拉一口被菜汤泡的亮晶晶的米饭。 却又啃了一大口馒头。 只看那人的吃相——显然是将米饭当做了配菜! 王夫之环顾四周,只见民夫们竟然都是这样的吃法。 只有少量明显操着南方口音的民夫,才抱着一大碗米饭猛干。 第374章 郝摇旗与郑森的相逢 边上一个胡须花白的年老民夫,放下了碗筷,对王夫之道: “咱们最开始也是喜欢吃大米饭,咱北方人,哪见过随便你造的大米饭哟! 最开始几天啊,咱们也是敞开了肚皮猛吃!” “但是啊,咱们吃了之后,这才发现,这玩意要不了多久,肚子就咕咕叫了,哪怕是吃得再饱,也是不顶事的……” 王夫之不由哑然! 是啊! 华夏很大! 南北方的饮食差距,自然也是天差地别的。 南方人吃不惯面食,将面类食物当做了点心。 北方人何尝不是吃不惯米饭,将米饭当做了点心呢?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民夫们全都吃完了,赵百户才招呼王夫之几人前往食堂拿碗筷。 打了满满的一大碗炖菜,王夫之这才发现,原来饭菜里的肉,竟然是猪肉。 他疑惑的询问道: “赵百户,这猪肉每天都有吗? 若是如此,每天消耗的猪肉,怕是一省之地也难以供应啊!” 赵百户摇摇头: “这周围都是群山,我们拉练的时候,会打野味,诸如野猪、野兔、狼、豹子等。 这些肉食,也是饭菜的一部分。” 王夫之点头。 来的路上,他还亲眼见到有好几只老虎正在泅水渡江呢! 新都身处群山之中,野兽自然不少。 军队消灭了野兽,即为新都提供了安全,同时还能给民夫提供肉食。 这可是一举双得的好事! 赵百户继续道: “陛下在郧阳那边,有水师正在训练,他们会打渔,将获得的渔获,送到工地上,作为肉食的一部分。” 宽阔的汉江,鱼类资源丰富。 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后世那个人口爆炸的时代,在九十年代的时候,渔民自制的炸药包,一炮下去,也能收获了千斤之多! 在这个时代,一炮下去,鱼都捡不及! 赵百户扒拉了几下饭菜,从碗里夹起了一块猪蹄尖: “王公子你看,看这猪脚的大小,就能推断出宰杀的猪也不过一百来斤。” “这些猪,是陛下在郧阳那边的制糖作坊,压榨糖浆时候的废渣,养育的。” …… 就在王夫之等人,正亲身体会皇帝设立新都,带给中州大地的变化的时候。 一行更大的船队,缓缓驶入了襄阳水域。 这一支船队,足足有上千艘各色大小船只组成,为首的巨舰,更是恍若一座移动的水上堡垒。 甚至,船身上那三层的阁楼,都要跟襄阳城门楼一般高了! 来船正是郑森一行。 驻扎的襄阳的郝摇旗不敢怠慢,当即下令让水师集结,毅然要迎了上去。 郝摇旗心中是没底的。 来船实在是太多了! 饶是这些天来,皇帝一直都在加强他部船队的规模。 然而,北方河流平缓,就连海上风波也不大,因此,华夏北方盛行的船只,多为平底沙船。 平底沙船,本来就是运输货物的货船,船舷低矮。 面对郑氏雄霸环中国海的巨舰,自然不够看。 …… 就算皇帝设置在郧阳的造船厂,正在加班加点的生产船只…… 然而…… 船不是那么好造的! 动辄都是好几年的木材阴干期,皇帝想要白手起家,哪怕是手握各种图纸,却也难办! 郝摇旗看着自己的百艘大小沙船,饶是明白此去九死一生,却也还是坚定的唤来了襄阳知府张应选。 “张府台,某家此去,若是事有不贷,府台只管紧闭城门,同时快马通知陛下!” 郝摇旗满脸严峻,心中却一片坦然。 大丈夫死则死矣! 陛下赦免了我这反贼的罪责,更是信任有加。 那读书人不是常说——士为知己死吗? 今日我郝摇旗纵死,也无憾! 张应选咬着牙,劝阻道: “郝将军,国家残破,正是陛下大展身手,收复国土的时候,郝将军深得陛下重用,万不敢如此轻贱。 我张应选本只是一介经历,兴蒙陛下不弃,擢为大城知府。 陛下厚恩无以为报,今日就让张某替将军走一遭吧!” 张应选分得清楚轻重,自己死了,无关大局,死则死矣。 但是,郝摇旗不一样啊! 郝摇旗哈哈一笑,对身边的亲兵下令道: “来人呐,请府台高坐城门楼,余下诸将,随某迎敌!” 郝摇旗一声令下,有亲兵架着张应选就走。 眼见郝摇旗萌生了死志,而张应选又挣不脱郝摇旗亲兵的拖拽。 急的张应选破口大骂: “郝摇旗,你这个莽夫,你是陛下亲卫将军,深得陛下重用,你是要替陛下收复失土的大将啊! 岂能如此窝囊的死在了江水里! 郝摇旗,你给我放开!” 然而,面对张应选的破口大骂,郝摇旗却弯腰对张应选行了一礼。 他满脸都是坦然,大笑道: “郝某本是反贼,今日为陛下而死,也算是报答了陛下不弃之恩了!” 言毕,郝摇旗大手一挥: “儿郎们,跟老子去赴死!” “没有成家,家中又是独子的,给老子留下来护卫张知府。 自己死了家里没有绝后的,只要还自认带了个把,都给老子冲!” 郝摇旗的痞子作风,非但没有让士卒反感,反倒是人人都站了出来。 甚至,军卒们已经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狗日的,你们这是都有后了?” 郝摇旗眼睛湿润了。 他对着亲卫队长祝三呵斥道: “你老小子家人都死绝了,你要是沉在了这汉江河里,你祝家可就绝了后了啊! 你特娘的给老子滚出去!” 被点名的祝三抓紧了腰间的钢枪。 他抚摸着枪上微微泛着的烤蓝: “将军,陛下亲手将快枪交给了我。 祝三还未能为陛下献上一个人头! 就算绝了后,我祝三也不敢后退半步!” “娘的,你这个疯子!” 郝摇旗骂了一句,却看向了麾下的三千儿郎。 然而,三千人纵然大半都是自己一死,家中再无男丁的独蛋儿。 却没有一人后退半步。 甚至,他们看向郝摇旗的眼神,还带着几分祈求。 “狗日的,你们这是自己找死,死了可别怨老子没护好你们!” 第375章 大乌龙 郝摇旗的眼中,已经带上了泪花。 朝夕相处这么久,麾下三千儿郎,谁家是什么状况,他岂能不知。 好多儿郎,都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啊! 但是,他们却义无反顾的跟上了自己! 好汉子! 都是好汉子啊! “将军,就算是死了,咱们也要化成厉鬼,跟着将军保护陛下!” 祝三咬紧了牙齿,默默的检查着腰间的装着火药的竹筒。 “哈哈哈!” 郝摇旗仰天大笑,他咬着牙道: “儿郎们,将老子的振声营旗帜,给打起来!” 祝三亲手拿过大纛,迎风一晃。 一只栩栩如生的血色孤狼,正对着旗帜上方的日月咆哮。 孤狼日月旗,是朱由检给羽林三卫之一振声营,亲手颁布的战旗。 郝摇旗接过战旗,昂首怒吼: “儿郎们! 陛下给我振声营鸟枪换炮以来,这是咱们的第一战,也有可能是咱们的最后一战!” 郝摇旗抽出长剑,斜指天空,吼道: “老子只有一句话,哪怕是死,也要给老子抱着敌人去死!” 祝三大吼: “振声营,有我无敌!” 三千士卒纷纷怒吼: “振声营,有我无敌!” 郝摇旗不知道这一只船队,是怎么突破的江汉防线,也不知道为什么南庭掖的张同敞,竟然没能发来示警。 他只明白一个道理——襄阳是京都的南大门! 皇帝不任命那些世代为朝廷效力的武将镇守襄阳,反倒是任命他这个降将。 这份信任,郝摇旗不敢玷污。 “振声营,跟老子冲!” 郝摇旗大吼一声,率先朝着船只奔去。 临汉门城门楼上。 张应选眼含热泪。 此去,也不知几人能回啊! 都是好汉子! 都是好汉子! …… 宽阔的江面,一百余艘低矮的沙船,几乎是挨着水面,朝着船首林立的来船冲了过去。 祝三打了前站,充当船队的首舰,担任破敌先锋。 成品字形摆在甲板上的三门新炮,扬起了炮筒,对准了最大的那艘来船。 他的身后,是五门雁列阵型的沙船,炮口无一例外的,都指向了来船的旗舰。 这是皇帝教给了他们的集火战术。 利用沙船的特点,将火炮布置在了前甲板上。 只要在冲锋的时候,采取雁形阵的方式,就能形成交叉弹道,最大程度的在首轮火炮中,命中敌舰。 以毕将军炮的威力,哪怕是命中一发,也能撕开一个大窟窿! 如此,大量进水之下,就算敌舰不沉,也会朝一侧倾覆。 莫说是这个时代了,哪怕是在一战前,一旦军舰倾斜角度过大,也会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郝摇旗打定了主意,就算是用牙咬,也要先将敌船的旗舰打掉! 若是祝三失败,他就会紧跟祝三后面,再次冲上去! 敌强我弱,击其七寸,乃是唯一的求胜法宝。 然而,饶是郝摇旗已经心生死志,看着那高耸的大鸟船,郝摇旗的心里还是没底。 谁知道,就在郝摇旗下令祝三誓死冲锋,率先发起了对来船的冲锋的时候。 却见对方的船队,猛然一顿。 一根根沉重的锚链,被放入了水中。 敌人的船队,竟然抛锚了! “咯咯蹦蹦!” 让人牙酸的拉扯声中,来船船队停了下来。 一艘小一些的船只,越过船队,朝着郝摇旗船队行了过来。 …… 原来,却是冒辟疆发现了不对。 郑森在南京城外,并没有等到冒辟疆,以为冒辟疆不会来了的他,就直接走了。 等郑森赶到武昌之后,冒辟疆才安置了家眷,追上了郑森的船队。 就是这么一个插曲,冒辟疆根本就想不到这位郑家的未来继承人,竟然…… 郑森竟然没有通知皇帝! 而得到郑森通知的南庭掖指挥使张同敞,派出的信使,却落在了郑家快船的后面…… 郑森疏忽了! 当然,这也与此时的郑森,只是一个国子监学子,并没有经过官场磨炼有关。 他没经验啊! 而另一位军师陈鼎,本来就只是一个今年的新科进士。 还没有踏入官场的他,对官场该有的操作也是一知半懂。 一时之间,陈鼎竟然也给疏忽大意了。 就这样,郑森闹出了一个天大的乌龙。 还是见到郝摇旗船队发起了冲锋的时候,冒辟疆眼见情形不对,急忙询问之下,才知道—— 郑森这个做事莽莽撞撞的家伙,竟然没有将来意告知朝廷! 冒辟疆当即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朝廷那一百来艘沙船,自然是撼不动郑家的上千船队。 但是,一旦擦枪走火,那乐子可就大了! …… 万幸,万幸。 身为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还是知道官场规矩的。 郑森得到了冒辟疆的提醒,也是吓了一身冷汗。 他急忙下令船队停止行进,然后放出一艘鸟船,让先锋大将杨祖立刻去解释。 …… 祝三眼见郑森的船队停下,心中大喜。 他正要趁着“敌军”还来不及转变方向,形成将侧面对准自己船队的有利地形。 祝三准备趁机用皇帝教导的雁形阵,以五艘船只甲板上的15门巨炮,重创敌舰。 就见到一艘“高大”的鸟船,朝着自己这边行了过来。 祝三愣住了,暗自嘀咕道: “这特娘的是干啥? 单挑?” 祝三一咬牙: “去你大爷的,狭路相逢莽者胜! 老子先集火干掉你!” 祝三大手一挥,让士卒打出了干掉杨祖坐舰的旗语。 同时,他也开始下令船只转向,准备将干掉郑森坐舰的“大功”,让给郝摇旗。 屹立船头,看到祝三旗语的郝摇旗,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经看清楚了——来船是郑家的船队。 虽然,郝摇旗不知道为什么郑鸿逵前天才刚刚来到京师,今天又有一支更大规模的船队到来。 但是,郝摇旗也知道——这个火不能开! 陛下的全盘计划里,郑家是一个很有用的棋子,一旦自己捅了马蜂窝,导致陛下计划失败…… 他万死莫辞其疚啊! 郝摇旗不敢想了! “赶紧打旗语,告诉祝三,给老子停手!不准开炮!” 第375章 郑森与好大哥郝摇旗的初次 郝摇旗急得满头大汗。 万幸,宽达数里的宽阔汉江,让双方之间的距离相隔很远。 饶是陈祖的船只,也还在祝三射程之外。 这也避免了一场内讧。 就在祝三亲手拿着火把,要按在炮捻上的时候,郝摇旗的最新命令传来了。 直到此时,祝三才发现了不对劲。 来船腰身两侧的炮口挡板,都不曾打开。 这特娘不像要开战的架势啊! 祝三看着自家将军的坐舰,脱离了队伍,朝着来船迎去,甚至双方的旗语已经开始互相传递…… 祝三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娘咧,幸好老子手慢了一瞬!” …… 浑然不知自己从死门关里走了一遭的郑森,喜滋滋的将郝摇旗迎上了自己“偷”来的巨舰上。 他一脸得色的对郝摇旗讲解着,自己家仿制大鸟船的厉害之处。 而郝摇旗,却听得满眼放光。 心里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将郑家的大鸟船搞到手! 洗白了的“海盗之子”郑森,浑然不知,面前这个一脸憨厚,同样是洗白了的“流寇之将”郝摇旗,正对自己打着歪主意…… …… 郑森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架不住热情洋溢郝摇旗的挽留。 郑家的船队,在襄阳城外停靠下来。 郝摇旗正把着郑森的手,一口一个兄弟,吐沫横飞的说着“体己话”呢! “兄弟啊,不是当哥哥的给你吹。 咱们陛下啊,那真的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365行无所不精!” 郝摇旗探手入怀,将从皇帝身上学到的独门秘籍——“怀里藏枪”,给拿了出来。 他一脸得色的指着燧发手铳,对郑森道: “你看看,这是陛下新造出来的火枪。 只要提前装好了火药,用的时候,随手一推,打开这个引发药药池的盖子,然后扣下扳机,弹子就打出去了!” “哦?郝大哥,这不是那个燧发枪吗? 难道你们已经列装了?” 郑森惊呆了。 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啊! 郝摇旗将手铳递给郑森查看,嘴里更是一口的亲兄弟不分彼此的模样: “老弟啊,咱这把枪,可是陛下亲手赐予的呢!” 郝摇旗翻转手铳,指着握把上的镶银铭文“御赐振声营郝摇旗”几个小字,对郑森道: “您看看,这可是毕老亲手做的,我给你说,咱大明只有十把! 来老弟,你试试看!” 说完,郝摇旗不由分说,就将手铳塞给了郑森。 郑森被郝摇旗的热情,搞的推辞不得,只得顺着郝摇旗递来的梯子,踩了上去。 他瞄准了不远处的一棵杨树,扣动了扳机。 “嘭!” 一声巨响,郑森只觉得手腕一麻。 仔细看去,却见那杨树树干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空洞。 “走,老弟! 咱们去看看陛下御赐武器的厉害!” 郝摇旗不待郑森夸赞出口,就恍若直肠子莽夫一般,拉着郑森来到了大树前。 郑森将手指顺着温热的枪眼,探了进去。 发觉竟然入木三分。 郑森的食指,第一关节已经完全陷进了枪眼里! “这么厉害?” 郑森惊呆了。 身为郑家下一代的继承人,饶是郑芝龙一心想将儿子朝“士绅”基层推。 然而,寻常的军事知识,郑森还是不乏良将指导的。 手铳这玩意,说白了也就是听个响,是吓唬人的工具。 这东西,隔了十步,就打不死人了! 枪管过短,装药量不足,导致手铳的威力并不大。 基本上离个三五步远,穿上一身甲衣,除非倒霉到了一枪就被命中致命要害。 要不然的话,那是打不死人的! 但是! 郑森扭头看了看刚才站立的地方,暗自估摸了一下距离。 从他开枪的地方,距离这个大树,应该超过了十步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都能将弹丸打进杨树内一指多深! 也就是说,在十步的距离上,郝摇旗手上的新手铳,是能够破甲的! 天啊! 这…… 要是自家得到了这玩意,跳帮作战的时候,人人揣着一柄上了膛的手铳,对敌人就是一阵猛射! 那特么别说是红毛夷人了,就算是头猪,也扛不住啊! 一念及此,郑森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好玩意啊! 这可是好玩意啊! 要是自己得到了这玩意…… 不消多的,哪怕是只有一两百把,那也是大杀器啊! 一艘大盖伦,也不过就那么两三百人,能够在甲板作战的,不超过两百之数! 只要咱们逼近了他们的船,跳帮上去,抬手便射! 那特娘的管是红毛夷人还是白毛夷人,都是弱鸡一只! 好玩意啊! 如此一想,郑森原本被动的热情,就转为了主动。 只见他拉着郝摇旗的胳膊,依依不舍的把玩着手铳,开口道: “郝大哥,这手铳不知……” 郑森话都没说出来,就被郝摇旗打断了: “那可不行!” 郝摇旗一把夺过手铳,郑重的藏在了衣襟内,看着面带失落的郑森,刺激道: “老弟啊,不是当哥哥的不愿意忍痛割爱,而是这是陛下亲手御赐啊! 老哥若是给了你,那就是丢失御赐之物. 老哥是要承担干系的啊!” “哦……” 郑森听闻郝摇旗合情合理的解释,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也是! 郝大哥给陛下把持着南大门,才能得到赏赐的宝物,自然不是大白菜。 郝摇旗见郑森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再想什么。 单纯的郑森,哪里知道面前这个一脸憨厚,浓眉大眼,更有着一双乌黑剑眉、满脸正气的郝摇旗…… 正在打着自己的主意呢? 郑森根本就想不到,这厮可不是表现出来的这么老实。 这也是俗话说的:老实人骗人才更狠! 说句不好听的,郑家人的政治目光,也就郑鸿逵出色。 其他人都是歪瓜裂枣。 不管是郑芝龙还是郑森,历史上都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碎。 反倒是郝摇旗这个大明“反贼”,最后不但混进了永历帝的朝堂内,更是深得重用。 这人那可真的算得上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ps:一暑假也没给大家加更,今天加一章吧。 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 兄弟们没事的时候,还请帮着放几个书荒,咱们成绩太差了。 呜呜…… 第376章 单纯的娃,遇上学坏了的腹黑娃,造孽啊 还不曾经历过亲娘被满人糟蹋致死,悲愤到亲手给生母剖腹,清洗被糟蹋肚子的郑森,还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 两者一对比,高下立现! 正所谓那啥——金风玉露一相逢……啥啥啥的…… …… 郑森遇上了郝摇旗,本以为是同病相怜的知己,却想不到这位“老大哥”正在打自己的主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被老大哥打主意的还少吗? 你叫他大哥,他想你全家啊! …… “老弟啊,你听哥哥给你说!” 郝摇旗一手搂着郑森的肩膀,用自己人的语气道: “老弟啊,你喜欢这手铳,当哥哥自然生方设法,也要满足了弟弟你的愿望啊! 但是,咱们都是当臣子的,你我都有彼此的难处,哥哥自然是不好直接相送的。 你看这样行不行?” 郑森一听还有转机,脸上顿时全是笑容,急急追问道: “郝大哥你快说! 到底是什么法子?” 却见郝摇旗挥手斥退了亲卫。 郑森一楞,急忙也让亲卫离开。 郝摇旗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我手上的这一把,自然是不能送给弟弟你的。 但是,军中千总级别,都能配备手铳。 那些枪,虽然不如哥哥这一支这么精美,但是威力却是一个样的!” 郑森大喜过望,急忙道: “大哥只管说,这事需要多少银子来安排。 大哥你放心就是,做小弟的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郑森豪气大发。 郑家真不缺钱! 这两年,哪一年的进账没有三千万两银子? 闻言,郝摇旗的嘴角抽了抽。 这小子,这是上套了! 手铳自然不是千总级别才有的,按照皇帝定下的军规,只要是百户级别,都随身配备短铳。 若是骑兵,更是人手两柄短铳。 他故意将手铳说的是千总才能配备,自然是为了突出手铳的珍贵程度。 然而,这小子也不想想,以陛下对郑家的态度,只要他去索要,陛下还能不给了? 陛下为了拖住东虏,连大顺都支持,更罔提他郑氏了! 不过…… 郝摇旗眼睛一转,郑森越是钻牛角尖,自己的计划才越有可能啊! 郝摇旗笑眯眯的道: “你看这样行不? 你稍等几天,我联络一下,以报废的名义,凑一批短铳,送给兄弟你。 你看如何? 当然,咱给兄弟的,都是崭新的火铳,保证是除了检验试射外,绝对没被人摸过的新枪!” “这感情好,这感情好!” 郑森喜不自胜,许诺道: “哥哥放心,兄弟自然不让哥哥白操心! 一百万银子,这是给哥哥的联络费。 事成之后,不管哥哥花了多少,小弟一律补上! 另外,还有哥哥的幸苦费送上!” 郑森伸出一根手指: “保证不低于这个数!” “别!” 郝摇旗吓了一跳,急忙解释了一番皇帝对贪污的重视程度。 这才连连道: “兄弟你要是给钱,这可是害了哥哥了。 一旦被查到了,哥哥可就要丢官了啊!” “那……” 郑森一脸的不好意思: “那总不能让哥哥你去破费啊!” 郝摇旗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哈哈哈! 要的就是你觉得有愧与咱啊! 只有你的愧疚到了极致,咱才能得到想要的啊! 郝摇旗不答郑森的话,反倒是招招手,让人送来一柄长枪。 他将燧发长枪递给郑森: “老弟,你试试这个,这个只要是羽林三卫,都已经换装完毕。 威力更加牛逼! 到时候哥哥以损毁的名义,弄个一百来把,一并交给老弟你!” “砰砰!” 郑森试了两枪,对长枪也是爱不释手起来。 这东西比短铳更好啊! 皇帝的新铳,在枪身上设置了能够调教的准星。 饶是郑森枪法并不好,但是,小二十丈的距离上,还是准确的命中了树身。 若是换了枪法好的士兵,怕是五十步之内,就要指哪打哪了! 郑森再次动心了了! 好东西! 好东西啊! 眼见刚刚结识的郝大哥,掏心窝子的对自己好,郑森只觉得更加愧对郝摇旗。 这个与他同病相怜的老大哥,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了亲兄弟啊! “嘭嘭嘭嘭嘭嘭!” 郑森将胸膛拍的震天响,拉着郝摇旗的手,发自肺腑的道: “大哥,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亲大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大哥用得到兄弟,只管传个消息,小弟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敢皱了一下眉头!” “哈哈哈!” 郝摇旗大笑。 他一脸豪爽的拉着郑森的胳膊: “亲兄弟,说这个干什么,走,咱们去喝酒去!” 说完后,不待郑森反应,郝摇旗拉着他就走。 郑森看着这个雷厉风行的“大哥”,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是来的真值! 这个大哥,真的值得交往啊! 郝摇旗还在碎碎念: “大哥这里是京师南大门,按照说书先生的话,这在古代,那叫啥草庐的?” 郝摇旗拍拍脑袋,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 不待郑森帮他说出棘门二字,就听得郝摇旗下一句飙了出来: “兄弟你也别觉得在哥哥我这里,是耽误事。 要知道,说书的都说,古时候京师外的茅草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无诏带着兵蛋子过去。” 郝摇旗搂着郑森的脖子: “我这里怎么的也是京师南大门,没有陛下的命令,我是万不敢让兄弟你的船北上的。 所以啊,这几天,你就好好陪哥哥喝几杯。” 郝摇旗啪啪的拍着郑森的肩膀: “兄弟你放心就好,信使哥哥已经派出去了,最快明天下午,兄弟就能看到陛下的放行命令……” 眼见这个刚刚相识不到一个时辰的便宜大哥,为自己操碎了心,郑森感动得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了。 就在此时,却听郝摇旗道: “你知道吗,陛下有意让哥哥我成为水师将领,可是哥哥穷啊!” 郝摇旗长叹一声: “你看看哥哥的水师,只有一些低矮的沙船,能够冲锋陷阵的大船,是一艘也没有!” 郑森脱口而出: “船是小事,大哥你不需要担心,小弟这就送大哥十艘鸟船!” 家大业大的郑森,浑然不知自己落入了大灰狼的圈套内,豪迈的将郝摇旗垂涎欲滴的宝物送上。 “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郝摇旗一脸的憨厚,嘴里不停的说着不能让好兄弟破费之类的话语…… 第377章 模板、黄得功 郝摇旗心里乐开了花。 十艘鸟船,纵然不是郑森乘坐的那种大鸟船,但是,造价也需要几十万两银子了啊! 这还是造价! 若是让他拿着银子去购买,十艘鸟船没有百万白银,休想拿到手! 郝摇旗喜上眉梢,正要感谢几句,却听郑森继续道: “实不相瞒,这鸟船,乃是我家拆解了西方快船之后,结合咱们华夏船只的造法,制造的! 小弟说一句不是自夸的话语——咱家的鸟船,那是要比纯正西方鸟船都还要好的多! 别的不说,就说这船底的水密舱隔断,那就是无价之宝! 咱家的鸟船,就算船舷被轰开一个对穿的窟窿,也不会沉没的!” 郝摇旗连连道: “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兄弟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若这样,船哥哥就收下了。 兄弟你算下多少银子,哥哥原价购买,总不能让兄弟你吃亏啊!” “大哥!” 郝摇旗本就没打算给银子的客气话,却是羞的郑森满脸通红,他怒道: “大哥你要是这么说,可就看不起兄弟我了! 大哥你掏心窝子的对小弟好,大哥你有难处,小弟不能提供一点帮助,兄弟我还算是个人吗?” 眼见郑森说到了这里,郝摇旗本就没打算给钱。 他当即借坡下驴: “是当哥哥的胡说了,兄弟你放心,只要有用得上哥哥的时候,只管开口就是!” 郝摇旗高兴的快要蹦起来了。 他跟着皇帝去过几次造船作坊,本就是聪明人的郝摇旗,一眼就看出了郧阳造船作坊最大的难题。 陛下给的那些图纸,的确称得上是很精密了,甚至就连部件尺寸,都给标注好了。 但是,有图纸和有实物,那是两码事! 工匠们本就没有什么造海船的经验,纵然有了陛下的图纸,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 进展缓慢! 眼下郑森出手就给了他十艘“模板”! 郝摇旗的脑海,浮现了皇帝陛下对郑家船只的解释: “郑家的鸟船,与其说是鸟船,不若说是中西结合的新船。 郑家所处的福建,以岛屿众多、海岸曲折、风高浪急、海水很深为特点,因此,福建所独有的福船,本就是海船的最佳船只。 是以,这才有了:海舟以福建为上的说法。 …… 而鸟船本是华夏四大古船之一,因舰艏形似鸟嘴而得名。 郑家的鸟船,是在华夏独有鸟船的基础上,融合盖伦船的精髓而来,要比浙江一带的海船鸟船更大……” …… 郝摇旗瞪大了眼睛,陛下心心念念的郑家鸟船,就这么来了? 不说别的,只要让那些匠人拆几遍…… 以咱汉人的头脑,还仿不出来? 眼见十艘鸟船到手,郝摇旗装作无意的询问道: “兄弟,我看你的那艘坐舰,更加高大,那是什么船?” 郑森哈哈一笑,左右看了看,眼见亲卫们都在远处,这才压低了声音: “实不相瞒,我那艘名唤大鸟船,也就是放大版的鸟船。 不过,此物需要铁木作为龙骨,而铁木生长缓慢,很是难得。 一棵适合作为龙骨的铁木树,最少都需要两百多年时间生长,因此,咱大明境内,很难找到合适的木材。 唯有东北的深山老林里,才能找到。 自从东虏崛起之后,这铁木就更加难得了。 也正因为这样,我家纵然有大鸟船的制造方法,总数却也不多。” 郝摇旗眼睛一转,暗暗将这个消息记在了心底。 他刺激道: “那大鸟船真漂亮,兄弟你坐在上面,实在是太霸气侧漏了,看得老哥我心痒痒啊!” 郑森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郝摇旗,刚刚还在说不管人家需要什么,都会不皱眉头呢! 这一会,就啪啪打脸了。 郑森愁眉苦脸: “大哥啊,非是小弟不愿,实在是大鸟船被家父看得甚紧,小弟这一艘,本就是偷出来,若是一旦被家父发现送了人,小弟没法交差啊!” “亲兄弟,说这个干啥?” 郝摇旗眼见“拿”不到大鸟船,也不懊恼,知道那个秘密,就可以了! 他一手揽着郑森的肩膀,一手在他手上拍了拍,安抚道: “当哥哥的还能看着兄弟你被责罚不成? 哥哥就是一句无心之言! 没别的意思,走咱们喝酒去!” …… 酒桌上,郝摇旗招呼着手下,海吃海喝的伺候郑家的将领们。 他则是与郑森独处一桌,两个推杯至盏,没几个回合,两人的关系就更进一步。 大半个时辰之后,郝摇旗摇摇晃晃的起身,嘴里道: “兄弟,咱今晚再来,我一定要和你分一个高低……” 眼见好大哥喝醉了,郑森急忙招来郝摇旗的亲卫,将他送回了房间。 郝摇旗依靠在亲卫身上,几乎是被抬回了卧室。 等进了院子之后,却见郝摇旗哪里还有一丝的酒意。 他挥手让亲卫守好了院门,自己却亲自研磨,给皇帝上了一封加急密信。 在信里,他将如何诱骗郑森,如何用火枪交换鸟船之事,和盘托出。 …… 新都。 朱由检看着面前的黄得功,心中五味杂陈。 鼎鼎大名的勇卫营,谱写了大明末年的最后绝唱。 也是大明这个老大帝国的最后反击。 …… 勇卫营脱胎自京营四卫,因此黄得功算得上是天子亲军。 然而,在明末这样文臣阶层以卖国为荣的特殊时期,黄得功这样的武将,却也无力回天。 历史上的他,最后惨死战场…… 黄得功趴在地上,涕泪横流。 “陛下,臣死罪,臣死罪啊! 请陛下降下惩罚,以治臣不敬之罪!” 黄得功磕头连连。 黄得功墓 饶是早已知道陛下安然逃离京师,甚至还帮着皇帝凑备了几个月的粮草,黄得功还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平心而论,黄得功在李自成围了京师的时候,是准备进京勤王的。 奈何,他孤木难支。 之后,消息混乱,黄得功做出了跟随老上司卢九德,拥护朱由菘登基的决定。 谁知道,未几方正化就找到了他。 第378章 沙盘、黄得功的任命 在方正化的一番拿捏下,本就心中有愧的他,当即选择重回皇帝怀抱。 但是! 饶是黄得功已经用筹备粮草,帮朱由检渡过最艰难的关口,他却还是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因为——他是皇帝亲卫出身! 陛下可是将最后的能征善战亲卫,都交给他了,而他却背弃了皇帝。 这在黄得功看来,自己无论做了多少,都是不够洗刷罪责的。 “唉!” 朱由检长叹一声,挥手道: “起来吧!” “国破家亡,多少世勋世禄都不认朕了,你黄闯子还能听从朕的调令,也难能可贵了。” 朱由检这话一出,黄得功更加羞愧的不能自已。 在太监的搀扶下,黄得功默默从地上爬起。 他低垂着脑袋,站在一边,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 朱由检想了想,将他带到了一边的作战室。 这是一处朱由检仿照后世参谋部布局,设置的殿堂。 就在承天殿左侧。 名唤天机殿。 众人走进殿内,黄得功放眼四看,只见三面墙壁上,都悬挂着巨大的地图。 而房间的最中间,则是一圈椭圆形的桌椅,在桌子的中间,有一个椭圆形的空洞。 空洞内,是坤舆图。 这幅坤舆图,并非纸张上画的地图那样,只是一副平面图。 桌子中间的这个地图,乃是一副微观的天下山脉、城池、河流布局坤舆图。 也就是俗称的沙盘! 沙盘这玩意,华夏将领只要是钻研了兵书,都是不陌生的。 早在战国时期,沙盘的雏形就已经出现。 秦始皇一统天下后,更是在陵墓内铸就了一副大型的地形模型。 模型中不仅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还用水银模拟江河、大海,用机械装置使水银流动循环。 东汉开国皇帝刘秀时期,光武帝征伐天水、武都一带地方豪强隗嚣时。 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 这就是最早的随军沙盘。 黄得功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是世袭的军户。 本身又是识文断字的能人。 常年行军打仗的黄得功,只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幅坤舆图的精妙。 作为一个悍将,黄得功自认记忆力还是可以的,只要他经过的地方,当地地形都在脑海里印着。 稍微对照了一番,就知道皇帝的这一副坤舆图,在精准度上,已经无可挑剔了。 朱由检在主位上坐下,指着一边的椅子道: “坐下来,与朕商讨商讨。” 黄得功心中正在忐忑,又哪里敢坐实了。 他战战兢兢的坐在椅子的一角,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朱由检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担忧,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你黄闯子自然是有罪的! 但是,此时正值家国危难之际,朕准许你戴罪立功。 若是能够建立军勋,朕便赦免你的罪责。 若是你不能完成朕的期望,朕便加倍严惩!” 朱由检朝着王承恩伸伸手。 王承恩急忙递上一柄镶嵌了银丝的短铳。 “啪嗒!” 朱由检挥手将短铳丢给黄得功: “这个军令状,你黄得功敢接否?” 见皇帝这么说,黄得功心中的忐忑这才消散,一颗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他急忙接过短铳,又避开席位,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朗声道: “陛下放心,臣纵死,也不敢再让陛下失望分毫!” 朱由检点点头,让他起来一起研究军情。 黄得功吃了定心丸,这才仔细的观摩着坤舆图。 他放眼一看,只见沙盘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旗帜,标注着东虏、李自成、张献忠、南明、大明,以及暂时中立的原明臣管辖区域。 黄得功仔细的琢磨着。 只见东虏占据的是京畿一带,李自成则是山陕一带,双方目前正犬牙交错,显然正互相厮杀呢! 南方的福王朝堂,则是主要集中在南直隶区域。 西方的张献忠势力,则正在与川蜀一带的明臣互相攻伐。 从沙盘上来看,陛下的势力,刚好处在各方之中。 此时各方势力图 黄得功顺着武关所在的商於古道,看向了李自成所属的大顺区域。 他浑身一震! 妙! 怪不得陛下要与李自成联手了! 常言道金边银角草肚皮,虽然陛下占据着中州大地,对应了那句“得中原者的天下”的古语。 但是,中原之地,乃是天下之中,这可是一个四战之地。 陛下联合了大顺李自成,一方面拖住了鞑子,一方面何尝不是为自己争取了一个稳定的后方! 黄得功抬起头来。 他已经懂了! 怪不得江南文人一意孤行,不顾朝野有识之士的反对,非要与鞑子结盟了! 黄得功只觉得遍体身寒。 万幸! 陛下在中原一代站稳了脚跟,若是陛下不曾夺取中原以为根基…… 天啊! 黄得功不敢想下去了! 江南文人帮鞑子解决了后顾之忧,让他们能够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李自成,一旦李自成的大顺战败,等待华夏的,将会是江山倾覆啊! “你看懂了?” 朱由检的脸上挂着冷笑。 从当初穿越这个世界,清醒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江南文人集团有多无耻——鞑子入关之后,人家就派人北上去考察了,等到朱由菘失败,更是集体派员甚至无数大佬亲自北上考察。 直到有人看到鞑子不能满足他们之后,这才有了一些抗清的举动。 有了这群无耻之徒扯后腿,哪怕是项羽再生、存孝在世,也特娘无能为力啊! …… 黄得功满脸苦涩。 他稳了稳心神,既然陛下已经看穿了这一切,自该有办法破局的。 他站直了身子,沉声道: “得功乃是陛下扈从营卫,陛下让得功去往何处,得功自当前行!” 朱由检点点头。 他拿起指挥棒,点在了山东的位置上: “朕在这里下了一手闲棋,让左光斗、赵应元两人留在了此地。 但是,这两人能力不足,唯恐难以胜任接下来的变局,你可愿前往鲁地?” 山东半岛,顶在了鞑子南下的后腰上。 只要在这里放上一部偏师,待到需要他的时候,将会起到难以相信的妙处! 第379章 陷入技术狂魔无法自拔的二毕 “请陛下示下,臣该如何做?” 黄得功不是傻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占据山东的好处。 这可是能够截断鞑子和江南士绅集团的妙手啊! “运河一线,以及沿着运河的平原地带,你能夺则夺。 但是,你当记住了,你可以争取这些地盘,却绝不能折损你的兵力。“ 朱由检满脸严肃,郑重的告诫道: ”黄得功,你部所在,关系着朕的大计! 你当记住了——若是事不可为,只管将兵将拉到山东半岛的东南部分,严防死守即可。 保存你部的实力,才是对国家最大的贡献!” 黄得功懵懂的看着皇帝,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个这样的命令。 朱由检的指挥棒,顺着长江绕了一个大圈子,点在了山东的那漫长海岸线上。 “只要沿海不丢,朕就能随时对你进行支持。 同样道理,只要你部存在,朕舟船在手,也能随时将你调往任何一处!” 朱由检的手,在东南那条曲折海岸线上划了几道。 从山东出发,赶往东部沿海的任何一座城市,都不超过旬日。 去往天津,更是只要三天而已! 也就是说,占据了山东沿海,就可以打一场海上游击战了! 一鸦后,洋人不就是用的这一招么! 而且还屡屡都能建立奇功。 试想一下,若是鞑子正全力攻来,他随手将黄得功调到天津,佯攻近在咫尺的京师外围。 到那时,鞑子自然要仓皇回撤的。 而且,只要黄得功在山东,只要他手上船只不失,鞑子就不敢进攻黄得功! 若是只有一部偏师来袭——以黄得功勇卫营的实力,还怕吗? 疲兵之计,历来都是取胜的法宝。 “臣明白了!” 黄得功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皇帝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皇帝的用意,他已经清楚了。 这特娘的不就是当年蒙古人惯用的放风筝战术么? 对了,鞑子也是常用这一招的。 那狗鞑子,屡屡用炮灰消耗了明军火器后,就骑马接近,下马步战,待明军撤出战场,还来不及稳住阵脚,人家又骑着马重复之前的套路…… 黄得功心中火热。 鞑子缺船。 便是当年的毛总兵,都能搅得鞑子鸡犬不宁。 若是自己采取了陛下的策略—— 未必不能洗刷了身上的罪名啊! 甚至…… 黄得功暗自琢磨着: 鞑子这一次南下,可是倾尽全国之力。 听说十岁以上的孩童,七十岁以下的老头,甚至就连健壮的妇人,都全部出动了! 若是自己猛然出现在辽东…… 嘿嘿嘿! …… 黄得功走了。 他是带着皇帝的命令,和对左光先、赵应元两人的封赏圣旨,以及准许自己以勇卫营训练之法,扩军三万的命令走的。 这一去,天高皇帝远,齐鲁大地,将会成为黄得功的舞台。 城外。 朱由检骑在马上,看着迤逦向东,准备经过方城垭口,穿越中原大地、运河两岸,赶往山东的黄得功。 国家破败,草莽几多豪杰! 忠魂处处,好汉再无儿女情长。 舍身为国,青山不蒙羞! 朱由检长叹一声。 直到视野里灰尘散去,大军已经消散在高低起伏的矮岗中,朱由检才呢喃自语: “黄得功,历史上的你是憋屈的! 你空有一身本领,却遇人不淑,栽在了内斗不休的江南朝堂里。 甚至,你的功绩,已经被鞑子掩埋…… 后世的你,空有闯子之名,留给世人的,却只有莽撞的记忆。 你的功绩,你的英勇,除了那些钻研历史的寥寥人,再无他人知晓。”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天。 已经立秋的天,消散了几分燥热。 天上的羽状云,漂浮在湛蓝的天空里。 朱由检长叹: “历史的天空,究竟埋没了多少往事?” “真实,宛若那天上的云,看不见,摸不着……” 这一世的黄得功,他给了他机会。 齐鲁这个千里江山,将会是黄得功的舞台。 甚至,为了防止文臣的掣肘,朱由检连文官都没有分派。 至于原本的那些文官…… 只要黄得功不傻,就会抓住他们曾经投降闯军的事情做文章。 若是好好配合,自能留了他们一命。 若是这些狗东西还要祸害天下…… 朱由检给予黄得功的“尚方宝枪”,也不是打不死人的! …… 朱由检正在感慨,就见到好几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正越过了护卫的盘查,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他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脸上全是油污的家伙,看身形,怎么那么像毕懋康呢? 朱由检打了一个冷颤,扭头就走。 这些时日,只要是听到皇帝回宫的消息,毕懋康、毕懋良二兄弟,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粘了上来。 这俩老不修,缠着皇帝要新图纸…… 可是,百忙缠身的朱由检,哪里有时间来绘制这些哟! 他的存货,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基础部分了。 朱由检还没走开,就被人抓住了马缰。 只见一张腆着笑的老脸,出现在朱由检面前: “臣毕懋良参见陛下。” 朱由检打了个冷颤。 这家伙自从得到了他的高炉图纸,在郧阳开办炼铁作坊之后,就喜欢上了那种亲手塑造一座座高大建筑的感觉了。 用他的话——“臣眼看着一个个傻大憨粗的大家伙,在臣手中搓弄出来,臣就兴奋的无法自制……” 朱由检自然明白,亲手将新事物塑造出来,对于一个科技狂人来说,那份刺激,那份荷尔蒙的飙升,是什么也无法媲美的。 但是…… 二毕年岁太高了啊! 若是再这么操劳下去,他就怕二毕身体吃不消啊! 天天南来北往的奔波,莫说是俩古稀老人了,就算是小年轻,又有几个受得了呢? 二毕为这个国家已经出够了力,就让他们安享晚年吧! “你是谁啊,焉敢拦朕的去路!” 朱由检沉着脸,揣着明白装糊涂,伸手就要夺走马缰,准备一走了之。 谁知道,却见毕懋良伸手在自己脸上搓了一把。 就像是要搓掉脸上的灰尘一般。 第380章 二毕求宝 他却不知道,自己满手都是黑污,这一抹,不但没有搓掉脸上的浮灰,更是抹成了一张大花脸。 毕懋良嘿嘿一笑,露出缺了三个的大门牙: “陛下啊,是老臣啊,我是毕懋良啊!” 朱由检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正准备装疯卖傻走掉算了。 谁知道,衣摆又被另一人抓住了。 却是毕懋康这厮。 这家伙不但抓住了朱由检的另一边,更是带着几个徒弟,将朱由检给围在了中间。 这下好了,他想走也走不了了! 朱由检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老人一围,他总不能强行走掉吧? 万一这俩老宝贝擦着了伤着了,朱由检可就后悔莫及了! 他只得翻身下马,装作刚刚认出的模样: “哦,原来是二位毕爱卿啊! 什么风将二位老臣给朕吹来了?” 朱由检打哈哈,二毕却不放过他。 只见毕懋康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生怕皇帝又跑了,一边却嘴皮子一阵开合,话如连珠道: “陛下啊,烧铁的高炉我们搞出来了。 工匠们正按照我兄弟俩编纂的步骤,正在扩建呢! 铁水混合熟铁,直接融合成钢块的炼钢高炉,我们俩也搞定了。 那水泥炉子,我们也和宋老官、王老官一起搞定了。 陛下您快点再给我俩一些宝贝,咱们手痒啊!” “去去去!” 毕懋康的话,皇帝都还没开口呢,却惹恼了大哥毕懋良。 只见这厮毫无兄弟情的,将毕懋康一把推开。 毕懋康仿佛立足不稳,朝后倒去。 惹得大徒弟张继孟,急忙伸手去扶。 毕懋良喋喋不休道: “你小子,胡说什么?” “什么几张图纸?” 七十多岁的毕懋康,直接被大哥训斥成了孙子。 转身,这可爱的老头儿,却腆着笑脸,凑在了朱由检面前: “陛下饶恕则个,家弟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毕懋良前半句话还像个人话,后半句就露出了真面目。 只见他乐呵呵的笑着,右手攥紧了朱由检的衣袖,左手做着数银票的动作: “陛下啊,您那些宝贝图纸,给咱个几十张的,便是百张咱也是可以的。” 朱由检一阵无语。 这家伙,原来是嫌弃自家兄弟说的数太少了啊! 老头子一边说,一边还要朝朱由检的怀里摸。 他记得皇帝的那些宝贝,可都是从怀里掏出来的。 皇帝的百宝袋内,必然还有很多好东西啊! 朱由检双手死死的捂着胸口,急道: “朕怕了你们了,朕怕了你们了! 快放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常言道:老小孩,老小孩,人老如小孩。 毕懋康二兄弟年岁已经很高了,当君臣之间的隔阂,随着朱由检的平易近人,被二毕看明白了“真面目”之后,二毕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 这也是朱由检为二毕担心的原因之一。 因为两人的举动,在常理上来说,很像是老年健忘症的前兆。 这个病可没法治啊,而且下一步必然是会演变成老年痴呆的! 见到皇帝服软,刚刚还倒在张继孟怀里,一副奄奄一息模样的毕懋康,一个翻身就站稳了。 他急道: “莫不是陛下将宝贝放在皇宫? 走臣这就跟着陛下您去取去!” 我去! 感情您老是装的啊! 毕懋康,你这是吃定了我啊! 朱由检苦笑一声,只得随了二人的愿。 他开口道: “哪里还有什么宝贝,朕画的那些图纸,大都交给你们了……” 皇帝的一句话,却是让二毕对视一眼。 两个昏花的眼珠,竟然齐齐变得明亮起来。 大都交给他们了? 那就是说还有私藏货啊! 嘿嘿嘿! 毕懋良对弟弟挤了挤眼。 毕懋康瞬间会意,他们两兄弟,这是压榨的还不够彻底啊! 毕懋康正要装头疼脚疼屁股疼,准备好好讹诈几张图纸出来。 却见皇帝一拍额头,满脸无奈的换来了亲卫。 朱由检拆掉了枪管,指着光滑的内膛道: “二位卿家,你们看,这枪管内壁是光滑的。 士卒们在发射之前,更会轻敲弹子,让子弹更加贴合枪膛。 可是,为什么发出的弹丸,纵然是熟悉枪械的军卒,也很难击中百步之外的目标呢?” 二毕一楞。 张继孟也不扶师傅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枪管。 对啊! 这些新枪,因为扩大了内径,增大了装药量。 是以纵然在一百步外,只要换上了铁子,还是能够射穿半扇猪的。 但是,就算军中最厉害的枪手,也很难对八十步外的目标一击毙命! 若是换上寻常军卒,则只能击杀五十步之内的敌人。 也就是说,新枪的特性,并没有被真正的发挥出来! 哪怕是皇帝让他们增加了能够微调的准星,也不行! 这不就等于——浪费了这么好的枪了么! 这是为什么呢? …… 徒弟都明白的道理,二毕自然瞬息间就想清楚了。 毕懋康急忙道: “陛下快说,该怎么才能增大精准射程的距离?” 朱由检嘴角勾起。 实际上想要增大有效杀伤距离的办法很是简单。 无非是膛线和长条形弹头罢了。 朱由检在地上找了找,找到了一块拇指大的小鹅卵石。 这小石头,圆溜溜的,几乎可以拿来当做弹珠玩了。 石子的表面有一片白色的区域,大约占据了一面的三分之一大小。 这种杂色石头,在江边上很常见。 朱由检将石头的一半装进枪管内,然后屈指一弹。 石头在弹力的推动下,咕咕噜噜的从枪管另一头滚了出去。 当石头弹出枪管之后,因为快速旋转,是以原本的青色石块,在白色杂色的作用下,就形成了一道幻影。 视线里的石子,就仿佛是青色石子上,环绕了一圈白色一般。 毕懋康毕懋良两人,瞪大了眼睛。 啥意思? 张继孟也皱紧了眉头。 皇帝必然是有深意的。 只是…… 究竟是什么呢? 朱由检又重复了几次,而石子每一次都是变了颜色。 这说明,石子每次都在旋转。 …… 第381章 膛线的原理 朱由检将枪管和火枪交给亲卫,这才开口道: “不知诸位小时候可曾玩过陀螺?” 毕懋良点头: “那自然是玩过的。 只要用鞭子缠在陀螺上,抽拉一下,然后不停地抽打,陀螺就能立在地上旋转。” 毕懋康也点头: “陛下,臣的技术比家兄的更好,臣能让陀螺在一个点上旋转呢!” 朱由检哈哈一笑。 他正准备让人拿来陀螺,给他们讲明白陀螺仪的原理呢,就被毕懋康给递了刀子。 这老头儿,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那么众位卿家可否想过,陀螺为何会定在一处旋转呢?” “这……” 众人惊呆了。 饶是他们都是这世上的科技大牛,却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朱由检笑了。 他循循善诱道: “任何技术的发展,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弄明白生活里的每一个简单细节,然后去总结它,给它下了一个定义。 然后,再拿着这个定义,来琢磨是否能融入技术之中。 朕以为,这才是当年墨家的本质。” 毕懋良二人眨眨眼睛,墨家都断绝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墨家当年追逐的是什么? 算了! 皇帝怎么说就由着他吧! 只要陛下给咱们新图纸就好! 实用的科技牛人,从不在意这些虚妄。 …… 张继孟若有所思。 皇帝的这话,似乎才该是他们编撰图录时候,该有的方式啊! 朱由检若有所指道: “比如火药,火药的本质是燃烧。 既然是燃烧,必然要产生热浪,这个热浪,就成了推动子弹前进的推力。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下一个定义——枪械能够杀人的原理,就在于这个推力足够大! 按照这个思路,是不是当推力足够的时候,是否装填的是火药,已经无足重要了?” 朱由检的这句话,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对啊! 若是从结果来推断,皇帝的这个推理,完全正确! 朱由检招招手,换来一个锦衣卫。 他指着那人道: “傅小旗的拿手绝活就是口镖。 只消一节竹筒,一枚特制飞针。 便能在十步之内,杀人与无形。” 说完,朱由检让那人表演了一手吹镖绝技。 锦衣卫小旗从怀里拿出吹镖,对着不远处的树木就是一箭。 当见到十步外的楝树上,果真扎着一枚颤悠悠的飞针的时候,众人已经相信了皇帝的话。 傅小旗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枚楝果,塞在竹筒里,然后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吹下去。 “咚!” 楝果砸在楝树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朱由检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推测的可能性。 众人纷纷点头,暗自琢磨着皇帝的用意。 朱由检挥手让傅小旗退下,这才道: “遇事总结,阐述定义,然后人根据定义来明白道理,这才该是你等科技人的重任!” 毕懋康恍然大悟,急道: “陛下放心,臣回去后,就给臣早年所着的书籍,好好整理一番。” 朱由检笑着点头。 他继续道: “好了,回到我们的问题上来——陀螺能够在地上旋转,是否是因为我们给它施加的力呢?” “若是陀螺能够稳定在一点,是因为施加了力,那么这个力是什么方向的?” “环形的!” 毕懋康大喜: “臣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既然施加了环形力的陀螺,能够稳定在一点旋转。 那么,是不是当我们给子弹施加了环形力之后,弹道就能稳定了!” 朱由检笑着点头,纠正道: “朕以为,这个子弹上的力,准确的描述当为——螺旋力。 因为环形是圆圈,施加了力之后,自然只能在原地旋转,也就是说,施加了环形力的子弹,是射不出枪膛的。 只有螺旋力,因为力的方向是前进的,才能将子弹推出枪膛后,还保持着稳定的弹道。” 螺旋对于明人来说,是不陌生的。 朱由检一说,众人都明白了。 “臣知道怎么做了!” 毕懋良哈哈大笑: “只要想办法让子弹旋转起来,自然就能稳定弹道。 如此,兵卒们能够精准瞄准射击的距离,就会大大增加了。” 朱由检嘴角勾了起来。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完全不费力啊! 他捡起地上的那枚石子: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卿家可曾想过?” 毕懋康一楞,看着皇帝手中那圆溜溜的石子,瞬间想到了圆球形的子弹。 他脱口而出: “陛下的意思是——为何圆形的石子,却不能直线射出。 长条的陀螺,却能立在地上吧?” “正是!” 朱由检哈哈大笑: “诸位可以试着在枪膛内开出凹槽,然后用球形的弹头,和陀螺形的弹头分别实验么!” “在枪管内开出凹槽?” 一语点醒梦中人,毕懋康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这是没有图纸给予,却给了一个研究的方向啊! 他哈哈一笑: “陛下放心,臣十天之内,定能找到稳定弹道的办法!” 说完,他拉着自家大哥,连徒弟也不要了,转身就跑。 张继孟几人苦笑着给皇帝行了礼,告退之后,急忙朝着两位师傅追去。 两位恩师年岁已高,可别摔倒了哪里啊! 朱由检一阵苦笑。 十天…… 娘咧! 十天之后,拿什么忽悠这两人呢? 唉! 没人才的时候,想的夜不能寐。 人才多了之后,愁得夜不能寐…… 朱由检长叹: 人生啊…… 刚忽悠走了毕懋康兄弟,郝摇旗的密信就送来了。 听闻郑成功竟然带着近千艘船只前来,郝大个更是忽悠到了十艘鸟船,朱由检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伴随着他势力的逐渐稳固,越来越多在原本的历史上名动千古的大人物,纷纷聚拢麾下。 这么多牛人在身边,朱由检真怕一旦自己行差踏错,愧对了他们。 喜得自然是这些牛人的到来,足以证明自己的作为,已经打动了这些牛人。 人家认可他了。 朱由检捏着信笺的手,都在颤抖。 他强行压制了激动的心,将信笺收入怀里。 越是激动,越不能立即做决定。 朱由检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第382章 老方,除掉他 回到了皇宫之后,在王贵妃的服侍下,朱由检洗了个澡,然后丢下一切,拥着王氏午睡了一会。 直到太阳偏西,太监说已经申时了,朱由检才起身。 坐在书房内,当再次打开郝摇旗的来信后,朱由检的心情已经不那么激动了。 也就是这时,他注意到了郝摇旗在里面提了一次的名字—— 施琅。 施琅是谁? 对于施琅,朱由检是不陌生的。 此人出自一个小家庭,算不上大富之家,也不算是穷人的那种。 若是要给他定义,顶多算是村子里的第一富户。 属于那种在镇子里排不上顶尖,但是也算是有点名号的那种。 施琅爷爷那一辈,家中还很是富庶,待到了他父亲当家的时候,施家已经沦为一个寻常的富农了。 等到施琅年岁稍大一点的时候,施家却发现施琅读书不太行,而施家也花不起高价,请来秀才作保,送施琅去参考。 当然,若是施琅读书好,那么秀才稍微收点礼物,就会送上名帖作保让他参试。 毕竟有了这层关系,人家混起来之后,自然会回报自己。 但是,施琅学问不成,也就没有人愿意将有限的名额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施家出不起足以打动秀才的钱财,也是其一。) 眼见只有秀才作保,才能参加科考,同时施琅学文又不成,于是,施家便将施琅送到了一个剑术名家家里,当了弟子。 施琅十七岁的时候,这位剑术大家被郑芝龙请走,做了郑家的家教老师。 许是施琅为了混口饭,许是老师的举荐,就这样,施琅进入了郑氏军中。 老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 有了一个好老师,加上名义上与郑氏弟子同门师兄弟的名义,施琅混的很快。 未几,就在郑氏军中展露矛头。 其后,郑芝龙开始给儿子郑森物色班底。 施琅因此被选为郑森的跟班。 …… 因为郑成功的缘故,朱由检后世时候,特意考据过这一段,因此,施琅的出身,朱由检可以说是心知肚明。 他之所以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去考据施琅,却因为郑明栽在了施琅手上! 历史上的施琅,并没有因为郑氏给了自己荣华富贵而感恩戴德,从此一心为郑氏卖力,辅佐郑明。 郑芝龙降清后,郑森成为了郑家之主。 郑森对这个同门师兄,是没得说的。 施琅数次战败,郑森都没有追究施琅的责任。 随便一个换有良心的人,在这样的恩德下,都不会背弃郑森。 而施琅却做了! 顺治三年,施琅降清。 顺治五年,李成栋反清复明,施琅苦守无果,只得再次投降郑森。 郑森非但没有怪罪施琅,反而重用了他。 施琅被命为郑氏大军的左先锋。 可以这么说,郑森对施琅的恩德,那是巨大的。 然而…… 这人啊,你给他恩,他懂得感谢。 可是有些人就不是人,你给他恩,他却想着要取代了你! 它们却想着——为什么你能荣华富贵,为啥老子不能! 顺治八年,施琅自立,自此不听郑森命令。 顺治九年,施琅再次投降清朝,狠狠的捅了郑氏一刀。 …… 朱由检看着密信上的那两个字,手掌捏的咯咯作响。 “郑森……” “施琅……”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郑成功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只要是稍微钻研一点历史,都能猜出来。 用一句话来形容——温文尔雅的公子哥。 郑森是一个重情的人。 这种人重情,更重国家大义。 朱由检早已给郑森下了结局——哪怕郑森不投降自己,就为了郑成功这个后世的名,郑森也要富贵终老! 而施琅…… 这等畜生不杀,留着过年吗? 但是,最大的难题来了。 郑森不是牛万才。 朱由检可以杀了牛万才的部将王进才,牛万才还不会心生怨恨,还能一心做事。 郑森不一样。 重情的郑森…… 若是无缘无故杀了施琅,很难不让郑森心中起了隔阂。 这是与成长环境有关的! 没有经历过挫折的公子哥,大义是压不服的。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方正化道: “老方,可有什么法子无声无息的弄死一个人?” 隐藏在阴影里的方正化,人不曾出来,低沉的声音却传入了皇帝耳中: “陛下,这要看人的体质,有些人一杯毒酒,就能让他在数月后忽然暴毙。 有些人哪怕是喂了三杯毒酒,也能生龙活虎,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朱由检苦笑。 他想了想开口道: “若是想要暗杀一个武艺出众之人呢? 而且,还不能被人发现是中毒而死。 你可有办法?” 方正化挥手让太监们退到一边。 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陛下想杀何人?让老奴先去试试根底,才好对症下药。” 下毒的剂量,必须要精准到了极致,才能完成陛下的要求。 若是毒死一个人,不消方正化动手,自有无数种办法。 但是,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一个人,那就难办了! 毒量小了,无济于事,毒量大了,搞不好当场就给人搞死了! 朱由检提起红笔,在施琅的名字上圈了一个圈。 然后将密信丢给了方正化。 “给他下一个半年毒发身亡的毒,对了,最好是那种气怒攻心的死相。” 方正化仔细的看完了密信,探手将信笺在灯烛上点燃。 亲眼看着纸张化作灰烬,方正化伸手拨弄几下灰烬,以防有人在灰烬上看到字迹。 做完了这一切,方正化低声应了是,又趋身藏入了黑暗里。 杀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而已,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老方的身子即将隐入黑暗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管他娘的是谁,陛下都要你死了,咱老方自然不能让你多活了一天! …… 两天后。 襄阳城外。 郝摇旗依依不舍的将郑森送上了码头。 而郑森对这个新结识的大哥,也是依依不舍。 郝大哥对自己太好了啊! “兄弟,陛下相召,做哥哥的自然不敢耽误了兄弟的前程。 兄弟只管放心,只要哥哥还在披着这身甲衣,就永远是兄弟坚强的后盾!” 郝摇旗拉着郑森的手,大肆许诺道。 第383章 作死啊 对于这个多才多金的好兄弟,郝摇旗是真舍不得啊! 这些日子,他都送了自己多少好东西了! 郝摇旗依依不舍,郑森眼睛也是有些发红。 他抓着郝摇旗的手不愿放开: “大哥只管放心,今后只要有小弟的一碗米饭,就有大哥你的半碗吃食!” “咱们亲兄弟不说两家话,今后大哥但有所需,只管给小弟来封信就是,小弟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为大哥排忧解难!” 郝摇旗看着这个被自己忽悠瘸了的傻兄弟,真情流露: “贤弟,陛下相召,大哥不敢耽误你的前程,待你回来,大哥再与你不醉不休!” “哈哈,那是自该!” 郑森上了船头,抱拳行礼: “大哥,小弟这就去了!” 言毕,郑森一挥手,下令士卒扬起船帆,借着大陆地区夏秋季节常有的东南风,扬帆起航,朝着新都而去。 郝摇旗站在码头上,久久不语。 郑森这个兄弟,交的是真值啊! …… 有的人,哪怕明知必死,为了国家,却义无反顾,飞蛾扑火般的冲锋陷阵。 有的人,享尽了下里巴人提供的安稳,做的都是男盗女娼之事,遇上了危险,却直接卖了祖宗。 就在郑森带着“偷”来的船队,进入大明新都京师地界的时候,一行人却乘着船,即将离开。 这行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朱由检下令“数部联查”的张大隆刀具铺上下众人。 徽州是一个人多地少的群山环绕之地。 有民谚:十世不修,生在徽州。 说的就是徽人生存环境的恶劣。 因为耕地稀少,徽人男丁生下来之后,丢在私塾里学几年,若是不能考文,就会被家长塞了一个被窝卷,丢出门外,任其自生自灭。 这样的氛围下,徽人最出名的就只有两件事——读书做官,经商赚钱。 自宋朝开始,大量的人口因为躲避战祸,迁往徽州地界。 徽人人口爆炸的同时,这种生存习性更进一步的被放大了。 明清两朝,徽州是出了名的文教之乡,也是出了名的商贾之乡。 任何一个地方的风俗形成,都是有着客观环境的。 徽州艰难的生存环境,使得徽人养成了团结而排外的习性。 官场上,徽人彼此内斗,争权夺利的同时,又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为徽人提供着便利。 商场上,徽人更是彼此吞并,尽力将自家的生意做得更大,同时,又会扶持同乡商人。 巨量新商贾的涌入,又使得徽商遍布天下。 有一个不太准确的数据,明中叶以后,徽商数量,占据了天下三成之多,在典当、木材等类,更是一度超过了半数! 有钱、有权,又有无尽生力军。 官商相互,官商扶持的徽人,在明中之后,成为了最特殊的一个群体。 …… 朱由检确立新都之后,嗅觉敏锐的徽商,就看到了机遇。 张小泉商号,更是最早一批进入新都的徽商之一。 然而,当朱由检密令下达之后,被刁难的无法生存的张大隆掌柜,当即就将这一情况汇报到了本号内。 按照徽商故往的经验,张小泉当即开动钞能力,很是笼络了一批徽人士绅,想要为自家店铺保驾护航。 谁知道…… 徽人官吏见机不妙,撤出朱由检身边的墙头草举动,使得此时的大明朝堂,竟然没有一个徽籍官吏。 张小泉傻眼了。 他懵逼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完全想不明白: 为什么无往不利的“字画”先行,裹挟官吏为自己谋福利的徽人经商妙招,竟然不行了! 别说是找人在朝堂上为自己“喊冤”了,就算是想要找个为自己“出声”的人,都找不到! 张小泉银子使了不少,却搭不上朱由检朝堂的车。 …… 若是一些人惯以不正当行为,为自己谋取利益,并且形成了风俗和规则以后,一旦这种无往不利的妙招失去了作用,面对新规则,他们就只有败退一途了。 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比如,四五十年前的某个时期,以黑暗手段,疯狂资本生长的那些人,遇上了变革,无不销声匿迹。 规则的转变,导致了某些以“规则”发展壮大之人的失败。 …… 张小泉也不例外。 面对无法打入朱由检朝堂的困局,张小泉只得做出了撤店的举动。 这位从老父亲手里,接过“张大隆堂号”改为“张小泉堂号”的数百年商铺,在这个变局的时空中,刚刚改了名字,就开始退缩了。 …… 朝堂内。 方正化藏身黑暗中,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皇帝。 朱由检捏着毛笔的手,顿了一顿。 他原本是不打算将张大隆店铺整死的。 只要换了个名号,朱由检总不能断了数百年传承的“前根”吧? 只要改个名字,只要不再卖菜刀,哪怕是卖火钳、卖铡刀,卖剪刀…… 朱由检自然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过去了…… 谁知道—— 这人竟然撤资了? “邦邦邦!” 皇帝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动着。 沉思少许之后,朱由检道: “让人注意周边,看看那些徽籍商铺的反应。” 汉水是南北货物贸易的最大两条道路之一。 在陆路运输不发达的时期,沿着水路贩运货物,才是最省力的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云贵、川蜀、汉中、陕西、山西、京师这条商道纵然早已出现,货物贩运数量却始终排不上号的原因。 “陛下,您的意思是?” 方正化有些摸不着头脑。 汉水一线,可是商贸重地啊! 以水路转陆路为转折点的南阳,就凭着这个便利,成为了天下五大城市之一。 那汉水入江口的武昌三镇,更是在本朝,一跃成为了能争一争八大都城的存在。 更别提陛下还将新都设在了此地。 这样一个商贸重地,徽人难道还能舍弃了不成? 朱由检将毛笔架在笔山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秦知恩急忙弯腰接过,走到一边为皇帝续了茶。 朱由检开口道: “老方你可不要忘了开中法是怎么被玩坏的!” 第384章 商战?朕喜欢 闻言,方正化瞪大了眼睛。 身为从内书堂一步步爬起来的宦官,方正化不但武艺出众,文采却也不差。 要知道内书堂的考核,可是要比文人们考进士还难! 在斗争之中成长起来的内监大佬,谁不是人精? 皇帝的一个提醒,让方正化脸色都变了。 他急忙屈身: “老奴这就去查!” 手握大量钱财,更有皇帝支持的方正化,早已将触手遍布了各地,源源不断的消息,汇集在了新都。 半个时辰之后,方正化脸色凝重的跑了回来。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朱由检一听他的自称,就知道被自己猜中了。 他挥手让下人们退下,这才对方正化点了一下下巴。 方正化弯着腰,斗大的汗水已经密布: “陛下,臣刚刚从锦衣卫的情报中得到消息,自从十天前,京畿周边,陆续有店铺关门。 这些店铺,集中在典当、木材、笔墨纸砚、竹、木、瓷土和生漆等行业中。 臣……查了他们的背景,大多都是徽州六县籍贯……” 方正化脸上的汗水,滴答滴答的顺着下巴,滚落在地。 蛰的眼睛生疼,他却不敢用手抹一把。 陛下让他重建锦衣卫,更是准许整合锦衣卫、东厂,并新建密探。 可以说,他就是皇帝的眼睛。 是皇帝除了听文臣回报的耳朵之外,最重要的消息来源。 却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消息。 若不是皇帝的提醒,他怕是还蒙在鼓里呢! 方正化忐忑的弯着腰,纵然腰肢生疼,却也不敢动弹一丝一毫。 “嘿!” 朱由检嗤笑一声。 “老方啊,你要记住了,从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那是锦衣卫的工作。 你这个厂督之位,负责的就是整合各地数据,给朕提供天下大势!” 朱由检不轻不重的敲打,让方正化这个猛人彷徨不安。 朱由检却摆了摆手: “起来吧,今后不可再疏忽了!” 方正化应了是,佝偻着身子,站在朱由检身边: “陛下,可要老奴做些什么?” 方正化的眼神阴冷起来。 这些狗娘养的,竟然敢因为小事就蹬鼻子上脸,真当我方正化老了不成! “急什么?” 朱由检轻笑一声。 徽人的反应,他早就猜到了。 自从他干掉黄澍之后,徽人士绅就开始暗流涌动。 再加上前段时间故意针对张大隆店铺…… 现下人家以撤资威胁,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方正化之所以猜不到这个,是因为他对徽人士绅的无耻,还没有足够的了解! “老方啊,你要记住了,钱、粮、兵,乃是皇权的三足。 只要这三样不出问题,这天下,它就翻不了身!” 方正化这才轻松了不少。 这些东西都在陛下手里攥着呢! 朱由检敲敲桌子: “朕让你暗地里购置的店铺,准备的如何了?” 徽人不就是想要用经济手段,搞垮自己么! 打商战? 好啊! 老子就跟你们好好的玩玩! 方正化急忙道: “启禀陛下,臣已经在江南各大城池之中,购买了数百间店铺,至于江南的那些重城,每个城池更是不下十间!” 朱由检嘴角浮起了笑容。 老方这把刀,当真是锋利依旧啊! “掌柜、伙计的人选呢?” 朱由检再次追问。 “陛下放心,东厂和锦衣卫的外围探子中,不少人都是借着经商遮掩耳目的,其中不乏佼佼者。 臣早已准备好了足够的人手。” 方正化笑了起来。 咱大明的暗探,做别的也许不是那么厉害,但是,这经商,当真是厉害无比! 没有人会相信,北京城内的很多店铺,背后都是探子们开办的。 甚至,诸如书店、印刷之类,更是几乎垄断了! 朱由检吩咐道: “安排人手,只要徽人撤店,就给朕低价打压,定要他们折损惨重!” 方正化应了。 这件事,他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打压程度的不是太明显罢了。 他刚才已经告诉了儿郎们,只要有人撤店,就按照市价的半数收购。 方正化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既然有了陛下的命令,徽人再想离开…… 那就打一个骨骨折吧! 朱由检写了一张调令,交给方正化。 “境内的这些店铺,你找人经营起来,至于经营什么,你看着办就成。” “朕给你调动白糖、纱锭的权力!” 朱由检面露凶光。 不是想玩商战吗? 老子就教你商战是怎么玩的! “限你半月之内,在江南各大城池中,将糖铺、纱铺全数开业。 然后给放出话去,就说朕准备了十万斤白糖、三千万锭棉纱,要赚取钱财,解决朝廷用度问题。” 方正化低头一看,只见陛下给他的调令上,明明写的是调动所有物资,为何皇帝这么说? 他脑筋一转,大喜道: “陛下准备掏空了他们的现银?” “哪里掏的空!” 朱由检的嘴角噙着笑。 不说江南的那群富商了,这点物资,连给徽商家底掏空三成都做不到! 朱由检开口道: “现在江南的白糖,一斤价格两钱银子,棉纱百锭四两七钱,你就按照这个价格贩卖。 记住了,无论对方提出多大的购买量,都必须按照这个价格来! 只要你坚持住了,市场价格必然会降低。 这是徽人的手段。 但是,你不管他们如何降价,哪怕卖不出去,也始终这个价格!” 朱由检的眼中全是揶揄,自己的货物出现在江南,以他们的尿性,必然会先行压低价格的。 对方必然会打着压低市价,逼迫自己跟着降价的主意。 方正化一楞,这么做这不是再找死吗? 却见皇帝阴仄仄的笑了起来: “你的那些手下,让他们动起来,记住了,当对方降价到了一半的时候,就给朕活动活动手脚嘛!” 只要搬空了他们的存货,由不得他们不采用盘外招。 而此时,就是散布消息的时候了。 只要放出了豪绅存货不足的消息,这些人自然就会采取更进一步的策略。 此时,就可以联手郑家,做上一笔大买卖。 第385章 郝摇旗腹黑要船,狗皇帝腹黑全吞 只要郑氏表达出准备进军江南大本营,要平分豪绅市场的动向,那些人为了维持市场,只有大量吃进自家的货物。 因为只要将物价抬高,郑氏就只有退出一途。 若不然,高价接盘的郑氏,必然损失惨重! 这个招数,可是他们的一贯拿手好戏! 逼退了郑家,只要再干掉了自己,江南市场,就还是那些士绅的。 朱由检摸了摸下巴: 他们只有这条路可走! …… 等到探子们干掉了他们的存货,在郑氏的威逼下,面对地盘即将失守,他们只有高价吃下自己货物这一条路! 现在白糖不是两钱银子一斤么,完全可以提个七八倍啊! 反正他们得到的消息,自己也不过只有“十万斤糖,三千万纱。” 吃下这些货物,就算价格再离谱,也不过千万现银而已。 …… 然而…… 朱由检仓库里的白糖,早就堆积如山了! 徽人既然想玩,那就好好玩一场! …… 郑森赶在恩科开考前,进了京。 这位名动历史的民族英雄,此时嫩稚的还像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学生郑森,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康。” 他跪在皇帝面前,略带着几分结结巴巴的说着吉祥话。 朱由检看着面前这个——唇角胡须还带着几分绒毛模样的汉子,眼睛眯成了弯月。 “朕早已听说郑芝龙生了个好儿子,却始终不得一见。 今日见到郑公子,朕唯有一句感慨——生子当如孙仲谋啊!” 郑森大喜,他急忙再三感谢: “陛下谬赞,郑森当不得陛下如此夸奖。” 朱由检哈哈一笑,对王承恩道: “王督,你亲自给郑公子搬一把椅子来!” 王承恩怎么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当即也不觉得自己这个秉笔太监,给国子监生郑森搬凳子是一件侮辱事。 只要能收服郑森,搬个凳子算啥? 让杂家给他洗澡,咱都干! 郑森忐忑的道了谢,屁股挨着凳子,在一边坐下。 见郑森实在是太拘束了,朱由检咽下了让王廉上茶的话。 他笑道: “郑卿家忠心为国,替朕护持东南海疆,更是数次击退西夷的进犯,实乃定海神针也!” “郑森你少年英杰,招募船工,欲为国家驰骋沙场,也是不可多的豪杰! 朕有你们父子效力,实在是祖宗庇护啊。” “陛下廖赞,能为陛下效力,是学生父子的荣幸!” 郑森急忙起身弯腰,开口道。 朱由检哈哈一笑,见郑森还是拘谨的很,想来郑森初次见到自己,这是放不开啊! 他不再闲聊,便开口道: “郑森听封!” 郑森急忙站起,一边的王承恩已经给他讲解了朝廷废黜跪礼的事情。 他弯腰站定,等待皇帝的赏赐。 “郑氏忠心为国,朕晋封郑芝龙,为福建水师总督,郑芝豹、郑之虎、郑之鹏皆为靖海将军,领副总兵衔。” 郑森大喜。 他想不到自己“偷”船北上的事情,竟然能让父辈们齐齐晋升,父亲更是一跃成为了实名总督。 这可是天降馅饼啊! 郑森还没有表示感谢,皇帝的话语又来了: “郑森,朕且问你,家国不宁,你是愿意参加恩科,金榜题名后在为朕效力,还是愿意此时投笔从戎,替国家护卫疆土?” 皇帝的话,惊呆了郑森。 他只是一个国子监生,还是拿钱买的那种! 平心而论,若是没有机遇,自己想要靠科举出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帝的这话,哪怕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噗通!” 郑森跪倒在地: “学生郑森愿意为陛下沙场扬鞭,斩杀敌军,护卫我大明疆土!” 一个是科举后慢慢熬资历,一个是立马就能成为将军,郑森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怎么选! “大善!” 朱由检嘴角勾了起来。 郝摇旗这个蠢货,想的不过是占一点便宜。 傻子! 能整个吞下,占得什么便宜? 蠢! “封郑森为沔阳(仙桃)游击,统领麾下水师,驻地洞庭,为朕荡平海疆!” ’游击将军? 陛下竟然上来就给了自己游击将军? 还是实名游击? 郑森高兴的快要跳了起来。 他难以抑制的磕了几个响头: “陛下放心,臣定当为陛下护卫疆土,不失一寸海疆有失!” 哈哈哈! 朱由检几乎难以抑制激动的心了。 忽悠年轻人…… 呃! 给年轻人画饼…… 啐! 朕这叫知人善用! 擢拔人于微末! …… 郑森千恩万谢的走了。 随之而来的是冒襄,也就是冒辟疆。 皇帝特意召见了他。 对于见皇帝,冒辟疆是忐忑的。 别看冒家势力不小,更是直接将冒辟疆推为四公子,是全天下最出名的四个青年才俊。 但是,冒辟疆自家知道自家事。 遍观皇帝这段时间的行事准则,对于江南大族甚至江南官绅,皇帝是冷淡的。 冒家本是前元旧人,乃是镇南王脱欢的直系后人。 大明太祖朱元璋定鼎天下之后,新朝不但没有追究了冒家的罪责,更是让冒家老祖做了官。 有明近三百年,冒家世代为宦,堪称是名门望族。 远的不说,冒辟疆朝上,六代祖辈都是大官,其父更是曾为山东按察司副使,督理七省漕储道。 冒家家产颇丰,是拥有水绘园及冒家巷、东府和西府的豪门大户。 (诸位读者老爷是不是有一种熟悉感——特像红楼梦背景?) …… 冒辟疆跟在引路的太监身后,当递上的玉佩,被严词拒绝之后,冒辟疆越发的忐忑了。 冒辟疆自家知道自家事,作为“归化”人,冒家这种恩宠,自然惹了很多人不满。 早前的时候,冒家站在江南豪绅身边,跟着一起浑水摸鱼,因而江南还能容的他们。 但是,以皇帝的作为来看,自家这是恶了皇帝啊! 这么一想,冒辟疆脊背已经遍布冷汗。 难道…… 皇帝要逼得我冒家站队吗? 天啊! 秋老虎余威下,依旧炙热的天,冒辟疆却打了两个冷战。 若是当真站在皇帝身边,那冒家将会成为江南官场的死敌啊! 第386章 冒辟疆&归化军 冒辟疆捏着袖袋里价值千金的玉佩,只觉得玉佩滑腻的难以握住。 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冒公子在此稍待。” 太监丢下一句话,笑容恹恹的看了冒辟疆一眼,抬脚走上了巍峨的汉白玉台阶。 这笑容,只吓得冒辟疆差点失声叫喊出来。 他强行稳定了身形,低着头,微微用余光打量一番周围人高马大的大汉将军们,只觉得腿肚子都在发抖。 完犊子了! 这是狼入虎穴啊! 豆大的冷汗顺着冒辟疆脸颊滑落,热辣辣的汗水蛰的眼睛生疼,冒辟疆却不敢伸手擦一把。 皇帝若是当真逼我代表冒家站队,我该怎么办呢? 饶是冒辟疆胆大到敢跟着郑森北上直捣黄龙,却也失去了方寸。 就在冒辟疆忐忑的时候,只听到一阵悠长的唱喏声响起: “陛下有旨,召冒襄觐见!” “陛下有旨,召冒襄觐见!” 林立的大汉将军们,用激昂的语调,彼此传递着高台上的话语。 冒辟疆强行稳住了心神,微微抬头看去,只见刚才那个太监,正站在台阶顶端等着他呢! “罢了!” 冒辟疆一咬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冒家已经繁荣数百年,若是就此堙灭,也该是天定。” 暗暗给自己打了气,冒辟疆提起衣角,拾阶而上。 雄伟的金銮殿内,冒辟疆不敢去看周围那高大的石像,他匍匐在地,大呼道: “前山东布政使督理七省漕储道冒起宗之子冒襄,叩见陛下天颜,吾皇万盛隆安!” “呵呵!” 就在冒辟疆豁出去了的时候,却听得高台上传来了一声轻笑,接着便是温和的话语传来: “朕素闻天下四公子的大名,却只曾见过方以智,今日总算是见到了另一个。” 冒辟疆心中一愣: 为何陛下的语气如此平缓?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只听皇帝继续道: “四公子虽名满天下,然则其余三人不提也罢,都是德行有亏之人。唯有你冒襄,行事颇合朕意。” (毛爷爷点评冒辟疆原话:“所谓明末四公子中,真正具在民族气节的要算冒辟疆,冒辟疆是比较着重实际的,清兵入关后,他就隐居山林,不事清朝,全节而终。”) 闻言,冒辟疆微微颤抖的腿,当即就不抖了。 他诧异的抬起头来,想要看一看皇帝的脸色。 冒辟疆刚刚抬头,又觉察到自己这么做很是失礼,当即又急忙低下了脑袋。 “陛下谬赞,冒襄愧不敢当。” “不敢当?”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起来: “四公子中,唯有方以智中了进士,踏入官场,然而,李自成进了京师,方以智……” 方以智德行有亏了啊! 在官场,这就是最大的死穴。 朱由检叹息一声: “余者侯朝宗、陈贞慧,也不过是钓名沽誉之辈,能为天下出力,能为华夏正统而守节者,唯有你冒辟疆罢了!” 听闻皇帝的话,冒辟疆脸色大变。 他总算知道皇帝为什么对江南士绅不感冒了。 是啊! 站在他们的立场,自然是家族为大,管他谁坐了皇位,只要不影响自家荣华富贵就成。 但是,站在皇帝的立场上,这何尝不是背叛呢? 万幸! 冒辟疆不由得暗喜。 他说服了父亲,跟随郑森北上的举动,却是误打误撞入了皇帝的眼。 冒辟疆正在欣喜,只听皇帝开口道: “朕已经下了严令,废黜跪礼,你起来吧!” 冒辟疆道了谢,起身在一边站定。 朱由检继续道: “冒襄,朕且问你,大明待你冒氏若何?” 冒辟疆腿一软,差点又跪倒在地。 他强行压制着剧烈跳动的心,用变了腔调的声音回道: “冒氏本是前元余孽,幸得天家不弃,准许冒氏追随左右,天家的恩德,冒氏不敢或忘。” “哈哈哈!” 朱由检的笑声里,带上了深深的悲沧。 冒家这样的前元后人,都知道什么叫忠义。 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的青年,随后哪怕是清廷逼得冒家家破人亡,冒氏所有财物尽数被夺,冒家也不曾改换了门庭。 冒辟疆晚年,更是沦落到卖字为生,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然而,面对清廷的数次招揽,冒辟疆都坚定不移的做了大明的遗臣! 反倒是那些享尽了大明的好处,甚至挖倒大明而自肥的豪绅,却争着对清廷撅起了屁股! 讽刺啊! 真是天大的讽刺! 面对天下枯骨遍地,那些豪绅是怎么做的呢? 说什么“天下为主君为客”? 那些鼓吹的混蛋,谁特娘的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句话出来? 天下枯骨遍地,自身损失惨重,豪绅利益被断,不纳粮的优待尽数被取消。 后悔了的豪绅,无奈之下才有了这个曲线救自家利益的言论。 说白了,这玩意就特娘的是——不可与民争利的翻版! 喊出来让清廷统治者善待他们的口号罢了。 不同的是“不可与民争利”,针对的是朱家朝廷,是为了多给自家扒拉好处的。 “天下为主君为客”,是让身为外来人(客)的爱新觉罗家,知道他们才是“天下”,不要逼急了他们,让善待自家的。 是被蹂躏狠了的口头反击罢了。 春秋战国时期,孟子就提出了“民贵君轻”的主张,早了这句话整整两千年! 拾前人牙慧,却能捧起一个名动历史之人…… 当真是“砖家”的嘴! …… 朱由检满脸都是嘲讽——那些墙头草,眼见后来者还不如前老大,无奈之下想要保住自家荣华富贵,这才重新拥护朱家人。 然而,就是这样天下丧失八成的危局下,却始终不忘为自家争取好处,甚至不惜内斗让外人捡便宜…… 这样的一群人,让他如何高看一眼? “王廉,给冒襄赐座!” 朱由检止了笑,挥手让王廉搬把椅子。 冒辟疆战战兢兢的在锦凳一角坐下。 朱由检询问道: “听闻你尚不曾中得举人?” 冒辟疆叹息一声: “学生六次赶赴南京乡试,奈何却都落了榜,仅有两次中得副榜。” 朱由检点头。 冒辟疆的文采,自然是没的说的。 第387章 冒辟疆参军 朱由检开口道: “明日就是恩科开考的日子了,今科学子报名已经在午时停止,你可要朕特许你参试?” 冒辟疆一楞,皇帝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他急忙起身,弯腰长揖: “学生全凭陛下做主!” 朱由检哈哈大笑。 这是个聪明人啊! “丹阳有前元旧部聚集,多已改为王姓。 朕的意思是你若是不愿蹉跎岁月,在官场苦捱,朕可以特招你为官。” 朱由检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遥想当年,蒙古铁骑踏遍欧罗巴,饮马多瑙河,放牧花剌子模(今沙特一带),那是何等的风光。” (蒙古人西边打到了多瑙河,西南打到了埃及,最后因为南宋干掉了大汗蒙哥,为了争夺皇位,蒙军仓皇回撤。) 冒辟疆听的是心旷神怡。 作为世代官宦之家的前元皇室后人,冒辟疆自然知道蒙古当年的风光。 却听皇帝开口道: “朕意以丹阳王氏,组建归化军,你可愿将这个担子挑起来?” 冒辟疆瞪大了眼睛。 大明使用蒙古部族,这不是稀罕事,自从大明建国以来,就有无数蒙古勇士为大明效力。 就算陛下登基初年的时候,还有让蒙古人拿着后金人头换赏钱的政策呢! 但是,自从袁崇焕克扣蒙古士卒的人头赏银,以至于蒙古诸部发生叛乱之后。 鲸吞了无数钱粮的官绅,为了撇清自己,就将脏水全部泼到了归化人的身上。 至此,招募蒙古人作战的方法,就被“不解决问题,专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官绅们,给废黜了。 陛下莫不是…… 冒辟疆的心底,瞬间闪过了前因后果。 就当他还在盘恒得失的时候,却听皇帝继续道: “你只有秀才的出身,便是参与科考,待能为朕效力,也是数年之后了。 蹉跎数年时光,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朕的意思是,你何不从军中做起,朕给你都司的身份,代领游击将军衔。 冒襄啊,封狼居胥,那是青史留名的风光啊! 遥想当年,为相者宛若过江之鲫,数之不尽焉,谁人还记得彼等的名讳? 但是,这封狼居胥的冠军侯,却唯有一人。 冠军侯霍去病,后人谁不敬仰!” 冒辟疆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挣扎。 作为一个江南人,他自然知道一旦入了军职,再想混高贵的文臣,那就很难了! 但是,皇帝的意思也很明显啊! 陛下打得就是利用他蒙古皇族后人的身份,招募蒙古人为国家效力呢! 皇帝的话都这么说了,他还能选第一条路吗? 这不是摆明了要恶心皇帝么! 冒辟疆一咬牙: “前元余孽冒襄,幸蒙陛下不弃,赐予冒襄为官之恩。 冒襄愿为陛下牵马坠蹬,至死方休!” 冒辟疆一边说,还一边以蒙古的礼仪,对朱由检献上了蒙古最高礼节。 只见冒辟疆从头上摘下帽子,将腰带搭在肩上,然后九次以首叩地。 朱由检大喜。 古丹阳旧地,也就是现今淅川九重一带。 按照“阳”字的惯例,山南水北谓之阳。 丹阳:因为在丹水之畔伏牛山之南,丹水边的阳地也! 这里有蒙古当年战败后,遗留下来的军队。 这些人改为王姓,此后聚村落居。 虽然这群人学会了汉人的生活方式,以耕种为生。 但是,根据探子送来的消息,因为九重这个地方就在山区边上,而当地距离汉水航道并不远。 所以,这些归化了的蒙古人,私下里购置马匹,待农闲之时,还经常练习马术,甚至族人骑术颇精。 这就是天生的骑兵苗子。 朱由检走下丹陛,亲手扶起冒辟疆: “以你冒辟疆的大名,自然能招募王氏来投。 朕赐你部归化军之名!” “卿家安心去做,你的归化军,由内廷直辖,除了朕的命令之外,任何人不得插手。” 既然要用人家,自然要给人家铺平了后路。 说实话,自从燧发枪列装之后,骑兵的作用,已经被大大的削弱了。 只要朱由检再将铁丝网拿出来。 步兵方布置好了铁丝网,阵扎下了阵脚之后,就会对骑兵形成单方面的屠杀。 骑兵的作用,除了追击外,在战场上已经无足轻重了。 但是,朱由检组建归化军的用意,并不是依仗这些人攻坚拔寨,而是形成投降效应。 归化军的名号要是用好了,那可比打十场大胜仗,更有威力啊! 试想一下,不投降,那就全部消灭,投降了又有归化军这个标杆…… 只要形成了投降效应,又有什么敌人是不可瓦解的呢? 用二鬼子打鬼子,这才是老六该干的事情啊! 朱由检拍拍手,王廉端来一套将军铠甲。 朱由检伸手在托盘上拿起都司的铜制腰牌,以及银制的代游击将军印,亲手交给冒辟疆。 “朕期待着将军带领归化军,为朕策马扬鞭,扬威天下的那一天。” 冒辟疆单膝跪地,以蒙古人的礼节,接过了腰牌和铠甲。 “臣冒襄,誓死扬我大明国威!” …… 冒辟疆出了皇宫,扭头看看只有一座高大建筑的皇城。 他伸手捏了捏袖袋里的腰牌和印鉴,嘴角带上了笑容。 新都一行,他已经看出了皇帝后劲的可怕。 面前这个到处都是民夫、灰尘漫天,乱糟糟的新城……这不是工地,而是皇帝人心的象征啊! 昨天,他进了新都之后,竟然有人前来拜见。 仔细一问,这才知道是自家的店铺掌柜。 原来,冒家早就将生意做到了新都。 虽然规模不大,只有一座三间门面的小店,贩卖的更是常见的针头线脑。 这座冒家麾下的店铺,小到了主家甚至不曾知晓它的存在。 但是,有了自己人,却是少了很多麻烦。 冒辟疆不需要自己去打听,在掌柜的汇报下,很快就知道京师的风土人情。 更是知道了皇帝的所作所为! 皇帝恩养千万流民,给百万民夫发放工钱的事情,足以看出皇帝的心思。 只要这两千万人在手,天下就翻不了! 第388章 恩科题录 况且…… 冒辟疆看着远处那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 皇帝新成立的各种作坊,也瞒不住有心人…… 王府洲三岛上枪炮声不断,往来纵然被士卒禁绝,但是,只见货船出入,却不见大量军卒往来。 只要有点脑子,就会明白这里是皇帝的火器作坊,而非是新军训练场地。 那一船一船的铁矿石,瞒不住人! 冒辟疆轻易的就判断出了火器作坊的产量。 这才是皇权保障啊! …… 冒辟疆走在大街上。 明天就是科举的大日子了,街道上到处都是结伴放松的学子们。 恩科在即,经过了紧张的“临阵磨枪”之后,学子们大都选择了在开考的前一天,外出放松。 冒辟疆看着这些或是游走踏青,或是依栏小酌,或是互相探讨的学子,脑袋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有关系者早已拿到了踏上官场的入场券,没关系者还要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人生啊! 可真的一言难尽…… 冒辟疆带着随从,胡思乱想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门口。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阵吆喝声: “诸位即将金榜题名的新贵老爷们,都来看一看呐,本店新到有恩科指南啦! 诸位若想金殿唱名,光宗耀祖,速来购买啦!” 冒辟疆一楞,抬头看去,却见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大声招呼着。 他一句话刚刚说完,还不待夸一夸自家的题录,就被蜂拥而来的学子们团团围住了。 “呵!” 冒辟疆苦笑一声。 脑海里想起了自己六次参加乡试的事情。 饶是他这个名满天下的士人,当初都抱着侥幸的心理,期待着那绝无可能的一丝机会。 六次乡试,他购置这些“题录”的钱,何止千两纹银? 当初那些聪明的书坊掌柜们,又何尝不是利用考生的这个小心思,来赚取学子的钱财呢! 吃六堑长六智的冒辟疆,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质。 “呵呵!” 冒辟疆苦笑一声。 这些人都说自己有什么独家消息,然而,卖出去的题录,还不是对往年科举题目的汇总。 顶多有一些卖的死贵的店家,会请来几个大儒,试着出了一些题目罢了! 每一份这样的题录,都能卖上天价。 然而…… 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概率,却不曾降临在这些题录上。 花了高价购买的题录,往往出的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考题…… 甚至,还有很多本来有可能考上的学子,因为花费了大量精力研究这些所谓的独家“题录”,以至于见到了考卷之后,心神失手之下,名落孙山…… 冒辟疆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都是忽悠人的玩意……” 身为世代官宦的嫡子,冒辟疆自然知道——只要出考题的是人,就不能杜绝泄密的风险。 总有一些与主考官交好的士绅,能够猜到考题的大概范围。 在他们手上,自然有很接近考题的题录。 但是! 这些真正根据主考官的喜好,而特意猜测的题目,哪里能这样摆在大街上售卖哟! 这些东西,谁不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发现了。 那玩意,光有钱没有权,都还是拿不到的呢! “又是一个忽悠人的玩意啊!” 冒辟疆嘴角勾起,想起了当年自己当冤大头的日子…… 冒辟疆明知这就是商家的噱头,自己又已经踏入了官场——虽然是仰人鼻息的军职。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内心的不甘,还是意气风发的肆意。 冒辟疆鬼神神差一般,亲自挤进了人群。 大家子弟出身的冒辟疆,吃得好了力气自然也不小。 那些常年难见几次油腥的考生,没几下就被冒辟疆挤在了身后。 “掌柜的,你这题录怎么卖的?” 挤得宛若盆里豆芽菜一般,恨不得骨头都给挤碎、屎尿都给挤出来的人群里,到处都有士子正在询问价格。 “咱们的题录分为两种,最便宜的这种只需要十枚大子,最贵的这种只需要一枚银元。” 掌柜站在一个箱子上,高高的俯瞰着人群。 他一边手脚麻利的收钱发货,嘴里还不忘解释道。 冒辟疆苦笑一声: 常言道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这么低的价格,岂会是什么好玩意? 这不就是骗钱的吗? 我也是犯傻了! 挤进来干啥哩? 不待冒辟疆开口,有人代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好几个考生挑着眉角,似乎在不满售价太低,东西怕是太差: “这么便宜,总不是随便写了两个字,就来忽悠我们吧?” “哈哈哈!” 掌柜的还没说话,一边负责收钱的店小二就大笑起来: “诸位未来的大老爷们,这些时日,想必你们也看到了,偌大的京师,可曾有一家敢贩卖题录?” 众人一楞。 是啊! 他们都是参加过科举的人了,哪怕是最少的,也是经过了童子试,进入府城,拿到秀才的人。 对于科考,他们都是有经验的。 以往参加的那些,别说是卖题录的店铺了,甚至就连贩夫走卒,都会神秘兮兮的拿出一沓纸张,说是什么独家消息。 但是,他们早已到了京师,却不曾见过有人在贩卖题录。 这事…… 店小二哈哈大笑: “咱们这一届的恩科,可是陛下亲自主持的,更是下了严令,不论何人,胆敢售卖今科题录,一律抓走重罚!” 不是没有人不想打发财的主意。 关键是每个这么干的,都被当兵的抓走了! 听到了店小二的话,士子们愣住了: 难道—— 这份题录是真的? 众人四下看了看,店铺不是太大,也就寻常的书店罢了。 这样的书店,若不是就在新京师城门附近,怕是随便换个城池,都没人在意! 难道——这座店铺真的有什么通天的大背景不成? 若不然,那些当兵的早就该上前抓人了! 人们都不是傻子。 眼见情形不对,当即就见到一只只高高举起的手,拿着钱财,嚷嚷着要购买了。 “给我一份!” “掌柜,我买一份!” “掌柜的,我没兑换银元,我以兑换价格,支付银子可以不?” …… 第389章 天下英雄尽入彀中 银子就像不是钱一般,叮叮当当的朝着掌柜脚下丢去。 眨眼之间,掌柜脚下的大木箱上,就堆满了钱财。 在一堆明晃晃的银元里面,夹杂着一块块颜色各异的银子,甚至还有一些都发了黑,一眼就能看出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银了。 “不要急,慢慢来,咱们货源充足的很,保证每个人都有! 诸位新贵老爷们,我再三说一遍啊,咱们的价格童叟无欺。 精装版题录一枚银元一本,简装版的十个大子一份。 要买的大老爷们,都赶紧准备好咯~!” 掌柜拖着长腔,吆喝起来。 店小二则眼疾手快的开始分发题录。 …… 冒辟疆本来就要退出了,见状,心中不由一动。 他当即取出一枚五两重的纹银: “店家,小生昨日刚到京师,还来不及换取银元,不知五两银子,店家可否舍卖一份题录?” 城内有专门兑换银元的店铺,兑换比例是四两七钱银子一枚银元。 冒辟疆给的银子,购买一份是有多的呢! 掌柜的哈哈一笑,伸手接过银子,道: “可以,但是咱先说好,人太多了,小店忙不过来,我可不找你的钱啊!” 冒辟疆点头:“多余的,就当请掌柜喝碗茶便是。” 掌柜见冒辟疆应承,他才拿起一本薄薄的册子,交给了冒辟疆。 冒辟疆开口道: “店家,可否赠送一份十文钱的题录?” “自然是可以的!” 掌柜从一边说,一边抽出一张纸,递给冒辟疆。 就在冒辟疆购买的同时,不差钱的主纷纷挥舞着银子,将掌柜淹没在了雪白的银海…… 恩科的最低要求就是秀才。 每个能够考上了秀才,只要是会过日子的,生活都过得去。 至于那些死读书的穷酸,别看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这些眼高手低的货,也看不上恩科的出身啊! 但凡是个脑子灵活的主,考中了秀才之后,生活条件都不会太差。 可以这么说,除了新都周边的考生外,其他参考士子都是不差钱的。 最起码这一两的价格,可以说九成士子都买得起。 至于实在买不起士子,不是还有十文钱一份的么! 若是十文钱都拿不出,又岂能过来赶考? 题录定下的价格,就是为了在赚取银子的同时,让每个赶考之人,都能提前有心理准备。 …… 冒辟疆挤出了人海,身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冒辟疆苦笑着看了看手中的一纸、一书。 “我这是犯了哪门子神经哟!” 冒辟疆哭笑不得。 自己都是接受了军职的人了,拿到这些题录,又有什么用呢? 随从见到冒辟疆出来,急忙上来替公子爷整理着衣衫。 冒辟疆目光一转,落在了那纸张上面。 这是? 冒辟疆愣住了! 这竟然是一份恩科出题方向? 这个十文钱的东西,竟然是出题方向? 这…… 冒辟疆惊呆了! 他挥手打断随从给他整理衣服的手,抬脚走进了一座酒楼内。 丢上一枚五两重的纹银,要了一间上房,吩咐店小二不准让人打搅之后,冒辟疆坐在桌子边。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纸张上那短短的百十个字,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只见纸张上是一份考卷类别目录: 数学科:以《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孙子算经》、《张丘建算经》等为题录,旨在选拔算术人才。 天文科:以石申、甘德《天文星占》《石氏星经》,及《天官书》、《天文训》、《艺文志》、《灵台秘苑》等为题录,旨在选拔星文、历法人才。 器械科:以墨家机关术《墨经》,及《齐民要术》、《梦溪笔谈》、《营造法式》、《天工开物》等为题录,旨在选拔机械人才。 四方六夷科:以安南、暹罗、柔佛、吕宋、爪哇、等南洋诸夷,及欧罗巴佛郎机、欧逻 、巴州,欧逻巴国,……大西诸国,泰西诸国、远西诸国语言等为题录,旨在选拔夷交人才。 军事战争科:以骑战、步战、火器、车战、水战等战争手段,以战术方略为题录,旨在选拔军事人才。 农林畜牧科:以百谷种植、畜牧繁育、植树造林等为题录,旨在选拔农业、畜业人才。 刑事诉讼科:以《封诊式》、《洗冤录》、《龙图公案》等为题类,以《大明律》、《大诰》等为题录,旨在…… …… 冒辟疆越看越是心惊。 他瞪大了眼睛,怪不得皇帝特意再三下诏,甚至不惜规定秀才就可以参加恩科科举了! 陛下这是开了一期杂学科举啊! 冒辟疆死死的看着面前这一张薄薄的纸片。 纸片轻若无物。 然而,冒辟疆的手却在发抖。 皇帝的图谋之大,只看这薄薄的纸张,就能窥见一斑! 他急忙掀开精装版的册子。 只见这里面的记载,要比纸张上详细了很多,甚至,就连为什么这么做,也有几行解释。 “吱呀!” 冒辟疆快步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 只见人头涌动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士子正三五成群的讨论。 有人手握着题录,视若瑰宝。 有人却是哂笑一声,随手将题录丢在地上,暗骂一声晦气。 甚至,不乏有人已经开始咒骂出声。 国朝开科近三百年,就没见过这样出题的! 这一份银子,当真是花的冤枉! “愚蠢!” 看着街道上那随手抛弃,雪花花一片的题录,冒辟疆咬着牙。 蠢! 皇帝的用意,尔等身为读书人,竟然还看不透? 陛下这是在选拔实务人才啊! 至此国家动荡之际,皇帝的这个选择,才是正确的啊! 冒辟疆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对街道上不屑一顾的士子破口大骂。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身材矮小,面庞稚嫩,看样子不过弱冠的青年,拿着手中的题录,却哈哈大笑起来。 冒辟疆侧耳倾听,只听那人长啸道: “我孙云球酷爱杂学,生平唯求务实之策,本以为此生无缘官场,却不想陛下竟然懂我!” 第390章 恩科动京城 “哈哈哈哈!” “天不负我孙云球! 哈哈哈哈! 天不负我孙云球!” “孙云球?” 冒辟疆一楞,这不是苏州那个眼镜牛人吗? 此人精通各种眼镜的制作,更是将价格昂贵,还容易头晕的眼镜,改为了随人配镜,使得佩戴者再也不会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 在此人的手上,原本不能适配所有人的眼镜,成为了人人都能改善眼疾的宝物。 冒辟疆双手撑在窗柩上。 听说此人有一个绝活,制造的察微镜,能够看到跳蚤腿上的毛发。 更有存目镜、半镜、万花镜、望远镜等,构造心思也极为巧妙。 江南豪绅求购者如云,若无运气,更是一镜难求。 这人可是顶尖的机巧之匠啊! 孙云球竟然也来了? 冒辟疆大奇。 就在孙云球放声大笑的时候,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一巴掌拍在了孙云球肩膀上。 那人生的极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了。 然而,此人的声音却甚是洪亮,说出的话语,远远的就能清晰听到。 “孙小子,怎样,跟着陈某前来,你不曾失望吧!” 孙云球急忙对那人行了礼: “多亏陈师专门到学生家里提醒,若不然,学生怕是就要错过了!” 被孙云球喊做老师的陈姓瘦个男子,却是一脸的嫌弃: “你这小子,我早就说了,我虽然教会了你磨制镜片的窍门,但是,你的构思,却也让我茅塞顿开。 咱们二人谈什么师徒? 你我皆为对方之师啊! 你我都能从对方身上得到启发,何不兄弟相称呢!” 听到了那陈姓男子的话,冒辟疆眉头一挑: 教会了孙云球磨制镜片? 这不是钱塘奇人陈天衢吗? 他仔细看去,果然,在太阳的照射下,那陈姓男子的衣服上,甚至能够看到明晃晃的反光…… 这是脏的! “果然是他!” 冒辟疆瞪大了眼睛。 这人也是一个镜痴。 不同于孙云球还要为了生机,贩卖自己制造的器物。 这陈天衢家底颇富,为人更是随遇而安,素来喜好游山玩水,又因为行为邋遢,使得朋友不多。 可以这么说,陈天衢名声虽大,然而,见过他的人却不多! 冒辟疆正在震惊,只见墙角又走出了一人,却见那人高歌道: “都说广州的货,苏州的样! 咱们苏州不管是哪行哪业,无不引领潮流。 今日我兄弟三人适逢恩科,定要包揽他一个前三!” 这人的话,明显说到了陈天衢的心里,只听他大笑着附和道: “诸兄说的是! 只可惜桐溪俞先生、西泠高先生不在家中,你我不曾寻到。 若不然,咱们苏州五怪,定要拿他一个前五!” 酒楼内,冒辟疆听呆了。 这五人他自然知道的,毕竟他家如皋,距离苏州并不远,过了长江就是。 这五个奇人,无不是苏州一代名匠。 平素莫说是聚在一起了,便是寻找一个,也很是艰难。 却不想,今日竟然来了三人! 我滴天啊! 冒辟疆惊呆了。 要知道江南福王朝廷核心地盘的苏州,都有这么多牛人到来! 那其他地方的杂学人才,自然也不会缺席。 皇帝这是将能人异士一网打尽了啊! 我勒个去,刚才还在想皇帝办那么多作坊,更建造了所谓的科学院,能不能找来顶级大匠…… 这转身就被打脸了啊! 吃惊过后,就是庆幸。 冒辟疆后怕的摸了摸腰间的铜牌。 幸亏跟着郑森前来的举动,入了陛下的眼。 看在郑森的面子上,陛下才特意召见了自己。 自己也因此早早的就混到了官身。 若不然,在这么多怪物群里,他能够考中才怪了! 一想到自己差点就要七折岐山,要比千古名相诸葛亮还更胜一筹,冒辟疆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七次参试,皆名落孙山…… 他这个四公子的名头——哪里还能服众哟! 他冒辟疆,哪还有脸面坦然受了四公子的高帽啊! …… 翌日。 就在幸运儿冒辟疆匆匆拜别郑森,赶往淅川为皇帝组建归化军的时候。 朱由检建立新明后的第一次科举,正式开始了。 一眼望不到边的学子,被兵卒用马车拉着,浩浩荡荡的朝着大明皇家科学院而去。 恩科的考场,就定在尚未完工的科学院内。 朱由检也是盛装出行,换上了威严的天子冠冕,乘坐着天子御撵,朝着皇家科学院而去。 御撵内。 朱由检翻看着连夜送来的情报。 王承恩在一边小声汇报道: “陛下,昨日下午,精装版题录共卖出了三万六千份,简装题录卖出了一万七千多份。 按照臣统计的数据,此次赴京赶考的士子,共计四万三千九百七十六人。 也就是说,原则上,考生们已经人手一份恩科出题方向了。” 朱由检点点头。 按照这个数据,这一次的恩科,单单依靠卖题录,已经收入了差不多十万两白银。 王承恩继续道: “臣设在城门口的兑换处,共计兑换出了一百九十六万七千八百余枚银元。 收回白银九百六十余万两。 而书坊依靠卖题录,回收银元两万余,收到白银八万余两。 此外,京师各处内廷经营店铺,共计收回银元七十二万枚。 皇城兵马司那边的消息,预计各处酒楼、花楼等,收回银元在九十万以上。” 朱由检默默盘算一下,也就是说这些士子兑换了还没有花出去的银元,在三十万上下的数字上。 而他开了一次科考,净赚白银近千万之巨! 果然,教育业是最赚钱的行业之一啊! 只要控制好了,每年来一次科举,就特么足够朝廷开销了…… 他想了想,对王承恩道: “让你的手下,都给朕瞪大了眼睛,京师那些店铺,若是敢私下里兑换银元,就不要再开下去了!” 朱由检眯着眼睛。 用银元撬动白银,是他下的一盘大棋。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要是不开眼,那他的招子就不用要了! “臣遵旨!” 王承恩急忙应下。 朱由检随手合上奏疏,对王承恩道: “你是跟着朕的潜邸老人了,这一路走来,你都深得朕心。” 王承恩急忙匍匐在地板上: “爷放心,老奴知晓轻重。” 作为皇帝的家臣,王承恩知道自己一切权力的来源都是皇帝的信任。 朱由检继续道: “朕让老方主外,替朕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这内部,你要替朕盯紧了!” 第391章 凌义渠的重任 “大伴啊,咱们君臣,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啊!” 皇帝的一句话,瞬间让王承恩的眼睛变得通红。 他又想起了当初…… 李自成围了京师,朝官叛变,将皇宫围的水泄不通。 万岁爷亲手拿着三眼铳,要杀开一条血路,却被朱纯臣等人堵在皇宫…… 那时候,他被没有箭头的箭矢射中,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一想起往事,王承恩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哗哗落下。 这一路走来,何其容易啊! 当日那么危险的处境,他都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遮挡刀剑。 今日,好不容易再次过上了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日只消做好了皇帝交代的事情,就能安稳的日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爷,老奴这一辈子,就是陛下的刀,就是陛下的枪!” 王承恩匍匐在地。 作为家臣,他就是皇帝家的奴婢,他的命都是皇帝的。 自己又没有儿女,兵荒马乱的,家人也不知是否还在,他还有什么值得牵挂的呢? 余生,皆为皇爷而活吧! 朱由检拍了拍王承恩的肩膀,道: “朕相信你!” “去唤凌义渠上来。” 御撵很大。 虽然朱由检的这个御撵,不如当年万历爷在位时候的御撵那么夸张。 但是,御撵是体现皇帝威严的象征,尤其是在面对新科学子的时候,自然不能简陋。 朱由检乘坐的这一架御撵,虽然是匆忙赶工制造的。 但是! 长度依旧超过了三丈,宽达一丈有余。 轿室内部,也是一个长一丈宽七尺的巨无霸。 《出警入跸图》中万历乘坐御撵出行的场面 虽然没有当初张居正坐撵,那高达五十个平方的霸气。 但是,在常人看来,皇帝的这个坐撵,也是威武不凡的很。 按照朱由检的脾气,原本是要骑马前往的,至于那些新科学子们,自然也要跟他一样。 但是,范景文等人以学子们多不善骑马,迁都以来的第一届恩科,万万不可酿出了祸事为由。 更是以皇帝必须在新科学子面前保持威严,若此才好震慑学子们的道理,苦劝之下,朱由检才乘坐了这个匆忙赶制出来的御撵。 朝臣的担忧不无道理。 在知根知底的朝臣面前,皇帝可以随性而为。 但是,在天下群英汇聚的当口,皇帝的威严必须要撑起来! 这是皇权的保证! …… 未几,凌义渠踏上了御撵。 亲自守在御撵两侧的方正化、王承恩,轻轻敲击了几下窗柩,低声道: “陛下,凌相公来了。” “让他进来!” 御撵内,响起了皇帝低沉的声音。 王承恩伸手推开轿门,对凌义渠做了个请的手势。 凌义渠整理一番官袍,这在迈步走进了御撵内。 “臣凌义渠参见陛下!” 朱由检摆摆手让他起身,示意他在一边坐下了,开口道: “凌卿此次身为监考官,却是要多费心了。” 凌义渠笑道:“陛下放心,此乃老臣份内事,定然不叫出了差错。” “凌卿出手,朕自然信得过。”朱由检点头。 他叹息一声: “巴蜀消息依旧断绝,卿家待恩科事毕,就要动身赶往川中,主持川中事务,不知凌卿可还有什么要求?” 凌义渠早已做好了腹案,见皇帝问起,他当即道: “臣请陛下给予臣调动南庭掖左指挥使章旷部的大权。 同时若是情形危机,陛下当准许臣特使特办,调动北庭掖驻军,自汉中进入川中的权力! 如此,南北夹击,臣在川中纵有阻碍,也会化险为夷。” 凌义渠正色道: “陛下,自古进川三条路! 其一,走陕甘一带,经汉中,过剑阁入川。 其二,走秭归三峡夔东一带,经三峡沿江古道,过夔州入川。 其三,则是绕道两广,进入云南走贵州入川。 第三条路路途太远,臣只要拿捏住了前两条,川中就翻不了天!” 朱由检点头。 四川这个地方,自古与中原地区的往来都不方便。 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后世那机械时代,入川的道路也多集中在这三条线上。 凌义渠的大策略,是没问题的。 “卿家即去川中,便为朕全权特使,但有所需,只管调度便是!” 朱由检不待凌义渠解释,就准许了他的行为。 皇帝言辞切切道: “卿家为了国家天下,为了大明江山,不辞辛劳,不避艰险,朕自然也不是小气之人。 卿家所请,朕一概准之!” 朱由检嘴角带着笑意: “但是,卿家当记住了,不管你面临的是什么情况,都当先保存了有用之身。 凌卿啊,你要记住了:不管时局如何艰难,朕都在卿家身后!” 皇帝的信任,感动得凌义渠双眼通红。 他默默起身,弯腰行了一礼,长拜道: “老臣本是拙人,与人不善言辞,唯有辩驳世道,才有了几分巧言。 臣的性格,素来不为臣僚所喜,平素多被排挤。 唯有陛下,始终坚信臣的为人。 陛下不以老臣独断而责罚,皇恩深重啊! 陛下放心,老臣这一次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陛下连通了川蜀!” 凌义渠打定了主意,陛下如此信任自己,他岂能让陛下失望! 朱由检摆摆手: “凌卿不必如此,你当记住了,若是川中不能力为,那你我君臣,只消堵住了川中外出之路便是! 只要能稳住川中,保证咱们的后方安宁,这就是胜利。 待咱们收拾了河山,川中不过是死地罢了!” 朱由检的脸上,全是自信。 有史以来,川中这个地方,纵然在中原动荡的时候,能够关上门过自家的小日子。 但是,因为先天地理环境的困局,使得占据了四川的势力,一旦面对了整合中原的王朝之后,就只有束手投降一途了!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张献忠闹得阵仗并不比李自成小,但是,张献忠却骤然而亡的原因。 地理环境的特殊,使得占据川中的势力,偏安可以,想要问鼎中原,真的史无前例。 皇帝的想法很对,凌义渠当即应了: “陛下放心,老臣知道怎么做了。” 君臣二人又说了一会,朱由检挥手让凌义渠去了。 …… 第392章 毛子:乌拉&巩永固:开炮 新都距离淅川九重并不远,不过两个时辰,大军便以赶到大明皇家科学院外。 …… 为期三天的恩科考试,即将开始。 也即将名列史册,成为一个后世研究者绕不开的话题。 …… 任何事情的发展,都有着偶然性的同时,又是一次次必然性事件,凑在一起后的巧合。 仿佛是在给皇帝助威,又仿佛是无意间的凑巧。 就在恩科考试开始的时候,北方已经穿上了深衣的大地上,一支浩荡的船队,缓缓靠近了黑土地。 这一支船队,在海上航行了一个月之久,绕过了朝鲜半岛之后,登上了大清的腚眼子后面。 即将捅上势大力沉的一棍! 这一棍,会让势头正猛的大清,菊花残,遍地伤…… 也就在朱由检提前三个月就布下的棋子,即将发挥作用的时候,南方的江南士绅,开始了一场针对朱由检的围剿。 与此同时,刚刚在太行山井陉关失利的满清,将目光放在了李自成的屁股后面。 几乎就在同时,四方势力中,不约而同的发起了三场巨大的战役。 而占据了半个川中的张献忠,面对久攻不下的四川南部,也开始试着朝北部汉中一代谋求突变。 风起云涌的甲申年,五方势力,四场影响了华夏格局的战役,同时打起。 花开四朵,只能暂表一枝。 先将目光凝聚在北方的黑土地上。 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 就在这个华夏传统的节日里,大明长公主驸马,皇帝朱由检的亲姐夫巩永固,和皇帝的亲舅家表弟刘文炳,两个皇亲国戚,带着船队抵达了海岸线。 这里有一条宽阔的大河,因为沿途穿越原始森林,大量木质落于江中腐败,使得江水呈现出墨绿色。 同时,主江道蜿蜒若游龙,人们就给它起了一个形象的名称——黑龙江。 黑龙江,是中国第二大河流、第三长河。 它全长为4440公里,仅次于长江、黄河;流域面积为185.6万平方公里,比长江的流域面积更大。 唐初,能征善战唐太宗亲征高句丽,高宗时破百济、灭高丽,设置安东都护府,管辖黑龙江流域。 武媚娘当政后,一改初唐雄霸天下的姿态,开始软弱。 她迁安东都护府,内缩至辽东(今辽宁辽阳),再迁新城(今抚顺)。 唐亡后,辽国依旧统治着诺大的黑龙江流域。 金国时期,将辽东的统治范围,从黑龙江流域扩大到库页岛全境,以及周围附属岛屿。 元朝建立后,在黑龙江的入海口庙街一带设置了征东元帅府。 明朝巅峰时期,也在此设置了奴儿干都指挥使司,管辖诺大的黑龙江流域和库页岛等诸多岛屿。 这就是奴儿干都司。 在这里 值得一提的是,奴儿干都司的行政所在地,就是庙街,即后世毛子远东大城特林,也就是尼古拉也夫斯克。 特别需要提及一点:后世因为资料的不普及,使得人们都以为黑龙江入海口一带,是康熙时期才失去的。 实则不然。 在后金还没有改名大清的时候,毛子已经进入了黑龙江一带。 在清军入关的这个时期,毛子开拓团,已经逐步顺着黑龙江等深入。 雅克萨是毛子远东开拓团的先锋营所在地,是毛子南下的第一集散地。 此时,毛子在远东一带的兵力,加上哥萨克骑兵仆从,约有一千多人。 巩永固和刘文炳的船队,到达庙街的时候,街头上人头涌动。 有人止不住潸然泪下,嘴里喃喃不断: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终于再见朝廷大军啊!” “敌袭,敌袭!” 一个个灰色牲口,从温暖的哨所里冲了出来,手持火绳枪,开始沿岸集结,准备阻止“明人”的靠岸。 在凄厉的竹哨声中,哥萨克骑兵对着奴隶们挥舞着鞭子,将他们朝城外逼去。 就连那些已经投降了他们,成为镇压当地人的二鬼子,也被驱逐了出去。 外敌当前,毛子信不过这些人。 处在船队最前方的巩永固,脸上全是寒霜。 手持望远镜的他,早已将庙街的一切看得分明。 眼见只有百十个蛮人,竟然妄想抵抗自己,巩永固当即大怒。 身为朝廷勋贵,更是被皇帝彻夜长谈,知道了皇帝志向的他,岂能放任眼前的荒唐! 他大吼一声: “打旗语,告诉刘侯爷,一刻钟之后,突袭庙街!” 拿回庙街,夺回奴儿干都司的行政所在地,建立一个安稳的后方,是两人商量出来的办法。 毕竟散毒之事太为凶险,若是事有不贷,留下一部分给皇帝报信的人马,才是一个良将该做的事情。 此时正是初秋,北方的河道还没有结冰,正是短暂夏季的末期。 宽阔的黑龙江河道,为大军调动提供了便利。 两盏茶时间,船队就已经摆出了进攻的阵型。 船头上,是一字摆开的大小火炮。 这些从山东大地搜集到的火炮,成为了征北大军最为犀利的武器。 一刻钟不到,后方的刘文炳就传来了准备妥当的旗语。 巩永固大吼一声: “开炮!” 旗手猛然将红色的令旗挥下。 仓促搜集的船只,每一艘都只能在甲板上布设一门火炮。 但是,庞大的船队,狭小的庙街,却使得火炮的威力被加大了。 “噗噗噗噗噗!” 一颗颗弹丸,落在了河滩前的木栅栏处。 因为庙街距离海边很近,可以说是后顾无忧,因此毛子并没有多少火炮布置在城外。 不过三两门搜剿的两百年前的明军小炮。 这种射程只有几十步的小炮,面对军事突飞猛进的十六世纪、十七世纪,根本就不够看。 “乌拉!乌拉!” 毛子呐喊着,冲向了岸边,准备采取以往对付女真人那样的办法,用气势压倒他们。 谁知道…… 这一次遇上的,竟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明人没有和他们对冲,而是远远的就开炮了! 明军一轮炮击,就将岸边的毛子打得伤亡惨重。 鬼哭狼嚎的毛子,仓促丢下被炸坏的土炮,和几十具尸体,仓皇撤入了城内。 第393章 投降 毛子们在庙街修建了很多木质堡垒,准备利用这些军事设施,与明人打一场坚守战。 与此同时,毛子急忙严令哥萨克骑兵做好了准备。 打定了等明军登陆,立刻发动骑兵优势,将明人杀死在滩涂上的主意。 毛子的算盘很好! 谁知道—— 他遇上的不是软蛋啊! 准确的来讲,此时远东的毛子军团,并非是正规意义上的军队。 此时的毛子(e luo si),有效掌控的领土,仅仅是莫斯科附近的一个小公国罢了。 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朝局都是处在动荡之中的。 1613年,全俄缙绅大会,选举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罗曼诺夫,成为沙皇。 也就是米哈伊尔一世。 从此,开启了三百年诺曼诺夫王朝。 米哈伊尔当政时期,沙俄发生了一场几乎席卷沙俄全境的盐商暴动,和斯捷潘·拉辛起义。 至于各地流窜的小匪帮,更是多如牛毛。 因为米哈伊尔的当政,符合大贵族们的利益,于是在农奴贵族的支持下,沙俄不停的对各地叛军进行打压。 而远东地区…… 这玩意怎么说呢? 在尼布楚条约签订之前,沙俄的重心一直都在欧洲,诺大的亚洲地区,实际上是罪犯流放地。 远东和沙俄,就像是澳大利亚和英国的关系一般。 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罪犯。 无数在战争中战败的敌对贵族,以及发起叛变的斯捷潘·拉辛党羽——顿河哥萨克人,就被流放亚洲地区。 熟悉地理的都知道,毛子诺大的亚洲地区,适合人类居住的,也就是远东靠近大海的这一片。 在太平洋温暖洋流的滋润下,这一带的气候,还没有内陆那么残酷。 于是,这些被贬斥的贵族,就带着奴隶哥萨克人,开始了对远东的侵占。 这就是侵占远东的毛子成分的来源。 再说大明。 熟悉人类历史的都知道,华夏儒家文化圈,在人类社会中有个专有名词——东亚怪物房。 可以这么说,在这一片随便拎出来一个不显眼的国家,放在世界上,都是一方巨无霸。 而大明,更是世界之林的绝对霸主。 别看他没落了。 当大明皇亲贵族,带着一方偏师,出现在欧洲三流国家毛子的罪犯流放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定局了。 杂面窝窝头再难看,它也顶饿啊! 要知道,就算是原本历史上,大明这只巨鲸临死的时候,都能干掉欧洲一流强国的来袭。 就像是那个真实的笑话——鬣狗嘲笑鲸鱼搁浅,鲸鱼:老子就算死了,放个屁也能炸死你! …… 巩永固一轮火炮,打得毛子丢盔弃甲,仓皇躲入城内,准备利用堡垒,射杀明军。 谁知道,明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慌不忙的开始调派小船,分批将士兵运到岸边。 甲板上昂扬的火炮,准备随时将来犯之敌撕碎。 毛子眼见明军火炮随时待发,吓得再也不敢反击了。 而登上了岸的明军,并不忙着进军,而是开始在岸边构筑阵地。 庙街城内,负责指挥的是波雅科夫手下的十夫长。 此时,担任沙俄陆军元帅之人,叫做戈洛文。 他是一个伯爵。 戈洛文支持米哈伊尔一世,坚决反对摄政的索菲亚公主。 在戈洛文的支持下,沙俄朝廷,将战败敌对势力的贵族,发往远东地区。 而波雅科夫,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于崇祯十六年,来到了远东地区。 波雅科夫麾下,仅有132名正规军。 原本的历史上,因为大明的困境,正忙着不停抢掠大明的清廷上下,对沙俄的行为采取了默认的姿态。 而当波雅科夫仅仅只有132名落败的正规军,就能侵占比整个俄国核心大了十几倍的土地后,这个巨大的刺激,使得沙俄开始正视起了远东。 实际上,早在波雅科夫完成对远东的大吞并之前,整个欧洲,还留在华夏不可战胜的记忆中。 毕竟,当年的沙俄,可只是蒙古麾下的众多仆从国下的一个藩属小国。 属于是孙子中的孙子。 波雅科夫的行动,是没有得到沙皇授权的——他只是一个流放的罪犯而已。 记忆里还存在着东方人不可战胜的沙俄贵族,怎敢轻易挑衅这位东方巨无霸! 但是,当这个罪犯,占据了远超沙俄本土数十倍的领土后,沙俄上下就充斥在这种巨大的喜悦中。 随后,在陆军元帅伯爵戈洛文的主持下,调遣1500名哥萨克骑兵(也是战败后被流放),加强了波雅科夫麾下的实力, 后来在第一次雅克萨之战后,又调派600名哥萨克人。 也就是说——直至康熙初年的沙俄,在远东地区的总兵力,也就两千人。 这两千人,是分散在偌大的整个西伯利亚地区的。 签订了《尼布楚条约》的两次雅克萨之战,沙俄分别参战兵力,仅有450人、826人。 这就是康熙六大武功中,最璀璨夺目的一颗。 …… 放在华夏来讲,这样的战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自然而然的,当朱由检派出了勋贵前来黑土地的时候,也根本就没将沙俄人当成了一回事! 说个不好听的,这玩意也就是吹的厉害,要是真的拿来比喻的话—— 两广那边两个村子抢水,都比这阵仗大得多! 翻翻历史记载: 第一次雅克萨之战,沙俄出动的火炮,仅有三门。 第二次雅克萨之战,因为沙俄增添的600名援军,大都是哥萨克人,因此,索性连沙俄出动火炮数量的记载都没有! 两广那边村子抢水,一次性都还能出动几十门土炮呢! 就这,还不算火枪。 可以这么说,康麻子六大武功,吹的太过了…… …… 巩永固看着狼藉一片的战场,嘴角止不住抽搐几下。 狗日的,真特么浪费! 就这么几个人,竟然打出了那么多炮弹。 哎吆! 心疼死我了了! 那几个夷人,还没有炸出去的火药值钱啊! …… 毛子投降了。 第394章 向导 看着那也不知道是哪里扒出来的黑黝黝白布,悬挂出来的白旗,巩永固只觉得一阵蛋疼。 为啥风里隐约有股子骚臭味呢? 这些白布,究竟是什么玩意? …… 刘文炳也下了船。 他看着被士卒用枪托砸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的毛子,甚是好奇的蹲在地上,伸手揪住一个毛子那乱糟糟分不清楚是胡子还是头发的毛,仔细打量了一眼。 “嗯,蓝眼睛的,还带着几许灰色,跟说书人嘴里的罗刹人很是相似啊!” 刘文炳挠挠头。 这群狗日的哪里来的? 这特么不是鞑子的生女真啊! 双方稀里糊涂的打了一场,刘文炳都还没有弄清楚这些夷人的来历。 巩永固也揪起了一个毛子打量一眼,不确定道: “刘兄,似乎、应该、可能、也许、好像是罗刹人?” 巩驸马也分不清楚敌人的来源。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让人找来当地人,确认一番夷人的来源,就见到庙街那简易的木栅栏城内,呼呼啦啦的涌出来了上百个衣衫褴褛的百姓。 为首一个五十来岁,脸上一道鞭痕还未结痂的老爷子,已经跑到了负责警梢的士卒身边。 双方交流一番,老人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当即带着百姓们跪倒在地,嘴里乱哄哄嚷嚷道: “王师来了啊! 王师回来了啊! 老天爷啊,您睁开眼了啊!” 在老爷子的哭喊声中,哀嚎声遍野。 百姓们都痛哭流涕,看向士兵的眼神,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刘文炳看着巩永固,两人的脑海里,莫名就想起了陆放翁的那句名句——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眼前的这些人,应该也是明人…… 刘文炳用眼神示意巩永固戒备,自己却来到了人群前方。 此时,跪倒在地的百姓,已经从士卒嘴里知道了刘文炳两人的来历。 那带着鞭痕的老人泣不成声: “大明海外遗民丁南来,叩见贵人!” 老人的脑袋,一下又一下,使劲的磕在黑土地上。 “老人家,快快请起!” 刘文炳虽然身为侯爷,却也知道自家原本就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普通百姓。 若不是祖坟冒了青烟,家中长辈被选入宫,刘家因此而发达起来。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里,他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旮旯里了。 坚守本心的刘文炳,素来行事都很朴素,甚至和贩夫走卒都能打成一片。 眼见一个能够做了他父亲的老人,脸上鞭痕都还在渗血,却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刘文炳的恻隐之心,顿时爆发了。 他亲手扶起那丁南来,询问道: “老丈,某乃大明新乐侯刘文耀,后方那位是大明长公主驸马巩永固。 敢问老丈,你等为何在这里?” 丁南来听到贵人亲口确认自己的身份,刚刚止住的泪水,再一次泪流满面: “侯爷啊,咱们大都是当年跟随都司爷爷,一并来到此地的商贾之后。 当初朝廷设置奴儿干都司,此地木材、人参、干货丰厚,于是,祖先们就跟着大军,一道来此开拓商路……” 刘文炳点头。 古往今来,大军但凡出动,都少不了商贾的随行。 这些商人们会携带大军需用的货物,在卖给军队的同时,也能获取丰厚的报酬,同时,既然是大军出动,自然少不了战利品。 这些军卒不方便脱手的物资,大都又贩卖给了随军商队。 商人们和军队结下了友谊之后,往往又能获得军队势力范围内的贸易权。 可以这么说,随军商人和朝廷本身,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大明设置奴儿干都司的时候,是永乐大帝初年,也正是开中法执行最严格的时期。 那个时候的随军商人,是很挣钱的! 这些商贾的祖先,因此来到庙街,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丁南来叹息一声: “当初宣德年间(宣宗朱瞻基),朝廷撤了奴儿干都司,将各地卫所的指挥权分拨辽东都司。 我们这些商贾人家,大多已经在此繁衍数代人了,老家那边早已没了亲朋故旧。 又因为这里货物充足,能够赚几个银子,就这么的留了下来……” 刘文炳明白了。 实际上大明对奴儿干都司地区的失控,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奴儿干都司的存在,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制造海船木材的。 遍地都是原始森林的奴儿干地区,树木早已不知生长了几百年。 在这里随便找一棵树,都能当做制造海船的材料。 单单奴儿干都司成立的第二年,大明在奴儿干地区,就制造了25艘海船。 永乐爷设立奴儿干都司的用意,可见一斑。 …… 当朝廷航海被叫停之后,奴儿干都司的存在,就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而恰恰这个时候,正是民间航海贸易逐步扩大的时机。 官员们利用自身的影响力,不停地插手航海贸易,甚至制造舆论,逼得朝廷放弃了航海。 人家连那获利丰厚的海外贸易,都给朝廷堵住了,这原材料的来源地,自然也不能让朝廷掌控。 于是,奴儿干都司被撤…… 麾下卫所,指挥权移交到了辽东。 而辽东,却是山东麾下。 也就是说,奴儿干都司从原本的省级行政区,沦为了县级,还是羁縻州性质的县级。 因为这些卫所,逐步演变成了土着代替朝廷守卫。 万历爷援朝抗倭之后,替大明守卫辽东的努尔哈赤家族逐渐坐大,这才成了大明的心腹之患。 而当后金这个强盗军事集团,阻断了奴儿干地区与大明核心的联系后,这些商人的下场,也就可以预见了。 刘文炳想清楚了来龙去脉,他指了指一边被绑起来的毛子,询问道: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丁南来叹息连连。 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回道: “启禀侯爷,这些人来自极西之地,听说是一个叫做什么e luo si的国家。” “他们来了之后,就四处焚烧我们的据点,还沿着河流,不断突袭我们的伐木场……” 第395章 勒石记功,大明北疆 丁南来叹了一口气: “因为那些夷人长得青面獠牙,眼睛很像是人死后的灰败色,我们称他们为罗刹人。 这些罗刹人,在奴儿干周围的,大约有近千人。” 刘文炳眉头一挑: “才这么点人,你们这么多商号,难道还打不过? 就算打不过他们,但是拒之门外总是做得到的吧?” 闻言,丁南来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 丁南来苦笑道: “侯爷,这说起来还是怨我们自己! 我们来到奴儿干,已经整整两百余年了,这么长的时间,大家原本划分好的贸易地区,就有了龌龊事,不是你侵占我的地盘,就是我越界去你的范围采摘…… 我们不是打不过他们,而是心不齐啊!” 丁南来满脸的苦涩。 不是打不过这些夷人,而是夷人最开始的时候,只针对几个小商号所在的聚集地袭扰。 那时候的他们,都选择了坐视。 本以为借着夷人的手,削弱掉了竞争对手,自家能够通吃。 谁曾想,夷人的胃口太大,竟然想将所有人都一口吞下。 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却发现…… 前日坐视一城被灭,昨日坐视一城被灭,等夷人灭到了他们头上的时候,已经孤木难支了…… 刘文炳摇头苦笑。 南洋那边是这样,北边还是这样! 这些商贾,当真是…… 他摆摆手,不再过问这些让他气的肝疼的狗屁倒灶事。 刘文炳询问道: “你们可有谁对这一片熟悉的,可能找到去辽东的路?” 丁南来眼睛瞬间就瞪大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文炳。 一边的青年,却是猛然攥紧了拳头,怒吼道: “敢问侯爷,可是要对鞑子动手了?” 这话一出,刘文炳原本和气的脸,瞬间一片寒霜。 他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腰间的剑柄。 陛下所托,乃是机密之机密! 万万不能有失! 刘文炳的目光,宛若毒蛇,在青年的脖子上闪过。 眼见侯爷杀意骤线,丁南来大惊,急忙一把将青年拉开,急急道: “侯爷息怒,此子叫做褚大壮,他全家四人,因为采参,进入了鞑子的盛京城不远处,却被努尔哈赤抓走,以无粮人的罪名,惨被斩杀。” 褚大壮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当初正值辽东干旱,因为努尔哈赤的反叛,使得往来商路断绝,人参价格奇高。 其后,东参、东珠等价格暴涨十几倍,甚至,往年里一般品相的货物,更是能卖出了百倍的高价! 于是,他父亲带着三个哥哥,前往采参。 谁知道,此时正值辽东大旱,只做强盗不事生产的后金粮荒严重。 丧心病狂的努尔哈赤,下令后金军队抢夺辽东百姓粮食。 无数百姓,惨被虐杀…… 抢完了粮食之后,又让军队挨家按户清查,但凡是家中没有粮食的,都以“无粮人”的罪名斩杀殆尽。 辽东百姓被害者多达八成之巨! 至于还藏有粮食的百姓,则被发配给鞑子族人为奴。 那些侥幸保住了性命的两成百姓,也都失去了自由。 褚大壮伤心欲绝…… 他的全家,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惨死的。 全家壮丁尽数被害之后,母亲和姨娘也伤心过重,先后去了。 当时仅仅只能蹒跚学步的他,若不是这些商贾人家善心大发,东家给一口吃食,西家给一碗饭,就这样靠着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乞讨生活存活下来,怕是他家早就绝了。 眼见丁南来站出来给褚大壮作保。 众人纷纷膝行上前一步,齐声作证。 甚至好几个男人更是站了出来,要以自己的人头给褚大壮作保。 人心都是肉长的。 褚大壮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眼见黎明到来,岂能让这个可怜的娃,丧身在这最后的黑夜里。 刘文炳叹息一声。 这样的惨剧,他目睹的何止百桩千桩! “起来吧,你若要报仇,只管给大军做向导。 待本侯事毕,自当禀明陛下,为你伸冤!” 褚大壮感激不已,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磕了九个响头: “侯爷只要能给大壮报仇雪恨,大壮便是为侯爷效死,也绝无怨言!” …… 刘文炳等人在奴儿干都司驻扎下来。 他来到了当初首任奴儿干都司监军的宦官亦失哈,立在官署外的《永宁寺碑》处。 永宁寺碑,是大明对奴儿干统治权的有力佐证! 当年成祖爷设立奴儿干都司,监军太监亦失哈,就做书刻碑记载之。 永宁寺石经幢 (这两处碑文,被毛子毁掉了附属建筑,仅留下两方石碑,现存于海参崴博物馆。其中一个更是被露天存放,已经被侵蚀的辨认不出字迹了,剩余的一个,尚能辨认出字迹。) 亦失哈是真正的女真人,是海西女真族长武云之子的出身。 大明武功雄霸天下,无数亦失哈这样的归化人,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号。 明初太监来源最多的就是投诚的归化人。 比如郑和、侯显、李达、海童等。 亦失哈先后多达十次奉旨巡视奴儿干,在当地留下很多大明统治奴儿干地区的铁证。 最着名的就是永宁寺。 沙俄鲸吞了奴儿干之后,一直都在摧毁这些明朝统治当地的铁证。 直到1918年,永宁寺遗迹还能清晰辨认。 时至今日,在海外华人口中,对于尼古拉耶夫斯克的称呼,依旧是庙街。 庙街——永宁寺(庙)之街也! 永宁寺不是一座寺庙,而是大明征服奴儿干诸多部落的明证。 时至1808年,日本人间宫林藏,在永宁寺遗址,还亲眼目睹—— “众夷至此处时,将携带之米粟、草籽等撒于河中,对石碑遥拜”。 屈指算来,历经两朝21帝近400个春秋,生活在黑龙江口的百姓们,对此碑仍敬若神明。 也正是因为永宁寺是当地人精神的寄托,为了摧毁当地人的信念,达到侵占奴儿干的目的。 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内,沙俄无数次将永宁寺摧毁,甚至,片瓦不留! 就连废墟,也被毛子全数砸碎了。 …… 第396章 刻,照大了给老子刻 永宁寺石经幢耸立在海边的悬崖峭壁处,守卫着黑龙江的入海口。 海风瑟瑟,吹动着石经幢檐角的铜铃。 铃声叮当,在海风的呜呜声中,仿佛在诉说着海外游子的心声。 巩永固看着悬崖下。 波涛正拍打着礁石,掀起一片片洁白的水花。 他心神动荡,止不住脱口而出道: “这就是七子之长啊! 这里就是陛下数次提及的华夏七子啊!” “奴儿干,时隔百年,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巩永固红了眼睛。 陛下说过,大明的土地,一分也不能少! 扭头,看着远处那濡幕的望着他们,正拉着军卒的手,说个不停的大明故人,巩永固终于明白了皇帝的话—— 河山虽大,大明一点也不嫌多! “大明的江山,是用鲜血铸就的!” 刘文炳捏紧了剑柄,坚毅布满了脸颊。 永宁寺碑所在地,已经全部被毁了 身为与国同休的皇亲国戚,刘文炳是坚定地保皇党。 他自然明白,只有大明好,自家才能真的好。 刘文炳伫立少许,拉过一个俘虏,一剑捅入心窝。 然后捡起一根树枝,用石块砸毛了前端,当做毛笔,沾了血水,一挥而就: “大明崇祯十七年,八月十五中秋申时,上命大明新乐侯刘文炳并光宗乐安公主驸马巩永固,巡视至奴儿干都司。 余二人率军三千,巨舡一百一十三艘再至大明北疆,奉命检阅三百八十四卫,所二十四,地面七,站七,寨一。 …… 万方之外,率土之民,不饥不寒,欢忻感戴难矣。 尧舜之治,天率烝民,不过九州之内。 蛮夷戎狄,不假兵威,莫不朝贡内属。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正谓我朝盛德无极,至诚无息,与天同体。 斯无尚也!无盛也!故为文以记,庶万年不朽云尔。” 刘文炳行云流水,一套赋文行云流水,褒奖明义。 刘文炳将树枝递给巩永固,道: “巩兄,你也来做赋一首,当为我大明正疆!” 巩永固哈哈一笑,也不推辞,接过树枝,沾了沾半凝固的血水,提笔就在石崖上写道: “日月所照,皆为汉土,风抚山岗,便是明疆。 大明乐安公主驸马巩永固,并新乐侯刘文炳,于崇祯十七年八月十五日立。” 两人一挥而就,铸写了大明钦差,在奴儿干都司的第三通、第四通题文。 丁南来当即让精于临摹的刻碑工匠,临摹下来,准备刻成石碑,立在都司衙门前。 刘文炳指着脚下的悬崖峭壁,对丁南来道: “丁老丈,本官交给你一个差事。” 丁南来急忙道:“不消侯爷吩咐,小的自该让人雕刻了石碑。” “侯爷放心就是,朝廷解救我等与水火,单凭这份救命之恩,小老儿等街坊,也要为侯爷将这两份碑文立起来啊!” 华夏风俗讲究事死如生,只要是家中有几个银钱的,都会在坟头立下石碑。 庙街这些百姓,大都是商贾之家。 因此,雕刻匠在庙街并不少见。 寻几个雕刻匠,刻成石碑,树在衙门门口,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的费用罢了! 虽然他们都被毛子抢走了家产。 但是,两位钦差大臣仁义,清点了庙街的资产之后,将从毛子家里查抄出来的资产,大都还给了百姓们。 朝廷待百姓真诚,这些刚刚脱出虎口的百姓,自然也不小气。 不过是立下两方石碑,花不了几个钱! “不!” 刘文炳摆摆手,认真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不单单要立下石碑,更要将这四通石碑碑文,尽数临摹下来,放大后,铭刻在悬崖峭壁上!” 刘文炳咬着牙: “刻,给老子照大了刻,能刻多大刻多大!” 这可是大明统治奴儿干的明证啊! 怎能少了勒石记功? 刘文炳提出了详细的要求: “你们挑选不会被海水侵蚀的悬崖,找最坚硬的大块青石,一定要坚固耐用的。 然后,让人给本侯铭刻好了。 对了,雕刻的字迹最小都要有一尺大小,雕刻的深度,必须达到三寸以上,然后用朱漆填充刻痕。” 陛下说过,勒石记功,乃是华夏一贯的传统。 为了让后世知道脚下的土地是如何来的,这碑文,必须要保证风吹日晒千年而不斑驳。 想要字迹清晰的流传千年,雕刻的深度、字迹的大小,必须要有足够的耐磨性与耐腐蚀性。 丁南来咬着牙: “侯爷放心,侯爷还我家产,这是小老儿的意外之喜。 今日就算是花光了这些钱财,小老儿也要完成侯爷的交代!” 虽然按照侯爷的吩咐,雕刻花费必然会超过千两银子。 但是,丁南来还是应承下来。 这些钱财,不过是侯爷还给他的小半罢了。 花费小部分家产,结交一个侯爷,这可是血赚啊! 刘文炳哈哈大笑: “丁老丈是个聪明人。 我给你一份承诺:只要你能办到,本官做主将朝廷征收木材的商贾名额,留你一份!” 陛下身处汉江之畔,是需要船只的。 而九州大地,合用的木材尽在深山之中,运输艰难。 这奴儿干都司境内,随处都是百年巨木。 便是造船龙骨所需的千年铁木,也不少见。 刘文炳暗思,自己若是砍伐木材,结成木筏,拖在船只后面,待运回京师,也已经浸泡好了。 然后只需要捞出阴干,就是合格的造船良料。 身为臣子,当为陛下竭尽所能,而非是皇帝交代了,才去办理。 这才是人臣该干的事! 刘文炳特事特办,当即将丁南来提拔起来,暂时担任奴儿干城的乡老。 让他协助朝廷,处理城中事务,主要的工作却是在恢复百姓生计的前提下,早日完成石刻工作。 华夏的老百姓,不论到了哪里,骨子里都是充满了种田基因的。 可以这么说,很多民族若是没有了强力政权,根本就维持不了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 只有华夏,就算没有官府,也能保证社会秩序不乱。 当然,前提是种田能养活家人。 别看奴儿干地区冰天雪地,但是这可是一个宝地。 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原始森林,使得地面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腐败黑土。 这样的良田,九州已经没有了。 第397章 人桩&京观 有这么一群人,自己不努力奋斗,却整天里怨天尤人,不是在抱怨这里不好,就是在抱怨那里不强。 整日里浑浑噩噩,一点努力拼搏,改变自身环境的想法都没有。 若说这些人躺平,还算是好的了,最起码没有祸乱社会。 更有一群人,为了几个臭钱,不惜数典忘祖,拿着敌人的钱,拼命钻营,然后去祸害国家。 却不知,他的国家纵然不堪,也是遮风挡雨的处所。 古往今来,那些失去了国家的百姓,生活的还不如猪狗呢! 奴儿干的这些百姓,就是最现实的写照。 而明末的江南豪绅,更是赤裸裸的写实。 当他们将国家祸祸的亡了之后,迎来的却是奴役、奴役、奴役! 沦陷区百姓们被毛子当做农奴,每日里仅有少量难以下咽的土豆果腹。 他们自己积攒的粮食,却被毛子胡吃海塞着。 当失去了国家的庇护,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这些百姓骤然醒悟了。 朝廷大军一朝解救他们,纵然距离冬天已经很近了,百姓们还是立刻开垦土地,种植上了白菜。 一个月的时间,肥力充沛的黑土地,足以让白菜长大了。 这里的冬季,长达半年之久,到时候猫在家中,也有一个菜吃不是! 况且军爷们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北方冬季的可怕,能够多收获一些蔬菜,也好帮军爷渡过难关! 百姓们是知道感恩的。 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给予真心的回报。 奴儿干的百姓幡然醒悟了,用自身的切身行动,来救赎当初所作所为。 而江南的豪绅,还不曾经受过现实的毒打…… 历史上的他们,幡然醒悟后,面对的,却只能是隐入深山,当一个遗民。 只有在午夜梦回,才能忆起大明的好。 只有在针砭时事的书作之中,才能见到对过往作为的痛恨。 …… 此时,距离暴雪封山,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刘文炳与巩永固商议之后,决定沿着黑龙江推进。 虽然第一个碰上的敌人,不是鞑子而是远来的夷人。 但是,赶在冬季之前,清理了这些夷人,也好腾出手来收拾鞑子!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一口吃。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 巩永固、刘文炳两人明白,当自身实力不足以碾压的时候,逮住一个打死,才能避免军力分散以至于战败的结局。 更何况,两人还是有着一个更大的任务的。 船舱里的那些“好玩意”,一旦泄露了,对百姓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从庙街沿着黑龙江逆流而上,第一个城池就是当年福山卫所所在地。 这里也是一个人口聚集地,并且已经被毛子侵占了。 从丁南来口中,刘文炳知道了福山卫仅有几十名毛子。 而越过了福山卫,就是葛林卫,在朝南,就是当年朵颜三卫守卫的地方。 也就是喜申卫、考郎兀卫、朵颜卫。 这些地方,已经被生女真占据,进入了这里,就是索伦等部所在地了。 若是不去朵颜卫当年所在的脑温江支流,直接沿着黑龙江主道继续西上,绕过了一个大弯之后,就是雅克萨。 也就是后世的漠河。 这里,是毛子的大本营。 据丁南来等人说,这里约有三百名毛子聚集,他们的老巢在还要朝西一些的林中百姓范围内。 也就是居住在蒙古高原北部,在森林中狩猎民族的统称,主要指卫拉特蒙古,和图瓦人。 这里是黑龙江的发源地,地势较高。 刘文炳询问清楚了,又指着一边被砍下脑袋的毛子正规军道: “他们有多少这种兵?” 丁南来摇了摇头,仔细想了一会,说道: “那倒不多,反正很少见,这些年来,他们最大一次出动,是攻打我们庙街,那一次,这种带着军帽的兵,来了近百人。” 褚大壮补充道: “侯爷,这些罗刹人,好像也是有等级的,那种穿着紧身衣服的兵,比这种穿着羊皮袍子的兵,地位似乎高多了…… 小的曾经亲眼见到有两个喝醉了的紧身衣服兵,将好几个羊皮袍子兵按在地上打。” 刘文炳与巩永固两人挑选了几十个精通地理的向导,然后留下一百士卒,守卫庙街。 两人带着百十艘船只,逆流而上,朝着前方扑去。 既然福山卫和葛林卫都只有少量敌人,刘文炳当即决定,将军队一分为二,自己带着部分大军直扑葛林卫,让巩永固清剿了福山卫的敌人后,赶去与他汇合。 好在当年朝廷修建奴儿干诸多卫所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运输问题,是以,卫所的选址,大都定在了河道两侧。 此时,拥有足够船只的刘文炳两人,也省了长途跋涉之苦。 八月的北疆,已经开始刮起了北风。 船只成“之”字型的行驶在宽阔的黑龙江上。 在北风的相助下,斜向西南的船队,称得上是顺风顺水,不过两天时间,就已经赶到了福山卫附近的河道上。 巩永固带着部分大军,直扑福山卫而去。 而刘文炳则是越过了福山卫,继续行军。 草原上的牛羊,知道趁着秋季,多啃青草,为渡过冬季的膘肥体壮,积攒着能量。 森林里的野兽,也忙着四处捕猎,准备积攒熬过漫长冬季的营养。 毛子也不例外。 这两处,只有百十个毛子驻守,又正是秋季末尾,即将迎来降雪的日子,毛子们都窝在卫所里,搂着抢来的女人,围着篝火烘烤美味,端着烈酒畅享人生…… 正醉生梦死呢! “轰轰轰轰!” 一轮火炮,炸醒了醉醺醺的毛子。 他们急忙穿上衣服,随手拿起火绳枪,就要迎敌。 谁知道,等待他们的,却是如雨一般的枪弹。 木质房屋弹洞处处,鲜血染红了黑土地。 一个个刚刚还在女人身上游走的罪恶毛茸茸大手,逐渐变成了灰败色。 “啐!” 巩永固吐出一口吐沫。 俊秀的相貌,已经染上了寒霜。 木屋内,一个个被蹂躏的宛若行尸走肉,甚至被折磨的已经不知道拿衣服遮羞的女子,刺痛了这个温文尔雅的驸马爷。 第398章 猛虎拦路,死结 巩驸马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道: “儿郎们,不留活口!” 巩驸马一声令下,持枪士卒端着火枪,随时准备对诈死的敌人,补上一记狠的。 手执长枪的士兵,已经迈着整齐的步伐,在藤牌兵的护卫下,长枪挥舞着,朝着地上的尸体攒刺过去。 看着百十具浑身尽是窟窿眼的敌人,巩驸马犹不解气。 他双眼怒火喷涌,怒吼道: “立人桩,给老子将他们钉在城堡四周!” 让康麻子打出了“傲人”的战损比,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围困饿死的毛子,在巩永固部明军手上,却宛若土鸡瓦狗,不过片息之间,就成了一具具被钉在木桩上的尸体。 甚至,收拾毛子的时间,还没有善后的时间长呢! …… 一天之后,刘文炳也收拾了葛林卫的毛子。 刘文炳要比巩永固仁慈多了。 他只是下令砍下毛子的狗脑袋,掺杂了马屎驴粪之后,垒在黑龙江畔。 蛮夷无道,祸害百姓,唯有京观洗刷之! 荡平了占据葛林卫的毛子,打开了西进之门,至此,大明收回的奴儿干诸城,已经有了三座之多。 正该是刘文炳趁热打铁,直捣黄龙之机。 他却停下了脚步。 收复的三座城池,因为大都是当年随军商贾的后人,是以,当地还是以汉人为主体的。 收复这三处地方,刘文炳不担心会不会泄露了自己大军的消息。 但是,前方就不同了。 因为褚大壮告诉他: 前方就是赫哲部范围,也就是伯力城的所在地。 这里虽然也有毛子存在,但是,更多的却是——赫哲部族人。 有了向导的指引,刘文炳得知赫哲部分为两派,靠近黑龙江下游的这一部分,叫做剃头赫哲部。 他们是最早被鞑子征服的部族,算是鞑子的仆从了。 清廷的军队中,大量存在着赫哲部士卒,就是剃头赫哲部。 这些赫哲族人,被清军掳走之后,充为旗丁的奴隶,算是清廷内部,最低级的士兵了。 至于投降的明军、朝鲜军,那就不是士兵,只是牲口而已。 只有为数不多的幸运儿,被编入汉军旗,当一个打前站的炮灰…… 炮灰——那就不是人。 消耗敌人子弹的肉盾罢了。 …… 按理说赫哲与清廷之间,那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 但是…… 人心都是会变的。 纵然清廷对赫哲部犯下了累累恶行,一次次攻击他们,掳走丁壮,充当奴隶。 但是,清廷带着他们,一次次抢掠大明,这些最下等的士卒,也分到了数不清的好处。 有了现实的物质基础,当年的那些旧怨,又算个屁哟! 谁敢担保赫哲会不会还怀恨在心呢? 不要忘了,当年大汉张骞出使西域,准备联络大月氏,共同征伐匈奴。 要知道,匈奴可是将大月氏赶到了西域荒漠之中,更是将他们王的脑袋,做成了酒器啊! 就是这么大的仇恨,大月氏都忘记了! 更何况是还处在原始部落的赫哲呢! 刘文炳不敢赌。 一旦赌输了,那就坏了陛下的计划了啊! …… 刘文炳仔细询问着向导,准备问出更多的细节,好排兵布阵。 在褚大壮等人的讲解下,刘文炳知道了更多的消息。 赫哲下游的这些部落,已经臣服在清廷的兵威下,按照清廷的要求,抛弃了自身的一切,处处以满人的习俗为准则了。 最为显着的就是他们剃掉了头发,采取了满人式样。 而靠近上游的赫哲部,则是不剃头赫哲部。 因为大明统治奴儿干地区,已经长达近三百年。 常言道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更何况是一个国家。 这些赫哲部族人,更倾向于支持大明,或者说是不满鞑子的压榨。 人家赫哲部本来是被大明任命的地方自治官府,守着这些当初明军撤退后,移交给朵颜三卫守卫的卫戍区,平素只要时不时上贡一些不能吃的人参、皮毛就可以了。 至于朝廷让他们戍边的任务…… 朝廷都赐给他们这么大一片土地了,为了自家能够吃饱饭,咱也要赶走来犯之敌啊! 这块地盘,可是朝廷赏给赫哲族的! 放着好好的无冕之王不做,去给鞑子当什么狗腿子哟! 还是族内家产都要被人抢走的狗腿子! 因此,别看努尔哈赤声势不小,但是,赫哲还真不服他。 自从努尔哈赤起兵反明至今的短短26年内,与赫哲部的交手就多达17次! 这些不剃头赫哲,可以说是与鞑子有着血海深仇。 剃头赫哲屈服了,那是他们软蛋! 咱们不剃头赫哲,还要站着尿尿,当一个爷们呢! 就在今年初夏,不剃头赫哲刚刚才打退了清廷的又一次进攻。 (注:不剃头赫哲,也就是现今俄国境内的乌尔奇人,自称为“那尼人”,与“那乃人”同源,也就是赫哲。 有清一朝两百六十多年,不剃头赫哲,始终没有臣服满清。) 刘文炳摩挲着下巴。 风吹日晒之下,微微枯燥的胡须,被他团成了一个结。 一双剑眉,微微扬起: 看来不剃头赫哲,可以联络一下啊! 若是用的好了,这些人,将会是一大助力…… 当然,屈服于鞑子淫威下的剃头赫哲,也是可以争取的。 只是,在争取他们之前,必须要让剃头赫哲族人看到自己的强大。 只有自己的兵威足够强盛,让剃头赫哲看到跟着自己还是有希望的,才能争取他们。 刘文炳犯了难。 剃头赫哲挡在了前进的道路上,他若想联络不剃头赫哲,必须要经过剃头赫哲的统治区。 若是不管他们,直接越过此地,则会留下不确定因素。 一旦占据了这里的毛子,给他来一个反向操作,跑到庙街周围四处烧杀抢掠,那可就麻烦大了! 毕竟,清剿据城死守的毛子容易,清剿散入山林的毛子,实在是太浪费时间。 更何况,万一剃头赫哲将自己到来的告诉了鞑子…… 沃日! 那老子还怎么不生不息的放毒呢? 愁啊! ps:兄弟们,家里的神兽开学了,俺胡汉三腾出手来了,说一说下本书你们想看哪个题材,我提供几个历史类的,你们有想看的题材,也可以留言,支持最多的那个,我就开始准备大纲。(不限种类,玄幻、都市都可以。) 历史题材:1、李定国,这个题材我起点的上一本没写完,咱们可以继续,开局李定国最后一战磨盘山。 2、李来亨,开局茅麓山,难度算是地狱中的十八层。 3、朱三太子,比起点那一本时间提前一点,大约就是永历末期。 4、写一个偏门的,白莲教起义,时间是乾隆退位,嘉庆登基,白莲即将爆发的时候,大约1800年左右。 5、太平天国石达开大渡河之前。 6、有一个不成熟的构思,还是穿越朱由检,但是是埋了之后的穿越,变成僵尸,带着大明称霸诸天的那种。 这都是地狱开局。 当然也可以种田向,朝代中期,科举发展,或者是军功发展之类,有喜欢的朝代、时间点的兄弟们,详细留言,下一本写你们支持最多的那个。 当然,是双开,这本书的大纲是五百万字,继续慢慢写着。 考据文不好写,太严谨了,速度拉快就有漏洞。 以上,截止时间是九月四号晚上十点,你们支持最多的是哪个,我就写那个。 第399章 赫哲城外 刘文炳犯了难。 为啥离开的时候,不向陛下讨几个善于谋略的心眼人呢? 咱这直肠子——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两全之法啊! …… 一天之后,巩永固追了上来。 两人仔细一盘算,却是发现这的确是一个死结。 除非他们能够舍弃了舟船,绕道莽莽林海,从向导都不一定能摸出去的原始森林内,绕道不剃头赫哲部。 …… 刘文炳目光紧锁,盯在地图上那诺大的一片区域。 刘文炳目光坚定,沉声道: “巩兄,既然绕路不可能,那就强攻!” “哦?” 陷入两难之中的巩永固,闻言抬起迷茫的眼眸,惊诧道: “刘兄可想清楚了,一旦强攻,但凡跑了人,咱们的意图可就全暴露了啊!” “意图?” “暴露?” 常言道一语点醒迷茫鬼。 巩永固的无心之言,瞬间打开了刘文炳的心结。 只是瞬息之间,他就想明白了。 “无妨!” 刘文炳哈哈大笑起来: “巩兄啊,刚才咱们是陷入了死循环之中,走不出去,钻牛角尖了啊!” “巩兄想想看,你我前来的真正目的,除了咱们的军卒,可有外人知晓?” 沃日! 巩永固一拍大腿。 艹,钻牛角尖了! 是啊! 他们是先知先觉,知道自己一行的真正目的的。 但是,鞑子不知道啊! 也就是说,完全可以打一个信息差么! 刘文炳摸索着结成了一团的胡须,将它揉的更死了。 “巩兄你看,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直接突袭毛子驻地。 先干掉毛子,解决了一个对手之后,然后分成两部,一部分强攻剃头赫哲,一部分则绕路南下。 只要埋伏在赫哲通风报信的路上,干掉了他们,那不就结了!” 刘文炳满脸的坏笑。 这不就是围点打援的翻版么! 不同的是,他们不需要围困敌人的必救目标,以此来打击来源敌军。 他们只要做出了攻击姿势,然后打掉那些前往沈阳通风报信的人就好了。 既然不能避免剃头赫哲通风报信,那干掉他报信的信使,不就得了! 刘文炳的话,让巩永固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巩永固眼睛一亮,急道: “刘兄,何不这样……” 巩永固趴在刘文炳耳边,将自己刚刚想到的妙计说了一遍。 刘文炳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一巴掌拍在巩永固肩膀上,脱口而出道: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俩这一合计,还真的不输孔明啊!” “卧槽,亏你还是驸马爷呢! 你丫是真黑啊! 不过,你这点子,我喜欢!”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定下了计策,两人趴在地图上,一阵研究,然后圈定了几个点,做出了分工。 由刘文炳带着大军,突袭毛子聚集地,解决了毛子之后,继续逼近剃头赫哲部,逼得赫哲派人给鞑子通风报信。 然后,巩永固带着人绕过赫哲聚集地南下,埋伏在赫哲信使通风报信的路上。 为了提高计策的可行度,更是要派人四处放火,逼得信使走他们预定好的通道处。 计策已定,两人也不耽误,当即分成两拨,巩永固带着八百精锐,先行下了船。 他们要赶制车辆。 拖船里装的那些宝贝,不能见光啊! 一旦那玩意散出来了,他麾下的军队,怕是就要少了一半…… 好在来的时候,就做足了准备,车轴、车轮、缰绳什么的,都已经准备了几十套。 只需要砍伐树木,做成车厢就可以了。 …… 喜申卫。 这里本是永乐大帝设置的奴儿干384卫之一。 汉人是一个善于种田的种族,不论到了何处,哪怕是后世住进了高楼大厦里面,还想着拔光了绿化池,种点大葱呢! 384卫跟随了无数商贾,自然也不能免俗。 喜申卫正在黑龙江畔,那是丰腻的攥紧了就流油的黑土地。 军队家属和商贾人家,就在喜申卫周围开垦出一片片田园,种植了很多豌豆。 喜申卫在满语中叫做颇黎、勃利、博和哩、剖阿里等,意思就是豌豆地。 奴儿干被撤之后,这一片就成了朵颜三卫的地盘。 后来,朵颜三卫内撤,辽东土着逐渐成了当地的掌控者。 伴随着汉人的减少,豌豆地就取代了原本的名字——喜申卫。 而这个名字,在汉人听来,很像是伯力。 于是,伯力就成了当地汉人对喜申卫的新叫法。 刘文炳连夜赶到伯力城外的时候,毛子依旧在木质城堡内呼呼大睡呢! 刘文炳也不停留,直接下令炮兵轰击。 一轮轮火炮,将城内的毛子,送上了西天。 轰鸣的炮声,惊醒了四周的剃头赫哲部落。 这些被毛子、满清双重欺压的赫哲族人,当即四散而逃,躲入了茂密的丛林内。 刘文炳没时间同他们打游击,在褚大壮等人的带领下,直奔剃头赫哲族长所在地而去。 整个赫哲族的丁壮总数,也不过只有万人罢了,分做东西两部之后,更是人少得厉害。 虽然剃头赫哲的部落大一些。 但是,四散在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仓促之间也聚集不了多少人。 更何况,面对只有弓箭、长矛的赫哲部,刘文炳更加没有慌张的理由。 在刘文炳的命令下,船只放任沿途的小村落,直奔前方而去。 眼见大军直扑老巢,那些躲在密林里的赫哲人慌了。 他们顾不得会不会暴露了,匆忙朝着松花江和黑龙江的交汇处而去。 那里是剃头赫哲的大本营。 刘文炳见状,更是懒得理会他们,索性也不追击,就这样晃悠悠的缀在他们后面,直扑赫哲大本营。 一天之后,刘文炳赶到了剃头赫哲族长所在的聚集地外。 褚大壮指着河滩前的小型平原,对刘文炳道: “侯爷,越过这片平原,就是赫哲的大本营。” “他们的首领叫做库里哈,是忽尔哈路的孙子……” 刘文炳失笑: “想那忽尔哈路,也算是个人物。 此人当年,曾带领千余部卒,围攻鞑子重镇宁古塔,老奴在此人手上,吃了不小的亏。 第400章 赫哲的计策 却不想,这位虎父的子孙,竟然如此不争气。 甘愿给鞑子当狗……” 在大明官方口中,赫哲部的称谓是东海女真。 万历年间,赫哲首领忽尔哈路,率领族人,强攻宁古塔,老奴可是吃了大亏。 这件事,不但刘文炳知道,褚大壮这个本地人,自然也是知晓的。 他笑了笑: “侯爷,也不能这么说,赫哲毕竟太落后了。 若是没有咱们大明的支持,连铁器都没有。 自从辽东道路断绝之后,赫哲族自然越打越弱,反倒是努尔哈赤……” 褚大壮叹息一声。 鞑子和朝廷的那些事,他们这些处在奴儿干的汉人,自然知之甚详。 一个游猎民族,武器都无法做到自足,面对一个强盗起家的军事武装抢掠集团,又岂能落了好? 不说赫哲了,便是大明,面对鞑子也吃了很多亏啊! 人家库里哈选择臣服鞑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刘文炳叹息一声,揭过这一茬。 他指挥着船队驶入松花江河道,逼近了赫哲大本营十里之外,才停下了脚步。 “炮兵掩护,步兵交替下船,构筑防线,随时准备接敌!” 刘文炳一声令下,船只一字排开,炮火对准了河滩,步兵开始交替着下船。 …… 刘文炳并未曾隐藏了行迹,明军的到来,很快就传到了库里哈耳中。 木质栅栏围成的部落内,脑后留着两条小辫子的库里哈,脸色难看至极。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库里哈看着半跪在面前的族人,黝黑的脸上,全是慌乱。 明人来了? 怎么可能? 满人那边不是传来了消息,说是摄政王多尔衮,已经带着大军,抢占了明人的都城了吗? 听说明人皇帝,不是已经被叛军赶出京师了吗? 这些明人哪来的? 总不能满人这么快就败了吧? 不能够啊! 为何满人败了,却没有逃兵到来呢? 要知道明人打来,必须要先行经过辽东一带啊! 那里可是满人的大本营。 难道是阿图珲说谎了? 库里哈怀疑的看了阿图珲一眼,随即又否决了。 阿图珲是族中的勇士,奉命监督那些红毛鬼,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大汗,明人真的来了,阿图珲亲眼见到明人攻击了那些黄毛人,他们正沿着河流,朝咱们这里扑来呢!” (东北这一片森林部落,对于族长的称呼应该是“别乞”,按照音译的话是“伯克”。准确的我没找到,毕竟这玩意太生僻了。) 先攻击了红毛人? 库里哈浑身一震: 难道——明人是从庙街来的? 对了,一定是从庙街来的! 那些明人的商贾,可都是从那边过来的。 阿图珲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他们的炮太厉害了,只是一轮,就将那些吃人的黄毛怪,打死在了屋子里…… 大汗快点召集儿郎,迟点怕是就来不及了!” 库里哈还没反应过来,又有还几个族人匆匆跑来,还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道: “大汗,不好了,不好了,明人的船杀来了!” 库里哈脸色大变,急忙返回屋子,拿出了代表族长权力的珍贵腰刀。 这柄宝刀,还是当年明军还在这一片的时候,赐给各部族长的信物。 “阿图珲,赶紧吹号!” 阿图珲这才恍然大悟,急忙一骨碌爬起来,冲到房檐下,摘下挂在墙壁上的牛角,呜呜的吹了起来。 凄厉的号角声,传遍了不大的聚集地。 不一会,族人们就手持木叉、角弓,纷纷跑到了库里哈面前。 此时正值冬雪降临前的最后时节。 很多赫哲族人,都前往深山老林里狩猎去了。 作为一个渔猎民族,捕捉尽可能多的猎物,才能渡过严寒的冬季。 现在不比当年了。 当初明人还在奴儿干的时候,总是有商贾在夏季到来,用粮食换走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不值钱玩意。 赫哲部只需要用皮毛、人参、鹿角,就能换取足够族人过冬的食物。 那个时候的赫哲族人,是幸福的。 那时候的黑土地上,只要勤奋,就能保证族人不会饿死。 明人会兑换粮食,兑换铁器,甚至还有精美的丝绸和瓷器。 然而,自从努尔哈赤起兵造反以来,明人的商队,就越来越少了。 带着粮食来的商人少了,他们这些小部族,就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去往更原始的深林,捕猎更强大的野兽。 只有拿命去围捕猛兽,获取更多的食物,才能保证更多的族人,能够渡过漫长的冬季。 在他们没有臣服满人之前,隔上一段时间,还能见到一些商贾。 虽然兑换粮食的皮毛,已经越来越不值“粮”。 往年能让整个族群过冬的货物,兑换回来的粮食,还不够支撑一个月的。 但是,那些珍贵的粮食,总能在危急时刻,救了族群。 自从他们臣服了满人,那些冒险到来的商人,就再也不见踪影。 他们若想换取粮食,总是要派遣了族人,冒险穿越漫长的森林,去往汉人聚集地换取。 往往换来的粮食,路上就要吃掉了一大半。 几年前,长得就像是地狱里恶鬼一般的杂毛人到来,那些还留在庙街等地的大明商人,听说也被杂毛人当成了奴隶。 至此,再也没有人,拿着珍贵的粮食给他们交换杂物了。 至于满人…… 人家不但没有粮食给他们,甚至还要他们赫哲献上供奉呢! 而红毛人,那些红毛人不但抢夺他们的东西,甚至那些分不清毛发、胡须的杂毛人,还将他们的族人捉走,当成食物烤着吃了…… (史书上不止一次记下了毛子吃人的事情。) 日子越来越艰难了。 库里哈不得不让族人更加卖力的捕猎。 在这个冬季即将到来的日子里,留在族群里的男人,还不到一千人呢! 就这些,大半还都是打猎回来的族人! 库里哈看着面前稀稀落落的族人,以及那无奈之下,只能恢复了“骨制”武器的装备,一时间百感交集。 库里哈不想打。 若是有可能,他是真的不愿意与明人为敌。 毕竟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明人会傻到拿粮食换“杂物”了。 第401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是,库里哈不敢不打。 他的三个儿子,都被满人要走了。 说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勇武,要将“格格”们许配给他们。 但是,库里哈心中明白。 什么狗屁的格格,满人家的女子都叫格格…… 他的儿子,就是满人要挟他的筹码。 不单单是他要献出儿子,帮着满人冲锋打仗,以此来换取不多的赏赐。 族中那些人家,谁家没有亲人在满人手中? 就在三个月前,摄政王多尔衮刚刚再次派人来征兵,强行要走了637个强壮的族人。 多尔衮派官员前来宣旨,说是要编造户籍,赐给赫哲前程,让赫哲享受了大清国的荣光。 库里哈却是明白,这个编户…… 那就是进一步压榨的工具。 只要官员们知道了赫哲的人口数据,到时候要抽调多少儿郎,就不是他库里哈能够阻挡的了! 说什么前程? 还不是要让英勇的赫哲儿郎,替他们满洲贵族冲锋陷阵! 说什么赏赐,抢来了十成好东西,能够拿到手的,也不过一成罢了,要是扣除了兵甲粮马,百亭里面,也难拿回来一亭…… 库里哈两难。 他不愿意与明人为敌。 但是,把柄被人攥住的他,却只能带着面前的虾兵蟹将,朝着城外走去。 那就尽量拖着吧,将事情交给满人自己去解决。 总不能满人招惹了人家,报复来了,却要赫哲顶在前面的道理! 在出城之前,他悄悄招来阿图珲: “阿图珲,你是赫哲的勇士,你可敢越过白山黑水,替族人争取了生机?” 阿图珲身子猛然绷直,正要大吼英勇的赫哲儿郎,永远不怕困难。 “小声点!” 库里哈一把捂住了阿图珲的嘴。 族中可是有大清的密探,这话要是嚷嚷出来,那就完蛋了! 阿图珲不说话了,库里哈这才低声道: “你听我说,你挑选一百勇士,悄悄从南面走,去盛京城,给满人的皇帝报信。 你就说明人杀来了,我正在挡着他们呢! 让满人皇帝赶紧派大军过来,赫哲部已经损失惨重,顶不住了……” “大汗,咱们啥时候跟明人打架了?” 阿图珲愣住了。 脖子快跟脑袋一般粗,胳膊上能站鹰,大腿上能走犬的猛汉,却闹不明白大汗的意图。 “再说了! 大汗,咱们不该是将明人打回去么? 要是明人杀进来了,那赫哲部落,可就完蛋了啊!” “蠢!” 库里哈一巴掌拍在阿图珲的榆木脑袋上。 坚硬的脑壳,硌的他手掌生疼。 气不过的赫哲大汗,一脚踢在这个憨货的屁股上。 看着被踹了一脚,却纹丝不动的勇士,打得自己生疼的库里哈,只得解释道: “我给你说,咱们跟明人又没有仇。 咱们赫哲部,又没有杀了明人的人,抢了明人的东西……” 阿图珲瞪着迷茫的眼睛,反驳: “去年三台吉不是送回来一包首饰么,听说,那都是从明人那里抢来的啊!” (大汗之子的准确叫法是huen tai ji,音:混台吉。但是这个三儿子,三混台吉,太咬嘴了。) 自己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库里哈快要被这个蠢货气死了。 他伸手扯着榆木脑袋的耳朵,嘶吼道: “你特娘的还不快滚,你这个蠢货!” 阿图珲看着发怒的大汗,只得一缩脖子,匆匆带上百十个手下,连滚带爬的跑了。 直到出了木头城寨之后,阿图珲才敢揉了揉被扯红的耳根,心里暗自琢磨大汗发怒的原因。 他嘀嘀咕咕道: “明明咱们的儿郎,就是跟着满人一起去明人那边抢劫了么…… 这是事实啊! 为啥大汗发这么大的火?” 阿图珲嘀嘀咕咕的嘟囔着。 他依旧闹不明白,为什么说个了事实,却挨了一顿揍…… …… 库里哈带着族人,出了城寨之后,并没有直扑明人而去。 却是下令让族人藏起武器。 他四处看了看,指着一个善于带人围捕大熊的族人道: “台涂璐尔,你过来!” 台涂璐尔胡须都已经花白了。 自从明人的商队再也不来之后,族中这样长寿的族人,已经没几个了。 艰苦的生存环境,除非是族长,否则,男丁一旦身体机能开始下降,就会在围捕的时候被野兽咬死。 台涂璐尔手持不多的铁质长矛。 这是勇武的赫哲男儿,才能持有的——当年从明人那里淘换来的的锋利武器。 若是狩猎技巧不好的族人,只能拿着石头、长矛…… 台涂璐尔来到了库里哈的面前: “大汗,您找我?” 库里哈挥手让族人散远点,他指着正忙着构建阵地的明人,开口道: “你听我说,你去明人那边走一趟。 记住了,用当年参见明人大将军的跪拜礼。 还有,不准拿武器。” 台涂璐尔脸色大变: “大汗,您要我去送死吗? 台涂璐尔刚刚才带着十头肥美的大鹿、一只瞎眼的熊瞎子回来啊! 大汗啊,我给赫哲出尽了力气。 您不能在台涂璐尔还未衰老之前,剥夺了台涂璐尔的生命啊…… 您不能这么做! 台涂璐尔不能没有死在围捕野兽的战场上,反倒是死在了敌人的弯刀下。” 台涂璐尔死死的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这是最勇猛的赫哲猎人,才能持有的身份象征。 家里的儿郎还没有成长起来,一旦自己死了,这最锋利的武器,就要成了别人家里的宝贝了啊! …… 看着手下全是肌肉脑袋,库里哈扬起了厚实的巴掌。 然而,看着那些指指点点的族人,库里哈终究是没能打下去。 他刚刚当上大汗没几年。 在他的统治下,赫哲却越来越难过了。 若是无缘无故就责罚族中最能干的猎人,那么他的统治权力,是会受到质疑的。 甚至,族人推翻了自己,另外换一个大汗,都是有可能的。 赫哲可从来不讲什么血缘! 赫哲的族长,历来都是能带领族群发展壮大的家族担任。 库里哈脸色一变,急忙收回了手,脸色也变得缓和起来: “台涂璐尔,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402章 关公面前耍大刀 “你听我说: 你去告诉明人,就说赫哲一直以来都是大明的臣民,当年大明皇帝曾经下旨,让赫哲替大明守卫疆土。 虽然女真人不服从大明皇帝的管教,与明人为敌。 但是,咱们赫哲却不曾与大明为敌啊! 你告诉他们,英勇的赫哲族人,一直在遵守着当年的约定。 赫哲儿郎,一直都会为大明皇帝守卫边疆。” 台涂璐尔眨巴了几下眼睛,额头上紧皱的沟壑松开了。 “大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让台涂璐尔代表您去臣服啊!” “糊涂!” “这不是臣服!” “我们只是去拜见大明的新一任将军而已!” 库里哈以手扶额。 咋就没有智者呢? 英勇的赫哲族历代祖先的在天之灵啊! 为什么赫哲族人都不会动动脑子呢? …… 库里哈哪里知道,智者都是需要传承的,只有能够承担得起大量脱产者,进行传承的文明群体,才会有大量的智者出现。 与其说是智者,还不如说是知识的传承。 智慧就是知识,知识就是祖先对生活的经验。 没有足够多的人,去传承祖先们总结的经验的族群,智慧只会越来越低。 若想杀死一个族群的未来,断掉他们的祖宗传承,才是最有用的办法! 自古以来的那些征服者,无不以断掉对方的知识传承为手段,企图长时间占领这片土地,奴役他的人民…… 欲要灭一国,必须先亡其史…… 平素不是围猎,就是与女真人打仗的赫哲族,自己活着都艰难了。 也就是族长一家子,能够挑选几个脱产的子弟,传授经验。 这就是为什么部落时期,会是以家天下传承的原因。 赫哲族其他的人家,那些后人们,谁不是刚刚会跑,就要去围捕兔子了。 若论围捕猎物,作为生存技能的赫哲族人,自然是个中好手。 因为这是他们活着的唯一办法。 但是,论起了计谋…… 养不起脱产者进行文化传承的族群,谈什么智慧呢? 你对一个一日不劳作,就面临饿死危机的家庭,去讲什么学习的好处…… 这不是扯淡么! 字都还没学会仨,人就没了…… 更别提…… (某专家,你放屁,农民才应该买房,因为他们可以再买一个车子去地里干活,况且,喝西北风也不会饿死么。至于房贷,俩小时就能种十亩地了,只要勤劳,一年还不几千万啊,小小的几十万,洒洒水啦!杠杆加给他们,你好我好大家好撒……) 没看到——就算是不服天不服地的鞑子,也是在抢够了足够多的“余资”之后,才能安排“学者”去发明满洲文字啊! 就这,还只能承担三个人加起来不过一年多的开销…… …… 台涂璐尔空着双手,朝明人阵地走去。 “尊敬的大明天师,赫哲儿郎台涂璐尔,求见大将军阁下。” 台涂璐尔跪在明军营地前,大吼连连。 刘文炳下了船,挥手让人将台涂璐尔带来。 “赫哲儿郎台涂璐尔,拜见大将军阁下!” 台涂璐尔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肩膀,不停地跪下、起身、膜拜、跪下…… 如是几次后,才抬起头来,等待明人大将军的指示。 这是干啥? 刘文炳嗤笑出声。 给我玩先礼后兵这一套? 看着远处那努力想要隐藏住武器的“半野人”们,刘文炳差点乐出声来。 不错啊! 这些生女真,也知道玩拖延的把戏了? 赫哲族长库里哈以为十里地的距离,足以让明人看不到他做的一切。 他派遣族人前往盛京通风报信,同时又用“使臣”拦住明军,妄图拖延时间。 他哪里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望远镜呢? 虽然这时期的望远镜,因为没有棱镜的缘故,使得视野里的画面,都是倒着的。 但是,站在高大船头的刘文炳,早已看穿了他的把戏。 刘文炳揣着明白,嘴角却挂着笑容。 他也不让台涂璐尔起身,淡淡的开口道: “我问你,可是你的王,让你来的?” 台涂璐尔急忙点头。 明人大将军知道自己到来的原因啊! 这可太好了! 这样,大将军不会再杀死自己了吧? 这样,他持有的那锋利的武器,就能等到儿子成长起来,再传承下去了吧! 只要神器在自家后代的手里,就算台涂璐尔被围捕的野兽杀死,也值得了啊…… “尊敬的大将军阁下,的确是您预料的那样,是赫哲的大汗库里哈让我来的。” “他让我问问大将军,赫哲儿郎一直都在遵守当年皇帝陛下的命令,守卫着黑龙江两岸。 敢问大将军带领大军到来,是为了什么?” “呵~!” 刘文炳轻笑一声。 他抽出长剑,用剑尖挑起台涂璐尔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冷笑道: “某乃大明新乐侯刘文炳,你告诉库里哈: 他若想知道,就到本侯的面前来!” 刘文炳的举动,吓得台涂璐尔浑身颤抖不已。 勇武的台涂璐尔,敢手持长矛追击吃人的熊瞎子,却不敢在明人面前说个不字。 族中老一辈口口相传,那些不尊敬明军的勇士,都被砍下了桀骜的脑袋,成为了黑土地上的一抹颜色…… 台涂璐尔跪在地上,浑身汗如雨下,蛰的眼睛生疼,却不敢伸手抹一把。 “大将军阁下放心,台涂璐尔一定将大将军的话语,告诉赫哲的大汗库里哈。” “锵!” 刘文炳收回了长剑,插入剑鞘。 “回去吧,我只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不来,本侯就要算一算赫哲的账了!” 刘文炳冲着一边的副将努了努嘴,开口道: “点香,计时!” 台涂璐尔眼见明人点燃了信香,哪里敢停留,当即又给刘文炳磕了头,一股脑的爬起来就跑。 甚至,连马都忘记骑了。 跑了几步之后,这才发现两条腿没有四条腿跑得快,又急忙跑回来骑马。 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容。 看着台涂璐尔狼狈逃回,副将凑上前来,低声道: “侯爷,您当真要见一见库里哈吗?” 第403章 老勇士抗旨不遵 “他不敢来!” 刘文炳嘴角噙着笑,目光却放在了即将全部下船的步兵身上。 “那……” 副将迟疑道: “那为什么侯爷还要给库里哈半个时辰的时间?” 刘文炳瞥了他一眼: “师出有名懂吗?” 环顾一周,刘文炳压低了声音: “咱们自从绕过了朝鲜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陛下的消息了。 现今陛下那边情形如何? 咱们谁也不知道! 况且,两地之间相隔万里,往来多有不便。 就算陛下想支持咱们,也是鞭长莫及! 也就是说,我们的手上,只有这两千人不到的兵马。 这是咱们唯一能真正依仗的本钱! 而奴儿干旧地,各族林立,不说别的,单单这两部赫哲,便有万余丁壮。 还有索伦、鄂伦春、鄂温克、锡伯、达斡尔、柯尔克孜、回回……” 刘文炳叹息一声,郑重的说道: “别看咱们锋芒万丈,初来乍到就收复了沿河千里疆土。 但是,咱们手上兵力不足,这可是个大问题!” “你记住了,先收复一部,然后以他们为前驱,以不服从者的一半资产为诱饵,实行驱虎吞狼之策。 这才是咱们在奴儿干站稳脚跟的唯一办法!” “陛下那边太远,兵力调度困难啊!” 刘文炳一番话,将自身的不足,和自己的打算,尽数道来。 副将脸色大变。 若非侯爷如此清醒,他险些犯了糊涂。 是啊,只有这不到两千的人马,折损一个,那都是巨大的损失。 一旦人手不足,那些土着就算用牙咬,也将他们撕吃下肚了! 等待间,第二支香已经燃尽。 而库里哈,却果真如刘文炳预料的那样——始终不敢来。 打着拖延主意的库里哈,已经派人回了部族,让人带上妇女孩子,赶紧转移。 至于老人,则都被分发了武器…… …… 库里哈要拖延。 刘文炳又何尝不是呢! 就这半个时辰的时间,船只上的火炮,已经卸下来了十几门,更是被装上在了炮车上。 虽然都是几百斤的佛郎机,甚至还有好几门虎蹲炮。 但是,对于唯一的高科技武器,也不过是弓箭的赫哲人,当真是难以言喻的神兵利器了。 船只已经离了岸,在少量士卒的看守下,抛锚在河道中央。 船头的火炮,依旧能够笼罩着岸边的营寨。 刘文炳扭头看了看,万事都已准备好。 他举起手来,大声下令道: “进攻!” “哗哗哗!” 明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摆成了进攻的阵型,不紧不慢的朝着赫哲城逼近。 一人高的大盾,被士卒们遮挡在阵前,每走动了一步,都会整齐的砸在地上。 一步一抬,一步一落! 一百余具沉重的大盾,震得大地都在震颤,就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 大盾的后面,是已经上好了子弹的火绳枪。 也就火绳还没点燃了。 刘文炳前往山东的时间太早了,早到朱由检的手上,只有在新城缴获的那一柄燧发短铳。 大明大部分军队早已更换了武器,而刘文炳所部,却全是火绳枪…… …… 在火枪兵的后面,是手持长枪的长枪兵。 镶嵌着红流苏的枪尖,在太阳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而火炮,则处在了枪兵身后。 在火炮后方,是可怜的一百来匹战马…… 战马的两侧,是三百多头骡子。 战马太娇贵了,装上船五百余匹,活下来的,只有这区区一百来匹。 刘文炳骑在马上,亲自垫了后。 这五百之数都不到的骑兵,就是刘文炳拱卫两侧的利器。 堪称寒酸的阵营,却已经是刘文炳两人费尽了心力,才能凑到的最强大军。 万里航行,实在太难啊! …… 然而,就在刘文炳摆成最保守的阵型,朝着赫哲城迈进的时候。 对面的库里哈却是脸色都给吓没了。 作为一个太平酋长,自从打老爹手中接过大汗之位后,就已经成了满人的奴隶。 更是不曾上过战场。 祖辈口口相传中,又无时不在听到当年明人如何厉害的传说。 一见到那整齐划一的军阵,库里哈吓得裤裆一热。 若不是他强行夹住,怕是早就溪流如注了。 几滴水泽,洇湿了库里哈的裤裆,就像是盛开的梅花。 怎么办? 怎么办? 库里哈急的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慌乱中,他看到了握紧长矛的台涂璐尔。 “台涂璐尔,你再走一趟!” “你去告诉明人,赫哲永远是大明的仆从,请大将军暂停脚步……” 库里哈病急乱投医,只能期待再次稳住明人。 只要满人赶到,一切都好说啊! 台涂璐尔脸色大变: “大汗,你不能这样!”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大将军的命令——要是亲自去了,指不定明人就不会进攻了! 我冒着生命危险,替赫哲族人争取到的机会,你给白白浪费了。 这一会,你又要让英勇的台涂璐尔去送死…… 库里哈,赫哲人都会鄙视你的!” 台涂璐尔也是慌了,直接喊起了酋长的名字。 对于库里哈,他是真的不服。 英勇的台涂璐尔,好不容易才给赫哲族人争取到了被明人原谅的机会。 你库里哈但凡勇敢一点,人家岂会惩戒咱们啊! 你这胆小鬼,坏了赫哲人的生机,却还要害我…… “台涂璐尔,我以大汗的名义命令你,立刻前去! 立刻马上!” 眼见台涂璐尔敢顶撞自己,病急乱投医的库里哈急不可耐。 扭头看看脸上尽是慌乱之色的族人,库里哈知道,一旦明人真的打过来,族人必然会大乱的。 …… 想当年,剃头赫哲部,可是要比不剃头赫哲部强大多了! 这些年来,在他们父子的手上,满人不停地抽调剃头赫哲族人。 可以说,剃头赫哲这些年的日子,越来越艰难。 反倒是人家不剃头赫哲,在族长的带领下,不停地与满人打仗。 虽然每一次都折损惨重,但是,满人攻不进人家的核心地啊。 不剃头赫哲族群里的宝贝,可不曾被抢走了。 …… 第404章 大敌当前,赫哲内讧 常言道不怕吃杂面窝窝头,就怕原本不如自己的邻居吃饺子! 因为靠近黑龙江下游,更加接近汉人聚集地,因此剃头赫哲部是相对要更加开化一些的。 原本的不剃头赫哲,被他们唤作吃不饱饭的野人。 是蛮夷…… 现在好了,人家原本的野人,都比他们过得好! 人家族中成年的族人,还能做到人手一件铁制武器。 而他们…… 只有最勇武的勇士,才能持有一件铁制武器…… 这让剃头赫哲族人,如何看待他这个族长呢? 库里哈发了火,本以为凭借着族长的威严,能够镇压住台涂璐尔。 谁知道,库里哈不逼迫还好,他这一吼,顿时将台涂璐尔逼急了: “库里哈,我要向你挑战,只有最勇武的勇士,才能做族群里的大汗!” “你这孱弱的懦夫,不配做英勇赫哲人的头领!” 台涂璐尔挥舞着长矛,指着库里哈的大鼻子,吼声传遍了整个族群。 惊天大瓜,在人群里迅速传开,就连那些正在收拾干货,准备逃跑避难的妇女孩子,也停下了脚步。 什么? 台涂璐尔老爷,要挑战库里哈大汗了? 赫哲族群瞬间被引爆了。 这个震天大瓜,惊呆了赫哲族人。 这一刻,徐徐逼近的明人,都不重要了。 …… 在原始部落中,什么皇位继承权,都是虚假的。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族群里的酋长。 库里哈能够登上大汗的位置,不过是满人的扶持罢了。 当年库里哈老爹在临终之前,选择了投靠满人。 为了稳住剃头赫哲族群,让它成为满人的养分,这个族长之位,就落到了库里哈身上。 原本屡屡在满人手上吃亏的赫哲族群,对此是喜闻乐见的。 不打仗了,赫哲的生活,总会变得更好一些吧? 谁特娘的知道—— 能够在满人手上富裕起来的人家,也就是那些侥幸一次次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士兵…… 若是不能活着,哪怕是再勇武的战士—— 按照满人的规矩,将尸体带回来的人,都能继承了对方的全部家产。 还包括对方的妻妾、未成年的子女! 清廷的这个规矩,的确保证了清军整体战力的强大。 但是,这个规矩对于赫哲当兵的来说,可就不是好事了! 一旦战死了,这些年来的功勋,都成了别人的嫁衣。 若是在八旗内部,因为旗丁都是贵族们的奴隶,这个制度反倒是最有效的战力保证。 但是——赫哲是仆从兵啊! 能够拿到手的东西,都是一层层贵族老爷们挑挑拣拣,剩下的不要的破烂玩意。 这个制度,就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因为妻妾是生产资料,子女是未来生产资料,那些丧失了儿子的老人…… 那叫累赘。 谁特么逮一个虱子,放在自己头上咬? 没人会那么傻! 也正因为这样,赫哲族人的生活,越来越艰难。 当兵的朝不保夕。 不当兵的又要上贡…… 在满清刮地皮的操作下,赫哲人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都是男人们拿命换回来的。 日子越来越艰难! 也就是满人势力强大,赫哲族人敢怒不敢言。 这才默默忍受到了现在。 今日明人来了! 这个最大的变数的到来,对于赫哲族人来说,那可就相当于来了一个大腿。 这就好像是李某诚对某个小开发商苦苦相逼,逼得人家都活不下去了。 然后王公子的老爸,来到了这个工地考察。 关键是,那小开发商以前还在某达赚到钱了…… 如果你是这个小开发商,你会如何选择? 当然是挑子一撂: 去你大爷的某江实业,爷不伺候了! …… “兄弟们,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不想饿死的,都跟着我,咱们投靠明人去!” “英勇的赫哲儿郎,我们要馒头,不要没肉的骨头!” 台涂璐尔的长矛一举起,哗啦啦的,身后就站满了族人。 “台涂璐尔说的对,我们要能填饱肚子的馒头,不要没有肉的骨头!” “我们要能填饱肚子的馒头,不要没有肉的骨头!” …… 赫哲儿郎沸腾了。 每日里拿命去打猎,却不能过上吃饱饭的日子。 跟着那敲诈他们的清人做奴隶,不但混不到饭吃,自己的家底,还要被人搜刮了去。 这狗娘养的,我们不伺候了! 数百个赫哲男子,挥舞着手中的木制武器,大声闹腾起来。 这些人,全部都是没有家人在清廷当兵的人家。 他们没顾忌啊! 鞑子要报复…… 好啊! 死的又不是我的儿子! …… 站在台涂璐尔身后的,都是穷苦伶仃的苦哈哈们。 他们没有子嗣,搭上满清抢劫的列车。 而那些有家人在大清军中效力,勉强算是“统治阶层”的赫哲族人,可就不愿意了。 狗日的,这不是让老子儿子去死吗? “台涂璐尔,你要找死吗?” 眼见子嗣有了生命危险,一部分人不干了。 他们纷纷抄起家伙,指着台涂璐尔大骂起来。 …… 库里哈正在懵逼,族人已经挥舞着武器,指向了台涂璐尔。 台涂璐尔眯着眼睛,对于旁人的威胁他看也不看,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库里哈。 “库里哈,你要是个男人,就拿起你的剑,接受我的挑战! 我们赫哲儿郎,是海东青的子女。 海东青不怕悬崖峭壁,勇敢的冲向海浪。 死也要死在天空的海东青,不允许他的后人像一个娘们一样,只敢躲在别人的屁股后面叫唤! 库里哈,你若还认为自己是赫哲族人,就像海东青那样,勇敢的冲向猎物吧!” …… 眼见赫哲部迅速分成两个阵营,还彼此大声辱骂。 这戏剧化的一幕,将刘文炳都看呆了。 卧槽! 这是干啥? 谁能告诉我,究竟是我要打赫哲,还是赫哲自己要打自己? 刘文炳懵逼了! 副将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道: “侯爷,他们这是内讧了吗?” 内讧? 刘文炳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内不内讧,他不知道。 但是,这些赫哲人连简陋的木栅栏都不守了,这却是事实! 第405章 台涂璐尔的笨道理 刘文炳清晰的知道,自己手上的兵力,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只要这些大军没有丧失了战斗力,除非奴儿干各族联合起来,否则,他的儿郎不怕任何一个部落。 “传令,全军贴上去,逼近两百步之内!” 刘文炳一声令下,大军朝着赫哲城逼去。 而城内的内讧,虽然没有打起来,却分成了鲜明的两波。 一拨人迅速靠近了栅栏大门处,甚至还派出了几个族人,朝着这边赶来。 而另外一拨人,则是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徐徐后退。 来人靠近了明军阵地,还不待明军喊话,就见到他们已经翻身下马,高举着双手,嘴里喊着半生不熟的喊话: “大明天师们,我们是台涂璐尔的手下,我们要拜见大将军!” 士卒们收缴了来人的武器,将他们带到了刘文炳面前。 不待刘文炳询问,那些赫哲族人就跪在地上,叽里呱啦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更是转达了台涂璐尔表示臣服的话语。 “尊敬的大将军阁下,台涂璐尔老爷让我们转告您,库里哈一心跟着女真人,眼看是就要跑了,还请大将军捉拿他!” 使者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刘文炳心中一动。 好机会啊! 他开口让众人起来,轻笑道: “你们回去告诉台涂璐尔,只要他真心臣服,本侯就禀明陛下,赦免了台涂璐尔以及你们的罪责!” 众人眼睛一亮。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赫哲部虽然很是原始,但是,却也明白怎么做才能捞取最大的好处。 当年他们的祖先,在大明的帮助下,族人的日子过得可很是滋润啊! 虽然那都是万历爷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今日大明重新回到奴儿干,总不能少了咱们的好处吧? 库里哈舍不得儿子,不敢背叛女真,一条道走到底,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明人能继续交换不能吃的“杂物”,只要族人能够吃饱肚子,重新给明人卖力,又有什么关系呢? 况且,人家大明家大业大,可看不上赫哲的这点破烂。 人家大明可不像女真那么凶残啊! 在大明治下,只消完成了官府的任务,守好了松花江两岸,不去触犯大明,咱赫哲就能有好日子过! 这样的日子不香吗? 众人忙不迭的磕头领命。 刘文炳继续道: “还有你们回去告诉台涂璐尔,让他转告库里哈,只要他束手投降,本侯放他带着他的势力离开。 若不然,本侯鸡犬不留!” 众人急忙点头,又给刘文炳磕了头,上马回去了。 刘文炳伸手招来副将,冷笑道: “你带着骑兵,每个人都给我背上两把火铳,散布在赫哲城周围,只要库里哈敢跑,就给我干掉他!” 刘文炳的笑容有点阴: “记住了,一个赫哲人也不许放走!” 副将领了命令,急忙清点军卒,骑着马骡去了。 …… 却说台涂璐尔,得到了刘文炳准确回信的他,喜出望外,当即亲手挥舞着武器,挡在了库里哈一行前方。 台涂璐尔是一个莽夫,莽到了脑子里就没有算计人的脑容量。 信使的回话,他根本就没背着库里哈。 库里哈脸色大变。 一旦明人的骑兵堵住了城门口,他可就跑不掉了啊! 焦急的嘴角起了一圈燎泡的库里哈,眼珠一转,指着台涂璐尔大骂道: “蠢货! 莽夫! 你特娘的可知道,人家明人根本就没答应你什么,一旦人家过河拆桥,你台涂璐尔能落了好才怪!” 面对库里哈的挑拨,台涂璐尔抓紧了手中的长矛,不管这厮如何诉说,坚决不让开道路。 被骂的急了,台涂璐尔反驳道: “我是不会动脑子,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若论玩脑子,赫哲人不是明人的对手。 不说我,也不要说你,就连咱们的祖宗,也是人家的棋子!” 见到台涂璐尔终于开了窍,库里哈正要欣喜。 只要台涂璐尔对明人起了疑心,他就能跑出去了! 就算丢弃了部卒,但是,自己的三个儿子可是在大清国效力啊! 还能让他饿死了? 再不济,以摄政王多尔衮的聪明才智,也不会做出过河拆桥的事。 他库里哈的这张脸——准确的说,他库里哈这个赫哲头人的名头,还是自己能够活下去的保证的。 只要大清国还需要白山黑土的诸多部落给他们卖命,自己再不济,也会被赐下一个佐领的名头! 虽然不能荣华富贵,但是,绝对是死不了的! 库里哈当即就要加把劲,继续挑拨离间。 只要这个憨货让开道路,他就死不了! 至于这些赫哲族人…… 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哟! 库里哈还没准备好说辞,就见台涂璐尔长矛一顿。 这个勇武的老猎人,可是赫哲部上一辈人中最厉害的勇士。 在尚武的赫哲族,台涂璐尔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不敢前了。 台涂璐尔长矛重重的扎在地上,话锋一转,满脸嘲讽道: “我只知道一件事,论头脑,赫哲不是明人的对手! 论武器,人家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打下咱们的营寨! 更何况,老祖宗们跟着大明几百年,谁曾听说明人欺压过咱们的?” 台涂璐尔掷地有声道: “明人说了不杀我,那就不会杀我,至于赫哲的头人,只要咱们能吃饱,有没有大汗,又有什么区别呢?” 台涂璐尔拔起了长矛,斜指满脸慌张的库里哈派系众人: “今日老台涂璐尔只有一句话,不想死的就给我放下武器,若不然,你们就从老台涂璐尔的身上跨过去!” 台涂璐尔扯开身上的袍子,露出一道刚刚结疤的抓痕。 “台涂璐尔虽然老了,但是,刚刚才捕杀了一只熊瞎子,你们自认能干掉台涂璐尔的,就来试一试吧!” …… 副将的枪声,惊醒了正在对峙的赫哲族人。 当看到明人已经驱赶着匆忙逃出去的族人,蹲在城外的空地上的时候,库里哈害怕了。 第406章 南下之路遇商旅 跟随他的赫哲族人,只能寄希望于明人说话算话,真的不会杀了他们。 …… 刘文炳控制了赫哲城,而巩永固,正在四处放火。 从赫哲城南下沈阳(鞑子都城盛京),在这个黑土地全是荒芜的时期,也就沿着河流几条路罢了。 巩永固让人四处放火,只留下了唯一的一条道路。 阿图珲带着百十个赫哲族人,出了城之后,骑马狂奔,准备给鞑子通风报信。 谁知道,走了几十里之后,就见到前方火光冲天。 不知道怎么回事,森林里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大的将高耸的树木都点燃了。 飞禽走兽四处逃奔。 烈焰舔炙着天空,烘烤的人无法逼近。 “阿图珲,怎么办?” 手下有些慌乱。 这是最快的一条道路了。 阿图珲拨转马屁,沉声道: “绕路,我们走苏里江!” 一行人换了道路,继续南下。 谁知道,走了几十里之后,只见前方河道两侧,又有火焰升腾。 烈焰大的河道生出了层层白雾,宽阔的苏里江就仿佛被烧沸了一般。 热浪将水里的鱼虾,都给烤熟了。 “换条路!” 阿图珲脸色难看起来。 沿着苏里江南下,从兴凯湖岸边直下,然后穿越一段密林,就是建州左卫了。 只要到了这里,就是清廷的控制范围。 再沿着松花江的几条支流南下,便能抵达盛京。 然而,这条道路的被断,他们就要折返向西,走松花江主流南下。 这一来一去,可是要多花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啊! 然而,秋日里树叶枯黄,天气干燥,大量枯枝烂叶堆积,很容易就会引发了山火。 这两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却是要让赫哲人平白担了很大的风险了啊! 一旦拖延的久了,明人真的发起了攻击,也不知道大汗能不能守住赫哲城…… 阿图珲忧心忡忡,脚步不停,当即带着手下,穿过密林,朝着另一条道路走去。 万幸,这一次再也没有了山火。 两天之后,阿图珲已经走到了松花江主道边。 这里距离大清的实际控制区,已经不远了。 阿图珲还来不及松口气…… 忽然,前方有一片篝火烟雾升起。 “莫不是那里又起了火?” 万幸,那边的烟雾不大,火势应该刚刚升起。 阿图珲脸色一变,急忙下令道: “儿郎们,加把劲,咱们赶紧冲过去!” 阿图珲准备趁着山火刚刚燃起,还没有阻断道路的时候,赶紧通过。 谁知道,他们绕上了河滩,就见到一群商贾模样的明人,正在围着篝火烘烤着什么。 嗅了嗅鼻子,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烤肉香味。 原来那浓烟不是山林失火,而是人家的篝火啊! 香味扑鼻,勾动着胃里的馋虫。 为了抓紧时间通知清廷,连日来只能冷食凑合的阿图珲,早已馋的不行。 汉人的烤肉,实在是太香了! 马蹄声似乎惊醒了商队,只见那些汉人,已经在为首一个首领模样男人的指挥下,摆成了防御的阵型。 骤然遭遇陌生人,双方人马似乎都吓了一跳。 有个赫哲儿郎凑到阿图珲身边,低声道: “阿图珲头人,这些人莫不也是明军?” 阿图珲仔细看了看,只见这些人的外围,还有十几辆大车,摆成了一个简单的圆形防御圈。 大车上是一个个木箱,还有一些大车上,更是盖着防雨的毡布。 再仔细一看,大车上似乎还插着一面商旗。 咦? 阿图珲灵机一动。 他哥哥在清廷大军中做了一个红甲摆牙喇。 (白甲白牙喇:白甲兵,后来的护军旗丁,类似于重装步兵,每百人中少则七八人,多则十人。红甲摆牙喇稍次于白甲,属于轻装步兵,每百人中约为四十人。其余五十人是行营兵。)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哥哥在大清军中当兵,还是甲兵,阿图珲也算是眼界开阔。 他哥哥曾经说过,清廷那边还有山西行商,出入大明与大清国境内,依旧在交易着货物。 在大清还没改名的时候,最艰难那段岁月里,就是晋商们带着货物,前来贸易。 每一次八旗抢来的金银珠宝,大都会通过晋商,换成了实用的粮食、兵甲,甚至情报…… 而为了让晋商放心交易,皇太极上台后,更是下了严令,严禁各部对晋商进行抢夺、刁难。 更是将整个大清国的境内,都对晋商开放。 以此,来换取更多的物资。 毕竟若是没有这些商人,他们抢来的金银珠宝,又不能吃又不能喝,于国无用…… …… 阿图珲一念及此,心中不由想到: “莫不是这些人就是晋商?” 想来是了! 此地已经即将接近满人地盘,有了这些商贾,也就不足为奇了。 阿图珲一念及此,急忙让人放下武器,他则是亲自上前,高举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然后询问道: “敢问你们可是晋商?” 大明统治奴儿干许久。 商贾们更是一度遍布整个奴儿干。 汉话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这一行商贾,不是别人,正是巩永固一行。 当听到阿图珲询问之后,巩永固站了出来。 他拱拱手,傲然道: “某乃张家口范家掌柜倪达叶。” 他指着自己身边,另一个掌柜打扮的男子,道: “这是翟家掌柜翟侣透。” 这些人竟然真的是晋商! 阿图珲脸色一变,急忙下了马。 人家可是清廷的座上宾啊! 阿图珲不敢怠慢。 心中更是打了主意,若是结交好了这些人,说服他们前往赫哲贸易,那族群缺粮的危机,是不是就解了? 阿图珲急忙用明人的抱拳礼,弯腰行了礼: “好叫倪掌柜、翟掌柜的知晓,我等是赫哲族人,正要往盛京而去。 敢问二位掌柜这是要去哪里?” 副将还在想着怎么哄骗阿图珲,前往赫哲族。 巩永固却是轻笑一声,谎话张口就来: “实不相瞒,大清国的兵马占了大明的京师,收获颇多。 我等却是为了贸易而来。 皇帝说这一代旗丁人家多有积蓄,让我们来看看是不是有些合心意的货物。” 全都对上了! 阿图珲心中再也没了怀疑。 ps:昨天有事,忘记统计了。 按照评论和点赞人数统计,选择白莲教的和石达开的最多。分别达到了39票和36票。 那么下一本,咱们就写石达开了。 第407章 倪达叶请饭 他扭头看看身边的士卒。 秋风瑟瑟。 长时间的赶路,族人的嘴唇都被风吹裂了。 眼见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若是继续吃冷食,一旦吃坏了肚子,病倒一个,那都是大麻烦。 “不知两位掌柜可否卖些热食,我等一行已经好几天不曾吃了热饭了。” 阿图珲请求道。 闻言,巩永固眼睛一亮。 原本他打的主意是——阻断了道路,只留下这一条,然后等到这群人到来之后,双方交手一场。 他故作不敌,将肉食留给他们。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就上了套,连故意失败的机会都不给他。 阿图珲见到巩永固沉吟,还以为这人怕自己给不起钱。 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没用的人参,拿在手上,道: “我们也不白吃你们的饭,这人参就当做饭钱了。” 贼人都上了套,巩永固哪里还会再生事端。 他哈哈一笑,挥手让手下将烤好的整只狍子,拿了几个出来。 “原来是赫哲的好汉,一顿饭食而已,本掌柜还是能够当家的。” 他亲手拎着一个烤肉,朝阿图珲走来: “若是兄台不嫌弃,只管拿去食用便是!” 阿图珲正待伸手去接。 阿图珲身边一个族人低声道: “阿图珲头人,可不要遭了算计!” 阿图珲一楞。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却见巩永固直接拿出一个小刀,削了一块鲜美的狍子肉,放在嘴里咀嚼。 咽下之后,更是张嘴给阿图珲看了看。 巩永固用切实行动,证明了自己没有下毒。 见到人家都亲身试吃了,阿图珲再也没有了担心。 他伸手接过了狍子肉。 还没等递上了人参,就见到那叫做倪达叶的掌柜,猛然一拍额头,自责道: “看看我,竟然给忘记了,这些烤肉还没有抹了盐巴。 你们若是带的有,那就自己抹吧,若是没有,我倒是也能提供。” 巩永固嘿嘿一笑,凑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 “这位赫哲的好汉,小掌柜有个不情之请。 若是你们部族的生意,能够交给倪达叶我来做,那小掌柜可就感激不尽了!” 眼见这叫做倪达叶的掌柜,是有求于自己,阿图珲笑了。 赫哲正是缺乏粮食的时候,族中堆积的人参、皮毛都快发霉了。 若是能够引入了一支商队,赫哲今后,那不是好日子又来了? 阿图珲急忙道: “那感情好,我是剃头赫哲部阿图珲。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们的商队到了,只管报上我的名字。 剃头赫哲还没有不知道我的人呢!” 他很是自傲,作为赫哲有名的大勇士,这就是阿图珲的本钱。 就在巩永固攀近乎,阿图珲表态的当口。 明人已经将狍子肉递给了赫哲族人,然后,纷纷掏出了一个个精美的琉璃瓶。 从里面倒出了一些汁液,用刷子均匀的涂抹在烤肉的里外表面。 巩永固看着双手捧着狍子肉的阿图珲,一边抹,一边笑道: “这是倪达叶的独门配方,采用了数十种名贵药材配置,能让肉食更加的鲜美。” 他抹完了之后,又掏出好几个瓶瓶罐罐,依次洒在了烤肉上,更是还撒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盐巴。 这一幕,看得赫哲族人口水直流。 阿图珲的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烤肉,只恨不得赶紧抱着大口啃食。 太香了啊! 汉人是一个很厉害的种族,他们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先进,就连饭菜,也是花样百出。 阿图珲可是记得,前些年跟着阿爸去过一次庙街,在那里,他尝到了宛若仙界的美食。 那汉人做出的饭菜,让他回味无穷啊! 每每午夜梦回,哈喇子都流了一脸…… 巩永固递上了烤狍子,却也接过了阿图珲递来的人参。 然后一挥手,带着手下后退几十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而早已被烤肉的香味吸引的赫哲族人,见状再也没了防备。 当即,百十个人将烤肉一分,就地大肆撕咬起来。 “唔,香,真香!” 阿图珲嘴里塞满了肉,还不忘伸出大拇指赞叹道: “倪达叶、翟侣透二位掌柜,你们汉人的东西,就是好吃! 真香啊! 我阿图珲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美味!” 巩永固笑而不语。 废话! 能不香么! 为了掩盖那些东西的气味,他可是连香油都用上了! 更是撒上了胡椒、桂皮、茴香、肉桂等十几种香料粉末。 可以说,他撒上的香料,那可都是小地主都吃不到的好玩意! 巩永固把玩着手中的人参,冲着副将使了个眼色。 副将顿时心领神会,捧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 巩永固提着箱子,来到阿图珲一行十步外站定: “我这人素来实诚,实不相瞒,你这人参最少都是十年的分量了。 这要是拿回了大明,最少都能卖出几十两银子。 平白收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里有一些我配制的香料,添加的顺序,你刚才也都看到了。 这些小玩意,就当做是咱们约定的定金了。” 阿图珲眼睛一亮: “仁义! 倪掌柜就是仁义!” 这可是好东西啊! 刚才倪达叶掌柜涂抹的顺序,他可是记得清楚。 这手艺,算是偷师到家了。 要是拿着这些东西,去盛京城之后,结交了一些贵人…… 嘿嘿! 是不是——我阿图珲也能混上一个主子爷? 那些旗人老爷们,忙着四处征战,家中的阿哈们总是顾不上的。 相对于那些阿哈,我这知根知底的赫哲人,是不是能够更得信任呢? 毕竟,咱们是姻亲啊! 阿图珲喷香的烤肉也不吃了,当即一手拿着烤肉,伸出另一个油乎乎的大手,一把将箱子抱在了怀里。 好东西啊! …… 巩永固与副将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窃喜。 本以为放毒的事,会麻烦的很,却不想竟然如此容易! 箱子里的东西,一旦散布出去,那就是一个万人军团。 还是战无不胜的那种! 更妙的是——这些人可是要去鞑子京师求援的。 一旦他们将此物在城内散开…… 嘿嘿嘿! …… 第408章 冤有头债有主,谁引起的祸害,谁就该终结他 阿图珲吃饱喝足之后,再三感谢一番,又再次告诉了赫哲的位置所在,数次与“倪达叶”、“翟侣透”两位掌柜约定,下一次定要去赫哲部交易。 得到了二位掌柜的准确回答之后,才带着众人离去…… 阿图珲刚走没多久,又有骑兵到来。 这一次来的却是自己人。 原来这些人是刘文炳派出来的。 …… 在巩永固借着阿图珲的手,将毒物散去鞑子老巢的同时,刘文炳也给库里哈手下送上了美食。 仁义的刘侯爷告诉库里哈,他既然不愿意投降,刘侯爷也不会大开杀戒。 只要库里哈离开赫哲城,不出现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他就会放库里哈一马。 被吓破了胆,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库里哈,哪里还敢讨价还价。 当即,库里哈美美的吃了一顿明人送来的“遣散粮”,决定要带着跟随自己的族人,前往盛京城避难。 赫哲是不能呆了…… 台涂璐尔这个二五仔,竟然投靠了明人不说,更是还要推翻自己的统治…… 库里哈吓破了胆子。 这些年来,自己在赫哲族群里是多么不得人心,库里哈这个“聪明人”自然是知道的。 往常有着满人大腿的存在,苦哈哈赫哲人,还不敢对他瞪眼。 现在有了台涂璐尔这个叛徒,又有了明军这个粗大腿…… 他库里哈要是还留在赫哲范围内,怕是必死无疑了。 至于另外换一处地方…… 奴儿干的这些黑土地上,虽然人口不多,但是,每一片适合生存的土地,都被部落占据了。 若是赫哲族还在手上,凭借着数千人的族丁,库里哈还能夺了一片生存的土地。 现在他手上只有几百个“贵人们”,指望这些丁壮都在清廷效力的老弱病残打江山…… 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黑土地可不是首善之地。 若是没有自保的实力,被人家捉走烤了吃了,都不无可能! 更何况,还有远处来的那一群杂毛人。 人家可是以吃人为生的…… 江北六十四屯,多少人都沦为了哥萨克的口粮…… 库里哈吃饱喝足,带着明人赠与的粮食,一路南下,准备去投靠满人阿爸。 这世道太乱了,还是找一个大腿安全。 …… 刘文炳借助赫哲内乱,决定利用这些人,将好东西带给鞑子。 为了防止巩永固遇上库里哈一行…… 万一感染了瘟疫…… 那就不好了! 总不能兄弟两个出来,一个人回去吧! 他不敢怠慢,当即赶在库里哈动身之前,派人通知巩永固。 …… 赫哲城。 匆匆赶回的巩永固,将自己的“灵机一动”,与刘文炳说了。 得知刘文炳也“灵机一动”之后,两人相视大笑。 “哈哈哈哈哈!” 笑声癫狂。 笑声震落了头顶的枯叶,直冲云霄。 北上的最大目的,终于完成了! 狗鞑子四处烧杀抢掠,华夏大地遍地都是死尸! 致使瘟疫横行华夏数年之久,无数百姓化为枯骨…… 陛下说了,冤有头债有主,瘟债瘟偿! …… 刘文炳看着诺大的奴儿干地图,将目光定在了雅克萨上。 这里是毛子的聚集地。 拿下了这里,就消灭了一半毛子,奴儿干都司,将会重回大明的怀抱! 只要战略目标达成,两人等于是带着一部偏师,为大明夺回了方圆千里的疆土。 封狼居胥,必然是两人的荣光! …… 朱由检万般无奈之下,随手布下的一枚棋子,盘活了诺大一片棋局。 而进了关的清廷,在多尔衮的主持下,也即将暴露出鞑子的真正意图。 五月,多尔衮进入京师。 六月,多尔衮在立足未稳的时候,就派遣辅国公屯齐喀、和托、固山额真何洛会前往盛京迎驾。 准备将顺治接到北京。 同时,多尔衮迁明太祖神主于历代帝王庙。铸各官印兼用国书。 多尔衮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清廷志在天下。 这一幕,只要是个有心人,都能明白。 鞑子这是准备代替大明了啊! 然而,弘光朝堂的那一群“众正君子”,竟然还打压主战派,定下了联虏灭顺的国策。 更是派遣左懋第、陈洪范、马绍愉三人为正副使臣,前往北京割让燕云大地。 燕云是什么地方? 这可是明成祖朱棣的起家之地。 按照封建王朝的规矩,这是帝乡! 这是不容有辱的所在! 但是,以江南豪绅为主的士绅集团,高喊着“众正盈朝、国之大幸”,转身连朱家人的发家之地都给卖了…… 万幸! 郑森这个年少轻狂,不按常理出牌的豪杰,虏了副使马绍愉等人。 整个北上使团,仅仅剩下两艘舟船…… …… 少年人总是年少轻狂的。 被皇帝赐予沔阳游击将军的出身,更是将洞庭湖都划拨给他做了驻地。 郑森欣喜若狂,高兴的不能自己。 他都离开京师,准备南下了,猛然间想起自己的船尾还拖拽着几条狗呢! 郑森一拍脑袋,急忙让人将绳索拉起。 谁知道,只剩下几根骨头。 …… 朱由检哭笑不得的看着低垂着脑袋,等待自己批评的郑森。 这家伙…… 还好,这孩子还知道副使马绍愉比较重要,给他留了个饿的奄奄一息的活人儿…… 那其余的十几个“重臣”,就特娘剩下一根骨头了! 就这,还是绳子绑的是抽紧扣,挣扎的力量越大,绳索收的越紧。 若是不然,怕是连一根骨头,也留不下来了…… 朱由检挥手招朱聿键上前来,开口道: “朕前些时日,让王祖父开办的化肥厂,现今如何了?” 按照辈分,朱聿键是朱由检的远房叔爷爷。 虽然已经是快三百年前的一家人了。 但是,经过“土地国有”的事情后,朱由检却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隆武帝”,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朱聿键带着罪宗子弟,可是将整个控制区的土地,都给收缴了。 纵然数次遭遇生命危险,朱聿键都不曾后退一步。 “陛下,一应事务都是现成的,陛下更是派遣宋院正的高徒,亲自帮老臣搭好了架子。” 朱聿键嘴角噙着笑,态度却很是恭敬。 “现今,化肥厂能够日产化肥一千余斤,库房内也已经储存了近十万斤。 按照陛下的构思,今年冬麦播种时,当能充作三万亩地的肥料。” 第409章 土化肥 坐在一边的郑森,听闻皇帝与唐王闲谈,心中不由打了个突突…… 莫不是——自己的粗心大意,惹得陛下不高兴了? 若不然,也不会给自己晾这么久啊…… 谁知道,就在此时,却听皇帝大笑起来: “百万民工,每日厨余颇多,朕更是每日都提供肉食,所得的骨头,全部都拨给王祖父了。” 笑了一阵,朱由检哀叹一声: “只可惜现今国家不靖,朕空不出手派遣船只去往海外挖鸟粪。 若是有船只去做这个,咱大明明岁的粮食产量,必将增产数倍啊!” 在没有化肥的年代,每亩旱地单季的产量,也不过百十斤左右。 若是坡地,一旦遇上旱情,更是颗粒无收! 因为土地肥力不足,更是需要轮流耕种。 尤其是河南、山陕、山东、河北一带。 这些缺水地带,虽然承担起了华夏数千年的荣光,却也早已耗尽了他们的一切。 早日将化肥拿出来,才是国家之幸啊! 有了化肥,也好让这一片为华夏流尽了血的脊梁地,能够轻松一些。 鸟粪,暂时是无能为力去挖的。 在农家肥不足以为所有的土地都提供肥力之前,骨粉就成了最好的肥料来源。 将骨头碾碎,最好是碾成粉末,掺了5--10倍的泥土(原理是取微生物分解骨粉),密封后埋入地底发酵。 夏季一个月后,冬季两三个月后,就是化肥了。 这个办法,后世大建设年代,可没少为国家出力,甚至,直到九十年代初,都还有这种土法化肥工厂呢! …… “除了陛下提供的骨头,臣也派人四处购买吃剩下的骨头,然则,终究是数量太少了。” 朱聿键哀叹一声。 国家至此,便是毁家纾难,也要为陛下排忧解难! 他拿出了自家的钱财,派人到处购买。 然而,所得无几…… …… 郑森眼珠子一转。 刚刚惹得陛下不高兴,这不正是显示自己存在的时候! 总要拉回一点存在感啊。 他急忙抬起头来: “陛下,让臣去,臣保证给陛下挖来一座座粪山!” 朱由检看了看郑森,笑骂: “你这小子,明知道朕正需要你呢,出的什么风头?” 被皇帝数落一句,郑森不忧反喜,他憨笑着挠挠耳根,站在一边傻笑去了。 朱由检又笑骂了他一句: “带着这几根狗骨头干嘛,平白污了朕的金銮殿。” 朱由检指了指朱聿键,道: “将这些狗骨头,还有那马绍愉一并杀了,尸骨都拿去熬肥!” “吃了百姓的脂膏,还危害国家,这等狗贼,还是挫骨扬灰的好。” 朱由检一句话,就给这群大汉奸定下了尸骨无存的基调。 若是以前,听闻皇帝这话,朱聿键绝对会用口水帮皇帝洗把脸。 太凶残了,一点仁义之君的模样都没有…… 然而,经过“清查土地、收归国有”之事后,见惯了底层百姓疾苦的朱聿键,却是明白了。 甚至…… 这个以“仁义”着称的隆武帝,心中隐隐还有点不满—— 陛下的处罚,也未免太轻了…… …… 另一边,本来还在猜测,皇帝会不会责怪自己私下里弄死使臣的郑森,眼见被皇帝骂了两次,眉眼却弯了起来。 他嘿嘿一笑,抓抓脸,嘴唇蠕动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朱由检手指点了点郑森: “你这家伙,朕能吃了你不成? 有话就说!” 郑森急忙弯腰,起身后说道: “陛下,既然尸骨可以做肥料,陛下何不向李自成索要尸骨呢?” “我可是听说,鞑子在井陉关外碰了个头破血流,多尔衮接连派出五个伪王,都拿刘芳亮没办法呢!” “逼得多尔衮不得不亲自上阵,亲自领军攻打井陉关。” “但是,有了陛下的帮助,李自成那边可是厉害的紧,鞑子的尸骨遍布四野。” “陛下若是要来,该能多生产一些化肥……” 皇帝资助李自成这事,早就不是秘密了。 朱聿键接话道: “本王对此也是略有所闻,听说在那刘芳亮的防守下,多尔衮不但没有捞到了好处,还折损了上千个真鞑子。 据说,就在井陉关,被打死当场的鞑子贝勒、贝子,都有了十几人之多!” “若是要了他们的尸骨,化肥厂的产量,还真能更多一些呢!” 朱聿键呵呵一笑,低头在抽屉里找了找,递给两人一份详细的战报。 “这是姜镶送来的。 鞑子强攻井陉关不下,于是对其余几个关口,也发起了强攻。” 太行山是南北向山脉,将山陕与河北大地分开。 因为太行山是狭长的横断山区,是以在河北这一面,几乎全都是悬崖峭壁。 有八条河流,是发源自太行山山脉中,流入河北平原的。 在这些河流长达数万甚至数十万年的冲刷下,悬崖峭壁中出现了八条曲折的通道。 这就是太行八陉。 这些通道,是连通河北大地和山陕盆地的交通要道。 每一处通道,都是重要的交通要道,也是威名赫赫的险关! 除了几个在河南境内的通道外,其他通道都在后世的河北省境内,也就是这时候的北直隶。 这些关隘,都在李自成的大顺手上。 多尔衮强攻不下,只有剑走偏锋,让人分别攻打其余的几个通道,想要出其不意,攻入山西。 谁知道,有了朱由检的搅局,原本历史上李自成失守的最大因素——姜镶,再次打起了大明的旗帜。 而且,有了刘芳亮、袁宗第两个润滑剂,姜镶部与李自成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闹僵。 姜镶不反叛,李自成肚子里最大的反叛势力,就没了。 更何况,袁宗第更是早已被朱由检放了回去,在朱由检的指点下,早在山陕地主阶层造反之前,就对他们大打出手。 内部环境安稳,这一世的李自成,再也没有了历史上的狼狈。 后方安稳,李自成将大顺军的战力,全都发挥出来了。 多尔衮强攻井陉关不下,只得采取佯攻井陉关…… 他打的是明修栈道,暗度成仓的主意。 第410章 膛线枪 谁知道,后宫不失火的大顺军,在朱由检给予武器的帮助下,给多尔衮表演了什么叫做“一汉当五胡!” 姜镶送来的这一份战报,就是对太行八陉诸地,被打死鞑子的统计。 “一万多人?” 朱聿键失声喊了出来。 郑森凑上来一看,也是难以置信极了。 “陛下,这……这……” 两人刚才还胆大包天的想要用鞑子尸骨炼制肥料,此时,当真的见到了这份战报,却止不住失声叫嚷出来。 朱由检点头。 他则是在琢磨着两人提议的可能性。 越想越是觉得可能。 毕竟李自成已经与鞑子打出了真火,自己只要表示鞑子的尸体,也能换取物资,李自成还不屁颠屁颠的将鞑子尸体送过来啊! “大伴!” 朱由检唤来王承恩,开口道: “你派人知会李自成一声,就说每两具鞑子的尸体,可以兑换一支火铳,若是甲兵,更是可以兑换一支快枪,当然也可以抵做其他物资。” “你先试试李自成的反应。” “臣知道了。” 王承恩急忙应了是,嘴里道: “以老臣看来,李自成该是欣然同意的。” 朱由检挥手让他去了。 郑森眨巴着眼睛: “陛下,您不责怪小臣胡来了吧?” 他满脸的希翼。 陛下可不能因为这个忌恨我啊。 真的是给忙忘了…… 谁让咱一来,皇帝你就给了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呢! 又是晋升郑家众人官职的,又是任命咱成了游击将军的…… 小的不是忘记了,是高兴的给遗忘了啊…… “滚滚滚,赶紧滚。” 朱由检笑骂一声,摆手让郑森退下。 郑森嘿嘿一笑,弯腰行礼: “那小臣这就走了,陛下放心,只要小臣在洞庭,就不让一兵一卒,踏进了湖广的地盘!” 郑森虽然政治眼光不行,但是,有了陈鼎给他出谋划策,郑森也明白了皇帝让他驻扎洞庭的用意。 这是要让他看着左良玉的同时,监督福王小朝廷啊! 毕竟,统帅千艘船只的他,可是压过了原本的长江第一水师——自己的四爹郑鸿逵! 郑森行了礼,趋步后退,正要退出承天殿。 “回来!” 却听皇帝再次开口呼唤起来。 嘿嘿! 郑森咧嘴一笑,急忙又跑了回来: “陛下,您喊我?” 朱由检点头: “你驻扎在洞庭,离大冶矿场不远,你手上更是握着千艘船只。” 郑森眼睛一亮,皇帝这是对自己还有任命啊! “陛下您吩咐,小臣别的没有,就是船多。” 看着这个凡尔赛的郑森,朱由检很难将这家伙和历史上威名赫赫的“国姓爷”联系起来。 他强压住内心的失笑,正色道: “虽然朕已经在大冶那边建立了冶炼高炉,将铁矿提纯成了铁锭。 但是,朕手上没有多少船只,铁锭运输却是艰难。 你闲暇无事,调动一批船只,帮朕将铁锭运回来。” 郑森刷的一声,猛然站直了,然后又笔直的弯下腰去,大声道: “陛下放心,小臣就算千难万难,也要完成陛下的重托!” 看着郑森耍宝,朱由检哭笑不得,挥手让他走了。 还没有经受了历史上那种痛彻心扉的磨难,郑森竟然如此跳脱…… …… 这孩子…… 人家李来亨一样没有经受了大顺灭亡的磨难,为啥就比你稳重多了呢? 朱由检扭头看看正满脸肃穆,带着金瓜武士,站立在一边,充当大汉将军的李来亨。 看看,看看! 李来亨这孩子,站的多直啊! 朱由检心思刚动,太监张国元匆匆而来,他开口道: “陛下,毕提督、毕提辖二位毕老官来了。” 毕懋康又来了? 这才几天啊! 这俩又来要图纸了? 朱由检猛然起身,他冲唐王一摆手,低声道: “王祖父,就说朕乏了。” 眼见皇帝起身就要走,好一副被二位毕老官纠缠怕了的模样。 一本正经的李来亨噗嗤一声,止不住乐出声来。 朱由检扭头看去,只见这家伙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厮在憋着笑。 朱由检脚步匆匆,即将隐入一侧的角门。 心里还止不住腹诽: 好你个李来亨,老子刚才还夸你稳重呢! 原来与郑森这毛头小子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朱由检还来不及走到偏殿,就听到一个苍老而不失爽朗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陛下,我们俩鼓捣出来了!您快看看,这玩意真的很好使,精准射程足足超过了一百二十步呢!” 啥? 朱由检原本就要躲进偏殿了,闻言,脚步又收了回来。 李来亨彻底忍不住了,顾不上维持大汉将军的威严,一手掩着嘴,变异了的大笑,肆意开来。 朱聿键也是忍俊不禁。 他可是听说了,那二位毕老官,每一次来,都要让皇帝头疼不已。 这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那是真有本事啊! 朱由检又坐回了龙椅上。 毕懋康、毕懋良两人,捧着一个泛着烤蓝的长枪,步伐如风的进了金銮殿。 “陛下,您说的那东西,我们鼓捣出来了!” 牙齿漏风的毕懋良,笑的都能看到了牙板子。 朱由检长身而起,还未坐下呢,就又站了起来: “当真?” 饶是朱由检都失了分寸。 这可是膛线枪啊! 这可是十九世纪才普遍的神器啊! “那还有假!” 毕懋良喜滋滋的将怀里的膛线枪举了起来,献宝似得对皇帝道: “陛下,我们鼓捣出来了一百多把,更是让人打出了几千发子弹,经过详细的数据对比后,才敢拿来给陛下您看。” 朱由检大踏步下了丹陛,连让太监转呈的步骤都给省了。 “走走走,唐王也来,咱们去试试新枪!” …… 宫卫营地训练场。 朱由检手持新枪,熟练地上好了子弹。 毕懋康抢过了大哥,在一边为皇帝讲解道: “陛下,这枪的装弹方式与火枪无二,都是采取枪口装填的办法,击发方式一样是采取燧发的模式。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更改了子弹,将原本的圆球弹丸,更改成了陀螺形。 第411章 米涅弹 “装填到位以后,需要用搠条轻磕子弹,以便于密切的贴紧了枪膛。 对了,因为枪膛内有凹槽膛线,是以,在磕击子弹的时候,要稍微多磕几下……” 毕懋良牙齿漏风,没有抢到为皇帝解说的位置,正在抓耳挠腮,忽然眼睛就瞪大了。 只见皇帝竟然装好了火药,捅实之后,并没有按照老弟的讲解,装填了子弹。 而是鼓捣起了子弹! 这是…… 陛下又要给我演示什么了不得的玩意了吗? …… 二毕出品,不是凡品! 毕懋康两人制造的子弹,和后世的圆头弹已经没有了区别。 由此,足见两人早已不知道试验了多少次…… 要知道子弹的直径自然是要稍微比枪膛小了一丝,这是为了方便装填的。 而子弹的长度…… 长了一分,自重就不知增加了多少,从而影响了射程。 而短了一分,因为自重不足,使得膛线枪的威力又不能完美的发挥出来。 在后世,这玩意可以根据各种积累的数据,更有先进的电脑,计算火药爆发的推力,与不同弹重之间的各种数据。 在这个时代,一切都是要一遍遍试验,一次次实弹演练的。 可以这么说,摆在朱由检面前的,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铅制弹头…… 实际上它却是无尽工匠的心血结晶啊! 二毕说让人射击了数千发子弹,那可真不是虚数! 朱由检扭头看看两个白发耄耋老人那期待的眼神,心中涌起浓浓的感动。 这都是国士啊! 朱由检感慨一声,手上却不停。 他熟练地拿起小陀螺一般的长条子弹,随手问李来亨要来了一个小改刀。 这时代的子弹,都是铅做的。 铅的质地很软,不但能够轻锤几下,就受力变形,贴紧了枪膛。 更是容易被雕刻。 这玩意,也就稍微比铝硬一点。 这玩意只要击中了人体,就会变形翻滚,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全世界禁止铅弹的原因。 朱由检手持改刀,在子弹底部挖出了一个锲形的空洞。 然后随手抽出李来亨腰间的匕首,铲起杨木桌子的一角,三两下就削成了空洞大小的一个木楔。 朱由检将木楔塞进了子弹底部挖出来的孔洞内,然后用匕首,削掉多余部分。 这就是米涅弹的原理。 奇怪的一幕,看傻了毕懋康兄弟。 更是看傻了周围的军卒。 不待众人开口询问,朱由检将子弹装进枪膛内。 他只是用搠条将子弹推到了底部,然后就举枪做好了射击的姿态。 “陛下,您不需要……” 毕懋良二兄弟的话都没有说完,却见到皇帝手指一扣,扳机落下,龙头砸在了砧板上。 一溜串火星,落入引发仓内。 “嘭!” 枪管内部的火药被引燃,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传来。 一百五十步外的活动靶应声而倒! “这……” 毕懋康两人瞪大了眼睛。 为啥皇帝不敲击子弹,让子弹贴合枪膛,威力竟然变大了呢? 朱聿键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二位毕老官,不是说精准射程只有一百二十步么? 为什么到了陛下手上,竟然生生增加了三十步? 天啊! 这增加的射程,就赶上了大明以前使用的那些火枪的射程了啊! 除了鸟枪和鲁密铳之外,其他的火枪,一般的射手,也不过就能射中三十步左右的目标罢了。 皇帝的一个小举动,竟然都增加了这么多的射程? 老天爷啊! 陛下的构思竟然如此巧妙? 唐王惊呆了。 李来亨也瞪大了眼睛,连为皇帝的枪术喝彩都忘记了。 卧槽! 这玩意要是用在战场上,那不是敌人还没来得及冲锋,就要饱受弹雨了么! 好东西! 好东西啊! 李来亨瞪着眼睛,止不住舔了舔嘴角。 二毕更是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我的天啊! 生生增加了三十步的射程? 好玩意! 好玩意啊! 陛下一个举动,就给咱们增添了这么厉害的一个增进火枪射程的方法? 妈呀! 二位耄耋之年的白发老人,止不住看向了皇帝的胸怀。 陛下这里还有好东西啊! 今天一定不能空手而归! 毕懋康隐晦的看了老哥毕懋良一眼。 不约而同的,毕懋良也看了过来。 两人浑浊的眼睛,露出了精光。 今儿说什么也要将陛下的家底掏空! …… “还行!” 朱由检笑着将火枪放下。 不知道是原主的视力好,还是双重叠加之后他的视力变好了。 亦或是老天爷不给一个系统,稍微给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蚊子腿。 朱由检的视力,那是出奇的好。 改进后的子弹,击中一百五十步外的目标,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看起来,那些靶子就像是火柴盒一般大…… …… 明朝的一步,是双脚左右交替各走一次,官方标准是五尺的距离。 也就是1.6米。 步这玩意,不学无术者,总是要瞎杠,说什么我走大一点,我走小一点…… 古代的度量衡,就是不靠谱! 华夏古代真落后,你看看西方爸爸,那才叫先进,长度真标准! 殊不知,这就是傻逼言论。 官方的度量衡,从来都不是个人定义的,而是普遍采样之后,选取的一个平均值。 之所以叫“步”,不过就是一个称谓而已。 就好像白头鹰,叫它霉子是它,难道叫杂毛鸟就不是它了? 官方规定的“步”,不过是长度单位罢了,名称而已。 就算是定一个“厘米”的名字,它也一样是五尺距离! 就好像你大名叫李牛,你小名叫二蛋,咋地,你爹喊你二蛋,就是别人了? 这不是二球么! 同样道理的,还有一炷香、一盏茶等…… 称谓而已,总是有人要瞎叫…… 就好像一公里: 按照他们的思路——咋的,这距离还是公的啊! 难道还有母的? 送他们一个全球驰名商标——河南兰考生产、学校小卖部专卖的辣球品牌…… “虾扯蛋”! …… 朱由检默默换算了一下,这新枪的精准射程,也就是240米左右。 第412章 毕懋康的眼热 当然,这是自己这个视力超群,又打出了上万发子弹的精英射手,才能达到的距离。 若是军中一般的好枪手,大概也就能射中一百五十米到两百米之间的距离上。 朱由检是只能瞄准240外的移动靶子。 但! 这绝不是最远的精准射程了! 要知道这可是膛线米尼枪! 若是有视力比自己更好的神枪手,便是射中300米外,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为前装膛线米涅枪的最远击杀记录,是在1853--1855年的克里米亚战争中创造的—— 英军士兵胡波特,在913米的距离上,击杀了一名骑马的沙俄哥萨克军官。 当然,这也与御林军移动靶,都是六寸长的小方块有关。 若是将靶子放大,那么朱由检自认还是能够命中的。 因为,240米外,二十厘米见方的靶子,在视野里只有火柴盒大。 甚至稍微移动一下枪口,准星就对不准目标了。 他实在是瞄不准更远处的木靶了…… …… 朱由检摩挲着新枪,暗暗想道: 既然膛线和长条子弹都出来了,下一步就是纸壳子弹了。 预装火药,大明早就实现了。 虽然不是用纸包成了圆锥形,使用时咬破了锥尖,将火药倒进枪膛内。 但是,不知道是士兵们摸索出来的省事良策,还是那个大神发明出来的好办法—— 反正没有书籍记载是哪个人鼓捣出来,大明的士卒,早已学会了用小竹筒,预先装好了一次射击的火药。 兵卒们身上有一个弹药袋,或者是一个大竹筒,或者是一个皮囊。 里面装的就是预装的一个个小竹筒。 在开枪射击的时候,直接将预装的火药,全部倒进去就好了。 虽然这种预装火药的办法,没有在全国普及,但是,精兵强将早就在用这个法子了。 朱由检自然也不矫情,直接就在全军推广开来。 要知道,火绳枪的射击速度,老练的射手,两分钟也就能射出三发子弹。 而燧发枪,采取了预装火药之后,朱由检御林军的考核标准,是一分钟射击五次。 这就是朱由检能够安心资助李自成的原因。 此时,膛线枪的出现,自然就要拿出它的最佳搭档——米涅弹! 还得是纸壳米涅弹! 膛线、纸壳米涅弹,若是再加上火帽,这可就是前装枪的巅峰了! 一念及此,朱由检开口道: “拿点麻纸和浆糊来! 要西和产的那种枸树皮麻纸。” 纸壳弹的纸,是一种特制的纸张。 通常是碎布、麻、木浆的混合产物。 也就是最初造纸时的配料,不过,造出来的质地要更加细腻一些。 甘肃西和县的西和麻纸,正好符合这个要求。 皇帝一张嘴,太监跑断腿。 朱由检一声令下,秦知恩骑马就走,一盏茶之后,他气喘吁吁的又跑了回来。 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里面就是皇帝需要的西和麻纸。 马鞍上也挂着一个陶罐,里面就是浆糊和刷子。 就在秦知恩去拿东西的时候,朱由检已经如法炮制,做出了十几枚带着木楔的子弹。 朱由检抽出一张麻纸,略微裁剪了一下,裹在子弹底部。 然后又制作了一个纸漏斗。 八月的天,虽然气温逐渐降低,然而,正是半下午的时候,温度依然很高。 没一会,浆糊就干了。 朱由检拿起一个装火药的竹筒,小心的用漏斗将火药倒进纸圈内。 然后他压实了火药,像卷旱烟那样,随手一拧,就收紧了屁股,活像鞑子的小辫子。 一枚预装子弹做好了。 皇帝的动作,让毕懋康两人眼睛都瞪大了。 兄弟俩顾不上抬杠了,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看着。 朱由检做好了十几枚预装子弹,这才重新拿起了火枪。 只见他一手持枪,一手拿着纸壳弹。 用牙将尾部多余的纸屁股咬掉,朝引发池内倒入了一些火药,然后将枪管放平,枪口略微向下(避免火药洒掉),用搠条将子弹连带着纸壳一起捅入,轻轻捣动几下。 朱由检瞄准了远处的靶子,扣下扳机。 “啪!” 一声清脆的枪声过后,一百五十步外的木靶应声倒下。 朱聿键还没有看出一个门道,李来亨的呼吸却急促起来: “竟然这么快!” 毕懋康两人也是瞪大了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 皇帝的亲身示范,他们懂了。 好办法啊! 陛下这么做,大大节省了装填的时间啊! 这就好比是咱大汉先民,学会了在闲暇时光筑城的法子,一旦遭遇了强敌,便能省去了无数苦功。 预装子弹,节省的是战场上的装填时间。 这么一来,士兵开枪的速度,将会大大增快了不少! 这可是一个好办法啊! …… 一边的秦知恩,默默的拿来一个沙漏。 这是戍卫皇宫的宫卫们,用来比赛射击速度时候的计时工具。 这个沙漏是特制的。 沙漏全部流向另一边的时间,刚好是一分。 能够在沙漏里的沙子全部落下之前,发出了五枪,射击速度就达到了羽林卫的要求。 一分钟时间,用燧发枪射出五枚子弹,只有精锐火枪手才能做到。 一般军中的火枪手,射速通常在每分钟2--3发子弹。 却见皇帝只是瞥了秦知恩一眼,他也不换枪,直接倒转了搠条,勾出枪膛内的残余灰烬,用木刷清理了枪膛。 然后再次装填。 “啪!” “啪!” “啪!” …… 朱由检枪声不停,竟然在沙漏落尽之前,接连开出了整整八枪! “好办法!” 毕懋康惊呆了,止不住脱口而出: “陛下,若是使用这个办法,咱们的大军,当能达到双倍的射击速度!” 一分钟时间射击8发子弹…… 我滴天啊! 也就是说,采取了陛下的办法,不但射程达到了火绳枪的三倍以上,射速更是达到了六倍左右! 这…… 二位白发苍苍的毕老官,惊呆了。 李来亨瞪大了眼睛,止不住呢喃: “天啊,若是这种火枪能够得到普及,那么只消一个小队的精锐枪手,就能相当于鞑子一个牛录的火力…… 这是神器啊!” 第413章 索要图纸,火帽 毕懋康嘿嘿一笑,一张老脸上全是谄媚: “陛下啊,这…… 为何陛下只是稍微改动了一点,射速竟然能够提高这么多呢?” 朱由检笑而不语,按照原本的装填办法,又打出了几枚子弹。 做了参照之后,他才拍拍手,放下了火枪,冲李来亨道: “来亨,你去将弹头挖出来!” 毕懋良见状,强行压下心底的震撼,也凑在皇帝身边,等待皇帝给他释疑。 不多时,李来亨手捧十几枚弹头,来到了皇帝身边。 朱由检随手扒拉几下,将弹头分做两波,放在手心给众人看: “都看看,这弹头有什么区别!” 众人仔细看去,只见皇帝的左手上,弹头前端略微有些变形,尾部更是没有挖出来空洞。 只是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没有塞了木楔的子弹。 也就是毕氏兄弟带来的子弹。 而皇帝右手上的弹头,就是被掏空了尾部的子弹了。 众人只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两者的差别: 这些子弹,前端却是几乎没有变形,反倒是尾部,竟然有着一个个明显的外扩突起。 更是有着明显的摩擦痕迹。 毕懋康眼睛一亮,急道: “陛下,臣明白了! 陛下挖空了子弹的底部,塞入木楔。 这么一来,在发射的时候,就会被剧烈燃烧的火药,给挤压的贴紧了枪膛!” “陛下这么做,是为了省去敲击子弹贴紧枪膛的动作啊!” 朱由检笑了。 “毕老所言正是。 铅弹很软,被塞入木楔后,在火药的作用下,会瞬间变形,贴合枪膛,完美的卡紧了膛线的凹槽。 如此一来,不但达到了密封的效果,使得子弹的射程更远。 更是节省了士卒锤击子弹,贴紧枪膛的时间。 况且,锤击子弹后,会造成子弹的变形,如此,弹道就会不稳。 这就是为什么朕稍微改进了之后,射程便能足足增加三十步的原因!” 朱由检长叹。 只可惜还没有找到能够制造镜片的人才,若不然,只要制作了瞄准镜…… 他手上的这线膛枪,就能当做狙击枪使用! 到那时,射程怕是最少还能增加一倍! 朱由检还不知道,这一次的恩科,直接将苏州五怪也给吸引来了,只可惜恩科试卷尚未批改完毕…… 这五怪,都是当时全国顶尖的光学大拿,孙云球(字文玉)更是有《镜史》传世。 孙云球英年早逝后,明末诗人张若羲给他的镜史,写了序。 其中在孙云球生平这一段,是这么写的: 其术乃亲炙(传播)于武林(世间),日如诸生、桐溪天枢俞生、西泠逸上高生,私淑于钱塘天衢陈生(合为苏州五怪)。 远袭(传播、传闻)诸泰西利玛窦、汤道未、钱复古诸先生者也。 诸生慷慨尚义,卓荦超轶,工竹石山水,追踪夏昶,省会驰誉。 镜法乃陈生所授,文玉(孙云球)寓武林,倾盖如故,即以秘奥相贻。(孙云球磨镜的法子是陈天衢教导的,他又反过来教导陈天衢) 嗣遇俞生,贫而好侠,与文玉(孙云球)萍逢,一晤语即意气相投,倾其所知以赠(传授制作方法)。 …… 苏州五怪有多牛? 在明末清初这个时期,数本古籍中,都记在了这样一件事—— 以孙云球为首的苏州五怪,硬生生将眼镜的售价,给干到了两分银子(大约18枚铜钱)一副! 完全将一个高端产物,做到了遍大街、人人都用得起的白菜价。 由此,足见苏州五怪已经广开门徒,传授制造眼镜等的手艺了。 …… 至于这个手艺为什么后来失传,这就要问康麻子干了什么好事了—— 康熙时期江南发生了多少次动荡,这玩意是查得到的! 尤其是《明史案》等,堪称是人头滚滚。 其后更是焚书毁社,禁绝了无数场所。 资本发达的江南,也就仅仅只留下伺候贵族老爷的金陵织造衙门等寥寥十数个作坊…… …… “妙!” 李来亨击掌而叹: “陛下,裕州姚将军那边,在垭口周边的山腰上,修建了很多军事堡垒。 若是将这射程超远的火枪,拨付给姚成将军,那么,南阳的东大门垭口,可就万无一失了啊!” 朱由检点头,他看向了毕懋康兄弟: “二位老卿家,朕知晓二位的心意,还请二位老卿家再辛苦一些!” “陛下放心,这是臣等的份内事!” 八十高龄的毕懋良,一点都不服输,当即拍着胸脯接下了皇帝的任务。 他挤眉弄眼的,用眼神示意了好几下毕懋康。 见到大哥示意,毕懋康脸上的震惊还未消散,就堆满了笑容。 他腆着脸: “陛下啊,您那些藏起来的宝贝,也该拿出来了吧,咱们两兄弟,可是眼馋的紧啊!” “多的我们也不要,陛下您给个三五十张,咱们不嫌少,陛下您给个百十来张…… 我们也是绝对不嫌多的!” 闻言,朱由检脸色一变,止不住打了个趔扯。 额滴个娘咧! 几十张不嫌少? 百十张不嫌多? 我就算是将自己劈成两半,也拿不出来啊! 说个不好听的,我就是一个文科生,还特么是学的百无一用的历史…… 这些简单的枪械,倒是能够知道一个来龙去脉。 你要是让我画一个冲锋枪的设计图,那就抓瞎了啊! 然而,见到二人一副不得到图纸誓不罢休的模样,朱由检只得绞尽脑汁,想了又想。 做事最忌东一榔头西一锤子。 图纸自然是还有一些的,但是,想要拿出来配套,却是很难。 毕竟这线膛枪、米尼弹,就代表着前装枪的巅峰了。 朱由检想了半天…… 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个——火帽。 火帽这玩意怎么说呢? 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枪支也好,还是火炮也好,哪怕是二踢脚,都是有着一个共同的原理—— 引发部分,与做功部分。 简单的说,也就是将火药点燃的那部分,和做功杀敌的那部分。 比如,火绳枪时期,需要引发火药的药池,只有先点燃了这玩意,才能点燃冲为子弹动力的火药。 第414章 方正化出手 而火帽,就是这个引发部分。 不同的是,引发池采取的是火药引燃,而火帽则是采取更先进的化学物质,用撞击使得火帽燃烧,从而点燃了子弹的推动药。 最早的火帽是什么? 雷汞。 这玩意若是小批量的制造,可以用绿矾石,通过加热等一系列方法(不能说)。 得到硝酸、硫酸,然后混合酒精、水银,生成雷汞。 但是…… 朱由检看着面前正一脸期待的两个耄耋老人,心中猛然一痛。 不能将这个法子告诉他们! 两人已经为大明做的够多了! 该是他们安享晚年的时候…… …… 朱由检的迟疑,被毕懋康看在了眼里。 却见他哈哈一笑,郑重的给朱由检行了礼: “陛下啊,臣今年已经74岁了,家兄更是已经83岁。 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 按照古话,我们这就算是今日死了,那也是喜丧!” 朱由检不由浑身一震,看着面前这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瞬间明白了两人的心思。 毕懋良也叹息一声: “陛下的担忧,臣等都知道,别看我们整天烦着陛下,挖空了心思问陛下要图纸! 陛下啊,我们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亲眼看到陛下收复失土啊! 若是能为大军提供一些微末帮助,我俩便是死了,又有何妨呢?” “是的,陛下心疼我们,不愿意让我兄弟冒险,可是陛下可知—— 有朝一日我俩晚上脱了鞋子,再也睁不开眼,当见到咱大明的列祖列宗的时候,我该怎么告诉祖宗们呢?” “火药虽然危险,但是,每一次看到先进的军械,从我俩的手上诞生…… 就算是死了,我们也可以自豪的告诉祖宗们—— 别怕,咱大明马上就能收复疆土,再现当年辉煌!”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弯腰长拜: “非是毕氏兄弟不懂陛下的恩情,实在是我们时日无多了啊!” 朱由检的眼睛湿润了。 看着两个固执的老头儿,他眼眶发酸,心中堵得厉害。 两兄弟的心,他懂。 每每华夏危难之际,总是有人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为这个多灾多难的族群,贡献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朱由检亲手扶起毕懋康、毕懋良,长叹一声: “朕可以给你们,但是,朕有一个要求!” 毕氏兄弟大喜,异口同声道: “陛下,别说是一个要求,就是陛下定下十个、一百个要求,我们也必定准守!” 朱由检点头,带着众人返回了奉天殿。 他亲自起身,从一边的暗格中,取出了几份图纸。 在交给两人之前,朱由检正色道: “这世界很大,朕希望你们能够跟随着朕的脚步,亲眼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繁华! 今日,朕给两位老卿家定下规矩,东西可以给你们。 但是,你们只管监督就好,万万不可亲自动手,若不然,朕就是绑了你们,也要将你们带出王府洲!” 毕懋康二人大喜,皇帝说的话,早已忘到了脑门后,他们正要夺过图纸。 朱由检手一抬,让两人落了空。 “朕拨给你们的匠人,已经超过万余。 今日,这里没有君臣,朕说一句体己话—— 亲力亲为的事,你们不要去干,只管指点了匠人就可以了。 若是朕得到了消息,你们敢亲手上场,就别怪朕将你们关起来,从此再也不让你们碰这些了!” 两人见皇帝一脸的认真,急忙记下皇帝的话语,更是接连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亲手实验。 朱由检叹息一声,将硝化甘油的制作办法,和雷汞的制作办法,交给了两人。 …… 朱由检将危险的图纸,交给了毕懋康兄弟。 他不知道自己拿出这份图纸,究竟是福是祸。 而被皇帝判了死刑的某个福建人,却是迎来了死神的降临。 施琅深得郑森的信任。 当方正化受命,要除掉他的时候,就必须要背过了郑森的所在。 郑森面圣,正是方正化动手的最佳时机。 而跟着郑森一起返回的施琅,却是正游走在繁华的老河口集镇上。 虽然大部分官员都已经搬到了新都去,但是,老河口镇内,依旧有大量的官员府邸。 施琅看着街道两侧,时不时就是这个府、那个邸的牌匾,心中火热的紧。 他自言自语道: “碌碌京师三千官,都不过酒囊饭袋! 想我施琅,空有一身才艺,却只能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做了亲卫!” “唉!” 施琅心中很是不平。 当官的那么多,为啥没有我…… 还有那狗皇帝,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谁不知道你的腹黑! 也就郑森这个傻子,才会被你一阵忽悠,带着立足天下的资本,被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就给忽悠到了手! 郑森啊郑森! 你是真的蠢! 施琅眼中的嫉妒,已经几乎变成了实质: “若是我有了你的资本,早就抢占一片土地,待价而沽了! 管他弘光朝还是大清朝,谁给我的官大,我就投靠谁!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为自己谋取了好处,才是人生至理……” …… 历史上的施琅,本是一介寻常百姓,得到郑家的重用之后,不思回报,转身就投靠了鞑子。 只因鞑清给他的官位高! 等到鞑清在福建失了势,郑森独大他苦撑不住的时候,又立马背弃了鞑清,转投郑森的怀抱。 人家郑森原谅了他,再次给了他高官厚禄。 谁特娘的知道,这家伙是彻头彻尾的二五仔。 趁着郑森与鞑清大战的时候,拼命为自己谋取好处,转身又自立了! 然后等郑森撑不住的时候,他再次投靠了鞑子。 鞑子见他两面三刀,于是给他吊了起来,哪怕郑森打到了南京城外,都不启用他! 若不是最后郑森夺了大员(台湾岛),不善水性的鞑子实在是没办法了,才重新启用施琅,攻击明郑。 施琅就要郁闷死! …… 这些历史,方正化自然不知道。 但是,方正化从不管这些。 只要皇帝吩咐了,哪怕是条狗,老方也是要一掌击毙的! 第415章 醉满楼的四楼 皇帝让他下毒,让施琅半年后忽然暴毙。 这个拿捏却是必须精准的很! 方正化为了控制毒量,只能亲手试探一下。 施琅正在“怀才不遇”,却不知,身后一个浑身破烂的乞丐,早已经跟着他很久了。 只是,那乞丐浑身脏兮兮的,都没人愿意正眼瞅一瞅。 有哪里会引起自命不凡屎大将军的注意哟! 就在施琅又看到了一处官员宅子,正指着那“千户宅”,低声怒骂: 一个小小的狗屁千户,也敢挂上“宅”字灯笼。 看来,我回去后就可以下门口挂上“施府”了…… 就在此时,却听见身后忽然有人大叫起来: “抓小偷啦! 抓小偷啦! 快抓住那乞丐,兀那狗东西,竟然偷了我的钱包!” 骂声就在施琅身后不远。 施琅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老乞丐,正慌不择路的朝着自己冲来。 在朝后面,是一个打扮靓丽的姑娘,正追着疯跑的乞丐叫嚷呢! 那姑娘披散着头发,穿着一水浅蓝色的比甲,走动间格外显得腰肢轻盈。 面前也鼓囊囊的,很是有货。 “咦!” 施琅眼睛一亮。 这小妞…… 长得真好看…… 还是未嫁女子打扮! 嘿嘿,咱这大英雄救美的时机来了! 施琅朗笑一声: “小娘子勿忧,这等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夺财物,且待本将捉拿了他,交于小娘子发落!” 郑家富得流油。 施琅作为郑芝龙给儿子挑选的护卫,自然报酬优厚。 一身丝绸,做着俏郎君打扮的施琅,一声自报身份,却是让那正在喝骂的女子,满脸娇羞起来。 常言道美女爱英雄。 施琅年纪轻轻的,就是一方将领,言语更是文绉绉的,自然让那女子动心了。 她哪里知道,施琅这是在给自己贴金! 他的主将郑森,都才刚刚够到了“将军”的自称。 这厮作为人家的护卫头子,就算郑森相信他,也不过是一个募兵旗总(辖50人)的小吏身份罢了。 他的自称,搁在军营里,可是要吃军棍的! 施琅还在摆谱,乞丐已经冲到了他身边,更是侧着身子,顺着墙角就要冲过去。 施琅见状,再也顾不得“装”,急忙一掌照着乞丐后背打去。 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扮作乞丐的小偷,自己一掌,定能要了他半条命。 一掌解决了偷东西的贼,那可就风度翩翩的厉害了。 再加上刚才的自称—— 待会勾搭几句…… 拿下这小妞,混一个露水姻缘,该是不成问题了! 谁知道,施琅盘算打得贼好,却不想自己踢到了铁板。 方正化亲自扮作乞丐,本就是称量他的实力来的。 人家方正化,可是大明内宫第一高手,这可是历史记载中最猛的太监。 别说施琅的随意一掌了,就算是他倾尽了全力,也在方正化手上走不过三个回合。 面对施琅打来的一掌,方正化微微一扭身子,就避开了,脚步更是特意放慢了几分。 施琅正准备摆个造型,然后嘴唇都张开了,正要说: “小娘子不用感谢,贼子当街抢夺,本将责无旁贷。” 谁知道,气流到了嘴边,还不待化成了声音,就觉得自己打空了。 他扭头一看,只见那老乞丐竟然就在他手掌前方一寸处,竟然躲开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 狗贼! 你敢坏我好事! 施琅大怒,当即收回手掌,飞起一脚,用上了十成十的功夫,照着方正化后心踹去。 若是再次落了空,今晚可就勾搭不到小姑娘了! 这一次,施琅使出了十分的力气。 兀那贼子,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然躲过了自己一击。 这一次,定然不会让他再逃脱了! 谁特娘的知道,那诡异的乞丐,面对自己十成十的一脚,竟然没有刚才那丝滑的躲闪,反倒是生生受了。 施琅大喜。 自己的一脚,足以踹断了一方石磨盘。 这老东西受了一脚,怕是当场就要吐血而亡! 兀那老狗,竟然掉了小爷面子,你这是自己找死! 施琅恨得咬牙切齿。 谁知道,接下来的一幕,让志在必得的施琅看呆了! 只见,那老乞丐竟然借着他全力一脚的力道,就势纵身一跃,窜到了前方几丈外。 然后几个起落,钻入人群不见了。 施琅傻眼了。 我尼玛! 你有这身手,溜家撬锁当独行大盗不好吗? 平白当什么小偷? 卧槽! 狗东西,竟然让小爷落了算盘? 完犊子了,这下怎么勾搭那小美女呢? 施琅正在发愣,那小姑娘已经跑到了跟前: “敢问官人,贼人呢?有没有抓住?” 施琅张着嘴巴,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词汇。 漂亮的姑娘见小偷跑远,施琅却不说话,还挡在路中央,丢了钱包的她,心中本就有了火气。 施琅不说话也不让开,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姑娘冷哼一声,越过施琅,朝前走去。 “哎,姑娘,我……” 见到姑娘走了,施琅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去想要寒暄。 谁知道那姑娘不但不理他,反倒是越跑越快,钻入人群不见了。 “我……” 施琅无力地伸出了手…… “啪!” 施琅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满脸都是懊恼…… 丢了猎物,满腹郁闷的施琅,找了一处酒楼,开了二楼的雅座,唤来小二,点上一桌酒菜,准备借酒浇愁。 他浑然不知,自己走进的这个酒楼,名唤“醉满楼。 醉满楼后厨,一个老乞丐走了进来。 帮杂的活计正要驱赶,却见那人拿出了一面腰牌。 只是一眼,伙计吓得浑身一颤,急忙弯腰拜下: “小的见过……” 伙计还未说完,那乞丐就将他扯了起来。 这乞丐,正是方正化。 “你在外面守着!” 小伙计不敢言语,作为外围人员,他知道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方正化给负责布菜的帮厨看了腰牌,然后询问道: “二楼清源阁的客人点的是哪些菜?” 帮厨不敢怠慢,急忙对着菜单看了看,然后指着一边的托盘,道: “上官,这些是清源阁的菜单,还差两个菜就要送上去了。” 第416章 四楼的秘密 方正化点头,挥手让那帮厨离开,然后掏出几个瓷瓶,勾兑了一下,均匀的洒在了菜肴上。 做完了之后,更是用筷子搅拌了一下。 陛下的要求比较苛刻,饶是方正化,都需要亲自抻量之后,才能完成任务。 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那你说你施琅去哪里吃饭不好,竟然来了醉满楼! 方正化冷笑: 这里可是锦衣卫的大据点之一啊! 做完了这一切,方正化唤来传菜的小二,让他待饭菜凑齐后,将饭菜送到清源阁去。 又对一个东厂的特务头子隐晦的示意了一番,让他监督这小二。 而方正化自己,则是走专门的楼梯,上了四楼。 这里是锦衣卫探子搜集消息的地方。 番子们严明了方正化身份,急忙弯腰行礼。 方正化摆摆手: “将清源阁的画面调出来!” 面对方正化这个绝对大佬,番子们不敢怠慢,急忙走到一堆铜管边拨弄几下。 这些铜管,弯弯绕绕,上面或是镶嵌了一面镜子,或是一个细小的铜管。 这些东西,说白了很是简单,就是潜望镜和监听器罢了。 醉满楼搜集情报,从来都不用店小二化妆打探。 甚至,为了给食客酿造一个良好的“洽谈”环境,醉满楼的店小二,除非是顾客要求,若不然,是不会留在包厢周围的。 这么一来,一个如此优秀的“商谈机密”之所,就成了很多人的最爱。 却不知,他们的谈话,会通过铜制的古老“窃听器”,和潜望镜,同时将声音和画面,传递到了四楼的番子面前。 每一对铜管的旁边,都有两个番子,一人负责观看,一人负责记录。 仔细听去,能够听到那些小铜管内,正有沙沙的说话声传来。 而那些镜子上,则显示着一处处包厢内的画面。 轮值的幡子千户,指着一个镜子道: “方督,这个就是清源阁的窥察镜。” 番子们还贴心的将监听的铜管,一并拨到了方正化面前。 方正化将耳朵贴近了小铜管,果然,里面传来了店小二推开门的声音。 方正化一边听,一边看向了镜子。 镜子内显示的正是清源阁包厢内的画面。 “来帮我调调角度,画面一定要跟着那些饭菜!” 方正化一声令下,番子急忙轻轻的转动铜管,使得镜子上显示的画面,始终都围绕着那几盘菜。 方正化耳朵又贴近了几分,小二的话语也清晰的传来了: “客官,这是您点的酒菜!” 小二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又打开了酒坛的封口,帮施琅倒了一杯酒之后,趋身行了礼。 “客官慢用,小的告退了。” 施琅摆手让小二离开,自顾自的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猪蹄,放进了嘴里。 …… 方正化亲眼见到施琅吃下了东西,却也没有离去,而是让顶楼这些有官身的正式探子们,盯紧了刚才送菜的店小二。 直到施琅离开后,确定店小二并未与施琅再接触,这才勉励了众人几句,起身离开。 …… “皇爷,施琅那边,老臣都办妥了。” 方正化弯着腰,恭恭敬敬的站在皇帝身后。 这就是成熟的米涅弹。现在的弹头,已经没有这个深洞了,仅有一个小小的凹陷。 朱由检正把玩着手中的弹头,闻言,也没有抬头,开口道: “朕听闻你生受了施琅一脚?” 方正化点头: “这都是老臣该做的。” 方正化也不反驳,也不自夸。 虽然听皇帝话语里的意思,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有人告诉了陛下,方正化也不生气。 自己是皇帝的家臣,与外臣是不一样的。 他一切的权力,都来自于皇帝的信任。 莫说是皇帝监视自己了,就算是要夺了他的权,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方正化分得清轻重,只要自己完成了陛下的任务,陛下就不可能搁置自己。 朱由检拉开抽屉,取出了一瓶跌打损伤膏,递给方正化: “放你三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方正化急忙道了谢,接过皇帝赐予之后,开口道: “陛下放心,老奴没事,施琅这一脚,还伤不到老奴呢!” 朱由检听闻方正化换了自称,就知道方正化的用意是什么了。 他将手中的弹头递到了方正化手上: “这是朕刚刚交给毕懋康兄弟的神器。” 皇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方正化也不问,只是接过了弹头,做出聆听状。 朱由检指着弹头尾部的空洞,呢喃道: “老方啊,这子弹,以及配套的膛线枪,被朕命为复汉枪,先前那燧发滑膛枪,被朕命为光化枪。 这两样武器,是大明武功的保证……” 朱由检起身,手掌放在方正化肩膀上: “老方啊,新枪是我大明的武力保证,而你,就是朕的武力保证。 你明白吗,你养好了身子,才是朕最大的臂膀。” 方正化浑身一颤,急忙弯腰伏地: “陛下厚爱,方正化无以为报,今生唯求陛下不弃,以报陛下重用之恩!” 朱由检起身,走到一边的暗龛处,随手扭动几下,打开柜门,取出了一份情报: “这是英国公张世泽传来的。” 朱由检叹息一声。 英国公是靖难功臣,一直以来都是北方勋贵的第一人。 天启病重的时候,还是英国公张维贤亲自抬着轿子,接崇祯进宫的。 这一任的英国公,是张维贤的孙子,也就是第九代承袭英国公爵位的张世泽。 他逃离京师的时候,张世泽正在城头督战,他怕朱由检无法走脱,总要留下一个后应。 张世泽留下了。 朱由检逃离了京师,张世泽却没有逃往天津,而是潜伏了下来。 这一世的他,并没有死在了李自成手上,反倒是隐姓埋名的留在京师,暗地里搜集情报,当了朱由检的内应。 方正化仔细看去,却见上面写着的是多尔衮数次秘密召集蒙古诸部王公议事的事情。 “陛下,这是?” 朱由检看了看北方: “多尔衮久攻李自成不下,秘密召集蒙古诸部头人议事,你说这是要干什么?” 第417章 孙云球借钱 方正化大惊: “陛下,莫不是鞑子要绕道草原,走大同、太原、延绥等地,攻击李自成腹心?” 朱由检点头: “朕也是这么想的。” 方正化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消息可太重要了。 此时李自成重兵摆在太行一线,腹心正在围剿那些反叛的士绅,若是蒙古大军杀到…… 陛下想要让李自成帮忙拖延鞑子的打算,怕是就要落空了! “陛下可要臣知会李自成?” 朱由检摆摆手: “消息朕已经让张罗俊传过去了,更是给武关守军下了命令,若是李自成不敌,我军就要出动救场子。” “大同更有姜镶在守着,李自成的危机应该不大。” 朱由检指了指南方: “相对于鞑子,朕更担心江南!” 以多尔衮的老辣,既然想要捅了李自成的屁股,就不会单单调动蒙古这么简单! 自己支持李自成,更是推动明顺联合,这么大的事,早就天下皆知了,自然瞒不过多尔衮。 既然多尔衮明知自己是李自成的后盾,那就不会让自己安心支持李自成。 再加上左懋第一行已经抵达了北京…… 若是通盘考虑,那么多尔衮自然也会派遣使者,说动福王朝堂了! 所以,多尔衮的下一步棋——必然是联合江南,让江南牵制自己。 只有自己腾不出手来,多尔衮才能安心的解决李自成。 以江南那群自私自利的豪绅集团的行事准则,派兵骚扰自己,给鞑子减压,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方正化眼中怒火闪现,咬着牙道: “陛下可要老臣去江南走一趟?” 这等狗贼,当真是给他们脸了! 真当老子能搬空你们的家底,就不能捅死你们啊! 娘的,大不了老子一个一个杀,将你们全部干掉了,天下就太平了! 朱由检轻笑: “江南那群人,不过是疥癣之患罢了,他们翻不起风浪!” 郑鸿逵已经去了南洋,郑森又在自己手上。 至于最大的变数——郑芝龙。 老子都已经给了他一个福建水师总督的高位,更是将郑家诸位兄弟都封了官职。 以江南豪绅的尿性,就算想要拉拢郑芝龙,也不舍得拿出更高一级的封赏了。 要知道,若是让郑芝龙靠拢江南朝廷,那就不是封侯能够打动他的! 郑芝龙是一个实用主义的人。 区区一个侯爵,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相对于封侯,郑芝龙更看重的是实打实的好处。 若想比福建水师总督权力更大,那就只有将福建总督的位置也许出去了! 江南那些豪绅舍得吗? 那可是一省之地啊! 他们若是舍得这么做,又岂会在局面大好的当口,做下了截断各地税收的事情呢? 弘光朝的覆灭,虽然有着很多原因—— 但是,朱由菘没钱给军卒发饷银,逼得本就不多的“能战之兵”,不得不四处自筹粮饷,甚至都跑到了河南境内…… 军力被迫分散,这也是其中的主因! 朱由检敲了敲桌子,对方正化道: “你既然不愿休息,那就乘船去江南吧! 这一行需要旬日时间,一来你也能养伤,二来,你去做那件事吧!” 朱由检笑了起来: “老方啊,朕可是给了你一个艰巨的任务,朕的钱袋子鼓不鼓,就看你的操作了!” 方正化大喜,急忙应了。 …… 山雨欲来风满楼。 虽然朱由检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还不知道这风谲云诡的甲申年,即将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 但是,长达半年的征战,一百多天的勾心斗角,却也让朱由检的嗅觉变得异常的灵敏。 他敏锐的意识到了即将有一场变局。 因此,原本打算是在恩科完毕之后,再让方正化南下的决定,被提前了。 撬动江南豪绅存银的物资,早已悄悄运到了江南每一座城池。 方正化的南下,让一场金融大战,即将展露峥嵘。 …… 大明皇家科学院。 朱由检能够凑起来的能人,都来到了这里。 数万份考卷,正在被紧张的批改着。 而科学院周围,数万举子或是欣喜若狂,或是垂头丧气,无一不在探讨这一次恩科的试题之偏。 说到了深处,更有人欣喜若狂的手舞足蹈,也有人止不住跳脚骂娘。 甚至,还有人张扬着要联合起来,上了万言书,让皇帝重新科考…… 这考题太偏了,几十张卷子拿到手里,咱们啥都不会啊! 至于五经…… 虽然人人都发了一张五经的考题,但是,那上面可是说了,这张题目的总分才一百分,而恩科过关的分数,则是五百分以上…… 换句话说,除了八股文之外,他们还需要一题不错的做完其中五张试卷。 娘咧…… 皇帝出的啥题目? 什么隔河求远近…… 什么假设今岁荧惑守心,何年再遇此观…… 什么望远之法…… 什么立柱求山高…… 什么简单阐述十八般武艺,与军中武器的关系…… 什么鸡兔同笼…… 什么抓小偷致使小偷死亡,该当何罪…… …… 咱们不知道啊! 这样的恩科,不让皇帝废了成绩,重新考过,这不是在打我们的脸吗? …… 孙云球带着两兄弟,正驻足科学院的围墙前,孜孜不倦的欣赏着墙壁上的绘画。 饶是应试时都穿着脏兮兮衣服的陈天衢,此时却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衫。 他指着墙壁上的绘画,满脸都是笑容: “孙兄、诸兄,咱们扬眉吐气的时日到了啊!” 闻言,同为苏州五怪的诸昇哈哈大笑: “两位贤弟怕是还不知道,我昨晚就已经写信给俞兄、高兄了,让他们立刻赶来京师!” “这是个好机会啊!” “你们想想看,陛下力排众议,安排了这么一场历史上都找不到第二次的宏伟科举,所图该是多么的远大! 两位兄弟,这一次试题之偏,所猎门目之多,就连唐宋时的那些杂科,都是没有的! 皇帝图谋甚大啊!” 正在观赏壁画的孙云球,猛然扭过头来: “两位哥哥,你们谁带的银子有富裕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两个正在探讨恩科的五怪傻眼了。 第418章 朱由检的发现 陈天衢在身上摸了摸: “孙兄需要钱怎么不早说,我没有带多少,这里还有一张三千两银子的银票,你先拿去用。 若是不够,我这就写信回去,多的没有,三五万两还是不成问题的。” 与家资不丰的孙云球不同,陈天衢乃是真正的富贵人家出身。 诸昇也笑着拿出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 “孙兄看看够不够,若是不够,只管开口就是。” 两位好友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这可是孙云球十年也赚不回来的巨资。 “够了够了!” 孙云球急忙接过,他弯腰拜了拜: “不瞒两位兄长,我隐隐有了感觉,陛下这一次恩科,必然是大动作,所以我准备在京师置办一个作坊,将咱们的拿手好东西做出来一批。 这样,待榜单公布后,咱们就献宝去!” “大善!” 听到孙云球这么说,陈天衢和诸昇也不讨论了,当即便异口同声道: “孙兄这个提议甚佳,咱们这还闲逛什么,赶紧回去准备为好!” 陈天衢脏兮兮的手,在好友规劝下,好不容易才穿上的干净衣衫上,随意擦了擦。 洁白的云纹宽带立领袄上,留下了一片清晰的脏手印。 他浑不在意,当即咋咋呼呼道: “要做就做全,我这就写信回去,让家里人送来一万银子,咱们做他个几十套!” “这一次,哪怕是咱们三兄弟名落孙山,也要在京师闯出了名堂!” 陈天衢似乎早就打听清楚了: “我可是听说了,二毕、二宋、王徵他们,可是深受陛下重用! 咱们就算落了榜,只要走了他们的门路,也能将好东西献给陛下! 到那时,你我就算不中榜,又有什么关系呢?” 孙云球等苏州五怪,正想着借助皇帝倚重技工人才的时机,献上神器,踏上通天大道。 而朱由检却是正在接见王徵。 面对王徵这个国宝,朱由检是给予了最大的支持,甚至直接给王承恩下了严令: 只要王徵有所需求,不管是金钱、匠人、还是特权,一律全力支持。 深知后世科技发展规律的朱由检,自然知道蒸汽机的威力。 对于这玩意,别看王徵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却毫不陌生。 甚至,王徵带出来的徒弟们,都能亲手制作了。 这不,来到新都后,才短短二十天时间,王徵亲自督造的第一具蒸汽机,已经铸造完毕。 朱由检大喜,当即便与王徵共乘一车,前往制造作坊而去。 他要亲自看一看这个神器! 马车上,朱由检闲谈间无意识的问道: “王卿,朕让人寻来了你的《远西奇器图说》,朕拜读之后,却是发现,这玩意为何却是与你早前所写的《新制诸器图说》,内容几乎一样呢?” 王徵哈哈大笑,脸上却带着几分的寂寞,他长叹一声: “唉!” “陛下,实不相瞒,这世上哪有什么《远西奇器图说》啊!” 朱由检一楞。 王徵的一句话,让他脸色大变。 难道…… 作为一个研究华夏历史的硕士,朱由检知道后世有人对西方的历史,在仔细研究之后,提出了“伪造”观点。 甚至,不乏有人从各个方面去考证西方的作伪。 朱由检虽然不是研究西方史的,但是,历史圈说大很大,大到了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曲绕绕。 说它小,却又很小。 除了那些收钱鼓吹和被收钱鼓吹忽悠得免费帮人家鼓吹的那帮“人”之外,真正研究这玩意的人,也不过就那么一小撮罢了。 纵然不是一个圈子,朱由检也算是知道一些常人不知的内幕的。 那些有良心的历史学者,从环境、人文、社会等方面综合考据之后,有一个共同的认识—— 西方所谓的科学发源地——在他们鼓吹的发源年代,还是一片汪洋大海! 这就是业界戏称“西方海洋史”的由来。 王徵摇摇头,起身郑重的对皇帝行了礼: “请陛下赎罪,臣早年时候,编撰《新制诸器图说》,本想上达天听,让我大明武功昌盛。 却不想……” 王徵摇头苦笑: “彼时,朝廷内斗不断,文官想要掌握朝政,宦官要重振皇权。 臣写的书,递到了工部衙门,却被束之高阁。 而臣又没有联络内臣的路子! 况且,当时的环境,臣纵然将东西递交给了内宦,又岂能到了天子手中?” “臣以为是自己功名不够,于是下定决心要高中进士,成为官吏,如此才好亲自将这些着作交给天子。 当时,臣已经荒废几十年时光,从头捡起书本,重温圣人之言,却又谈何容易。 臣花费了六年时光,才中了进士……” 朱由检脸色铁青。 王徵说的那个时代,正是万历——天启年间。 而文官与皇权的争斗,自从武宗之后,就已经白炙化了。 朱厚照被杀后,嘉靖、万历以不出面暗中扶持帝党的手段,才能稳住了皇位。 中间的隆庆皇帝,屈服于文官集团,事事妥协,甚至不惜“开海”,让官绅贸易合法化…… 如此损害国家利益的隆庆皇帝,反倒是有了“中兴之主”的美誉。 其后,万历与士绅集团的斗争,更上一层楼,直接大量启用了宦官集团。 而文官集团的对抗,也更进一步,直接裹挟“民众”,打死了无数皇帝鹰犬。 天启作为正牌太子之长子,虽然不得万历喜爱,但是,面对皇权,万历却也没有放松对他的教诲。 朱由校是有老师传授帝王术的。 因此,天启的政治手段并不差。 当弱冠天子继位后,依旧执行了万历的老一套——用宦官势力,打压豪绅集团。 甚至,天启做的比万历更狠! 可以说,那时候的权力斗争,是双方都要置对方于死地的。 王徵一个小小的举人,面对这样的局面,自然就说不上话了。 朱由检眉头紧皱,心中有一股火,憋屈的他想要嘶嚎出来。 皇帝咬紧了嘴唇,双拳捏的咯咯吱吱作响: “所以,你假借了西人的名头?” 王徵叹息一声,承认了皇帝的猜测: “是金尼阁找上的我,他是龙华民派遣来的。 而龙华民是利玛窦的副手,万历三十八年,利玛窦死后,就有龙华民做了大明天主教的大主事,负责大明境内的西方教徒事务。 臣本来与西人庞廸我认识,臣受教,就是起源于庞廸我。” 第419章 窃国莫过于嫁接 “金尼阁说,庞廸我向龙华民推荐了我,说臣是亲近西人的官绅,又受洗入了基督……” 朱由检眉头一挑,直觉告诉他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实际上,西方人在大明传教虽然很早就开始了,却并不顺利。 以自我为中心,只要非教徒皆是异端的西洋学说,并不能让大明百姓信它。 因为古典华夏百姓,可不信什么神佛。 与其说华夏子民是迷信,不若说是对神佛的改造! 君不信? 你去拜神拜佛的时候,祈祷语是怎么说的? “某某神明在上,保佑我怎么怎么,只要我心愿达成,许诺怎么怎么……” 是不是? 这拜神定语,全国统一啊! 甭管你信什么,求神拜佛的定语,就是这个套路! 比如我两口子,除夕拜神的愿望—— “出版、改编、挣大钱,许诺心愿达成长香供奉……” 别笑! 这就是我们华夏所谓的“迷信”。 不单单是拜神,我们给祖宗上坟的时候,一样是祈求祖先保佑,许诺多烧纸钱! …… 我们信不信神? 信! 满足了心愿就信。 看到没,前提条件就是满足心愿! 不管是神也好,还是鬼也罢,让华夏人相信的前提就是利益交换——诸如:健康、平安、钱财、运道!! 与其说我们信神、迷信,不若说华夏古典文化,是对神明的奴役! 财神是保佑我发财的。 土地是保佑平安的。 灶神是保佑健康的。 药神是治病的…… 365行都安排完了,好了,再找一个玉皇大帝,给漫天神佛管起来! 神要是不作为,就触犯了天条! 不说这些高高在上的神。 就连江河里的龙,也要承担给我们行云布雨的职责! 你要是不满足愿望,那就找个神,以渎职的罪名斩了你…… 兄弟们,翻翻古典神话传说,听听乡里鬼怪志异,是不是这样呢? …… 我们拜外神,在旁人看来,这叫病急乱投医! 也就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换一个信仰。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么! 要知道,大明时期百姓们,可不是腐败无能的伪清朝可以比拟的。 大明百姓,除了明末天灾人祸这一段特殊时期外,那真是幸福感碾压全世界。 若是要做个对比,就好比二战后六七十年代的霉子,你还要最少再给它扩大个十倍。 我暑假去谷城玩,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就跟本地老爷子递了烟,攀谈间打听了一些往年旧事。 当地老农说了句俗话——祖宗们留下来一个说法:要得我河西三年不淹,看门的大黄狗也能娶一个大小婆。 我考证不到产生这句话的具体时间,尝试着从环境上对它的成因进行了分析: 谷城地处秦岭、大巴山与汉江夹峙之中,地理环境上是一片绝地。 传统的陆路交通往来不便。 这种地形,在现代社会之前,往往都处在地方高度自治之中,官府力量相当薄弱。 华夏百姓,是最勤劳的一个种族,勤俭致富,是深入骨髓的传统观念。 只要政治清明,社会安定,或者在官府作为能力不强的地方,百姓们的日子都好过。 这一点,历史上西汉初期的无为之治,反倒国力强盛,就可见一斑了。 在整个漫长的封建历史上,只要社会安定,官府放权,都会形成一个盛世时期。 这几乎囊括了所有的盛世成因。 那么,照此类推,明朝安定了两百多年,税收又不高。(明末加战争三饷这一特殊时期除外。) 大明百姓的生活会怎样呢? 是不是,就是谷城老农给我讲的那句俗话——看门的大黄狗,也能娶一个大小婆? 富饶的明人,怎么会相信异端学说? 自从明朝中期以来,西洋人就开始的传教事业,却始终没有成果! 就在西洋人传教困难时机,一个人出现了——利玛窦。 利玛窦仔细研究了华夏的信仰,然后给基督学说披了一张皮。 他告诉手下,以后再传教要这么说—— 华夏人不是信奉“昊天上帝”么,那就告诉他们,西方的耶稣就叫“天主”,中国传统的“天”和“上帝”,本质上与天主教所说的“唯一真神”没有分别,耶稣只是中国上帝在西方的另一个名字。 只要华夏人愿意信仰西方教,就算他们祭祖、拜神,也没关系! 并且给西洋传教士定下了规矩——必须穿大明衣服! 这就是西方传教史上的“利玛窦规矩!” 在利玛窦的主持下,西方基督,改头换面之后,在开放并容的大明,终于成功的打开了局面。 也就是在利玛窦的这一套操作下,他结识了徐光启、李之藻和杨廷筠。 并且成功忽悠三人入教。 然后,利玛窦大开忽悠之嘴,封这三人为西方圣教“三柱石。” 有了这三人的牵头,西方传教事业,终于得到了生机。 …… 柱石是什么? 西汉官名,太仆牧橐令的副贰官。 按照《后汉书》、《三国志》的解释: 内行笃,有威重,位历将相,国家柱石。 体履至实,直内方外,有托孤寄命之节,可谓柱石臣也。 这是华夏古典文化中,对柱石的定义。 这个定义,不说作为作为明朝官场大佬的徐光启等人了,就连一个立志于科举的秀才,都知道! 而徐光启是谁? 大明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 也就是俗称的次辅。 明朝后期的阁臣,通常加官至于一品,乃成为事实上的宰相。 文渊阁通常还会加上这几个名头——总裁国史玉牒、同知制诰起居经筵日讲、通家侍生! 可能有人要说,次辅次辅,只要带了个副,放屁都不带响的! 文渊阁大学士还有另外一个重任——《永乐大典》的保管工作! 人类史上最伟大的百科全书《永乐大典》,就存放在文渊阁东阁中! (全书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两万两千九百三十七卷,约3.7亿字,收录图书八千余种。) 换句话说,徐光启这个次辅,是唯一能够不请圣命,不惊动朝臣,就接触到《永乐大典》的人! 第420章 从《永乐大典》看文明的转移 《永乐大典》的原稿,存储在南京皇宫文渊阁中,在“战神”英宗的正统14年,莫名失火,全部被焚。 嘉靖36年,故宫再一次失火,若不是看管太监奋力施救,《永乐大典》正本就要毁于一旦! “只顾着炼丹、不理朝政”的嘉靖皇帝,急忙召集109人,抄录《永乐大典》。 …… 也恰恰是这一次莫名失火,有了一个最大的疑点—— 明朝有一个人,叫做刘若愚,本名刘时敏。 他是辽阳副总兵刘应祺次子。 刘家可是开国将领,那是世代的富贵。(相当于省区副司令) 然而,14岁的刘若愚,却说自己做了一个梦,然后挥刀自宫了。 三年后,万历29年。 刘若愚如愿进宫,因为出身问题,很快就混到了司礼监当差。 做到了司礼监奉御,也就是负责誊抄等文书事务。 司礼监是明朝24监之首,职权是很大的。 嘉靖36年的这一场大火,四十多年后的刘若愚,他作为一个专职文书的太监,却有了不同寻常的记录。 崇祯年间,刘若愚被牵连入狱,他在狱中12年,写下了《酌中志》。 这本书是最详细的宫廷生活记载,若想还原明朝皇宫真实生活,这本书是绕不开的。 他说自己在内宫当差的时候,听说过这么一件事—— 一天,张居正见到有身故张姓官员(谥号文简)的仆人,在阁部前贩卖《册府元龟》。(宋朝编纂最大的史料丛书) 张居正遂说:“这本书乃是张文简公从内阁拿出来的,我想物归原主,将它还给皇宫,可以吗?” 仆人同意了。 刘若愚在书中写道: “我仔细研究过张居正,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必然会将《册府元龟》还回内阁的。 但是,张居正后来还回去没有,我不知道! 我更加不知道这本书还在不在内阁!” 刘若愚做了感叹: 承平日久,处处光景与先年不同,然则此书存于不存,与《永乐大典》之存储何处? 又有谁敢饶舌问及也哉? 嗟嗟,难言矣!(原文) 刘若愚是当时司礼监的太监领班,他记载的这件事,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 明朝中后期的官员们,已经视从皇家内阁偷拿珍本古书,为家常便饭了。 若不然,张居正也不会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理这件事! …… 历史没有想当然! 拨开层层迷雾,从稀少到可怜的点滴史册中抽丝剥茧,逐步还原,才能描绘出一个真实的世界。 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记载,就能得到这样的推断: 明朝后期的宫廷禁卫,已经松弛到了近乎荒废的地步。 (万历四十三年,一个叫做张差的百姓,手持枣木大棍,一路大摇大摆的闯入太子朱常洛居住的宫殿,差点将朱常洛打死。) 若说宫闱松弛,那官员的道德更是值得说道。 从皇宫内阁偷孤本啊! 就这,权倾朝野的张居正还不觉得稀奇,甚至轻松揭过—— 明末官员品性可见一斑! 这样的一个官场,在利玛窦的许诺下,请问会发生什么? …… 接着朝下看: 直到嘉靖死后的隆庆元年四月,整整六年时光,《永乐大典》副本抄录才匆匆完工。 若是加上誊抄前的原稿,也就有了三版(朱佑樘版不全,仅有医药部分,抄录后赐给了太医院)。 原稿存于南京文渊阁(被毁),正本存于北京文渊阁东阁(无故消失),副本存于文渊阁的皇史宬(现今能找到的都是这一版)。 …… 隆庆皇帝虽然号称“中兴之主”,实则就是一个妥协皇帝。 隆庆执政时期,嘉靖好不容易稍稍将豪绅关在了笼子里,又再一次被放开了。 甚至,变成了脱缰野马! 隆庆之前,朝廷格局是文官集团与皇权的斗争。 隆庆朝开始,完全坐大了的文官集团,开启了彼此互斗的党争模式。 这就能说明一点: 以文官为代表的豪绅阶层,已经夺占了大部分利益分配权,为了扩大自己派系的利益,开始对同盟下手了! 所以说,隆庆的这个“中兴之主”,真的很值得深思的。 同样道理,松弛的宫闱,权力日益昌盛的文官集团,会做了什么,就是可以预见的了。 恰恰就在这个时期——《永乐大典》正本,神秘消失了…… 这不是一个珍珠,不是一块银子! 揣在袖袋里,就能带出去。 这是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两万两千九百三十七卷的浩瀚巨着啊! 就算是用马车拉,也要满满当当拉几十车! 这么庞大的一堆东西,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恰好消失的时间,正是被文臣鼓吹的“中兴之主”隆庆时期…… …… (郭沫若挖万历墓,就是为了找《永乐大典》,没找到后,郭还打算挖嘉靖墓…… 因为有传言,《永乐大典》正本,就在嘉靖、万历墓中。 万历墓被打开后,没有《永乐大典》,于是,又有专家教授言之凿凿说永乐大典就在嘉靖墓中。 理由就是嘉靖死后,停葬三个月之久! 嘉靖为什么那么久不下葬,就是在等《永乐大典》抄录完工,好将正本拿去陪葬呢! 我…… 《周礼》: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诸侯五月,同盟至;大夫三月,同位至;士逾月,外姻至。 华夏是礼仪之邦,行事准则都有一套固定的礼仪。 翻翻史书,仅有寥寥不多的皇帝,因为各种原因,才不遵守这一套制度。 其他的皇帝,有一个算一个,谁没停葬几个月时间? 换句话说,嘉靖要是朱允炆的后代,还敢将《永乐大典》拿下去陪葬—— 谁让朱棣抢了人家的江山,拿你心血陪葬都是轻的,不挖了你的坟,你就偷着乐吧! 嘉靖是谁? 朱棣的嫡亲晜孙。kun 永乐大帝的第六代子孙! 永乐大帝都没有拿下去陪葬的《永乐大典》,朱厚熜敢拿下去陪葬? 朱厚熜可是修仙问道的皇帝啊! 他难道就不怕朱棣打不死他!) …… 第421章 文明是横向且有深度的 再说副本。 明清易代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永乐大典》副本都被人遗忘了。 直到1772年,乾隆要编撰《四库全书》,这才发现《永乐大典》已经遗失2422卷、近两千余册,全书仅剩下八千余册了。 有趣的是,1768诞生的大英百科全书,是这么称呼《永乐大典》的—— 在《不列颠百科全书》“百科全书”条目中,称中国明代《永乐大典》为:“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百科全书”。 理理时间线: 在清初的长达百十年中,《永乐大典》始终是被人遗忘的存在,别说西人,这一百余年内,就连清廷官方,都几乎没有人知道《永乐大典》。 直到乾隆初年,全祖望成为翰林院庶吉士、与贬官为太子詹事,充三礼馆副总裁的李绂,在整理皇宫明代存书时,才发现了《永乐大典》。 两人偷偷抄录,惊动了官场,这才使得《永乐大典》被清廷官方注意到。 (也成为了乾隆修《四库全书》的重要依据,而后,这部人类历史上的最宝贵财富,遭受了被清廷特意损毁的浩劫。 除了经、史、子、集这些儒家书目外,其余目类尽数遗弃!) …… 那么问题来了:1772年,《永乐大典》才重现于世。请问:初稿于1768年的《大英百科全书》,是如何知道这本大明皇家着作的? 清初这玩意被遗忘了啊! 难道——这是明朝时候告诉西方的? 不要忘了,《永乐大典》这可是朱棣下令编撰的! 这是皇家典籍! 按照规定——不说西方人,就连朝臣,哪怕是阁辅大臣,没有圣旨都无法接触! 这是只有被封为大明文渊阁的次辅,才能接触到的宝物! 要知道,明朝辅臣以皇宫殿阁命名,首辅有中极、建极、文华、武英等殿来命名大学士。 次辅则是以东阁、文渊阁等阁命名。 (明末战争时期,为了便于文臣掌控军队,会给特派官员,先加了内阁衔头,再去主政一方。 这也造就了内阁成员庞大的现象。 需要注意的是,这些外派的官员,都是加衔,命名规则比较随意,通常哪个殿阁的名头还空着,就封出去了。 而主持朝堂大事的阁臣,命名则就严谨的多了。 首辅一定是殿,次辅、群辅就必须是阁。) 明朝时期,作为皇家典籍,《永乐大典》自然不是阿猫阿狗就可以看到的。 大明朝时期,按照规定,除了皇帝降旨外,能接触到《永乐大典》的官方人员,只有被封为“文渊阁”大学士的次辅! 别的次辅还不行! 只有这个名头的次辅,才能无诏接触永乐大典。 而清朝乾隆以前,《永乐大典》更是几乎被遗忘! 那么,在这样的背景下——西方人是如何知道《永乐大典》的内容的? 莫不是能掐会算? 来个形象的比喻: 这就好比大马哥放在保险箱里,只有专职秘书能接触到的《做空小马哥股票计划书》,忽然,小马哥说:“大马哥啊,你的计划不错,我看了,很厉害”…… 大马哥一听,哎哟,卧槽——有奸细啊! 这就是我们的历史…… 我说句真心话——但凡研究历史的立场不坚定,但凡不热爱这个民族……做点什么,收点什么,鼓吹点什么,很正常了吧。 …… 现今,华夏仅有《永乐大典》嘉靖副本224册,其中62册在台北故宫。 而《永乐大典》全书册! 作为一个写了近千万字的历史作者,我砸了电脑的心都有了! 可怕不? …… 只能说—— 利玛窦是真真切切的研究透了华夏古典文化,同时又摸透了士绅的心理。 而当时的社会背景——皇权与绅权正处在你死我活斗争的节骨眼上。 高知人群对未来的担忧,忧虑自己以后利益得失的徐光启等人,正在忐忑时机,遇上了西方给出了“上柱国”的“封赏”…… 若是现在,信息透明化时期,利玛窦的“封赏”,兴许……就糊弄不了精英们。 但是,时代不同啊! 我们不能以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目光,去嘲讽蚂蚁不知道直线行走! 我不得不进行一个合理的假设——他们兴许会做点什么呢? …… 说到巨人,我想起了一件事: 牛顿说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发现的万有引力。拿破仑说东方是一头沉睡的雄狮,不要打扰他,让他一直沉睡下去吧…… 而当时的清朝是什么状况——凡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皆割地赔款之! 打输了,割地赔款;打赢了,割地赔款;船坚炮利,割地赔款;连船都没有,跟人家挤挤凑了俩人过来,一样割地赔款之! 皇宫之内,洋人龙床弄贵妃,长江之上,兵舰虐我民。 四海皆是洋大人,无我百姓立锥地。 清朝留下的,只有时局图! 满清疆土虽大,我朝皆是奋抗外辱夺回 请问,面对十几个人就能打得满清割地赔款求和的窝囊废现实,他们是基于什么样的认知,才会说出了这些话的?` 哦——人家是伟大的人啊,人家眼光远超世人百年,能前看三千年,后观八百年。 扯鸡儿的蛋吧! 拿破仑这么牛逼,为啥自己都被囚禁了? 我的导师给我说过这样一番话: 人生就是一个圆,圈内是已知,圈外是未知。 你的学习,就是在增添圆的周长,当你努力一段时间后,你会发现你的迷茫更多了。 不要怕,低下头看看肚子,你会发现肚里已经装下了无数个圆。 今天,我把这句话拿来与诸君共勉,虽然学的越多,迷茫也就越多,因为我们认知到了常人接触不到的东西。 但是,我们的胸怀,已经囊括了无数不学习人的一切知识! 今天,用我导师的这番话,来解释牛顿、拿破仑。 当我们是人家肚子里的圆,站在卑微的角落仰望他们的时候,我们会发出了感慨: 天啊,他的预测真准! 哦,卖狗的,他太厉害了…… 第422章 平地高楼万丈起,枝繁根深却弱鸡 殊不知,他们能够精准预测,是因为他见到了角落里那些圆,一辈子也见不到的知识。 当我们变成了和他们一样大的圆,看到了他的全貌的时候,你猜会发生什么? 试问:如果牛顿、拿破仑知道的是真实的历史,是不是他们随意发出的感慨,就能让我们惊为天人呢? 也就是说——他们不过是说出了真相而已。 比如这本书,我注意到一个事情,最近的评论都在说在我这里学到了知识,那么恭喜你们,你们的圆,已经囊括了他们,你们随意的一句话,就会让他们惊为天人! …… 西方是神权至上。 神权强悍到了什么地步——因为身上有痣,被折磨死的西方女性,最少在几十万以上。 单单罗马教廷统计的人数,就超过了十万之多!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巫运动。 这些人,还大都是生育年龄的女性! 女性在封建时代是什么? 财富,劳动力的保证,国家安稳的根本! 也可以说是国家的未来! 就算是以抢劫起家的鞑清集团,都还知道杀死老弱,掳走生育年龄的女性呢! 欧洲封邦国的君主们,能不知道女性的好处吗? 但是,教皇一句话,这些“优等资产”,就这样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了…… 莫说是女性了,就算那些国家君主,还不是教皇一句话,就给灭了! 教皇权力之大,可见一斑。 利玛窦可是教皇的特使,就算在后世,也是红衣主教了! 这是教皇的继承人啊! 按照华夏的规矩,这不就是太子么。 若是现在,基于认知的圆已经足够大,我们能知道西方的本质。 但是,在封建时代,讲究君臣这一套的时人,他们不知道啊! 得到了圣教“太子”利玛窦,亲口许诺“三柱石”高位后,徐光启、李之藻和杨廷筠等人,还能不尽心尽力完成“自家”事业啊! 现今有记录的最早翻译华夏典籍为拉丁文的传教士,名叫利玛窦。 他为何处心积虑要翻译华夏典籍呢? 还给用拉丁文注了音! 总有人说利玛窦将先进的西方技术,带到了大明,却不知利玛窦传入大明的只有《天主实义》、《天主教要》、《二十五言》、《主的祈祷》、《圣母赞歌》、《教理问答书》。 只有这几本是他独立完成的。 反倒是言之凿凿传入大明的科技书,竟然都要汉人帮忙合作,才能编撰出来。 却不知这散播科技,究竟是西学东传,还是东学西偷呢? …… 好吧,这都是猜测! 但是,按照阴谋论来推断——谁是最大利益即得者,谁就有最大的嫌疑! 在刑侦上,这是破案的准则。 那么,谁是利益即得者呢? 最后的结果就是——大明官方一改往日态度,准许利玛窦等人传教,还准许西人深入内陆各个县城传教。 禁令消失了,国境开放了…… 传教士可以在士绅的帮助下,翻译华夏典籍了…… 利玛窦的成果有多大? 单单一个北京城,有名字记录在册的,截止1605年,就有200余人信奉了西方教! (此时,距离利玛窦来到华夏,仅仅只有23年时间。) 这些人,几乎全部都是有官职在身的官员阶层! 剩余的寥寥数人,不是官吏,却也是豪绅集团,甚至还大都是持有“官籍”、“士籍”的上等人。 (按照明朝的户籍制度,只要考中了秀才,全家就脱离民户。 比如徐琦,他家族本是罪籍,徐琦考中进士后,全族脱离罪籍,恢复钱塘徐氏的望族堂号。 明朝的户籍制度虽然划分的很细,但是,却是可以转变的。 比如一代名相张居正——军户出身。 明朝最出名的就是贱户制度,比如:乐籍、罪籍等。 有足够多的证据证明,这些贱户虽然不可直接科举,但是却能够绕路前行的。 他们想要脱离苦海,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从军,再图变。 或以战功脱籍转军户,或以读书科举转士籍。) 利玛窦定下“利玛窦规矩”后,传教的目的性竟然如此“专一”! 从利玛窦开始执掌传教事业,到他死亡,不过短短28年时间。 利玛窦规矩建立时,距离他来到大明,更是只有几年时间。 为什么这些大明既得利益者,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就忽然转变了风向呢? 在短短的二十几年内,成果就如此巨大呢? 我有个合理的猜疑: 这不得不说,恐怕与利玛窦开出的“绿卡”,还是保证异国他乡统治权的绿卡,有关了! (兄弟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是不是和某些人很像?) 同时,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利玛窦拿到了大明官场的入场券。 不知何时起,利玛窦开始组织人手,翻译华夏典籍,并且用拉丁文对华夏典籍进行注音…… 圣方济各·沙勿略,汤若望,龙华民,罗明坚,邓玉函,南怀仁…… 据不完全统计,明末时期,来到华夏的传教士多达数百人! 西方人对华夏典籍的翻译、盗取,是有组织,有计划,有分工的! 甚至,他们打入了朝堂,一方面牢牢的抓紧了统治阶层,一方面深入华夏各地。 当时的华夏大城,不管是山陕,还是两湖两广,甚至四川,都建立了教堂。 究竟有多少典籍被翻译、被偷盗、被购买、被索要、被赠送……运回西方,这是一个未知数! 这些文化的事情先揭过。 …… 再看看当时的西方: 当蒙古人的铁骑,踏破了西方的城堡城邦制,并带去了来自华夏的先进文明后。 贫穷、野蛮、落后的西方人,第一次睁开眼看到了世界。 被打爆了的高贵欧罗巴,成批量的匍匐在蒙古大军的脚下。 蒙古并没有像对待华夏子民那样,对待欧罗巴们。 而是将他们作为了色目人的一部分,吸收进了蒙古政权内。 元代重用色目人,地位更是仅次于蒙古人,要比汉人(北方金国、北宋统治区等先投降的人群)、南人(南宋统治区百姓)高多了。 四等人制中,色目人是二等人,上到军队将领、政府官员;下到大商人、承包税收(元代是包税制,将地方税收打包卖给商人)。(四等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 汉人不能做的官,色目人做; 汉人不能做的事,色目人做; 汉人不能杀…… 呃! 啐! 串台了…… …… 第423章 某个文明,字都还没有呢,竟然就狂暴科技成果 蒙古人杀死汉人时,只要陪一头驴即可,不用受到法律制裁。 色目人杀了三等汉人,只需要赔偿几十两白银即可。 地位更低的南人呢? 杀了他们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没有法律条文记载这个…… 但是汉人、南人杀死蒙古人或者色目人,却是要被处死并罚款,全家也要被流放。 这不是我在信口开河,而是有蒙古明文正典官方记录的! 甚至还被写进了《大礼撒》内! (《大礼撒》蒙古成吉思汗铁木真定下的蒙古法典,元朝最高法典、最高法律。理解成祖训、宪法就可以了。) 元朝法律原文: 蒙古人殴打汉人,汉人不得还手,只能告官,违者治罪。 蒙古人“扎死汉人“笞五十七,“征烧埋银“;如果“因争及乘醉,殴死汉人者,断罚出征,并全征烧埋银“。 反之,“汉儿人杀死蒙古人,处死正犯,财产断付人家,余人并征烧埋银“。 《大礼撒》: “杀一穆斯林者偿四十巴里失(黄金,相当于八十两银子),而杀一契丹人则仅偿一驴。” 这就是杀汉人赔偿驴的原文。 需要注意的就是这个契丹人的真正意思—— 契丹就是辽国,也就是后来的金国,契丹人就是原契丹、金国国人,换句话说,就是元代定下“汉人”的所在地。也就是非南宋地区的三等人。 那么蒙古人、色目人杀了南人呢? 法典上没说。 但是,三等人都只赔偿一头驴了,你说地位更低的南人,被杀了会咋样? (我搜集的纸质书没有元朝的,最后还是在北京法院网《元代烧埋银制度》中,找到了这句话。后面的大礼撒原文,则是在论文内搜集的。 在12、3年,我写张士诚的时候,网上还到处都是这条法律的原文,现在都被删没了。) 色目人的来源,包括中亚、西亚、欧洲等地。 直白的说就是非汉人、南人。 这些人在干嘛? ——充斥在元朝国内,当官、经商。 高高在上呢! 他们会做什么? …… 正是此时,欧洲开始了文艺复兴。 文艺复兴的时间点,就是蒙古打破欧洲大陆,征用欧罗巴人为官之后。 原谅我再一次长篇大论,因为真正的文明,都是有深度,且有足够的横向支撑。 不是那种今天见华夏挖出来一个藕片汤、面条,明天就赶紧搞出来一个波光粼粼的抹脸霜,搞出一个海底几千年,连贝壳都没附着的“新石碑”…… 那叫文物? 那叫真高科技才对! 不对,以现今的技术水平,貌似还做不到将石碑丢在海里,几千年都不附着贝壳呢! …… 某些“文明”,像极了头疼找头疼粉,脚疼找去疼散的样子。 这些年来,所谓的西方文明,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只要华夏出土了一个惊艳东西,马上就要搞出来一个力压华夏的“证据。” 没有纵深,没有横向支撑,那叫文明吗? 那叫——伪史! (注意看这几章的标题) 1348年,意大利着名文艺复兴代表人的薄伽丘,在《十日谈》中,是这么描述的: 在意大利小城帕多瓦的教堂中,文艺复兴的先驱们,第一次将人类的情感,转移在宗教壁画中。 而这些壁画中,基督的圣袍上点缀的,正是蒙古人创造的“八思巴文”。 (这一点,在保留下来的壁画中,还清晰可见。 感谢那些立场还坚定的学者们,润物细无声般考据了这些点点滴滴,成为了我们质疑的证据。) (欧罗巴所谓的古地图,放大后竟然能看到汉字,稀奇吧!) 欧洲所谓的“复兴”——开源于蒙古和由蒙古人带来的大量中国艺术、文化、科技。 而所谓“资产阶级萌芽”推动的文艺复兴,更是在这之后的事情了。 更重要的是,欧洲文艺复兴离不开印刷术、指南针,尤其是火药的传播。 而这一切,无不都仰仗横扫天下的蒙古铁骑! …… 文艺复兴…… 呵~…… …… 16\/17世纪,西方人处在词汇量都还不足,语言还不统一,甚至连对世界的认知都还缺乏的时候。 第一本英语单词,搜集了根据土着发音拼凑的拉丁文词典,全本2500个单词,诞生于1610年左右。名叫:hard word dictionaries。 (拉丁文不是拼写文字么,这本书是根据土着的发音,按照拉丁文的发音惯例,拼凑出来的单词表。 举个例子,就好比吃饭,ch-i吃,f-an饭,吃饭就写作:chifan。 最早的英文单词词典,就是这么来的。 它诞生于1610年左右。) 这个最早的英语词典,只有2500个单词。 大约相当于我国小学三年级的词汇量。 我儿子上双语幼儿园的时候,大班必须要掌握的词汇量是八百个字,自从他大大班起,就开始看不注音的课外书了,上一年级时,我搜集的那些历史资料,就能没压力阅读,顶多生僻字自己查查字典。 换句话说,欧洲文明的本质,就相当于一群小学三年级以下的学生,忽然就着作了大量的高中教材…… …… 现代看历史,为什么说欧洲上等语言是法语,甚至,在16\/17世纪,法语是欧洲的官方语言呢? 这是因为: 1539年,艾蒂安编撰《法语-拉丁语词典》,这是欧洲史上,第一部法语词典。 1635年,法国首相黎世留,创立了法兰西学院,这是欧洲最早的学校。 在当时普遍欧洲君主都是文盲的情况下,法兰西学院汇集了大量的欧洲贵族们。 等他们回到国内后,法语自然就流通开了。 从此,法语成为了欧洲官方通用语言。 …… 对了,整个欧洲的第一部词典——《安布罗吉奥·卡莱皮诺词典》,也是世界上第一份拉丁文词典,编撰的年代是1502年! 这是意大利货。 至于德语……这玩意更晚! 直到1781年,约翰·克里斯托弗·阿德隆,才出版了第一部德语字典das erste gro?e w?rterbuch。 说个搞笑的,德语直到2007年,还又重新大整顿了一次,废除了大量的拼写词汇。 …… 这就是欧洲的文化状况。 至于什么所谓的上古英语、中古英语…… 昨天生产的吗? 第424章 牧羊信念坚如铁,西人内部正崩塌 张嘴吹,谁不会啊! 咱华夏百姓,有一个算一个,谁特么祖上不是王公贵族? 咱还可以说自己是天外来客呢! 莫名想起了某个女高中生,编撰了200万字的俄国历史…… …… 十八世纪以前的这些欧洲词典,所列词汇量,没有超过五千的。 这是什么概念? 这样的语言,能表达准确吗? 现代的那些翻译,总是要用华夏语言,对它们进行精美的修饰。 却不知,几千个词汇量的语言…… 我实在是想不通这样的欧洲,是如何能孕育出爆发科技的环境的。 不说古代了,就算现在,你用拉丁语单词表示一下叔叔、舅舅、姑父、爹爹、小爹、表叔…… 就不来点刁钻的了,比如——达,爷,小爸,漫漫,秋芽…… …… 学语言的都知道,汉语是表意文字。 太阳系内,能够精准表达的唯有一种文字——汉字。 汉字只需要简单的组合,就可以将事情表达出来。 学习古汉语的都知道,单单一个“然”字,就有无数种解释。 而语言的完善,恰恰是社会基础的最重要部分,也是最基础的部分。 就好比一棵大树,这是根! 请问,在文字都还处于“草创”阶段的西方,是如何一飞冲天的? 若是用人人都懂的理论来阐述——高楼大厦还没有打下地基。 然而,就在这样的大氛围下—— 高楼大厦忽然就突飚狂进了! 地基都还没有打好,大爆炸却来了。 欧罗巴猛然间就牛气冲天了…… 1570年《寰宇大观》,这本比利时人编纂的西方第一部百科全书,闪亮登场了。 1609年,德国开普勒出版《新天文学》。 同年,西班牙维加《羊泉村》。 1614年,意大利s.圣托里奥发表《论医学测量》。 牛顿1687年《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1728年,钱伯斯出版《百科全书》,后来逐渐修订,成为了《钱伯斯百科全书》。 …… 这…… 额滴个娘咧! 这可真是科学爆炸在前面飞,文字编撰工作光着屁股在后面追! 奇迹! 人类史上的奇迹…… …… 呃! 啐! 三维世界的奇迹! 字都还没造出来呢,科学成果已经满天飞了! 牛逼! (1728版的钱伯斯百科全书,这一版,至今不敢让人检验! 现在敢拿出来让人检验的,是1973年的删减版…… 手动狗头保命。 快九十万字了,我的风格,牧羊犬应该看不到这里吧? 漫天神佛保佑!) 钱伯斯这本书没什么人知道。 若是说另一本,那几乎无人不知——《大英百科全书》,也就是《不列颠百科全书》。 而后者,继承了《钱伯斯百科全书》的全部内容。 哦…… 还是做了一些优化滴! 毕竟,几百年的删减修改,去华夏化的伟大着作,已经可以让人检验了么…… 钱伯斯这本书出来后,不管是德国、法国还是牛气冲天的霉子——所有西方国家编撰的百科全书,都是以《钱伯斯百科全书》为原本! 这原到了什么程度——甚至就连收录条文、甚至条目布局,都差不多! (钢筋肯定要拿出现代修缮无数次的版本,来骂娘的。 原版,原版,原版,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冷知识——《康熙字典》收录4.5万个字,欧洲这时期的所有词典,大都是4.5万个词条! 手动狗头保命。) 我不得不产生了一个合理的怀疑—— 利玛窦等人拉拢与皇权斗争的士绅阶层,并给华夏典籍用拉丁文注音的行为,铸就了西方所谓的“文艺复兴。” 利玛窦给华夏典籍用拉丁文注音这件事,西方人以及西方狗腿,还来不及删掉,还在古人书籍中记着呢! 西方既然这么伟大,利玛窦为什么要给华夏典籍用拉丁文注音? 这些注了音的典籍,去哪里了? (脑海里飘荡着魔性的声音bb~~、bb~~,你去哪儿啦~!) 这些典籍去哪里了? 《欧洲百科全书中的中国》的作者——维也纳大学教授莱纳,在着作内直言不讳的说道: “来自中国的知识,是欧洲百科全书的源泉”! 他的这部书,恰恰揭示了中国知识,是怎么变成欧洲知识的过程。 钢筋必然会说——哼,一个名不见经传、试图博眼球的小人物而已…… 维也纳大学:这是德语世界最古老的大学(第二),现今在校学生9万多人,产生了21位诺贝尔奖的得主! 这可不是某些人最爱留学的那些——只有俩人的三流外国野鸡大。 莱纳的确不出名,不过区区是这样一所大学的教授而已! …… 莱纳在西方世界,可以说是翘楚! 能在这样的学校任职教授,足以证明他的功成名就! 作为一个西方利益即得者。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 莫不是——欧罗巴们真的偷了什么? …… 以上证据来源: 《博物新编》、《古代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流域考》、《新制诸器图说》、《中国冶铁考》、《明史·郑和传》、《寰有论》、《格致草》、《郑和宝船考析》、《洛阳伽蓝记》、《农书》、《中国--发明与发现的过度》、《西方文明的东方起源》、《中国的一百个世界第一》…… 感谢古今中外学者、教授:程碧波、李伯重、李约瑟、彭慕兰、温铁军、尼达姆、王铃、席龙飞……等人的论文研究! 特别感谢: 近代英国哲学家罗素,在《西方哲学史》,多次质疑所谓的古希腊古罗马着作不靠谱。 1690年法国人哈杜因,写下了《古代作家批判导言》,指责传教士伪造几乎所有的(西方)古代文献…… 伏尔泰(18世纪人)在《风俗论》中的自曝家丑:“500年前,不管是在北欧,在德国,还是我国,还几乎没有一个人会写字。” …… (这样的质疑,你需要多少,就能找到多少。) …… 感谢你们诚实的砍向祖宗的刀。 原来,让某些国人深信不疑的西方历史,却被他们深信不疑的西方专家,正在不停的质疑。 …… (嘘~! 小点声,别吵醒了他们—— 某些国人对西方历史深信不疑,却不知他们为之鼓瑟叫好的西人,对自己的老祖宗也质疑不断! 欧耶! 手动茄子。) 真诚感谢:北京航天航空大学教授雷银照先生的论文:《第一本中文电磁学着作及其历史地位》。 爱较真的雷先生,不惜花费大量时间,查阅国内各大图书馆,以及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博物馆,取得《博物新编》影印资料。 (不挣钱的我,要负责家里的里里外外,好不容易存了两万稿子,准备腾出时间写新书大纲的,为了这一段的严谨性,又重新考证了一遍,存稿没了…… 以上,每个知识点,我都进行了仔细比对,甚至一句话,一个概括,都查阅了大量资料。 钢筋可以对我质疑,除了拿出证据之外,请不要狂吠胡编乱造。 因为我能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根据的……) 第425章 扒掉底裤,来论证起源 要知道地球上短期气候变化,与太阳系内的偶发现象有关,比如太阳风暴,陨石撞击、火山爆发等。 这些突如其来的灾难,会导致地球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环境恶变。 但是,当时间线拉长到以千年为单位的时候…… 这样漫长时间段内的地球气候,却是与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有关。 这个没有研究过的可能不好理解,我通俗的形容一下: 就好比黑夜,你走在街道上,周围的灯光越多,你的身上也就会越亮。 这些灯光,就好比是一个个发光的恒星。 宇宙也是这样。 当地球运行到了恒星光照密集的地方,虽然这些光无法用肉眼识别,但是能量是守恒的。 光照多了,就要产生能量。 这个时间段,地球就处在温度上升的范围内。 这一时期,地球上的平均温度就会增高。 而当地球运行到了恒星光稀少的地方,温度则会下降。 温度上升,海平面自然就会增高,温度下降,海平面就会降低。 与之对应的,就是某些地方——是不是就被淹没在了海水里? 比如,在先秦时期,河南境内还有大象,还处在热带,最起码也是亚热带。 湖北境内还有鳄鱼。(豢龙士就是这么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河南叫豫,湖北叫鄂。 也就是说,先秦时期的海面,是要比现在高的! 既然华夏的海平面都高了,西方能幸免吗? …… 当然,有人会说古代没有温度记录,你信口雌黄也未可知…… 按照刑侦学来解释,只要是犯罪,必然会留下线索! 我写魏武卒的时候,考证过两河。 春秋战国时期,黄河下游的宽度达到了五十里以上! 长江的宽度也是几十里,甚至,某些地段宽达一百多里! 此外,地质学家还有一个推断:若干万年之前,汉江、黄河,曾经的出海口是今天的广东一带。 那个时期海平面更高。 我写张士诚的时候,考证过高邮。 元末高邮的白驹场(现在白驹镇)就在海边! 十八扁担起义。 张士诚活不下去了,带着17个盐工起义。 然后高邮一战,锤爆元朝百万大军,从此,反抗元朝的起义军,迎来了蓬勃发展的机会。 盐工啊,就是熬盐的,没在海边熬什么? 这件事查一查,就明白我说的属不属实! 若是我记得不错,书友里有浙江的,麻烦你们说一下现在的海边在哪里? 在这本书里,我曾经写过新野—— 新野:新生的沃野。 在先秦时期,新野还是一片泽国,沼泽地。 此外,还有,历史上有个大名鼎鼎的云梦泽,有史记载最大时,是先秦时期,几乎囊括了整个江汉平原。 那么,不管是新野还是云梦泽,为什么会在先秦时期是一片水泽呢? 为什么元末明初的高邮白驹场,会在海边? 这是不是当时的海平面,要比现在高? 因为,只有海平面高了,才会在江河下游如此宽阔的情况下,淤积大湖千年不消。 地球表面有个东西,同时期内是相对恒定的,这就是海拔。 现在,江汉平原的海拔在27米左右,白驹场的海拔在4、5米左右。 让我们倒过来看: 现在的白驹镇,已经远离海边; 元末的白驹场,就在海边。 先秦时期的江汉平原,还是汪洋,长江、黄河的下游宽度,动辄就是几十里。 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感觉到海平面在变化? 让我们将时间线再拉长—— 300万年前,海平面比现在高20米;而两万年前,海平面比现在低180米! 先秦时期的海平面,无限接近江汉平原的高度,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存在大量积水,下游才会如此宽阔。 在地球地质历史上,海平面的波动,最大高低峰值,达到了400米! 海拔这玩意,在同一个时期,不论处于何方,抛弃潮汐、维度等因素后,它的高度是恒定的。(不是固定,而是相对恒定。) 海平面的变化,若是没有偶发因素影响,每年约以0.1--1.8毫米的速度增减。 换算一下,每千年,海拔高度增减0.1--1.8米左右。 也就是说,在短暂的人类文明史上,相对于海拔因为气候问题带来的改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换句话说,我们只要考证出某一地某个时间段的海平面,就可以逆推同时期,全世界的海平面位置! 先秦时期,海拔就算没有达到比现在高27米的地步,最少也会增高3米。 云梦泽这玩意存在的时间,可是以千年来计数的。 在两千多年前,云梦泽范围内,也就是江汉平原,都还在水底下呢! 那么西方所谓的文明地,在哪里? …… 比现在高27米的海平面! 若是将海平面上升这么多,不管西方所谓的埃及发源地、希腊发源地、还是两河流域的美索不达米亚—— 大部分都还是海洋呢! 就算按照最低标准,海平面只增高了三米,完全不计算偶发因素对海平面的影响。 这些所谓的发源地在哪里? 就算是今天,所谓的希腊文明,大部分平原的海拔在零下到3米之间。 按照西方文明史的记载,他们言之凿凿所谓的希腊文明…… 天呐! 竟然在海洋里? (小岳岳都惊呆了) …… 好吧,他们的新观点是——我们的文明修建在山顶上。 嗯,圆嘟嘟轰了老奴一炮,老奴强撑着伤势,打了大半年的仗之后,才一命呜呼。 高达一百万人口以上的某个文明,能在石头上种粮食,也就正常了。 没问题,就很合理! …… 至于埃及文明。 那一块现在还有厚厚的盐碱地。 只有长期处在沼泽区,才有这玩意。 我文明点,不能说人家是王八么,这在骂人。 人家祖先兴许是泥鳅。 或许,海水里也有这玩意? 非生物生的悲哀。 …… 4000年前,与今天海岸线,对照图 你们这群该死的,竟然,接连推翻了我们胡乱认的两个祖宗…… 希腊、埃及古代被你们证实处在海底,我不要这两个祖宗了还不行吗? 我们言出即行,富有契约精神的西方人,又平平无奇的改口啦! 牧羊犬们记住了,你们帮海王八的孙子拼命去鼓吹的埃及、希腊文明,已经被欧罗巴抛弃! 人家现在的宣传—— 我们西方欧罗巴的祖宗,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我们祖宗的这块地儿,海拔平均高度在200米以下。 这下,你们无法证实我们西方老祖宗是海里的王八了吧! 我拉里格拉,我拉力格拉! 我西方人就是这么强大! …… 你服不服,不服,我们马上就出土一个西方祖宗在火星上建立文明的“古迹!” 小样,治不了你! …… 反正古文物拍卖会上,来自西方祖宗的文物,拍出5万美元以上的屈指可数。 反倒是一个破瓷碗,动辄几千万美元的高价…… 我伟大的西方欧罗巴,对祖宗的产物如此“深信不疑”! 第426章 王徵献名单 嗯。 沙漠里种粮食。 谁是研究生物的,告诉我沙漠里有乌龟的同属生物吗? …… 说几个已经考证证实了的东西: 1:埃及文明地尼罗河三角洲,是700年前形成的,大约相当于明初。 2:陈中源教授明确指出:古埃及地区,几乎都是野生种子,没有驯化痕迹。 3:希腊文明所在地——除了山巅外,其余大部分处在海水淹没区。 4——所谓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形成于17世纪,也就是1600年后,起因是西方史信誓旦旦的两河交汇…… 直到十七世纪,幼发拉底河改道后,两河交汇,才形成了这个平原。 算了,发个图吧。 看绿色面积 北非沙漠化时,猴子还没出现,撒哈拉干沙漠,形成时间5400年前,阿拉伯沙漠形成于12万年前。 沙漠里种粮食——神州行,西方行! 反正啰嗦了这么多,就多啰嗦一段吧!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这东西眼熟不? 喜欢看洪荒文的都知道,这不就是道教传说里的一元么! 不知多少年前,华夏就存在的说法了! 告诉你一个惊呆了的事实——现代宇宙探索中,已经证明了这个数据,恰好是地球的一个运转周期。 感谢先贤邵雍! 您的论证,为我提供了宣扬祖宗的理论支撑。 妈呀,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这玩意老祖宗多少年前就知道了。 这竟然是地球运行的一个周期…… 小声点——待会人家又出土“证据”了…… …… 朱由检看着身边一脸惶恐的王徵,满脸只剩下了苦笑。 好! 真好! 王徵依旧在诉说: “陛下,臣当时也是无法,只得听信了他们的话,以翻译西方知识为假托,将臣的书重新整理后,刊登出来……” 看着满脸苦涩的皇帝,王徵越发的忐忑: “陛下赎罪啊,臣,臣真是走投无路了啊! 眼见国家动荡,臣一心想要壮大国朝,想着将自己的研究,推动成为国家强大的动力……” “他们说了,只要臣这么做之后,兴许就能一展抱负……” …… “呵呵~!” 朱由检苦涩充塞着胸腔,他长叹一声: “所以最后他们举荐你去了山东?” “陛下明察!” 王徵急了,脸色都吓白了,他连连作揖,急忙道: “陛下明察啊,臣虽然听从他们的话,先帝七年,臣刊印了《远西奇器图说》。 但是,随后就接连遇上了父母病故,臣丁忧在家四年之久。 还是崇祯四年,孙元化举荐了臣,臣才起复做了辽海监军道,负责练兵事宜。 陛下明察啊! 臣并没有受他们的恩惠啊! 陛下明察啊!” 王徵纵然再理工男,也察觉到皇帝情绪不对。 他急忙为自己辩解起来。 “朕没怪你!” 朱由检按住了王徵作揖的手,将他扶了起来,叹息道: “王卿啊,朕只是在感慨,今日西人盗我典籍,来日必为我华夏心腹之患啊!” “咱老祖宗有句话——蛮夷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 “王卿啊,国防大事,不可不慎重呐!” 王徵一楞。 他瞪大了眼睛。 皇帝竟然想了这么多? 不过也是,他当时看到了很多典籍,都被人注了音…… 朱由检幽幽道: “兀那倭寇小国,自汉时起,就受我华夏恩惠,茹毛饮血的他们,在我华夏手把手的教导下,学到了大量的知识。 然而,到了唐代,就有了白江口之役。 至于我朝,更接连出了袭扰我江南之乱,和祖父万历年间的援朝战役。” “这还只是倭奴一国!” “王卿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呐!” 朱由检盯着王徵的眼睛: “兀那夷人,更是接连袭扰我南疆,虽然次次都被我朝儿郎击退,逼得他们投降,然而,这才多少年呢!” “长久以往,彼等必然会更大规模的来袭的! 若是他们得到了我国科技,假以时日,制造出完全不输我朝的军备,侵犯我朝,到那时,你我皆为祖宗罪人矣! 王卿啊,咱们不得不防呐!” 王徵吓了一跳。 仔细一想,皇帝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咬着牙: “陛下,臣回去后,就将臣知道的西方人名单写出来!” 王徵的眼中闪烁着寒芒,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 “将他们都给宰了!” 朱由检想了想: “你将名单交给王承恩吧,这些事让他去做。” 王徵急忙应了。 朱由检仔细想了想,西方的事,暂时还不急,留个心就成。 等重建郑和舰队,再与他们算了总账! 他揭过了这一茬,看着王徵,笑道: “朕听闻王卿中了西方的毒,休了小妾?” 王徵大囧。 皇帝同他说了这么多,他哪里还不知道西方人安的什么心。 王徵明白了,自己的技术不敢自吹自擂。 但是,放眼全国,能够稳胜自己的,却是没有。 只要自己因为纳妾违背了西方教教义的事,产生了内疚…… 一想起这个,王徵忽然大惊。 一旦自己自尽,华夏就少了一个大匠啊! 当即不由得呢喃道: “怪不得! 怪不得那些金尼阁、汤若望、龙华尼、邓玉函等西方夷人,老在臣耳边说什么西方教义的婚姻问题…… 臣仔细想来,彼等这是在利用臣的不得志,而让臣愧疚违背教义之后,自行了断啊!” 王徵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一生没有儿子,家里为了让他生个儿子,父母逼迫着娶了小妾申氏。 自己不得志后,这成了心中最大的痛,总觉得愧对了信仰…… 也许是因为这份作孽,才使得自己不得志的…… (历史上,王徵就是这么自尽的。) “哈哈!” 朱由检大笑,他手指王徵道: “你呀! 王卿这是不了解西方实情,我华夏讲究贞洁,但凡女子嫁人后,若非丈夫故去,或者和离(休书、离婚等),是不能改嫁的。 而那西方……” (华夏古代,不单单男子可以休妻,女子一样是可以提出和离的。) 朱由检笑道: “王卿不了解西方,这些夷人,莫说是男子偷欢,便是女子偷欢,也视为常事。 甚至,就连那些国家君主的王后,也多养面首,甚至当着夫君的面偷欢,也是风俗常情。” 第427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西方人啊,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拿出一个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大肆宣扬,蛊惑别人上当。” 西方这样大肆鼓吹一件事,引诱别人上当的举动还少吗? 拼命宣扬的碳排放,等别人中了招之后,立马自己不玩了。 那大毛,当初让整个世界颤抖,被西方一通忽悠,大毛变成一地鸡毛。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朱由检满眼都是鄙夷: “彼等的确宣扬一夫一妻。 但是,别看他们嘴上说的漂亮,实则,便是换妻,在彼等看来也是毫无廉耻之心的。 甚至翁媳、爷媳、侄婶之间,也被西人接受…… 卿家这是被洗脑了啊!” “啊,这……” 王徵惊呆了。 竟然还能这么玩? 老天爷啊! 就算是猫狗,都还知道守伦呢! 仔细一想,就知道皇帝说的不错。 自己还真是中毒了! 王徵满脸愧疚,自己一个饱读诗书之人,竟然也被人忽悠瘸了…… 朱由检指了指王徵,摇头苦笑。 王徵一家都是忠臣。 历史上,王徵为了遵守教义,与小妾申氏和离。 这是王徵的无奈之举,虽然断绝了夫妻的关系,但也知道这事对申氏不地道,于是,王徵对申氏的待遇,依旧不错。 王徵采取的是离婚不离家的权宜之计。 申氏在王徵家中,一样享有主母的权力。 今年春天,李自成严令王徵为官,甚至派遣使者硬请。 王徵自然不愿,自刎时伤了使者,这个举动惹怒了使者,要将王徵捉拿。 王徵养子王永春,自愿以身代刑,请求李自成使者放过王徵,自己跟他去领罪。 使者抓了王永春走后,王徵大笑道: “儿代我死,死孝; 我矢自死,死忠。 吾父子得以忠孝死,甘如饴也,尚何憾哉!” 说完,王徵绝食七日而死。 王徵妻子尚氏当时忧愤成疾,奄奄在床,说: “子是为父死,孝也,夫是为君死,忠也,我为夫死,义也!” 说完,她让人将同样绝食数日的申氏唤来,道: “夫君灵柩尚在,子嗣尚未婚配,家中不能少了长辈,我死,你留一线。” 说完,卧病在床的尚氏,悲愤吐血而死。 而王徵被休的小妾申氏…… 就是这个被休了的申氏,当时只有35岁。 为了证明心迹,申氏断发毁容! 她划破了容颜,剪掉秀发,强撑着悲伤,照料家人,操持王家事务。 直到1678年,王徵两个养子,都已经成家立业。 此时,已经69岁的申氏,毅然追随王徵的脚步,绝食自尽。 这个比王徵小了38岁的女人,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承诺! 此时,距离王徵自尽,已经过去了34年! …… 那些无病呻吟的伤痛文学,自己放浪形骸,只恨不得睡遍天下人,嘴里却叫着“以前车马很长,书信很短,一生也只够爱一个人。” 还要说什么古人不懂浪漫,不知爱情,不如它们勇于追求真爱…… 却不知—— 古人的浪漫,是用一生承诺的灿烂。 古人的爱情,是用生命守护的璀璨! 就他们的德行,搁到古代,那不叫狗屁爱情,那叫母猪发情,是要浸猪笼的! 用生命,用一辈子来承诺,那些无病呻吟者,谁能做到? …… 朱由检收了心思,仔细想了想,正色道: “朕闻申氏甚为贤惠,与卿家多有臂助。” 王徵不好意思的笑了,申氏真的很贤惠。 他的确亏欠申氏颇多啊。 朱由检拍了拍王徵的肩膀: “王卿啊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光阴,又得几个红颜知己呢?” 王徵急忙点头,皇帝特意开导他,若是他还钻了牛角尖,还相信什么狗屁基督,那就是混人了! 他若还想不明白,这就不是人了啊! “陛下放心,臣知道怎么做了!” 王徵认真的承诺道。 身为一个丈夫的职责,他准备担起来! 朱由检点头,王徵的承诺,他自然是相信的。 朱由检敲了敲车厢。 王承恩掀开门帘,探进头来: “陛下请吩咐!” 朱由检想了一瞬,开口道: “晚间你亲自去一趟王卿的宅邸,封王徵妻尚氏为二品夫人,赐命妇霞披冠带封诰玉身……” 王徵愣住了,他当初做的监海道,不过是一六品小官,老妻跟了自己大半辈子了,牙齿都掉光了,也只不过混了一个安人的封号。 却不想…… “陛下啊!老臣……” 王徵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知道怎么回报皇帝才好了。 王徵感激的话都没说完,谁知却被皇帝打断了。 只听皇帝对大太监王承恩,继续吩咐道: “王卿还有一妾申氏,便封为三品淑人吧,一应冠带、衣饰、腰身、封诰,金册这些,比旧办理。” “臣记下了。” 王承恩应了是,冲着王徵笑了笑,伸手做了个恭喜的手势。 王徵感动不已,一时间千言万语竟然堵在嗓子眼内,无法说出话来。 这边,皇帝的封赏依旧在宣出: “特赐王父一品出身,王母追封一品夫人,继母追为二品夫人,另,赐牌坊、牌匾,着地方择机修碑立传……” 皇帝的一系列赏赐,只让王徵热泪盈眶。 皇恩浩荡啊! 虽然他明知让地方立牌匾、石碑这些事,目前是不可能的。 老家都在李自成的控制下,投靠了大顺的地方官,又哪里会给他父母立了牌坊和碑文呢? 但是,皇帝的这份恩赐,太浩荡了啊! 他王徵,一辈子也报答不清啊! 王徵墓在六十年代被毁,后因修路被占,2010年由三原县新兴镇宫道村搬迁至泾阳县龙泉乡王家村的新墓地 “陛下,臣,臣……” 王徵感动得热眶盈泪,跪在地上,都不知怎么谢恩才好了。 “好了,好了!” 朱由检哈哈一笑,伸手将王徵拉起,更是亲自抚了抚他膝盖处不见的灰尘,道: “卿家有才,匡扶国家之大才! 作坊里的事情,卿家放手去做。 生活上的琐事,朕自然不会让卿家短缺了。” 见到王徵感动的眼眶通红,朱由检笑骂一句: “朕都说了多少次了,咱大明废除了跪礼,今后可不许再跪拜了!” 王徵擦掉眼泪,哽咽着应了是。 陛下待我为国士,我当为陛下竭尽所能,至死方休啊! …… 第428章 检验蒸汽机船,皇家重器局、赏赐 被沉重的大车,来回碾压的道路,早已平坦的就像是水泥地一般。 皇帝的车驾,毫不颠簸的到了码头处。 下了马车,朱由检抬头看去,只见一艘三丈多长的特制船上,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正耸立在岸边。 这就是王徵新制造出来的蒸汽机船。 看着面前还处在原始状态下的蒸汽机船,朱由检恨不得仰天大笑。 我华夏的荣光,必将在朕的手上,再次夺回! 皇帝一行到来,王永春、王永顺两兄弟早已做好了准备。 得到皇帝的命令之后,两人亲手将煤炭填进锅炉内,在鼓风机的吹动下,浓烟直冲云霄。 大约过了小一个时辰,锅炉烧开了。 王徵弯腰道: “陛下,请检阅此船!” “善!” 朱由检在王徵等人的陪伴下,坐上了船只。 王徵亲手操纵操作杆,将手柄猛然一扳,明轮就与蒸汽锅炉连接上了。 “哐哐哐!” 沉重的转轮,在曲柄的带动下,推动明轮,搅起片片浪花。 船只猛然一震,朝前冲去。 就像是离弦之箭。 王徵设计的这座蒸汽机锅炉,足足一人多高,这东西,就算是用来作为三千料大船的动力,也是推得动的。 蒸汽机放在这样一艘十米长、三米宽的小船上,那当真是动力充沛的过火了。 一道白色的尾迹,平铺在平静的江面上。 波纹化作涟漪,涌向了远处。 朱由检暗暗估算,怕是航速最少都达到了十节以上。 这可是接近18公里每小时了啊! 虽然相对于后世来说,这速度堪比蜗牛,也就比货船的经济航行速度,快了那么一些。 但是,要知道,这可是初代蒸汽机,就连船桨,也是明轮。 若是将船桨换成螺旋桨,再将蒸汽机改进一下,改进到多胀式蒸汽机,那…… 五湖四海,又哪里不能去呢? …… 船只靠了岸,朱由检大喜,当即道: “王徵听封!” 王徵等人急忙弯腰抱拳,静待皇帝的封赏。 “封王徵为大明皇家重器局院正,暂领正三品衔,余者各为主事、从事等,领五品以下衔。 赐王徵银元三千枚,余者各有不等赏赐。 另,赐此物名为蒸汽机,为我华夏不传之密。 重器局划为内档提辖,由羽林卫负责守卫,非朕亲令,但有窥视者,斩!” “臣谢主隆恩!” “臣等拜谢陛下厚赐,吾皇圣恩。” 众人急忙谢恩。 朱由检看向了王承恩: “王督臣,你让人拿出二十万银元,按照功勋,赐予诸人。” 众人又是山呼万岁,人人都兴奋不已。 为国家尽力,做事情是应该的。 但是,皇帝的肯定和褒奖,这是对他们最大的认可啊! 皇帝的奖励不管多少,这都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这才是这些科研者们最大的动力来源。 …… 王承恩急忙记下了。 朱由检待众人欢呼一阵,双手下压,很快,众人就鸦雀无声,静静的等待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诸位,新都草建,朕每日里俗务缠身,来的时候不多,朕知道对诸位有所怠慢,先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 朱由检的一句话,只让众人眼中再次有了温热感。 陛下对咱们真好啊! 陛下那么忙,都还记得咱们,还给咱们这些黑不溜秋的匠人赔不是…… 皇恩浩荡啊! 人人急忙连道皇帝言重了。 几个年岁大的匠人,更是止不住用衣袖抹了抹眼角。 该死的河风太大,吹的沙子都进了眼睛里了。 朱由检环顾一周,正色道: “诸位都是技艺精湛的匠人,所作皆是军国重器,是国家存亡之依仗! 朕替那些在战场上拼杀的将士们,谢过了诸位!” 朱由检微微弯腰,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眼见皇帝给他们行礼,吓得众人急忙纷纷弯腰及地,嘴里纷纷扰的请罪不已。 朱由检顿了顿,继续道: “皇家重器局,事关咱大明的未来,这事不能轻视。 诸位只管安心做事,一应生活上的琐事,都交给朕! 朕今日给诸位做个保证,只要你们用心做事,必然不让你等家中少了短缺!” 朱由检扭头看向王承恩: “王督臣,新都外城,给朕划出一片单独的区域,称作作坊区,四周以城墙防卫,你调派一部建筑工匠,建造房屋。 最小的每座都为三间正屋,四间对立偏房,还有门庐的四合院。 其上还有带后花园的院子,两进的院子,三进的院子,乃至于六进的豪宅!” 王承恩急忙应了是。 身为内臣,不怕皇帝给出的担子重,就怕皇帝不用他啊! 能让自己做事,这是皇帝相信自己。 王承恩暗下心思,这件事一定要亲自抓好了,绝对不能出了一丝一毫的纰漏! 朱由检看着期待不已的匠人,笑道: “这些房子,都是朕赐给你们的!” “谢陛下厚赐!” 匠人们欢呼起来。 朱由检看向了王徵: “王卿,你定一套奖惩办法出来,定下九等功勋,立功最多者,不但能分到免费赐予的房屋,更是能获得吏身、官身! 就算是最低级的功勋,也要有钱粮奖励!” 王徵急忙弯腰: “臣遵旨!” “臣待这些工匠们,谢过陛下厚赐!” 朱由检点头,看向工匠们,他朗声道: “诸位,不要怕朕拿不出赏赐,你们应该担心的是——能不能拿到最高的赏赐! 朕今日明确表态,只要立了功,朕的赏赐,上不封顶! 你们若是能够达到王徵这样的地步,朕不吝三品高位恩赐!” 工匠们沸腾了,止不住欢呼起来: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 几十辆马车,在兵丁的护卫下,来到了王徵的重器局作坊。 朱由检一挥手,士卒们将一个个箱子打开,露出了各色物资。 王徵早已组织匠人们排好了队,此时,人人眼巴巴的望着马车上的物资,激动不已。 朱由检踩在车辕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 他接过王承恩递来的铁皮喇叭,高声道: “诸位,你等的功勋赏赐,还未统计完毕,这些东西,是朕感谢你们这些时日的辛勤付出,是朕从内帑拨出来,赏赐你们的。” 第429章 王承恩宣旨 王徵扯着嗓子,在一边大吼道: “兄弟们,皇爷省吃俭用,用他老人家的内库私钱赏赐咱们,咱们可不能没良心,今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啊!” 两人的一唱一和,只让众人感动得涕泪交加,人人都嘶吼连连: “陛下放心,我们今后一定更加努力,必然多造蒸汽机!” “就是,今后的沐休,我李大牛都不要了! 每天多打一个零件,年底就能多造一具蒸汽机出来!” “是啊,万岁爷对咱们这么好,咱们要是不懂感恩,那还是人吗? 什么都不说,我麻三今后除了吃喝拉撒,就泡在作坊里了!” …… 看着激动不已的匠人们,朱由检嘴角带上了笑容。 这些东西不值钱,不过是人人一匹布,二斤盐,百斤米票,十斤白糖罢了。 看似几十车东西,成本也没超过七千两白银。 价值更高的银元,更是不过三千来枚罢了。 也就两个匠人,两台机器一天的产量…… 但是,几十车东西堆在这里,换来的视觉效果,却是几千两银子无法比拟的。 小山一般的货物,当得知这些东西都是皇帝的赏赐的时候,无疑激发了匠人们的热情。 山呼万岁声,天崩地裂! 朱由检下了马车,让御林军们各自负责一种物资,一样一份,交到自己手里。 而他自己,则是亲手拿着一样样物资,将东西递到了匠人手上。 …… 万岁爷亲自给匠人们发物资,这破天荒的举动,瞬间收复了所有人的忠心。 朱由检将一匹棉布和十斤白糖、二斤盐巴、百斤米票,交给了面前的一个工匠。 只见那人抱着一大摞东西,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陛下,您的恩情,俺李大牛没齿难忘,陛下放心,俺今天将东西拿回去后,晚上就回来加班,哪怕每天多敲出一个零件,俺也要报答您!” 朱由检将他拉起,笑问道: “听大牛你的腔调,可是河南人?” “嗯嗯!” 李大牛忙不迭的点头: “小的是去年轮值上京的匠户,老家是洛阳人,陛下您知道啊?” 李大牛满脸都是笑容。 嘿嘿! 祖坟冒青烟了,皇帝他老人家竟然知道俺是哪里的人,还喊了俺的名字。 列祖列宗啊,你们在天有灵,可要保佑陛下健健康康啊! 你们放心,等俺再立点功劳,换了一个吏员的身份,俺就给你们修缮祖坟,定要将你们再风光风光! 俺要让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咱们李家,也出了个当官的! …… 朱由检见李大牛欣喜若狂,也不说透自己是从口音里听出来的。 他笑着默认了此事。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何尝不是对人最大的鼓舞。 李大牛欣喜若狂的走到一边,眼巴巴的望着皇帝,满脸都是幸福的光芒。 赏赐依旧在进行。 士卒们将一份份物资,交给皇帝。 朱由检又拿着物资,亲手交给了匠人们。 赦则恩出于上, 法犹存; 赎则力出于下, 人滋玩。 古人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朱由检作为一个熟知历史之人,自然不会放过收买人心的举动。 …… 直到太阳西沉,赏赐工作才做完,等朱由检回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定了。 王徵作为朱由检最为看重的大牛,所住的房屋,乃是一套四进的大宅子。 这是皇帝赏赐给他的。 所谓四进,指的是从院门进入后,单单横向的主房,就有四层,每层前面,都有一个小院。 这就是四进宅子的布局图 这样的宅子,每一处都是大官富绅才能住得上的。 王徵家人不多,皇帝的这套宅子,当真有些空落落的。 再加上王家的男人们,都在作坊里做事,平素只有女眷在家,更加显得空旷了。 夜幕已经黑定,尚氏与申氏已经吃过了晚饭。 本以为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谁知道,两人正要挑灯看一会书,再去洗漱,忽然就见到婆子王妈匆匆而来。 “大夫人,门房刘头说宫里来人了,正在前院等着呢,您快去看看吧!” “宫里来人了?” 尚氏当即一惊,急忙唤上申氏,匆匆朝前院而去。 “王公公,您怎么来了?” 尚氏惊呆了。 来人竟然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执掌司礼监的王承恩? 尚氏是认识王承恩的, 当初,陛下赏赐院子的时候,是王承恩亲自来的,尚氏早已记住了王承恩的样貌。 王承恩呵呵一笑,道: “老夫人,咱家这厢有礼了,快,洗手焚香吧,这可是大喜事!” 王承恩这话一出,尚氏顾不得惊讶,急忙让人打来了清水,与申氏一并洗了手。 下人们早已搬来香案,尚氏亲自点了檀香,恭敬的插在香炉内。 王承恩面北而站。 尚氏抬眼看去,只见旁边另一个大太监的手上,正托着一柄圣旨。 仔细看去,那圣旨的卷轴,竟然是玉制的,圣旨的织物清晰的可以看到淡黄、浅黄、深黄、灰、白五色交织的繁复纹路。 这…… 尚氏心中一惊。 这竟然是一品圣旨? …… 华夏传统宅邸,都是讲究一个坐北朝南,这样的房屋,冬暖夏凉,最为惬意。 眼见王承恩掏出了圣旨,尚氏顾不得深思,急忙拉着申氏,按照皇帝新颁布的大典礼仪,弯腰躬立,等待王承恩开口。 王承恩从副手高时明手上接过圣旨,徐徐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诰曰: 国家与辅弼之臣,每笃始终之谊,才品程之,功实定论…… 兹有王徵,其有绩沛着于中朝,朕不甚爱焉…… 特赠王徵故太大人王应选为一品出身,母太张氏为一品夫人,继母太张氏为二品夫人。 允建牌坊以彰显,许以地方碑文以载之。” (对于已故官员家眷的追封,需要加“太”字。大人:父亲的意思。王徵母亲、继母都姓张。) 什么? 皇帝他老人家,竟然赏赐了咱家老太爷几人? 还给出了一品的厚赐? 尚氏惊得差点失声叫喊出来,她扭头看向了一边的申氏,却见申氏也是一脸的惊讶,正瞥了过来。 第430章 高明的多尔衮,自私到昏庸的江南豪绅 两人惊讶未定,却听王承恩依旧在念圣旨: “王徵妻尚氏,贤惠淑良,特赐二品夫人出身,并冠饰、霞披、封诰、玉身。 王徵从妻申氏,贤良敦厚,特赐三品淑人出身,并冠饰、霞披、封诰、金身。 宠极师垣,冠百僚而首出,名垂衮字,耀千古以流辉。 崇祯十七年八月二十一日。 奉天诰命。” 听到皇帝不但将公婆两人都封了一品的出身,继母也落了一个二品夫人的出身。 皇帝的封赏,惊呆了众人。 待听到自己两人也有了二品夫人、三品淑人的封赏,尚氏、申氏更是惊讶的难以自制。 一时间,两人竟然傻在了当场。 不但是两个主母傻眼了,周围的丫鬟、家丁们更是呆立当场。 天啊,主家竟然如此得皇爷的喜爱? 恩赐全家啊! 这可真是大喜事! 老天爷,三生有幸啊! 跟着这样的主家,何愁不能高人一等呢? 王承恩轻咳一声,笑着将圣旨卷起,道: “王老夫人,该接旨了。” 尚氏依旧傻愣愣的站着,全然陷入了云端。 一边的申氏急忙轻轻推动几下尚氏,再三提醒道: “姐姐,快接旨啊!” “哦哦!” 尚氏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带着家人,再三鞠躬,双手接过了王承恩递来的圣旨。 申氏见接下了圣旨,急忙趋步回了室内。 尚氏则是邀请王承恩、高时明等人,进入正屋奉茶。 至于一众锦衣卫,则由管家带到一边的偏殿伺候。 尚氏与王承恩客套几句,申氏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红绸盖着的托盘内,明显露出了银子的轮廓。 不待尚氏开口,王承恩笑着拒绝了: “两位夫人,万万不可如此,皇爷定下的规矩,我这内监大珰,若是带头破坏,那不是致王某于不仁不义之地了!” 王承恩哈哈一笑,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他放下了茶盏,不待尚氏再让,笑道: “咱们都是给皇爷当差的,自然巴不得皇爷越厉害越好,老夫人这些东西,就免了吧。” 尚氏见王承恩说的真诚,这才让申氏又将东西收回去。 双方早就不是第一次认识了。 当初赐予宅子的时候,人家王承恩也是分文未取。 这些时日,待在新都内,早已听闻了皇帝惩治官场腐败之事。 王承恩又是如日中天,两人自然不敢坏了王承恩的前程。 申氏收好了钱财,坐在尚氏下方作陪。 她笑问道: “敢问王督公,皇爷这是为何赐予我等这么高的封赏,妾身实在是怕受之有愧啊!” 王承恩哈哈一笑,将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皇帝因为丈夫立了功,这才给了超高规格的赏赐。 两人顿时大喜。 自家相公越得皇帝的重用,这个家才越好啊! …… 就在王承恩给王徵家中颁布圣旨的时候,方正化已经乘船来到了南京城内。 …… 此时的南京城,官员们喜不自胜。 因为北方来了书信。 这一次,一手奠定了鞑清大局的多尔衮,再也没了历史上的傲慢。 说什么弘光帝贸然称帝是以卑犯尊,不合规矩…… …… 不得不说,雄才大略的多尔衮,的确是满清不可多得的人杰。 这位雄主,眼见明顺结成了战略同盟,自己久攻太行山诸关隘不下,只得将南明朝堂,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原本的历史上 ,数次刁难左懋第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甚至,还多有礼待,更是安排满族贵族,与降臣一道,顿顿宴请左懋第两人。 就连他自己,也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数度亲自宴请左懋第。 言谈间,更是数次涕泪横流,说什么大清本是明朝一藩镇,世代深受国恩。 皇家的恩典,大清没齿难忘。 李自成逼死了皇帝,大清上下痛不欲生,这才尽起大军,要为君父报仇。 身为朝廷任命的边防官员,咱大清朝,对明朝爸爸,那是尽心尽力的很呐! …… 多尔衮一面麻痹住左懋第,一面更是亲自写了书信,派人绕过左懋第,送往江南。 在信中,多尔衮更是直接以臣子的礼节,拜见大明新君,说什么逼死皇爷的贼子尚在,目前自己不能亲身前往参拜新君,万望皇帝海涵之类。 虚情假意完了,多尔衮露出了狐狸尾巴。 在信中,多尔衮先是大谈明清之谊,说什么大清世受国恩,本是一个被追的丧家之犬的小部落,幸得大明爸爸收留,替爸爸看守边关…… 咱们两方不是叔侄,也是兄弟。 世代友好的大清,怎能眼见君父受难。 而今国家不靖,大清就算倾尽全族之力,也要帮大明收复江山云云…… …… 多尔衮的老辣,和江南豪绅的昏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多尔衮的忽悠下,江南这些士绅,真的上当了。 面对多尔衮提出的,要南明派兵北上,协助攻击大顺的事情,南明那些豪绅,想也不想的就回绝了。 想屁吃呢! 老子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北方那伙子穷亲戚,正是关上门来自己过日子的时候。 你让我们收复北疆,这不是逮个虱子,放在腋窝里咬嘛! 多尔衮是谁? 这人可是一手奠定了大清江山的雄主。 江南的反应,逃不过多尔衮的算计。 于是,江南小朝廷,华丽丽的上套了。 面对多尔衮在信中表示——自己全力攻击李自成,唯恐楚地“叛军”捣乱的说辞。 江南朝堂义正言辞的给多尔衮回了信: 大清摄政王多尔衮殿下请放心,有我们帮你看着后路,你只管去跟李自成打生打死吧! 朱由检这边,我们帮你牵制住了! …… 却不知,江南的选择,早就被多尔衮算透了。 已经说动蒙古出动二十万大军,进攻李自成屁股的多尔衮,最大的担心并不是能不能打败李自成! 而是,一旦自己精疲力竭,养精蓄锐多时的朱由检,会不会直接摘了桃子! 他最担心的,恰恰是江南朝廷以为“同根同源”相安无事的楚地大明正统啊! 江南豪绅的算计,正中多尔衮下怀…… 这条路,是多尔衮千算计万算计,江南必然的选择! 也只有这样,才对大清更加有利! …… 第431章 所谓众正,专门不干人事 为了完成承诺,也出于对“正统”的惧怕。 江南豪绅做出了牵制朱由检,等多尔衮收拾了李自成,再与大清联手干掉朱由检的计划。 多尔衮的信来了,士绅集团动弹了! 一时间,前些时日还处处叫苦,声言库房没钱,收不上税的江南各地,纷纷将税银解送南京。 不过短短半月,运输到南京库房的银子,超过了一千三百万两…… 而之前…… 朱由菘穷的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闫立新:《清朝与弘光朝税收政策的得失比较研究》中,明确指出,他研究了弘光朝的工部、户部上疏奏章后,得出这样一句话: 1644年11月,弘光帝的国库—— 只有白银一千零几两! 而需要支出的军饷,单月高达二百二十五万有奇。 …… 甚至,因为发不出军饷,导致高杰、刘泽清、刘良佐先后洗劫各地…… 是江南没钱吗? 不是! 当年税收照旧收取了。 这些钱,被卡在了地方! 而卡它们的人——官员豪绅阶级! 换句话说,也就是充斥弘光朝堂的众正们! 若是这些一手执掌朝政的大佬们,但凡不卡了地方税银…… 大兵抢掠地方,这样的惨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就是这么一群混蛋,当收到多尔衮的回信后,立马将卡住的税银,又解送南京了! 这就是众正之名传万古的东林、复社! 历史上也是这么干的,不同的是,最后解付南京的税银,没有这么多。 …… 朱由菘的登基继位诏书中,明确表态朱由检给各地减免、豁免、蠲免(juan)的税收政策,他依旧承认,这些地方照例享受或是全免、或是半免、或是积年旧账不追究、或是免三年、或是免五年……的税收优惠。 同时宣布废黜三饷里的辽饷。 没几天,朱由菘再次下旨,废黜练饷。 也就是说,在最高的中央阶层,三饷只剩下了剿灭农民起义的剿饷。 这就是被黑成了“昏庸无能”形象的弘光帝朱由菘,所做的! 颠覆认知不? 朱由菘的作为,那特么就是明君该有的啊! 然而实际情况, 却是——执掌了朝政大权,代表了“民意”,高喊着自己“正人君子”的东林、复社等官僚集团、官绅集团……给黑出屎来了! 对百姓的税收一切照旧。 上面的皇帝减轻了税收…… 下面……老百姓该交多少还交多少! 官老爷们是“众正”,又不是你“福王之子”,哪管你朱由菘说了啥…… 荒唐不? 然而,遍观历史,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从古到今,不绝于书,也不会断绝…… 大洪水那一年…… 朱总好啊,给咱们灾区免了税。 多好的事啊! 上面的眼里是有咱小百姓的啊! 是不是? 国家在乎咱小百姓啊! 但是,传声筒是人,不是机器…… 我家那片,都还被逼贷款交税了呢! 还特么用的是贷款建房的名义,来预交来年税收! 就这个理由,当年高度统一! 不管是我们豫西南那边,还是淮河那边,都是这样的套路。 (这件事被拍入了《走进八里堡》) 这还是现代,更何况是古代! …… 这是上下,那么中间的这些钱呢? 呵呵…… 闹上了j点ft的大洪水预缴税,不了了之。 税收款被中饱私囊,不纳入国库—— 你们说明朝这群权力更大的“众正”官僚集团,会做什么? 钱给朱由菘? 想屁吃! 那我们干嘛还要冒着被罢官的风险,卡朝廷脖子呢? 还给百姓? 滚犊子! 那我们干嘛要辛辛苦苦的收上来! …… 揣在自己兜里,嫖几个名妓,她不香么? …… 前面讲过明朝中央正税,约为三十税一,一亩地也就相当于五斤二两一钱九分的粮食。 加了三饷之后,最顶峰时期,每亩地总计纳税7.982斤粮食。 这是正税,此外还有秋赋、人丁、徭役等,这些中央税种不提。 至于地方附加的各种杂税…… 说实话,我们不能因为某个人贪赃枉法,就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吧? 也不能拿着某一时期,来以偏概全吧? 研究历史,最忌双标啊! 昨天我和江苏那边一个纪委的副处聊天,他也是个历史作者,他告诉我清朝税收很轻,明朝税收很重,宋朝被安南按在地上锤,让我下一本也写宋朝…… 我就纳了闷了,清朝税收是按照万历年间的标准来计算的。 而且,言之凿凿所谓的废除三饷,不但没有废除,还将辽饷编入正税之中。 就是那个臭名昭着、最爱被引用的——明朝末期“亩加九厘银”。(重量单位:斤、两、钱、分、厘,一厘等于千分之一两。) 这东西,从原本的“临时税”,变成了正税! 这就是清朝税收! 却不知这所谓的轻——轻于何处? 当然,有人要拿雍正那总共实行了十来年的“摊丁入亩”来说事…… 哦,连定义都搞不懂,就来狂吠了? 丁税:自春秋齐国《编户齐民》之后,就开始征收的人丁税! 按照惯例,不计人数,只计丁口么! 丁:16--60岁男丁,这就是生了儿子叫添丁的缘由。 口:成年非老幼女性,一般13--60岁,这就是为什么生了女儿叫进口的原因。 丁口,是截止清朝改制以来,统计人口的办法。 换句话说——没有长大成人的孩童、丧失了劳动能力的老年人,是不计算在内的。 这些壮年,会被征收了“丁税”。 也就是人头税。 所谓摊丁入亩,是将单独收取的“丁税”,加在了田税里面! 本质上只是税收的合计并项。 摊丁入亩,并没有取消丁税! 这就算了,乾隆一上台,就给废除了,不但加入田税的“丁税”没扣除,反倒是重新征收丁税! 换句话说,丁税收了两遍。 明末有三饷,这是事实! 说清朝税收低的,绝对不敢提清末——自从1840之后,清朝那是变着花的搞税收种类啊,到了太平天国之后,更是十里地就一个税卡! 第432章 商战前夜 直接拦路设卡收钱! 除了天上飞的苍蝇,地上爬的蚂蚁,不管干什么,哪怕挑水打此过,也要丢下一枚铜板! 至于货物,更是十分之一以上的重税! 若是有住在农村的读者,都会知道“集市”这个东西。 三五个村庄之间,就有一个自发贸易地,也就是集市。 这个集市,就是当年税卡的所在地! 住在农村的,来说一下,这个“赶集”所在地,有多密集! 对了,因为现代交通的发达,这些现存的“集市”,已经消亡了三分之二以上! 就这,还星罗棋布呢! …… 研究历史,讲究抛开情感的公平公正,才是真正研究人该有的道德典范。 那么,清朝税收制度有没有好的? 自然是有的! 我不是明黑清吹,只找对自己有用的…… 公平的讲,清朝税收制度中,有一个是明朝没有的,也是先进的地方——火耗归公! 这个东西就很好啊! 清朝执行的是明朝万历年的一条鞭法,征收的不是实物税,而是银子! 老百姓家里,上哪去找大块银子呢? 况且,就算你找来了,那也不是官银啊! 私藏官银,这特么是犯法的! 当老百姓用散碎银沫子交税的时候,用非官银银锭交税的时候——地方小吏就会以重新熔铸的“火耗”为由,让百姓多交税。 雍正明文规定,今后这些火耗,除了因为银子纯度的扣除外,都归公家了,不再让百姓多交“火耗”银。 这就是清朝税收制度的先进之处! 有一说一,这才是历史人该有的态度! …… 一处豪华的私人园林内,方正化半躺在太师椅上。 身侧是林立的黑衣侍卫,侍卫们的腰间,都鼓鼓囊囊的。 很显然,这是揣着二毕制造的手铳呢。 “一千三百万两银子?” 方正化嘴角勾起了笑容。 “啧啧,当真是大手笔啊!” “想当初,皇爷千求万求,这些畜生都一毛不拔。 却不想,面对鞑子的一封来信,竟然汇聚了千万银钱! 啧啧!” 褚宪章坐在一边: “方督,您的意思是?” “将它们搞过来?” 方正化不答,看向了张国元: “张公,本督走后,江南的事务都是你负责的,你说说看!” “是!” 张国元应了是,他组织了一番思路,开口道: “按照方督定下的规矩,这几个月来,我并没有让手下闲着。 虽然大肆的取走豪绅财物的事情,我并没有再做了,但是,这些时日,我已经控制了一千多间店铺。 这些店铺的掌柜,或是被我策反,或是被我控制…… 另外他们的身边,更是被安插了咱们的亲信。 只要方督一声令下,别的不敢说,让江南市面混乱,却是做得到的!” “对了!” 张国元递上一份名单: “福王朝的军队粮食,都是由这些豪绅控制,这是他们的背景资料。 在朝官的操作下,江南军队的粮食,都是购买自这些大粮商家。 而他们的价格,足足是一两银子一石!” “嘁!” 方正化嗤笑一声。 处在江南这样的产粮区,军队这样的大宗采购,粮价竟然能高达一两银子! 果真——众正都是蛀虫! 要知道,皇爷从黄得功、郑鸿逵、左良玉手中,辗转购买的粮食,才七钱呢! 张国元继续道: “而且,我已经探查清楚了,这些粮食,乃是零散运入军营,却是朝廷先给出大批量粮食的银子,粮商却是分批给粮的,每次运粮,只够营伍食用半个月的数量。 而且,还需要将领给与好处,才会拨付粮食…… 这一来一去,又能赚取了两钱银子。” “若是将领不给这份钱,那粮商就会各种卡脖子。 而面对这样的困境,各地将领除了自筹粮食、自筹钱财之外,通常都会大量虚报军额……” 方正化已经看完了名单。 他指着一行用红笔圈起,标注了职务的官员,道: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张国元笑道: “方督,咱们的举动能瞒了福王,却瞒不住那些猴精的大员。 这些人,都是福王朝堂的大员派来试探咱们的棋子。 他们想在咱们这边留条路呢!” 方正化瞥了张国元一眼: “所以,你答应他们了?” “嘿嘿!” 张国元怪笑起来: “方督啊,这是小的答应他们的。 方督又没有答应,皇爷也没有答应。 小的是说了不杀他们,还会适当保留他们的荣华富贵。 但是,到时候,小的犯了错,被发配别地…… 如何发配他们,这不就全看方督的心情了嘛!” 张国元笑的很灿烂。 方正化失笑。 这老小子…… 他将名单装入信封,准备送往新都。 收好了名单,方正化冷声道: “陛下的决定是掏空江南豪绅一部分现银,让粮饷不足,成为福王朝堂的制约。 并且,乘机将豪绅手上的银子挖出来,运回新都,这才是咱们该干的事情。 江南这边,陛下能投入的兵力不多。 咱们是最重要的一环,诸位都不要大意了!” 褚宪章与张国元急忙应了是。 方正化继续道: “ 郑森那边,咱们可以调动,左良玉那边,也可以让他威胁江西,甚至进入江西。 但是,咱们的主战场却是商战,是为了银子。 只要江南不狗急跳墙,咱们就将他们的根刨出来! 都明白了吗?” 方正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皇爷竭力避免两线作战,要将主力用到山西战场去。 我在皇爷那边立下了军令状! 若是完不成,我无颜面见陛下。 但是,我将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拖了后腿,让我丢脸,我就让他丢命! 都记住了!” “方督放心,我们都明白!” 褚宪章、张国元急忙站起,认真的应了是。 方正化眯着眼: “告诉下面,后天就是咱们发动之时。 今儿晚上,该传出去的消息,让儿郎们都动起来,该透露的透露,该散布的散布!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明日一早,这道消息要从南京开始朝外扩散。 皇爷要打垮江南豪商的举动,必须给我摆在他们的案头上!” …… 第433章 汪然明得消息,召徽商论应对 钟山脚下,仙鹤门前。 距离皇家园林不远处,有一片清雅的宅子。 拂水山庄。 这里是徽州商贾之首汪然明的偏院。 昨日晚上,汪然明在前湖宴请魏国公徐久爵、保国公朱国弼、忻城伯赵之龙、大学士王铎、大学士蔡奕琛、礼部尚书钱谦益等人。 汪然明是谁? 这人可是徽商第一首富,将十来艘花船装扮的富丽堂皇,号称“不系园”的牛人。 钱谦益,陈继儒,董其昌,吴伟业,张岱,李渔、陈洪绶……一大批文化名人,时不时在“不系园”享受美酒美食,交流切磋,夜宿美人…… 柳如是、王修微、杨云友、黄媛介……都是在不系园上,与江南大儒缔结良缘的。 可以这么说,汪然明就是明末最大的“艳妓名媛”包装老板。 汪然明找他们喝酒,风花雪月间,就办了大事。 汪然明不花费了大功夫,不过是一顿酒,几本书,就成功地拿下了一单生意: ——弘光朝堂的税银,经由汪然明承运。 换句话说,一顿酒,一群美人,为汪然明换来上千万两银子的使用权。 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哪怕不拿来生蛋,只要借贷出去,转手就是四百万两的利息! 面对这些朝堂大佬,自然是少不了饮酒的。 宿醉的汪然明还未清醒,大管家汪伦赧就匆匆而来。 “老爷,不好了!” 汪然明宿醉,被人唤醒之后,头疼欲裂。 一边随侍的丫鬟,急忙拿来酸梅汤,给汪然明服下。 清凉酸甜可口的酸梅汤喝了一碗,汪然明这才好受了些。 他挥手让下人退下,一边揉着鬓角,一边不满道: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老爷,刚刚得到的消息,说是明皇那边动用了三百余船的物资,要来跟咱们争一个高低呢!” “三百来船? 呵~!” 汪然明嗤笑一声: “朱由检刚刚到了楚地,脚都还没站稳呢,三百船破铜烂铁,慌张个什么?” 狗皇帝来势不小,能有我一艘画舫值钱吗? 嘁! 吓唬人的玩意罢了! 见家主不当回事,汪伦赧急道: “老爷,小的们探查清楚了,单单白糖,就有十几船呢!其余的也多是纱线等物,总价值怕是有了千万之多!” “小的可是听说了,白糖据说高达十万斤之多,纱锭更是足足三千万锭! 这还是咱们探明了的,至于其他,怕是也不便宜啊! 老爷,明皇来势汹汹,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不能不防啊!” “十万斤糖?” 虽然十万斤糖,也不过就万两银子,还不如捧一个花魁花的多。 但是,十万斤的级别,太特么吓人了! 狗皇帝这是要来断了他的根啊! 试想一下,一旦狗皇帝抢走了白糖的市场,以此为据点,逐步推进的话,那他们这些商贾,可就完了! 更罔提,狗皇帝还是带着纱锭来的! 徽人遍布天下,将各地棉花搜集起来,贩卖于松江一带的织坊内,这也是一大赚钱门路。 松江周围,遍布数千人规模的大织布作坊,已经形成了自家不产棉花,收购他处棉花纺织成布的商业模式。 一旦这条路子被断,狗皇帝的手,必将更加深入! 这对于徽州这样的行商来说,可是晴天霹雳了! 徽州产出不丰,商贾多以二道贩子起家,这些商路,就是徽商的根本。 这不容有失啊! 狗皇帝竟然出手就是三千万锭棉纱? 天啊! 汪然明的酒当即就醒了,急道: “消息确实?” 王伦赧点头:“小的已经确认了好几遍了。 这些东西,原本是放在武昌的。 早前,小的探知的消息,是准备作为物资,与左良玉换取粮食的。 却不知道为何,前天上午,这些船只就顺流东下了。” 十万斤白糖,三千万锭棉纱! 汪然明皱紧了眉头。 昨晚,朝臣们已经将朝廷的动向,与他说了。 北方的大清要对李自成动手,只要李自成消亡,在这份大功的前提下,弘光朝的合法性,就再也没有了质疑。 从这一点上来讲,大清干掉李自成,是符合江南利益的。 为了尽大可能的从中获取“名声”,朝廷已经决定派遣高杰前出河南…… 哪怕是不追击李自成,也要做出了朝廷参加灭顺之战的假象。 老百姓都是盲目的,只要宣传好了,到时候——为君父报仇的好名声,可就归了江南所有! 然而——朱由检的存在,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为了应对朱由检,也是出于多尔衮的请求,朝臣决定拖住朱由检,给多尔衮灭顺,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 在这样的规划下,各地府库,将截留多日的税收,输送到了南京。 朝臣们准备置办军备,挺进黄州一带,逼迫朱由检。 说白了,朱由检拿出来的东西,对于江南豪绅来说,那是九牛一毛! 不说整个江南了,单单他们徽商,也能毫不费力的吃下。 但是…… 能吃下是一回事。 吃不吃,又是一回事! 谁特么愿意拿着自家的钱,替朱由菘挡灾啊! 上千万白银的货,就算是他汪然明想要吃下,也会伤筋动骨! 要知道,身家是身家,现银是现银! 能够不伤筋动骨的就拿出一千万现银,恐怕也就福建郑家那个暴发户土包子,才能做到了。 他们的资产,大都是实体…… 让自己变现资产,阻击朱由检…… 别看朱由检这是准备抢夺了豪绅的基本盘——江南市场,他们也不愿意…… …… 以损害国家利益发家的江南豪绅,想让他们将吃进肚子的钱财吐出来…… 你做梦! 不要忘了,诺大的北方市场,只需要投入几千万两银子的粮食,就足以稳住了。 豪绅们都坐视不管,任由北方荒芜! 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场景了! …… 汪然明纠结起来。 若是在昨晚之前,他自然是乐得看笑话。 朱由检与朱由菘这两兄弟斗一个头破血流,指不定他还能渔翁得利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第434章 狗皇帝,算皮算骨算个屁,算尽祖宗十八代,才是基操 刚刚花费一顿酒钱,十几个名满天下的艳妓,“好不容易”才赚取到的利益,汪然明岂能吐出去。 他若是不出面将朱由检的这批货挡住,怕是朝臣下一步就要抽走了税银了。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好处! 不行! 汪然明眉头紧皱,开口道: “递了我的帖子,邀请程氏、江氏、鲍氏、吴氏、朱氏、祝氏在南京的当家人来一趟。” 徽州六县。 程氏乃是歙县首富,素有“程十万“之称,与朱熹外公祝家,素来被人并列,称之为”祝半城“。 休宁吴氏,婺源朱氏也都是当时大族。 这七家,与汪然明所在的汪氏,并称为徽州八大家。 在现代社会之前,世家大族积累的财富,若非遇上了朝廷级别的碾压,是很难被挥霍一空的。 比如,明末这段时期,泉州还有一个林氏,那也是长达数百年的富贵。 甚至,明世宗更曾御题谱诗以赞: “林姓富贵胜中华,三状四眼六探花, 五会七解八宰府,九尚十世作行家。 进士三百腰金带,举人一千帽乌纱。 贡监生员难屈指,郡州府县水推沙。” 当时世家大族流传年月之久,可见一斑。 徽州的这些富商,直到乾隆屡屡下江南,才将他们吃垮…… 到了红顶商人时候,已经是最后的绝唱了。 王伦赧道: “老爷,为何只邀请咱们徽州籍的商家? 何不将扬州、苏州、常州等南直隶的其他商贾,一并邀请来?” “你懂个屁!” 汪然明骂道: “若是老爷我没有吃下税银,自然能够说动江南商贾,一道压制朱由检。 但是,老爷我拿下了税银这个香饽饽,这事瞒不住他们。 眼下,他们巴不得老爷我去死,才好浑水摸鱼,又岂会相助!” “这时候,只有咱们徽人,才能助我啊!” 汪然明清楚的明白,就算是团结互助的徽人,怕是也要许出了不菲的好处! 不过…… 汪然明有了主意,那就做空朱由检! 朱由检的货物太单一了,虽然批量够大,也足以撬动江南市场。 但是,品种单一的不足,却会成为狗皇帝的死穴! 只要徽人联合起来,压低了价格,由不得狗皇帝不抛售! 至于许给徽人同乡的利益,就是朱由检的这批货了! 若不然…… 嘿嘿,他的货,来的容易,想要回去,却是太难! 王伦赧低声道: “老爷,何不让官府出面,征缴了这批货,那不是更加快捷!” “滚!” 汪然明大怒,一巴掌拍在管家的脑袋上。 “糊涂!” “你可不要忘了,狗皇帝在江南布下了那么多鹰犬,钱谦益的别院,都被搬空了! 若是老爷我吞下了这批货,你觉得老爷我的脖子是铁做的不成?” 妈的,简直糊涂透顶! 那钱谦益的别院,人家都搬空了。 更别说我这一个乡绅了…… 真要是说动朝廷这么做,下一刻,狗皇帝的刀子,就会给老子来一个白进红出! 汪然明眼中惧色一闪而逝: “狗皇帝想要玩商战,咱们就跟他玩一玩。 商场上打输了,狗皇帝若是狗急跳墙,那就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因此,这场仗,咱们只能摆开车马炮,正大光明的打一场! 一旦,咱们玩阴的,你觉得狗皇帝的报复,你撑得起吗?” 王伦赧一缩脖子。 前些时日,皇帝的鹰犬搬空了几十个大佬的家…… 一旦自己的鬼主意奏效了,怕是下一刻,自己就要被塞进麻袋种荷花…… 汪然明冷着脸: “还有,那黄澍的亲随黄鼎,他不是拿着银子上蹿下跳吗,将他一并找来!” “是!” 王伦赧急忙应了,转身要走,又被唤住。 “还有!” 汪然明沉声道: “前些时日张小泉那边,不是在皇帝的新都折戟了么,让他也来!” 王伦赧诧异道: “老爷,那张家只是一个小商号,莫说是老爷了,就算小的,张小泉也是见不到的。 老爷为何要请这么一个小人物?” “你懂个屁!” 汪然明冷笑: “若是张小泉不来,没有他的现身说法,徽人同乡势必要狮子大开口,老爷我最少也要吐出八成的好处。 有了黄鼎诉苦,又有了张小泉现身说法,徽人才好团结啊!” 汪然明一切都算计好了,只要这两人到场,自己最多付出三分之一的好处,就能将徽商绑在了战车上。 不说徽商七大家全都支持自己了,哪怕只有一半人支持,狗皇帝的这批货,也能不伤筋动骨就给吞了! …… 汪然明召集徽人大商贾,准备吞下朱由检货物的时候,朱由检正在与陈奇瑜商谈。 陈奇瑜手中拿着一份名单,递给了王廉,嘴里道: “陛下,这是臣挑选出来的恩科士子名单。” 朱由检接过了名单,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分门别类的排列着一行行名字。 名字的后面,则是各科的成绩。 “陈卿,五经人才,你挑选三十个出来,张贴出去,就说这些人是恩科贡士。 这些人照旧丢在各处就好。” 五经挑选出来的儒生…… 拿来掩人耳目就可以了。 在大学城没有显露威力之前,是不能与儒家闹翻的…… 朱由检的视线,在五经名单上一扫而过,毫不停留,直接朝下看去。 …… 陈奇瑜浑身一震。 心中暗思:看来陛下要整顿的儒家的说法,那是真的了。 …… 恩科的试卷很是简单,按照后世百分制的方法,直接给试卷分成了填空、选择、判断、简述、问答五大题。 每大题下面,则是若干小题,每个小题,都有对应的分数。 朱由检出的这些试卷,对于真正爱好此科的人来讲,是没什么难度的。 因此,他的规定一样很是简单,只看单科成绩! 什么总分五百分,才能高中贡士…… 那都是烟雾弹! 只有这么说,举子们在见到到科举试卷中的“五经”,竟然只有一百分后,才会赶紧拿了自己最擅长的试卷,来凑够分数啊! 不这么说,有几个举子愿意暴露自己的“爱好”? 像孙云球那样的,总归是少数。 第435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像孙云球那样的,总归是少数。 纵然是恩科,大部分举子,也不会丢下“儒生”的清高…… 至于偏科—— 没当官那叫侧重杂学,叫不知上进,叫没出息。 当了官…… 哦,没事了,个人爱好而已。 …… 这个所谓的五百分,就是皇帝刺激举子的法宝罢了…… 实际上的选择标准,则是: 任何一个单科试卷,只要考了一百分的举子,就由宋应星兄弟、毕懋康兄弟、王徵、吴甘来等人亲自把关。 这些人,一旦有真才实学,就给一个恩科进士的名头。 分配给他们教授的官位。 然后,将他们丢到大明皇家科学院去。 去给墨家大学、法家大学、算家大学、农家大学、兵家大学、医家大学……当教授。 至于那些人会不会干…… 他们不会拒绝滴——只要给了教授的身份,那些人会自动将它想象成了“国子监教授”。 多好啊! 国子监的教授啊! 这可是桃李满天下的清贵之位! 谁能拒绝这样的好位置呢? 要知道,那钱谦益,名声那么响亮,还不是区区南京国子监的一个教授啊! 这年代,可不是后世教授被人玩坏的年月。 这个年月,还没有某春花和600海龟博士不得不说的秘密…… 在国子监教书育人,那可是无上的荣誉…… 朱由检早在离开京师的时候,就想明白了今后的道路方向。 拿出“恩科”。 不过是狗皇帝早就谋划好了的计划。 …… 至于那些九十分之上者的,则择优挑选,给一个吏员的身份,让他们去辅助教学。 国子监下,可是有博士5人,六堂助教15人,学正10人,学录7人。 朱由检早就公布出去了,大学堂比旧国子监办理,这些教授、副教授、老师们扩大几倍、十几倍、几十倍,那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怕没有位置安置他们! 至于九十分以下的那些其他举子,则一股脑的以“恩科选才宽泛,需要进修”为由,丢到大学城当学员去! 朱由检在决定开恩科的时候,就想明白了——自己想要开办大学城,自然是困难重重的。 没有学员,没有教师,甚至就连教材都要现编。 但是…… 这叫事吗? 思维若是固化,自然是举步维艰的。 有时候啊,稍微换一个思维,就会发现这世上就没难事! 只有大学城,没有学员? 好啊,开办恩科呗! 有了学员,没有老师? 好啊,开办恩科呗! 什么? 老师知识不足? 好啊,划出一、二、三年级,晚上老师当学生,学习二、三年级知识,白天再给一、二年级当老师么! 多大点事……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 伟人不是说了—— 从人民群众中来,到人民群众中去嘛! 那还能有错? 正所谓: 教师不够,举子来凑…… 生源不足,举子来填…… 多大点事啊! 只要开了一次恩科,不但教师人员解决了,就连生员,也一样跑不掉! 就是那句俗话:只要空口白诺许的好——跑到了海外,也是可以再嘲讽一波滴…… …… 朱由检翻看着长长的名单。 四万多举子,自然不乏有很多优秀之人。 甚至,朱由检都看到有好多人,名字后面跟了一长串的100分。 稍微看一眼,就知道这些人自然不止做了五张试卷。 这些人,多好的教师人选啊! 朱由检眼睛一凝,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孙云球。 自己百寻不得,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急忙看过去,只见孙云球的后面竟然跟了十几个100. 在朝下看,还有诸昇、陈天衢紧随其后。 这些人…… 好像是苏州五怪啊…… 朱由检眼神微凝: 这可是发明了显微镜、望远镜的牛人! 不声不响的,竟然五怪来了三怪? 妙极! 朱由检拿起朱笔,在几人的名字上圈了一个圈,然后继续朝下看去。 …… 王夫子…… 嗯,这是一个大才。 船山先生的美名,自然是知道的。 一度领导了湖南抗清的牛人呐! 儒家新掌门人,就他了! …… 吴有性? 咦! 朱由检眼睛都瞪起来了,这不是吴地名医吗? 可是被拍入《大明劫》的牛人啊! 嘿! 不能让他跑了,医家大学的教授,必须是他的! …… 朱由检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自己的路算是走对了! 稍微一盘算,自己知道名字的牛人,竟然都有近百人之多。 再加上,早已被收入囊中的二毕、二宋、王徵门徒…… 天下牛人,已经尽入吾彀矣! 朱由检恨不得仰天大笑! 大善! 大善啊! …… 朱由检大挥朱笔,在名录上“可圈可点”,刷刷的圈出了数百个名单。 “陈卿,这些名单就不用再考了,你张贴出去,就说是朕钦点的进士名录。” 陈奇瑜正要领命,却听皇帝继续吩咐道: “对了,陈卿让人宣传一下,就说恩科乃是朕眷顾,是以录取名额比较多。 殿试的事情,就由朝臣代劳了。 毕竟新都仓促,咱们也没有那么大的场地么!” 陈奇瑜眼睛一热,鼻腔酸胀难受的厉害。 皇帝的话,看似笑谈,何尝不是无奈! 朱由检却是挥挥手: “恩科这事,就按照之前商定的来,单科成绩满分者,交由你们辛苦考核一下,然后充为各个大学的教授。” 朱由检嘴角勾起: “琼林宴自然还是要举办的! 你给羽林卫那边去个调文,调拨三千健马。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的荣耀,还是要给他们的。 虽然咱这就是深秋了……” 见皇帝说的有趣,陈奇瑜本来疼惜皇帝的惆怅,也止不住破涕而笑。 他努力稳住了心神: “臣这就去办!” 陈奇瑜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事,又收住了脚步: “陛下,臣还有一事。” 朱由检抬起头来,笑道: “你我君臣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奇瑜先是谢过皇帝的信任,这才开口道: “陛下,新都确立已经超过四个月之久,开始使用至今,也两个多月了。 第436章 汉都&天象 “臣这些时日以来,注意到了各地同僚的奏章,对于新都的称呼却是繁杂。 称之为新都者有之,称之为新京者有之,称之为皇都者一样有之…… 各种称谓林林总总,逾十数种之多。 如此一来,称呼杂乱,政令便容易引起百姓混淆。” 朱由检停下了批改奏章的笔。 陈奇瑜不说,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素来看奏章,都是不看前两段的,直接找到说事的部分。 新都名称的问题,的确给疏忽了! “这是朕的错!” 朱由检大大方方的认了错,他走到一边的茶几处,招呼陈奇瑜坐了下来,又让王廉上了茶。 就像是两个老朋友一般,君臣二人坐了下来。 朱由检的茶叶,不是什么昂贵的茶。 他更习惯喝绿茶,这些茶叶,是方岳贡老家那边送来的。 产自谷城山区的茶叶。 谷城这个地方,正在荆巴山脉、秦岭山脉环抱处,山区常年云雾缭绕,是一个产茶的好地方。 这里的绿茶,味道甚佳。 堪称是甘甜可口,喝完后甚至有一股淡淡的芳甜感。 只是,因为没有文人墨客的着述,使得谷城茶外界几乎没人知道。 “好茶!” 陈奇瑜由衷赞道。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但是,这味道的确不输那些名茶。 朱由检笑了:“卿家怕是还不知道,这些茶叶,一斤也不过十几枚铜板。” 陈奇瑜叹息一声: “臣有所耳闻,此物乃是谷城乡老,送给大司空的。”(工部尚书的雅称,陈指的是方岳贡。) 陈奇瑜有些唏嘘。 方岳贡这个人,陈奇瑜自然是熟识的,当初他还没有被贬的时候,就听闻方岳贡为官的清名了。 “以他的性子,若是乡人送的贵了,莫说让他接受了,恐怕还要给人抓起来呢!” 朱由检失笑。 “就这,方岳贡他还又给朕送来了……” 朱由检叹息一声: 仔细想来,能够在甲申之变中殉国的,竟然多是清廉之官! 方岳贡如此,范景文如此,倪元璐也如此…… 历史上对方岳贡的评价——吏才、清贫! 区区四个字,背后代表的含义,却是罄竹难书啊!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万幸,自己虽然不曾给官员发了俸禄,但是,自从稳定下来后,不但给官员们分配了房屋宅子,更是上到粮食肉类蔬菜,下到香皂食盐酱油,甚至就连针线,都一车一车的发了出去。 可以这么说,而今大明的官员,哪怕是不花钱,也能有滋有味的生活着。 更何况,他定下的廉政奖励,是绝对会执行的。 朱由检早已制定好了计划,今年过年时,官员们的奖励最少也能拿到一百枚银元。 至于方岳贡这样的一部首脑,更是会赏赐一万现银之多! 一万银元,这可是能够兑换了三万多两银子。 在这个年月,只要不花天酒地,五口之家一年的吃喝花销,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 朱由检准备将这定为大明今后的国策。 老朱家那一套俸禄极低的方式,是走了极端的了。 朱由检决定从自己开始,做出改变。 官员一切正常生活需求,都有朝廷包圆。 俸禄则改为奖惩措施。 只要能干事、不贪污。 当官十年,积攒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的积蓄,那将是稳稳当当的事情。 若是贪赃枉法——朱由检的手,也不是软的。 …… 两人闲话几句,朱由检就像是老朋友那样,随口问道: “这新都的命名,朕也是颇为纠结的,卿家可有什么好名字?” 华夏上下五千年,都城何其多! 都城能用的名字,早就被各个朝代占据。 东西南北都,早就有了! 便是大明自己,连中都,也都有两个—— 除了大明朱家人的祖地凤阳,嘉靖起藩地的钟祥,也被命为了“兴都”。 按照道理来讲,朱由检这个嘉靖后人,对钟祥的地位,自然是不能忽视的。 如此一来,就造就了朱由检迁都之后,想要给新都起名,可就成了老大难。 这帮子老祖宗,将吉祥字全给占完了…… 陈奇瑜想了想,开口道: “陛下,诗经有云——维天有汉,鉴亦有光。” “这个汉,指的就是汉水。 魏武也曾云:星汉灿烂。 说的却是天上有银河,地上有汉水。 古人对汉水高度推崇,说只有天上才有与汉水对照的银河……” 陈奇瑜抬眼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正在倾听,遂道: “陛下以汉水之畔为新都,以臣愚见,何不以汉为名?” “汉?” 朱由检轻吟: “我华夏自诩汉人,新都又在汉水之畔,若是定为汉都,倒也算是贴切。” “汉都,汉人之都也!” 朱由检当即一锤定音: “既然卿家也这么说,那新都便定名——汉都!” 陈奇瑜点头应了。 一壶茶不过喝了三遍,陈奇瑜就忙着起身告辞。 身为大明礼部尚书,本就事务繁忙,手上恩科又尚未理清,陈奇瑜却是忙的很。 朱由检挥手招来王承恩: “大伴,替朕拟一份圣旨,告示天下,今后新都定名为汉都。” “臣遵旨。” 王承恩急忙去了。 …… 江南商战在即,朱由检给自己的新都,定了名字。 而即将迎来大战的大顺,却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宋献策天不亮就起来操持公文了。 身为大顺顶级文臣之一,大顺与鞑子交手不断,宋献策这些时日却是忙碌的紧。 立了功的将士需要他定出奖惩办法,各地查抄的地主豪绅,需要他批复处理办法,甚至就连安民,也是他在负责。 浑身酸疼的宋献策,放下了毛笔,起身走到庭院内,正要舒展一下酸疼的筋骨。 不经意间的一抬头,宋献策愣住了。 秋日的初阳,照射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就连大地上,也铺上了一层金光。 然而…… 天上竟然还有一轮弯月? 这! 宋献策脸色一变。 再仔细看去,那北方的北极星依旧高挂,南方却有一个星星,也依旧存在! 这是长庚星? 第437章 五帝争辉,血流成河之兆 长庚星也叫启明星,就是金星。 这颗星通常都是出现在天色微亮之前,待到日出前后,就消散了。 宋献策眉头紧紧锁起。 日月同辉? 荧惑相伴? 这是凶兆啊! 宋献策朝北看去,只见北极星正在闪烁。 “勾陈也在位?” 宋献策疲惫的脸色,刷的变得煞白。 这…… 他低头掐指一算,眼睛瞪得溜圆。 “这……” “这是大凶之兆啊!” 宋献策急忙扭头西看,只见贪狼正若隐若现。 “我滴妈呀!” 宋献策生生打了个摆子! “五帝争辉? 这竟然是五帝争辉?” 宋献策目瞪口呆。 天啊,此主天下动荡,血流成河,黎民九不存一啊! “来人!” 他大吼一声。 侍卫急忙跑步上前:“军师,小的在。” 宋献策死死的盯着天空,对侍卫看也不看,随口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军师,辰时已经过半了。“(早上八点前后) 宋献策脸色狂变,急道: “日出多久了?“ 侍卫急忙回道:”日出已经两炷香时间了。” 宋献策如遭雷击,身体止不住晃悠几下。 暖洋洋的太阳,晒的人热乎乎的,宋献策却仿佛如坠冰窟! 刹那间,脸上竟然全无血色。 若是朝阳刚出,那倒是好说。 虽然很罕见…… 但是若晴空万里无云,正巧太阳光较弱的时候,也是能够看到天上的星辰的。 但是,太阳已经出现半个钟,甚至阳光晒得人——深秋的早上,都有了暖意。 在阳光如此强烈的情况下,天象依旧如此…… 这是在示警啊! 他拔腿就走。 侍卫正要追问,却见宋献策已经夺了战马,朝着前方去了。 侍卫不敢怠慢,急忙带了一队人马,朝着宋献策追去。 “牛兄,速速出来!” 宋献策一路疾驰,飞奔到了牛金星的丞相府。 门口的护卫还来不及行礼通报,就被他直接拨到了一边,宋献策也不下马,纵马冲到正堂之前,大吼起来。 牛金星正在批改公文,听到宋献策的大吼,眉头当即皱了皱。 这个宋矮子,这是作何? 他心中不满,却也不曾耽误,毕竟,宋献策素来沉稳,能让宋献策如此慌张的,必然是大事。 牛金星丢下毛笔,来不及架在笔山上,就急忙走了出来: “宋兄,你这是作何?” 牛金星还未曾寒暄,就被宋献策打断: “快看天象,快看天象!” 牛金星被宋献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大惑。 下意识的,他抬头朝天空看去。 “什么!” 牛金星失语,一屁股跌倒在地。 “这……这……这……” 牛金星嘴里呢喃不断,眼神里全是恐惧。 五帝争辉,竟然是五帝争辉! 天下,这是主江山动荡,血流成河啊! …… “丞相……” 此时,牛金星的侍卫才匆匆跑来,他们刚要问丞相有没有事…… 还来不及将话说完,就被宋献策喝退: “滚出去!” 老实人通常不发火,看似一个好好先生。 然而,一旦老实人发火,当真是吓人得很。 宋献策一声暴喝,脖子上青筋毕露,浑身杀意盎然。 牛金星的侍卫们怏怏的退到了一边——虽然他们是牛金星的侍卫,却依旧怕了。 宋献策喝退了侍卫,一手将牛金星拉起来,低声道: “牛兄,你我速去山顶一观!” 牛金星正要答应,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 “来人呐,去传制将军李岩,让他立刻、马上,不要洗漱,现在……就赶往西城门处集合!” 牛金星的侍卫匆匆骑马而走。 宋献策脸色一喜:“李将军回来了?” 危机关头,牛金星也顾不得心底的龌龊,他抿着嘴唇,默默地点头: “天明时分回来的,听说赶了三天的路。” 宋献策应了。 两人骑上战马,朝着西城门奔去。 危机关头,往日的那点隔阂,都被两人抛在了一边…… 天下大乱的天象啊,还有什么龌龊,是不能压在心底的。 待他们赶到城门口,李岩也匆匆而来。 一身疲惫、眼睛通红的他,仿佛骑在马上,就能睡着了。 李岩正要询问两人为何急忙唤他,却被牛金星打断: “事不宜迟,我三人还是赶紧上山的好!” 李岩见牛金星说的紧急,只得懵懂的驱马,跟随两人而去。 一炷香之后,被三人死命使唤的大牲口,口吐白沫,气喘吁吁,终于赶到了山顶。 而三匹马,却噗通一声就卧倒在地,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马儿都是站着睡觉的,此时它们躺下休息,怕是废了…… 累坏了价值不菲的战马,三人却顾不上疼惜。 宋献策指着天空: “牛兄、李兄,你们看,日已经上了树梢,月华却未落下,北边勾陈(北极星)赫然在卧,贪狼移居西方,南方更有长庚闪烁……” 牛金星早已看到了这个奇观,心中已经有了准备。 虽然山顶上视野开阔,此时看来却是更加震撼。 然而,终究是有了心理预期。 因此,牛金星的震撼还倒是不甚大。 而李岩,因为连续赶路,早已熬得困乏不堪。 他使劲揉揉通红的眼睛,又撕下一截衣摆,沾了冰冷的露水,擦了好几把脸,才勉强打起了精神。 待仔细看清了天象,饶是万军丛中都不曾皱眉的李大将军,也止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帝争辉?” “这是主天下大乱之相?” 李岩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人。 宋献策阴沉着脸,微微点了点脑袋。 他沉吟一阵,开口道: “此乃五帝争辉无疑了。 现今我们需要确定天象对应的,究竟是哪五方势力……” 这可是事关天下的大事啊! 天象示警,历来都是对应地相的。 都是苍天对神州的警示。 若是能将天象各自对应的地相确定出来,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也是宋献策为什么去找牛金星的原因。 牛金星指算一阵,开口道: “若是五帝争辉,那么崇祯帝该是最明显的一个。 此人本为大明正统,若此来看,当对应了太阳。” 第438章 天象示警,明皇地图 宋献策、李岩都点了点头。 这个对应该是没错的。 李岩道:“朱家祭祀天地三百载,天人之感自该勾连了上苍,若是苍天有警,这太阳星,的确应该对应明皇。” 朱家人执掌天下近三百年,太阳对应崇祯,却是必然的。 对照天象,必须要找到天地的对应物,若不然,纵然苍天将星辰排成了字,也是无济于事的。 “那月亮呢? 太阴星代表了谁?” 牛金星指着北方的北极星: “此乃勾陈,这又是代表了何方……” 李岩接话道: “勾陈者,协助玉帝,执掌南北两极和天、地、人三才,统御众星,并主持人间兵革之事。” 宋献策脸色一扳: “若是照此来看,却是与那建州卫对应了!” “鞑虏本为明皇治下一边将尔,世代镇守北疆,倒是应了勾陈星。” “宋兄推断的不错!”牛金星点头: “若是这么说,我们就定下了两者。” 太阳和北极星的定位已经找到,剩下的就要推算出其余三者各自代表的势力了。 李岩想了想,继续道: “贪狼星君在地则化为金鳌。 鳌者,龙龟也。 龙龟者,安家、镇宅、避邪、保平安也。 此主对应明廷军吏。 我皇起家前本为驿卒,这就说明不是对应的我皇。 眼下,贪狼西移,主破军,破军者,杀也!” 李岩推断的那个人呼之欲出了。 宋献策一楞,脱口而出道: “《黄櫱禅师诗》云:幸有金鳌能戴主,旗分八面下秦州。” 李岩与宋献策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震骇不已。 此时天下群雄,贪狼对应的,也就张献忠了。 牛金星脱口而出: “这是主张献忠?” 李岩、宋献策苦笑一声: “贪狼西移,主杀也。 怕是张献忠命不久矣……” 牛金星仔细看了又看,叹道: “贪狼不显,便为紫薇常在。 而今贪狼孤现与西方,此乃疾厄之相,又与勾陈最近,怕是这贪狼,将折在北方之手啊!” 宋献策呢喃道: “幸有金鳌能戴主,旗分八面下秦州……” 秦州所在,即为陕甘天水那一带。 李岩脸色一变,急道: “当速速派人去秦州一带查看,张献忠可曾兵指天水方向!” 张献忠虽然与李自成不对付,然而,在大势上,却也算是大顺一系的。 但是,自从李自成退出了京师之后,张献忠就不再听从李自成的话了,甚至,就连信使,都给断了。 甚至,更是自号大西国,摆明了与李自成分庭抗礼的架势…… 若是按照这个推断,再加上天象的含义,怕是张献忠想要染指天水一线啊! 宋献策沉吟: “西北有马科坐镇。 马科乃是军功起家,累至明廷总兵,那是杀出来的富贵。 有他在甘州一线,西北当是无忧。 行文与他,让他注意防范就是。 我就怕这对应的那——张献忠有难……” “宋兄平白替他人担忧!”牛金星嗤笑: “管他作甚,兀那张老儿不尊陛下,他若死了,与我等何干! 正该腾出土地,让咱们多占据了州城!” 牛金星指着天上,逐渐隐去的诸星: “而今之计,我们需要断出这荧惑星(金星)与太阴(月亮),对照的都是何方?” 宋献策开口道: “这两者,该是吾皇与那江南弘光帝了。” 牛金星仔细掐算一番,又随手掐了几十根蓍草草茎,在地上卜了一卦。 他眉头皱起,仔细看了又看,开口道: “按照卦象,荧惑当对应小福王。” …… 牛金星占卦的当口,天上的星象终于逐渐黯淡。 在星象即将隐没的时候,宋献策死死的盯着天空。 却见金星正在天空之中…… 他叹道: “此乃荧惑守心之相,若果真对应江南,弘光帝怕是也有难了……” 宋献策话语刚落,李岩指着天空惊呼起来: “星河,那是星河!” 两人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条星带,宛若长河,在空中闪烁。 数个呼吸之后,才消散不见。 待三人再去寻看,所有的天象,已经消散不见了。 …… 李岩、牛金星、宋献策三人,彼此大眼瞪小眼,久久不语。 星河灿烂,维天有汉? 在五帝争辉的当口,又给了这么一个星象,这是预示着什么? …… 三人心事重重。 宋献策拿过蓍草,亲自占了好几卦,都不得其解。 便是李岩也占卜数次,一样是摸不着头绪。 所谓星象,是要与地对应的。 而今条件太少,饶是三人看出了有大变,却也不知道这变数究竟在何处…… 三人不作停留,直奔西安城而去。 今年一月,李自成在西安称帝,建都西安。 眼下,清军被抵挡在太行山一线,战局稳定,在李岩、刘芳亮的主持下,几乎可以说保持了对清军的碾压。 李自成见状,遂将中枢迁回了西安。 毕竟,剿清了腹心的士绅,建立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才是大顺眼下的首策。 袁宗第主持这件大事,终究是有些单薄了。 李自成坐镇西安,就是在表示清剿士绅这件事,是大顺最重要的国策! 很多时候,统治者只需要一个动作,哪怕是不说话,也代表了朝廷的动向。 政治,历来都是无小事的。 便是一个字,一个眼神,也将是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 李岩此次回来,本来是李自成特意召他回来的。 李自成决定对麾下五军再行改编。 大明狗皇帝那一套组合拳,将他麾下的五军打得七零八落。 当初时局紧张,李自成不敢大动干戈。 而今时局稳定,又与明皇结盟,换来了边境的稳定。 这种难得的时机下,五军必须重新改编,才能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于是,李自成决定将李岩召回来,让他重新编练一军,等编练完毕后,开赴太行山一线,替换了刘芳亮。 在李自成的构想中,先整编李岩部,然后再整编刘芳亮部。 有了这两个拳头,大顺就能安心抵抗清朝鞑子。 只要他五部全部整编完毕,天下虽大,他李自成又有哪里不敢去呢! 这幅地图,能看出什么吗? 第439章 李自成知天象 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兵败山海关之后,根本就没有时间给他整顿军队。 多尔衮入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宣扬给朱由检报仇,以此拉拢江南,试图将江南绑上战车,最低也要让他们不搅局。 江南那群士绅相信了,而且还递上了对李自成的致命一击——不但将军队拉到河南黄河一线,堵死了从潼关(也就是古代函谷关那条崤函古道)到达河南洛阳的道路。 崤函古道是连通长安到洛阳的山中古道,高杰部将出口一堵,李自成就只有经过武关这一条路了,武关太险峻难行 更是还以大明正统的名义,宣布与大清联合,宣布大顺是人人得而诛之。 也就是“联虏平寇”。 (就是高杰部。最后高杰部内讧,高杰被许定国杀害,战略并未完成。但军队却拉到了开封,已经与洛阳毗邻了。) 要知道江南朝廷的这份说辞,威力有多大——李自成败退之前,张献忠是听从大顺命令的,(虽然听调不听宣) 这份说辞传开后,张献忠派遣李定国,攻打李自成的青海方向军队,也就是由革左五营为主力的五营兵马之前营。(此时,贺锦已经被害,接替指挥的是刘希尧) 李自成之所以失败,不是兵卒不精,不是将领怕死,不是李自成不敢打。 而是在内外夹击下,在外部环伺皆敌的情况下,内部士绅又不停反叛,得不到停歇整顿的时间,活活熬死的! 这就是大顺败亡的真相! 在这个时空内,有了明皇递来的刀子,给他可以依靠的后背,李自成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 三人从山上下来,顾不上疼惜马力,直接照废了使唤。 当赶到城门口的时候,三匹马,已经生生累死了两匹半。 三人从城门口军卒手里,换了马匹,直奔皇宫而去。 眼见两位军师和制将军联袂而来,宫门口的太监不敢怠慢,当即便领着三人直奔皇宫。 片刻之后,三人就出现在了李自成面前。 “李岩,你早晨刚回来,为何不先休息足了,再来见额?” 李自成见到李岩双眼通红,当即面带不岔的斥责道。 “敬天爱民”匾下,李自成一手持笔,一手撑在案几上。 言语里,却是对手下大将的关怀。 (这块匾,明朝的是“敬天法祖”。 李自成一直强调自己祖上十辈子都是良农善民,自己反抗明朝,是因为见到百姓活不下去了。于是,就改成了“敬天爱民”。 清朝登基圣旨中,是这么说的“帝鉴无私,眷隆有德。我皇祖宠膺天命,肇造东土,建立丕基。” 人家说大清是正大光明造反么,就给换成了“正大光明”的牌匾。 影视剧中,明朝及以前,衙门上挂一个“正大光明”匾,那就是在胡扯。) …… 若是平时,以李岩的圆滑,早就一套恭维词上去了。 然而,此时却不同寻常,就连素爱拍马屁的牛金星,都单刀直入起来。 “陛下,臣等三人刚才见到了天象……” “天象?” 李自成呵呵一笑: “丞相这是看到了什么,说来与额听听。” 虽然牛金星今天的语气有点怪,李自成却没有多想。 平心而论,李自成虽然历史上做出了毒杀李岩的举动。 然而,此人却也算是开国豪杰中,不可多得的好人了。 干掉开国功臣,李自成也就听信谗言毒害了李岩这一件事;杯酒释兵权,李自成更是做都没做。 山海关一战,刘宗敏重伤,李自成以开国皇帝之尊,竟然亲自率军冲锋,生生从万军丛中救出了刘宗敏。 这可是一个数次唱反调,甚至在金銮殿上,几度搞的李自成下不来台的莽夫! 李自成对他都不离不弃,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甚至,就算射瞎了李自成眼睛的陈永福,李自成都依旧重用! 跟着李自成打天下的将领,更是都深受李自成信任。 投降的明军将领,李自成一样重用! …… 也正是这份独一无二的个人魅力,使得纵然李自成局面如何困顿,手下依旧坚定不移的拥护他。 刘宗敏是如何回报李自成的——湖北通山县力战清军,战败被俘后拒不投降,被乱刀分尸。 陈永福——太原力战清军二十多天,最终失踪在战场上,就此,再也没了此人的消息。 极有可能死在了混战中…… …… 大顺的主要将领,投降明朝的有,投降鞑子的,却是一个也无! 正如李自成的登基诏书中说的:“君非甚暗……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痌瘝之痛。” 纵观大顺执政,拉拢的一直都是底层百姓,最多也就是让小地主守法,他不予针对。 而大顺军的将领,除了明廷既得利益者的投靠之外,更是都起自小地主、小士绅,甚至贫困百姓…… 李自成的这份态度,从一而终。 不管是打天下,还是坐天下,都不曾改变了一丝一毫。 也许没有学会了明太祖迅速转变态度,拉拢士绅的圆滑,成为了大顺崩塌的主因之一。 但是,不得不说,李自成的一生,以及大顺朝,在整个历史上,都是独树一帜的。 大顺政权,是漫长历史上的唯一一股清流。 哪怕是败退离开山陕后,李自成都没有更改贫农不纳税,依靠拷饷士绅获取军资的国策…… 李自成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开国君王的说到做到。 上下五千年,如果真的要找一个真正代表了底层百姓的朝代…… 恐怕也只有大顺了。 …… 直到李自成去世很多年后,夔东十三家实在是孤立难支了,大顺主要大将更是死伤殆尽,才有后起将领走投无路投降了清廷。 此时,都特么已经康熙朝了…… …… 牛金星蠕动几下嘴唇。 来的路上,一肚子的急切,此时,却说不出话来。 他隐晦的看了宋献策两人一眼。 这么大的坏消息,可不能由他说了出去。 若不然,皇帝盛怒之下,怕是就要对自己有意见了…… 牛金星事到临头的算计,宋献策看出来了。 他正要明哲保身,却见身边那位傻兄弟李岩,竟然上前了一步。 宋献策脸色一变,急忙开口道: “陛下!” 第440章 宋献策的震撼 李岩正要汇报天象,却被好兄弟抢了先。 他一愣,扭头看去,正好见到牛金星莫名的视线,方方收了回去。 谁都不是傻子。 就是这一眼,让李岩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妻子红娘子、兄长李年,可是回到了汝宁府(信阳)。 汝宁与明皇所在的南阳,那可是毗邻啊! 明皇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两广,甚至前些天,韶关那边的好几个州县,都将秋赋解送到了明皇的新都。 在明皇的骚操作下,抢粮抢疯了的左良玉,动不动就用大军威胁当地官府,那些原本自私自利的官绅们,实在是被逼无奈了。 若是不给明皇纳税,左良玉就要抢了人家全家。 官员们很无奈啊,只得“弃车保帅”,区区赋税,相比于咱们的身家,算个屁哟…… 他们从心了…… 而这一切,都是孙徵兰的计谋。 孙徵兰告诉左良玉,先让官员们丢一点小钱,然后一点点的挤压他们,今儿索要一点,明儿索要一点。 只要左大将军大军在手,不将他们逼急了,官员是不敢反抗的。 积沙成塔后,左良玉就能独占两广粮食买卖…… 左良玉信了…… 成果挺不错! …… 以李岩的眼光,自然一眼就能看穿: 两广那边,眼看也要回到明皇治下。 然而,近在咫尺的河南大地,与南阳毗邻的汝宁,明皇却并未派人占据…… 哪怕在陈潜夫的穿针引线下,河南地主势力刘洪起、郭黄脸、李振海、李际遇等人,已经开始执行明皇政策,明显表现出了遵从明皇朝廷的意思,明皇都不曾派兵进入了河南腹地…… 李岩不知道明皇打得什么主意。 但是…… 有句俗话——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自己妻子就在汝宁,与明皇称得上是毗邻而居。 明皇却能放任一支“闯军”卧榻在侧…… 你要说这里面没点勾搭…… 谁信? 李岩他解释不清啊! 哪怕,自己老婆自己知道,被自己“容颜”迷昏了头的红娘子,是真的没有勾搭明皇。 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红娘子看不上啊…… 但是呢! 这就好比地上一坨屎,狗来了咬一半又跑了,你刚好吃了块榴莲…… 并且跌了一跤! 还特么被人看到从地上爬起来。 你能解释清楚自己真的没吃屎吗? 嘴里那臭烘烘的榴莲,纵然不是屎,也解释不清啊! …… 李岩感激的看了宋献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这个小小的举动,足以证明宋兄对自己的真心。 宋兄的大恩,他记住了。 宋献策走过了李岩前方一步,这才站定。 小小举动,尽显他对李岩的情谊。 宋献策弯腰道: “陛下,臣有大事禀报!” 李自成笑着用手指点了点牛金星、李岩。 几人的小动作,他看的一清二楚。 李岩是一个人才,不但能文善武,更是不贪功。 自己给了赏赐,人家就接住,没给,人家也不邀功。 再加上此番太行山连番大战,李岩的功劳颇多。 他李自成不是没有容人的肚量。 虽然当初仓皇逃离了京师,气糊涂了,在牛金星的劝说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是,那不是昏头了么! 李岩这样的智将,他李自成是不嫌多的! 至于牛金星…… 虽然牛金星行事小人了一些,度量也小,颇有几分嫉妒贤能的模样。 但是,一国朝堂,最忌群臣铁板一块。 牛金星就是他手中的弄臣。 用的好了,不但皇位永固,更是能够将朝臣彼此分割,这才好让他执掌大顺啊! 李岩、宋献策、刘芳亮、袁宗第等人,是他李自成的刀。 是他战无不胜的利器。 牛金星就是他驱动刀子,又不伤自己的刀套! 对于手下三员重臣的小心思,李自成看了一个分明。 他也不揭破,当即道: “宋卿有事只管说便是。” 宋献策一手背后,微微动了几下手指,让李岩退后。 直到李岩默默退后一步,这才开口道: “陛下,方才臣三人眼见天象有异,是以登山查看。” 李自成一听,笑容瞬间凝固了,他挥手斥退侍从,又让王德化亲自守在宫门口。 这才开口道: “宋卿只管明说就是,这里只有你我君臣四人!” 宋献策一咬牙,将早上是如何发现天象有异,又如何唤上牛金星、李岩两人,登山查看并占卜的事情说了一遍。 并且,还将三人的推断,一并讲给了李自成…… …… 听完后,李自成脸色变了。 “此言当真?” 宋献策苦涩的使劲点了点头。 李自成又看向了李岩。 李岩也是苦笑一声: “陛下,臣与宋兄、牛兄的看法一致。” 李自成看向了牛金星。 牛金星很想说这是天佑大顺。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又有宋献策、李岩二人在侧,他只得照实说道: “陛下,此主天下大乱,黎民十不存一之相……” 李自成的脸色明灭不定,沉吟许久,似乎是打定了主意。 李自成霍然起身,沉声道: “你们随我来!” 三人跟着李自成,走到了一边的偏殿内。 “总管,将明皇送来的那幅地图挂起来。” 李自成对王德化下令道。 王德化躬着身子,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一个密匣,从中拿出了一份地图。 然后踩在凳子上,将地图展开,挂在了墙壁上。 “这是……” 李岩的眼睛,嗖的就瞪直了。 牛金星也是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宋献策的目光,却聚集在一处,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自成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明皇前几天送来的。” 李自成缓缓吐出了气息。 这张地图绘制极为精巧,不但山川村镇一一在列,甚至就连路程之远近,都标注了出来。 然而,让李自成震撼的,却不是这幅地图,而是地图两边的不对称对联: “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 西极道九千九百里。” 明皇说,自己不是事事以大唐为制么,不但官员称谓恢复了大唐故制,就连衙门名称,也是仿照的大唐制度。 这幅字,乃是当时开远门处,竖立的大唐路碑。 明皇说,大唐极西,自长安开远门起,抵达大唐西方边境,路程一万二千里…… …… 饶是李自成早已端摩过无数次,此时在看这幅疆域图,内心还是难掩震撼。 李自成都如此不堪,更何况是宋献策三人了。 地图上那硕大的西域,宛若一柄重锤,锤击在了三人的心上。 两边的对联,更像是一柄柄刀子,刺在了心房上…… …… 牛金星最先醒来,他目光闪烁。 陛下知道天象之后,为何带他们来看这幅地图? 善意揣摩上意的牛金星,不由得开始琢磨李自成的用意起来。 而宋献策,则是盯在了汉江旁的一处地方。 那里本是一片山脉,却用红笔清晰的标注了一座城池。 更有硕大的“汉都”二字。 看着这一副四色地图,宋献策的目光逐渐涣散。 …… 红圈是朱由检定下的汉都所在,若是以洛阳平原为头,南阳盆地为身,枣阳通道、随州通道为足,就是一个人形 原图,在438章。 第441章 宋献策要去汉都了 像! 太像了! 按照明皇给出的这份地图,若是将山川平原走势串联起来。 浩瀚的太行山脉,就像是皇帝冠冕那扬起的帽檐…… 华夏腹心的那一块,就像是一个头戴冕冠的帝王,正手持巨锤,做出了敲击状。 而明皇新立的京师,竟然正在这个巨人的背部。 就仿佛是巨人在背负前行一般。 …… 宋献策最擅长的,并非是施政安民。 他尤其精通“术数”,在投靠李自成之前,以“术士”为生,长期云游四方,为人占卜吉凶祸福。 实际上,宋献策更加擅长奇门遁甲及图谶等术。 早上的五帝争辉天象,与此时这一副地图一对比。 精通龙脉术的宋献策,如遭雷击。 所谓龙脉术说白了,就是看阴宅的。 也就是墓穴。 它的主要手法,便是以山川水势走向为核心,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测算,来推定福地所在地。 寻龙勘穴,那是小道。 借助龙脉形势,适当排列建筑,意图借助龙脉滋养,这才是大道。 朱由检的一个无奈之举,却不想竟然让精于此道的宋献策,惊为天人…… 他止不住呢喃: 以太行山为皇冠,以洛阳盆地为首,以南阳盆地为身,以枣阳通道、随州通道为足,以齐鲁大地为锤…… 若是照此来看,黄河就是巨人脖子里的围脖,长江就是巨人脚踏的长龙! 天啊! 精于图谶术的宋献策,满眼都是震惊。 究竟是谁? 明皇身边的高手,究竟是谁? 是谁布下了这等惊天手笔? …… 众臣各有心思,李自成却是叹息一声。 他开口道: “宫内有一块宋代雕刻的《禹迹图碑》。 据说乃是根据大禹治水行踪所刻,其上标注了有名称河流八十余条,山脉七十余座,湖泊五个。” 现存于陕西碑林博物馆 《禹迹图碑》是世界上最早采取了经纬定位法雕刻的地图。 精准程度,就连后世人见惯了各种先进的各种手段,都要止不住拍手叫好。 这东西,堪称全世界最珍贵的瑰宝! 这个石碑,李自成珍若至宝,亲自下令藏入了皇宫。 李自成闭上了眼睛: “朕没明皇那么大的手笔,能送给朕大唐疆域图……” 李自成环顾四周,见到三人正在聆听,他满脸的无奈。 以驿卒而起家,虽然李自成自认历史上——也就汉、明两朝的开国老祖,才能与自己比肩。 然而,这底蕴,终究是差了。 明皇的大手段,他拿不出。 牛金星善于揣摩上意,一听这话,他惊道: “陛下可是要将禹迹图碑送与明皇?” “不然呢?” 李自成瞪了牛金星一眼: “额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明皇的这份地图,对于咱们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这一份图在手,我们就熟知了蒙古河流山势。 咱大顺的将军们,只要临摹了这份图,就能绕道蒙古,去捅了鞑子的屁股! 更能沿着大唐古路,直达西域!” “丞相啊,这个恩德,何其重啊! 明皇舍得送,额也舍得还礼!” “再说了,咱们用那些留下来还要费心收拾的鞑子尸体,从明皇那换了多少好处了? 便是火枪,就足足有一万多支,便是手榴弹,都整整近五万枚! 更有一千门各色火炮。 更别说,每天往来给咱们送粮食的民夫,络绎不绝! 而咱们前后加起来,支付给明皇的银钱,也不过仅仅一千万出头罢了! 人家给咱们的价格,公道啊! 这个价格,莫说咱们没有这么多匠人制造了,便是有人手,也不过是成本价罢了!” “明皇说到做到,说了与额结盟,就绝不反悔。 额又岂是小人? 我李自成,记得人的好!” 李自成一番话,说的牛金星哑口无言。 “丞相,你去一趟吧……” 李自成点了牛金星的将,准备让他去往汉都。 牛金星一缩脖子。 他有点怕。 终究是造反的出身…… 虽然明皇说是要联盟…… 但是,牛金星怕被扣了啊! 看自家皇帝的意思,若是明皇砍了自己,自家皇帝怕是也不会为自己出头的…… 李岩站了出来: “陛下,丞相军务繁忙,臣正巧要整顿军卒,算是事务不多,不若就让微臣来走这一趟吧!” 李自成暗中瞪了牛金星一眼,兀那兔崽子,竟然让额下不来台! 眼见李岩开口,李自成正准备借坡下驴。 宋献策站了出来: “陛下,臣请前往汉都一趟!” 一听到这话,李自成、李岩都暗松了一口气。 李自成怕啊! 李岩这么出色,老婆又在皇帝隔壁…… 万一李岩一去不回…… 他不是亏大了! 难道还能为了一个李岩,跟明皇开战不成? 狗皇帝抢了他那么多大将,还不是要跟人家结盟! 而李岩——也是暗松了一口气。 李自成的担忧,正是李岩担忧的。 他自认对李自成忠心耿耿,但是,红娘子在汝宁的事情,终究是一根刺。 虽然红娘子、李年回汝宁,是李自成同意的事情。 但是,万事就怕有人打小报告。 明皇态度不明确,李岩若是真的去了汉都,一旦被人上眼药,那就惨了。 牛金星听到李岩、宋献策要给自己挡刀,暗中感激的看了两人一眼。 嗯,这两人也还不错…… 不过,休想我让了你们。 私交是私交,官位是官位。 我的丞相之位,谁都不能夺走! 李自成见状,哈哈一笑: “既然宋卿愿意走这一趟,那便带上《禹迹图碑》,一道前往吧。 对了,你当问明皇一问,秋种在即,山陕连年大旱,今岁秋季好不容易落了雨,眼看这千年难遇的大旱灾即将过去了。 而山陕百姓,却是早已没了种子。 你问明皇可否售卖一些麦种,毕竟老百姓一岁的吃嚼,就靠着冬天的麦子了!” 李自成起身微末,自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憨货。 秋季种粮食,夏季种经济,这个旱地的规律,他还是清楚的。 他闹不出夏季作物为何不种粮食的笑话来…… …… 宋献策毛遂自荐,准备前往汉都。 而汉都城内,朱由检与孙徵兰,正“新庭散步”。 第442章 汉都爆发出的问题 “陛下,臣以为天文大学堂我们应当减少学员,毕竟天文研究只是为了推断历法罢了。 国朝刚刚颁布了《崇祯历书》,几百年内却是不需要更改了。 是以,臣以为何不将学子送往别处,学习治世之学?” (这部历书,就是现行农历,明末动乱,西方传教士汤若望等,将雕版私藏。清初献给清朝。 顺治下令更改历书抹除明朝痕迹。 这就成了而今我们能看到的《西洋新法历书》。) 朱由检哈哈大笑: “孙卿啊,天文推算便是高等数学! 为了推算地球行迹,先贤以‘天’‘地’‘人’为假设,先后推定“天元术”、“四元术”、“天地人数轴术”…… 更妄提什么“勾股”、“平方”、“开方”、“多方”……” 朱由检心中叹息一声,祖宗的光辉,后世已不知。 提起数学,便以为这是西方知识。 却不知不论是数学定义,还是几何定义,华夏古籍中都能找到记述。 到了最后,却变成了西方所着…… 悲哀! 可笑! …… 孙徵兰点头:“陛下说的也是,臣糊涂了! 若无那些算术大家的功劳,我朝新都也不会修建的这般快!” …… 汉都营造时间虽短,但是,在百万民工的卖力奋建下,却是已经见了规模。 丘陵地带营造城池,说难的确很难。 平原上一分力气就能做到的事情,在丘陵地带往往需要五分的力气。 但是啊,这事情,就怕预先规划到位。 只要订好了章程,详细图纸完善推敲,及时改正不合理之处后,一切都好说。 勤劳的华夏百姓,平地起青云,可不是传说。 朱由检定下了规矩,本大利薄、事关民生的店铺,都放在道路平坦的谷底。 比如粮行、零售、裁剪铺、木材、瓷器铁器售卖这类货物沉重,却又往往需要大批量采购的店铺,都不限制地方,只要他们自己愿意,不干涉他们的选址。 但是,对于饭店、酒楼、青楼、戏楼这样的娱乐消费场所,这种利润丰厚的店铺,一律不准开办在谷底! 虽然汉都是一片低矮的山区,甚至严格一点都只能称之为丘陵地带的所在。 但是,终究道路平坦的谷底,就那么大。 若是任由商家想要在哪里开办,就在哪里开办。 那么,利润丰厚的娱乐场所,必然会挤占了最好的位置! 在朱由检的严令下,新都的各色商铺,却是严格的分类别居。 事关民生的,货物沉重的店铺,一律修建在谷底。 娱乐场所,一律修建在山腰、山顶。 这一片山,后世都还有村落呢,修建房屋不是什么天大的难题。 (这就是我特意去当地转了一圈的原因。) 孙徵兰走在朱由检身后,落后了皇帝半个身位。 这样,皇帝不需要扭头,就能与他交谈。 孙徵兰些许小小的举动,却严格遵守了臣子的礼仪。 “陛下的法子,实在是让臣敬佩万分!” 孙徵兰看着面前一辆大车,停在了零售粮食的粮行门口,力夫们只需要扛了麻袋,不需爬山,就能进入粮行仓库储存,由衷的赞叹道。 “都是无奈之举。” 朱由检叹息一声。 华夏耕地不足,新都就是他的试金石。 只有新都验证了他的想法,他才好将占据了富饶平原的城池,逐渐迁址,腾出容易耕作的土地…… 那才是最大的善举。 两人说说笑笑,转了个弯,来到另一条山谷。 新都因为修建在山区,是以主要道路却是沿着山谷修建的。 朱由检的笑容凝固了。 而孙徵兰则是脸色大变。 他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好死不死,提这些作甚? 只见面前的岔路口,一座占地七八个开间的庞大青楼,正耸立在道路的右侧。 只需要从主道上转个弯,就到了青楼门口。 空气里的胭脂香味,已经浓郁起来。 抬眼看去,只见硕大的“梦江南”牌匾,正悬挂在青楼正中央。 烫黑鎏金的大字,每一个都有三尺大小。 单单这一个匾额,就价值不菲。 而青楼梦江南的旁边,几座匆匆营建的茅草棚内,正人来人往,赫然却是几座各色小作坊。 这些茅草顶的小作坊,与五层楼高青砖碧瓦、雕梁画栋的庞大青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体纯,给朕围起来,一个人也不准放过!” 朱由检勃然大怒,立刻下令让刘体纯将青楼围住! 刘体纯一挥手,无数便衣羽林卫一拥而上,将梦江南团团围住。 大军围住了梦江南。 刚刚才睡醒的梦江南众人,顿时慌乱起来,到处都有人在慌乱的奔走。 然而,羽林卫乃是皇帝亲卫,军卒又半数是流民,半数是闯军和原明军士卒,指挥的将吏却不是闯军降将,就是大臣之子。 这样一支军队,自然是视皇帝话语为最高命令的。 任凭梦江南众人如何哀求,如何贿赂,却始终不为所动。 …… “塔天宝呢,让他给朕滚过来!” 朱由检眼中怒火汹涌。 刚回到皇帝身后的刘体纯,吓得缩了缩脖子,眼睛都直了。 脑袋单纯的不带转弯的刘体纯,都知道皇帝发火了。 暗卫们匆匆离去,不多时,负责京师地方事务的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塔天宝,匆匆而来。 “臣塔天宝参见陛下!” “塔天宝!” 朱由检脸色阴沉,冷声道: “朕且问你,你这五城兵马司,是做什么的?” 塔天宝急忙道: “回陛下,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以及纠察京师不法诸事。” 五城兵马司,原本分为东、南、西、北、中五部,也就是说分为外城四个兵马司,加上皇城兵马司。 这五城兵马司,类似于后世的警察和城管,还要加上消防,是一个综合部门。 新都草建,朱由检在原本的五部之上,设立了一个总指挥的位置,用来安置塔天宝。 巡查出了疏漏,找塔天宝就对。 朱由检怒道: “朕相信你,朕一改国策,将五城兵马全部放在你一人之下,你是如何做的?” 塔天宝汗如雨下。 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位置,虽然平素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然而,说大,他的权力可是大如天的。 只要京师地界上,任何一个违背了律法、皇命的事情,他都能管上一管。 在营建都城的时候,皇帝就下了严令,都城的规划,只要颁布出去后,不允许任何人、任何形式的违背。 按照皇帝制定的办法,这座青楼,是必须放在山上,或者山腰的。 “陛下息怒,臣这就去查!” 塔天宝低着头,急忙开口道。 王廉走到皇帝身边,压低了声音: “陛下,西城这边是最早修建的,这里商户的申请早已审批,塔指挥使接手任命后,力抓的却是剩余三城。” 内城就是皇城所在地,居住在内城的,都是大臣,那边一切的规划,是内监负责的,因此,塔天宝管不到内城去。 也就是说,塔天宝实际上负责的区域,是其余三城。 朱由检冷哼一声: “朕知道!” “但是!” 朱由检指着塔天宝: “朕相信你,给了你监察诸城的职权,这么明显的违规,你都没看到! 你塔天宝失职了!” 第443章 小吏失职,皇帝叹息 塔天宝感激的看了王廉一眼,急忙领了罪: “臣该死,臣监察失力,臣愿领责罚!” 朱由检冷哼一声: “朕只给你半个时辰去彻查!” “朕要的是彻查,明白吗?” 塔天宝额头上冷汗直流,急忙应了是,匆匆而走。 一边走,一边就开始吩咐道: “速速去将卷宗调出来,一应经手人,审批人,承建人……一切的信息,一炷香之后,必须拿给我!” …… 皇帝发怒,大量军卒往来疾走,京师官场震动。 京师动了。 无尽官吏,无不惶惶。 而围观的人群,却也越来越多。 汉都的布局,不是每个人都没有意见的。 虽然对于百姓来说,皇帝的办法,的确是最利于百姓的举措。 毕竟,事关民生的店铺,全部都放在了交通条件最便利的谷底。 但是,对于商贾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都知道谷底交通便利,人流量大,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的觊觎。 而暴利的行业,却又是最能拿得出银子的。 这些商铺的掌柜,无不希望更改政策,不要限制他们。 哪怕是价高者得也好啊! 这样,只需要付出一些银子,就能将自家的店铺,放在谷底。 不说青楼这样的吸金利器了。 就算是饭庄,只要开在谷底,客流量就要比山坡上多了无数倍! 皇帝彻查梦江南的举动,让无数蠢蠢欲动者,都捏了一把汗。 现在,就看皇帝如何处置了。 若是皇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无数人都会生出了心思。 资本是逐利的! 一旦有了空子可钻,资本就会拉拢腐蚀,使出了一切手段,将这个洞口扩大…… 乃至于——帝国崩塌! 这样的例子,历史上比比皆是。 不说整个历史,就连大明,何尝不是这样倒下的…… 无数人都在观望。 都在等待这件事的最终处理办法! …… 两炷香之后,塔天宝匆匆而来。 他手捧几卷案宗,身后更是押来了三个胥吏。 “陛下,查清楚了。” 塔天宝高举案宗,弯腰递给皇帝,嘴里道: “上月十六日,有豪绅刘盈杰,以九千三百七十八枚银元的价格,购买了西城红树木沟段丁字号地段土地,自山脚起至山顶,宽达八丈,长达一里的所有权。” “刘盈杰登记的是青楼、酒肆、以及烟酒布匹的零售,一共三个分类。” “陛下,此事的登记人、审批人、验收人,臣都带来了。” 塔天宝指着身后的三个胥吏,开口道。 登记的是青楼、酒肆、零售,若是合在一起购买土地,自然是法无禁止就可行。 但是,这营建明显是违规了啊! 这狗东西,擅自修改了位置,将青楼放在了谷底…… 甚至,怕是那什么布匹、烟酒的零售,也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就是为了获得山谷土地的! 但凡他们三人过来核查一番,就能发现了这些。 三个胥吏,浑身发抖,早已瘫软在地,说不出话来。 “老方,给朕查!” 朱由检大怒。 王廉脖子一缩,低声道: “陛下,方公公已经去了江南。” 朱由检揉揉鬓角,气糊涂了,忘记了方正化已经去江南主持商战这件事了。 “此时,主持暗卫的是谁?” 王廉回道: “陛下,是方公公的义子,原就职司礼监随堂太监的魏国征,此子深得方公公重用,方公公一身本领,魏公公已经得了八分。” “是他。” 朱由检想起来了。 崇祯七年,鞑子入关抢劫,攻破了宣大防线。 崇祯给张元佐加官,命为兵部右侍郎,前去镇守昌平,司礼太监魏国征镇守天寿一带。 魏国征当天就出发了,而张元佐三天后,还磨磨蹭蹭的没准备好呢! 就是这一次,方正化看中了魏国征,于是对他详细考察之后,收为义子,传授武艺、谋略…… 前几天,方正化离开前,还给他说过这事。 “告诉魏国征,彻查!” …… 一个时辰之后,魏国征匆匆而来。 他的身后,锦衣卫抬着三个箱子,身后跟着好几个妇孺,浩浩荡荡的来到朱由检面前。 “陛下,臣查清楚了。” 魏国征让人打开了箱子: “陛下,臣搜了此三人的家,所得银钱,仅有一百三十七枚银元,三十七两四钱银沫子,铜钱六千七百八十二枚,布匹……” 朱由检盯着魏国征: “所以,他们不曾受贿?” 魏国征点了点头: “臣探查了墙壁、瓦片、房柱,甚至就连地砖都撬开了,并未发现藏银。” 听到了这里,原本瘫倒在地的三人,顿时挣扎着跪倒在地: “陛下明察啊,我们是跟随陛下一路南下的,怎么敢违背陛下的命令啊! 陛下明察,我们没有受贿啊!” 到了此刻,三人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再不挣扎,就要死了…… 朱由检叹息一声: “你们糊涂啊!” 都是跟着自己的老人,却不想竟然栽在了这样的事情上。 朱由检放眼四顾,见到军卒的护卫圈外,挤满了看稀奇的百姓。 他摇头长叹。 朱由检提高了音量,让围观的百姓听得清楚: “朕再三严令,一应政务,务必审、查、严、核,万万不可让歹人钻了空子!” “你三人,都是跟着朕从京师必死的危局下,一路闯出来的! 只要你们不犯错,那是与国同休的富贵! 你们糊涂啊!” 听到皇帝这么说,三个胥吏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结局。 听得皇帝说的真切,三人止不住泪如雨下。 他们本是官员家的下人,机缘巧合之下,跟随皇帝一路同行。 陛下来了此地后,因为吏员不足。 于是,一同乘坐热气球离开的那些家丁,就得到了恩赐,获得了吏员的身份。 按照皇帝定下的九品吏员、九品官员制,只要肯用心做事,哪个不能得到了晋升? 有了与皇帝同行的高光时刻,等到老年,便是混成中级官员,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因为没有核实,便盖上了自己的印戳…… 怕是要丢下了性命了! 第444章 以梦言事&无限责任制 “陛下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 ”陛下饶命啊,我们不该不经核实,就盖了印戳……“ ”陛下,我们知错了……” 朱由检叹息一声。 当初28个热气球,同行者也不过百人,除开了官员,现今跻身吏员者,更是区区二十三个罢了。 就这,还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大臣家的亲信,都识文断字! 当时,除了他自己坐的那个热气球外,可是还有27个家丁啊! 那四人,早已死在了战场上…… 他们都为自己拼过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跟着他一起离开,一起拼杀…… 甚至,当初几十个人,就敢冲向了新城…… 这份情谊,朱由检记在了心底。 因此,活着的23个家丁,他都给了富贵! 甚至,更是早已在内心许下了誓言: 只要他们不犯错,王、侯、伯、子、男这些勋爵给不出去,但是,与国同休的小富贵,朱由检是愿意拿出来的! 做人,要懂得感恩。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么糊涂!” 朱由检红了眼睛: “朕如履薄冰,每一步都不敢行差走错。 朕想给天下百姓一片安足生活的土壤! 朕定下了这些国策,甚至不惜用生命来维护它。 朕想将朕定下的规矩,变成没有人能够践踏的铁律,永远的守护着天下的百姓们…… 你们为什么这么糊涂? 为什么!” 三人垂下了脑袋,哀求声也小了起来。 听到皇帝这么说,三人哪能还不知道皇帝的想法…… 孙徵兰看出了皇帝也不好受,急忙上前,低声道: “陛下,他们的确监管失责,然而终究没到了必死无疑的地步,陛下责罚一番便是。 陛下啊,老臣以为,从重处罚就是了,留他们一命吧!” 留他们一命? 呵~! 朱由检满脸惋惜。 “朕真的不愿杀你们,你们跟着朕,一路冲杀,好不容易才有了富贵……” 朱由检心里全是苦涩: “可是!”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围观的百姓。 京师百姓,多为跋涉而来的流民。 这些人,男子在京都工地上做工,女子则帮着富贵人家缝缝补补。 因为相信朱由检,因为相信给了他们活命之恩的皇帝。 是以,京师确立后,感激恩德的百姓,自发的将家安置在了新都所在。 暗卫们探查到最多的消息,就是百姓私下里的交谈—— 皇帝给了他们生命,他们要护卫在皇帝身边,若是再有敌人逼近了京师,他们要为皇帝去死! …… “今日,若是朕轻轻放下,明日,朕定下的一切规矩,都会被资本践踏!” “天下城池,九成九都修建在易于耕作的平原上! 朕想改一改。“ 朱由检脖子上青筋突起,声嘶力竭: ”朕做了一个梦! 梦中似真似幻: 无尽良田上,高楼林立,钢筋水泥丛林,数百年不朽。 沃野化为不毛地…… 而群山峻岭上,原本的森林不见了,推平了山,铲平了树…… 只为变作种粮的田地……“ 朱由检怒吼: ”你们告诉朕,若是不定下碰之即死的严刑峻法,如何遏制资本的侵袭? 朕定下了规矩,事关民生的店铺,可以自由选址。 他们想在谷底开店,就在谷底,想在山顶开店,就在山顶。 他们的货物,是沉重的,是事关民生的,是老百姓吃喝拉撒离不开的! 他们的利润不高,不会超过了三分之一。 朕就给了他们最大的便利!” “便如这个梦江南!” 朱由检怒指身后的青楼: “朕不禁止他们开青楼妓院,只要开在山腰、山顶就行。 因为他们赚钱是迅速的,他们是暴利行业! 他们开在山顶,能够承担得起多雇佣的人工开支! 他们一个当红妓女一晚上的收入,足够给多雇佣活计开几年的工钱了! …… 比如酒楼,最少也是三倍的利润! 它开在山顶,多雇佣两个活计,才能多拿出了多少的利润呢? 三天还是两天?” “不要忘了,朕给他们的土地,不是三十年、五十年的所有权! 朕给他们的——是大明不倒,地契永存! 在自家屋子里经营,他们的成本能占据了一成吗? 让他们开在山上,不过多雇佣了几个伙计,不过少挣了两桌饭钱…… 就这么难吗?” …… “若是今日朕不残酷镇压,不让他们害怕!” “那么明天,他们就会用两倍、五倍、十倍、甚至百倍的价格,将易于行走的谷底,全部占据! 到了那个时候,百姓们该怎么办? 事关民生的店铺该怎么办?” 朱由检满脸的阴沉: “难道,让动辄成千上万斤的粮行,开在山顶? 难道大车上不去,要他们一袋一袋扛上去? 你们告诉朕,到那时,一斤粮食要加了多少钱,才能保住了本? 难道让老百姓用一个月的工钱,也只能买了三斤米!” 围观的百姓沉默了。 皇帝是为了他们着想啊! 一个又一个,百姓们默默跪倒在地。 哪怕皇帝早已三令五申,废除了跪礼。 然而,不如此,无一回报陛下的大恩…… …… “若是今日朕不残酷镇压,不让他们害怕! 那么到了明日,朕想要将良田腾出来的打算,就会沦为泡影。 到那时,最为富饶的平原,就要化作不毛地…… 最为贫瘠的土地,却成了所谓的良田……” “咳咳、咳咳!” 说到了激动处,朱由检的声音都嘶哑了。 “陛下,水!” 王廉急忙解下腰间水壶,递了过来。 朱由检喘着粗气,接过王廉递来的水,润润干涩的嗓子。 “朕知道山区建城,颇为不易。 但是,朕不是在十万大山之中修建城池,朕不是在悬崖峭壁上修建城池! 这些丘陵地,只要做好了规划,是可以替代了平原,成为城市所在地的。” “给作物留一片易于耕作的土地,给百姓一个容易耕种的地方。” “资本,只要拿出了那么一丝丝利润,去多雇佣了一个伙计,去多使用了一分建材…… 只要他们做了这一丝丝的让步,就能为华夏留下一片净土!” 第445章 若要恨,那便恨,朕无悔 “我华夏的平原,太少了啊! 请不要糟践她,她是孕育了华夏民族的母亲啊!” 朱由检眼睛通红。 粮食事关民生。 而事关粮食的,却是土地! 若是易于耕作的土地都没了,还谈什么粮食产量? 空中它能建出楼阁吗? …… 英国发起了羊毛运动,自耕农被赶入了城镇,短短时间内,城镇扩大了几百倍、几千倍、几万倍! 而这些城镇,恰恰都处在河流密布的平原上。 资本家们为了鹰元,不停地侵占耕地,扩建工厂。 因为他们拿的出更多的银子,去购买土地! 原本的自耕农、原本的农田,没了! 他们成了资本扩张资本的资本! 就因为资本的力量,是自耕农、自由民难以企及的庞然大物。 所以,哪怕明知是错的,还有人拼命鼓吹…… 只求能揣入兜里更多的银子。 …… 资本是逐利的。 资本自从诞生之日,就在追逐利益的道路上。 资本的特性就是在追求了成本最小化的同时,又在追逐资本的最大化。 当小农遇上了资本,螳臂挡车已经是高谈阔论了。 …… 为子孙后代留一片净土,是朱由检最大的坚持。 为此,他不惜杀人! 杀到他们害怕! 杀到他们胆寒! 定下一个只要逾越就只有死路一条的国策,才是驱动资本的最好办法! 也是唯一办法! 若不然,资本就会腐蚀了政策,赚取了最大的利益之后,逃之夭夭。 无限责任制——朱由检必须将它定为资本的枷锁。 资本是双刃剑。 只要触犯了法律,就承受着永无休止、不死不休的追杀,才是唯一驾驭资本的方法。 只有让为非作恶的资本无处藏身,才是最好驱使资本的方法。 …… 三个胥吏挣开了士卒的束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小的们让陛下伤心了。” 砰砰砰! 三人认真的磕了头。 这才对视一眼,纷纷咬紧了牙关,迎头撞去! “嘭!” 三个脑袋,斜斜撞在了一起。 力道之大,竟然使得三人头骨都裂开了。 血顺着七窍缓缓流出,地上瞬间就洇湿了一大片。 看着抽搐不已,却祈求的看向自己的三个胥吏。 朱由检眼中含泪,走到了他们身边: “放心的去吧,你们的家眷,你们的子嗣,朕养了。” “陛,陛下……” 弥留之际,三个胥吏却宛若回光返照,紧紧地抓住了朱由检的手: “若是有来生,我们还要跟在陛下身边…… 陛下……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陛下……我们……错了……” 紧紧抓着朱由检的手,缓缓落下。 六只瞳孔内,清晰的倒映着一个鬓角头发苍白的中年男子,眼中滴下了泪花。 临死的一刹那,他们看到皇帝陛下落泪了…… “相公!” “他爹!” “黑娃!” “爹爹!” 凄厉的嘶嚎声响起,被锦衣卫带来的胥吏家眷,恸哭不已。 ……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擦掉脸上的泪水,待转过身来,眼中已经是一片寒霜。 “魏国征,查清楚了没有!” 皇帝问的不明不白,魏国征却点头道: “陛下,已经查清楚了,梦江南的东家刘盈杰,虽然递出了几十份拜帖,却没有官员回应他。 …… 这梦江南的幕后东家,是山东曹县刘家。” “曹县刘家?” 朱由检一楞,这是谁? 魏国征急道: “陛下,就是刘泽清。” 朱由检点点头。 刘泽清。 很好! 朕记下了! “塔天宝!” 皇帝一声呼唤,正忐忑不已的塔天宝,急忙快步上前: “微臣在。” 朱由检眯了眯眼睛: “你巡查不力,朕罚俸三月,可心服?” 虽然被牵连,被扣了三个月的俸禄,塔天宝却一脸的欣喜,急道: “微臣谢过陛下恕罪之恩。” 朱由检不置可否,指着梦江南道: “拿着魏国征的名单,刘盈杰的一应家眷,一个不留,尽数砍杀!” “还有,清空梦江南周围,焚之!” “得令!” 塔天宝大吼一声,带着手下冲了上去。 闯军出身的塔天宝,当真是抄家的好手。 不过是短短半柱香功夫,梦江南的物资,都被搜刮一空。 所得尽数运往皇帝内帑。 而刘盈杰一家,也全数被按在梦江南楼前,砍掉了脑袋。 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被看管在一边的妓女们,瑟瑟发抖,连惊叫都不敢了。 士卒们将硕大的梦江南周围清空,设置了隔火带。 几百只火把投了进去。 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 …… 朱由检退后几步,看着炙热的火焰,沉声道: “王廉,让匠人在残垣断壁周围竖立半人高的矮墙,然后做了蜡像,还原刘盈杰一家被杀的场景!” 皇帝一脸阴沉: “立下无限责任制的警示碑,告诉后人,胆敢违背法律的资本,只有死路一条!” “此地,设为大明警钟公园,今后每年吏考,百官必须观摩此地,并写出感悟! 还有,这里允许百姓参观。 并立碑告诉他们,不论何处,但有违背法律者,皆可举报。 地方若是不管,就递交到京师举报箱! 这里就是就是警示地! 今后再有不尊政令,不按照规定开办店铺者,照此例处置!” 朱由检一脸的铁血! 资本的手,必须要关在笼子里! 为我所用的资本,才是利国利民的动力。 那些违背政令,投机取巧,意图腐蚀国家的资本—— 抄家灭族! 无限责任制,这个朱由检盘思已久的政策,借着梦江南这件事,终于被皇帝拿了出来。 …… 朱由检走到痛哭的胥吏家属面前,轻声道: “人死了,日子还要继续,朕让内帑拨出银子,照常发放他们的俸禄二十年……” 朱由检看着脸色各异的家眷们,微微叹息一声: “国家自有法度,朕若姑息一次,便会有了无数人要钻营这个漏洞。 你们若是要恨,那便恨吧! 朕不管身后骂名滔天! 我之所作,皆为华夏!” 言毕,不顾身后家眷们复杂的眼神,趋步离去。 身后,哀嚎声大了起来。 …… 第446章 自古悲情中原地 塔天宝、刘体纯、孙徵兰跟了上来。 朱由检微微放缓了脚步,对塔天宝敲打道: \\\"朕任命你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你就只管放心去做,纠察京师一应不法事,都在你的权限之内。\\\" 塔天宝脑门上冷汗直流: “臣记下了。” 朱由检收住脚步,扭过头来: “塔天宝,你记住了,你最大的权力,来自于朕,而非是官场! 遵守朕的法律,执行朕的铁条,这才是你的职责!” 塔天宝急忙弯腰: “臣遵旨!” 朱由检挥手让他去了。 孙徵兰想了想,劝解道: “陛下也莫要太过于内疚,陛下早有了规矩,既然他们触犯了规矩,就该有了这个报应。” 朱由检点头: “终究是一起闯出来的老人,朕的确心里有些难受。” 孙徵兰苦笑。 陛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能不知道吗? 不说别的,当初他在家乡给皇帝修建了一个只有两进的别院,陛下到了淇县之后,更是只住了两晚上。 然而,等到汉都建立,陛下竟然赐给他一套六进的大院子。 更是亲手提了匾额——“孙家别墅!” 这都是皇帝在回报他啊! 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能看出皇帝的心…… …… 两人又走了一阵,孙徵兰闲话诉说一番,倒是冲散了朱由检的悲伤。 朱由检开口道: “孙卿,朕意欲将你外放出去,现今有两处地方,你自己挑一一个。” 孙徵兰急忙道:“臣听陛下的。” 朱由检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盘算: “朕以购买粮食为手段,驱使左良玉去了湘地(湖南)。 然后逐步而进,以温水煮青蛙的办法,将湘地收入囊中。 而今,何腾蛟等人已经被朕调入中枢,湘地全境,算是收入囊中了。 然而,此地缺乏一个信得过的布政使。 这是朕给你的第一处地方。” 孙徵兰静静地听着,待皇帝说完,笑道: “湘地只需要维稳便成。 待得陛下腾出手来,就可以彻底治理。 此地却是不甚太急,只需要找一个忠心之人镇守便是。 臣还是想听听,陛下所说的第二个地方是哪里?” “你呀!” 朱由检笑着用手指了指孙徵兰。 山风吹起了孙徵兰颌下的三绺长须,风仙道骨。 孙徵兰的一番体己话,倒是让朱由检郁闷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河南境内堡坞势力彼此纠缠,陈潜夫虽然已经说动刘洪起,然而…… 地上悬河——黄河被扒开…… 中原大地洪水肆流,百姓四散逃生。 河南化为泽国,各地政令不通,彼此军阀割据。 这也是朕为什么收回了叶县,却未曾将兵力推进中原腹地的原因。” 现今的河南,平原地带已经全完了。 也就剩下黄河北岸的怀庆、卫辉、彰德三府,以及河南(洛阳)、汝州、南阳、汝宁四府,偌大的中原大地,竟然只剩下这区区七个山区府尚存了。 孙徵兰想了想: “陛下莫不是准备让臣去洛阳?” 朱由检点头: “河南省治本来在开封。 然而,开封成了泽国,洪水南下700里。 大半个河南却是废了,若想治理,花费精力太大…… 而今这个节骨眼上,咱们更是没有时间。 朕意将洛阳定为河南省府所在,你可愿将这个担子挑起来?” …… 开封被毁后,实际上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 因为这时候的黄河,是经过淮河出海的。 而河流密布的淮河流域,充当了散水的重任。 这就导致了,当第一波洪过后,黄河水就自己找到了河道。 这个时候的河南,虽然遭了灾,情况却还不算太严重。 高杰甚至在1644年底,还驻扎在开封境内,更是在距离开封两百里的睢州,被许定国暗杀。 但是呢! 因为河南这时候是堡坞军事集团化。 隔壁山东,几乎也是这样。 地方不是分散的状态,百姓中自发的形成了领导权。 清朝占据河南、山东的过程中,遭受了这些军事集团的激烈反抗。 其中最大规模的起义,名叫榆园起义。 一度横跨山东、河南、北直隶三省。 红线标的是此时的黄河河道,黑圈李自成掘开位置,红圈榆园军大本营 榆园军最厉害的时候,拥立明朝宗室为天子,使用“天正”年号,封侯拜将,并且成功拉拢降清后被架空的刘泽清支持。 刘泽清甚至派遣亲信李化鲸,前来主持战事。 我为什么说侯方域德行有亏? 我不骂他,就是看在李香君的面子上了! 不说侯方域曾经给多尔衮写信这件事。 毕竟这件事是代替史可法写的…… 单单就说榆园军这一次! 榆园军之所以叫榆园军。 是因为明末这一带战乱频繁,清军、农民军,数次扫荡这个地区。 再加上又流行了近十年的瘟疫! 农田大都荒废了。 鸟雀吃了榆钱树的种子,因为这种植物不会被鸟雀消化,于是,就播种出了一片片的榆树。 形成了一个横跨上千里的“榆园”丛林。 榆园起义军,多挖地道,彼此交错,互通有无。 最远的直通千里,清军一来,起义军打不过就钻地道,清军走了,就出来骚扰! 逼得清廷苦不堪言! 纵然李化鲸失败,连带“天正”文武,以及刘泽清,尽数被清军押解京师凌迟、斩首。 榆园军依旧在反抗! 甚至,没有了主将后,采取游击战术、地道战术的榆园军,威力更大! 然后,侯方域上了一份《上三省督府剿抚议》的折子。 侯方域说:剿贼(榆园军)一曰逼巢穴……二,乌合焉栖!……一曰绝径路……一曰因粮食…… 里面清楚的写着这么一句:譬若柙虎釜鱼,咆哮游沫三旬日可毙。牵制小丑,岂必临戎! 什么意思呢? 侯方域说:“比如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放进锅内的鱼,纵然咆哮、纵然吐泡泡,也活不了多久了。 朝廷重心在南明,对榆园军(小丑)只用牵制罢了,又何必一刀一枪拼杀呢?” …… 这份折子,递到了张存仁的手上。 也就是吴三桂舅舅祖大寿的副将,辽阳人,曾任明朝“威名赫赫”——宁远城的副将。 第447章 黄河横流数千里,中州大地无人家 (本章可跳过) 这份折子,是在顺治七年写的。 原因是侯方域说人家贵为大清三省总督(大人)张存仁爸爸,都数次亲自邀请他,还赐他先跪后坐(曲坐)之礼,自己不甚惶恐,只有献策云云—— 原话:“某以草野书生,荷明公引见督府,赐之曲坐,又数颁手札,询问今日弭盗方略,某诚感遇惭恩。虽自审碌碌,不容无言。” 也许是侯方域书生意气发作,激动了,也许是…… 求官呢? 侯方域上了折子之后,文场大哗,人人怒骂不已。 时人无不对其大为讽刺。 …… 顺治八年,张存仁实在是拿榆园起义军没办法了,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这份折子。 尤其是里面那句结尾——“杀运不除,水火可悯。” 什么意思呢? 如果消灭不了(榆园军)的时候,用水火就是可以原谅的了。 于是,东林支持下的“最好”办法——“辽人守辽土”的辽人张存仁…… 这个时任剿灭榆园军的三省总督,辽人张存仁,再一次扒了黄河! 这一次,可不是李自成扒黄河那么“仁义”了。 张存仁做的更狠! 他扒开黄河之前,先是焚尽榆树,不留起义军上树活命的机会。 然后才扒开一处处河堤…… 他扒开的河堤,不是一处! 而是在榆园军出没的地区,尽数毁去河堤,用洪水漫灌榆园军地道。 河南、山东无尽大地,直接化为了泽国。 上千万人,无一生还! …… 直到十几年后的1662年,清廷重建开封时。 官府派人自开封旧址,向东南(那边地势低,水流的方向)走了六天! 整整700里路,沿途没看到一个活人…… 那可是十几年后啊! 走了七百里方圆,还依旧人迹断绝! 这件事,记录在重建开封的记述中! 并且,县志、府志都清晰的记载着! …… 当时究竟死了多少人? 没人知道。 为什么反抗不断的山东、北直隶、河南大地,忽然就偃旗息鼓了? 为何顺治八年后,幸存的几只他地榆园军,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只因——人死完了…… 这一切,皆拜侯方域所赐! 一生致力于反清,先后投身永历朝、张煌言、郑氏、祁氏、吴三桂反清军中的屈大均,有一首诗。 叫做《菜人哀》,记载的就是这时期。 岁大饥……曰菜人。有赘某家者,其妇忽持钱三千与夫,使速归。已含泪而去,夫迹之,已断手臂,悬市中矣。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 三日肉尽余一魂,求夫何处斜阳昏。 天生妇作菜人好,能使夫归得终老。 生葬肠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 屈大均墓 这样的诗,还有一首叫做《死鼠行》,记载的是鼠疫横行,自己去找吧,省的贴多了,又要被说水字数。 惨不惨? 说实话,我每整理一次搜集的资料,就会觉得鬓角胀痛,脑瓜子都要爆了,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血压升高猝死。 …… 是的! 侯方域一字未提扒开黄河。 但是,就是这份上疏,促使了张存仁扒开黄河! …… 太祖爷爷有句原话——所谓明末四公子中,真正具在民族气节的要算冒辟疆!(一字未改) 如果侯方域真的德高望重,真的如他们所说那么厉害…… 太祖爷爷会这么说? …… 我写冒辟疆那一段,有人问我为何不用侯方域? 我说他德行有亏。 却引来质疑。 我想问:这千万冤魂,该去找谁? 说实话,方以智都比他要高贵的多! 站着说话,尊驾腰疼乎?胆寒乎?敢走夜路乎? 那是千万条人命啊! 不怕做噩梦吗? 诚然,扒开黄河的是张存仁! 但是,你侯方域要是稍微有点气节,就不会跑去又是下跪磕头,又是喊爹,又是出谋划策的…… 兴许,就不会有扒开黄河这件事呢? 杀人者,固死刑! 递刀者,犹可恨! …… 同样的大儒,同样的东林复社成员,人家阎尔梅,不但自费家私、毁家纾难,组织7000人的队伍抗清。 更是在弘光朝灭亡后,北上参加榆园军。 不惜违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圣人之言,剃发为僧,借助和尚的身份,四处联络志士,抵抗清朝。 更是临死时还在嘱咐后人:“恪守明朝习俗,不仕清朝。” 敢问:侯方域气节何在? 当时,江南出身的陈名夏,在清廷为汉臣之首,一度引发了“南北之争”。 这件事闹得很大。 南北之争是清朝官场最大的斗争,这件事最终又牵连出了江南三大案,累计最少一万五千余官员遭到贬斥、罢免、被杀,受牵连人数在百万以上。 …… 侯方域作为北方出身,顺治八年参加科举的原因,是否是因为南北之争,已经无从得知。 侯方域参加顺治八年乡试的时候,还给南方人(江苏)吴梅村吴伟业,写了一封信,让他不要出仕。 自己却屁颠屁颠跑去参加科举了。 顺治十年,吴伟业复出。 时人是这么讽刺他俩的—— 两朝应举侯公子,忍对桃花说李香。 千人石上千人坐,一半清朝一半明。寄语娄东吴学士,一朝天子两朝臣。 …… 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等人,纵然我老家还是河南的,与他同省,也难让我恭维。 不说那么远的了,那彭而述还是我们镇的,照样如实记载。 汉奸就是汉奸,休想我避讳! 弘扬忠义,将败类钉在耻辱柱上,才是正义! …… 而侯方域自己…… 顺治八年,就在张存仁侯方域屁颠屁颠的跑去参加科举,然后…… 毒士谁敢用? 没中! 没中就算了,清廷还给了他一个“副榜。” 讽刺不? …… 顺治九年,侯方域给自己的书房改名“壮悔堂”。 顺治十一年,37岁,郁郁而终。 (关于侯方域乡试,有说他是消极应对啦,我们侯侯只做了一半,只写了五道题啦,我们是心向大明的啦…… 呵~! 乡试是连考三场,每场三天,三天内不得出来。 就不说前两场能不能交白卷的问题了! 而第三场,一共就五道题。 却不知——这总数才五道题,已经做了五道题…… 所谓的“只做一半”,从何而来? 不要忘了,侯方域写的哪五题,他自己可是给记录在了自己的《壮悔堂文集》第八卷中。 他写的是——策论。 也就是第三场的考试内容!) …… 第448章 歪门邪道不通,有本事正面分高低 孙徵兰笑道: “陛下这是体恤老臣的啊!” “臣家乡便在洛阳对岸,臣在河对岸为官,也能照拂乡人了。“ 朱由检哈哈一笑:”左右都是卿家乡人,卿家不怕厚此薄彼被人骂,那便去做就是!“ 孙徵兰手扶胡须,咧嘴大笑: ”这可是君命了啊! 陛下都这么说了,臣自然是则无法旁贷了。” 朱由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面对这个一心为了自己的孙老官,他那还需要端着皇帝的架子。 若是人人皆如孙徵兰,哪里还需要他随身揣着火铳啊! …… 让孙徵兰去河南,的确是他思索许久的办法。 河南这个地方,在接下来的大战中,会很重要。 这里的官员不需要多么能打,但是,必须是听话的! 因为——一旦真的爆发了河南大战,他必然是要御驾亲征的。 到那时,能够众筹全局的,就是朝廷中枢。 河南布政使的作用,还是维持地方民生居多。 维持民生安定,不给自己添乱子,就可以了。 恰好孙徵兰就是河南的出身,他只要不想让后人在他坟头蹦迪,就必然是要休养民生的。 这才是为什么朱由检选择让他做河南布政使的原因。 “懿安皇后在洛阳,你的第一件要事,就是将皇后和三皇子送回来!” 孙徵兰应了。 懿安皇后身处险境,的确不是个事,自己赴任后,第一时间就要将皇后和三皇子送回来的。 朱由检继续道: “陈潜夫可以用,但是你也要有自己的力量。 朕会将张罗辅和马岱从武关那边调出来,放到你的治下。” 孙徵兰急忙道: “陛下放心,张将军和马将军的粮草后勤,老臣全都担了,军机大事,老臣不做插手。” 孙徵兰焉能看不出皇帝的布局。 而今的军令,都是由皇帝下达,大将的权限素来都没有文臣掣肘。 他又岂能不知道好歹,平白在皇帝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朱由检呵呵一笑: “朕估摸着北方即将乱了,你早些上任。” 孙徵兰急忙道: “陛下放心,臣明日一早就出发!” …… 就在孙徵兰前往洛阳赴任的时候,江南的商战已经开始了。 在方正化的调度下,一船船各类物资,运入了早已布置到位的店铺里。 这些店铺,无一例外,全部挂上了“汉江商号”的招牌。 在暗卫的宣传下,这批物资出于朱由检之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可以说,整个江南,除了皇宫里的朱由菘不知道汉江商号是谁的。 纵使三岁幼童,都知道这是朱由检为了凑足军费,而开办的商铺。 商铺里经营的货物很是齐全,虽然大都与其他商铺一个价。 然而,主打的白糖、棉纱,却是要比江南店铺的价格,低了两枚铜板。 就是这区区两枚铜板,使得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店铺的营业额竟然就高达十三万两银子! 不是没有人不眼热,甚至有好几个头铁的州牧大老爷,想将城内新开的汉江商号收为己有。 然而,大白天的,动了手的老爷们,不过午睡一会,脑袋就被人砍了下来。 有军将不信邪,调派大军收缴了自己治下的汉江商号。 然而,等到了晚上,层层大军护卫之中的将军,也身首分离…… 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刚刚被查封的店铺,还来不及拉走的货物,就这样被人拆了封条,正大光明的恢复营业了。 若是一次两次,还有人敢铤而走险。 然而,只要是动了汉江商号的人,没人能活过了第二天。 而福王朝廷,竟然还不敢追究! 这诡异的局面,使得无数蠢蠢欲动者,无不偃旗息鼓。 尼玛,动不动就掉了脑袋,甚至全家死绝,谁还敢生出了心思啊! 在这绝对的武力保证下,汉江商号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了! 每时每刻,都是挤攘不动的顾客。 甚至,汉江商号还没有开门营业,门外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一斤白糖少了两枚铜板,虽然看似微不足道。 然而,对于小百姓来说,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惠了。 管他大老爷如何掉脑袋,自家总是要吃饭不是! 两枚铜板不多,也够人饱饭一顿…… …… 拂水山庄。 汪然明脸色阴沉: “都看到了吗,人家这是在用一颗颗脑袋,告诉咱们——歪门邪道行不通!” 黄鼎有些歇斯底里了: “汪老爷,你说怎么办,我花费三百两金子,说动刘知县出马……” “就只有一个时辰! 就只有一个时辰!” 黄鼎脖子上青筋毕露: “刘知县的脑袋,就被人挂在了县衙门口! 还是大中午的,正大光明挂上去的。 偏偏,偌大的和州,竟然没人看到是谁挂上去的!” “甚至,就连含山卫所的千户,想要调查这件事,都被人杀死在了千户所内! 这可是州县同城的和州城啊! 这可是拥兵千余的千户所啊!” “难道,我家老爷的仇,就这么算了?” 黄鼎脸色狰狞,却也止不住后怕。 他前脚刚离开县衙,后脚刘知县的脑袋就被人割下。 若是自己晚走了一步,会是什么下场 ,不用思考就能知道了。 黄鼎的咆哮,直让众人眉头止不住皱了起来。 娘希匹! 你家老爷黄澍,那是自己作死! 特么的,自己干了啥,你不知道吗? 众人很想将黄鼎轰出去! 然而,此时,他们是统一战线上的蚂蚱。 有黄鼎自愿给他们当枪,众人自然不愿掉了脑袋。 狗子憨,才好驱使着去咬狼啊! 更何况,黄鼎虽然出身低,不配与他们坐在一起。 然而黄澍当官这些年来,也积攒了不菲的家业。 这黄鼎更是在明皇动手之前,先一步拿走了黄澍的家业。 单单摆在明面上的,可就整整两万七千两黄金啊! 虽然这些时日,黄鼎四处联络,花出去了一些,然而,此人手上必然还存有不菲的金银。 这笔钱…… 众人眼热啊! 这也是为什么黄鼎这样的一个官员奴仆,还是已死了的过气官员奴仆。 却能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与他们诸多大家族老并列的原因。 第449章 商战 朱家负责南京事务的管事朱庆义,开口道: “汪兄,眼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虽然,汪然明早就提议用商战打败朱由检。 然而,素来习惯贿赂官员,利用政策发财的徽商,又岂会愿意白白浪费了真金白银。 与朱由检打商战,最终只会有两败俱伤的结局。 得利的,可是那些泥腿子们! 难道打商战降价的银子,就不是银子啊! 这可是我们的命根子呐! 与其让泥腿子得了便宜,还不如拿着这个钱,去贿赂当官的。 只要随便找了一个罪名,给汉江商号安上,查封掉他们的货物,狗皇帝就跳不起来了…… 谁特娘的知道,狗皇帝在江南的势力竟然这么大! 竟然敢杀了那么多官员、将军…… …… “还能怎么办?” 汪然明冷笑: “我早就说了,明皇既然敢杀入江南,用商号来与我们争夺财源地,就不会没了防备。 试想一下,若是在明皇自己治下,他还会有了顾虑,不会做出这等暗杀事来。 但是,福王自立,江南虽然挂着大明的旗帜,在朱由检看来,何尝与李自成、满清有了两样!” “咱们若是用了手段,人家自然是不会手软的!” “你们早日听我的,用这些明知道会打了水漂的钱,去打擂台,也不会白白扔了银子!” 汪然明脸色有些不好看。 前日的商议,他的提议被否决了…… 张小泉有些谄谄: “那明皇治下,我又不是没去,还不是被人家动用政策驱赶出来了……” 张小泉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无语。 明皇这一招,太狠了。 当初那么多徽商进据汉都,因为张小泉店铺一事,徽商照例联合起来,想要用罢市威胁。 却不想…… 尼玛! 就是那一次,徽商同行损失了千万两投资…… 不但店铺被明皇压价到了白菜价收回,更是就连抽回来的货物,也莫名其妙的沉了船…… 汪然明长叹。 徽商的问题,就在于官商结合久了,离开了政策,就不会经营了啊! 鲍氏的大管家鲍贤道: “既然明皇要与我们打商战,依我看来,那就与他打了!” “他不是降价两枚铜板吗? 咱们就降价五枚! 我就不信了,市场还能抢不回来了!” “诸位!”鲍贤正色道: “咱们的店铺,都是自家所有的,连房租都没有。 我可是让人查了,明皇手中的汉江商号,一百七十座商铺中,自有的不过三十来座,其他的不是与人合伙,就是租来的铺子。” “只要咱们逼得他没了顾客,不消三个月,明皇就只有折价退出一途!” “到时候,咱们完全可以以骨折的价格,收购了他的货物么! 若是他不同意,就只有将货物运回去。 白糖可不比其他,一来一去,就要受潮融化了, 只要打压他三个月,他就别无选择!……” 汪然明左看右看,闭嘴不言。 程家的管事道: “那咱们还要议定了,在动手收购之前,谁都不能私下与汉江商号接触!” 众人自是同意。 汪然明一锤定音: “就这么办,谁要是敢私自谈价,就是与整个徽商为敌,到时候,休怪我等手软!” 汪然明自从和说动钱谦益,生祭朱由检之后,在整个徽商的让利下,已经掌握了汪家大半的份额。 再加上此人长袖善舞,结交了很多大臣。 称得上是人脉充足! 此时的汪然明,已经隐隐有了徽商领头人的实力。 若是没有吃亏之前,八大家还不大看得起他。 而今八大家吃了亏,汪然明的地位,瞬间就拔高不少。 众人议定之后,第三天一早,整个江南的市场,顿时大变样。 只要是徽人开办的店铺,所有的售价都调低了不少。 尤其是白糖、棉纱这两个汉江商号的主打货物,更是降价不少。 …… 看着面前的汇总情报,方正化嘴角勾起: “张公公,我让你办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张国元急忙道: “方督,我已经布置到位了,就在昨晚,我们的儿郎,已经掌握了七十二个仓库,这些,可都是徽商存放白糖、棉纱的所在。” 方正化点点头。 褚宪章道: “方督,我已经查明,徽人虽然降价,然而每人只准购买五斤白糖,三锭棉纱。” 方正化看向了张国元: “放出消息,我们的商铺跟进!” 方正化眼神阴了起来: “他们不是想要降价吗? 我就让他们知道,以子之矛陷子之盾才是高招! 你让儿郎们摆出告示,咱们的店铺,每人限购白糖十斤,棉纱五锭!” 方正化搓搓手: “咱们的货物的确没有多少,但是,那些仓库里存放的徽人物资,不是可以拿出来用用嘛!” 方正化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大笑起来。 早前在布置店铺的时候,就特意做好了规划,徽州这个徽商大本营,他们一家店铺也没设立。 只要避开了徽州,徽商的其他店铺、仓库,还不是予取予夺! 江南官场、军营都防不住暗卫,更何况是商贾家的小仓库了…… …… “快走啊,那凌庆祥商铺、埵富贵商号,都降价了,那里的价格,可是要比汉江商号还便宜呢!” 南京汉江商号门口,徽商铺子里的伙计,打扮成的顾客,站在熙熙攘攘的铺子里,大声吆喝起来。 这句话一喊出,藏在人群里的几个乔装打扮男子,也大呼小叫起来: “就是,就是,我刚刚从源德隆商铺过来,那边白糖降价五枚铜板呢!” “走走走,这边也太贵了!” …… “真的吗?那咱们可要去看看了!” “走,我也去看看!” 十几个“顾客”一番大声交流,刚刚还熙熙攘攘的汉江商号,全部跑了出去,偌大的南京汉江商号,顿时门可罗雀。 汉江商号的掌柜活计傻眼了。 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刚才还人挤人的店铺里,已经只剩下三五人了。 “掌柜的,你也听说了,人家都降价了,你们是不是也降低一点?” 就是这三五个人,还有人正要付款呢,就捂着钱包讨价起来。 第450章 市场争锋,也是要多加了一层保障的 掌柜脸色一变,急忙用言语安慰几句,背后却悄悄摆手,示意伙计赶紧去打探。 “快走啊!快去抢购啊! 好多店铺都降价了,价格好便宜啊!”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大吼,原本随意逛街的百姓,顿时汹涌而动,朝着徽商开办的店铺奔去。 掌柜的脸色大变,正要差人去询问了应对办法,就见到有暗卫从后宅出来,附耳低语几句。 掌柜的脸色一喜,急忙大吼道: “快,张贴告示,咱们的铺子每斤白糖、每锭棉纱,比他们低一枚铜板! 还有,他们限购三斤,咱们限购五斤,他们限购五斤,咱们限购十斤!” 伙计急忙去更改告示,而有些等不及的伙计,已经站在门口大声嚷嚷起来: “快来啦,汉江商号让利大促销! 每斤永远比他们便宜一枚大钱啦! 咱们永远比他们限购数量更多啦!” 伙计一吆喝,汹涌而动的人群顿时一顿。 有人不敢置信道: “真的? “那还有假!” 伙计指着正在更改的告示,大吼道: ”红口白牙无凭,咱们立字为据!“ 这话一出,识字人见到告示上当真更改了价格,顿时自发的帮着宣传起来: “快看快看,人家的告示上就是这么说的!” “走啦,抢货啦!” “快走,每斤都便宜这么多啊,随便买一点,都省了几十枚铜钱了!” …… “就是,就是,手快有,手慢无啦!” 掌柜的也笑着大吼起来。 街头上人流顿时一变,汹涌的朝着汉江商号涌来。 …… 方正化处。 张国元等人刚刚离开,就见到屏风后面走出了两个人。 仔细看去,这两人身穿一二品文官朝服的男子,正弯腰叠肚的对方正化媚笑呢! 赫然却是马士英和阮大铖两人。 “方督,您老人家明察,下官真的没有……” “行了!” 方正化翻翻眼皮,露出一个浑浊的大白眼。 “瑶草啊(马士英字)…… 你说说你!” 方正化手指头都恨不得戳到了马士英脸皮子上了。 然而,这位弘光朝的阁辅大臣,却满脸恭维相。 “下官聆听方督的教诲!” 马士英弯着腰,尽量让脸庞低于方正化的视线。 他不敢让方正化费了力气仰着脖子来看他。 “罢了,本督想说你,也是管不到了!” “老督臣别啊!” 马士英满头细汗,方正化虽然躺在摇椅上,一点也没发怒,就像是一个和蔼的邻家老头一般。 却让他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密的汗珠。 方正化的恐怖,官场谁不知道啊! 这可是一位杀神啊! 更可怕的是,人家不但能万军丛中取你首级,更是能够悄无声息的要了你的狗命! 不说别的,早前那钱谦益的家里,人家硬生生搬空了。 昨天到现在,他知道的就有十几个官员,死在了方正化手上…… 江南官场,谁不知道方正化就在南京? 然而,谁敢抓人家? 宛如筛子一般的江南官场,指不定抓捕命令还没走出衙门呢,脑袋就被人摘了去当球踢了…… 怕是,连装在盘子里,摆上方正化案头的资格都没有! 马士英小心翼翼道: “老督臣,您还不知道我啊! 罪臣万历爷的时候,就中了进士,这些年来,马士英战战兢兢,不敢稍有差池。 罪臣为官这么多年,只求一个义字! 老督臣您想想看,当初东林党首脑张溥被害,碌碌东林三千官,竟然都只顾着争权夺利,任凭张溥暴尸家中。 是我不顾危机,一月奔赴千里,赶去为他照料后事。 老督臣啊! 那张溥,我都对之以义。 陛下起复罪臣与戍卫罪卒,我又岂敢对不住陛下啊! 皇爷让我守着中都,那是咱大明祖陵所在啊,罪臣怎敢轻离,后来的事情……” 方正化轻咳一声,摆摆手,马士英不敢辩解了。 “马士英,陛下有句话想要问你。” 马士英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马士英这一跪,阮大铖也不敢再站着了,当即也跪倒在地。 虽然喊人名字,是最大的不尊敬,然而,方正化直呼他的名字,马士英却是不敢有了丝毫不耐。 他跪在地上,面朝西北方,三拜九叩之后,才道: “罪臣马士英,聆听陛下询问。” 方正化不置可否,任由马士英跪在地上: “陛下言:你马士英一手推动朕那堂兄继位,你这阁老可曾一展抱负?” 马士英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还会留他一命。 眼见有了活命的机会,马士英自然不敢撕破了脸皮,急忙道: “陛下明断! 罪臣所作皆为大明江山呐! 彼时,社稷动乱,陛下消息断绝,钱谦益等人……” “嗯?” 方正化轻哼一声,以此表达对马士英洗脱自己的不满。 马士英不敢再行狡辩,急道: “陛下明断,罪臣处处受制,心中抱负难展万一。” 方正化不置可否,继续道: “陛下问你:你马士英出自贵阳,窝在这胭脂窝里,可曾忘了黔人的骨气?” 马士英一楞,皇帝为何会问这个? 他老老实实的答道: “黔人生活多艰,马士英不敢一日或忘!” “混账!” 方正化勃然大怒: “陛下早已料到你会这么说,陛下让我问你——昔日千余黔人军卒的死,你马士英都忘记了吗?” 马士英脸色大变,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马士英不敢忘!” 当初,江南不宁,农民军直逼江南。 为了维持地方,马士英调派善战的游击将军李章玉,花费半年时间,远赴贵州,招募兵卒训练。 返回时,一并带上了沐王府沐国公的两千虚兵马,总计7000人。 谁知道,到了徽州,却被徽人眼馋军马,直接屠了先锋一千人…… 事后,徽人士绅更是联合起来,说什么军卒祸乱地方,徽人被逼无奈,只得奋起自保…… 这些人,可都是他的老乡啊! 就这样被人白白杀了不说,更是还钉在了耻辱柱上…… 方正化不提这件事还好,他此时一提,新仇旧恨加起来,本就郁郁不得志的马士英,顿时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万事就怕对比。 当初在朱由检麾下,马士英虽然数度遭受贬斥,然而,终究是能够一展抱负的。 第451章 方正化的后手 马士英不胜唏嘘: 那个时候,皇帝不但信他,也重用他啊! 他一步步高升,一直做到了庐凤总督的高位。 这可是大明祖陵所在地啊! 皇帝让他守在这里,足见对他的信任和放权。 …… 谁知道,等一手他扶持起了江南朝堂…… 可以这么说,朱由菘能够继位大统,全靠他马士英撑腰。 虽然他更进一步,做了劳什子的阁辅…… 却特娘的发现——自己这个辅臣,当得真特么窝囊。 不但事事受人制肘,更是背负着一身的骂名! 他一心为了江南朝廷,却被那帮不干活的“众正”,指着鼻子大骂…… 甚至,在郑森船队过江的时候,更是当众被人踹了好几脚,衣服都给扯烂了! 他这个所谓的阁辅大臣,当得窝囊! 而今,眼见朱由检的威名越来越甚,势力甚至都深入两广一带。 而占据了最富饶江南的弘光朝堂,不但寸功未进,更是还要与鞑子联合…… 哪怕他带着同盟极力反对,都无济于事! 眼下又被方正化这样一火上浇油,压抑在马士英心中的不满爆发了! “方督,罪臣请方督赐予囚车,罪臣愿往陛下面前,请求陛下发落!” 马士英深吸了一口气: “便是让马士英做一个小小军卒,也比这所谓的阁辅舒心啊!” 只要皇帝不要了他的命,就算是贬为戍卒,又何妨? 他马士英又不是没有被贬成小卒子过! 他不是一样复起了! 方正化哂笑一声: “陛下交代了,你马瑶草要是还认他这个皇帝,就去做几件事。” 马士英大喜,急忙保证道: “请老督臣示下,罪臣纵然肝脑涂地,也要完成陛下的重托!” 作为一个被贬为戍卒,却依旧能再次起复的能臣,马士英自然是有手段的。 他的能力不敢说多强,弘光朝的软蛋没几个人能比得过,那是必然的。 若不然,他们也不会在马士英战死之后,还给安排了一个投降而死的戏码。 毕竟,只有强劲的对手,才值得敌人污蔑么! 方正化用手指了指马士英的衣服: “穿好了你的官服,在弘光朝官面上,给我提供点帮助。 此间事毕,陛下另有任务安排给你!” 马士英闻言大喜,再三面北叩谢皇帝,又谢过方正化,这才在方正化的示意下,恭恭敬敬的用半边屁股,坐在了一边。 “阮大铖。” 方正化看向了另一个已经跪了许久的大佬。 阮大铖急忙应道: “方督明示,罪臣一切都听方督的安排。” “你阮大铖也是有才的,然而,你的藏拙,可为你带来了一丝一毫的改变否?” 方正化这杀人诛心的话一出,阮大铖顿时满脸都是恼怒。 想当初,他本来是能够做了吏科给事中的,却被“自己人”顶替了。 饶是后来他被魏忠贤命为太常寺少卿,他一句话都不说,都还是被“自己人”整的很惨。 甚至,偌大的江南,竟然没有他阮大铖的立足之地…… 市井小儿,便是牙牙学语,都要先骂他几句…… 这一次,有了马士英的报恩,让他再次起复…… 他阮大铖不是心里没有国家的混蛋,他是认认真真的在做事! 谁特娘的知道,自己不但做不了事,被人辱骂不说,更是就在城门口,都被“君子”们扒光了衣服…… 那时候,他们可是争着出城! 自己可是孤零零的逆行,要防守京师啊! 一颗好心,全被人当做驴肝肺,还要编排了故事,意图钉在耻辱柱上…… 任谁站在阮大铖的立场上,见到马士英都“叛变了”,也不会再坚持啊! “方督明鉴啊,阮大铖只恨不能早日见到方督呐!” 阮大铖涕泪横流的大拍马屁。 方正化轻笑一声。 这些人效忠谁,在陛下眼中并不重要。 若想杀了他们,只消派遣几个暗卫,一刀的功夫,就能砍下了他们的脑袋。 此时,正值陛下欲要出手对付北方,对于江南朝廷,陛下的打算是暂时维持稳定。 身为陛下家奴,纵然皇帝早已说了,准许他在危急时刻调动军卒。 然而,方正化却不准备这么做。 一旦调动了军卒,就代表与朱由菘撕破了脸面。 到那时,纵然南明朝廷再差劲,拖住陛下三成兵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双方之间的边境线,实在是太长了…… 他手上的暗卫,虽然很犀利,然而,终究是不能对抗大军的。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的道理,方正化是知道的。 很多时候,只要拉拢了对方朝臣,哪怕是只有一个,也能做了很多大事。 纵然不能促成事情,但是,想要破坏对方朝堂的举动,那还不简单啊! 这么一来,在弘光朝内部拉拢几个人手,就很重要了。 只要马士英、阮大钺支持自己,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方正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徐徐道: “陛下说了,你阮大铖善于作曲,且先安心做事,自然少不了你施展才华的机会。” 阮大铖大喜,皇帝既然这么说,自己的官,可就稳了。 听方正化转达的这句话,最低也是太常寺任职没跑了! 成! 只要能做官,那就成! 有了皇帝的这个表态,只要钻研的好,未必不能重回中枢么! 阮大铖动心了。 眼见弘光朝堂要完,赶紧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王道啊! 没看到人家那些“正人君子”们,早就找好了满洲爸爸的金大腿么…… 咱阮大铖还是有骨气的,重回皇帝怀抱,那才是正途呐! 阮大铖急忙再三拜谢皇帝,又谢了方正化,这才战战兢兢的在一边坐定。 方正化拍拍手。 从后堂走出了十名粗壮的汉子。 “大乱恐怕是就要来了,陛下特意选拔了十名暗卫,护卫你们的安全。” 马士英、阮大铖明知这是对他们的监视,却依旧谢了恩。 方正化正大光明的做出了这个姿态,足以说明是没有过河拆桥的打算的。 “去吧,今后要你们做什么,自有人去告知。” 第452章 后手复后手,两军相争,庙算者胜 “去吧!” 方正化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去了。 他全程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就不曾起身。 马士英、阮大铖两人,却不敢怠慢,再三弯腰告辞离去。 待十名暗卫跟着两人离开,方正化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少许,手指在椅把上轻轻的敲击着。 …… “降价啊?” 摇椅晃悠悠,方正化仿佛在假寐,只剩下轻声呢喃: “他们先前动用阴招,我出了暗卫,强破之!” “而今,他们采取的办法是降价,我跟随之! 有了徽商的仓库,摆在明面上的物资,已经多了一倍。 我不怕与他们耗,我的损失已经转嫁在徽商头上,他们降得越久,损失的越大! 这么一来,徽人单纯依仗降价,必然是打不动我的。 到那时,他们会采取各种办法,逼迫我,想要收购了陛下的货物。” “他们不敢动用家丁逼迫,因为没人能挡住我的暗卫。 那么,他们必然是要走了政策的漏洞。” 方正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马士英、阮大铖两人,虽然势力不强,却也笼络了二十来个大臣。 又是扶持朱由菘上位的大功臣,虽然不能一言九鼎,搅搅局还是能做到的。 而今,有他们为我做事。 徽人想要利用福王朝堂给我施压,也是做不到咯!” 方正化已经理清了思路,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那么,到了那时,动用朝廷税赋,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办法——因为徽商的咄咄逼人,浙商必然是乐得看笑话的,自然不会帮助他们。” “也就是说,只要我咬着不松口,就能拖垮了他们!” “况且,我手中还握着郑鸿逵这个大杀器!” “而今天下商帮,鲁商因为战乱而破败不显;晋商在江南丢盔弃甲,只得屈居西北,专注于草原鞑子之间;闽粤商帮素来长于南洋海外贸易,几乎不在内陆插手……” “郑氏是闽商的领头羊,郑鸿逵又是郑家领军人物之一。 陛下之前给郑氏上下全部封了官,这时候,自然会表态支持的。” “我不需要郑鸿逵投入银钱,只消他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说句话,徽商就只有弃车保帅了……” 方正化闭上了眼睛,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大事已定!” …… 徽商商号和汉江商号之间,已经杀红眼了! 短短十数天时间,白糖从原本的两钱银子一斤的价格,已经降到了五分银子一斤。 售价只有原来的25%。 若说白糖不是必需品,而棉纱却是事关民生! 是个人,就要穿衣吃饭。 当棉纱价格只有原来的一半的时候,每个人都想乘机买点棉纱,拿回去织成了布匹。 虽然棉纱只能存放三两年时间,然而,布匹只要保管得当,存放十来年,还是没啥影响的。 这么巨大的刺激下,整个江南的货物价格顿时大变。 最开始的时候,小商号们为了销售,还不得不跟随着进行降价处理。 然而,只是半天的时间,巨大的损失,就让这些小商人承受不起了。 再跟着玩下去,他们怕是只剩下跳楼一途…… 无数中小商铺,无不关门停业,静待两个巨无霸之间分出胜负。 而在这巨大的让利刺激下,民间藏银顿时纷纷溢出。 虽然这是两个商号之间的厮杀,却也是百姓们的狂欢。 任谁都能看出来,只要双方分出了死活,价格必然是要回到了正常水平的。 他们没能力参了一杯羹,但是,乘着这等良机,屯点货物,却是可以做得到的。 毕竟,这个价格,当真是买到就是赚到了。 富人用人参吊命,穷人买不起人参,白糖水,一样可以救回人命的…… 就算家徒四壁的穷苦人家,凑几个铜板,买一斤白糖。 遇到了危机关头,那就救命的良药啊! 这可都是压箱底的好东西。 …… 纵然双方为了分出胜负,定下的售价低的离谱。 要知道这个价格,已经低于成本价了…… 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双方不约而同的都进行了限售。 一个人单次购买的数量不能超过十斤,棉纱不能超过五锭。 这样就避免了别的商号乘机囤货的可能。 纵然已经是成本价,短短三天时间,单单汉江商号账上,就收到了八百余万两白银。 若是加上徽商那边的销售款,这一次商战,最少刺激出了一千五百万以上的民间存银。 江南民间之富,由此就可见一斑。 …… 一份份徽商商议的内容,被摆放在方正化案头。 无孔不入的前锦衣卫外编,现今的暗卫成员们,早已遍布在各个角落。 徽商上一刻商议的价格,还来不及施行,就出现在方正化面前…… 这个忠心耿耿的白发老太监,此时正不停的推演着。 张国元恭恭敬敬的站在白发老公面前,道: “方督,徽商已经前后搭进去价值七千万的货物,动用的存银,更是超过了一千三百万两。 还有,刚刚收到的消息:汪家承运的税银动了,他们调动了八百万两官库税银。” 方正化点头。 沉吟一阵,缓缓道: “徽商存银总数,约莫在八千万两以上,当然,这不计算商铺、金玉珠宝、古玩家产之类。 八大家虽然是徽商顶尖大族,然而,手上的现银也不会超过了徽人总数的一半。 也就是说,汪然明等人能够调动的极限是四千万两。 而今,只调动出一千三百万白银,还是有些不保险……” 方正化眉头微锁,陛下所托事关重大,万万不能有了一丝一毫的疏漏! ~~~~~~~~~~~~~~ ps: 关于明末白银总数,早就有大佬挖的清清楚楚,截至到明末,华夏自产白银约为5亿两,明代两百余年,海外输入约为3.5亿两。 若是加上之前历代海外输入,以及民间走私所得,华夏白银数量约为12亿——15亿两之间。 (关于上一段:历朝历代都在想方设法的弄回重金属,比如汉朝的丝绸之路、唐代、宋代的海外贸易,当时虽然通行的货币是铜钱,然而,所得贵金属也不是小数。 近两千年的积累,几亿两还是有的。 这一点如果仔细研究,会发现很有趣的,华夏人的精明,展现的淋漓尽致。 比如说宋代官方的劣钱贸易,明代两广民间发行的铅钱,以及我朝的那些不可说手段……细细研究起来,真的,贼有意思! 那句话叫什么——清朝以前,老祖宗们用黄泥、树叶、蚕丝,换回了多少好东西,还是只进不出那种……) 这个白银的数据,是目前公认比较准确的。 这些银子,大部分都被窖藏起来了,有研究说官绅宗室,窖藏白银约占了三分之一,豪商世家约占了三分之一,明末流通白银数量在三、四亿两左右。 这么说,就知道我为什么要特意写出铸造银元的原因了吧? 当然,“正人君子”们,那荒唐可笑的记载里,崇祯内库187.5亿两的说法,那就是哄小儿的了。 毕竟,后世白银总量,全球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第453章 釜底抽薪 张国元急忙反驳道: “方督,不能这么算! 郑鸿逵、黄得功等人早前大量购买江南粮食。 陛下给予结算的是银元! 银元刚造出来那一阵子,兑换比一度达到了一比十几! 这两人为了赚取差额,早就将手中的银元兑换出去了。 方督你想想,他们硬生生将兑换比给干到了一比三左右,就足以见到流入江南银元数量的规模! 这些钱,据暗卫的调查,散在江南的约为三百万枚。 这么换算一下,他俩大约吸收了千万两白银。 这些银钱,徽商最少也要出了一半吧?” 方正化一楞。 江南本来是浙商和江西商人的天下,自从徽商崛起后,就逐渐蚕食他们的份额,而今已经能够力压他们了。 由此可见,散在江南的银元,徽商还真有可能兑换了一半以上! 方正化苦笑道: “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若是这么计算,再加上暗卫们早前故意在徽州一带兑换的银元。 相当于已经挖出了八大家一半的存银了!” 方正化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他们早早就要动用税银呢!” 正在此时,褚宪章走了进来,开口道: “方督,我让那些徽人的库房里做了假账,儿郎们已经调动他们一半的存货……” “方督,我们打到了这里,是不是该下死手了? 若是再迟一些,我怕徽人仓库那边,就要露馅了。” 暗卫们已经数次汇报,说是徽商那边早已行文给仓库,要上交拨付货物的数据。 虽然他们都用假账糊弄了过去,但是,就怕对方派人来查看啊! 他们能够控制了仓库看守人员,难道还能控制了人家查账的人员不成? 毕竟,若是拿下了查账的,长时间不让他们回去,徽商必然会起疑的! 到时候,可就露馅了! 方正化揉揉额头,询问: “郑鸿逵呢?” 褚宪章回道: “他昨天晚上到的南京,现在就在我们的码头上等着了。” “好!” 方正化笑了起来: “釜底抽薪计划启动!” …… 午时三刻。 南京城内的白糖价格,已经被杀红了眼的双方,降低到了三分银子一斤。 这个价格,对于从两广运回白糖的徽商来说,每斤白糖,已经亏本四分银子。 而对于汉江商号来说,还不到成本价呢! 要知道,狗皇帝当初种下了数百万亩玉米。 狗皇帝榨汁的办法更加先进,成本自然就压缩到了极致。 而每亩地的原材料价格,也不过只有一枚银元罢了。 …… 方正化知道白糖的详细产量,也知道一亩地能够生产两百来斤白糖。 一斤白糖,单纯人工钱,也就几枚铜板。 成本的大头,反倒是给予种地农民的每亩地一枚银元的补助! 虽然按照银元与银子之间的兑换比来看,这个补助实在是太高了! 就算是现在,一枚银元在江南还能换了三两三钱二分的银子呢! 皇帝这可是等于每亩地,给出了三倍于农民种粮的收益啊! 但是,一想到银元的制造成分…… 方正化就更加的佩服陛下了! 一枚银元重七钱,其中铅和铜,约莫占据了两钱的重量,所用的银子,不过才区区五钱而已! 而银元生产的速度,更是银子比不上的! 竖立在王府洲岛上的冲压作坊,这些天来,已经实行日夜两班倒了。 每天每台机器,都能生产五千枚以上的银元! 这么前后一计算,他手中的白糖,每斤实际上的成本,连十枚大钱都达不到。 也就是说,白糖的售价只要不低于一分银子,那就是有的赚的! 就算再加上运输的成本,每斤撑死了,也就再加了三枚铜板而已。 而今的售价,还能赚取两倍多的利润…… …… 虽然这个价格销售棉纱,是很亏本的。 然而,当方正化控制了徽商仓库之后…… 出现在汉江商号的棉纱,都是徽人自己家的。 在无孔不入暗卫的骚操作下,徽商在拿着自己的货,跟自己的钱打擂台…… …… 拂水山庄。 汪然明的脸色很是难看。 坐在一边的徽商大管家们,也是眉头紧锁。 太快了! 任谁都想不到,原本计划里的三个月,竟然短短十几天时间,就杀到了这等境界。 甚至,就连坐镇徽州的家族族长,都来不及赶来。 他们却已经调动了家族半数存银了…… “汪兄,不能再等下去了!” 张小泉满脸寒霜: “我们各家都已经拿出了一半以上的现银,若是继续这么厮杀下去,纵然赶走了明皇,没有三五年,咱们也是恢复不过来的!” 朱庆义脸色也不好看。 主家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此战若是损失太大,他这个大掌柜,就收拾了铺盖滚蛋吧! …… 相较给予身股,不论大小掌柜、伙计,只要是跟着东家干,就能获得分红的晋商不同。 徽商虽然团结,然而内部之间的变动却是很大。 很多徽人,都会在离家闯荡的时候,加入一个徽商铺子,去学习经验。 等到羽翼丰满之后,大都会脱离了老东家,利用自己掌握的渠道,重起炉灶。 徽州商号,就相当于徽州人开办商铺的培训摇篮。 甚至,这在徽人看来,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因为这个规则,使得新生的徽商商号层出不穷。 这也是为什么徽商店铺能够遍地开花,甚至号称“无徽不成镇”的原因。 徽商自从宋代开始崛起,直到清末退出历史舞台,漫长的近千年时光里,从没辉煌了数百年不倒的商号。 徽商整体虽然越来越强大,然而,实质上却是一代代新崛起的商号,取代了老前辈们。 广义上来讲,徽商内部的关系,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打工仔与老板之间。 老商铺是新商铺的创业摇篮。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徽人店铺的黄埔军校…… 而晋商呢? 不掺杂家国感情,单纯的讨论晋商本身来讲: 晋商的崛起,是因为明朝边关制度——朝廷依靠商贾运输物资到边关,然后给予盐引结算货款的“开中法。” 第454章 徽商坐不住了 自古以来,盐铁就是暴利。 任何一个封建王朝,对于铁器的管控都是严格到了极致的。 若是民间自发的铁匠铺子,打几把锄头、镰刀,偷偷摸摸打点零散刀剑,还没人管你。 一旦豪族敢插手铁匠行业,批量制造铁器,甭管哪个王朝,都是要大动肝火的。 铁,豪绅不能插手,暴利的行业就剩下盐了。 而明朝盐场都是国有,盐需要朝廷“盐引”,才能购买。 在这样的局面下,豪绅若想沾染暴利的盐业,就只有毁掉“开中法”这一条路了! 原本是用于边军物资便利才设立的“盐引”制度,逐渐被人侵蚀。 于是,自从宣宗时代开始,皇帝“给人”赏赐“中,就逐渐有了盐引这玩意。 任何一个时代,惯性都是最可怕的! 当赏赐盐引成为了惯例,“开中法”存在的基石就没有了! 在文官豪绅集团的运作下,开中法废黜之后,依靠盐引发家的晋商,逐步丧失了染指盐业的机会。 毕竟,前者是皇权特许,后者是资本经营么。 资本能力不强的晋商,自然抢不过富足的江南豪绅。 当徽商夺走了盐引份额之后,晋商实际上就面临着消亡的危机了。 可以这么说,晋商“走口外”的商业模式,是大环境逼出来的。 而这个“张家口”外,就是蒙古地盘。 在晋商刚开始将商贸重心,从内转外的时候,明朝与蒙古还是敌对关系。 走口外经商,可是一条血染红的道路啊! 晋商为了保持自家富贵,只有采取“高额付出”的方式,给予伙计、掌柜好处。 好处不够,谁给你卖命? 晋商有一个延续了明清两朝的铁律——只要是店铺里的雇员,不管是账房、掌柜、主事,还是小小的伙计,只要进了商号,就是东家的自家人。 病了,东家管你衣食住行;伤了,东家管你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还会尽心给你看病;要是死了,东家不但养活你一家老小,还会无条件招收你一个子孙,进入商号做事。 在巨额回报的刺激下,上到大管事、大掌柜,下到小小的伙计,都能拿起武器为东家拼命! 这就算了,晋商内部的“管理层”,几乎不在外部吸收,都是从自家伙计中挑选。 可以这么说,有史以来,晋商内部的福利,是最好的——不管是商号也好,还是政权也罢! 晋商都做到了这等地步,那么自然——东家只要不犯浑,商号自然就倒不了了…… 这也是为什么晋商“八大家”这么出名的原因。 可以这么说,后世的蛮清但凡强硬一点,敢对列强说不,晋商就不会消失。 历史上的晋商之所以消散在历史中,就是因为列强的不讲武德…… 当讲规矩的,遇上了不讲道义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说了这个,肯定有人会说——又胡扯了,外国爸爸是最讲契约的,我洋爸爸怎么能不讲契约呢? 就在晋商衰败的时候,清末广东有十三洋行,因此广州一带很是繁华,毕竟是当时的开埠城市么! 清末有很多穷的尿血的外国人,在国内捞金。 无本想利,开办保险公司自然是最赚钱的咯。 广州有个名叫“广舞台”的戏剧院,是当时全国之最,因为是最早使用电路的,那时候电路容易引起火灾。 就这样,买了一份英国爸爸的保险。 因为当时保险在国人看来是个新鲜玩意,没人敢买啊。 于是,酒桌上,就这样聊起来了,老板一喝多,就吹起牛来: “就我广舞台这仨字,就值三万白银!” 结果,真的着火了。 因为是电路起火,木质建筑易燃,大火一起,就控制不住了。 伙计只抢出来“广舞台”这个招牌。 毕生积蓄毁于一旦,老板只好来找你们最讲契约的外国爸爸赔钱啊。 然后,它们富有契约精神的英国爸爸,直接一句——你自己说的“广舞台”就值三万,它完好无损,我们不会赔钱。 这事一直闹到了两广总督府,都没得到一分钱的赔偿。 这样的例子很多! …… 华夏契约是什么——道义契约。 最着名的一件事,就是唐朝时期,有个商铺经营失败了。 祖孙三代,一直努力还钱。 直到孙子这一代,才还完了所有的欠款。 最后,他孙子创建了一个比当年更大的商铺。 这样的例子,一样还有很多! 我们中国人的契约,是——吐口吐沫就是钉,只要约定,砸锅卖铁也要完成承诺。 一旦失信,你将不容于社会,从此人品败坏,没人敢和你交往。 而西方的契约是什么——风险规避契约。 签订了契约之后,不是想着去完成它,而是会钻研漏洞,尽最大的努力来逃避它! 这就是东西方契约的差异。 一个是想着来完成它,达到双方利益的最大化。 一个是利用它,达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 不掺杂家国感情来讲,晋商就是华夏商贾契约精神的代表。 而就算标新立异的徽商,虽然做不到晋商这样利益均分,比起现在,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徽商没有晋商那般的待遇优厚。 东家与雇员之间的关系,自然也没有晋商那么稳固了。 …… 朱庆义脸色铁青。 “兄弟们,我收到了东家的消息,只要此次失败,我就在朱家混不下去了!” 朱庆义毫不避讳的讲了自己的难处,接着道: “我相信诸位也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咱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还有时间吗? 真的没有时间了。 在场众人,除了汪然明算是自起炉灶,独立出了另外一个“汪家”,能够毫无顾忌的调动自家资源外。 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一旦此次损失惨重,就要面临被东家扫地出门的局面? 这话一出,刚刚发展起来,还不过两代人的张小泉也坐不住了。 他的实力不强。 甚至 ,张家店铺的规模,根本就不够格出现在这里。 张小泉之所以能够坐在这里,就是因为他是在场众人中——为数不多与朱由检“有仇”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众人需要他这样一个了解明皇政策的人,来给众人打气。 第455章 要不我去宰了方正化? 黄鼎咬着牙,一拳砸在茶几上: “难道我们还能坐以待毙不成?” 黄鼎的心中,为东家“黄澍”报仇,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动力。 汪然明敲敲桌子,沉声道: “诸位,依我看……” 汪然明话语还没说完,就有管事匆匆而来,低声道: “老爷,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 汪然明挥挥手: “说!” 管事左右看了看,一咬牙,慌乱道: “镇海将军郑鸿逵回来了。 咱们的人,看到了他的船队,此时,就在方正化的码头上!” “什么!” 众人惊呼起来。 …… 短短半个月时间,江南大城池内,大部分商号都关门了。 这些店铺不是没有实力,比如浙江商号、江西商号,他们的实力虽然不如徽商那么强大。 但是,若是真要厮杀,坚持打擂台,还是可以的。 要知道,这里可是他们的大本营。 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 能够在江南立足的大商号,谁不是手眼通天之人。 关在皇宫里的朱由菘是瞎子,是聋子,但是,他们不是啊! 明皇派遣手下最厉害的内监大太监方正化,来江南主持汉江商号,他们早就知道了。 他们更加知道,这一次席卷江南的商战,是明皇欲要绞杀徽商,才鼓捣出来的大动静! 反正厮杀的是明皇和徽商,他们相斗关我们啥事? 况且,不管谁胜利了,终究是要实力大损的。 到时候,空出来的份额,还不是我们这些本地人! 只需要坐看,就能捞取了好处的事情,谁不干谁是傻子! 至于胜利的一方会不会针对他们…… 呵呵,开玩笑! 真当浙商、江右商人是泥捏的啊! 那新安商人(徽商)咄咄逼人那么久,我们还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眼见双方杀红了眼,彼此损失高达上千万两之多。 袖手旁观的商贾们,无不喜笑颜开。 幸好老子没有参与! 眼界高深的商贾,已经开始调配货物,准备乘着双方分出胜负的一刹那,薅取胜利果实了。 就在这时候,郑鸿逵忽然来了。 这位被朱由菘命为镇海将军的郑家人,在消失了近两个月之后,再次出现。 而且,一出手就是王炸! 郑鸿逵上岸的第一时间,就连续拜访了马士英、史可法、阮大铖等人。 也不知道郑鸿逵许诺了什么好处。 郑鸿逵刚刚离开后,大佬们就联手发出了消息——他们与郑鸿逵联手,准备开办郑氏商号。 主打的货物,正是白糖、棉纱! 就在郑鸿逵上岸两个时辰之后,郑家那庞大的船队,就靠了岸。 无数兵丁忙碌着,上千辆大车,直奔码头而去。 船上的毡布被掀开了,露出了堆积如山的箱子。 箱子被搬上了马车。 一辆辆马车,首尾相接,蔓延十数里! …… 汪然明等人大惊,急忙置办了厚礼,前往诸位高官府上。 片刻后,徽商只觉得一桶凉水,给他们浇了一个透心凉! 郑氏不但也要在江南置办店铺了! 郑鸿逵更是带来了价值五千余万两的货物! 天啊! 汪然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 就在汪然明等人震惊万分,正在猜测郑鸿逵用意的时候。 南京城外一处宽阔的货栈内。 负责货物调度的管事哭丧着脸,正对一个伙计装扮的“下人”叫苦: “官爷,真的不能再拖了,不说以前了,单单今天上午,大管事那边已经派了三拨人,前来索要账册,还要检查货物数量……” “官爷,您行行好,咱们不能再拖了啊! 一旦被主家知道我吃里扒外,我全家的性命可就完了啊!” 锦衣卫探子扮作的下人,轻笑道: “这么慌张作何? 只管放心便是,方督让你们做事,岂能亏欠了你们!” “你们的家眷,我们早就接走了!” 闻言,管事这才喜笑颜开。 锦衣卫又从怀里取了一枚腰牌: “这是陛下汉都商号的管事腰牌,你去汉都吧! 陛下早已有了吩咐,只要你们配合的好,自有安置你们的地方!” 管事大喜,急忙再三拜谢。 然后指着已经被搬空的货栈道: “官爷,那这里怎么办?” 锦衣卫轻笑一声: “火种都已埋下…… 货栈会走水失火的。 到时候,徽人只会得到——货物被焚,你们葬身火海的消息。” 锦衣卫笑了起来。 这可是方督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岂能没了准备! “那敢情好,那感情好,小的全听官爷的。” 锦衣卫点头,挥手示意暗卫带他离去。 管事不敢再问,当即在暗卫的带领下,朝着码头走去。 身后,烈焰席卷天空,浓烟遮掩了方圆数里…… …… 拂水山庄。 几十个往日里跺跺脚,江南商场也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此时彼此面面相觑。 慌乱,少见的浮现在往日里波澜不惊的脸面上。 “这可如何是好?” 张小泉急的团团乱转。 汉江商号还没打败,郑鸿逵又来了! 天啊,郑家虽然素来被他们嘲笑为暴发户、土包子…… 但是,郑家富可敌国啊! 而今,前狼未去,后虎又至! 我滴妈呀,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黄鼎脸色铁青: “要不我去宰了方正化?”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拿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啥? 尼玛,这不会是被气疯了吧? 人家方正化是谁? 那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猛人! 那是军中夜不收,也能以一敌百的绝顶高手…… 你黄鼎是有点身手,也不过是一个走梁翻墙的三只手罢了。 你要暗杀人家方正化? 不说方正化的护卫了,人家站在那给你杀,你能走得了三个回合吗? 众人还来不及嘲讽黄鼎,只见一个管事匆匆而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汪然明一拍桌子,正要大发雷霆,谁知道,管事竟然慌乱的都忘记了众人在场,不能讲出这不好的消息。 他抢先道: “老爷,城北货栈着火了!” 什么! “你……你……你……” 汪然明只觉得耳朵轰鸣,头晕目眩。 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456章 郑鸿逵到来 只看到管事嘴唇一张一合,竟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下人们手忙脚乱,有人给汪然明掐人中,有人给他拍打前胸后背,忙了好一阵子,汪然明才回过魂来。 他脸色苍白的厉害,伸手揪住了管事的衣领,吼道: “你说什么?” “噗通!” 管事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失魂落魄道: “老爷,城北货栈走水失火了……” 就在此时,又有好几个管事满头大汗的跑来,汪然明的家丁竟然来不及通报! “大管事,不好了,不好了,咱们的货栈失火了!” “二掌柜,大事不好了,咱们城南的货栈起火了!” …… 一处仓库失火、两处仓库失火…… 十处……百处…… 短短片刻时间,竟然有几十个小管事匆匆而来,带来了一个个让众人手脚冰凉的消息! “噗通!” 汪然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 一处处门房,委婉的拒绝了徽商登门拜访的拜帖——所用的说辞,竟然惊人的统一: “我家老爷事务繁忙,此时不在家中。” 汪然明等人接连拜访了十几处,都是这个答复。 他刚想问大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却得到了门房冷冰冰的不知道三个字。 不但马士英一系的官员不接受他们的拜帖。 就连东林复社一系的大佬们,也纷纷置外。 昨日高居堂前笑谈自如,官署往来犹若自己家中的金主…… 今日,竟然沦落到了连拜帖都递不进去! 有走得近一些的官员,悄悄让门房递了纸条出来: “方正化放出了话语,谁敢帮助徽商,就等着人头落地…… 你们好自为之吧!” …… 汪然明等人多方打探,终于在徽州籍官员处,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马士英大学士放出了话语,谁敢坏了朝廷大局,就等着他奏明陛下,引颈待戮吧! 这话说的可不要太显眼了! 马士英这话什么意思,对于熟悉官场套路的他们来说,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眼见朱由检在楚地越来越强大,百官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毕竟拥立了朱由菘的朝臣,对于朱由检来说,就是叛国之罪! 而今最好的局面,就是双方相安无事。 潜台词就是——朱由检想挣钱,就让他去挣吧! 左右不过是几个商贾罢了。 破产了就破产了,钱袋子遍地都是! 这年头…… 正直的官员不好找,挥舞着钱袋子的商贾还能少了? 可是,你们一旦让朱由检损失惨重,逼得人家挥军东进来算账的时候,就别怪官场无情,将你们丢出去当替罪羊了。 马士英这是在敲打官员们,不准掺和这件事啊! 关键是,史可法还给马士英站台了。 明皇的报复呐! 谁不害怕? 也就暗中改邪归正的马士英、阮大钺等人不害怕了。 这个时候,东林、复社还敢哔哔不? 别说东林复社几社这些“正人君子”了,就连徽州籍的官员,也缩着脖子,装作不知道了。 什么? 我徽州商贾损失惨重? 常言道:士农工商。 我等士人高高在上,我等才是代表了徽州的所在! 兀那商贾,破产了就破产了吧! 这年头,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会经商的徽人还能断绝了? 徽州士人不但缩起了脖子,更是闭门苦读。 甚至,就连汪然明等人递上去的拜帖,都不接! 要知道,昨天他们的府邸,徽商还能出入自由呢! …… 徽商们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窟。 完了! 全完了! 早该想到的啊! 那方正化可是一个狠人,他岂会如此与我等正大光明的厮杀! 眼下价格战打到了这个份上,人家不使用盘外招,才是怪了! 那可是直接抢了几十个官宦家产的猛人啊! 方正化的这把火,可不单单是给他们看得,也是给官场看的。 这是在告诉官场,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谁要是敢掂不清楚,那十几个大白天被杀的官员,就是你们的榜样! 更何况,人家还直接放出了狠话! …… 汪然明失魂落魄,八大家的管事也不好过。 他们手脚冰凉,浑身哆哆嗦嗦。 完了! 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家族能够让他们卷铺盖滚蛋,都是轻的…… 那长江里,可是种了无数荷花啊! 完犊子了! 怕是不要三天,自己就会被人塞进麻袋里,丢进长江种荷花了…… “慌什么!” 就在众人慌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张小泉忽然一声大喝。 众人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希翼的看向了这个——他们平素正眼也懒得给一个的小商贩脸上。 “张兄,快说,究竟还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年岁最大的江氏掌柜,一个健步上前,双手握住了张小泉的手。 众人也是纷纷离席,将他围在了中间。 张小泉脸色阴沉: “诸位,你们不觉得这失火的时间,和郑鸿逵到来的时间太巧了吗?” 汪然明苦笑一声: “纵然是方正化放的火又怎样?” “纵然郑鸿逵早已虎视眈眈又如何?” “你看看那些朝臣,这是摆明了将我们当弃子了呐!” “我们只是一介商贾……” 汪然明心里全是苦涩。 众人摇头苦笑! 是啊,他们只是一介商贾。 纵然平素与官员们过往甚密,好的穿一条裤子! 然而,终究是泥腿子罢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别看平素与他们称兄道弟,所为的不过是众人的银钱罢了。 大权在握的老爷们,锦上添花容易,想要让他们雪中送炭…… 便是个傻子,这个时候也要明哲保身了。 没看到人家方正化之前连杀了十几个官员,他们都不敢吱声么! 当官员老爷遇上了暴徒,还是根底深厚,打着明皇旗号无法无天的暴徒…… 袖手旁观,就成了他们的规矩。 毕竟,寒窗苦读十余载,与商贾相谈言欢、听从摆布十余载,好不容易有了独善其身资本的官员,一旦遇到了危机,置身事外那是常态啊! 这个道理,他们早该知道才是。 只可恨,知道的晚了了…… 第457章 汪然明拜访郑鸿逵 黄鼎咬着牙: “收钱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这样!” “那又如何?” 汪然明仰天长叹: “那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收点贿赂不过是官场惯例。 眼下,我们自身难保,方正化又表明了态度,指望官场为咱们出头,那是妄想啊!” 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官员们会有什么样的态度,众人一点也不稀奇。 所谓树倒猢狲散,鼓破众人捶,正是这个道理! “去找郑鸿逵!” 朱庆义忽然开口道: “只要能拉拢郑鸿逵与咱们站在一起,未必就没了翻身的机会!” 朱庆义眼中寒光闪烁: “方正化的依仗,不过是锦衣卫探子罢了! 那郑鸿逵手上可是有兵的,还是郑家的私军! 咱们怕锦衣卫,咱们的家养子,斗不过方正化的暗探。 但是,郑鸿逵斗得过! 郑家的军卒,都是横行海上的大海寇,他才不会怕了方正化的。 若不然,郑鸿逵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占便宜了! 只要郑鸿逵站在咱们一边,就算方正化毁掉了我们的存货又怎样? 五千万的货物,足以一定乾坤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欣喜不已。 对啊,若是将搅局者拉拢过来,方正化可就翻不起风浪了。 毕竟,方正化焚烧我们仓库的举动,恰恰证明了方正化手中的货物——也见底了。 若不然,他是不会走了这一步棋的。 他这是狗急跳墙了啊! 张小泉疑惑道: “我可是听说朱由检给郑氏全族都升了官,这郑鸿逵更是数次帮朱由检买粮。 你们说郑鸿逵此次到来,会不会也是一个计?”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张小泉继续道: “朱由检对郑氏称得上是皇恩深重了,就算郑氏看中了江南这个市场,他也不会对抗方正化才是啊! 要知道方正化的总督保定诸军名头,朱由检可一直都没收回呢! 这么认真一算,郑鸿逵怕是不敢违抗了方正化的命令……” 这话一出,饶是人老成精的朱庆义,都怀疑不已。 莫不是,这真的是方正化的一个计策? 就在此时,忽然又有管事奔回。 “老爷,好消息,好消息!” “我派去跟踪郑鸿逵的人手回来了,他们说一个时辰前,郑鸿逵进了方正化的大门。 一炷香之后就出来了,而且郑鸿逵的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面前的官服,都在滴水!” 什么? 众人顿时大喜。 “当真?” 汪然明急切追问道。 “嗯嗯!” 管事继续道: “我们的人一路都在跟着郑鸿逵,他离开方正化府邸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布行街。” 明代的商业是封建时期的顶峰之一,虽然没有宋朝商业那么发达,然而,终清朝一朝,再也没有恢复到明朝的繁华程度了。 朱元璋定都南京后,在官道两侧,设置了12条商业街。 这些商业街,与之前朝代的坊市不同,乃是高档街区。 这些街区,全部都用大青石铺路,并且每条街上所售货物,也尽量统一,以便更好的招揽顾客。 并且街道两侧的房檐,都会朝前延伸,意图尽量为逛街之人遮风挡雨。 …… 众人一听郑鸿逵去了布行街,心中顿时大定。 “哈哈哈哈!” 汪然明大笑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 “来人呐,备礼,备重礼,我要去拜访镇海将军!” …… 郑氏商号后堂。 郑彩满脸的恼怒: “叔父,兀那方……” “你小点声!” 郑鸿逵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捂住郑彩的嘴。 郑彩愣住了,这还是那个当初一起跳帮作战,任凭大刀砍到面前也不皱眉的叔父吗? 郑彩虽然是郑家的子侄辈,然而,郑彩的岁数却要比郑鸿逵这个叔父都大。 早在天启五年(1625)的时候,郑彩就跟着郑芝龙下海经商了。 而那一年,郑鸿逵才刚刚开锁子(十二周岁)…… 郑彩性格暴躁,行事冲动易怒。 因此,虽然为郑氏立功颇多,郑芝龙却不敢让他独当一面。 而今,郑彩是镇江副总兵,是郑鸿逵的副手。 两人终究是搭档的久了,郑鸿逵一个动作,郑彩就知道事情怕是还有内幕。 他冷静下来,眨巴了几下眼睛,懵懂的道: “叔父,你们……” 郑鸿逵挥手,让郑彩亲弟弟郑联,亲自去守在门外,这才压着嗓音道: “阿彩,你可知道叔父这一次去南洋,赚了多少银子吗?” 郑鸿逵去南洋这事,郑彩是知道的。 他一脸的兴奋:“叔父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吧! 你知道大侄子脑子不行,你让我砍人,那是没得跑,让我动脑子,那还不如杀了我!” 郑鸿逵嘿嘿一笑,伸出了六根手指: “阿彩,我给你说,就是陛下准许我换的那些银元,我换回了六千万的白银!” “这么多!” 郑彩惊呼一声。 郑鸿逵急忙再次捂住郑彩的嘴,急道: “我的小祖宗哟,你轻点声会死?” 终究是刚刚盘下来的铺子,郑彩也明白叔父这是在担心隔墙有耳。 他压低了声音,道:“叔父当真?” 郑鸿逵点点头: “你是不知道那些银元有多值钱,我拿着银元到了南洋后,不但两广的商人抢疯了,就连那些红毛夷人,也是高举着金银,要跟咱们换呢!” “这感情好,这感情好!” 眼见叔父换到了大钱,郑彩欣喜不已。 作为郑家的旁支族人,郑彩自然知道,只有郑家越强大,自己的好处才会越多! 就像之前郑森去汉都那件事。 皇帝一高兴,整个郑家都升官一级,就连他,此时都在皇帝那边,有了副总兵的名头。 虽然不是实封,比不上郑森这个小娃娃。 但是,这也是好兆头不是! “那这么说,叔父是跟方总督在演戏了?” 郑鸿逵点点头: “方督转交给了我一封陛下的密信,让我配合方督演一场戏,将徽商的家底刮一刮。” 郑彩瞪大了眼睛: “叔父,那是不是……” 郑彩搓搓手指,做了个吹银元听响声的举动。 第458章 郑彩的戏 郑鸿逵点了点头: “陛下说了,他给咱们准备了一千万枚银元,只要这一次做好了,就准许我兑换!” “你可知道,南洋那边,一枚银元能够换取了十一两银子,这一次,我准备一半兑换到南洋,一半兑换到倭国去! 只要做得好,咱们就能换回来一万万白银!” 郑彩大喜。 这可是郑家一年的收入了! “阿彩啊,我给你说,待会必然会有人来拜访我的,到时候,你可不要露馅了!” 郑彩嘿嘿一笑: “叔父放心,只要你交代好了,我啥时候出过纰漏? 不就是让我唱一个红脸么! 放心就是,侄儿再鲁莽,也分的清轻重!” 两人话语方落,郑联就走了进来: “叔父,汪然明来拜访你了!” 郑彩看着郑鸿逵,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卧槽! 这么神? 叔父刚刚才说有人会来拜访自己,这一会就来人了? 郑彩使劲揉了揉脸颊,待松开手,满脸的笑容就消失了。 郑鸿逵深吸了一口气,又瞪了郑彩一眼,见到这个素来鲁莽的侄儿,已经一脸的愤怒,心中顿时放松了下来。 他冲着郑联点点头,让他将人领进来! “哗啦!” “哗啦!” 郑鸿逵和郑彩两人,将桌子上的茶碗茶壶尽数砸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郑彩怒道: “叔父,兀那姓方的,委实欺人太甚!” 郑鸿逵见这个素来鲁莽的家伙,演的一本正经,差点没有憋住。 他深呼吸几次,眉头紧锁,脸上却全是憋屈: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叔父!” 郑彩怒吼一声: “照我说,不若咱们点起了兵马,这就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堂堂郑家,还不曾这样被人羞辱过呢!” “哟!”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惊诧的叫喊: “郑爷这是怎么了,谁敢惹您生气啊?” 伴随着话语,汪然明走了进来。 “哼!” 郑彩冷哼一声,不顾郑鸿逵还不曾开口,就怒道: “姓汪的,我郑家的事情,也轮到你打听了?” 汪然明被噎了一下,然而,人家郑彩身居副总兵之位,他不过是一介商贾。 此时,纵然被人落了脸面,却也发作不得。 汪然明脸上挂着笑: “小郑爷这是什么话,然明素来佩服郑爷,哪里敢打听郑爷的事情呢?” “阿彩!” 郑鸿逵瞪了郑彩一眼。 郑彩一脸的不忿,气鼓鼓的坐在一边,怒道: “都死了吗,不知道上茶啊!” 几个家丁急忙进来,有人忙着端来茶具倒茶,有人蹲在地上,将破碎的瓷器收走。 汪然明眼神一转,只见碎瓷狼藉遍地,心中顿时大定,脸上却一片惊诧: “这是发生了何事?” “哼!” 郑彩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就喝。 滚烫的茶水烫的他一跳,挥手就将茶碗砸在了地上: “都要寻死了是不? 这么热要烫死我吗!” 郑彩发怒,吓得家丁们急忙连连道错。 汪然明的心中却更加放松了。 郑鸿逵任由侄儿发挥,他只是脸色铁青的坐在主位上,也不曾让了汪然明落座。 汪然明见到这个举动,却更加肯定郑鸿逵在方正化处受了气,这会气都还没消呢! 好! 真是太好了啊! 方正化啊方正化,你这是百密一疏,白白送给了我一场富贵呐! 他自顾自在一边坐下,待家丁上了茶,这才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圆润珠子。 “然明前些时日得了这枚东珠,色泽甚佳,算得上是上等佳品了。 然而然明这些时日,广寻亲友,却也未曾有人识得其中风味。 听闻郑爷返回,然明特不请而来,想请郑爷鉴赏一二。” 郑彩嘀咕道: “送礼就送礼,平白绕这等圈子作何?” 声音不大,却恰好让对面坐着的汪然明听到。 一时间,饶是汪然明这个送礼送出了精妙、送出了花的人,都有些尴尬。 “出去!” 郑鸿逵怒视郑彩。 郑彩一缩脖子,吓得不敢吱声了。 他默默的退席,走到了里间。 “家侄素来口无遮拦,让黄衫先生见笑了。” 郑鸿逵脸上勉强挤出一片笑容,挥手让人将东珠收了起来。 “不碍事,不碍事,小郑爷行事光明磊落,然明神交已久。 往日不曾得见小郑爷之颜,今日一见,果然东南竹箭,奇才秀出也。” 郑鸿逵客套几句,挥手让下人退下,开口道: “黄衫先生此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汪然明轻笑一声: “郑爷心直口快,然明佩服! 既然郑爷都这么说了,那然明就开门见山了。” 郑鸿逵点点头,做出了一副心情不佳,不想说话的表情。 汪然明道: “听闻郑爷欲要置办店铺?不知然明可有效劳的?” 见汪然明还在绕圈子,郑鸿逵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汪先生总不是来说闲话的吧? 郑某的确心中烦闷,汪先生若是有话,还是直说的好! 若是惹得郑某压不了火,那就不美了。” “哈哈,郑爷爽快!” 汪然明见状,也不再试探。 他已经确信,郑鸿逵必然是在方正化处受了憋屈。 “然明想问一问,郑爷手中有多少好东西?” 郑鸿逵伸了一个巴掌: “是我时机选的不好,这一次回去,带来了五千万两的货物,大宗的都是白糖、红糖、棉纱、棉布。 怎么? 莫不是黄衫先生有兴趣?” 汪然明见郑鸿逵亲自证明了他探知到的消息,心中顿时大定。 既然郑鸿逵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说明郑鸿逵是不打算与方正化打擂台的。 怕是…… 汪然明心中迅速有了猜测—— 郑鸿逵这一次回去,必然是凑备了货物,谁知道却遇上了他和方正化打商战。 郑鸿逵不敢得罪方正化,想要将货物卖给方正化。 而双方谈不拢的,怕就是价格了。 那方正化必然是觉得朱由检吃定了郑家,想要用成本价甚至骨折价,收购人家的货物,郑鸿逵不愿意,与他激烈分辩。 双方谈崩了,方正化这才动了手。 第459章 要价一个亿 若不然,这两个手握重兵的总兵,也不会回来就大发雷霆了。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到遍地的狼藉! “郑爷,然明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呵呵!” 郑鸿逵冷笑一声: “我是一个粗人,黄衫先生在我面前就不要遮遮掩掩了,我说实话—— 方正化那老匹夫,想用七千万两银子,收购了我的货物,我没同意!” 眼见汪然明上钩,郑鸿逵直接放出了狠话。 七千万? 汪然明惊呆了。 明皇有这么多钱吗? 莫不是郑鸿逵在诓他吧? 他试探道: “那郑爷的意思是?” 郑鸿逵冷笑一声: “你也知道,我郑家是行商的出身,商人不赚钱,我图的什么? 你的来意,我知道! 你和方正化打生打死,这是你们的事情。 我郑家想做什么,也不是谁都能置喙的。 今儿,我没心情闲扯,你不就是想要收下我的货,压了方正化么!” 汪然明惊呆了。 纵然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收购郑鸿逵的货物,压死了方正化。 然而,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服郑鸿逵啊! 却想不到,竟然这么顺利啊! 莫不是这里面有诈? 郑彩大踏步从里间走了出来,大声嚷嚷道: “姓汪的,东西就在船上。 你要不放心,这会就可以去看! 我郑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啥时候在货物上动过手脚? 这批货,我郑家是准备赚钱的。 我们只要压着货物不出手,等你们分出生死之后,最少都是两倍的利润。” “你想吃下我们的货,还是要拿出诚意来。 若不然,我们慢慢卖,还能跑了银子不成?” 郑彩这句话一出,汪然明心中顿时大定。 郑彩这个莽撞货,整个江南,谁不知道啊! 他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没跑了。 汪然明急忙道: “郑爷、小郑爷,你们看这批货物实在太庞大,不若郑爷您给一个数,让我回去商议商议?” 郑鸿逵还未说话,郑彩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个数,你要是能接下,那就拿去! 你要是拿不出,也别来烦我,我郑家不缺钱!” 一看到这让人窒息的数字,汪然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郑彩却趁热打铁道: “那方正化可是说了,你们的仓库,都被他的人烧了。 依我看,待到明天,方正化必然是要恢复原价的。 这个海山一般的银子,你要是赚不到,可就全是方正化的了!” 汪然明脸色一片黯淡。 这也是他急于寻找郑鸿逵的原因。 毕竟江南商战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天下。 这些时日,每天都有无尽百姓,前往州城,去购买便宜商品。 方正化不需要涨到了原价,只消涨了八成…… 在他拿不出来货物之前,这山海一般的银子,就要归了方正化了! 双方厮杀了这么多天,眼看到了捞取好处的时候,若是自己拿不出货物,那可就真的遂了方正化的意了! 历来商战,只要打败了一方,独占市场的时候,都是赚取好处的时候。 这个时间差一过,等到别人反应过来,红利期可就没了! 若是正常的价格,那些跋涉几十、上百里的百姓,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赶到大城市买东西呢? …… 从郑鸿逵处出来之后,汪然明一路走一路看。 果然,不过是半天时间,徽州商铺内的物资,都已经卖光了。 等他回到拂水山庄,发现寻求对策的掌柜们,已经挤满了院子,甚至就连门外都是人头。 一个个店铺的掌柜,焦急的满头大汗。 眼见人家汉江商号恢复了八成的价格,赚的钵满盆满,而他却没东西卖,汪然明恨得牙都弯了! “狗东西! 杀了这么久,好处全被你占了!” 见到汪然明马车回来,掌柜的纷纷上前。 “东家,店里没货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东家,你快想个办法,咱们没有货物卖了啊!” “东家……” 一个个掌柜,叽叽喳喳的围着马车,说个不停! …… 汪然明不作停留,直接让马车开到了院子里。 进了客厅之后,八大家的大掌柜们,已经焦急的来回转圈了。 见到汪然明回来,纷纷围了上来: “汪兄,怎么样了?” 汪然明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缓缓道: “郑鸿逵要价一万万白银。” “什么?” 众人惊呆了。 天啊! 这个价可是要让他们伤筋动骨了啊! 一万万白银,除非变卖家产,若不然,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银子的! 朱庆义脸色暗淡: “汪兄,东家那边给我来了消息,明天一早,家主就会亲自赶来。” 朱庆义的脸上,全是落寞: “我这个掌柜,怕是到头了……” 朱庆义年岁已高,到了他的这个年纪,创业什么的都是虚妄…… 守着东家过日子,混一个养老钱才是王道! 谁曾想,一场商战,竟然将养老的差事都丢了! 见朱庆义这么说,众人纷纷脸色难看的厉害。 正所谓兔死狐悲。 眼见朱庆义都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了啊! …… 徽州商铺拿不出来货物,汉江商号却是卖疯了。 纵然短短一天时间,商号里的货物已经恢复到原价的九成。 然而,依旧有大量的顾客,拥挤在汉江商号里。 甚至,方正化直接将客流分散到了城门外,直接开办起了露天货场。 一车车货物,刚刚拉到地方,就被人一抢而空。 对于百姓来说,虽然走了几十里道路,赶到城内才发现,降价已经结束了。 但是,这九成的价格,也值得他们扛着货物回去了。 毕竟,这种硬需求,哪怕是降价一个子,都是值得购买的。 况且,昨日价格还那么低,今日却已经恢复了九成的价格,谁知道明天的价格是什么呢? 说不定,会涨价呢! …… 繁星漫天。 方正化眯着眼睛,站在院子里看天。 张国元汇报道: “方督,今天的销售额出来了,咱们南京城内的店铺,营业额是十万三千零二十八两。 照这个趋势,各地店铺的营业额,总值怕是要突破五百万!” 第460章 大计划 “不要大意!” 方正化指点道: “明日一早,那些停业的店铺,必然是会想开门营业的。 你让人放出风声,就说我方正化说了,旬日之内,谁敢与我为敌,就等着被我镇压!” 张国元应了是。 辛辛苦苦打下的市场,要是有人敢摘桃子,就别怪他杀人了! 褚宪章道: “方督,咱们是不是要加强点防御,我就怕他们铤而走险!” 他们能够烧了徽商的货栈,就怕徽商狗急跳墙,给他们也来一次。 方正化点头: “将儿郎们分成两班,日夜不间断值守,谁敢捣乱,就给我杀! 记住了,那些尸首,不要处理,就丢在货栈门口! 我看他们有多少人够我杀的!” 褚宪章应了是,匆匆安排去了。 张国元继续道: “方督,郑鸿逵那边来了消息,说是汪然明果然去谈判收购了。” “郑鸿逵按照咱们商量好的价格,问他要价一万万白银。” “对了,徽州那边,有消息传来,说八大家的族长们,已经纷纷启程,正在朝南京赶来。” 方正化揉揉眉角。 当初陛下交给了他一个大概的方向: 挖空弘光朝的国库存银,以此制约江南军卒调动;挖出徽商一部分存银,用来充填国库。 他熬白了为数不多的黑发,将皇帝的计划重新梳理一番,这才定下了现今这个更好的办法。 利用郑鸿逵这个暗线,将陛下后续送来的货物,伪装成了郑氏货物。 然后自己在前面冲锋,吸引徽商注意,用郑鸿逵的名义,去掏空整个徽商。 虽然一万万白银,远远不是徽商的极限。 但是,只要这一次做好了,徽商最起码在十年内,是翻不了身的! 有了这么多白银,陛下的大计划就可以施行了。 他是亲自参与了那个计划的制定的。 虽然听起来很像是天方夜谭,然而,王徵都表示有很大的可行性。 他又亲自赶往西峡伏牛山中查看,果然找到了那一段只有六里路的秦驰道遗址。 而那段道路,正在商於古道中,也就是武关道。 据陛下所说,那是当年秦灭楚国的时候,为了从艰难难行的商於古道运粮,特意修建的运粮路。 南阳西峡伏牛山中的秦代木质铁路 陛下称之为铁路。 当他带领的工匠,将实地描绘的图纸带回去后。 王徵说了一句话——若是以战马拖拽,也是可行的。 这个计划,需要很多钱。 很多很多的钱! …… 徽商八大家,齐聚拂水山庄。 一众大管事们,此时低垂着脑袋,站在了东家身后。 当东家们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不知道该如何宣泄才好。 平心而论,就算是他们当时在南京,怕是也一样这个结局。 面对方正化这样一个盐油不进,还有武力,江南朝廷还不能插手的怪物……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干不过他啊! 一切规则都是人家制定,这还打个屁呐! 然而,众人理解归理解,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汪兄,此事当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 祝东道询问道。 汪然明苦涩道点头: “祝老爷子,除非我们能够放弃这些城池。 方正化与我们打擂台的,都是大城,最少也是州府,这些地方一旦丢失了,咱们徽商可就完了啊! 整个江南市场,怕是都要丢掉了!” 祝东道叹息一声: “你们知道吗,当我第一次踏出家门的时候,族老对我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们徽州家乡,一直保留着千百年来的祖墓,千百年来的祠堂,千百户来的乡村。 这些在其他地方是没有的啊。 假如你们背离了家乡,即使子孙可以长保富贵,但是他们在外地,已成为孤家单亲,假设出现家业败落的情况,就会无依无靠。 这种轻易背离家乡的事情,你可要谨慎地好好想想!” 祝东道这话一出,其余几个族长也是不甚唏嘘。 徽人素来团结,最重乡情。 甚至往往一个乡镇,都只有一个大族聚集。 徽人生存艰难,土地不多,单单依靠田地里那点产出,早就要饿死了。 因此,徽人最重科举、经商,素来被人称为左儒右商。 徽人生出来,从牙牙学语开始,通常都是先丢进了族学内,十几岁的时候,若不是读书的料,就要跟着别人外出经商。 从小厮做起,慢慢的积累经验,直到开办店铺。 也正因为这样,徽人素来被人称之为“徽州骆驼、绩溪牛。”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团结、不认命、不服输啊! 祝东道看向了其余几个族老: “你们都说说!” 程氏族长道: “祝老,咱们的钱财,是整个家族的,虽然咱们家资不菲,然而,一旦均分到了家族里,也不过寥寥罢了。 这个决定,我委实难下!” 是啊! 一万万白银。 这个决定…… 一旦赌输了,那可就万劫不复了啊! 吴春道: “地盘咱们丢不起,一旦开了这个头,今后是个人,都敢站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 银钱……的确不好拿……” 他咬着牙道: “不若我们去跟方正化谈谈? 他总不能将我们逼死吧?” 汪然明苦笑不已。 在场众人,谁都能去跟方正化谈谈! 就是他汪氏,那是万万不能的。 就在去年,住在他们汪氏祠堂里的千余黔兵,才全被一把火烧死了…… 这件事,虽然已经被摆平。 但是,朱由检必然是记得的! 方正化是谁? 这可是皇帝的家奴啊! 人家方正化能消气了? 要知道,这么大的事,竟然只有一个人被判了监斩候。 也就是死缓…… 屠了皇帝上千的兵马,却一个人也不用死,人家自然气啊! 说个不好听的,这一次方正化之所以无所不用其极,也要打压徽人,怕是也有这个在里面。 汪然明还没说话,一向与汪氏走得近的江氏族长江源,站了出来: “我倒是觉得,这一仗必须要打一打! 诸位,徽人虽然分做六县,我们自己人内部闹不算啥。 一旦遇到了外敌,我们要团结啊! 这是咱们的祖训!” 第461章 八大家入套 这句话说的高明。 要知道徽州人虽然素来团结,但是那是面对外敌的时候。 平素,徽商内部的争斗,当真是一点也不小。 就在几十年前,张居正当权的时候,还闹过“丝绢案”呢! 起因就是徽州内部觉得各县上缴的赋税不一样,然后,徽州六县来了一场大混战…… 这可是当初一度调动整个徽州六县数十万百姓,爆发了席卷徽州全府大乱的大事! 六县内部打生打死,不知道倒下了多少徽州人! 然而,当朝廷追究的时候呢? …… 朝廷是外人,咱们徽人自己怎么打都没事,外人来了,干他丫挺的! 刚刚还在打生打死的徽州人,瞬间团结成了一团…… 最后,席卷全府的大动乱,最终却在豪绅高官的“说和”下,推出来一个叫做程任卿的讼棍顶缸,被判了一个“监斩候”。 给徽人顶了缸,坐牢也要有滋有味的呀! 人家在牢里,不但全须全尾吃香喝辣,还出了一本书,专门记载这件事,就叫《丝绢全书》。 最后,更是在徽人的运作下,程任卿坐牢20年后,改为充军,还立了军功,回家享福去了。 当时,徽人就像是迎接大英雄一般,甚至还给立碑立牌坊记载…… …… 徽人有一个很奇特的地方,甭管内部怎么打,遇到了外人的时候,瞬间就能一致对外。 江源一句话,让打了退堂鼓的吴春,再也不好意思提跟方正化和解这件事了。 众人议定了大方针,剩下的就是如何筹钱了。 一万万白银,说多那是真多! 可怜的补丁皇帝,除了被人污蔑外,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你要是说它少…… 算个屁哟! 被“众正”丢在辽东的,就不止这么一点! 小钱,那都是小钱! 徽人纵然不是家家户户经商,经商的人家却也高达七成以上。 徽州十六万户人家,开办在全国的商铺,最少也有十二万间之多! 这还不计算一户人家多处店铺的情况! 要知道像八大家这样的大商号,哪一家不是几百上千间店铺? 明代的商人有多厉害? 嘉靖年无锡富豪邹望,为了给母亲过寿,强拆了礼部尚书顾可学的祖宅。 这可是礼部尚书啊! 这是天下第一尚书,这是主持科举取士,又清又贵、桃李满天下、门生故旧遍朝野的礼部尚书! 顾可学一声令下,将邹望投入大牢。 邹家人一声令下,无锡全府停业罢市。 作为嘉靖最崇信的太子太保,顾可学随身携带的贴身印章,不知何时被人掉了包。 顾可学这个身为太子太保的三公大员怕了。 他不但灰溜溜的放了邹望,甚至,还连夜搬出无锡故乡,迁往他地。 邹家有田产30万亩,给店铺收租的账册,从001排到了六百多! 单单家里的仆人,足足三千多人! 而这——不过区区摆在明面上的富豪罢了。 严嵩之子严世蕃,曾经排了一个明中后期的“福布斯”富豪榜,邹望名列17。 (这17人中,官员10名,商贾7名) 当然,在懂行人眼中,这不过是酒后笑谈罢了。 要知道,历代被放在明面上的富豪,都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不说别的,与他同时代的徐阶,便能全方位的碾压他。 历朝历代,真正有钱的,反而隐姓埋名不见于报端。 明朝及明朝以前的历史,是全方位被篡改、被涂抹、被销毁的历史。 清朝长达两百五十年的文化大焚毁,使得遗留下来的明朝资料,大都是经不起详细考证、推敲的。 要知道,单单文字狱那一百五十余年中,我们能够考证到的,被烧掉的书就有五百三十八种类别,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二部之多。 至于真正被焚毁的数量,已经无从考证了…… 明朝商贾的能量之大,也已经无法考证…… …… 明朝商业之繁荣,虽然今日已经无法考究,但是透过字里行间的点滴记载,点点滴滴的还原,还可以窥见当时的一丝盛况。 而作为明末商业之最的徽商,当时究竟有多么强盛,就可见一斑了。 对于徽商来说,一万万白银虽多,八大家还是要凑一凑,但是,当真是洒洒水而已。 这都是小钱! …… 十二万间店铺,平均下来,一家店铺也就是分担几百两银子而已。 八大家的族长们彼此商议了一番,决定先将弘光朝的一千三百万税银动用了。 这么一来,每家还需要拿出一千万两。 而汪氏家族,则单独再拿出来七百万两。 这笔钱虽然多,但是,郑鸿逵说的不错,五千万的货物,最少也能卖出一万万五千万的银子。 虽然货物总量大,销售困难,一时难以变现。 但是,对于遍及天下的徽商来说,却也不算啥了。 无非就是费点事,将货物散开到整个大明罢了。 一旦做成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在场众人,怕是每家的资产,都要增加一大截! 这个险,八大家决定冒一冒! 众人议定了——吃下它! 虽然汪氏家族多出七百万两,汪然明却也不敢有异议。 之前生祭明皇的时候,他已经占足了便宜。 况且,又是因为他家去年那件事,众人才不敢去求方正化的。 此时,多出了银子,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汪然明多出了钱,他自然是有些不快的。 当即,就有些不满的开口道: “那要是朝廷追究起了这笔税银,又该如何?” 众人哈哈一笑,自然明白汪然明在担心什么。 祝东道道: “既然让你多出了银钱,自然不会再让你分摊了这笔税银。 我是这么想的,朝廷那边不是要兑换成了粮草,供应军卒么! 正巧,咱们徽州便在边界处,运输粮草花费要小很多。 这笔粮草,就不需要汪家再出,由我们七家平摊了。“ 祝东道拍了拍汪然明的肩膀,笑道: ”汪老弟,我的这个办法,你可能接受? 这么一来,等于是你家,只比我们多出了五百万而已。” 第462章 郑鸿逵要凿船 祝东道这话虽然偷换了概念,毕竟一方是出的真金白银,而另一方不过是出了粮食罢了。 粮食的价格,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啊! 但是,目前的方案,的确是众人能接受的极限了。 毕竟,狭义上来讲,众人可是在给汪家挡灾。 汪然明接受了。 …… 徽人忙着筹钱。 而汉江商号的货物,却是卖疯了。 在方正化的威胁下,那些坐岸观火的店铺,竟然真的不敢开门。 而接近一个月的价格战,早已传遍了天下。 不但州城附近的百姓,都知道两个巨无霸在打生打死,甚至就连偏远地区的百姓,也知道城内的货物大降价了。 无尽百姓,蜂拥赶往州府大城,前去购买物资。 纵然方正化并没有恢复了原价,一直都在进行九折促销。 但是,这些时日以来,每天都有一船船的银子,溯流而上。 保守估计,方正化的商战,已经为大明带回去了两千余万两白银之多! 这还不算因为路途原因,各地店铺的销售数据,不能及时送来。 要知道,恢复了九折销售的这些天,才是销售额的大头啊! 暗卫送达的销售数据,虽然尽量做到了一天一报,终究还是有滞后期的。 方正化只能统计到前三天的销售数据。 …… 眼见方正化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白银进项。 货物链断绝的徽商,只能眼看着,而南直隶传统的浙商、江右商贾们,却是坐不住了。 这几天,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商贾,前往求见方正化,商讨联合的事项。 甚至,更有人许出了一半利润归属方正化的筹码。 ……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一旦徽商前往两广的商队返回,这个利益独占的窗口期,将会逐渐回到正常。 到那时,南直隶商贾们许出的利益,自然就不作数了。 但是,徽商眼馋啊! 可以这么说,只要徽商一天不能恢复正常营业,方正化就能独赚了一天的银子! 为了逼迫徽商上钩,方正化更是数次抛头露面,前往郑鸿逵府邸,商谈“收购郑货事宜。” 而郑鸿逵,一面做出左右摇摆的姿势,一面却是加紧了让店铺装修的步伐。 这一切,都是早早就商讨好了的计策。 而方正化,更是安排左良玉,先后数次派人抢走了徽商辛苦运回的货物。 货栈被焚、运输队被断,徽商无奈之下,只好找浙商、江西商人借了九出十三归的高息。 八大家向南直隶大富豪们,借贷了三千余万两白银,这才凑齐了银子。 …… 长江江面上。 郑氏那庞大的几百艘船队,已经停留江心十来天了。 这一日,汪然明在黄鼎等人的陪伴下,乘坐郑彩的坐舰,踏上了商船。 “姓汪的,本将乃是朝廷总兵,岂能骗了你!” 郑彩一脸的不耐烦,指着船上堆积如山的货物,道: “东西都在船上,你随便挑几条船,随便挑几箱货,自个去看看,你看看我郑家可能骗你?” 汪然明陪着笑,嘴里连连告罪,手上却不慢。 黄鼎带着徽商掌柜,扒拉出几十箱货物,仔细的查看着。 果然,箱子里的不是白糖,就是棉纱,偶尔还能看到一箱箱红糖、酒水之类。 汪然明随机检查了五条船,发现每一船都是实打实的货物之后,这才弯腰再次给郑彩告罪: “还请小郑爷原谅然明的无礼,实在是事干重大,深系徽商一脉的身家大事,然明不敢有了丝毫大意。” “罢了罢了!” 郑彩瞪着眼睛,不满的摆摆手: “都是各为其主,我就不说什么了!” “东西你也看到了,货物就在这里,你的钱呢?” 郑彩冷笑一声: “我可先告诉你,郑家横行四海,从未怕过谁!“ ”别说你们徽人了,就算是那红毛夷人带着火炮来,也不能占了郑家的好处!” 郑彩阴仄仄的盯着汪然明的脖子,桀桀道: “若想阴了郑家,还要看你的脖子够不够硬!” 郑彩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狠人,他这一放狠话,汪然明瞬间后背冷汗打湿了中衣。 他干笑两声,给自己解了围,又从怀里摸出一方玉佩,双手递给郑彩: “劳烦小郑爷久待,实在是然明的罪过。 小郑爷放心,银船就在草鞋洲(八卦洲),我这就发号,让银船过来。” 郑彩不置可否,淡淡的道: “我要的东西呢?” 此时正值秋收方毕,正是收购棉花的时节。 前些时日,汪然明表示一万万白银委实太过庞大,哪怕是用了金子冲抵,依旧短期内无法凑齐。 询问郑氏是否允许他们用别的物资冲抵货款? 于是,郑鸿逵就以自家要在东番跟红毛人打仗,需要给军卒准备过冬的棉被为由,表示徽商可以用棉花抵账。 (万历年开始,就有了台湾的说法,但是,这俩字不能常在书中出现。这个知道就可以了。) 汪然明急忙道: “多谢两位郑爷开恩,准许然明以棉花抵账。 小郑爷放心,我准备了八千万现银,不足的两千万,都备成了棉花。 这些东西,一并都在草鞋洲放着了。” 郑彩冲郑联一挑眉头。 郑联会意,挥手带了三千军卒,前去办理交割。 …… 郑彩与汪然明交割的时候,郑鸿逵正在方正化面前恭恭敬敬的坐着呢! “方督,要不要小的做些什么?” 郑大将军做了个敲击凿船的动作。 方正化刚刚给了他皇帝的亲笔书信,信中说,陛下给他准备了两千万银元,已经让郑森押解到了武昌了。 郑鸿逵若是得闲,随时都可以带走。 眼见皇帝如约给了自己一场大富贵,郑鸿逵也不敢怠慢。 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自己完不成方正化交代的任务,银元怕是一个子也拿不到! 别看他换取银元的四千万白银,已经先一步送到了汉都。 但是,以陛下的手段,只要他有了差池——能拿到银元才是怪事了! 尽心给皇帝做事,换取自己进一步的资本,才是郑鸿逵需要考虑的事情! 第463章 奴儿干 尽心给皇帝做事,换取自己进一步的资本,才是郑鸿逵需要考虑的事情! 方正化呵呵一笑,端起茶碗的时候,瞥了郑鸿逵一眼: “郑将军啊,陛下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 “别的不说,单单这兑换的价格……” 方正化放下了茶碗,冷笑道: “你自然知道银元能换了多少银子!” 郑鸿逵脸色一变。 方正化说的不错,他当真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当初他的心理预期是二两半银子,换取一枚银元。 最后陛下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直接给了他二两银子换取一枚银元的低价! 这可是莫大的恩赐啊! 自家事自家知。 就靠着皇帝准许他兑换的银子,他换取了整整六千万的利润! 方正化此时这么一说,郑鸿逵顿时冷汗直流。 他忐忑的开口道: “方督,是小的糊涂了,陛下百废待兴,小臣愿意自献家私千万白银,以为陛下燃眉之急。” 方正化哈哈一笑: “罢了,你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 陛下说了,许你献银八百万,给肇基这孩子一场富贵吧!” “小臣郑鸿逵,多谢陛下圣恩!” 郑鸿逵急忙北面站定,弯腰谢过了圣恩。 又转过身来,对方正化弯腰表示感谢。 方正化摆摆手,笑道: “那些货物,给了他们就是,毕竟这可是你郑家的名声,陛下自然不会损毁的。” 见方正化不让他凿沉船只,保全了郑氏的名声。 郑鸿逵心中大定,这才再三感谢后,落了座。 方正化举了举茶杯,与郑鸿逵遥碰一次,他抿了一口。 郑鸿逵慌忙将还有些烫嘴的茶水一饮而尽。 方正化这才道: “陛下让我返回京都,江南的这些店铺,将会挂上你郑氏的牌匾,由张国元两人经营。” 郑鸿逵默默地听着,待方正化说完,他表态道: “方督放心,小的自会护持两位公公的安全。 只要郑家一天还在江南,就不让汉江商号有了丝毫的纰漏!” 方正化笑而不语。 郑鸿逵的表忠心,他收下了。 投桃报李,方正化轻声吐露了一个“消息”: “陛下的意思是,肇基这孩子,跟着陛下这么久,从来都没出过纰漏。 陛下决定给他加一加担子,让他给鲁地大军送粮。” 郑鸿逵大喜。 什么便宜,都不如自家儿子得了陛下的重用,更加重要! 郑森被实封了游击将军,这可是郑氏三代中的第一人! 这个郑家三代弟子的高位,郑鸿逵可是看得眼热的很。 而今,自己的儿子,也不输大哥之子,得到了实封官位,他这个父亲再怎么辛苦,也值得了! 方正化一眼就看穿了郑鸿逵的心思,他也不揭破。 郑家人斗的越厉害,陛下才好坐享渔翁之利啊! “老四啊,陛下缺船,肇基若想上任,怕是还要一些时日呢!” 郑鸿逵一听,急忙拍着胸脯道: “方督放心,我这就挑选两百好船,护送方督您返程。” “哈哈哈!” 两人互视一眼,纷纷大笑起来。 聪明人不说破。 郑鸿逵名义上是护送他,实际上却是给自己儿子送船的举动,岂能瞒住了方正化。 但是…… 这些船只给了郑肇基又怎样? 进了陛下的肚子,郑鸿逵还能要回去了不成? 没看到那郑森,已经给“好兄弟”郝摇旗送了快两百艘船只了么…… 陛下的船厂,的确还不能生产一千料以上的大船。 但是,这重要吗? 郑芝龙能生产就行啊! 郑氏的“质子”在陛下身边的越多,就会有更多的郑家船只,到了陛下手中! 方正化淡淡的道: “棉花的事情,你要上点心,陛下说了,这一批银元之后,你若想再换取,就需要帮忙收购棉花了。” 郑鸿逵急忙道: “方督放心,虽然我国棉花已经都被豪绅买走,小臣无法大批量收购。 但是,南洋一代却是多得很。 小臣只要给洋人们定下一条规矩,就能得到大量棉花了。” 左右不过就当做是压舱石了。 举手之劳罢了! 以银元在南洋那边受欢迎的程度,只要他附带上一条以棉花数量优先兑换的规矩,一切都不成问题! …… 时间进入了十月。 赶在北国冰封之前,巩永固、刘文炳两人,带着船队四处出击。 就在大河结冰前夕,成功的扫除了毛子的最后一个据点。 一千多枚毛子的首级,在尼布楚城外、雅克萨城外铸造了两座京观。 而就在不剃头赫哲派人送来牛羊驼鹿,表示重回大明怀抱的当天,剃头赫哲部族的新族长台涂璐尔,送上了鞑子都城的最新情报。 老族长库里哈和阿图珲两人,先后抵达了盛京。 就在两人四处拜访大清显贵,为自己谋取好处的时候…… 一场瘟疫,伴随着南迁剃头赫哲族人的脚步,在大清贵族中蔓延开来。 并且越演越烈,因为女真的奴隶制度,而迅速扩散。 走到了山海关外的顺治,一纸“圣旨”将咳嗽连连有些发热的库里哈,召到了身边…… …… 台涂璐尔跪在上冻后变得坚硬的黑土地上,是这么对巩永固说的: “女真皇城内,每天都在死人。 据说这些人的腋下,会生出了一个个疙瘩,然后咳血而死…… 女真人连连祭拜祖先黑狗神,祈求祖先的保佑。 然而,收效甚微……” 巩永固懒洋洋的坐在太师椅上,随手翻烤着狍子肉,大口喝着温热的鹿血,却冷笑连连。 就在台涂璐尔忐忑不已,不知道大明天军使出了什么法术,竟然威力这么大的时候…… 这位大明的驸马爷,却是望向了南方—— 鞑子伪皇去了京师…… 那可是永乐大帝修建的皇都啊! 竟然被腥膻玷污! 也不知何时方能夺回…… 巩永固的心中,闪过了一丝沉痛。 当日离京太过匆忙,只得匆匆推倒了房屋,将自己那温柔的公主妻子,埋藏在了瓦砾下。 徽媞啊!(乐安公主朱徽媞) 我何时才能将你安葬呢? …… “驸马爷,小的,小的……” 第464章 多尔衮的感慨 台涂璐尔的连声呼唤,终于将巩永固唤醒。 他轻笑一声: “放心吧,我大明以前如何治理这里,今后还是如何治理! 你且安心做你的族长就是!” 巩永固淡然的表态道: “只要你跟随着朝廷的步伐,谁敢挑战你的地位,就是与我大明为敌!” “多谢陛下,多谢驸马爷,小的今后一定尽心尽力为朝廷做事!” 台涂璐尔大喜,急忙连连表态道。 巩永固摆摆手,示意台涂璐尔坐在一边,轻声道: “让你做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驸马爷放心,小的已经抽调了五百强壮的族人,就在赶来的路上了。” 巩永固点点头。 他手上军卒太少,组建仆从军,才能弥补这个缺陷。 正巧,长达半年的漫长冬季,正好能够将仆从军训练起来。 甚至,就连军备武器,也能趁着冬季,一并置办到位。 台涂璐尔从身上摸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石头块子,双手递给巩永固: “驸马爷,这是小的族人们在河边捡到的,看起来像是一块金子,还请驸马爷掌掌眼。” 巩永固眼睛一亮。 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块重约两斤的狗头金! “你在哪儿找到的?” 台涂璐尔道: “小的们说是在不剃头赫哲的领地内,就在斡难河附近,那边还有很多金沙哩!” 金沙? 巩永固大喜。 这可是个好消息啊! 陛下百废待兴,一定很缺银钱,只要这条消息是确实的,那么,他就能为陛下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金钱! “善!” 巩永固挥手道: “明岁开春,你就带人去搜集金沙!” (提及后世那个屈辱岁月,就不能不提亚洲第一大金矿夹皮沟,这条随手一捧就是金沙的矿场,落入了毛子的手中。而漠河附近同样有一条大金矿,甚至长达500余里!只可惜这条金矿,一样被毛子疯狂开采后,又毁掉了晚清置办开采的矿场机器……) …… 安置了台涂璐尔,巩永固磨了墨,提笔给朱由检书写了奏章。 他在奏疏中,将自己最近所做的事情,一并做了汇报,又提及了金矿的事情…… 这位远行万里的驸马爷,在冰天雪地里,殚心竭虑的为大明争取那一线生机。 他深爱着这片土地。 哪怕滴水成冰,也始终无悔…… …… 北京紫禁城。 刚刚从宴请左懋第的宴会上返回的多尔衮,看着满桌子公文,止不住揉了揉鬓角。 这些时日,战局的不顺,让这位整个满清一朝,最为出色的豪杰,伤透了脑筋。 他不但要对整个清朝劳心费神,更要为一杆子争吵的朝野不宁的降臣,苦口婆心。 大明亡于文臣内斗的道理,多尔衮自然是知道的。 眼见最大的对手朱由检缩在楚省,扶持李自成消耗清军的实力,多尔衮头疼不已。 面对一众眼窝子浅的满清贵族,多尔衮几乎是力排众议,一力制定了联合南明,抗击李自成、朱由检的国策。 清朝长达两百七十年的统治中,多尔衮堪称是最有眼光的那个人。 多尔衮喝了一口参汤,平复一下翻滚的胃袋。 李自成临走时的一把大火,焚毁了朱家修建的皇宫三大殿。 多尔衮只得在遍地狼藉的残垣断壁里,找了一处没有着火的院子——位育宫住着。(后世保和殿) 眼见小皇帝已经过了山海关,多尔衮只得加紧安排工匠,修复房屋。 虽然小皇帝不过就是一橡皮图章,然而,作为稳定王公贵族不内斗的象征,多尔衮还是要对顺治保持着必须的恭敬的。 更何况——大玉儿口口声声说福临就是他的崽! 为自己儿子打拼,这是每一个老爹都要费心尽力的啊! “来人呐,让雷发达过来!” 雷发达是江西人,是天下闻名的大工匠。 眼见皇宫被焚,多尔衮只得安排雷发达做了“样式房”的掌案。 让他主持修复紫禁城。 (历史上的雷家,就是这么起来的,甚至一度成为华夏历史上最牛的家族。 雷家不但修复了紫禁城,还建造了:圆明园、畅春园、颐和园、静宜园、静明园、天坛祈年殿、紫禁城太和门、仪鸾殿,北海、中海、南海,万寿山、香山、承德避暑山庄、圆明园、同乐园、大戏台、昌陵、崇陵、定陵、定东陵、惠陵,摄政王府、正阳门,和西苑及王公贵胄的府邸、园林、陵寝…… 雷家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外号——“样式雷”。 帮着康麻子偷明朝皇帝陵墓楠木,为雍正、乾隆等“大材小改”盗取明朝皇陵楠木的举动开了个好头的具体负责人,就是雷发达。 鞑子偷东西这一点,有些不当人的东西到处大肆反驳,却不知,考古学家已经证实了清陵存在大量明朝楠木的事实。) …… 多尔衮一声令下,很快,雷发达就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他跪在地上,三拜九叩之后,却并未得到起身的话。 给“主子爷”跪着回话,那是大清开国就有的老传统了。 “宫内清理的如何了?” 多尔衮头也不抬,询问道。 雷发达小心的回着话: “回摄政王,三大殿的残垣已经清理大半,其余地方,仅仅清理出了倒塌的部分。” 雷发达这时候还没被抬旗成为满人,他的儿子雷金玉执掌样式房的时候,雷家才被抬旗成了包衣奴隶。 多尔衮批改了一本军机奏章,随口道: “本王听说修缮宫中的匠户,有人无缘无故死亡?” 雷发达惊出了一身冷汗,只得腹中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草稿,这才回道: “回摄政王爷,前明永乐五年,永乐皇帝命扬青、蔡信、砌纲人等;调派全国有名的工匠10多万名;民工100多万名,修建紫禁城。 五年后,永乐皇帝让孙碧云考察武当山,规划修建事宜。 并与当年,让隆平侯张信、驸马督尉沐昕、礼部尚书金纯、工部右侍郎郭琎,组建4000人的指挥调派队伍,调派三十万工匠,同期修建武当山……” 多尔衮停下了笔,仰天感慨道: “永乐皇帝北修故宫,南修武当,营建明太祖皇陵,营建永乐的长陵,却又不影响民生,其间还能数次远征漠北、开辟奴儿干,南征安南,疏通运河,营造船队,八下西洋! 永乐大帝名不虚传呐!” 第465章 多尔衮头疼了 “也不知我的大清,何时才能有了永乐大帝的风采……” 多尔衮这话,将雷发达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雷发达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语——“永乐皇帝之所以能南征北战、三面开战的同时,又大肆营建,只因永乐大帝给每一个工匠、民夫,都开支了银钱……” 永乐大帝朱棣在位期间,他调动的民夫数量,几乎是历史上皇帝之最了。 然而,永乐大帝如此“劳民伤财”,却能国泰民安、国家昌盛的根本原因,就是他给每一个民夫、工匠,都开支了银钱。 这一点是有记录的。 朱棣的永乐年间,是宋朝之后最繁华的一个盛世。 因为很多不能说的原因,永乐大帝的功绩被人为的削弱了。 比如xi zang,有史记载,朱棣最少先后三次,召集xi zang宗教领袖银协巴、通哇顿丹、宗喀巴到达北京,并赐予“哈立麻”称号。 并且派遣宦官带领军队,数次护送他们返回xi zang。 从而实现了对高原地区的统治。 朱棣最伟大的一个功勋,就是任命xi zang喇嘛,统领天下释教和尚们。 又修建武当,通过对皇家道观的推崇,来统领天下道教。 明朝道家圣地就是武当山。 祂是皇家道观,天下只此一家! 至于龙虎山、浮丘山、浮丘山、正一教、全真教这些,都是俗世教,地位在武当山之下。 朱棣通过这些手段,从而实现了中央皇帝的政教合一。 不! 所谓政教合一,是西方的说法。 按照东方传统,神权屈居君下,君命神权,才是最高准则。 永乐大帝这两手的意义,政治作用已经不需要去解释了。 不仅如此,永乐大帝更是拉拢蒙古部落酋长鬼力赤,分化拉拢蒙古,甚至使得部分蒙古,成为了明军的战马来源地。 可以这么说,所谓的到了清朝康麻子才恢复了对zang区的统治,就是一句屁话。 永乐大帝的功勋,只是没人宣传而已…… …… 不完全统计一下永乐大帝做的那些大事: 远征蒙古、设置奴儿干、远征安南,营造故宫、营造武当、营造两陵,修建内长城,疏通大运河,编纂《永乐大典》…… 整个历史上,能用大帝称号的有几个? 朱棣不愧大帝之名啊! …… (为了验证这一段,我特意去了一次武当山。 在山上呆了两天,昨天刚回来。 玩历史的,关注点都是不大与常人一样的。 我在金顶上,看到了很多工匠捐钱后,被刻在铜柱上面的字迹。 这也是朱棣给民夫工钱的力证之一。 因为武当山的这些工匠,工期是十四年,如果不发银子,民夫早就没了盘缠,更别说还捐钱了。 而武当山历来都是皇家道场,没有皇帝的允许,私自纂刻字迹,什么罪不需要说了吧? 能在金顶铜柱上铭刻字迹,还是捐钱四钱这么少的额度,足以证明这是当时营建的工匠所为。 武当山金顶的这些刻字,有年代的则是万历时期——因为这时候重修了一次武当山。 私自推测:之所以刻上了年号,怕就是为了区别营建金顶时期的捐献者。 {后面清朝时期的刻字,也是有年号的。} 没有年代的刻字,极有可能就是永乐时期工匠所为。 这恰恰证明了,永乐大帝在位时期,之所以如此“劳费民力”还能开创永乐盛世,正是因为做到了给民夫开支银钱。 所以啊,真的还是那句话——劳民可以,不可伤民啊!) (忽然有了感悟,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打工么…… 若是将现代套入古代——数亿“劳役”打工仔,却不伤民,不就是因为有工资么! 打工仔越多,国家越繁荣呐!) (是不是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要取消计生了……) …… 雷发达不敢说了。 他带领的工匠不说给银子了…… 清军占据的北直隶大地上,王公大臣看中了哪一片土地,只消跑马圈地就成。 至于原有的百姓——死了就没人闹腾了。 清廷治下,连种地的百姓,都宛若猪狗,更何况是民夫…… 雷发达不敢吭声,欲言又止的动作,却被多尔衮看到了。 他哂笑一声: “你可是想说,永乐同时修建的武当山,指不定是道家在皇宫里做了法?” 面对杀人盈野,用人头堆积起来的威名赫赫大清摄政王,雷发达哪里敢说了半个不字。 眼见多尔衮误会了,雷发达索性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邂逅”下去。 雷发达的“默认”,却让多尔衮头疼起来。 这些时日,清理废墟的匠人,好多人无缘无故的就倒在了废墟上。 只要是干的时间长一点,大半的工匠,都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中毒的症状。 从雷发达处,得知了这很可能是道家“做法”的多尔衮,皱紧了眉头。 道录司的道士们,早就跑没影了。 便是留在北直隶的道士,也率众而起,起兵反抗大清。 虽然道士们没有阵法,挡不住大军的冲锋。 在清军面前,这些道士溃不成军…… 然而,此时的大清,想要找到一个听话又有“道行”的道士,却是很难。 至于僧录司的那些和尚…… 娘的,一个个经文念得好听,还不是娘姥姥打孩子——照旧啊! 法师做了一场又一场,金身糊了一具又一具…… 工匠稀奇古怪的死亡,却是一个也没少! 这些时日,中关村那边,已经焚烧了上万个匠人了。 甚至,就连太监,宫女,也不少人中了招…… 那些没有跟着明皇逃走的宫人,投降了大清之后,大半已经无缘无故的死在了皇宫内。 太医院的庸医们,说这是中毒。 然而,中的什么毒,他们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一想到这些,多尔衮只觉得头更疼了! 没有了道士,多尔衮哪里知道干馏绿矾的“好处!” 他根本就想不到,朱由检埋下的一万斤绿矾,是为了将皇宫化成“污染源!” (干馏绿矾:东汉末年大道士狐丘狐刚子,编纂《出金矿图录》,详细的记载了干馏绿矾的办法。原着已经失传,唐代《黄帝九鼎神丹经诀》中,收录了这一段。 也就是所谓的西方阿拉伯化学家阿布·穆萨·贾比尔·伊本·哈扬的原型。) …… 兄弟们让加更,只好加一更了。 我没存稿(哭死)。 一个十一,从夏季到了冬季,没有供暖的我,瑟瑟发抖中。 我有一身正气,跺跺脚就不冷了…… 第466章 多铎又抢了范文程的老婆 大清摄政王呵斥了雷发达一顿,让他早日清理出皇宫,好让小皇帝居住后,多尔衮挥手让他滚蛋了。 恶狠狠的灌了一口参汤,多尔衮这才觉得胃里的恶心好受了一些。 多尔衮哪里知道—— 朱由检离开时候埋下的万斤绿矾,经过了李自成的一把大火,留给了他一个“好地方!” 他的恶心难受,并非是饮酒过量,而是久居有毒气体环境中,身体已经中毒了…… …… 多尔衮刚批改了两份奏折,忽然有人来报: “主子爷,不好了,不好了!” 多尔衮眼睛一翻,怒道: “什么不好了,你这奴才,只叫唤不说话,还让我去猜啊!” 多尔衮发怒,前来汇报的俄莫克图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讪讪道: “主子爷,豫亲王他,他……” “混账!” 多尔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只觉得头更疼了。 豫亲王就是多铎,多尔衮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多铎这小子又干了什么?” 多尔衮满脸的愤怒。 俄莫克图急忙道: “主子爷,您快去劝一劝吧,豫亲王他刚又抢了范学士新纳的妻子……” “什么?” 多尔衮惊呼一声,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多铎又又又特么抢了范文程的老婆? …… 范文程本是奴隶,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率军攻陷抚顺。 范文程就是三十万俘虏之一。 此时后金大旱,粮食稀少,最后这些俘虏,大都被杀掉,只留下一千人,编入了奴隶之中。 范文程机缘巧合之下,保存了性命。 在长达九年的歧视和凌辱中,范文程始终都是一介奴隶。 (清朝史书中,对这一段含糊其辞,就是为了避讳这一个真相。) 本来范文程不过就是一无名小卒罢了。 纵然范文程苦熬九年,老奴只是将他安排在了文馆中,做了一个咨询的人体电脑,连正式官衔都没有。 然而,因为一件事,范文程成为了清廷重臣。 在皇太极时期,因为范文程接连招降了潘家口、马栏峪、山屯营、马栏关、大安口五城,这才得到了游击的官身。 随后,范文程更是凭借着残酷镇压明人,终于进入了皇太极的眼中。 此后,此人逐步开始崛起。 因为全家几乎死绝,范文程得到了游击将军的身份后,终于成为了半个主子。 主子爷的奴隶头子,那也是半个主子啊! 于是,范文程风风光光的迎娶了一个老婆。 可怜全家几乎死绝,数年只有五姑娘陪伴的范文程,终于找到了幸福。 谁知道,多铎不满政治联姻的科尔沁大妃之女,体胖肤黑貌丑,不愿意娶她。 被皇太极训斥之后,心中不满,于是在过年的时候,给皇太极进献了一匹跛脚马作为礼物。 在多铎看来,自己那么劳苦功高,却找不到好老婆! 那兄弟皇太极你当皇帝,都坐拥天下,左拥右抱了,还要咱上贡。 说啥子,咱也不给你好东西! 给你一个跛脚马,让你尝尝咱的苦逼吧! 多铎此举,可以说是小孩心性犯了。 此举自然惹得皇太极大为不满。 正巧,属下奴隶小头子范文程的新老婆,长得肤白貌美,多铎就直接抢回家中。 时间长达一个多月之久! 本来这事,在满清这种奴隶社会中,是很正常的。 奴隶的老婆,那不就是主子用的么! 别说奴隶的老婆了,身为奴隶,包括你的身家性命在内,一切都是主子爷所有的! 这事,在后金这样的奴隶制中,太稀松平常了! 视女人为货物的奴隶制,什么父死子继、兄终弟娶,那都是常规操作。 正巧皇太极心中不满,于是,借故罚了多铎三分之一的兵马。 这件事,说白了还是皇太极对于多尔衮三兄弟的打压。 因为军功卓着的三兄弟,已经威胁到了皇太极的统治。 此事之后,为了制衡多尔衮一系,皇太极开始重用范文程。 以至于,而今的范文程,竟然贵为大清国文臣之首。 …… 一想到这些,多尔衮刚刚消散了几分的头疼,又狠狠的疼了起来。 俄莫图克急道: “主子爷,今日不同往时,我军接连受挫,正是重用汉人,引诱汉人贪图高官厚禄者,投效我国之时。 要是以往,莫说是范文程的老婆了,就算是他被豫亲王打死,也不过是小事! 但是,现在不行啊! 一旦这事传开了,就怕那些南蛮子心中不满,再也不肯为我效力了啊!” 多尔衮揉揉鬓角,点头道: “你这个奴才,这话倒是在理,也罢,我这就走一趟!” 多尔衮摆开车驾,直奔多铎的豫亲王府。 多尔衮到来时,多铎正抱着一个一身红衣的新娘子猛啃呢! 他满脸胭脂、衣衫不整的参拜了兄长多尔衮。 “混账!” 多尔衮大怒,急道: “你好不糊涂!” 多铎一脸的不耐: “兄长这是什么话,咱们打进了南蛮子的花花江山,正是坐享福报之时。 小弟我不过是玩个女人,有啥大惊小怪的!” 多铎一句话,差点没给多尔衮气死。 他挥手让卫队退下,苦口婆心道: \\\"多铎啊,兄长问你,这花花江山,比起咱们大清国的老家,哪个好?\\\" “这还用说?!” 多铎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家哥哥。 他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旗袍,笑道: “咱们老家,处处冰天雪地,撒泡尿都要带根棍,哪有这汉人的江山舒服!” (清朝中期之前,旗袍是不分男女款的。马蹄袖是作战服,用来给手掌保暖的设计。) “这不得了!” 多尔衮苦笑,语重心长的劝道: “多铎啊,咱们想要享受了汉人的花花世界,就不能让他们怨恨咱们! 最起码,也要让那些当官的不能怨恨咱们。 你想想看,这些汉臣,帮咱们打下了多少江山? 你说说,要是没有三顺王、辽东将领的投降,咱们能入了关吗? 多铎啊! 只要笼络好了他们,由他们给咱们冲锋陷阵,这花花江山还不都是咱们的!” 第467章 牵一发动全身,一丝改变,大势已动 “你看那吴三桂,前天,他见早些投降了咱们的范文程、祖大寿之流,能问咱们喊一声主子爷。 而他吴三桂却是不能喊! 他急眼了,直接跪在地上问咱喊爹。“ 多尔衮大笑起来。 一想起比自己还大的吴三桂,竟然跪在地上三拜九叩的问他喊爹,他就乐不可支。 ”多铎啊,你看看,这事我不是都默许了么!” “平白得了一个‘好大儿’,得了一个比我年龄都大的儿子,我都没反驳。 你说这是为啥?” 多尔衮语重心长道: “就因为咱们要指望他们,给咱打江山啊!” “我懂!” 多铎笑道: \\\"哥哥你不用说,这我都是知道的,你没看到,我虽然喜欢抢汉臣的新娘子,尤其是穿上嫁衣的新娘子。 我不是都只抢文官的,不去抢了那些武将的。 我知道这个,咱们还指望着人家给咱们打江山呢! 那些武将的婆娘,我一个都没动!\\\" 多铎嘿嘿一笑。 身高不过四尺多点的他,满脸都是猥琐。 还是抢来的新娘好玩啊! 那些新娘子,个个都要死要活的。 拿她全家性命一威胁,又一个个梨花带雨的婉转承欢…… …… 霸王硬上弓,才是王道啊! 多铎擦了擦哈喇子,满脸都是满足。 “糊涂!” 多尔衮叹道: “小弟啊,武将的女人,咱们不能动,不但不能动,咱们还要给他们送女人。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为我大清国卖命!” “而那些文臣,咱们一样是要好吃好喝、高官厚禄的供养着。 你想想看,只不过是给了点搜刮的钱粮,给点不能主事的闲职。 就能换的一座座城池的投降,就能得到数万万百姓的供养。 这个买卖才划算啊!” “你喜欢新娘子,抢了别人就是,那些死不投降,或者是拒不当官的士绅老婆,你怎么抢都没事。 但是,这些已经给汉人做了表率的降臣,咱们不能动啊! 要不然,以后哪里还有人敢投降咱们呢?” 多铎认真想了想,发现兄长说的还真的在理。 他挠挠头,道: “算了,反正还没得手,要不我这就将她送回去?” 多尔衮叹息一声。 自己这个兄弟,打起仗来了是真的狠。 就是这脑瓜子,不知道转弯。 “赶紧给人重新置办了行头,咱俩一起,去给范大学士证婚去!” “啊!” 多铎惊呼道:“我不去,我丢不起这人!” “混账!” 多尔衮一拍桌子,怒道: “傻啦吧唧的,今日你做了这个表率,你信不信,晚上范文程就会给你送来十个新娘! 后天,范文程就能给咱献上了计策,夺取了几座城池! 到那时,你想要多少新娘没有?” 多铎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他急忙唤来下人,给刚刚到手的新娘子收拾了一番,吹锣打鼓的朝着范大学士府送去。 …… 多尔衮、多铎亲自给范文程证婚,甚至还收了新娘子作为干女儿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降臣群体中。 投降已久的汉官宁完我、罗绣锦、梁正大、齐国儒、杨方兴等人,自是欣喜若狂。 满洲爸爸对我们降臣真好啊,还亲自给咱们主婚。 新投降的陈名夏、陈之遴、张煊、刘正宗等人,也是欣喜不已。 好好好! 只要满洲爸爸用我们,那身家性命就有保证了! 管他金銮殿上坐的是谁,只要我家不倒就成! 多尔衮的无奈之举,反倒是收获了一大波表忠心,这惊天转折,差点惊掉了英明神武摄政王的下巴…… …… 多尔衮返回皇宫后,天色已经黑定了。 他坐在椅子上,使劲揉了揉鬓角。 前些时日,他命豪格为靖远大将军,与衍禧郡王罗洛浑、贝勒尼堪等一起西征。 并且,多尔衮调派宗藩科尔沁和察哈尔部,准备三方合力,出动三十万大军。 然后借道土默特部,经过代善长子岳托驻扎的归化城,直攻大同等地。 谁知道,林丹汗死后,继任察哈尔亲王的阿布鼐…… 却是牢记清廷杀了父亲林丹汗的仇恨,拒不出兵。 任凭多尔衮如何安抚,阿布鼐都是以草原遭灾,部众不足为由,拒不派遣兵力参战。 …… 阿布鼐不配合,可是有原因的! 察哈尔部是黄金家族嫡系后人,也是元朝帝国的王庭所在。 蒙古诸多部落公认的的末代大汗,就是那个林丹汗。 当初林丹汗丢下妻子,远遁青海后,皇太极先抢走了侧妃博尔济吉特·巴特玛璪,给自己当老婆。 也就是土门福晋。 又抢走了林丹汗的正妃博尔济吉特·娜木钟。 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囊囊太后。 五个月后,林丹汗感染天花,病亡。 但是,正巧,娜木钟已经怀了林丹汗的遗腹子。 就在林丹汗死的那个八月,娜木钟生下了林丹汗的儿子阿布鼐。 后来,阿布鼐被娜木钟设法送回察哈尔部。 在林丹汗大儿子额哲死后,继任了大汗。 (历史上的阿布鼐,因为拒不配合清廷,在康熙初年被囚禁。 其子布尔尼、罗布藏于康熙十四年,见吴三桂越打越猛,几乎全复江南,清廷北京空虚,兵马尽数南调的千载难逢之机,发起反抗。 谁知道这消息,先一步被清朝陪嫁过来的密探发现。 康熙无奈,只得派遣鄂札和图海两人,带着权贵们的包衣奴隶,前往对抗。 但是,这时候的包衣,几乎都是没打过仗的。 为了刺激军卒,清廷放任包衣从北京一路抢到了张家口。 自北京到山西,沿途尽数被抢掠一空。 抢红了眼的清军,士气顿时高昂! 图海趁机说布尔尼积攒了几百年的财富,堪称富得流油。 只要你们抢了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军卒大喜,嗷嗷叫着朝前冲,一股脑冲垮了布尔尼大军。 林丹汗的子孙,全部被射死在了战场上…… 黄金家族就此彻底断绝了传承。) 阿布鼐虽然在清廷呆了一段时间,但是亲爹可是蒙古大汗,他岂能认贼作父。 阿布鼐的不配合,使得多尔衮三十万大军攻打李自成的想法,泡了汤。 第468章 左良玉重病 阿布鼐可是名正言顺的黄金家族后人。 他不配合清军,自然整个察哈尔部,清军就调不动多少人了。 多尔衮虽然调动了科尔沁全部壮丁,但是,却也只有二十万兵马。 …… 上一章忘记放图了,这是我在金顶铜柱上拍到的 多尔衮看着面前的地图,只觉得头更疼了。 “二十万人……” 多尔衮呢喃道: “也不知道能不能让李自成自乱阵脚呢?” …… 就在清朝的二十万大军,绕道蒙古之时,方正化和郑鸿逵回到了汉都。 一同回来的的,还有在两广作威作福几个月之久的左良玉。 下元节到了。 虽然十月十五下元节,不是明朝三大节之一。 但是,下元节这一天,皇帝要在带领百官给水官旸谷帝君解厄的日子。 下元节源于道教。 道家有上、中、下三元之说。 到了魏晋南北朝,道家又把三元与三官联系起来,认为三官是天、地、水三官的别称,即天、地、水三官。 三官大帝分别对应于尧、舜、禹,也就是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 下元水官,即以治水着称的大禹。 华夏神灵,都是对国家,对种族有大恩的先贤! 在历朝历代的加封下,大禹成了水官大帝。 他掌管九江四渎、三河五海、十二溪真圣神君,掌管死魂鬼神之籍,记载众生的功业。 全称“下元三品解厄水官洞阴大帝”,俗称水官大帝,属太清境。 这是一个庄严隆重的大节。 十四日,两方人乘坐的船队,几乎一起到了汉都城西的码头旁。 这是一个——这个世界上,最早用水泥建造的码头。 朱由检将水泥的制造,交给了宋应升。 而今,大明已经开办了四座水泥高炉,日产水泥五千多斤。 虽然这个产量,在后世看来,连一个土法水泥厂都比不了。 但是,当新东西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带给世人的,却是无以伦比的震撼。 一丝一毫的改变,都能掀起一场颠覆天地的大势! 假以时日,待水泥厂遍地开花。 别说是修长城了,就算是给太平洋盖个盖,也是可以想一想的…… 方正化和郑鸿逵说说笑笑,两人你推我让。 最后,还是方正化先行踏上了平整的码头。 “咳咳,咳咳!” 就在郑鸿逵刚刚踏上码头的时候,身后一个高大的官船上,一佝偻着背,咳嗽不已的武将,也到了岸边。 两人扭头一看,不由大惊: “左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来人,正是左良玉。 在亲兵的搀扶下,左良玉艰难的上了码头。 他苦笑一声,对两人拱手行了礼,叹息道: “老了,不中用了……” 看着脚下那平整的宛如水面的新式码头,左良玉不胜唏嘘。 他已经被病魔折磨了一个多月了。 岭南那湿热的气候,让他这个戎马一生的大将,身体内的暗疾,彻底爆发了。 原本的历史上,左良玉就是在这个时候,病重的。 在这个时空里,因为两广湿热的气候,他的病来的更早。 若说以前,三人还各自看对方不顺眼。 然而,毕竟共事了大半年,都是在皇帝身边当差的。 眼见左良玉如此老态龙钟,方正化、郑鸿逵心中的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方正化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左良玉的手,三根手指搭在了脉搏上。 方一把脉,方正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足足号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神色严肃道: “左将军,伸出舌头让我看看。” 左良玉苦笑一声,张嘴“啊”了一声。 方正化皱眉道: “脉见洪数,舌红苔黄。 左将军你可伴有全身寒热,口渴烦躁,便秘溲赤的症状?” 左良玉缓缓收回了手,苦笑道: “方督,你不用问了,我这就是背疽。” 背疽? 方正化早已有了猜测,听到左良玉承认,还不觉得多么震撼。 郑鸿逵却是吓了一跳: “老左啊,你这可要抓紧治啊!” 背疽历来凶险,《灵枢》中说:“脓已成,十死一生”。 便是那霸王项羽的谋臣亚父范增,唐代大诗人孟浩然,都是因为这个病不治的。 远的不说,便是本朝的中山王徐达,也是命丧背疽之手。 要知道,太祖皇帝听闻徐达得了背疽,急忙将他从北平召回南京养病,调派太医给他治病,都还丧了命。 为此,太祖甚至罢朝痛哭,亲至徐达家中吊唁,追封为中山王。 更是连连哀叹道:“天何夺吾良将之速!” (朱元璋赐烧鹅毒死徐达的说法,就是胡扯的。 这个说法最早见于正德年间,民间诗人徐祯卿的《翦胜野闻》。 单看名字就知道,就是乡野演绎传说。 剪就是何当共剪西窗烛的意思,书名大意就是茶余饭后用来打趣的无聊怪谈。 这个说法,经过清廷的广为宣传之后,才世人皆知的。 本质还是抹黑……) 背疽凶险,左良玉岂能不知。 他苦笑一声。 早些年的心思,此时却是全然没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左良玉见到欣欣向荣的汉都,往日里的那些心思,全都没了。 甚至,还满心思都是自责。 他蹲在地上,抚摸着光洁的码头。 左良玉满脸都是追忆和懊悔。 方正化见状,也是不甚唏嘘,他解释道: “此物乃是水泥,是陛下新制造出来的东西。 这玩意就像是咱们以前用的糯米汁、石灰、猪血搅拌的粘合剂。 不过造价更低,百斤也不过18枚铜板。 使用的时候,以两倍沙子,兑水后搅拌均匀,然后就像以前那么使用就可以了。 码头这边,采用的是水泥内藏编制成笼的竹篾,掺杂了一些碎石,整体浇灌而成。 不仅便利快捷,只消七天,就能完全成型,正常使用。 还甚为结实啊! 听陛下说,这东西能管百十年咧。” “好!好!好啊!” “看到汉都越来越繁华,我就放心了。” 左良玉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才起了身。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一场重病,眼见没几日的活头了,左良玉什么心思都淡了。 此时的他,只盼着国家、百姓能够少遭了罪…… …… 第469章 对敌人无所不用其极,对自己人唯有一片仁心 历史上的左良玉,在病重将死的时候,听东林党说崇祯太子到了南京,却被囚禁。 于是,左良玉挥军南下,要推翻了弘光朝,准备扶持太子继位。 在左良玉的心中,对崇祯的感情,还是要超过朱由菘的。 谁曾想,走到了一半,就撒手人寰…… (黄澍联系的左良玉,还带着太子的密旨。 此事左良玉被蛊惑了。 毕竟,真太子早死了,李自成离开北京后,多尔衮就下令将崇祯太子给活剐了…… 南明真假太子案,本质上是东林复社用来攻击朱由菘政权的合法性,企图赶走马士英、阮大铖,自己派系彻底掌权的操作。 然后,清廷加了一把火…… 也不能全怪左良玉分不清楚…… 毕竟武汉南京离得那么远,左良玉听到什么消息,还不是黄澍一张嘴啊。 他不知道,当时黄澍已经投降清军,清廷借机让黄澍除掉南明的防御体系。 黄澍废掉了左良玉大军后,他又如法炮制,回到徽州,杀死了金声,将徽州献给清廷。 这件事,最终导致了南明弘光朝的覆灭。) …… 这一个刻字的整体就很明显,有清晰的边框。仔细看看上面的花纹布局,就知道这字迹是铸造时候刻上去的。 ps:(字迹的周围有纹饰布局,足以证明这是在铸造金顶的时候,刻的字迹。武当身为皇家道观,朱棣下旨除了武当的道士之外,不得有外人进入工地。现在的南岩宫外,还有赑屃刻着朱棣圣旨的原文,那东西太大了,拍不清楚字。 在这样的背景下,这份刻字,只能是建造的工匠所留。 这也就证明了朱棣给民夫发工钱的事情。) …… 两方首脑大员都回到了汉都,朱由检大喜。 方正化早已来了书信,说是这一次,整整带回了一亿五千万两白银。 其中,卖给徽商货物八千万,郑鸿逵进献八百万,经商收入三千多万,其他的是暗卫前些时日搜集到的银子。 这些银钱,足以成为朱由检发动大计划的基石了! 更妙的是,郑鸿逵还给他带来了价值两千余万白银的棉花。 这可就是另一手操作的根基了! 提起这个暗卫,朱由检不由得就想夸一夸方正化。 当初老方单枪匹马,只要了一份准许他便宜行事的许可。 带着一百个悍卒,几百两银子,就有了今日的成就。 当然,这其中固然有明朝锦衣卫编制庞大,在社会上无孔不入。 方正化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白手起家,而是站在了大明几百年建设的肩膀上的缘故。 更多的却是——方正化给黄得功来了一个下马威,夺回勇卫营大半兵马。 这些悍卒,组成了暗卫的核心力量。 要知道,锦衣卫探子只能摆在明面上,毕竟这玩意大部分都腐烂了。 而勇卫营可不一样啊! 作为皇帝身边的亲卫,作为朱由检一手训练出来的最后一支强军,勇卫营堪称人人能为皇帝效死。 历史上的黄得功,手上只有八百勇卫营,却成了弘光朝最能打的军镇。 由此,就知道勇卫营士卒的可怕。 朱由检自然知道,方正化之所以能够横行江南,最大的依仗就是这几百名勇卫营士卒。 而作为一个武功卓着的太监,方正化可不是那种认死理的蠢蛋。 半年时间,他将手上的勇卫营士卒,扩编到了八千之多。 可以这么说,朱由检若是给方正化下一道命令,下一刻江南大部分城头,都会挂上朱由检的旗帜。 …… 方正化进京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朱由检身边。 还来不及闲聊,方正化行礼之后,当即道: “陛下,有件事,老奴需要先知会陛下一声。” 一听方正化的自称,朱由检就明白,这是有私密话了。 朱由检摆摆手,让王廉守住了门口。 方正化道: “陛下,左良玉得了背疽,我亲自把脉确诊了。” “背疽?” 朱由检一楞:“严重吗?” 方正化点头:“怕是就在这半年时间了。” “甚至,若是左良玉心情大起大落,撑不过三个月。” 朱由检脸色一变,这么严重了吗? 历史上的左良玉,可是到了明年四月才死的啊! 朱由检想了想: 方正化特意用家奴的身份,给他说这个,怕是想要问问他对左良玉的安置了。 朱由检不假思索,开口道: “吴有性吴又可就在医学院,任职医学院首席教授。” “王廉!” 朱由检开口呼唤王廉进来,急道: “用最快的速度,调吴有性进京!” 若是连夜赶路,明天一早,吴有性就能赶回京师。 “皇爷!” 方正化诧异道:“皇爷何不借机直领两广呢?” “若是左良玉病故,不但他的二十万兵马重回陛下麾下,就连两广也会纳入朝廷体系的。 陛下,这可是个机会啊!” 朱由检摆了摆手,正色道: “老方啊,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左良玉此人,固然前些年做了拥兵自重的把戏。 但是,他对大明是有功的。 朕若是坐视他病情恶化,心里的这道坎,首先就过不去! 况且,左良玉运回了那么多粮食,活了千万流民的性命。 虽然朕给了他银钱,算是公平的买卖。 但是,这份恩德,却是不能忘记的。 做人呐,要懂得感恩。” 朱由检走下丹陛,招呼方正化坐在一边,亲手给他倒了杯茶水。 认真的道: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是要分清的。 朕说过了只要左良玉认真做事,就不追究左良玉的罪责。 说过的话,朕不会食言。” 只要吴有性出手,左良玉有很大的可能转危为安,这个道理朱由检岂能不知。 然而,为了这个国家,他可以腹黑,可以被人骂为狗皇帝。 但是,内心的天平,是一定要公正的! 对敌人,对祸国殃民的败类,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对能拉拢的人,对真正在做事的人,必须要公正啊! 方正化诚惶诚恐的道了谢,小心翼翼的端起茶杯,慢慢品味着。 待皇帝说完,他弯腰行礼: “陛下的教诲,方正化记下了。” 历来善于用毒的,也会救人。 就好像是大医,别看救人无数,足以担得起活菩萨的称呼。 可是,若想杀人,那当真是挥手就能毒死一片。 方正化能够给施琅下了精准死亡的毒,也代表着他能够救了病重的人。 既然皇帝都要给左良玉治病,方正化自然也不会做了恶人。 他笑道: “陛下不消担心,左良玉的背疽虽然严重,但是,却也并非无解的。 左良玉身为武将,自身素质极强,只消用刀划开背疽,放出脓血,刮掉病变的组织。 左良玉的病,就会好了。“ 第470章 大明国宴 ps:昨天消息出来了,阎某科没得诺贝尔文学奖,甚至连提名都没有,我高兴啊,宿醉刚醒。 兄弟们啊,这么多年了,只要是侮辱华夏,妖魔化中国的作品,都能得奖。 反倒是歌颂危难关头逆行者的正能量,不见于报端…… 他没得奖,我真的高兴! 昨晚大醉。 今儿高兴,讲讲汉家国宴的规矩,这东西,几乎没人来还原的。超级冷知识。 我高兴,今儿三更! …………………… 方正化嘿嘿一笑: “臣给左良玉把了脉,他身体还好,能撑得住!” 朱由检伸手点了方正化几下,苦笑道: “你呀!” 兀那老方,怎地也这么腹黑的紧…… 朱由检白了方正化一眼: 这他娘不是在试探老子么! …… 十五乃是大朝。 又赶上了下元节。 只要能走得开的官员,都返回京师,参加百官祭拜水官的大典了。 一大早,早朝之后的百官,就跟随着皇帝陛下,前往三官庙祭拜。 沿街净道,锣鼓喧天,万人空巷。 祭拜三官庙,是没有祭天、祭地、祭祖那么隆重的。 毕竟这三场,一举办就是一天、甚至数天时间。 祭拜持续了近两个时辰,返回皇宫后,正是中午时分。 朱由检赐宴百官。 这是朱由检定都汉都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百官宴会。 皇帝赐宴,采取的是分桌的方式,按照地位高低,依次而坐。 皇族、高官单人单桌,在大厅内落座。 五品以下,两人一桌,在院子内落座。 主持国宴的仪礼司登场,国宴即将开始。 低声寒暄的众臣,也纷纷端正了身子,闭嘴不言。 左良玉身为超品武将,位置紧邻皇帝御座旁边,与文臣之首范景文相对而坐。 范景文一脸的喜色。 自家这位皇帝陛下啊,自从登基开始,就没有舒心的时候。 陛下登基十七载,国家一直都很艰难。 纵然设宴,也不敢铺张。 前些天,皇帝让他筹备国宴的时候,他还在纳闷,怎地陛下舍得花费巨资,开办国宴了? 直到昨天,方正化的船队靠岸之后,范景文这才明白,原来皇帝赚了大钱啊! 好! 范景文笑的合不拢嘴。 好啊! 方公公不愧是能得陛下重用的大监! 南京一行,竟然带回了万万两银子! 天啊! 陛下再也不差钱了啊! 大幸! 国之大幸呐! 范景文满脸笑容,刚才与众位大臣寒暄的时候,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在24名金吾卫护卫官的引领下,身穿冕服的皇帝,走了进来。 冕服是正装,除了穿冥服的某个朝代外,历朝历代的君王冕服,都是玄色的,也就是黑色。 在颜色搭配上,主体是上黑下红,甚至就连鞋袜,都是红色的。 当然,那叫赤色。 只见朱由检头戴十二绺垂五彩珠冕冠,珠玉低垂,遮住了眉角。 身穿十二纹章玄衣、纁裳盖住了脚尖,接连地面。 白罗大带紧束腰间,黄蔽膝、素纱中单、脚踏赤舄。 皇帝的肩部织着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 腰间的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和小绶上,佩戴玉钩、玉佩,金钩、玉环,叮当作响。 这一身装扮,愈发的显得皇帝的威武不凡。 眼见皇帝出来,众人急忙起身。 朱由检坐下后,百官齐声道: “臣等参见陛下!” “平身!” 朱由检端坐高台,在他身侧的,是两位皇后娘娘。 正是周皇后和张皇后。 原来,前几日懿安皇后也赶了回来,一并回来的,还有三皇子朱慈炯。 其他几位贵妃,则侧坐皇帝两翼,两人共用一个小案子。 御座前面,有两个皇子座位。 太子朱慈烺和朱慈炯,分列两边。 至于四皇子,也就是长大成人的第三个皇子永王朱慈炤,还在江南袁贵妃身边,并未返回汉都。 众人拜见皇帝、皇后、太子后,音乐响起。 这是开场音乐《炎精之曲》,全称是《炎精开运之曲》。 是宴飨九奏乐章的开场曲。 伴随着音乐,光禄寺的少卿,双手端着托盘,托盘内是一方酒爵,来到皇帝御座前。 王承恩接过酒爵,恭敬的摆在朱由检面前的案几上。 太监们穿行而过,将一盏盏酒盏,放在了百官面前的案几上。 国宴的酒杯,也是有讲究的。 皇帝用的是爵,就是三国电视上,常用的那个青铜三足酒杯。 百官用的是盏。 就是前些年流行的酒碟子。 伴随着音乐,伺立在百官身后的太监,开始给百官倒酒。 左良玉本不想饮酒,毕竟自家的这个病,是需要戒酒的。 谁知道,当侍从倒了酒水之后,他竟然闻不到酒味,反倒是有一股淡淡的清甜气息。 左良玉愣住了。 秦知恩见状,手持酒壶,低声道: “左将军,陛下特意交代了,给您准备的是果茶。” 左良玉浑身一震。 正巧《炎晶之曲》演奏完毕。 御座上的朱由检已经举起杯来: “诸位卿家持杯,朕与诸位臣工共祭禹祖!“ 朱由检端起酒杯,洒在身边的地上。 “祭水官禹祖!” 百官纷纷起身,齐声呐喊。 也将杯中酒倒在了地上。 酒香味,瞬间笼罩在偌大的宴会上空。 武将们还不在意,因为可怜的崇祯皇帝,穷的就办不起国宴。 他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 而在场的文官,尤其是年长一些,经历过两朝帝王的文官,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多少年了…… 自从陛下登基大典之后,就再也没有举行过国宴了啊! 便是当年册封皇太子,都只是一场寒酸到了极致的小规模宴会。 甚至,连敬天地的酒水,都少得可怜…… 这一切,只因为皇帝没钱啊! 却不想,丢了京师,陛下再起炉灶,却又能够举办得起这么庞大的国宴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在文臣们心头。 …… 百官身后的太监们,纷纷端着酒壶,给空了的酒杯倒满。 站在朱由检身后,给他倒酒的,却是光禄寺的正卿于腾蛟。 第471章 与国同庆 他原本只是光禄寺一个署臣,因为历史上殉了国,朱由检将他带出了北京。 汉都建立之后,于腾蛟被命为光禄寺正卿。 这可是一跃跳了五级啊。 对于皇帝,于腾蛟自然是感激的无以复加。 做为专职祭祀、朝会、宴乡酒澧膳馐之事光禄寺的出身,于腾蛟唏嘘不已。 皇帝登基以来,他的本职工作几乎无用武之地。 甚至,连国宴的流程,都记不大清楚了…… 看着面前热闹的场景,于腾蛟鼻腔酸酸的。 好啊! 好! 陛下终于能够安心举办国宴了! 陛下终于有钱了! 陛下再也不用省吃俭用了啊! 天佑大明啊! …… 将酒水洒在地上,需要三次,代表的正是天地人三才。 每泼了一遍酒水,现场的酒味就浓郁了一分。 甚至,百官那边,酒水汇成了小溪,汩汩流淌…… 这铺张浪费的场景,若是崇祯复活,必然要心疼死…… 如是三次后,朱由检再次端起酒杯,道: “朕与诸工同饮!” 百官纷纷端起酒杯,左良玉见状,急忙也举起了面前的酒杯,跟着群臣一起,齐声道: “臣等为陛下贺!” …… 左良玉的酒杯,送到了嘴唇边。 他浅尝了一丝,果然,杯中是淡淡瓜果味的甜饮。 左良玉的心中,顿时生出了浓浓的感激。 将杯中果茶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时候,左良玉看到皇帝微微对他点了点头。 君恩浩荡啊! 左良玉的眼睛,瞬间就温热了。 这么庞大的宴会,陛下竟然记得他不能饮酒,特意交代了下去。 我…… 左良玉抽了抽鼻头,强忍住发热的眼眶。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将军印。 宴会过后,就将大军还给陛下吧! 虽然不能赎回往日作为的万一,也算是慰藉了了心愿了。 …… 皇帝号召百官饮酒之后,接下来,就是百官给皇帝敬酒。 范景文代表文武大臣站起,送上了祝福词: “水醴惟厚,嘉荐令芳,奉天之修,寿考不忘。 臣为陛下贺! 陛下请饮此杯!” 伴随着范景文的话语,百官纷纷端起酒杯。 朱由检道: “与诸工同饮!” 说完,他一手持杯,一手护持在前,伴随着举杯的动作,衣袖遮面,将酒水一饮而尽。 伴随着皇帝酒杯的放下,群臣纷纷落了座。 第二首音乐《皇风之曲》奏响了。 从这时候开始,主导权就交给了官员们。 第二次敬酒的就是武将。 左良玉站了起来。 在场武将,他是实打实的重臣。 手握二十万大军,单从军力总数看,甚至要比皇帝的兵马都多。 左良玉哽咽着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 吾皇圣恩,大明江山万年流延! 臣为陛下贺! 陛下请饮此杯。” 朱由检端起酒杯。 左良玉强忍着几乎就要溢出的眼泪,一仰头,果水一饮而尽。 群臣纷纷喝干了酒水。 朱由检也以武将礼,双手持杯,将爵中酒喝干。 宴飨九奏,也就是说要演奏九首歌曲,百官要敬酒九次。 先是文臣之首敬酒,武将之首敬酒,宗室之首敬酒,然后余下几次都是官员同时敬酒了。 实际上,汉家皇朝,一直讲究的就是君臣权力对等。 君择臣臣亦择君的规则,在方方面面中,都能得到体现。 就连这国宴的规矩,也是这样。 皇帝主导了开场,中场就要交给官员。 虽然说还必须要遵守君臣的界限,但是,从点滴细节中,就能看到君臣权力均分的体现。 朱由检喝了百官敬的酒,在两轮敬酒之后,光禄寺少卿要给皇帝端来汤。 太监们则给百官端汤。 这个汤的寓意就是天下。 端汤:端天下。 (国宴的规则有很多,含义也各不相同,这个解释起来太麻烦,我把流程写一遍,尽量压缩篇幅的同时,让大家知道具体的操作。说实话,我没有在小说中看到有谁写过详细的流程,毕竟这玩意考证起来太难。) 汤摆在了百官的桌子上之后,朱由检需要拿起筷子夹一次菜。 这个时候,百官是要站起来的。 这个寓意呢是皇家利益为先。 皇帝夹菜后,百官才能落座。 然后,他们也要拿起筷子,夹一次菜。 这叫赞馔! 也就是代表着官员的权力仅次于皇帝,也有感谢皇帝分润给他们利益的意思。 毕竟自古以来,汉家天下皇帝和官员之间,就是合作关系。 百官落下筷子之后,同时《皇风之曲》结束。 第三轮敬酒上场。 作为宗正的唐王朱聿键,上贺词,带领百官起身敬酒。 皇帝饮酒,百官落座。 至此,宴会才正式开始。 这个时候,舞蹈登场,第一个是武舞,叫做《平定天下之舞》。 这个舞蹈,是没有音乐,只有鼓声、号角声伴奏的,一般都是军士手持兵戈、身穿盔甲来演奏。 代表的是尚武之风! 这一次,百官不需要敬酒,而是君臣同饮一杯。 代表的是大明天下,是皇族和百官一同打下来的。 武舞过后,教坊司的舞女们,开始在中央空地上跳舞。 百官一边看,一边伴随着歌曲的节奏,在每一次曲毕的时候,要给皇帝敬酒一次。 再往下,第三轮,乐队奏《眷皇明之曲》,跳《抚安四夷之舞》。 这个曲子完毕后,若是有外国使节在场,是要由使臣给皇帝敬酒的。 这个顺序贼有意思。 文武、宗室、全体齐饮,之后才轮到外国来使…… 华夏的华夷之辩,在敬酒安排中,就可见一斑。 国内,是要凌驾于国外之上的。 汉家天下思想中,华夏的一条狗,也比蛮夷酋首高贵。 老祖宗排的顺序有意思吧? 比如那个姓阎的,四处雇水军,说自己贬低华夏的文章,多么多么应该得奖…… 老祖宗要是复活了,早就给他剁吧剁吧喂狗了! 第四轮,奏《天道传之曲》,跳《车书会同之舞》。 这个的意思是大明得国,是合法的,是正统的。 车书会同,指的是秦始皇“车同轨、书同文,天下定于一统”,是一种皇朝传承的象征。 第472章 大明风华 车书会同,指的是秦始皇“车同轨、书同文,天下定于一统”,是一种皇朝传承的象征。 大明太祖朱元璋,在定下国宴九奏节目的时候,心眼子贼多…… (当然,这是说笑,开玩笑的。) 第五轮,奏《振皇纲之曲》,跳《百戏承应舞》。 这个的含义是皇帝权力最大,各行各业都要遵守皇朝规矩。 第六轮,奏《金陵之曲》,跳《八蛮献宝舞》。 这个曲子和舞蹈,是朱元璋特意定下来的,那时候首都是南京,也就是金陵。 这一轮,代表的是大明力压四夷,万族来朝。 老朱的心思之深,可见一斑。 (那些攻击朱元璋,贬低人家的,好好看看,就这顺序,你想得出来吗?) 第七轮,奏《长杨之曲》,跳《采莲队子舞》。 这个代表的是天下承平,国泰民安。 《长杨之曲》脱胎自汉朝乐府曲《长杨赋》,歌颂历代帝王功德的。 老朱定在这里,是对华夏历代君主之功的肯定。 正所谓政治无小事,任何一个动作,都是有深意的。 若讲抗元功德,谁有张士诚大? 人家直接锤爆丞相脱脱的百万大军,使得元朝再无镇压起义军的能力。 为什么最后是老朱得天下? 那些不当人子的,污蔑人家之前,先想想吧! 就人家老朱的政治智慧,你能及万一吗? 第八轮,奏《芳醴之曲》,跳《鱼跃于渊舞》。 这个的含义最有意思,代表的是——你们跟着我老朱家混,是幸福的,你们鱼跃龙门了。 也表示大明选士,取之于民,大明的每一个百姓,都有跃龙门的机会。 第九轮,奏《驾六龙之曲》。 这个就是重申皇权的神圣性了…… 这一个曲子,跟最开始的两个,是对照的,这三次,只有曲子,没有舞蹈。 有音乐有舞蹈的,只有六轮,也就是第3\/4\/5\/6\/7\/8轮。 而百官,需要给皇帝敬酒九次。 因为武士舞蹈后的同饮,是不计算在九轮敬酒之内的。 九为极数,代表天下九九归一。 九轮敬酒之后,光禄寺寺卿要收走皇帝的酒爵。 太监们要收走百官的酒盏。 实际上,皇帝宴请百官,规矩是很严的,电视上、小说中那种喝醉酒闹事的局面,根本就不会出现。 之后,就是上大膳,也就是正菜来了。 上菜的时候,要奏大乐,也就是正乐,按照先秦的叫法,这是雅乐! 就孔子三月不知肉味的那种…… 明代大乐,是笙、鼓、萧、琵琶、古琴等混合演奏,按照现代的说法应该是交响乐。 一般有《贺圣朝之曲》、《普天乐之曲》等。 伴随着大乐,太监要进献花卉。 宫女们抓着花瓣,抛向天空。 这个花瓣,要洒在除了皇帝、皇后、太子之外的所有人身上。 这就是为什么道家小说中,法力高通大能,一出场就出现漫天花瓣的原型。 因为皇帝身上不能洒花瓣,所以,有了进献花卉的举动。 也有说法认为,花瓣是花卉产生的,这一幕代表的是皇家赐予百官权力的意思。 至此,宴会就没了神圣性,进入了真正的高潮。 (实际上,汉家古时候宴会的规矩,还是能够在生活中找到残留的,比如婚庆时,只要洒了新人满头花,就代表着赶紧抢座位,要开席了……) 大乐一开始,百官该吃吃,该喝喝。 甚至有时候,皇帝还会退场,留给百官自由发挥的空间。 当然,很多皇帝也会呆在现场。 毕竟明朝皇帝与朝臣的关系,并不是后世那个包衣奴隶王朝那么悬殊。 大明是官员能喷皇帝一脸口水,清朝是官员要全程跪着回话…… 与天下同乐,是大明开国以来的祖训。 大乐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有时候会几个时辰之久。 这个时间,就是百官大朵快颐的时机。 待到音乐奏完,就预示着宴会的结束。 这时候,皇帝若是离席了的话,就需要重新坐回位置上。 光禄寺的少卿,会上来抬走皇帝面前的桌子。 太监、宫女们上来,收走百官的桌子。 此时,百官还是不能离场的。 这时候,才是真正大饱眼福的时候呢! 有一个结束宴会的舞蹈,都是妙曼女子参演的,名叫《百花队舞》。 讲真,若是真的穿越,一定不能错过这个舞蹈,因为这个时候的舞娘,都是最漂亮的。 …… 在轻歌曼舞之中,光禄寺撤御案,序班太监撤群臣桌案。 这个舞蹈的长短,是根据打扫现场的时长来表演的。 毕竟是几百上千人的大宴会,难免有人失手打碎了东西。 舞蹈时间若是短了,收拾不干净,那可就掉价了。 所以,这时候的舞娘,素质那是相当的高! 等到现场清理完毕后,百官需要按照班次,起身给皇帝行礼。 这叫行赞拜,大礼谢恩。 行礼后,仪礼司向皇帝奏告大宴已结束,圣驾请回。 群臣弯腰恭送,待皇帝起身离去。 …… 说个题外话:国宴,在明代中期以前,是采用的古礼,跪坐进餐。 关于这个跪坐,后世有个误区,都以为——日本那种硬跪,就是华夏的跪坐。 实则不然。 在凳子普及以前,高级宴会跪坐的时候,是有一个类似于马鞍形的小马扎,放在屁股下面,用罗裙遮住的。 这个小凳子虽然能保证短时间腿不会麻,但是,依旧太矮,时间长了,还是会腿麻的。 古人跪坐后腿麻的搞笑记载,在古书中还能够看到一些。 唐朝开始,改进胡床后的靠背凳子已经出现,并出现在古画中,但是高端的宴会场所,还是跪坐为主。 宋代开始,国宴中逐渐将这个小马扎,换成了锦凳,也就是没有靠背的圆凳。 明朝时期,出现了带靠背的太师椅,也就是俗称的圈椅。 皇宫国宴时,又将圆凳换成了带方框靠背的椅子。 上图南唐·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下图宋徽宗赵佶《文会图》 赐宴过后,左良玉跟着百官,拜别皇帝,按照官阶的高低,纷纷出了皇宫。 等左良玉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秦知恩却是迎头走了过来。 “左将军请留步!” 第473章 一丝突破,便是千里 “左将军。” 左良玉不知道秦知恩的名字,但却是认得他的。 毕竟,刚刚站在左良玉身边,给他倒酒的就是秦知恩。 “小公公这是?” 左良玉站定了身子,拱拱手,询问道。 秦知恩笑了笑: “左将军,咱家叫秦知恩。” “陛下让我专程在这里等你。” “劳烦秦公公了!” 左良玉从怀里取出一方玉佩,伸手就要递给秦知恩,却被他拒绝了。 “陛下给您准备了一套宅子。 昨日筹备匆忙,来不及置办完善,直到上午才收拾妥当。 左将军请跟我来!” 左良玉大喜,急忙转身对着皇宫弯方向腰致谢。 秦知恩待他行了礼,这才道: “左将军请跟咱家来。” …… 一座六进的宅子前,悬挂着诺大的“左府”灯笼。 门口值守的军卒,一见两人下了马车,急忙弯腰行礼。 秦知恩指着宅子道: “左将军,陛下说将军劳苦功高。 此次返京,怕是下榻之处多有不便。 这座宅子里,陛下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一切。” 左良玉老眼一热,鼻腔止不住有些发酸。 沉疴床头,回及往昔,才悔悟当时都干了些啥! 不当人臣啊! 悔恨,充满了左良玉的心腔…… “秦公公,我,我……” 左良玉嗓子有些发紧,竟然说不出话来。 秦知恩笑了笑,伸手虚请道: “左将军还请入内,陛下还给您准备了一桩大礼呢!” 左良玉稀里糊涂的跟着秦知恩朝内走去。 待到进了前院,这才发现,有个山羊胡须的老者,正捧着书本观看呢。 “吴先生,这就是左将军,也是您此次的病人。” 秦知恩给吴有性行了礼,指着左良玉,对他笑道: “吴先生,陛下说了,左将军乃是国家栋梁,吴先生可要药到病除哟!” 吴有性早已知道皇帝请他,是为了给左良玉治病。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正所谓不能治国,便为良医。 自古这些大医,无不心怀天下,慈悲为怀。 就像是那副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中医,那是不能医国,只好医人的心怀天下良善辈。 这一点,与后世天天大喇叭喊着今日药店送鸡蛋,天天搞活动让充值多买多送的西药店,还是有区别的。 吴有性笑了: “左将军,还请坐下来,让我为将军探探脉。” 秦知恩对一脸懵逼的左良玉道: “左将军,这是陛下连夜从医学院那边请回来的首席教授吴又可,将军该是听过吴先生的大名。” “听过,听过!” 左良玉难以置信的看着吴有性,震撼道: “这不是写了《温疫论》吴地大医么!” 吴有性笑着捋了捋胡须。 些许俗名,都是虚的…… 左良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急忙给他行了礼,道: “良玉四处寻找先生的踪迹,却不想先生竟然……” 吴有性笑了起来,他接住了左良玉的话头: “说起来也是凑巧,陛下不忍黎民蒙难,恩养数千万百姓。 正巧老朽为了治疗疙瘩疮,正在河南、山东、北直隶一带。 就这么的,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秦知恩在一边陪着笑: “左将军怕是不知道,这事说起来也是颇有乐道。 陛下四处寻找吴先生,却不可得。 开办恩科取士之时,吴先生却正巧又参加了科举。 陛下见到吴先生的大名,当即提为医学院的首席教授……” 左良玉大笑: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呐!” 众人说了几句,吴有性给左良玉号了脉,又让他褪下上衣,仔细查看了背疽的脓包。 “将军勿忧,若是一月之前,有性还不大能保证手到病除的。 但是,自从我做了医学院的教授,陛下让光学院教授孙云球等人,给了我几套显微镜。 让我研究病患之理! 并且,陛下还亲赐手书,讲述了陛下对于人眼不可见的细小瘟疫之邪的认知。 这都是有性不曾想到之处! 有性得蒙陛下开导,已经敢自诩比肩昔日刮骨疗毒的神医华佗了。” 吴有性一边说笑,一边打开了脚边地上的一个箱子。 中医大能,在诊断之时都会用话术来安抚病人。 因此,越是手段高明的老中医,越是能让病人觉得放松。 这一点,后世的医生们,已经大都丢掉了…… 吴有性一句话,顿时让左良玉放心不少。 他从箱中取出了一个机械,仔细装备完善。 却正是孙云球用朱由检给予的图纸,重新制造的显微镜。 有了孙云球、陈天衢、诸昇这苏州五怪,朱由检一举得到了玻璃制造、眼镜制造、望远镜制造、显微镜制造的光学人才。 而孙云球三人,更是将五怪中的俞天枢、高逸上两人,也给喊到了汉都。 五怪就此齐聚汉都! 这五人,当真不愧五怪之名。 作为能够将眼镜这种神器,直接干到了十几枚铜钱一副的大牛,有了他们在,想要什么造不出! 吴有性装好了显微镜,他取出一枚银针,伸手刺入左良玉背上背疽之中。 然后挤出一团脓液,滴在了玻璃片上。 用盖片盖好之后,放在了观察口处。 吴有性左眼眯起,右眼凑在目视镜前,仔细调整了视野,一边看,一边微微调动旋钮,将玻片内的细菌,清晰的呈现了出来。 吴有性指着目视镜,对左良玉道: “左将军,按照我刚才观察的法子,你来看看!” 面前这个精美的机器,让左良玉大奇。 眼见吴有性都这么说了,他急忙学着吴有性刚才的动作,凑到目视镜前,看了过去。 只见视野里,竟然有很多蠕动的小虫子。 “这……这……” 左良玉惊呆了。 他的体内,竟然有这么多害虫? 难道,这就是让他犯病的元凶? 吴有性笑道: “这就是我提出的那个瘟疫之邪,陛下称呼它为细菌。” “将军的病,就是因为体内感染了这些对身体不好的细菌,这才感染发炎,生了脓疮。” 左良玉伸手想要摸摸后背的脓疮,又生生忍住了。 第474章 外科之祖 吴有性笑道: “将军但摸无妨! 陛下给我的册子上说了,这种病菌,虽然是不好的,但是,人体也有好的菌体,是能够抵抗它的。 正常的接触,是不会传染的。 当然,这是在触碰的地方,皮肤没有破损的情况下。 还有,摸完后记得洗手,最好是用肥皂清洗一遍。“ 早在北宋时期,不说肥皂了,就连香皂都制造出来了。 大明时期,肥皂香皂早已成为了大宗货物之一。 甚至,康熙初年,士绅被砍服了,只好乖乖纳税后,经过武关转运的两皂,一度成为税收的主要来源之一。 左良玉大喜,急忙弯腰致谢: “劳烦吴先生了!” 吴有性笑着点头: ”将军还请饮了草乌散。 将军睡上一觉,待醒来,便已经好了! 将军安心,这是小病。 我只要切去了病灶,然后配药提高将军的体质,将军今后尽量注意点,不要心情激动,忌点嘴,就没事了。” 既然找到了病灶,要治理起来,可就简单的很了。 再加上朱由检特意给与的手术防护办法,吴有性又用显微镜看多了各种器物上的细菌数量。 他已经知道如何规避手术感染了。 先让左良玉换上沸水煮过的病号服,然后给左良玉灌了草乌散。 吴有性这才让随行的学员,取来沸水,给手术刀消了毒。 左良玉是武将,身体素质要比他实验的那些死囚高多了。 吴有性生怕局部麻醉不好,特意给他使用了全身麻醉的办法! 吴有性有把握能治好左良玉的病! …… 明代以前,我国医术的发达程度,简直就是神迹! 马王堆出土的《五十二方》中,记录了内、外、妇、儿、五官等各科疾病。 其中尤以外科病最为多见,包括了外伤、动物咬伤、伤痉(破伤风)、痈疽、溃烂、肿瘤、皮肤病和肛肠病。 并且,书中清楚的记载了,使用麻醉药物的情况。 这可是西汉初年的古墓! 那特么是公元前呐,距今两千多年了啊! 东汉末年,华佗发明的麻沸散,虽然因为晋朝之后的动乱,已经遗失。 但是在《后汉书》的记载中,清楚的记载着:外科手术后四五天,伤口愈合。 这个时间,和今天的外科手术愈合时间完全吻合。 华夏古代的方方面面,都是可以和现代情形相对应的。 全民修仙、扎着脖子不吃不喝,只为建造“祖宗古迹”的西方,能做到吗? 在晋代,葛洪记录了清洗伤口的办法——盐水清洗。 (按照事物发展的定律来讲,他肯定不是最早,这仅仅是我们现今能够找到的最早记录之一。) 隋唐汉家重新安定天下后,一代代医家大牛,孜孜不倦的研究着药理,试图还原麻沸散的配方。 这时期,麻醉方法已经极为成熟,并成功的走进了普通人的生活里。 在隋唐时期的医书记录中 ,出现了最早的缝合手术记载。 使用的缝合线,叫做桑皮线。 唐代《集异记》记录了名医狄梁公,使用针灸刺激后脑,进行麻醉的过程。 到了宋代,名医窦材,成功的再次发明了成熟的麻醉药——睡圣散。(主药是曼陀罗花、大ma) 但是,因为曼陀罗花的剧毒性,和病人体质的差异,使得下药的份量,还是不容易被所有的医生掌握。 (这个办法,在十九世纪时,被小日子学去了,从此世界公认最早麻醉的是倭奴国……1805年华冈青州。) 明朝藩王朱橚的《普济方》,集结了宋元各种麻醉药优点,创造出“草乌散”。 这是全身麻醉最好的办法,也是现代医学出现之前,最安全的办法! 名医王肯堂,以酒混合麻醉药物,发明了局部麻醉的办法。 名医顾世澄,则是更加厉害。 他曾以利刀与绣花针,辅以不同配料剂量的麻醉药,完成对患者的缺唇修补手术。 这不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记载的兔唇手术,只是第一个详细记载了手术过程的记录。 最早有记录的兔唇手术——《普书·魏咏之传》: 魏咏之,生而缺唇,年十八。医曰:可割而补之,但须百日进粥,……经吏部尚书殷仲堪门下的医生,给魏咏之做了缺唇修补手术,术后卒获痊愈…… 也是世上第一次完整记载的面部整容手术。 随后清初的吴谦,更是在《医宗金鉴》里,大量记载了明末以前以局部麻醉的方式,成功完成的各类外科手术。 刚刚去世五十年的名医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这样写道:曼陀罗花,火麻花等为末,热酒调服三钱,少顷昏昏如醉。 …… 老祖宗的辉煌……真的,遗失了太多,太多! 这一切,都因为鞑子焚毁了华夏典籍啊! 试着还原一下西方人—— 大明时期,他们说华夏也是白人,努力将自己和华夏捆在一起。 西方妄图搭上华夏的列车,成为高贵的上等人。 直到——乾隆五十八年(1793)英国正使乔治·马嘎尔尼访华。 他出发前,当时的英国皇帝乔治三世,写了一封给乾隆的信: “我乔治三世,代表大不列颠、爱尔兰和印度,祝中国大皇帝万岁万万岁。只有您才配治理天下万万年 。 我知道中国的地方太大,管理的百姓也多,皇上您操心天下大事,不但是中国,就连外国,都要您去保护,这些国家都心悦诚服,皇上您太操劳了 。 如今全球各国都说,世界上只有中国大皇帝统治的地方,制度更加完善,所有人都心服赞美,所以我也越来越神往。皇上,今年是您的八十大寿,我向您进献贡品,盼您能体恤我们 ……” 英国不敢得罪记忆里强盛无比的华夏,自己国王的措辞都是小心了又小心! 英国贵族们,还特意吩咐马嘎尔尼一切小心,不要惹恼了华夏爸爸。 马嘎尔尼兜兜转转,最后在天津登陆…… 此时的他,已经看清楚了清廷的虚实! ps:气的肝疼,今天三更。 第475章 真实的马嘎尔尼访华后续 他直言不讳的说,乾隆私生子福康安就是个“蠢货!” 马嘎尔尼提出了割舟山岛的提议,此举自然被“十全大补丸”拒绝。 之后,马嘎尔尼沿着运河南下,南北贯穿清国,经广州出海。 …… 彻底调查清楚了清廷的虚实后,随行的安德逊在《马嘎尔尼航行中国记》记载: “我们像要饭的一样进入北京,像囚犯一样被监禁在那里,而离开时简直像是盗贼。” 马嘎尔尼更是这样说: “清政府好比是一艘破烂不堪的头等战舰,它之所以在过去一百五十年中没有沉没,仅仅是由于一班幸运、能干而警觉的军官们的支撑。 而她胜过邻船的地方,只在她的体积和外表。 但是,一旦一个没有才干的人,在甲板上指挥,那就不会再有纪律和安全了”。 马嘎尔尼看清楚清朝的虚实:统治阶层穷奢极欲,民生大众吃糠拉稀。 ——使团丢在地上的垃圾,都被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百姓疯抢! 而作为异族统治者的鞑靼人,却住着华丽的房子,拥有着数量不菲的奴仆,只要鞑靼人愿意,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处置百姓…… 他直言不讳的告诉英王: 清廷的异族统治是不得人心的,老百姓也知道那个鞑靼人的统治阶级,不是他们的皇帝。 …… 随后,1802开始,英国两次侵占澳门,随后侵占尼泊尔,试探清楚了清朝的虚弱后,1840年,发动鸦片战争…… 短短四十年后的1840年,英国的战舰,打开了腐败无能清政府的国门! 而英军在鸦片战争中的进军路线,恰恰是马嘎尔尼使团所走的路线! 而最后的结果,恰恰印证了马嘎尔尼的观察—— 英军攻打清军时,百姓在一旁看热闹,当看到清廷的船被英军打爆,水兵狼狈落水后,围观的民众更是发出了阵阵“嘘声”! 甚至,英军上岸攻打城市的时候,百姓们还挎着篮子,比比划划的询问英军需不需要购买吃食。 甚至,还有不低于2000名汉人,帮着英军做事,给他们带路寻找清军,甚至还有人直接参与作战…… 老百姓清楚的知道: 英国人是夷人,官府一样是夷人! 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老百姓又不是不懂! 被疯狗咬过的人,看到另一条野狗撕咬疯狗后,会去驱逐野狗,帮助疯狗吗? 如果谁说会,那就送他一句话——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病,别哔哔了,赶紧挣钱去看病吧! …… 林则徐、琦善、奕山、余保纯等的奏章中,清楚的记载着广东人帮着英军打清军的事实! 当英军在三元里,伤害了百姓后,这才激怒了百姓,引发了史书上不能轻描淡写的——三元里之役。 但是,当英军被百姓围攻的时候,清军又反过来驱逐了攻击英军的百姓…… 并强制解散了三元里义军—— 因为鞑靼人是异族统治,害怕汉人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后,会赶走他们…… …… 统治阶级与民众泾渭分明的对立,马嘎尔尼早在四十多年前,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 说实话,如果英军当时的纪律稍微好一点,兴许,广东人早就借着英军的手,赶走鞑子了…… 后世很多人故意混淆了三元里的意义,简单的将他归纳成了反抗侵略者的爱国战争。 实际上,这件事在近代史中,促成了华夏反抗异族暴政的开端! 可以这么说,没有三元里,不一定会有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拨乱反正! 三元里之战后,广州人成立了十三社八十余乡百姓参加的——升平社学。 升平社学,是华夏国家民族观念觉醒的摇篮。 而国父孙中山先生的故乡——中山,距离广州,仅仅只有85公里! …… 这段耻辱史就不说了,马嘎尔尼访华后,欧洲白人见到自己竟然学习的是这样的一个华夏,于是,就更改了宣传口径…… 对了,他们现在还保留着——印度是白种人呢! 有研究证明,西方所谓的“祖先圣地”,都是马嘎尔尼访华后“制造”出来的! 比如金字塔。 金字塔本来没多大,就是土着埋尸体的坟包子。 埃及有没有文明? 如果狭义来讲,有土着文明! 顶多类似于仰韶这种远古文化。 但凡他再稍微先进一点,早就一统非洲大陆了! 毕竟,那个大陆上,根本就没有阻挡得住青铜文明的势力。 比如,我们的祖先,进入青铜期时代后,在干嘛呢? 一统天下啊! 他但凡是个青铜器文明,但凡是个能够支撑了几十万壮丁脱产的文明,还能不打地盘啊? 欧洲得到了钢铁文明后,在干嘛? 强盗们差点一统全球了啊! 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爱打洞,强盗的祖先,难道却是圣人? …… 但是,有文明是有文明——那种需要修仙文明,才能建造出来的“现代”金字塔…… 洗洗睡吧。 梦里不吃不喝,啥都能干! 一个连驯化作物都不会的文明,竟然负担得起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脱产建筑工…… 我滴妈呀! 怪不得希腊的山尖上,生产的“粮食”,足够养活几十万的城市群了! 果真是只要牧羊犬搞得好,就不怕“祖先”有漏洞! …… 一战之前,欧洲人是将木乃伊当作药材来吃的! 甚至,包装成了风靡欧洲大陆的“滋补圣品”。 这难道会是他们的祖宗? 娘希匹,吃祖宗的文明——厉害! 直到三十多年前的1985年,欧洲各国才出台法律,禁止木乃伊交易,时至今日,甚至不需要进入暗网,欧洲那的旮旯里,都还能见到售卖的木乃伊粉。 当时的欧洲有句话——吃哪补哪! 不吓你们,放个含蓄一点的。这里面装的啥? 在当时的欧洲,一克木乃伊粉,甚至比一克黄金还贵! 总有一些咬着吉尔死不丢、驴球都不懂的玩意,将这句话嫁接到华夏古代,来混淆、污蔑我们的中医。 殊不知,就算在1900年后,欧洲都还在流行“吃哪补哪”呢! 第476章 陛下有言:将军谢恩要在心间 翻翻记录,将别人血液、身体器官、内脏,注入体内的欧洲记载,少吗? 为啥会有吸血鬼传说? 为啥他娘的吸血鬼都是贵族? 为啥白人世界里,那么多反人类的邪教? 那个旮旯,步入正常人类社会,就特么百十年,传承能断绝完了才怪! 当时的埃及,那特娘的就是欧洲人发家致富的摇篮! 什么狗屁西方人的祖宗,在当时自诩华夏后人的欧洲人眼中——那就是个赚钱的“偏方。” 马嘎尔尼访华后,见到东方没落,欧洲才开始急忙寻找了一个“新祖宗!” 什么埃及、什么罗马、什么希腊、什么两河,都是这之后才推出来的! 甚至,在欧洲整体的推动下,制造了一个个“高大”的“古老”金字塔。 伪造的文献,更是不知凡几! 正因为“工期”赶得太紧,这才导致了,西方祖宗故事,需要不停的完善…… 这也就出现了——他们的说法,经不起推敲的事实…… 至于所谓的因为因为磕头下跪,才引发中英谈判破裂——这就特酿是洗白清廷的混蛋,鼓捣出来的言论! 英国自己的哲学家伯特兰·阿瑟·威廉·罗素,都这么说: “当我们不把磕头当作一件可笑的事情时,我们才能真正了解中国!” 当然,也不能全冤枉那群哈巴狗。 这个说辞,最开始是英国为了攻打清廷,抛出来的“政治正确。” 就在马嘎尔尼离开伦敦之前,英国就有了一副广为流传的漫画。 画中是这样的场面: “英国大使面向高高在上的中国皇帝,单膝下跪。” 这是英国当时流行的漫画,全国上下早就预测到要下跪了。对了,欧洲记忆里大明还停留在元朝时期,注意看帽子 (蒙古人真狠,打得欧洲颤抖五六百年,然后被蛮清这傻逼玩意给全祸祸光了) …… 窃取华夏科技,成功发家的欧洲人,能不知道华夏的规矩吗? 他们能不知道面见华夏君主,需要下跪吗? 扯鸡儿蛋吧! 那个说中国是睡狮的拿破仑·波拿巴,是这么评价的: “觐见中国皇帝却要遵行英国的习俗,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如果英国的习俗不是吻国王的手,而是吻他的屁股,是否也要中国皇帝脱裤子呢?” 这可是同时期的法国君主啊!(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1804年-1815年在位。) 当英国放出风声,说“清朝要马嘎尔尼下跪,才导致了谈判破裂之后”,拿破仑就猜到了英国佬要干什么。 于是,有了那句广为流传的名言——中国是一头沉睡的狮子,请不要吵醒他。 这句话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当时拿破仑被囚禁在孤岛上,继马嘎尔尼使团后,再次访华的阿美士德伯爵,专程拜访了拿破仑,谈论了要对清朝动武的事情。 拿破仑就说了这段话: “要同这个幅员广大、物产丰富的帝国作战,将是世上最大的蠢事。 可能你们开始会成功,你们会夺取他们的船只,破坏他们的商业。 但是,你们也会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力量。 他们会思考,然后说:‘建造船只,用火炮把我们装备起来,使我们同他们一样强大。’ 他们会把炮手从法国、美国,甚至从伦敦请来,建造一支舰队,然后把你们战败。” …… 梁启超在这句话的基础上,总结了当时世界各国对华夏的看法,推出的“睡狮说”。 最后呢? 我们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欧洲—— 生而为龙,即使一朝折断掌牙,拨裂鳞片,瞎目断爪,坠入浅滩…… 龙依然是龙! 待他养好了伤势,龙依旧遨游苍穹! …… 服了草乌散,没一会,左良玉就昏昏睡去。 在学徒的配合下,吴有性完成了清创工作。 待他醒来,天色已经擦黑了。 趴着睡的左良玉,正要起身,却被吴有性按住了。 他开口道: “将军卧床休养几天,记住了,尽量不要做开胸弯腰的大动作,以免伤口崩裂。” “对了,将军最好趴着睡。 侧着睡也可以,就是要让人在一旁看着,避免压到了伤口!” 左良玉摸摸自己缠着白色绷带的胸膛,难以置信的道: “先生已经给我治好了?” 吴有性笑了笑,道: “虽然伤口已经清创完成,我自认手术是成功的。 但是,毕竟还未愈合,我是不敢说了大话,给将军打包票的呢! 我留下两个徒弟,负责养护将军的伤口。 待能拆线的时候,我再来。 我相信,以将军的体魄,拆线后,只要修养月把时间。 到那时,便能骑得烈马、开得强弓了!” 左良玉大喜,连连感谢几句。 又急忙唤来亲卫,要给吴有性送诊金,却被吴有性拒绝了。 他指着一边等待多时的秦知恩,道: “将军卧床静养,一切注意事项,会有我徒弟们提醒将军。 我就不多留了,陛下还在等待手术的结果,我这就面圣去。 以免陛下等的焦急。” 说完,吴有性对身后的两个医学院弟子道: “一切按照手术操典来进行,万万不可玩忽职守!” 两个恩科医学院学生,急忙应了是。 左良玉急忙拉住吴有性,真诚的道: “左某不能进宫谢恩,还请先生替良玉拜谢陛下的大恩。” “那是自然。” 吴有性应了一句,背起行囊,跟着秦知恩朝外走去。 身后,左良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秦公公,麻烦您替我拜谢陛下!” 秦知恩转身,对他笑了笑: “陛下说过: ‘将军本是天骄,最大的荣耀是将大明旗帜插遍天下,替汉家儿郎争取生存的土壤,而非病卧床榻’。 将军若想谢恩,今后机会多得是! 这句话,咱家希望将军放在心上,而非是挂在嘴边。” 左良玉浑身一震。 他使劲点了点头: “罪臣谨记陛下教诲!” “也多谢了公公提点!” …… 吴有性进宫的时候,朱由检正在与冒辟疆交谈。 “陛下,臣的归化军,已经训练好了三千精骑。 丹阳的这些蒙古后人呐,得知陛下对他们的重用之后,无不感恩戴德,个个都玩命的训练,声言要在战场上回报陛下的恩德。” 冒辟疆将这些时日以来,自己的作为都告诉了朱由检。 第477章 给吴有性的重任 朱由检道: “此次回去,你部就去武关吧。 京师那边传来了消息,北方将要不安宁了。 俗话说得好,训练的再好,也是要手上见真招的。 归化军若想证明自己,就在战场上表现吧! 到了武关之后,你等着朕的下一步命令。” 冒辟疆应了是。 朱由检笑道: “冒都司,朕等着你拿掉代游击的这个代字! 到那时,朕亲自赐你将军印章。” 冒辟疆大喜,急忙单膝跪地,大礼参拜。 朱由检的确是取消了跪礼。 但是,却没说归化人也不准跪啊! 单膝跪拜,这个表示臣服的礼节,还不是要给归化人安排上。 制定军功,给予军功突出者汉人的身份。 同时,提高本族百姓的待遇,让华夏成为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 只消持续三五代人! 这个世界上,就人人心向大明,心向汉家江山了。 试想一下,若是别族饭都吃不上,华夏百姓却能顿顿三菜一汤。 长此以往,谁不心向那张华夏的身份名帖呢? 若想让别人尊敬自己,让自己的子民富足,才是唯一的硬道理! 不信请看满桂,那可是为了大明壮烈牺牲的归化豪杰! 历史上,这样的人少吗? 打铁啊,先要自身硬! 冒辟疆刚刚站起,王承恩就汇报说秦知恩和吴有性来了。 朱由检对冒辟疆摆了摆手,然后对王承恩道: “让他进来。” 冒辟疆告辞离去。 他走出八十一尊帝王承托起的承天殿,还没有下完阶梯,就见到秦知恩领着吴有性,踏上了阶梯。 两人都是名动天下之人,都是南直隶的出身,他们是认识的。 冒辟疆对吴有性点头示意,吴有性回了他一个微笑。 冒辟疆扭头看去,只见雄伟高耸的承天殿后面,脚手架已经搭建好了。 那里是之前停工的两座大殿所在。 方正化带回来山一般的银子,皇宫的营建,又开工了。 冒辟疆见过规划图纸,后面的两座大殿,分别叫做奉天殿和应天殿。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和南北京区分,皇帝特意选了这样的名字。 并没有继承南北京的三大殿名称。 不过,此时看来,修建在山顶的新都,的确是离天最近的大殿。 不愧陛下以“天”来命名! 这两座大殿,分别用八十一尊古代名臣武将和民间先贤,作为了承托的梁柱…… 陛下说,华夏的江山,是先贤托起来的! 他们才配站在皇宫三大殿里! 汉家先烈——这群撑起了汉族的脊梁,要让后人铭记! …… 冒辟疆扭头,继续朝皇宫外走去。 对面的两座山峰上,也在修建宏伟的殿阁。 在即将隐没的夕阳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那里是天坛和地坛。 半山腰处,工匠正在叮叮当当的开凿着。 声音,划破了虚空,传了过来。 年轻的冒辟疆,眼神还不错,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情形。 只见:天坛和地坛的上山道路,以古往今来的先贤石像,耸立道路,成了上山道路的护墙…… 陛下说过,华夏能够延绵至今,全是因为历代先贤的辛苦付出。 他们才该是被膜拜的神! 四时祭拜他们,是他的职责! 更远处的山峰上,历代为华夏事业献身的文武大将,历代先贤雕像,已经可以辨认出了模样。 陛下说,那里是汉家江山的忠贞祠…… …… 秦知恩带着吴有性,进了大殿。 “臣吴有性参见陛下!” 吴有性弯腰行礼。 “平身。 小秦子,给吴先生赐座。” 秦知恩急忙拿来锦凳,放在吴有性身后。 吴有性道了谢,恭恭敬敬的坐在了一边。 朱由检合上奏章,抬起头来,问道: “左良玉如何了?” 吴有性急忙回道: “陛下,手术很是成功,大约四五天后,就可以拆线了。” “待他修养个月余时间,就可以再为陛下征战四方了。” “恩!” “让你的人好好伺候,不可留下后遗症!” 朱由检吩咐道。 吴有性急忙应了是。 皇帝揭过了这一茬,继续道: “朕前些时日,让先生准备的战地医护团,准备的如何了?” 吴有性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递给了秦知恩。 嘴里却是道: “臣得到了陛下的命令之后,就连夜挑选人手,目前医护团已经有了一千三百多人。 这些人,都是各地的良医。 臣亲自考验过他们的医术,又有陛下赐予的手册,他们都能进行开创手术了。” 朱由检打开秦知恩递来的奏折,仔细的观看着。 吴有性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随时准备回答皇帝的垂询。 朱由检看完了名录,抬起了头。 他随手将奏折交给王承恩归档,嘴里道: “朕给先生说过了,国朝孕妇生产极为凶险,历来孕妇生产,都是一大难关。 剖腹产的事,你要抓紧了。” 吴有性急忙道: “陛下放心,理论知识都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动手实践。” 朱由检手指轻轻的敲着案几,沉思了一番: 血型的鉴定方法,已经交给孙云球等人去摸索了。 有了他给予的办法,相信这群大明的科学家们,很快就能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只要能输血,大型手术的风险,就能降到最低! 至于感染…… 大蒜素的制造方法,和青蒿素的制造方法,都不是什么难事。 屠坳坳先生,可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古籍上,找到了造福人类的良方! 医药这一块,华夏古代,那是碾压全球的巨无霸。 朱由检想通了这些,继续道: “此次,你挑选一些带下医随行。 朕已经行文,将军中的女性俘虏,全部交于你。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组建起剖腹产队伍,保证婚育女性的生产顺利。” (带下医:古代对妇产科医生的称呼。) 吴有性应了是。 只是脸上还有些迟疑,皇帝让他做的事情,终究是有些不人道了。 这与医者仁心相悖啊! 朱由检看出了他的迟疑,开导道: “吴先生啊! 你是名满天下的大医,你也知道,每十个生育女性,都有一两人,会因为难产而死!“ ps:昨天抽风了我,怎么发了三章? 我日昍晶! 第478章 吴有性悟了 ”每十个婴儿,能够长大成人的,也不过五六人,甚至更低! 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 你想想看,若是这件事做成了,将有多少冤魂,从你手上得以保全! 不说二十年后,会有多少男丁,因为你的一个决定,而长大成人了! 单单就说这难产而死的妇孺,何其无辜啊!” “百姓生活不易,每一次生产,都是鬼门关。 每一个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儿童,迎来的却是极高的夭折率!” 朱由检叹息一声: “不说平民百姓…… 就是朕,前后生了七个皇子,却仅仅活下来了三个! 生了六个女儿,却也仅仅活下来两人!” “吴先生啊,这可是朕这个天下之主啊!” 朱由检一脸的悲痛: “你可知道,古往今来,这平均寿命竟然还不到四十岁! 就是因为新生儿夭折的太多啊!” 新生儿的成活率,竟然不到一半! 就算剩下的一个能活到一百岁,这平均寿命也只剩下了五十岁! 提高医学水平,将华夏的医术,拔苗助长起来,是他这个穿越人士的最大功德! 也是他最该为百姓做的事! 朱由检走下堂来。 他自然明白吴有性在顾虑什么! 打消吴有性的顾虑,推进华夏的医学进步,他责无旁贷! “北方的情报,朕给你送过一些。 在你的眼中,她们是妇孺。 但是,在那遍地尸骨的被害百姓眼中,她们却是那可恶的刽子手!” 朱由检将手放在了吴有性肩膀上: “她们充当了鞑虏反叛我国的帮凶,甚至战场上,比男丁都更加疯狂! 多少百姓,被她们残害! 多少老幼,命丧她们之手!” “吴先生啊,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今日,只要你吴有性抛开心中那点善念…… 整个华夏,整个人类,将会因为你的带领,而增添了多少人口! 假以时日,你就是这人间活着的神!” 朱由检自然知道如何才能说动这些有追求的古人。 只要给他们讲明白了厉害,这些原本就能大放异彩的豪杰,不会让他失望的! 皇帝的话,让吴有性浑身一震。 是啊! 虽然拿她们实验,的确不人道。 但是,对死在她们手上的那些百姓来说——她们虽然是女人,却又与恶魔何异? 自从听从了清廷的调派,丢下嫁衣,穿上甲衣,丢下绣花针,拿起杀人的武器后,她们就不是人了…… 作为清廷残害百姓的刽子手,本就是死罪难免。 今日临死,却能救了无尽百姓,何尝不是在帮她们赎罪了…… “臣明白了,陛下放心,臣知道怎么做了。” 吴有性郑重的做了保证。 朱由检笑了笑,他一招手,王承恩急忙递上一份早已书写好的调令。 朱由检将它交给吴有性,道: “这是朕调拨百万银元,给你修建大明皇家医院的行文。 吴卿,朕定下了三个月的工期,待年底,你就会发现朕给你的是什么? 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今日的委托,在朕心中,是何等重要了! 你拿去给工部吧!” 朱由检准备修建的医院,可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座水泥建筑。 当然,为了便于攀爬,他只是规划了五层楼高。 但是,当这样一座划时代的建筑,出现在吴有性面前,出现在大明境内的时候…… 所有人都会明白他的用心了! 正所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朱由检纵然大医医国,何尝又不想医民呢? 善待自己的族群,善待这些老祖宗们,是他最大的心愿。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族群都不要了,纵然他拥有了天下,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待吴有性接住,朱由检继续道: “好好干,假以时日,若是大明皇家医院,能够开遍每一座州县…… 你今日的举动,将会救活了亿兆黎民!” “到那时,你就不是赛华佗…… 而是这人间活着的神,是活着的仙! 大明亿万百姓,人人将会供奉你的长生牌位!” 朱由检使劲拍了拍吴有性的肩膀,郑重道: “吴卿啊,只要你做得好,朕在皇陵内,给你留下位置。” “噗通!” 吴有性跪倒在地。 大恩啊! 配享皇陵。 这可是最高的尊荣啊! “陛下放心,臣哪怕是被人戳着脊梁沟子骂,也要完成了陛下的托付!” …… 吴有性带着皇帝的旨意,离开了皇宫。 站在皇宫门口,看着迤逦向下走去的民夫,吴有性久久伫立。 身畔,擦肩而过的民夫,正在讨论今日又挣了多少铜钱,能为家中增添了什么东西…… 有个公认的事情,襄阳、武汉一带,是最不文明的。 说的不是道德方面,而是口头禅。 就好像广西吐口就是叼毛一样,这一带的人,出口就带妈…… 民夫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粗鄙话语,环绕耳畔。 然而,讨论最多的,却是皇帝陛下仁义,让他们劳役,还给予了银钱! 这下,不但不担心会拖垮了贫寒的家庭,更能凭借苦力,让贫寒的日子,慢慢变好。 甚至,还有人在讨论着,待月底沐休的时候,就连夜赶回去,召集一些力夫,用挣来的钱,建造一处新房子。 新年新气象,眼见年关没几天了,却又挣了大钱,正该焕然一新,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吴有性看着那衣衫褴褛,却精神饱满的民夫,心神猛然一震。 这就是百姓!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 他们的祈求很是简单,官老爷少收点税…… 调派劳役的时候,能够让家里少点负担…… 若是皇家调派民夫,还能给予了银钱,那在百姓眼中,这就是好皇帝了! 古往今来,唯有昔日成祖爷,才敢有了此等的魄力! 而今…… 陛下给了他们银钱,这是千古少有的仁君啊! 吴有性跪倒在地。 他在过往民夫诧异的眼神中,跪倒在了半山腰。 冲着皇宫方向,吴有性结结实实的三跪九叩: “陛下呐! 臣都明白了!” …… 吴有性悟了。 在死囚身上做实验,他都接受了。 为何在战犯身上做实验,他却无法接受呢? 第479章 郑鸿逵的新野望 只要利大于弊,哪管刀山火海,哪管什么些许骂名…… 只要能为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换取了一丝好处…… 他甘之如饴! 正如当初疙瘩疮横行天下,他却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北上救治疫区百姓一样。 些许不理解的骂名,在天下面前,又算得什么呢? 古人说得好——大医医国啊! 吴有性站直了身子,捏紧拳头。 他站起身来,看着即将消失的天边红霞,对着皇宫方向,庄严的呢喃道: “陛下的命令,我吴有性做了!” “哪怕死后进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吴有性无悔!” …… 擦着夜色,赶往山顶的郑鸿逵,看着顺路而下的吴有性,顿时大奇。 这厮是怎么了? 为何满脸的泪痕? 郑鸿逵挠挠头,顾不上攀谈,当即在太监的带领下,朝着山顶而去。 陛下召他,他不敢怠慢呐! 一肚子狐疑的郑鸿逵,进了皇宫之后,才得知陛下在天机殿召见与他。 郑鸿逵进了天机殿,老老实实的行礼参拜。 朱由检指着一边的椅子: “坐!” 郑鸿逵再次道了谢,恭恭敬敬的在一边坐下。 “王承恩,挂倭奴国的地图。” 王承恩急忙将小日子地图悬挂起来。 朱由检指着地图道: “郑卿,倭奴的北方,那处最大的岛屿,与半个本州,乃是我大明的固有国土,属于奴儿干都司管辖下的虾夷人所有。 刚刚,却被松前家族侵占了一部。” (十六世纪末,日本将虾夷人赶出了本州,十七世纪初,日本在北海道南部筑城,直到1875年,日本与俄国签订《库页岛千岛群岛交换条约》,两国才瓜分了库页岛和北海道。) 松前氏自称是甲斐源氏武田氏的庶流出身。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武田氏,都特么过去五六百年了…… 他就是一个陆奥的土豪,假冒“武田氏庶流”的名头而已。 松前氏不过是小族。 不消郑氏家族出手,单单郑鸿逵,随手就能拿捏了。 作为熟悉倭奴事务的郑氏家族核心成员,郑鸿逵自然知道这些。 他笑道: “不过是一个假借别人名号的末流,陛下放心,臣一部偏军,就能驱逐了彼等!” 朱由检点点头,对这些也没有在意。 说白了,只要拳头大,什么道理都是弱者的单方面哭嚎。 “你去了之后,在虾夷岛上建立衙署,立下大明疆域碑。 然后…… 尽量派人去奴儿干,寻一寻巩驸马他们……” 朱由检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当时,宛如丧家之犬的他,只有派他们以生命为代价,前往鞑子屁股后面放毒。 妄图给华夏寻找一丝生机…… 也不知道,巩永固、刘文炳他们怎么样了? 郑鸿逵点头记下: “陛下放心,臣定要联系上巩驸马、刘侯爷!”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下令将两人的子嗣接到皇宫内,交由皇后抚养。 若是两人不幸罹难…… 总算是回报了一丝…… 朱由检压下心中的伤感,继续道: “倭奴国内,盛产金银,你这一次去,定要给朕将金银弄回来!” 郑鸿逵连连点头。 这是他最愿意干的事! 每一次从皇帝手中换了银元,他都能落到三分之二的好处。 这一次前往倭奴国,怕是最少也能落了五分之四的好处! 这一次过后,自己的手上,可就握着万万两白银了。 虽然还不能同大哥比,但是,也能重建了一个郑家…… 到时候,就算肇基夺不到家主继承权,咱也能再创一个郑家! 郑鸿逵心中火热。 朱由检敲着案几,仔细的盘算着得失。 许久之后,他开口道: “太祖爷在南洋,成立了旧港宣慰司,朕有意让你重新将这个衙门担起来,你可愿意?” “什么?” 郑鸿逵一跃而起,失声叫喊起来: “陛下您说甚?” “您让我重建旧港?” 郑鸿逵惊呆了! 天啊! 陛下让我主政一方? 这可是孤悬海外,自主权极大的宗藩啊! “瞧你那点出息!” 朱由检叱道: “不就是恢复旧港宣慰司么! 多大点事! 朕若是给你一片领土,许你裂土分封。 你难道还要将朕这金銮殿蹦穿啊!” “陛下所言当真?” 郑鸿逵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后,强烈的欲望。 朱由检笑了。 有野心? 好啊! 不怕你有野心,就怕你不敢想! “郑老四啊! 这世界那么大,朕却全部都想拿下。 到那时: 从咱们大明的最北方,到最南方,需要航行半月才能抵达。 从咱们的最东方,到达最西方,更是需要月余,甚至更久! 你说说,到时候,朕就算封你为王,许你封地,又算个屁哟!” 朱由检将郑鸿逵拉了起来: “郑鸿逵啊,做人要有理想! 若是没有点念想,与你们岭南人家,挂在房檐下的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好干吧!” 朱由检亲手拍去了郑鸿逵膝盖处不存在的灰尘,半是许诺,半是玩笑道: “待我大明旗帜插遍五湖四海,就是给你方圆千里的封国,也不是什么大事!!” 郑鸿逵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陛下放心,臣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将陛下的荣光,洒遍全世界!” 千里封国啊! 还是方圆千里的大封国! 郑鸿逵激动地心脏都要骤停了。 大哥啊,大哥! 这一下,你就要仰我鼻息咯! 哈哈哈哈! 郑鸿逵快要高兴坏了…… 郑家的家主之位,算个屁! 我要给我儿子挣一座江山! 我要给我儿子,挣一座方圆千里,辖境几百个县的大封国! 那朝鲜李氏,算个屁! 他家才多大点地呀! 不过是长千里,宽几百里的小虫子罢了! 陛下说了,只要我做得好,就给咱一座方圆千里的大封地…… 哈哈哈哈哈! 郑鸿逵快要激动坏了。 老大啊老大,今天你对我儿子不理不睬,明天,我的儿子,你就高攀不起咯! 郑鸿逵瞬间找到了新目标。 朱由检嘴角噙着笑: “今日的旧港宣慰司,已经被西洋夷人占据了要冲。 你若想替朕夺回,还需得精兵强将。” 第480章 天机殿定天机 朱由检一句话,就让郑鸿逵的激动消失了。 郑鸿逵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虽然在环绕大明的这片海域内,郑家那是没有对手的。 但是,他若要跑到南洋,从夷人嘴里抢食,那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到时候,还真不一定能干得过夷人…… 郑鸿逵正在想法破局,却听皇帝继续道: “朕让你去虾夷,并非是心血来潮。 你先将虾夷经营起来,寻机暴揍倭奴国几次,给它们先打服了。 就像是养狗,你要是打不服它,指不定啥时候,它就给你来一嘴。 你要是打得它见着你就夹着尾巴,那你让它刀山火海,它也不敢皱了眉头。” “兀那倭奴人,生性残忍,悍不畏死。 要是当条狗用,那可真是看家护院的好狗! 你这次去了倭奴国后,先这么来一遍。 然后,适当招募一些倭人。 再等着朕的消息,时机合适了,就去旧港! 用他们流血冲杀,来替朝廷夺回旧港故地!” “妙!” 郑鸿逵击掌而叹: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陛下此计妙极! 此时的倭国,因为诸方诸侯混战放休,流浪武士遍地都是。 便是我郑家,也招募了一些倭奴听用。 陛下说的甚有道理! 这些个倭奴人,最是记打不记吃! 只要修理的服了,让他朝东,他就不会朝东。 到时候,臣只需要给出一丝好处,便能为臣效死了。” 看着热情高涨的郑鸿逵,朱由检笑了起来。 郑鸿逵以为他是黄雀,拿着朕这个螳螂,去捕捉了银子。 却不知,朕那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正让武士手持弹弓,瞄着你这只黄雀呢! 郑鸿逵利用银元的稀缺性,赚尽了好处,朱由检岂能不知? 真当他不喜欢银子? 不急。 这笔钱,就让郑鸿逵先拿来生崽吧! 海外封国,就是朕挂在你这个驴面前的胡萝卜。 等你郑鸿逵上瘾,欲罢不能的时候,有的是手段再将银子夺回来! 别的不说,先进的火器要不要? 朝廷的支持要不要? 火炮呢? 手榴弹呢? 蒸汽机呢? 再朝远处看—— 那边还有造桥技术、铁路、火车…… 甚至,若有一日鼓捣出来了电力…… 你郑鸿逵手里的这点银子…… 算个屁哟! 够买个啥? 太少啦! 不值得朕动手。 先养着你吧,等养肥了,才好开宰啊! …… 郑鸿逵千恩万谢地走了。 皇帝的一句话,让他胸腔里仿佛装了个火炉。 封国啊! 还是方圆千里的大封国啊! 我一定要好好做事,万万不可让陛下有了丝毫的不满…… …… 承天殿侧的天机殿内。 范景文、倪元璐、陈奇瑜等大臣,以及毕懋康、毕懋良、宋应升、宋应星、王徵……等朱由检新明的绝顶大能们,竟然齐聚一堂。 朱由检手持教鞭,指着地图上的一条红线,正色道: “这就是朕的新计划,修建一条从汉都直达武关的铁路。 昔日大秦,在西峡伏牛山中的铁路遗址,各位都是亲自去看过的。 当时,秦朝吞并楚国,大军运粮不便,遂修建了这一条运粮道。 两千年前的古人,都有了这样的智慧,我等还能差了? 朕以为,若是特制车辆,以王徵的蒸汽机为动力,取代秦朝拖动车辆的马匹,当能获得更大的运载能力!” “诸位,历来运粮,最大的消耗来源,反倒是运输民夫的食用口粮。 历来运粮,若是走旱路,路程每增加百里,消耗便能多了一成。 若是运粮千里,待运到,已经消耗十分之七矣! 昔日三国时,曹操屯兵赤壁,意图一统天下。 曹操在我们东边的邓州境内,开凿了一条运粮河,连通白河。 将邓州的粮食,经过白河后运输到襄阳,装船顺汉江南下,以为大军食用。 从邓州至白河,不过短短72里,曹操为何大动干戈,要开凿运河呢?” (这条河至今还在) “诸位都好好想想,全国各地,遍地都是‘运粮河’啊!” “专门开凿,运来运粮的人工河,少吗?” “这难道不能说明了问题吗?” “这就是因为,水运能够最大限度的节省粮食啊!” “嘉靖三十二年,邓州知州王道行,眼见陆运消耗太大。 于是,在这条运粮河的上游,又开凿了至城郊乡的一段,全长数十里。 谁曾想,仅仅12年后,隆庆初年,官绅权力大增。 当即就被豪绅毁了这段新开凿的,利国利民的善政……” 被士绅吹上了天的隆庆皇帝,就是这么“中兴”的…… 朱由检叹息了一声: “我国北方,水利资源稀少,水运极其不便。 假以时日,若是朕欲要进军蒙古,更是全是旱路!” “诸位,到那时,我们要筹集了多少粮食,才够大军食用呢?” “秦人都知道修建特制道路,节省粮食的消耗! 难道,我等故智在前,连模仿也不敢吗?” 眼见皇帝只是提了一句隆庆年间士绅干的好事,就揭过了这一茬,群臣纷纷松了一口气。 朱聿键则是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这件事他不知道…… 从而让那豪绅家族逃过了一劫…… 咦? 不对! 那一片农田的豪绅,好像被干掉了…… 娘的! 便宜他了…… 朱聿键摇摇脑袋,暗地里打定了心思: 等下一次,皇帝让他清剿湖南田亩的时候,定然一丝一毫也不能放过了! 本王一定要将他们的过往,查的干干净净! …… 众臣的面前,各自摆着一份文件,上面记载的正是如何修建铁路的办法。 王徵挠挠头,道: “陛下,臣自从回来后,一直都在考虑陛下的构思。 臣以为,若想实现陛下的宏愿,摆在我们面前的有几大难题。” 朱由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徵道: “其一,陛下想要用铁来制造轨道,所需钢铁的数量极其庞大,我们目前高炉不足!” “其二,人手不足,陛下的想法若想实现,最少需要调动数百万民夫!” “其三,这条铁路,所占耕地委实太多,恐怕也是不好解决的。” 第481章 大明第一个五年计划 朱由检笑道: “这个好解决,而今户部那边的统计数据,涌入境内的流民,我们仅仅调动了三百万。 还有两千多万百姓,是可以调动的。 毕竟冬季就要来了,单单依靠朝廷的救济…… 暴雪一来,怕是就要冻毙无数人了。 召集他们做工,虽然每天十枚铜板不多,但是,也能置办几件御寒的衣物。 这对于百姓来说,可是仁政了。 人手问题和高炉炼铁的问题,只要舍得花钱,都是可以解决的。” 朱由检指了指方正化: “钱财问题,你们不用担心,老方带回来的银子,朕打算在一年内,将它全部花完!” “正所谓不破不立,以大量基建,来带动民生,这是应对天灾的最好办法!” “就算我们花完了……” 朱由检指着方正化,笑了起来: “就让老方再去抢么! 实在不行,给他调派船只! 江南豪绅没钱了,那红毛夷人,不是还有钱么! 抢过来就是,多大点事啊!” 朱由检这么一说,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对于皇帝陛下要在短短一年内花完了这么庞大的一笔钱,群臣虽然有些不舍。 然而,这些钱是皇帝的内帑所有。 他们这些朝臣,就算是想要阻拦,也找不到理由啊! 况且…… 陛下花的越多越好! 内帑出去的钱,最后都会到了民间,到时候,朝廷就能收到税。 那可是进入国库的银子了! “至于百姓护地的问题……” 朱由检笑着指了指一边站着,嘴角正带着笑意的朱聿键: “之前大宗正清理士绅侵占土地时,这些清查出来的田地,朕已经收归国有,与他们交换就是!” 陈奇瑜道: “陛下,这条路如此漫长,必然要经过很多村落,不说搬迁百姓如何安置了。 单单沿途的坟茔数量,也不在少数。 这两个问题也是需要考虑的。” 朱由检点头: “那就再调动一部百姓,成立建筑队,让他们建造新村。 只要是需要拆迁的百姓,给予院落就是! 至于坟茔,可以定下迁址的补偿标准,这也是可以解决的。” 一亿五千万白银在手,最少都能制造出五亿枚银元。 更何况,郑鸿逵还预定了千万枚银元。 这又是两千万两白银! 几乎又能制造了四千万枚银元! 若是不计算白银中的含铅问题,一两白银能够制造两枚银元。 加上朱由检之前制造的那些银元,他可是相当于六亿枚银元在手啊! 可以这么说,当银元经过郑鸿逵、左良玉的手,开始流通后,朱由检的财政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他不怕花钱! 只要银元的制造办法还没有泄露,大明就不会缺钱用! 而这么庞大的一笔钱,投入了民间,最少百年之内,是再也不用担心收不到税的了! 那所谓的劣币驱逐良币,也是要看情况的。 这个时候,全世界都是铸造钱币。 只有朱由检一家,掌握了压制钱币的技术! 试想,银元制造速度,是传统铸造的数百倍! 精美程度,更是铸造钱币,拍马也赶不上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劣币可就打不过良币了! 毕竟,朱由检的银元——那是三百年后的产物。 以魔法来打现实,又怎么会失败呢? 吹的响的银元,可不是铸造法能够鼓捣出来的! 这是高档货! 老百姓分得清好赖。 银元的流通,已经是无法阻挡的趋势了。 只要给予时间,一旦这批银子变成了银元…… 就算不考虑银元与银子之间的兑换比,朱由检就已经无敌了。 财大气粗的朱由检,已经豪到了可以用钱来砸人玩儿…… 况且——倭奴国那个地方,可是盛产金银。 郑鸿逵一大早就出发了,待他返回,将会是海一般的银子…… 虽然大头被郑家占了。 但是—— 等到腾出手来,想收拾他的时候,只消一道禁绝金银交易流通,并不准带离海外的诏书。 郑鸿逵就要乖乖将银子拿出来! 当然,前提是朱由检自身够硬。 还是那句话,强权的政府,一旦想要收拾资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 一个个问题,被大臣们一一提出,又被一一解决。 一个时辰之后,看着再也没了异议的大臣们,朱由检笑道: “那铁路计划就此启动!” 朱由检看向了王徵: “王卿,铁路的事情,交给王永春兄弟去办。” 王徵急忙替养子道了谢。 朱由检又看向已经升官为尚书的方岳贡: “方卿,你这个工部尚书,要做好了后勤工作!” 方岳贡也应了。 “王章!” 朱由检看向坐在第二排的御史王章。 王章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微臣在!” 朱由检问道: “当日在京师,卿家腿被闯军所伤,可曾痊愈了?” 王章使劲拍了拍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大笑道: “陛下您不说,臣都忘了这条腿,还曾经中过刀了呢!” 朱由检点点头: “你是视军御史,又是朕从闯军窝里救出来的,可敢执朕旄节,往来巡查?” 王章站直了身子: “臣的这条命,都是陛下抢回来的! 莫说陛下让臣纠察不法,便是让臣再上城头骂贼,臣也不会皱了一下眉头!” “好,那你就加任督查特使,持节巡查!” 王章领了命。 朱由检看向其余诸臣: “郑森那边,朕让他多派舟船,运回铁锭。 宋应星,高炉冶铁的事,你担起来!” 宋应星应了是: “陛下放心,高炉炼钢法的技术早已成熟。” 我国古代…… 真的,各行各业都能惊掉现代人的下巴! 从先秦开始,冶铁就出现了。 钢材的制造,更是越来越好! 战国时期,还只是“块炼法”—西汉初期就有了锻打的“百炼钢”—西汉中期直接发明了“炒钢法”—南北朝时期又有了先进的“灌钢法”。 郑州古荥西汉一号炼钢炉遗址,炉体容量50立方米,单炉单天产量一吨。 遗址中发现了含碳量仅为0.05%的优质低碳钢锭,清理出来的铁块,总计上百吨,最大一块23吨。 第482章 花钱竟然也成了烦人的事 到了明朝,更是在灌钢法的基础上,又发明了“苏钢法。” 苏钢法:高炉内放熟铁,配以木炭燃烧,同时,在炉口夹持一块生铁,生铁融化后,滴入炉内,同时搅拌炉内熟铁,与生铁水反应,直接成型各种碳含量的钢材。 碳含量的高低,可以通过控制生铁、熟铁之间的比例,来进行。 苏钢法,直到现在,芜湖、湘潭、重庆、威远等地还在使用! 这是钢材的造法啊! 更何况是生铁的冶炼了! 钢材都能一次成型了,生铁的产量就可想而知了。 说一个某些人最爱津津乐道的玩意——西方双手剑。 这玩意,总有人无脑吹,说是吹毛断发,一剑将罐头人竖劈两半,人马俱碎…… 只恨不得一剑堙灭地球,弹指分裂原子的神兵利器…… 扯特酿的蛋! 这不是大唐的陌刀吗? 不,这应该是小日子的神剧啊! 抄也抄点有新意的好不! 西方在十六世纪以前,耕地用的是木犁! 为啥? 生铁太脆呗! 造不出来铁犁。 因为那玩意要用钢! 连事关口粮的犁都造不出来! 哦! 西方的技术,专为杀人而制造啊? 不! 西方的神技,最厉害之处就是训练牧羊犬! 无法制造钢材,西方只好依靠重量砸人了。 双手剑的本质,就相当于是锤子之类的用法。 …… 朱由检笑了起来: “那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了,朕就定下大明道里规划 一年内,铁路的可行性必须验证成熟,争取在明年九月,修筑汉都直达荆紫关的铁路。 也就是说,一年内铁路的里程,要达到两百里。 崇祯十七+1234,6年的这个时候,铁路里程最少要达到一千里,要将这条路,向南延伸到武昌三镇,向东延伸到开封,甚至进入山东境内! 这是铁路的计划!” “二,新式筑桥法,必须要广泛实验,伍年侯,朕要看到横跨汉水的大桥! 工部必须验证大江大桥的可行性!” “三,明年九月之前,必须要修建汉都通往武关的公路,必须修建完毕! 必须要修建汉都抵达方城的道路,尽量延伸到叶县城下! 也就是说,一年内,新筑公路里程,要达到五百里! 年,新修道路的里程要达到三千里以上!” “四,造船厂那边,一千料的船只已经能够制造了,接下来就攻克三千料、五千料的大船。 明岁九月,朕要见到仿造的三千料郑氏大鸟船! 年,万料大船必须下水! 朕要的是能作战的战船,不要拿商船来糊弄朕!” 朱由检使劲拍了拍桌子。 然后不顾群臣震撼的眼神,继续道: “五,明年九月,境内各种作坊的数量,必须扩大五倍。 年,总体规模年产值,不能低于一万万银元!” “六,年底之前,朕要看到最少有八百万的民夫,被征召起来。 明岁九月之前,朕不希望在看到还有流民无所事事,无以为生! 一切基建,都是以拉动内需、增强大明国力为目的的。 这一点,诸位要记清楚了。” 皇帝的大计划,吓得众人冷汗直冒。 天啊! 这也太疯狂了吧! 群臣彼此面面相觑。 朱由检却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朗声道: “不要怕花钱! 朕的这笔钱,给你们一年时间,若是花不完,朕就罚你们的俸禄!” 群臣止不住摸了摸脑袋。 只觉得冷汗涔涔直流。 妈呀! 第一次觉得皇帝钱多了也是一种罪…… 遥想当年,群臣也是这么看永乐大帝的吧…… 朱由检却看向了王承恩: “王督臣,方督对外,你就对内,朕给你的要求只有一个—— 朕的钱,是拿来推动国力的。 谁要是敢伸手,不管是谁! 直接给朕剁了他全家! 你若完不成,提头来见!” 王承恩本来正老神在在的听着。 作为皇帝的潜邸老臣,他见到陛下再也不缺钱了,心中自然是乐呵的。 然而,皇帝一句话,将他提溜了出来,更是委任了这么重要的一个岗位。 他当即就宛若打了鸡血: “皇爷放心,老臣在这呢,有老臣在,谁也别想贪了一枚铜板!” 说完之后,这厮还得意的看了方正化一眼。 老方啊老方,你看看,你是挣钱的,咱是督工的。 嘿嘿,在皇爷心中,咱那是可靠的呀! 方正化吹着胡子,白了他一眼。 姓王的,你就是个绣花枕头,硬活还要看我老方! 朱由检看向方正化: “各个作坊的货物,朕全交给你来销售,这次的功劳,朕给你记下了。 来年翻一倍,你可能做到?” 方正化急忙站直了身体,声若洪钟的回道: “陛下放心,老臣定能完成!” 朱由检丢下一众茫然的群臣,昂头挺胸走出了天机殿。 “陛下起驾,群臣恭送!” 王承恩一摆拂尘,大声吆喝起来。 群臣急忙离席,纷纷弯腰相送: “臣等恭送陛下!” …… 朱由检的新明,上下一心,正在热火朝天的颠天覆地。 而北直隶境内,硝烟遍地,烽烟处处。 一座座城池,在乡绅、道士、民间屠狗辈的带领下,打起了大明旗帜…… 无数不忍汉江江山就此沉沦的有志之士,带领百姓,攻打州县,毁断道路,截杀信使、焚烧清军筹集的粮草…… …… 汉家的风骨,早已铭刻在汉家儿郎的基因里。 江山残破,无尽豪杰飞蛾扑火一般,冲向了武装到了牙齿的清军。 武器装备差距太大了…… 他们大都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康麻子吞并了大明后,为了麻痹汉人,于是大肆宣传八旗弓马得天下。 火器装备率高达七成以上的近代化军队,却被大清自己“记录”成了一支远古野兽。 而最后的苦果…… 就是那位“华夏没有、宇宙也无”的“仁君”雍正,被自家老爹的口号忽悠瘸了,裁撤军中火器、严禁矿场数量、禁绝武器制造…… 也不对,康熙平定天下后,就开始不准新开办矿场了,若不是葛二蛋太硬,老矿场要也全都给关了呢! 第483章 兵跃黄河、驻淇县 大明蓬勃发展的钢铁制造业,最后竟然沦落到了——重回先秦时代的块炼技术…… 哦豁! 在大清圣君的骚操作下…… 近代化军队,果真回到了远古时代。 打一个葛二蛋,牛逼克拉斯的祖孙三代人,整整打了70年。 打得京师旗人,家家户户披麻戴孝…… …… 高明呐! 千古名君,一举奠定了大清朝任人宰割的基石。 厉害啊! 果真是千古少有的大清圣君! …… 就这仨,拿出来都寒碜人的货色,反倒是吹到了宇宙的原点…… 不! 现在这个宇宙,已经容不下如此“圣君”了! 啧啧…… 牛逼! 果然,防汉——甚于割地赔款卖国啊! …… 历来王朝,都是禁弩禁甲的。 这是因为弩的威力太大,三岁小子持之,便能猎杀万人敌的将军。 而战甲,就好比古时候的步兵战车、甚至坦克。 若是不成阵型的甲兵,遇上了民夫大队,因为盔甲笨重,很容易就会被撂倒在地,成了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然而,一旦甲兵摆成了阵型,便能直面十倍、甚至百倍的敌人。 古往今来,以弱势兵力大破敌军的,无不都是这样的甲兵。 甚至,重装甲兵! 满清就是靠着大明军中重器——战甲,才能四处抢劫,起家致富的。 他们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 每当北直隶境内那些起义百姓,攻下了城池,正在打造战甲、武器的时候。 多尔衮就立刻调动精锐甲兵,前往镇杀。 传承几千年,打仗也打了几千年的华夏百姓。 将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游击战,给玩到了极致…… 殷渊、黄恭佑攻克广平,又趁着清军精锐在太行山鏖战大顺,内部空虚的千载难逢之计,连克顺德府九县。 孙奇逢、恽日初、王余佑等,起兵雄县,连克容县、新城,兵力就在北京城两百里之内。 三河义军,更是乘着石廷柱返回的时机,再次夺回三河等周边三县,大练兵力。 天津义军,得到了曹化淳的支持,光复天津三卫。 …… 小小的北直隶大地,林林总总的起义军,竟然高达十余股之多! 清军与义军反复拉锯。 每当多尔衮重兵来攻的时候,总是血腥镇压当地,屠杀百姓尸骨堆积成山,义军损失惨重。 然而,其他地方的义军,则会乘机而起,夺回清军防御空虚的州县。 一旦清军调往别处,刚刚被镇压的义军,又会再次死灰复燃…… …… 北直隶大地此时的情况,就是历史上北方民间抗清的缩影。 只可惜到了现代后,北方文风不彰,北方的抗清事迹,很少有人来宣传。 提及抗清,世人熟知的大都是江南…… 实际上,抗清——当时全国都不间断! 就连江南(南直隶一带)的士绅大都屈服了的时候,浙江都还有天地会主持的张念一起义呢! 抗清,是贯穿了整个清朝268年的华夏百族共识! 不! 就连八旗自己,都还有人抗清呢! 让人无法相信的是,就在永历被吴三桂用弓弦勒死的前夜,一千多旗丁,冲入监狱,准备拨乱反正。 还有几百人在外接应,准备抢了永历后,立刻逃往汉中。 此次的主要参与者,是正蓝旗内舒尔哈齐的老部下,以及赫哲、乌拉族人。 为首者叫兀儿特,任职章京,也就是将军。 他带领着40多个各级将领,要拥护永历夺回天下。 失败后,被吴三桂处死者,多达两千余人。 (这件事,也让吴三桂意识到了满清内部的矛盾,从而有了后面的三藩之乱。) …… 北方抗清的惨烈程度、起义密度比南方大,死的人比南方多,夺回的城池次数,更是盖绝南方…… 同样,对清军造成的损失,也远比南方更大。 根据《八旗通志·忠义传》,满清自己的记载,死在抗清义师手中,佐领以上者,截止康熙初年,不完全统计有: 山东:满八旗军官12头、蒙古八旗1只、汉八旗4匹。 山西:满八旗17头、蒙古八旗2只、汉八旗19匹。 …… 不完全统计: 顺治入关起,到顺治八年至,短短七年时间,阵亡的74只满八旗将军(章京)以上军官中,有43个死在了北方。 (不得不提江阴,死在南方的31人中,21个死在了江阴!) …… 根据史料记载,都到康熙后期了,北方都还有动辄一个县规模的抗清呢! …… 淇县浮丘山碧霞宫。 兵卒进进出出,将一个个躲在各处的大胖子搜出来,按在山门口,砍掉了脑袋。 张罗辅手持宝剑,淡然的看着脚下的遍地尸体。 一个个肥头大耳的脑袋上,戒疤是那么明显。 “啐!” 马岱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浓痰落在那油乎乎的肥头大耳上。 本是羞辱的动作,却让马岱仿佛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张罗辅轻笑: “些许蛀虫,马兄何必动怒,气伤了自己,可就不值得了!” 马岱深呼吸几次,这才强行压住了心中的愤怒。 他迷茫道: “张兄,你是大家子出身,兄弟几人都是文韬武略的全才,马某心中很是想不通透!” 张罗辅淡笑道: “马兄可是在疑惑,这些自号方外之人,为何行的却是鸡鸣狗盗之事?” 马岱使劲点了点头: “说什么四大皆空,到头来还不是蝇营狗苟之辈! 马某却是不知,这所谓的修行,都修到狗身上了吗?” 张罗辅叹息一声,道: “佛者,本是昔日西汉末年,传入东土之夷说。 彼时,佛门三色,也就是若青(铜锈色)、若黑(淤泥色)、若木兰(赤中带黑色),这就是佛门所谓的——三如法色。” 马岱挠挠头: “张兄说的可是那些身上打着补丁的青衣和尚?” …… ps:骨头应该很多人都知道吧? 就是那个经常写着写着,把书写没了的家伙。 他新书,就是写的就是雍正时期。 大人,得加钱 …… 特酿的,猛然醒悟……我……我比他更惨…… …… 第484章 张兄,早点睡哈 张罗辅笑了: “对,这就是典故所载的‘五比丘问佛:当着何衣?佛言:应披衲衣’。 汉传佛家的穿着,也就是俗称的袈裟,就是这三种颜色。” “到了南北朝时期,北周武帝曾因‘灭高者黑’的箴言,短暂的将佛门衣衫,改为黄色衲衣。 但是,此时的僧袍,则是带着红色的黄,并非是而今的这个黄色。” 在汉家文化中,青、赤、黄、白、黑5种纯正的颜色,为华夏正色,分别对应五行。 黄色属土,意为土行。 这就是皇帝死后为啥要穿黄色的原因。 伴随着封建王朝的延续,这五种颜色,就被定为正色,是官方颜色。 (现代有人为了怼女频文的——男主没事就“白衣飘飘”,于是说——这是古代农夫才穿的颜色。 这个说法实则也不够准确。 先秦至汉朝时,百姓穿的叫原色,就是纺织出来不漂染的原本色彩。 在色泽上,呈现……呃……就是不漂白卫生纸的那种颜色。 到了汉朝之后,伴随着生产力的进一步提高,除了特定五种颜色的丝绸织物外,就不大限制百姓的衣裳颜色了。 至于明朝,甭说颜色了,农夫穿丝绸,也没人管你。 当然,商贾不行。 你在自己家穿,没人搭理你,要是在大街上还穿着丝绸,遇上个较真的官吏,就拉你去官府挨巴掌了…… 甚至,大明百姓结婚,婚服竟然是官服! 不可思议吧! 不但男子可以穿官服,女子更是可以穿只有诰命贵妇才能穿戴的凤冠霞帔! 更是直接让你用大红色。 这可是明朝龙袍的颜色啊! 无法相信吧? 大明对百姓,真的没话说。 还记得开这本书的时候,有人说‘原来你皇汉啊’,特么的老子堂堂汉人,不皇汉,我跪舔你鞑清啊! 汉家祖宗的荣光,我身为汉人作者都不宣传,那特么不是汉奸了么! 我不光皇汉,我还皇宋、皇唐、皇秦……呢!) …… 马岱这个粗人,听闻张罗辅的话语,只觉得一阵阵知识,穿过了大脑,却仿佛什么都没留下…… 张罗辅遇上了个愿意倾听的好听众,啰啰嗦嗦道: “国朝定鼎后,太祖定下规矩: 僧侣常服茶褐色,玉色袈裟,讲僧常服玉色,浅红色的袈裟,教僧常服皂色,浅红色袈裟。” 马岱瞪大了眼睛。 这个颜色…… 这不是青色僧袍寺庙里,那些和尚衣服的颜色吗? 张罗辅扫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冷笑道: “而今这些黄袍僧人,却非是汉传佛徒,而是藏传佛徒。” “成祖爷颁下藏佛统领佛门后,黄衣僧教,就逐渐传到了大明腹心。” “这些佛徒,因为藏地佛门地位很高,不事生产,由百姓供养。 这些人的衣衫更为华丽,别说不穿打补丁的衲衣了,袈裟上甚至还要描绘金线、银线! 藏传而来的这些和尚,都是只靠香火生存的。 这些人,就是吞并道门的主力。” (后世青衣僧已经很少见了,几乎都是黄衣僧。 这两者的最大区别,就是青衣僧自力更生,黄衣僧…… 算了不提了! 当年在蕉岭县,没少跟和尚坐在一个烧烤摊上喝酒吃肉……) 马岱脸上的刀疤抖了抖,活像爬了一只蚯蚓。 他还是有些不懂。 张罗辅摇头苦笑: “马兄只要记住了,青衣僧虽然也是夷人教徒。 但是,经过一千多年的驯化…… 他们虽然也有为非作歹者,大部分僧众,却是能够自力更生的。 今后马兄若是遇上了面容清癯,身上僧袍打着补丁的,一定要记住了——这些人需要仔细甄别之后,才能动手。” 马岱挠挠头: “是不是就是说,长得瘦巴巴的,衣衫破烂的和尚,就是好和尚。 衣衫华丽、肥头大耳的和尚 ,就是要杀的?” “呃!” 张罗辅被噎的几乎无语。 他苦笑道:“马兄的这个理解,也算是可以……” 张罗辅已经解释不通了。 感情他说了这么多,马岱就记住了这一句啊! 不过…… 倒是也可以这么分辨。 虽然不大准确——甭管什么教派,哪怕是朝廷,还不是有大量的为非作歹之徒。 单纯以教派定好赖,本质上就是不准确的。 大部分道家弟子,的确每每国家危难,总会下山抗争。 然而,一样是有为非作歹的妖道! 一棍子打死,历来都是不可取的。 马岱挠挠头,低声嘟囔几句。 张罗辅正想问他在说什么,又急忙忍住了。 他怕被气死…… 夜幕渐深。 张罗辅躺在客房内,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回想起这些时日以来的见闻。 不知何时,正当他昏昏沉沉欲要睡去的时候…… 木板墙忽然被人踹了几下。 张罗辅猛然惊醒。 伸手就朝枕头下的宝剑摸去。 马岱的声音,却隔着墙壁,传了过来: “张兄,张兄!” 张罗辅揉揉被惊醒后有些发昏的脑袋,苦笑道: “马兄,可是有事?” 隔壁的马岱对他吼了一句: “张兄,明日咱们就要带兵打下浚县、滑县,吃下北直隶的大名府,为南归百姓打开通道。 明儿咱们的任务重着呢! 张兄早点睡啊!” 言毕,隔壁就没了动静。 少倾,鼾声渐渐响起…… 马岱特意唤醒他,给他说了这个屁话后,就睡着了…… 张罗辅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北地百姓被鞑子残酷虐杀,陛下将他调来河南府后,他就与孙徵兰数次商讨战局。 最后,双方达成了共识,黄河以北的怀庆、卫辉、彰德三府,是一定要拿下的! 最好还能夺下北直隶的大名府。 这么一来,狭长的河北部分,就有了足够的宽度。 维持住这个通道,北方被鞑子阻拦的百姓南下道路,将会再次打开。 此举,将会让无数百姓,得到生存的机会。 …… 张罗辅浑浑噩噩的想着,越想,睡意越无。 听着隔壁鼾声如雷,张罗辅止不住轻声骂道: “混蛋,老子都睡着了,你丫的给老子喊醒! 现在你鼾声这么大,让我怎么睡么!” 第485章 会猎北直隶 张罗辅胡思乱想,不知道何时才迷糊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鸡鸣,将他唤醒。 透过窗柩,看着那朦胧的夜色,张罗辅只觉得头疼欲裂。 “张兄,张兄,快起来了,今儿早晨的主食是肉包子,猪肉馅的!” 马岱咋咋呼呼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还不忘敲了敲他的窗柩。 “啪!” 张罗辅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只恨不得回他一个字——“滚!” …… 张罗辅打着哈欠,顶着两只黑眼圈,头重脚轻的走出了客房。 门口,马岱正一手捏着三只大肉包,右手端着一碗胡辣汤,正在一口包子,一口汤水,吸吸溜溜的吃着呢! “马兄,马兄,你看,这些酒肉和尚,竟然在碧霞宫里养了猪。 哎呀妈呀,这猪肉馅的包子,可太香了!” 马岱一口咬下半个包子,腮帮子鼓鼓的咀嚼着,脸上的蚯蚓,都变了形。 马岱狼吞虎咽,却还不忘举起包子,让张罗辅闻闻味道。 他刚要炫耀,猛然见到张罗辅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马岱使劲咽下嘴里的肉包子,诧异的开口: “张兄,你失眠了?” 张罗辅看着这个大冤种,欲哭无泪。 这个糙货! 没你,老子能失眠吗? …… 河南黄河以北的三府,是一个狭长的地狭地形。 这三府,刚好处在太行山的东侧,境内多是山区。 而隔壁的北直隶,也没比河南三府好到哪里去,同样是一条地狭地带。 北直隶最南方的大名府,被左右的河南、山东夹在了中间。 大名府一样是宽度仅有不到百里,长度却高达三百余里的狭长地狭。 过了大名府再朝东,那就是山东境内的东昌府和兖州府。 再朝东,那就是运河了。 这地儿,是一片狭长的水网地带,也就是古时候的大野泽、梁山泊…… 历来都是容易被匪寇占据的地方。 孙徵兰给张罗辅提了个建议: 若是拿下了大名府,不但能够封死清军南下的道路,更是能够和山东境内的左光先、赵应元、黄得功部,连成一片。 若是果真守住了这一片,可就等于是和大顺一道,将清军封死在了北直隶境内! 张罗辅知道皇帝的战略目的——利用大顺,削弱鞑子的实力。 尽量使得鞑子将注意力放在李自成身上。 在这个战略下,张罗辅就不能轻易掀起大战了。 因此,张罗辅采取了迂回政策——不收复大名府,扶持地方抵抗力量。 我不插上大明战旗,光撤离百姓,还不行吗?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 …… 吃过了早饭,天还没亮。 张罗辅和马岱两人,三千兵马就此分成两部。 张罗辅带人沿着淇水东进,进攻浚县、滑县。 而马岱,则要绕过两地,从乡野穿插,直扑开州(濮阳)! 只要这三城被拿下,大名府最南端的东明、长垣二县,就被他们吃进了肚子里。 这么一来,广济渠可就在了大明手中。 利用这条水路,就能最快的支持山东各部。 要知道在开封等地被洪水糜烂,道路难行的情况下,这可是支持山东的最短陆上路线了。 马岱已经准备妥当,三千军卒也备好了三天的干粮。 他手一挥,一千骑兵,五百步兵“分道扬镳”,站在了马岱将旗前方。 马岱冲着张罗辅一抱拳: “张将军,咱们大名府见! 到那时,我与张兄抵足而眠!” 张罗辅浑身一震,正待回他一个滚犊子! 今后莫说隔壁睡了。 我连一个院子,都不和你一起住了! 谁知道,马岱却是扬鞭拍在马屁股上,大吼道: “马鹏,出发!” 亲兵队长百户马鹏,挥舞着马岱将旗,斜指前方。 马蹄翻滚,掀起阵阵狼烟,直扑山脚而去。 “马兄,保重!” 张罗辅弯腰行礼。 这是一个硬汉子啊! 虽然,让他有些头疼…… …… 浚县城外,张罗辅收起了望远镜。 这是陛下新赐予的望远镜! 乃是孙云球的仪器厂,新制造的上等好货。 据陛下说,这叫什么八倍镜。 不但看得远,就连倒着的影像,也变成了正常的视野。 据说,这里面增添了一个叫做棱镜的玩意。 就是这小小的改动,视线里的不适,就消失了。 张罗辅嘴角勾起。 他是直接来的这里,对于汉都的近况,所知并不多。 不过,听军中传来的消息,汉都那边的枪械厂,正在验证将望远镜绑在枪支上的可行性。 据说,只要是装了这个,人人都是神枪手…… 马岱搓搓手。 好啊! 一旦陛下将此物装配军中,他就能训练精锐,埋伏道侧,干掉鞑子大将了! …… 城头上兵卒那慌乱的形象,还停留在张罗辅的脑海里。 张罗辅已经大手一挥,下令道: “一炷香之后,发起冲锋!” 他已经看得清楚,城头上只有些许杂乱衣衫的巡防兵丁, 正规大军一个都没看到。 看着已经运动到位,逼近城墙百步之内的神枪手。 他部因为距离河南境内很近,是以仅有百十个骑兵。 但是,陛下调拨过来的五十杆复汉枪(前装膛线米尼枪),却都在他这里。 为了加强马岱的实力,他将军中之前装备的光化枪(燧发枪),匀了一大半给马岱。 此时的马岱军中,骑兵已经做到了人手四枪! 两杆光化枪,两杆继孟枪。(燧发手铳,以朱由检得到的那炳毕懋康徒弟张继孟命名。) …… 有了复汉枪在手,张罗辅高枕无忧! 他知道,浚县已经成了囊中之物。 张罗辅这边遇上的没有一合之敌,而马岱那边,却是遭遇了一伙八旗精兵。 …… 清军、流寇数度肆虐京畿。 百姓死伤惨重,枯骨遍地,土地荒芜连绵成片,一望无际…… 此时的开阳城外,纵然是大片平原,却也生出了一片片森林。 其中以榆树居多。 此地,在历史上,就在榆园军的活动范围之内。 马岱带着士卒,穿过一片榆树林。 眼前豁然开朗的同时,却发现两里外的平原上,一行大军,与他对了面。 第486章 大炮上刺刀 猝然遭遇敌人,双方都吓了一跳。 谁都没有想到,自己从榆树林里穿出来的第一瞬间,竟然发现了敌人的大军。 马岱对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清廷的智顺王尚可喜。 这位鼎鼎大名的汉奸,奉了多尔衮的严令,准备夺取山东的兖州府。 原来,多尔衮故意将尚可喜派到了——绕道蒙古,攻击李自成的大军之中。 然后又给了他密令,待绕过京师后,统兵一万,立刻南下,夺取兖州。 奉了多尔衮的命令,尚可喜遮蔽前后,不论沿途撞上何人,一律砍杀。 如此一来,不说是朱由检留在京师的暗探了,甚至就连清廷自身的官员,都没几个人知道尚可喜的真实动向。 更何况是私自进入北直隶境内的张罗辅、马岱了。 …… 兖州的南方,就是重镇徐州。 虽然此时徐州在弘光朝手中,然而,老辣的多尔衮,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他准备让尚可喜钉死在兖州,一旦李自成大败,不能再对京师构成威胁,就让尚可喜部立刻顺河而下,奇袭徐州。 只要徐州在手,弘光朝的偌大江南,可就对大清敞开了肚皮! 老辣的多尔衮,早就算透了一切! 尚可喜的动向,连大名府的官吏都不知道。 他带着镶蓝旗汉军营的儿郎,绕过州城,准备乘着山东明军没有防备的时候,拿下兖州这个重地。 此时的局势图 谁知道,尚可喜刚刚绕过了濮阳,还没有进入兖州境内呢,就遇上了另一波大军。 此时,与马岱遭遇的,正是尚可喜亲自带领的前锋五千人。 单单骑兵,就有两千之数! 多尔衮准备在小小的兖州,放下一万大军,还有两千精骑,图谋之大就可见一斑了! …… 这突如其来的遭遇,让马岱和尚可喜两人都吓了一跳。 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尚可喜此次南下,是为了趁机夺取江南的。 因此,多尔衮特意让他带上了很多火炮。 而马岱大军,仅有早期的没良心装备。 朱由检只是让他打前站而来。 因为只是防守部队,就没有给他部士兵进行大换装。 复汉枪虽然研制成功,甚至就连米尼弹都研制出来了! 但是,这种膛线枪,制造的难度很大。 饶是几位科技大拿费尽了心机,每天的产量也不过就两百来杆罢了…… 马岱所部的实力,是不如尚可喜的。 …… 尚可喜是从小兵爬起来的,他家本是农民,甚至连军户都不是! 后来投入毛文龙麾下,东林杀了毛文龙后,东江镇动荡不休。 他一步步钻营,做到了游击将军的高位上。 …… 自从他将大明火炮技术,带给了满清之后,就深得满清的重用。 满人对大炮的称呼是“乌真超哈”,也就是重兵的意思。 此时,总管汉军旗事务的,是昂邦章京佟养性。(总兵) 而尚可喜,不过是甲喇章京而已。(分为三等,相当于将军、参将、游击) 皇太极建立大清后,为了让汉军旗卖命,大肆封赏,这才有了三顺王的出现。 封王不过是名头罢了。 尚可喜的实际权力,也就是昂邦章京。 总算是做到了一步总兵。 可是,提拔的人多了,哪有那么多旗主安置他哟。 他还是在人家手底下卖命。 比如这一次,多尔衮同时还派出了正黄旗汉军旗的旗主祖泽润。 虽然只是让他做了骑兵的统领,然而,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不就是为了限制尚可喜的么! …… 几乎就在两军冲锋的第一瞬间,清军已经开始构建炮兵阵地了。 “轰轰轰轰!” 一片炮弹,从清军后方飞出,落在冲锋的明军群中。 炮弹弹跳着,只是一轮炮火,就倒下了百十个士卒。 “卧槽!” “这么多炮? 特娘的,老子遇到了真鞑子?” …… (很多人都说汉军旗是汉人啦什么的,扯淡! 加了美国国籍的,还是国人吗? 人家都被抬旗了,是个屁的汉人啊! 不要忘了,旗人住在满城,汉军旗、蒙古旗、俄罗斯佐领、察哈尔旗……一样是住在满城的! 汉人你给我住个满城试试!) …… 马岱吓了一跳。 然而,面前的惨状,彻底激怒了这位铁血将军。 他大吼一声: “马鹏,大炮上刺刀! 给老子提着炮上,炮兵抵近了!抵近了!!” “用陛下教的战术,给老子大炮上刺刀!” 没良心火炮,不过几十斤重。 重量就相当于一个小号的佛郎机。 强壮一点的士兵,背起来就能跑! 这种简陋的武器,牺牲了射程的同时,却换来了强大的威力。 在历史上,不止一次的记载着,一发黑火药没良心射出去的炸药包,能把碉堡都能给解决了。 由此,就可以知道这玩意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打出了真火的马岱,下达了最严酷的作战命令。 眼见自家将军发火,马鹏掏出号角,呜呜吹了几次。 然后丢下号角,一咬牙,翻身下马。 随手背起一个没良心,脚步不停,奋力疾冲几步,追上自己的坐骑,左手抓着马鞍,右手在马背上一按,翻身就上了马。 榆林出身的汉子,没有马术差的! 不善骑马的兵卒,早就不知道死在了哪片战场上…… “都跟紧了!” 马鹏对炮手说了一句,当即拍马朝着清军冲去。 眼见袍泽惨死,这位忠心耿耿的副将,也动了真怒。 …… 清军火炮不断,一轮轮火炮,不停歇的朝着明军轰击。 当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三百步的时候,明军已经倒下了三百多人。 马岱的骑兵,阵亡三分之一! 五千清军,除了防守炮兵的一千人之外,尚可喜一股脑投上了全部! 对面的敌人只有一千多人,尚可喜自然知道如何才能将战果最大化。 清军骑兵,几乎是人挨着人,以密集的阵型冲锋。 骑兵的后面,还有两千步兵紧随其后。 尚可喜准备一举吃下对方。 …… 憋屈到了极点的马鹏,亲自刨了坑,几乎是贴着敌人狰狞的脸,布下了没良心。 五个气喘吁吁的炮手,也跟了过来。 “上散弹!” 马鹏怒吼道。 第487章 没良心炮再现神威 士卒们手忙脚乱的将火药包塞进炮筒内,又用铁棍顺着安放炮捻的洞口,戳开布包,将引线插了进去。 而剩下的炮手,顶着清军射来的弹雨,将一个枣木木板塞进炮口,使劲捣实。 另一个胳膊上插着箭矢的炮手,一刀刺开碎石铁珠散弹包,将里面的弹子,全部倒进了炮口。 “杀啊!” 清军已经冲到了面前,距离他们只剩下三十来步了。 眼见双方即将贴在一起,清军的火炮停止了轰鸣。 在这个距离上,火绳枪的准头,已经接近了一半之高。 马岱大纛一顿,冲锋的明军的骑兵,也开始微微减速。 炮手们,孤零零的站在了最前方! 马鹏亲手拿着火把,怒吼道: “狗鞑子,去死吧!” 他伸手将火把按在了铁皮桶尾部的炮捻上。 为了加快开炮速度,马鹏直接从炮捻贴着炮筒的地方点燃。 “轰!” 几乎是就在马岱火把凑上去的下一刻,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天地。 …… 此时,伴随清军战马的急速冲刺,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二十来步了! 甚至,清军已经抽出了马刀,欲要砍下明军炮手的脑袋…… 就在此时! 无尽的弹丸,就像是暴雨一般,喷出了没良心炮口,冲向迎头冲来的清军阵列。 “噗!” 鲜血飞洒! 百十个清军骑兵,被打成了筛子。 密集的清军冲锋大阵,顿时被剜出了一道宽达两丈,深达数丈的豁口! 这恐怖的一幕,吓傻了附近的清军。 战马悲鸣一声,竟然齐刷刷的呆立在了当场。 就在此刻,顶着清军枪林弹雨,冲上来的炮手们,也纷纷装填好了炮弹。 有人装填的是散弹,有人却是将威力奇大的炸药包,装填了进去。 没良心炮的弊端很明显。 然而,它的优势一样很是明显。 只要忽视了落弹点不稳定这个最大的弊端,这东西可以说是神器。 射速快、威力大、可攻坚,可打野…… 这东西用的好了,甚至就连碉堡也撑不住一发! 若是没有穿甲的步兵,或者是披着皮甲的轻骑兵,遇上这玩意,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轰轰轰轰!” 一声声盖住了清军惨嚎的轰鸣,响彻在阵地前端。 散子四射。 只消小小的一枚弹丸,就能将人射出了一个对穿的窟窿。 除非是身穿镶嵌铁片的棉甲,若不然,就算防护力惊人的布甲,也挡不住散弹的袭击。 炸药包飞舞。 没良心的炸药包,通常都在20斤——40斤左右! 这可是相当于3——6斤的tnt啊! 能够将碉堡一炮炸飞的炸药包,岂是人力可以承受的! 一发炸药包响起,周围十丈内,万物不存! 别说穿着重甲的人了,就连战马,也变成了肉泥! 炸药包内藏着的铁珠、碎瓷,四处乱飞。 方圆十五丈内,再也没了活物! 十来门没良心,竟然将清军厚实的骑兵削去了一层。 遍地都是死尸! 十几门没良心,一轮轰鸣,最少干掉了七八百清军骑兵。 这恐怖的一幕,吓傻了清军。 受惊了的战马,再也不顾骑士的安抚,当即发了狂! 战马悲鸣着,斜喇喇的朝着两侧跑去。 通人性的战马,知道面前是地狱…… 任凭骑士如何控制,也无济于事了。 而马岱军中的战马,早已被士卒用棉花堵住了耳朵。 军中又经常举行演习,是以,战马虽然也有些不安,见惯了没良心开火的战马,却在士卒的安抚下,很快就安静下来。 马岱见炮兵已经阻挡住清军的势头,还让清军骑兵乱了阵型。 他举起火铳,大吼道: “儿郎们,跟我冲!” 说完,他一手抓紧缰绳,一手平端着燧发枪,朝着右侧清军斜斜的冲去。 马岱并非是直接朝着清军骑兵撞去,而是画了个半圆,要贴近清军,却又不冲进了清军阵列中。 他要绕出一段平行线。 马岱准备利用便于开火的燧发枪,杀伤清军骑兵。 按照陛下规定的条例,行军时,火枪要提前装好了弹药。 七百骑兵,跟着马岱,脚步不停。 骑士们单手握紧了燧发枪。 马蹄声如雷! 清军骑士脸色大变,一旦被明军骑兵拦腰截断,那可就惨了! 正当清军骑手,慌乱的想要调转马头直面明军的时候,却见为首的明军骑士,绕了个弧线,斜斜的向东去了。 “呼!” 清军骑兵还来不及松了一口气,就见到明军骑兵已经纷纷取下了火枪。 切! 这伙明军怕不是傻了吧? 虽然两军距离不过三十来步,正在火枪的射程内。 但是,战马速度太快,火绳无法点燃啊! 况且,奔驰的骏马,引燃池内的火药,早就被风吹走了! 开个屁的枪哟! 就在清军先惊后松,还来不及吐出紧张的浊气的时候,却见明军已经勒住了战马。 奔驰的骑兵,渐渐的停下了脚步。 “不好!” 统领骑兵的祖大寿养子祖泽润,脸色大变。 祖大寿婚后,年逾三十还生不出来子女,于是,过继了堂弟祖大乐的儿子祖泽润为子。 华夏传统的偏方,用抱养子来给自己引子的法子,是很有用的。 没几年,祖大寿就接连生下祖泽溥、祖泽洪、祖泽清三人。 祖家与大清之间的勾搭很深。 早在1642年,祖泽润就做到了正黄旗汉军旗的固山额真。 也就是掌管一旗军、政、民生、生产大权的最高官。 正黄旗汉军旗,是正黄旗的附属部分。 这是仅次于议政大臣的高官。 甚至,因为是上三旗的附属,祖泽润的权力,甚至比镶蓝旗旗主权力都大! 在康熙借着三藩之乱剥夺旗主权力之前,这是一旗的最高官。 …… ps:不管什么八旗,都是满八旗的附属。清廷官方文献中,从来没有汉军什么旗、蒙古什么旗的说法,正确的称呼是某旗汉军旗、蒙古旗…… 比如汉军镶红旗,官方称呼是镶红旗汉军旗,蒙古镶红旗就是镶红旗蒙古旗…… 政治无小事,不说顺序代表的含义了,就连一个眼神,那都是不一样的意义! 清朝灭亡后,那些人的后代为了给祖宗洗白,这才将原本的附属,单独摘了出来,从而成为现今广为流传的谎言! 说白了,这些玩意就是领了绿卡的某些人! 华夏是什么? 血统? 屁! 我们华夏,从不单纯讲血统。 我们叫文化认同,这些东西老祖宗的华夷之辩讲得清清楚楚,我没必要再过多置喙。 总之一句话——心向华夏者,华夏也!心向蛮夷者,哪怕你是皇太子,也是蛮夷! …… 我失算了,阎某科这种人,怎么会少了奖呢? 人家还真的海外大奖拿到手软…… ……手动箭头向上…… 第488章 明军竟然是双枪? “下马,还击!” 祖泽润一声令下,清军也勒住了战马。 士卒们纷纷从马背上取下火枪,紧张的装填起来。 此时的 清军骑兵,因为从中一分为二,是以,原本的人数优势,已经被抵消了。 双方摆成了一字长蛇阵,对峙在了三十步之内。 在这个距离上,谁最先装好了子弹,谁就能赢得先机! 这已经是实质上的排队枪毙了…… 就在清军紧张的装填弹丸的时候,采取提前预装弹丸的明军,已经在引发池上,装好了火药。 “开枪!” 马岱怒吼一声,食指扣了下去。 弹簧带动龙头,紧紧的夹在龙头上的燧石,撞击在砧板上。 “咔嚓!” 一溜火星,落在了引发池的火药上。 “嘭! \\\"嘭!” \\\"嘭嘭嘭嘭嘭嘭!” 一阵阵弹雨,扑向了清军。 三十步的距离上,火绳枪的命准率已经高达三成。 顷刻之间,清军的阵型,就稀疏了一小半。 最少都有两百个清军骑兵,倒在了阵地上。 祖泽润也中了一枪。 好在,身穿内藏铁片棉甲的他,虽然气息不顺,却也并没有被子弹穿透。 只可惜,刚才想要倒进枪口的火药,却全洒了。 祖泽润咬着牙,不去看巨大的伤亡,他又摸出一根竹筒,用牙咬掉塞子,就要将火药倒进去。 谁知道,就见对面的明军,射完了子弹的士卒,随手将火枪朝马鞍上一挂…… 然后抽手又从马鞍另一侧,摸出了一根火枪。 “我滴个娘咧!” “明军竟然是双枪?” 祖泽润脸色大变。 他正要朝着马肚子扑去,好利用战马宽大的身躯,来给自挡了子弹。 谁知道,就是这么电闪火石的一瞬间,明军已经再次倒好了引发药。 “啪啪啪啪!” 连五个呼吸都没有,明军的第二轮弹雨,又扑了过来。 而此时,清军士卒,还没有将弹丸捣实…… 弹雨,已经落在了他们头上! “噗噗噗噗噗!” 一朵朵血花,盛开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清军那已经不再厚实的大阵,再次减少了一半。 “嘭!” 子弹击打在祖泽润的帽子上,将他的头盔打掉在地。 扭头看去,身后已经只剩下稀疏的三百来人。 祖泽润害怕了。 从两军互相发起冲锋至今,不过短短的两分时间。 然而,清军已经倒下了一千多人! 这凶猛的火力,当即就将清军骑兵打懵了。 就算是前些时日连败与李自成之手——大顺的火力也没有这么凶狠啊! 被打懵了的清军,连逃跑都忘记了。 …… 莫说是人了,就算是动物,一旦撞上了猛兽,也会夹着尾巴,瑟瑟发抖躲在一边,不敢动弹的。 就好像那素来狡猾的老鼠,遇上了猫,只有躺在地上装死了…… 眼见对方再次将火铳挂在了马鞍上。 祖泽润张嘴就要怒吼: “快撤……” 我滴妈呀,明军竟然是三枪? 赶紧跑啊! 他话还没有出口,就见到那伙明军,竟然挂好了火枪,两手空空的朝着自己走来! 从转向至今,还不曾射出了子弹的祖泽润,狞笑顿时浮现在脸上。 “狗日的,你们终于射完了,这下该我了吧!” “都不要慌,装填子弹!” 祖泽润怒吼连连。 老子就不信了,三十步的距离,你们能快过火枪了! 在祖泽润的命令下,清军士卒将被明军频频打断的装填大业,继续进行了下去。 三十步的距离…… 明朝一步五尺,量地尺32.7厘米,换算下来三十步就是49.05米。 这个距离,普通人就算是专业赛道上空着手奔跑,也需要六七秒。 穿着几十斤的战甲,还是在崎岖的野外行军,更是最少也需要30秒左右。 这个时间,足够火枪手装填完毕,开枪射击了。 因为在资料记录中,精锐火绳枪枪手的射速,是每分钟三发! 来看看八旗军队的常规办法: 骑马冲到三十步之内,然后下马装填射击。 若是敌人反击,则立刻骑马远遁,待敌人射击之后,再次重复这个动作。 而若是敌人逃跑,则会骑马追击,追到三十步的距离上,再来重复这个动作。 …… 军中每个动作,都是有原因的。 他们之所以定下这样的作战要求,早就全面实验过了。 祖泽润是老“汉军旗”了,早在13年前,在祖大寿第一次降清之时,他就成为了二鬼子。 呃! 二鞑子。 作为明朝的武将世家,又是十几年的老鞑子了,祖泽润瞬间就明白了该如何取舍。 他大吼连连: “装弹!装弹!” 三百清军骑士,匆忙的继续装填起来。 就在此时,却见马岱带人上前几步,六百多骑士,摆成了一条横线。 几乎不需要马岱指挥,士卒们纷纷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小玩意。 然后,另一只手,却是摸出了一小管火药。 拔掉塞子,伸手就将火药倒在了引发池上。 “卧槽!” 祖泽润脸色大变: “还来?” 却见六百多明军,握紧了手铳,瞄准前方的清军,不约而同的叩响了扳机。 “嘭嘭嘭嘭嘭嘭!” 硝烟,弥漫了战场…… …… 右侧清军遭遇了明军骑士的追击,在新武器普及后,更改了作战规则的明军打击下,死伤惨重。 而左侧的清军,却是绕了一个弧,返回了大军后方。 再看战场中央。 马鹏带着炮手,不停地迎着清军推进。 五百步兵,排成三列横阵,手持火铳,随时准备迎战。 而最前方的十几门没良心,却分成了两队,交替前行。 被夹在了中间的清军步兵,每时每刻不在承受着狂轰乱炸。 鲜血,将脚下的黄土地,浸泡成了泥泞的沼泽…… 从左侧退出战场的清军骑兵,只剩下不到七百人。 …… 从大炮开始轰鸣至今,不过短短三分钟时间。 巨大的伤亡,让尚可喜眼都红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何之前一溃如注,连京师都丢了的明军,短短时间内,竟然暴发出了此等威力! 尚可喜想不通…… 祖大寿的亲生长子祖泽溥,浑身都在颤抖。 第489章 上三眼铳 太凶残了! 明军的那些火炮,实在太厉害了。 尚可喜铁青着脸,指着祖泽溥道: “快去将你哥救出来!” 若是祖泽润丧在了明军手上,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作为一个铁杆二鞑子,尚可喜岂能不知道! 作为旗主的祖泽润,按照大清的规矩,就是他的主子爷! 临战丧了主子…… 他尚可喜就算逃回去,也要被砍下脑袋,全家贬为奴隶的。 奴隶制度下,他们这些奴才们的狗命,哪有主子爷重要。 祖泽溥嘴唇哆嗦的厉害: “明、明人、明人的火炮……太、太……” 祖泽溥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快被吓尿了。 “用三眼铳!拿着三眼铳,提前装好了弹药去打!” 尚可喜咬着牙,嘶吼起来! 三眼铳是火门枪。 实际上,人们偏见最大的就是这玩意。 都说三眼铳就是一个榔头,为何会在大明后期,大量装备军中。 甚至,清吹更是以此攻击,说明朝武器落后…… 所谓火门武器,就是没有扳机装置的火枪、没有引绳装置的火炮。 按照武器发展的时间看,火门武器属于早期火器。 这本来的确是低端产品。 但是,还是那个道理——没脑子的人,给他颗核弹,也还是任人宰割的蠢蛋。 三眼铳的确科技水平很低。 但是,越是复杂的武器,应用限制越大! 明朝末年,对手已经换成了强盗集团的鞑子。 这些人因为拥有大量的战马,速度很快! 就算是鞑子步兵,也是有马匹辅助的。 而早期的火器呢? 不适用啊! 这可不是鞑子刚刚反叛的时候了! 那时,鞑子才几个人,几杆枪啊…… 征服了科尔沁部后,不缺马的鞑子,早已鸟枪换炮。 这时候,墨守成规才是最可怕的…… 没看到,马岱所部人手四柄燧发枪,都要下马作战! 他为什么不骑在马上打? 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打个屁啊! 风一吹,引发池内的火药就没了…… …… 在火帽出现之前,为什么骑兵是战争之王? 就是因为没有克制它的进攻性武器。 (战壕、铁蒺藜、绊马索、据马、城墙……都是防御性的。) 而为什么等到火帽成熟之后,骑兵就逐渐退出了主导地位呢? 因为火帽枪——已经不需要裸露在外的引发池了! 克制骑兵的进攻性武器,出现了…… …… 试想一下,骑在马上,手持火枪进攻,会是什么场景? 刚刚倒在引发池的火药,被风吹走了,被颠簸的洒出来了…… 怎么打? 火枪对骑兵,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在没有阻拦骑兵器械的时候,真不如一根烧火棍好使呢! 而火门武器呢?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一根管子,尾部一个洞。 三眼铳就是三个这样的枪管,焊了一根手持的握把。 燃放时,用烧红的铁钎,捅进去点燃火药。 明白了原理,就知道为什么三眼铳在明末辽东军中的装备率,会这么高了! 鞑子几乎是人人骑马,就连步兵,也是骑马接近敌人后下马作战。 这样一来,装备了三眼铳的明军,就可以短时间内骑马作战。 没有引发火药,只消用烧红的铁钎,就能燃放的三眼铳,更适合明末战场啊! …… 作为明朝的老人,作为帮着鞑子反叛的老帮凶,尚可喜瞬间就找到了对策—— 用明军的办法,去对付明军! 只要让骑兵拿上三眼铳,就能克制了他们! 听到尚可喜这么说,祖泽溥顿时大喜。 “换三眼铳!” 骑兵们纷纷将腰刀、弓箭挂在马鞍两侧的得胜勾上,腰刀的尾部,更是插进了鸟翅环内。 得胜勾和鸟翅环,何时出现已经没人知道了。 最低在汉朝时期,马鞍上就出现了这两个小玩意。 将短兵器挂在得胜勾上,长兵器前挂后插,就成了解决双手的最有效办法。 祖泽溥部士兵换上了三眼铳,当即纷纷骑上马,在祖泽溥的带领下,从大军后面绕了一个圈,朝着战场扑来。 …… 马岱盯死了头戴双眼花翎的祖泽润。 他的两发子弹,都打在了祖泽润身上。 尤其是最后一发继孟枪的子弹,更是将他打得满脸鲜血,仰面跌倒,生死不知! 马岱是榆林军中出身,自然知道这双眼翎的意义。 深知此人地位不低的马岱,正要上前割下祖泽润的脑袋,就听到身边护卫大吼道: “将军,撤!清狗又来了!” 马岱抬头一看,只见一行骑兵,掀起滚滚狼烟,正从清军后阵极速而来。 “走!” 马岱咬着牙,嘶吼出声! 预装子弹已经打完的他,留在这里跟清军死磕…… 这不是信球么! 赶紧跑回去,装了子弹后,再来一次,那才是王道! 明军放弃了建立全功的机会,眼睁睁的看着只剩下几十个跪地请降的清军士卒,却齐刷刷转身,朝着战马奔去。 明军骑士刚刚爬上马,速度都还没冲起来,就被清军追上。 “噼里啪啦!” 三眼铳掀起滚滚硝烟。 百十个士卒应声跌落马下。 “丢手榴弹!” 马岱也不是干吃亏的主! 他一声令下,士卒们纷纷点燃手榴弹,丢了出去。 “轰轰轰轰!” 一阵阵爆炸,将追击的清军炸的人仰马翻。 …… 祖泽溥恨恨的丢下威力不足的三眼铳。 这玩意虽然打空了之后,也可以当做锤子使用。 但是,一旦被人拉开了距离,可就爱莫能助了。 更何况,明军的掌心雷,委实太过霸道! 他不敢追…… 眼见马岱回到了没良心炮后方,祖泽溥只能放弃了全歼的想法。 那威力惊人的神秘火炮,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他要是冲上去,谁生谁死实难预料啊! …… 一场遭遇战,双方都吃了大亏。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同时冲击,又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同时缓缓后退。 两只伤痕累累的军队,彼此间隔两里的距离,对峙了起来。 而双方打扫战场的士卒,则默契的放弃了厮杀,彼此收拾了战场上的伤兵和尸首。 历来大战,除非是一方彻底奠定了胜局,若不然,是不会对战场的伤兵动手的—— 因为,这会掀起另一轮大战。 在没有办法彻底打败对方之前,没有领军大将会这么莽的。 …… 第490章 求援马岱 这场遭遇战,虽然不足一盏茶时间,带给双方的印象却都很深。 带上伤兵和战死士卒的尸体,马岱一挥手,大军徐徐后退。 而不远处的尚可喜,也选择了带着尸体和伤兵离开…… …… 马鹏看着面前数百具尸体,牙齿都快咬碎了: “将军,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急!” 马岱心中也是憋屈的厉害,却还强行冷静下来。 没有远程火炮的他,不敢妄言能全歼了清军。 他伸手唤过升格成了军法官的赵虎,低声道: “你带上五十名骑士,人人配备两柄光化枪。 你去寻找张将军,将我们的情况告诉他,然后你不可停留,立刻返回河南府,将消息告诉孙藩台,再赶往京师报信。” 军法官急忙领人去了。 “马鹏!你带着大军扎营,我带着骑兵拖住他们! 等张将军赶来,咱们给他一口吃了!” 马岱对马鹏如此说道。 马鹏大喜。 …… 马岱在寻找帮手,而尚可喜却是脸色铁青。 面前摆满了尸首。 祖泽溥跪倒在地,抱着一具尸体,满脸泪水,嚎啕连连: “大哥啊! 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小二啊!” 然而,地上那红宝石一品顶珠,蓝色鸟毛翎羽中,透着一根双眼孔雀尾翎羽毛的清廷大臣…… 却脸容模糊! 一个大拇指粗的洞口,从他的眼角下,钻入了脑袋。 …… 顶珠是清朝官员的等级标志,从一品到九品,各有不同的顶珠。 红宝石,是一品顶珠,代表的是一品大臣。 翎羽孔雀尾羽,是清朝官员插在帽子上的身份标志,也就是俗称的野猪毛。 它最高是三眼,只有宗室才能佩戴。 清朝道光以前,翎羽管控很严格。 至于清初,更是需要大功劳才能佩戴这玩意。 每一个得到孔雀翎羽之人,都需要为大清付出很多…… 由此可见,祖家这个辽东将门家族,对清廷有大恩啊! 当然,到了后期时,这玩意已经可以花钱买了,甚至,就连单眼花翎、无眼蓝翎,都可以买。 …… 乾隆到清末,三眼总共加起来一共才有7人,双眼20来人。 而这个蓝翎,是要比花翎更难得的,整个清朝,有眼没眼的蓝翎加起来,总数也才600多个。 祖泽润能够当了一旗之主,还得到蓝翎的双眼顶戴,就知道祖家干了什么好事了! 果真不愧是被文官集团吹上天了的辽人守辽土! 都是“实在人”呢! …… 祖泽溥伤心欲绝。 祖泽润死了,死的很惨…… 身上两个窟窿的他,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就连眼珠子,都被挤了出来! 这位举族背叛大明,投身叛臣怀抱的祖家老大,逐渐僵硬…… …… 尚可喜咬着牙。 祖泽润死了就死了。 祖家的人死了,还能给他家的儿郎腾腾位置。 只可恨——死的为何不是祖泽溥,而是祖泽润呢? 这可是正黄旗汉军旗的旗主啊! 虽然不是他镶蓝旗的旗主,但是…… 这也是主子爷啊! 还是上三旗的主子爷! 尚可喜浑身冰冷…… 完蛋了! 战场上丧了主子,又没有杀死敌人,会面临什么责罚,作为“老二鞑子”的尚可喜,自然心知肚明。 一旦被朝廷知道此事,自己必然要被贬为奴隶的! 尚可喜恨死了祖泽润! 兀那狗东西,死了就死了,竟然还要给老子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 …… 祖泽溥还在嘶嚎,嗓子都哑了。 他怎么会不伤心? 这可是旗主之位啊! 自从入关以后,投降者越来越多,他们辽东人的地位,已经受到了冲击。 而整个朝廷,能安置投降派的最高实权者,也不过只有八个汉军旗主的位置! 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旗主的大哥死了…… 祖泽溥不寒而栗。 一旦被人夺走了旗主之位,他们祖家的实力,必将一落千丈的! 在奴隶制度中,一旦失去了主子爷的身份,就再也无法翻身了…… 不信请看——那本来与努尔哈赤平起平坐的舒尔哈齐,自从他被囚死后,他的子嗣就已经一落千丈了。 现今,大清已经扩大到了八大旗主。 而舒尔哈齐一脉…… 就剩下他儿子济尔哈朗,还能掌握着人数最少的镶蓝旗了…… 从平分秋色,到仅剩一隅,就可见失去了位置的可怕…… 连人家爱新觉罗家的自己人,都这个下场,更何况祖家这个“二鞑子”了! “大哥啊,我是泽溥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呐! 我的大哥啊……” 祖泽溥哭的死去活来。 老大啊老大,你死就死了,为何带着旗主的位置去死呢? 咱们祖家不容易啊! …… 张罗辅站立在浚县城头。 一天半时间,他已经拿下了滑县、浚县两座城池。 县令的狗头,被他砍了下来,让人腌制之后,送往汉都。 就在张罗辅意气风发,正待与马岱合军一处,率兵北上,攻打大名府剩余城池的时候,忽然有急使奔驰而来。 军法官赵虎嘴角皲裂,声音嘶哑道: “张将军,不好了,我军遭遇了清军大部!” “什么?!” 张罗辅大吃一惊。 赵虎满脸的风霜,嘶哑着声音道: “马将军带着我们,直扑开州而去,谁知道,就在开州城南三十里处,遭遇了尚可喜、祖泽润带领的清军大队……” “别急,慢慢说!” 张罗辅仔细询问起来…… “来人!” 问完了情况,张罗辅也写好了书信,他大吼一声,唤来亲卫,道: “立刻将消息告知孙藩台!” 张罗辅的士卒,已经给赵虎拿来了温水。 他润了干渴的嗓子,开口道: “张将军,情况我已经说完了,我家将军让我给布政使衙门和京师送信,我这就去了。” 张罗辅摆摆手: “具体的情况,由我来送达省府和京师! 战况紧急,你留在我这里,给我充当向导。 至于马将军那边,我去说。” 赵虎见状,只得应承下来。 “军情虽然很急,但是,也不急在一时。” 张罗辅盯着赵虎,柔声道: “你先下去休息,我这就派人上奏陛下! 然后研究一下该如何进军,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他们!” 三眼铳这样的火门枪,是能在奔驰的马背上释放的 第491章 张沐献计 张罗辅让赵虎去休息,他立刻研磨,亲手写了军情奏疏,命人送往汉都。 …… 一张硕大的北直隶地图,摊在了桌子上。 张罗辅的目光,在保定久久的凝视。 “爹娘,我回来了,你放心,失去的一切,我必然会亲自拿回来!” 默默在心底立下了誓言,张罗辅盯紧了大名府地图。 张罗辅思索良久,一个计策浮上了心头。 他自言自语道: “马兄虽然遭遇了挫败,但是自保却是没事的。 所以,此战的上计——就是我不能去支持他! 让他来吸引鞑子的注意力,才是上策。 …… 大名府地势狭长,东西的河南、山东,皆在我军之手。 尚可喜的北方,只有两座城池,只要拿下了这两个县城,他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样的情况,尚可喜不会不知道。 也就是说,我若是拿下了内黄,然后围攻清丰县。 到那时,面对后路被断危局的尚可喜,唯有反身打开通往京师的通道!” …… “围点打援!” “迫使尚可喜分兵,一口一口剥开他! 待到最后,再一击致命!” 张罗辅一拳砸在地图上。 这狗东西对大明的伤害可不轻,只要砍下了这老狗的脑袋,就能震慑了那群狗贼! 他唤来副将邵宗元,与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这位当初死守保定的同知,顿时大赞: “良卿兄此计甚妙,这是攻敌之必救啊!” 张罗辅对邵宗元道: “邵兄,我需要你去马将军处,让他全盘配合我。 这一次,咱们全歼了尚可喜!” 邵宗元领了命,转身出了县衙,带着护卫,上马去了。 …… 内黄紧邻河南彰德府,一条叫做繁水的河流,横在内黄、清丰之间。 这样的地形,只要布置得当,完全可以封死了消息。 张罗辅顾不上休息,当即清点兵马,留下200士卒守卫城池,自己却带着一千多大军,直奔北方而去。 …… 内黄县不过是小县。 再加上百姓们纷纷举起义旗,反抗清军。 此时的内黄县,除了县城在清军手中之外,乡野到处都是义军。 此时的内黄县,躲在城内的清军无法统治广袤的乡野。 而义军们,因为攻坚能力不足,也无法驱逐清军。 双方处在了僵持的情况下。 当得知朝廷大军到来后,无数手持农具的义军,纷纷聚拢而来。 张罗辅还没有赶到内黄城外,身后就已经跟随了上万士卒。 而一日三惊的内黄知县,早已紧闭四门了。 …… 内黄虽然是小县,但是,在华夏历史上却是不能不提及的。 这是一座英雄辈出的名城——冉闵大帝、商鞅、魏征……都是内黄人。 …… 内黄知县不但紧闭四门,更是让人拆了民居,用砖石堵在门后,封死了城门洞。 张罗辅架起大炮,轰碎了城门后,才发现城门洞被堵死,大军已经无法通过了。 张罗辅顿时大急。 若不能快速拿下内黄,可就无法逼迫尚可喜转身了。 一旦拖延的久了,消息走漏,清廷派军南下…… 陛下的重心不在这里啊! 他若是坏了陛下的大计,罪过就大了。 张罗辅眉头紧锁。 就在此时,亲兵来报,说有个叫张沐的上蔡人求见。 张罗辅正一头的焦急,哪里有时间理会这些人,他正要开口,亲兵继续道: “对了将军,他说,他是什么夏峰先生的弟子。” 亲兵挠挠头,似乎是这么个名号。 “夏峰先生?” 张罗辅脸色一变: “理学大家孙奇逢?” 孙奇逢是此时的理学大师,后世将他和李颙、黄宗羲并称为“明末清初三大儒”。 实际上,此时的文坛,孙奇逢是唯一,一个能跟他打的都没有。 跟他齐名的黄宗羲,比他晚了三十来年,李颙更是比他晚了四五十年。 …… 孙奇逢带着家乡子弟,光复容县,抵抗清军的事情,张罗辅自然是知道的。 一听到是孙奇逢的弟子,张罗辅急忙道: “请!” 很快,亲兵带着张沐走了进来。 “学生上蔡张沐张仲诚,参见张公!” 保定张家的英名,早已传遍了天下。 张氏一门父子七人,四进士两举人,唯一缺少的那个,还是因为早死…… 若说张家有贵气也就算了。 张氏破家为国,先是力助方正化守卫保定,后又跟着陛下辗转天下! 这事天下何人不知? 这可是他的楷模啊! “明公高义,学生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也!” 张沐弯腰及地,给张罗辅行了礼。 “仲诚先生请坐!” 张罗辅呵呵一笑,伸手指了指椅子,然后对亲兵道: “上茶!” 张沐是一个直性子,他伸手拦住了亲兵: “将军勿怪,学生素来心直口快,就不多做耽误了,毕竟军情如火!” 张罗辅楞了一下,转而大笑。 “你我五百年前乃是一家,既然仲诚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矫情,那就太虚伪了。” 这人的脾气,对他的胃口! 张罗辅伸手点在地图上,正色道: “先生既然来见我,可是有所心得?” 他的手指,放在了内黄县城上。 张沐看到了张罗辅的暗示,笑着点头: “我长话短说,朝廷军制,我与恩师多有关注,我们知道朝廷大军中,现有一种射程奇远的火器,不知将军处可有?” 张罗辅眯了眯眼睛,心中暗暗戒备,嘴里却是道: “略有少许。” “善!” 张沐大喜,急忙道: “我需要百杆这种神枪,用来压制城头。 只要将军做到了这个,明日一早,我保证将军坐在内黄县衙大堂之上!” 张罗辅见他神色不似有假,心中戒备稍松,这才实话实说道: “先生所言乃是复汉枪,此物我军仅有50杆。” 张沐微微有些失望。 五十杆火枪,哪怕射程远些,怕是也难压制了城头。 自己的那个计策,必然会血流成河的! 却听张罗辅继续道: “不过,复汉枪乃是陛下亲自设计,又有毕懋康、毕懋良二位老先生亲手督造,射速却是要比一般火枪快了一倍有余。 我手中的神射手,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他们使用起来,射速当有火绳枪三倍速度。” 第492章 攻城 张沐一楞: 这枪的射速竟然这么牛? 转而大喜! 这下好了,自己的那个计策,万无一失矣! “成了!” 张沐哈哈大笑。 他手指北方: “内黄城西北方向,有河流冲刷而成的窦公河,挨着城墙的西北角流过。 甚至,足足三十余丈长的一段墙基,都在河畔。 我老师也想攻略此地。 我之所以来内黄,就是为了配合老师的行动。 先前,我曾亲自扮作船夫,往来游走在窦公河上,我仔细查看过: 该处城墙已经出现了数道裂缝,最大处甚至能够容纳一脚之宽! 将军想想看,我若是让人挥舞锄头,挖掘此处城墙,必能事半功倍!“ 张罗辅大喜: ”先生所言甚是,只要在此处挖掘,坍塌的城墙就会填平了河道,对我军甚为有利。 先生之策,实乃上策啊!“ 张沐自谦几句,继续道: ”唯一可虑者,就是城头守军。 只要将军在此处压制了城头士卒,只消数个时辰,我就能打开通往城内的大道!” “还请将军调派复汉枪射手,助我一臂之力!” 张沐果真如他所说,乃是一个急性子。 都还没有让张罗辅相信自己呢,就要带走威力最大的复汉枪射手了。 张罗辅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看了一阵,朗声一笑: “好! 既然仲诚你都这么说了,本将若是不允,岂非小肚鸡肠之人!” “来人呐!” 张罗辅一声令下: “将复汉枪那一小旗,调动至城墙东北角,配合张沐张先生行事!” 张沐站起身子,弯腰给张罗辅行了一礼: “国家多灾,学生心中甚为忧虑。 此次冒昧直言,学生多有唐突! 将军放心,我已经将两个儿子,带到营门外了。 此战若是张沐失策,就以我父子三人的项上人头谢罪!” 张沐言毕,也不等张罗辅说话,当即匆匆离去。 他还要去动员义军呢! 张罗辅出了营门。 果然,一大一小两个十来岁的娃娃,蹲在了营门口。 张罗辅叹息一声: 这是豪杰! 他伸手拉起两个稚子,探头朝外看去。 张沐已经行到了义军群里,正在与人交谈。 未几,张沐也不知道在义军中说了些什么,当即呼啦啦上万义军,纷纷朝着窦公河涌去。 (内黄现今划归河南。有没有当地的读者?不知道你们那的这条窦公河现在还在不在?在1800年前后,这条河是还在的。当然,具体在城池的哪个方位,我没找到记载。) 前装膛线米尼枪的射程很是恐怖。 尤其是在现代枪械武器没有改小口径前,威力很是恐怖。 动辄20mm、甚至以上口径的火枪,装填的火药,那是成几何倍数增加的。 装填的火药多,威力自然就大! 搁在后世,这玩意被归属到“炮”的定义里去了。 五十名士卒隔着窦公河,架起了长枪。 一阵阵硝烟过后,城头上的士卒,被打的死伤惨重。 几轮齐射后,城头胆敢露头的兵卒,都被打出了窟窿。 眼见压制住了城头,张沐挽起了裤腿,亲手接过一个十字镐,大吼道: “乡亲们,冲啊!” 说完,这位书生,第一个跳下了寒冷刺骨的河水中。 初冬的天,北方河水已经开始结冰了。 每挪动一下,薄冰就被踩得咔咔碎裂。 刺骨的河水,没一会就冻僵了农夫的双腿。 而张沐这个书生,却在人群前后打气,呼喝着让人上前。 “哐!” 十字镐击打在墙角,带出一溜火星。 年久失修的城墙青砖,被他挖下了鸡蛋大的一小块。 张沐是书生,力气不够,百姓们的战果要比他大了很多。 甚至,有人将?头塞进裂缝内,使劲一别,大半块青砖,就被挖了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 城墙上的守卒大呼小叫起来: “泥腿子要挖墙啦!” “倒金汁!” 几十个民夫,在衙役的驱赶下,抬起熬得沸腾的粪水,兜头就要泼下去。 “嘭嘭嘭嘭嘭嘭!” 一阵弹雨,将露头的衙役、民夫打倒在地。 滚烫而恶臭的金汁,沿着城头蔓延。 臭气熏天。 好几个不注意的衙役,被滑倒在地,当即就被烫的蹦了起来。 一阵弹雨闪过,当场就被打成了筛子…… …… 民夫们见状,挖的更欢快了! “快阻止他们啊!” “反击!反击!” 然而,城头上叫唤的厉害,却没人敢再露头了。 明军的火枪实在太厉害了。 流淌在城头的血水,告诉他们——出头鸟必死的千古名理…… “哐哐哐!” …… “第一块砖被掏出来啦!” 盏茶时间都没有,伴随着一声欢呼,青砖保护的夯土城墙,露出了柔软的腹心。 只要掏出了第一块城砖,挖塌城墙就不是难事。 若是火绳枪时期,因为射程短,士卒们只能站在墙根射杀墙头士卒,城头上的防守方,还能利用镭石、擂木杀伤掘城的民夫。 然而,当线膛枪出现在战场上之后…… 因为可以距离离墙更远,因此,火枪兵的视野被大大的增强了。 视野的增加,就使得墙头敌军的藏身处,也大大减少了。 他们被压制在女墙后,动也不敢动一下! …… 明军火枪太犀利,城头上的守军也找到了对策—— 既然露头就死,那就不露头! “猫着腰,躲好了,给我丢石头!” 逼迫民夫防守的衙役,大吼起来。 伴随着衙役的话语,一块块砖石,被抛了下来! 城头守军躲在城垛后,胡乱的抛掷着石块,以此来杀伤掘城民夫。 虽然无法投掷杀伤力更大的擂木、巨石、金汁。 但是,隔着城垛,胡乱投下来的石块,瞄不准,但是,漫天飞舞的砖石,还是给挖掘的民夫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无时无刻,都有人栽倒在地。 血水,染红了窦公河…… …… 张罗辅也来到了西北角。 眼见一个个民夫头破血流,他吼道: “搭木架,造井阑!” 井阑是一种攻城利器,高度通常会与城墙平齐或者更高。 井阑的下面,是一排车轮,这样就能前后左右移动,可以围绕城墙机动。 有了这玩意,进攻一方的士卒,就能站在上面射杀城头守军。 这是一种攻打城池时,进攻方压制城头守军反击的最有效武器。 可以简单的将它理解为——下面带轮子的大号脚手架。 第493章 内黄城头明旗扬 赵虎急了: “将军,井阑制造不易,怕是我们还未造完,城墙就塌了。” “蠢!” 张罗辅怒斥一声: “我们的复汉枪射程,足足有百步之远,我不需要能移动、来回横扫城头的阑车! 我只要能射杀了躲在城垛后的清军就行! 给老子搁在城墙五十步外,搭建固定的井阑!” 张罗辅虽然是武进士,但是,张家却是文臣家族。 他纵然弃文习武,却也没丢下了兵书。 张罗辅熟读兵书,又数度亲临战场,保定之战时,更是成了军中主将。 有理论,有实践的他,自然能够活学活用。 眼见民夫伤亡惨重,张罗辅瞬间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赵虎恍然大悟,急忙转身就跑。 “你们跟我来,咱们赶紧去砍树!” 赵虎带着民夫和士卒,朝着不远处的树林冲去。 “军爷,拆房子,用房梁更快!” 有义军首领,指着不远处的村子,大叫起来。 “对,这个办法好!” 赵虎哈哈一笑,当即带人朝村庄扑去。 村庄内的百姓,早就跑没影了…… 民夫们三下五去二,很快就掀翻了房顶,拆出来一根根房梁。 …… 张罗辅也不闲着,当即便命人开始挖掘深坑。 只要赵虎运回了木头,就能搭建井阑了。 一根根房梁,被民夫们扛了过来。 军卒手脚麻利的将木头栽在深坑内,制造了井阑的支撑柱。 搭建脚手架,对老百姓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栽下一个主体框架,然后依托柱子搭建,很快,一个大号脚手架,就现出了雏形。 这东西虽然简陋,稳定性却是可以的。 就算是后世,南方建房子的脚手架,一大半都还是用竹竿搭起来的呢! …… 很快,一个简易井阑,就耸立在了窦公河畔。 张罗辅将复汉枪小旗分成两部分,一部继续压制城头,另一部分则背着火枪,爬上了井阑。 比城头更高的井阑,开阔了火枪兵的视野。 城头上的守军,除了完全藏在女墙后的外,都展现在复汉枪兵的视野中。 几乎每一发子弹,都能将躲在女墙后的守军打倒在地。 城头慌乱起来,衙役的鞭子,再也驱赶不了民夫了! 甚至很多衙役,都慌乱的躲了起来…… 内黄是小县。 甚至,因为先前屡屡被鞑子和流贼祸害,城内连火炮都没剩下几门。 唯一两具虎蹲炮,还被县令拉去与马岱的明军对轰了…… 没有大炮的反击,县尊老爷心难安啊! 挖掘的民夫,再也没了伤亡! 张罗辅扭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另一具井阑,也已经初见规模…… 只要左右两具井阑在手,守住了这一片城头,不让守军反击,没后顾之忧的民夫,就算用牙齿咬,用双手刨,也能挖塌了城墙! …… 张沐被人抬了回来。 一个城头上抛下来的砖头,砸断了他的腿骨。 “我没事,给我上个夹板,固定住了伤腿,我还能干!” 张沐赤红着眼睛,对张罗辅吼道。 “张兄勿急,我们即将胜利了!” 张罗辅握住张沐的手,一手扶起他的头,让他看向了已经完全不能反击的城头。 “张兄,好好养伤吧,等你养好了有用之身,咱大明朝自有张兄的用武之地。” 张沐笑了。 井阑上的枪手,压制住了城头。 正在挖掘城墙的民夫,再也没了伤亡…… …… 历史上对张沐的记载不多。 他是孙奇逢学生,为官清廉不说,还是干才。 孙奇逢抗清失败后,逃离河北老家,隐居河南。 后来,河南抵抗势力也逐渐被清廷消灭,孙奇逢没有地方可去。 张沐于顺治15年,考了清朝科举,花钱活动到内黄做了县令,他将孙奇逢安置在内黄,亲自庇护。 五年后的康熙二年,东窗事发,张沐被罢官。 张沐就跟着孙奇逢一道,以治学为生。 期间,伴随着南明势力的消散,清廷先后11次招募孙奇逢做官,孙奇逢坚决不去,人送外号“孙征君”。 因为张沐的这些举动,时人也称张沐为“上蔡夫子”、“当代真儒”。 康熙十八年,吴三桂败势已显,到了安定天下人心的时候了。 此时,孙奇逢已经故去四年时间。 于是,康熙起复张沐,派到四川资县(资中县)做县令,两年后,吴三桂失败,张沐辞官,此后隐居民间,治学为生。 张沐记载了一件事——康熙十八年的资县,被杀的只剩下了200人…… 2015年修建的孙奇逢纪念馆,他的墓还在 (特意再说一句,除了为了对比而出现的底层百姓外,我书中出现的人物,九成九都是真实的历史人物。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吴檠遴等寥寥“人才”,是为了还原圆嘟嘟等士绅的操作,而故意设定出来的。) 孙奇逢,是此时天下第一大儒。 在真实的历史上,此时的他,是无人能比的。 到了近代后,因为江南文风昌盛,出身江南的前人,名声就越来越大。 反观河南,自从乾隆退位就开始白莲起义了,直到国朝定鼎,长达一百五十多年,一直都在动荡,若是算上清初这段时间,整个清朝,河南也就安定了不到百年时间。 而河北呢,更是自从跑马圈地开始,就文风不昌了! 没有人宣传,孙奇逢沦落到了无人知晓的地步。 …… 夜幕渐渐降临,伴随着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城墙倒塌了几十丈宽的一片。 汹涌而下的砖石瓦砾,填平了脚下的窦公河。 而早已撤离墙角的义军,顿时欢呼起来。 张罗辅早已严阵以待,眼见城墙倒下,硝烟还未散去,他就大吼一声: “儿郎们,冲啊!” 赵虎亲手持着大明日月旗,第一个朝前冲了过去: “兄弟们,跟我冲啊!” 明军手持腰刀、火枪,朝着呛人的灰尘里冲了进去。 “杀啊!” 喊杀声,回荡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伤腿被打了夹板后,执意要亲眼看着明军冲入城内的张沐,嘴角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杀进去了! 杀进去了!” 张沐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 穿上女人衣服,欲要混入人群逃跑的县令,被明军五花大绑,按在了刚刚他还高坐在位的大堂地面上。 第494章 一脚踹翻一个大可爱 “将军饶命啊,小的愿意献上十万白银,还请将军饶我狗命啊!” 县令被士卒死死的按在地上,肥嘟嘟的脸颊,与地面亲密接触,粗糙的大青砖,磨烂了他的大肥脸。 县令还在不停的张口求饶。 张罗辅扶着张沐,让他坐在了一边。 待安置好了张沐,张罗辅才扭过头来: “饶你?” 弱冠将军冷笑起来: “我若饶你,我的那些儿郎,可能起死回生? 张兄的腿,可能复原?” 县令脸色一变,急忙加了筹码: “将军饶命啊,我愿意献上三十万白银……” “呛啷!” 张罗辅挥手抽出军士腰间的长刀。 “刷!” 一颗肥肉乱颤的脑袋,掉落在地。 “狗东西,还容你讨价还价? 砍了你,你的家产都是国家的!” 血腥味,充斥在县衙大堂内。 地上肥猪一般的尸体,张罗辅看也不看,摆手道: “拿出去,石灰腌制了,送往汉都!” 张罗辅最厉害的是箭术,史称张罗辅臂力惊人,能双手左右开弓,连发一壶,枚枚不落空。 历史上他战死保定时,城门失陷,张罗辅堵在街道上,发失急射。 他箭矢射完,敌人已经冲了上来,冲散了他的卫队。 张罗辅只得手持短兵搏杀,杀死数人后,被闯军乱刀砍死。 这个弃文习武的弱冠少年郎,用自身行动,证明了汉家儿郎,提笔能作诗,上马能治疆。 眼见这个刚刚还在笑语晏晏的本家,忽然手起刀落,就砍了县令的脑袋。 张沐被吓了一跳。 他有些忐忑: “将军,此人,终究也是一百里封疆,何不送往陛下处治罪呢?” 张沐隐晦的提点张罗辅,这可是县令,不能乱杀啊! 皇帝素来对文臣宽厚,便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曾动怒。 千万别因此而吃了罪,那就因小失大了! “张兄还不知!” 张罗辅随手将长刀还给士卒,解释道: “陛下早已有了吩咐—— 这些乱我华夏的狗东西,祖辈后人都要贬为贱籍,本人更是无可饶恕! 领兵大将,都可直接剁了,不必请示。” “张兄不用替我担心,我这是在执行陛下的圣令罢了!” 张沐这才放松下来,笑道: “乱世当用重典,正该行此等雷霆手段。 陛下能拨乱反正,实乃大明之幸也!” …… 张罗辅笑着说了一些汉都见闻,然后道: “张兄可否替我主持内黄事宜? 军情紧急,我却是不能多留的!” 张沐道: “将军有命,仲诚自该为将军效劳。 只是学生未曾有功名在身,若是接了将军的任命,唯恐为将军增添不快。 陛下若是怪罪下来,可就误了将军了!” 张罗辅哈哈一笑: “张兄放心! 陛下用人,唯才是举! 今日汉都实权人物,便是童生而局高位者,也不鲜见! 张兄只管安心就是,我自会写明情况,上奏陛下!” 张沐见张罗辅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当即便朗笑一声: “既然明公都不嫌弃张沐以白衣之身,而拖累了明公,委以重任! 张沐若是矫情,就太过了!” “将军放心,只要张沐一息尚存,就不使内黄有了些许损失!” …… 这位历史上的干吏,机缘巧合之下,再次坐到了内黄知县的位置上。 张罗辅见张沐接下了任命,继续道: “孙先生的理念,想来张兄也是知道的。” 张沐苦笑。 自家老师干了什么事,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老师,是一个道德先生啊! …… 孙奇逢这人,当真是不愧理学大家——那可真是老学究了。 你要说骨气。 孙奇逢能够在天下即将平定的时候,连续无视清廷11道征召令,就足见他的骨头之硬了! 民族大气节,孙奇逢是不缺的。 农民军打来了,他带领弟子,结寨保护乡民。 清军打来了,他更是亲自投身军旅,起兵与清军厮杀。 然而…… 他还真是一个道德先生! 孙奇逢一生都执着于“礼”! 当年为了“六君子”被抓事件,孙奇逢甚至给孙承宗上书,嚷嚷着要清君侧…… 因为皇帝这么做,不符合礼。 你要说他跟东林同流合污…… 他又极其看不起东林,还不敛财。 明明自己名满天下,弟子众多。 只要开了口,便是百万家私,也挥手即来。 要知道,不管什么行业的第一,只要想弄钱,当真是简单的很。 说个不好听的——像某些人那样,随手写几个字…… 都能卖上天价! 孙奇逢却始终清贫如故。 …… 孙奇逢一生都致力于“礼”,并且是身体力行的按照“理学”去做的。 若用一句话来形容他——孙奇逢是明末浊世的一股清流,他是这个肮脏世界里,坚定的守护着内心净土的“孤独”志士。 用儒门先贤来形容他,那是很贴切的——这人就是明末时代的“孔子”。 …… 张沐苦笑。 自家的恩师,当真是…… 张罗辅摇摇头: “罢了,我如实上奏给陛下吧。” 这个问题,还是交给皇帝头疼去…… 以皇帝的手腕,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学一学曹某人对祢衡的手段…… 一想到这里,张罗辅不由失笑,这孙奇逢啊,可是一个超级加强版的祢衡。 把祢衡和孔融结合起来,大约能相当于孙奇逢的地位…… …… 第二日一大早,张罗辅尽起大军,朝着东方而去。 这一次,有了张沐的支持,他的兵马瞬间翻了好几倍。 一千明军,带着五千义军,跨过了繁水。 清丰县城就在前方…… …… 尚可喜大营。 “什么?” 尚可喜惊得一跃而起: “你说什么? 清丰县被围,内黄被明军拿下了?” 尚可喜一脚将亲二哥尚可爱踹翻在地: “我不是让你盯紧了战场,盯紧了战场! 你是怎么看的! 这么大的消息,为何此时才送来!” 可爱的名字虽然很可爱,然而,这却是一个满嘴大胡子的四十多岁油腻男人。 被自家四弟一脚踹在身上,仰面跌翻在地,帽子都掉了的尚可爱。 金农1687年—1763年浙江人,这是他的自画像。创作于1760年乾隆二十五年,大清入关116年后 露出了后脑勺上,两根牙签粗的小发辫。 第495章 道路漫漫,人力可以定天 一头毛茸茸短发,配上后脑勺上,两根牙签粗的小发辫。 又失去了帽子的遮挡,当真是丑到家了。 再加上那哭丧着的脸,只让人恨不得将他提起来爆捶一顿。 “老四啊,不是我没侦查,而是昨天我派出去侦查的士卒,彻夜未归。 今日一早,我就急忙再次派人侦查,谁知道又是肉包子打狗。 待到今日上午,才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说是内黄已经在昨晚被明军攻占了……” 尚可爱也很委屈。 军中斥候,还有个名字叫做“夜不收”。 只听名字,就知道斥候夜间不归,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的一切操作,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来的啊! 一大早,他就赶紧派人再次侦查,这才得到了内黄失陷的消息。 这不能怪他失职啊! 要怪,只能怪明军攻城的速度太快了! “你!” 尚可喜恨不得将他打死。 若不是骂了他就是骂自己,尚可喜真恨不得大骂他祖宗十八代。 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时候有个风吹草动,你就要赶紧想想——是不是有了最坏的局面啊! 哪里还能容你隔了夜! 尚可喜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若不是这是自己亲哥哥,真想锤死他! “呼哧!” “呼哧!” 尚可喜极力控制着恼怒。 亲生的哥哥,亲生的哥哥! 骂了他妈,就是再骂自己老母亲…… 祖泽溥趁机分开两人,开口道: “智顺王,而今之计,我们必须立刻进据开州城内,然后打通北上的通道!” 丧了自家最大权力来源的祖泽溥,已经从恼恨中走了出来。 他明白,若是再失利,祖家就真的完了! 万幸的是,父亲祖大寿,也是正黄旗汉军旗的总兵之一。 这一次,只要有了功劳,旗主的位置,该是跑不掉的。 最起码,祖家这么多年的付出,朝廷必须要掂量一下。 若是祖家真的一落千丈…… 必然会对满洲的统治,造成恶劣的影响的。 试想一下,就连帮助满洲几十年的祖家,都落了这等下场,还有谁敢帮助清廷呢? 眼见祖泽溥都这么说了,尚可喜就坡下驴,放过了自家二哥。 他皱眉道 : “贤侄,你看这样可好,你带着骑兵,速度快。 你来拖住马岱,我立刻返身北上,进据开州城。 兵贵神速啊! 只要开州在手,咱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到时候,你立刻就能撤回来!” “王爷此言差矣!” 祖泽溥眼神一冷: 这老东西,竟然要自己给他断后? 心中明镜一般,祖泽溥却笑道: “开州就在清丰城南,若是被明军占据,你我可就完了! 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在明军之前,抢占开州城啊! 王爷您看: 我部都是骑兵,速度快,正是夺城的最佳人选! 因此,还是我北上的好。” 祖泽溥怎能不知尚可喜安的什么心! 不待尚可喜拒绝,他就继续道: “清丰城还没有被明军拿下,这个有利局面,咱们必须要握住了! 因此,我会留下一部据守开州城,然后立刻北上支持清丰城。 只要抢在明军拿下清丰城之前到达,咱们后路可就无忧了! 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啊! 若不然,被明军钻了空子,摄政王主子爷追究下来,咱们都逃不脱吃挂落。” 尚可喜噎住了。 明知断后是个坑,然而,他却找不到话语来反驳祖泽溥。 狗东西! 祖家的老二也不是好货! 这厮,一肚子坏水啊! 竟然让你大爷留下来挡枪子…… 尚可喜心里骂个不停,脸上却做出了恍然大悟状: “也是,贤侄所言才是正理,是叔父我糊涂了!” 尚可喜重重的咬在“贤侄”、“叔父”这两个字眼上。 哪怕吃了亏,也要在别处占了个便宜…… …… 马岱手持望远镜,见到清军分兵,顿时大喜。 一边的邵宗元,却是已经放下了望远镜。 他朗笑道: “看来,张将军处成了!” 清军急着后退,这说明张罗辅已经完成了战略目标啊! 马岱将望远镜交给亲兵队长马鹏,哈哈一笑: “等他们再走远点,咱们上去咬一口狠的!” 他可是看得分明,那尚可喜的手上,竟然有十几门火炮。 若是夺了这些火炮,尚可喜就必死无疑了! 邵宗元笑了: “咱们还不能动,不要惊扰到了他们。 此地离开州还有三十里。 尚可喜拖着火炮朝回赶,最少需要整整一天时间。 待到他走了一半,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咱们再出动!” …… 张罗辅、马岱两人,正在大名府与尚可喜纠缠。 而武关城外,却走出了一行打着使节旗帜的行人。 此行不是别人,正是李自成派往汉都的宋献策一行。 前几天,张儒士调任武关县令。 此时,他亲自将宋献策送出城外。 “宋先生,武关朝南的这条商於古道,正在大修建。 陛下调动两百万民夫,开拓这条自古就难行的古道。 先生接下来的行程内,会遇上一处处爆点,可要万万听从了当地军卒的指挥。” 张儒士指着前方的崇山峻岭,道: “你看,到处都是石头山,放了炮后,飞崩的岩石砸死人,实在是太常见了,稍有不小心,就要遗恨当场,先生万万不可逞强。” 他话音刚落,脚下就晃动了几下。 就仿佛地震了一般。 宋献策一行正要躲避,却见张儒士等人毫不慌张。 少倾,前方的山道内,才传来了一声隐约可闻的轰鸣。 宋献策愣住了: “皇帝可是以火药开路?” 张儒士苦笑: “先生也知道,这条道路委实太难,每次运输给贵方的物资,都要耗费无尽民力。 就算陛下广派民夫,堆积在武关的货物,依旧难以转运。 正巧境内百姓无有吃食,只能依靠官府救济度日。 于是,陛下就调派他们做事,即开拓了道路的同时,也好让百姓积攒点家业。” 张儒士解释了一番。 宋献策变了脸色: “单单依靠救济,百姓何时才能有了遮身避寒之所,有了充肚免饥之物啊!” “大皇帝此举,实乃善政也!” 远方的道路上,传来了一阵整齐的歌谣声: “莫言道路艰又险,须知人力能胜天! 一锄一锨排千难,平地高楼在眼前。 ……” 第496章 宋献策眼中的大时代 宋献策感慨道: “宋某早有耳闻,陛下恩养流民逾千万,皇帝也颇不容易啊!” “谁说不是呢!” 张儒士感慨不已: “当时,我曾贴身跟随陛下,一路南下…… 这一步步走来,大明能有今日,陛下费心颇多啊!” 宋献策唯有叹息。 商於古道全长六百里。 明顺算作是平分了这条古道。 他一路行来,大顺控制区的古道,依旧如千百年前那般,难以行走。 若是到了崎岖处,更是需要拆了大车,人挑肩扛而过。 这是一条“仅容单骑,比于蜀道”的崎岖山路。 甚至,一度更是被称之为“负粮道!” 说的就是安史之乱时,大唐这条仅剩的运输江南粮食的唯一通道,只能靠着百姓背着粮食走过! 商於古道之险,就可见一斑了。 宋献策本以为这条道路,是老天留下的险关。 这是一条人力难以战胜的险境。 谁知道,到了朱由检控制区之后,他才明白,原来人力是可以胜天的! 这一路走来,明皇调派的百姓,正在不停的开凿难行路段,甚至,很多地方,已经修建了一条能够容纳两车并行的新路…… 虽然道路依旧难行,然而,比起大顺境内的那一半,却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大皇帝所为,利国利民呐!” 宋献策再次感慨一声,对张儒士抱拳: “张兄请回,天色已经不早了,献策这便要赶路了。” “成!” 张儒士哈哈一笑: “待先生返回时,张某在与先生把酒言欢!” 宋献策也朗笑一声: “固所愿不敢请耳!” …… 宋献策走远了。 属吏刘超,站在张儒士身边: “县尊,可要派人盯着他?” “盯着他作甚?” 张儒士嘴角勾起,冲着南方拱了拱手,一脸的笑意: “陛下说了,让他去看! 刘超啊,你要记住了,世上最无解的就是阳谋!” 陛下让他来武关的时候,可是说的很明白—— 大明与李自成虽然联手,但是,却还是要下绊子的。 最起码,将大顺那边的能人拉过来…… 哪怕是将他们的心拉过来! 待到将来,就能起到无尽妙用。 皇帝的这些手段,单靠看,是学不会的。 更何况,李自成已经没有时间来改革了…… 清廷的大军,已经绕道蒙古,开始南下了…… …… 车轮声噜噜。 包裹着铁皮的木质车轮,碾压在石道上,咯噔响个不停。 坐在车上颠簸的实在难受,宋献策索性换了马匹,骑在马背上,反倒是好受多了。 这一路,他走走停停,每每经过道路难行的地段,都能见到漫山遍野的民夫。 这些人,正在朝廷大军的带领下,开凿山石,修桥铺路,打通这条千古险道。 轰隆的开山放炮声,叮当的铁钎开凿声,民夫的拖拽吆喝声,响彻了这条千年古道。 宋献策越走越是心惊。 这一路走来,他在民夫群里攀谈过…… 他跟军卒闲聊过…… 他跟客商探讨过…… 甚至,他不止一次亲眼目睹了太监带着军卒,给民夫发钱时,那山崩海啸的万岁呼声…… 他屡屡亲口尝过民夫的吃食…… 他甚至故意下榻民夫营地,与他们同吃同住…… …… 宋献策走得越远,感慨越深。 他看的越多,震撼越大! 朱由检大势已定啊! 宋献策心中有了觉悟。 别看明皇自从夺下了湖广至今,就一直止戈息武。 看似好像安稳与一隅,失去了进取之心…… 但是,作为一个眼光超群的谋士,宋献策敏锐的意识到—— 朱由检这是在修内功! 他再下一盘大棋啊! 此时的明皇,早已不是昔日那个被群臣牵着鼻子、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的瞎子、聋子了! 此时的大明,已经横练了一身的本领。 宋献策心中震骇的无以复加。 他清楚的意识到: 此时的大明,只要朱由检一声令下,最少都能聚集百万大军! 还是百万令行禁止,敢拼敢杀的强军! 这一路走来,民夫那军事化管理的令行禁止,官场那上下一心的团结奋进,皇帝那故意让太监发钱的举动…… 宋献策心知肚明: 朱由检这是在养望啊! 他在养百姓对大明归属感之望! …… 朱由检的所作所为——可是将自己放在了打天下的流寇地位上,他抛弃了身为一国皇帝的威严,亲手玩起了养民心的手段。 士绅若是养望造反,还有大义高悬心头,成为他们最大的阻力。 一旦一个皇帝,一个传承近三百年的大国之君,也开始玩起了民心的把戏…… 还有什么能够阻拦朱由检呢? 莫说什么武器不足…… 宋献策越想越心惊: 南阳境内各种矿藏丰富到了极致。 而今又有了这无尽受明皇恩惠的民夫,谁还能阻拦明皇的战车! …… 夹杂在商於古道民夫中的,可是有无数朱由检派出的钻探队! 八百里秦岭,矿藏何等丰富。 朱由检自然没有干放着的道理! 宋献策这一路走来,听到了无数次欢呼—— 有说发现煤矿的,有说发现磺矿的,有说发现铁矿的…… 甚至,还有他闹不懂用途的硫矿…… 这些东西,一旦化成了战争手段,还有什么是能够制约朱由检的呢? 再加上一处处民夫聚集区,那臭烘烘、却被军卒当做了宝的硝田…… 宋献策更是看到了一座座耸立在汉水之畔,据说是用来制造一种叫做“水泥”的高大锅炉。 那轰隆作响的水力研磨机边,虽然浓烟弥漫,然而,官吏脸上的笑,怎么都遮不住。 …… 宋献策是军师。 还是一个跟着流贼,试图争夺天下的军师! 他不是高高在上,满嘴之乎者也的文臣。 深知民心才是根本的宋献策,无数次亲自参与到了民夫之中…… 甚至,他还亲手搅拌了水泥,跟着民夫一道,参与到了修建跨河石桥的行动中…… 宋献策之所以毛遂自荐,要来汉都走一趟,其一是因为天象,其二——他想看一看朱由检的手段。 而今,宋献策看到了。 第497章 大时代中的每一个小人物,都是社会聚焦的体现 他却没有半分看透了朱由检手段的喜色—— 这…… 都是明皇的战争潜力啊! 宋献策又想起了那幅图。 那是以山川、河流、山谷、大地为手段的龙脉术。 宋献策忽然全明白了! 朱由检这是在为华夏,图谋一个大运道呐! 秦皇一统天下,给华夏带来了两千年延绵不断的大运道。 隋皇开凿运河,给华夏带来南北不可分割的大运道。 今日…… 崇祯皇帝这手段一旦得以施展,必将会为华夏争夺另外一个千年运道啊! 宋献策懂了: 怪不得皇帝将京师,定在了这个地方…… 他这是以大龙脉术为手段,开拓下一段属于华夏的昌盛之基啊! …… 作为一个河南人,宋献策自然知道,叶县附近,有早在春秋时期,就开始开采的盐矿。 内陆地区的最后一块短板,早就被古人送到了皇帝手中…… 此时的朱由检,什么都不缺了! 哪怕全世界一起封锁他,也已经无法限制他的再次崛起了! …… 朱由检手上握着这么多好东西,只要他愿意,下一刻就能横推了天下。 宋献策从心惊,被震撼到了麻木。 哪怕是出了大山之后,脚下的道路,已经变成了宽阔平整的四车道三合土大马路。 宋献策都波澜不惊了。 这一路,见多了新玩意的他,本以为自己的神经已经足够饱受摧残了。 谁知道,当他跨过荆紫关那高耸的牌坊后,面前呼啸而来的怪物,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哐噔~!” “哐噔~哐噔!” “哐噔~哐噔~哐!” “呜呜~!” 一个喷吐着黑色浓烟的大怪物,喇叭声轰鸣着,从牌坊左侧呼啸而来。 庞大的黢黑钢铁巨兽,喇叭声震耳欲聋。 就仿佛要将他们撞成了齑粉! 黑色怪物的身后,还拖拽着五节长长的车厢。 车厢里,是高高堆积起来的矿石。 “嘟嘟!” 一个身穿红色马甲的军卒,放下一杆带着一溜小红旗的长竹竿,拦住了道路。 军卒嘴里的竹哨,凄厉的吹响着。 “火车来了,暂停通行!” 军卒吐出挂在脖子上的哨子,高声呼喊着。 “卧槽! 这是什么怪物?” 见惯了“大场面”的宋献策,却被吓得手软脚软,几乎爬不起来。 而他带来的使者团队,也没比他好到了哪里去,一个个哆哆嗦嗦,手脚颤抖,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滴妈呀……这……这是个啥……” 正在等火车过去的路人,捂着嘴笑了起来。 眼神里却没有鄙夷。 上个月,他们也和这远路客商一样,都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久久手软腿软。 巨型恐惧症,可不是现代人才有的玩意。 “哈哈哈哈!” “先生可是从山陕来的?” 旁边一个车夫,开口问道。 他赶着四轮马车,四匹不安的甩着尾巴的马骡,拖拽着满满的一车砖头。 那男子虽然嘴里哈哈乐个不停,却伸出了粗糙的大手,要将宋献策拉起来: “先生勿慌,这东西不吃人。” 宋献策借着车夫的劲,才站了起来。 “敢问老丈,那是何物?为何如此吓人?” 就在此时,黑色喷吐着浓烟的怪物,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哐当! 哐当!” 一声声巨响中,大地都在颤抖。 车夫拉紧了缰绳,以免马骡受惊,他扭头笑道: “这叫火车,咱们这边啊,只有这一辆,是运送铁矿的。 淅川这边有好几处铁矿,陛下就修建了铁路,用火车来拉矿石。 咱们的这条铁路啊,只有十三里。 喏!” 车夫指着远处滚滚直上的黑色烟柱,那里有着一片高耸的锅炉。 笑道: “那里就是冶炼的高炉,火车将矿石送过去后,冶炼成了铁锭,再送往京师。” 开车的,就没有不善谈的,甭管是古代的马夫,还是现代的司机…… 侃起大山来,当真是头头是道。 不待宋献策回话,马夫继续道: “可惜啊,咱这条路刚刚建好,还不能直通京师。 不过也快了,听说陛下又调派了八十万民夫,正在分段修筑呢! 想来到了明年,咱们这的铁路,就能直达京师了呢! 对了,先生若是去京师,就能看到汉都脚下,布满了这种庞然大物。 那边的火车道,都是四轨并行的呢! 听说陛下还成立了一个叫做什么运输部的衙门,专门用来管这玩意呢! 先生要是想看火车,去京师,那里能够让你看个够。” 庞大的火车,已经过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微微蓝色烟尘。 仔细嗅一嗅,仿佛是煤炭燃烧后的味道。 “嘟嘟!” 军卒的竹哨声再次响起,横杆被他抬了起来。 “可以走了!” 军卒摆摆手,示意路上的行人开始通行。 马夫举起鞭子,鞭梢挥动,在空中挽了一道炸雷。 “噼啪!” 马骡得到了信号,抬起蹄子,朝前迈去。 四轮马车缓缓开始移动。 “走了走了,我还要给人家送砖咧。 这一趟,又能赚了十枚大钱。 我一天跑三趟,一月就是一两银子。 我家俩小子也跑三趟,咱家这就是三两银子! 哦,对了,陛下废除了银两的流通,咱们要拿着铜钱换了银元才行。 但是啊,咱大汉都的物价,不但没有上涨。 甚至,因为陛下到处开办厂矿,各种东西都降了不少的价格哩! 哈哈哈,咱加紧干,等年底,给二小子也起一进红砖瓦房,咱也要出前檐的! 走了,走了,先生也赶紧走吧。” 马夫跳上速度渐渐加快的马车,坐在车辕上,握住了车把。 四轮马车的两个前轮,多出了一个转向装置,转大弯的时候,需要人操纵才行。 …… 车夫渐渐远去,爽朗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宋献策大声谢了车夫一句,带着使者团队,越过了铁轨。 他朝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前方的道路分了叉。 两根竖立在路边的碳化木柱上,订着一张桌子面大小的木牌。 绿色油漆粉刷的木牌上,清晰的用红色油漆写了导向牌。 (先秦开始我国油漆就有了各种色彩,这一点看看出土的漆器就知道了,古人们甚至还能调出各种现代常见的所有颜色。) 第498章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普通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一个人字形的道路标识图旁,用白色字体书写了几个地名。 右侧写着汉都、邓州、襄阳方向。 左侧写着淅川、南阳方向。 “咦!” 宋献策感叹道: “这个告示牌,倒是清晰明了的很,省了问路的麻烦了啊!” 他暗暗记了下来,这个可是可以在大顺境内施行的。 宋献策一路走来,走走停停。 倒不是他不想直奔汉都,而是道路都是分段修建的。 很多地方,都还没有修通了呢! 不过,好在筑路队修建的有便道,虽然只是夯土路面,倒也算是平整。 宋献策看稀奇一般的行走在京畿地面上。 这一路走来,宋献策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低矮随处可见的窝棚,与正在修建的红砖青瓦民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献策问过了路人。 据说,那些窝棚,连绵成片的是工人们居住的地方,单独存在的,或者是乱糟糟胡乱搭在一起的,是流民的聚集区。 听百姓说,皇帝在京畿附近招募流民,还给予钱财的做法,刺激到了那些还在南阳周边,等待官府救济的流民。 于是,这些人私下里就逃了过来,准备做工赚钱。 谁知道,皇帝招募民夫,都是在南阳流民大本营里挑选的。 些许的零星民夫,根本就找不到活。 正巧,挣到了钱的早期流民,正好要修建房子、赶制家具,甚至还有些脑袋灵光的,开始赶造挣钱的工具,准备朝着商人发展了。 那些早期分了土地的流民村落内,需要大量的民工。 这些人就这样留了下来。 虽然不如给皇帝干活挣得多,但是,倒也比在南阳干等救济强多了。 宋献策找了一些流民,仔细的问过了。 皇帝招募的民夫,每天最低的工钱就是十枚铜板,若是有手艺傍身的,则会多拿一些。 甚至,若是技术过硬的,还会给以吏员的身份! 朝廷主办的工地——是流民们最想去工作的地方。 而他们这些给百姓帮工的民夫,每天只有五枚到八枚之间的铜板。 就算是有手艺的民夫,也才十枚铜板。 不过,好在都是管饭的。 能有了挣钱的机会,自然没人敢坐着。 就这样,自发分了工的流民,反倒是又给朱由检解决了十几万流民的就业问题。 虽然杯水车薪,然而,代表的意义却是重大的! ——社会正在逐步恢复! …… 宋献策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村落。 抬头看去,低矮的窝棚,还能看出搭建了不到一年时间的痕迹。 这里,就应该是最早那批被分了地的流民聚集点了。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年时间! 然而,在村子旁边的空地上,却已经耸立了好几座新房子了。 这些房子,有青砖的,也有红砖的。 宋献策感慨一声,这些人——怕都会自发的成为朱由检的最坚实拥护者…… 宋献策朝村口的小路看去,那里竖着一方小木牌,上面写着村落的名字。 只见这个村子叫做“圣恩村”。 “咦!” “这一路,我看到了多少个圣恩村了?” 宋献策挠挠头。 没有八个,怕是也有十个了吧? 至于皇恩村,则更是随处可见…… 看多了汉都事物的宋献策,单从名字里,就印证了猜测——这果然又是皇帝最早给分配了土地的流民聚集点。 早已忘了此行目的的宋献策,让随从呆在路边,自己则抬脚朝村子里走了过去。 “汪汪汪!” 一只大黄,猛地从杂草堆里蹿了出来,对宋献策狂吠起来。 中华帝王犬是一种会拉帮结派定老大的神狗。 (中华田园犬还有个霸气的名字——中华帝王犬。据说得名自秦始皇,他曾手牵帝王犬,巡游天下。) 也不知道这叫声里富含了多少狗语,眨眼之间,就窜出来十好几只土狗,围着宋献策跃跃欲试,做出了撕咬状。 “去去去!” 宋献策捡起一个坷垃蛋子,假装扬手欲打。 “呜呜~呜呜~!” 眼看要挨揍,大黄们夹着尾巴逃到了一边,又在自以为安全的距离上,调转头来,对他狂吠不已。 宋献策捡起路边的一根枯枝,以防恶狗窜上来,给他一口。 而这群混账玩意,见到宋献策拿棍子,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竟然不约而同的又跑远了一些,立在那里仰头狂吠了。 宋献策见狗跑远了,这才动身朝着村子内走去。 村口,一座房屋,建成了三层小楼的模样。 宋献策看去,只见民夫们,正抓着炮绳,通过吊在木架上的葫芦(滑轮的一种),正在吊升房梁呢! (炮绳:对一种加粗绳索的称呼,通常比手腕还要粗一些) “撸起袖子加油干,七年到成都、三年下武汉!” 民夫们喊着稀奇古怪的口号,将沉重的房梁,升到了房顶。 一个满脸笑容怎么也止不住的男人,正端着一竹篾编制的淘米筛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零嘴。 仔细看去,有红枣、花生、核桃等,还夹杂了一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 他的旁边,是一个穿着碎花衣服的妇人,手持一根长树棍,正举着鞭炮等待燃放呢! 女人的嘴,微微咧开,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这应该是一对夫妻吧? 唉! 宋献策叹息一声。 身为流民,好不容易再次有了新家,的确值得放炮庆祝。 宋献策走到了跟前: “老乡,这是建新房子呢?” 男人扭过头来,见到是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子,在与自己说话,他笑了起来: “嗯,正是要上顶了,先生这是路过?” 宋献策点点头: “我正要去京师,见到你这口号声有趣,就特意来看看。” 男人朝马路边看去,只见路边上,果然停着一行车队。 看来是个经商的啊! 男人大笑起来: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儿是咱家大喜的日子,先生既然来了,还请留下来喝一杯薄酒。” 宋献策正待推辞。 那男人却是笑道: “饭菜啥的,咱是小百姓,拿不出来什么好东西。 你要是说像陛下那样,顿顿有肉,咱是拿不出来的! 但是,这红薯米饭,干菜焖肉,却是管饱的。 先生若是不嫌弃,就一起吃点。” 第499章 乡人 女人操持着一口流利的官话,也接话道: “这是大喜事,咱们遭了那么大的罪,好不容易遇上了陛下,给了咱安居乐业的生活,咱们该感恩啊! 先生还是留下来,沾个喜意。 这天下动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要安定了,咱们都高兴高兴!” 宋献策摸了摸袖口,发现带了银子,这才笑着应承下来。 “那感情好,正好也是到了饭点,我随个薄礼,为贤伉俪贺一贺!” 他正待询问口号的来历,就听到一边的女人解释道: “先生怕是还不知道,我家相公在铁路上做事,这口号是工地上的官老爷们,用来给工人打气用的。 打地基那天,不是要摆酒席么,我相公一高兴,就将这口号当做调剂话,说了出来。 工人们就这样记住了,这才传开的。” 男人接过了话头: “也不算是打气。 陛下定下了五年计划,说是要将铁路修到武昌、汉口省府三镇去。 下一个五年计划,就要考虑修通四川铁路的可能性。 官老爷们想要超额完成,就将陛下的五年计划,变成了歌谣,让我们传唱。 这是朝廷的铁路计划。” 宋献策大吃一惊。 铁路、火车是什么,他已经亲自见到了。 那喷吐着黑烟的玩意,可是大杀器啊! 若是皇帝真的修通了这两条铁路,大明的战争能力,还有谁能阻挡呢? 宋献策不死心的问道: “敢问东家,可是那种喷着黑烟的大车?” 男人哈哈一笑: “先生可不要折煞我了,小百姓姓张,人唤一声大柱子,先生若是不嫌弃,就如此称呼我吧!” 宋献策哈哈一笑,点头认可了。 张大柱解释道: “先生该是从武关那条路过来的,那里的确有一条铁路。 就是你看到的那种自动行走的大车。 实不相瞒,我就是那条路完工后,有一个小假期,索性就请了假,回家来建房子的。” 正在此时,最中间的房梁,已经被民夫摆正了位置。 有工头站在房顶,吆喝道: “柱子哥,房梁上顶了,快放炮! 赶紧点,别误了家神进宅!” 张大柱哈哈大笑起来,急忙道: “好咧,让兄弟们搁稳了,待放了炮,接了神,咱们就开席!” 房顶上的工头又吆喝起来: “六子,六子,赶紧擦神位,摆正了!” 屋内传出了一道声音: “神位摆好了,开始放鞭吧!” 张大柱将手中的竹筛交给妻子,又接过了鞭炮,伸手取出火折子点燃了。 “噼里啪啦!” 五百响的大鞭,响了起来。 淡蓝色的硝烟,弥漫开来。 人们双手捂着耳朵,嘴角也纷纷带上了微笑。 五百响的鞭炮,很快就放完了。 淡蓝色的硝烟中,人群凑了过来。 四周的人们围在夫妻俩前,嘴里说着吉利话。 都是流民组建的村落,哪里有什么孩子。 天下遭灾十几年,孩童…… 无几了啊! 按照规矩,这时候该撒糖了。 结婚、建房都是大喜庆事,撒糖、撒零嘴,让人沾个喜意,这是乡里常见的操作。 然而,女当家的却是乐呵的都闭不拢嘴,不停地与人说笑着。 她忘记了…… 男人瞪了她一眼,怒声道: “撒糖啊!愣着干啥?” 他伸手从竹筛里抓了几颗糖果,然后一手把着竹筛,与妻子一道,将糖果朝着人群洒去。 “糖果甜嘴心里美咧!芝麻开花节节高咧!” 妇人们说着吉祥话,手上却不满,哄抢起来。 房顶上的工匠们已经放好了房梁,正在朝下走。 有人咋呼道: “柱子哥,留几个糖,让咱们也甜甜嘴!” 张大柱乐呵呵的笑着: “都有,都有! 早给兄弟们留着了,待会上菜的时候,咱先上一盘零嘴哈!” 张大柱的老婆,也蹲在地上抢糖去了。 只是,她的姿态,怎么看都有些和别的妇人不搭。 就仿佛是格格不入的两种人一般…… 宋献策心中一动,这女人,怕是有故事啊! 他摇摇头。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不过是一路人,还是不掺和了…… 张大柱走出人群,递给宋献策几枚糖果,自己也剥开一颗,放进了嘴里。 宋献策接过花花绿绿的糖果,诧异道: “这是?” 张大柱呵呵一笑: “陛下新鼓捣出来的小玩意,怎么做的咱也不知道,反正挺甜的。 我听工地上有人说,好像是用白糖和水果做出来的。 很好吃呢,先生你尝尝! 我特意买了十几种,有橘子味的,有花生仁的,有牛奶味的……” 嘴里含着糖的他,说话有些不清楚。 不过,好在宋献策本身就是河南人,常年游走天下给人算命的他,倒是听惯了各地的方言。 张大柱的话语,他听清楚了。 “谢过柱子兄弟了。” 宋献策剥开一个糖。 只见里面是一块拇指大的硬糖,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晶莹剔透的糖果中间,竟然是红色的一小片。 看起来很是精美。 宋献策丢进嘴里,只是一瞬,唾液便甜了起来。 (这不比倭国兵给阎某某他老娘的糖甜多了?咦,不对,我这么比,是在侮辱张大柱呢!) 宋献策嘴角带上了笑容。 竟然还带着一股石榴籽特有的清甜。 这该是石榴味的吧? 宋献策暗自猜测道。 好东西! 宋献策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个。 待他返回的时候,定要买上一些,拿回去给大家伙都尝尝。 手里的糖衣正要丢弃,余光一扫,发觉上面竟然还有字。 宋献策急忙撑展了糖衣,仔细看去: 日月江河皆汉土、五湖四海为明疆。 华夏黎民走四野,大明汉都是故乡。 中间是三个行书大字: 大明糖。 这三个字的周围,还有一圈小字围成了圆环状,形成了花纹一样的图案。 宋献策看了一瞬,找到了正确的拼法—— 华夏的甜,甜在心尖尖。 …… 这…… 宋献策脸色大变。 明皇好手段啊! 这小小的一颗糖果,上面竟然也是政治口号? 天啊! 作为大顺的军师,宋献策瞬间就明白了这东西的可怕。 第500章 谁言寸草心,小民最知国家恩 别看它不起眼! 但是,你看看,这才多久呢? 民间就形成了撒糖的风俗。 假以时日,一旦这种风俗流行天下…… 妈呀! 宋献策越想越后怕。 明皇将政治口号放在了糖果上,只要能够持续下去,百姓一提起大明,心里就会涌起糖果的甜意。 试问,到了那时,谁还敢对大明生出了不好的心思? (明白我为什么针对阎某人了不?) …… 开席了。 宋献策递上了五两银子的礼金。 这可是重礼! 张大柱急忙安排人去加菜,并将宋献策的随从也一并请了过来。 五两银子,足够置办几十桌上等酒席了。 若是没有进项,百姓们自然抠抠索索的,因为朝不保夕,要留着钱财应急硬灾啊。 但是,当只要努力,就有钱赚后,百姓们也是舍得花钱的。 当然,这个花钱的方式,更加倾向于置办大件东西。 比如房子、土地、店铺等。 这年头,徐霞客这样的足游天下的人,终究是少数。 像张大柱这样,置办房产的才是主流。 但是,萍水相逢的宋献策送上了重礼,老百姓也不会小气。 一顿便饭而已,不值什么事。 宋献策上了厚礼,张大柱亲自作陪,甚至就连农家自酿的米酒,都过滤了几遍,才端了上来。 宋献策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些问题,张大柱一一回答了。 他越是问,心中惊叹越发的浓郁。 待到酒酣耳热,宋献策指着饭桌上的饭盆道: “大柱子兄弟,这红薯你是从哪里来的?” 红薯还是个新鲜玩意,作为大顺军师的宋献策,却是见过的。 他本以为这是张大柱建了房子,心喜之下特意买回来的。 谁知道,张大柱却说了让他心惊的话。 “宋先生却是不知,这是陛下今岁春天,特意派人教导我们种的。 这不是初冬了吗,红薯正好收成了。 先生可知道这红薯产量,有多么恐怖吗?” 张大柱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喜色: “我被分了两亩地,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的荒地,我又刨了小一亩。 今岁秋收,我特意一称一称的称过了,这两三亩地,就刨出来了一万三千多斤红薯! 虽然达不到陛下宣传的亩产万斤那么可怕,但是,有了这东西,咱们今后再也饿不死了啊! 这么高的亩产,这可是好东西啊!” 张大柱指着左侧窝棚前的土堆,道: “那是我的老房子,门口的那个土堆,就是我家婆娘挖的红薯窖。 就这,咱还放不完,不得已,只好刨了一屋子的红薯干。 要不是红薯干放不下,我也不会特意回来盖房子啊! 咱在铁路上,也算是个技术活,咱一天18枚铜板咧!” 张大柱乐的嘴角合不拢: “咱们老百姓,最怕糟蹋粮食啊! 家里放不下,一旦下雨糟践了,那就是罪过了。 我一合计,反正手头的钱,也够咱盖房子了。 那就朝大了盖! 你看看,我这新家,整整三层的楼房! 这一下,哪怕是粮食收的再多,咱也是有地方放的!” 张大柱喝多了酒,喜上眉头: “盖楼房,又不是啥难事,只要舍得钱,多买点木料。 像房梁那样,平着铺了一层,上面再钉了木板,就可以了。 这楼房啊,最是节约土地,还能多建了房屋。” “咱们工地上,有人可是盖了四层呢! 咱这,只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张大柱乐呵呵的指着房子两边: “咱啊,准备明年在左右也盖了偏房。 到时候,咱家就也是四合院的大老爷了!” “那就提前预祝大柱子兄弟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宋献策拱手祝贺道。 “借您吉言,借您吉言!” 张大柱举起了酒杯: “都是托陛下的福,若不是陛下给了咱养活一家子的差事,咱今儿的日子,做梦也不敢想啊!” …… 酒饱饭足之后,宋献策告别张大柱一家,朝着汉都继续赶去。 踏上大道后,宋献策扭头看去。 只见吃饱喝足的民夫们,已经开始上其余的房梁了。 旁边的空地上,竟然堆放着黑色的瓦片。 一个在皇帝工地上干活的民夫,竟然不但起了三层楼,更是用上了瓦顶! 明皇的政策,当真是善政啊! “唯有民生,方是王道!” 宋献策看着处在大道边上的村庄。 这个小小的村子内,竟然已经耸立了好几座新房子。 虽然有人只是建造了屋架房,有人建造了二层小楼…… 张大柱家,是唯一的三层房子。 但是! 宋献策放眼四看,远处别的村庄内,的确如张大柱所说,楼房并不少见。 这些个村庄,都夹在道路两边。 更可怕的是,这些新房子对准大路的一侧,竟然都开了望窗! 天啊! 一旦有警情,这些房屋,就会成为阻击敌人的简易碉堡! 宋献策敢肯定,只要敌人进攻到了汉都附近,这些村民,必然会拿起武器冲上去的。 甚至,他们必然会献出了房屋,给大军阻击敌人使用! 只因——皇帝给了他们富足的生活。 “民生,方是王道啊!” 宋献策再次感慨道。 朱由检好手段啊! …… 圣恩村内。 张大柱见到宋献策走远,却唤来妻子,吩咐道: “你看着家里,我去一趟乡里,还要去城北的兵马司衙门一趟。 对了,你给家里的驴子喂了没,我骑着驴子去,脚程也快一些。” 女人有些后怕: “当家的,能不去吗? 我可是借着喊他们吃饭的功夫,特意去看了看,那些人都藏着刀枪呢! 你说,要是人家报复了咱们,那……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女人脸色有些苍白。 一路逃难,都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好不容易来到南阳,找了个有本事能养家的男人。 要是男人没了,她该怎么办啊! “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 张大柱叱了一声,见媳妇担惊受怕的样子,他又想起了当初将这小女人领回家里的时候了。 那时,浑身没有二两肉的女人,也是这般的模样,缩在墙角,都不敢正眼看他。 还是他将晒了几口袋的红薯尖,拿出来给她看了之后,这才踏实的跟他过了日子。 第501章 星河灿烂,维天有汉 待到他开始做工,朝着家里带银钱,女人对他也越发的上心了。 “唉!” 张大柱握了一下老婆粗糙的手,开导: “咱一家能有今日,都是陛下的恩赐。 那一伙人很是可疑,咱不能坐视不管啊! 一旦他们是坏人,坏了陛下的事,你我能心安吗? 陛下对咱们以义,咱们不能不知道好歹啊! 你放心吧,我只是去报官而已。 我答应你,绝对不出面领着兵卒抓人,可好?” 女人抽噎着鼻子,轻轻吐出了一个“嗯。” 张大柱去老房子后的树林里,解了毛驴,发现女人还在看着他哩。 “回去吧,家里一大摊子事,都指望你哩! 咱们村的甲长、保长、里长,都在工地上。 这个担子,咱必须要挑起来。 谁让咱是工地上的突击队队长哩!” 张大柱笑道: “你男人也是从九品的小官,虽然还没转正,但是,咱义不容辞啊!” 女人这才破涕为笑: “看把你美哩,咱可说好了,不准你带着人露面啊! 就算官军要你领路,你也要给我蒙住了脸,万万不可让人认出了模样!” 女人婆婆妈妈的啰嗦起来。 “中,中! 咱都听你的!” 张大柱笑了。 “你走吧,我看着你走远了,我在回去。” 女人挥手道。 张大柱呵呵一笑,拍了一下毛驴,拉着走远了。 女人望着男人的背影,叹道: “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不过,大柱子是个机灵的,只要不被人认出来模样,该是没事的。 若这些人果真是坏人,那咱家男人这一次,一定能拿掉那个代理的代字! 官虽小,只要努力上进,还是有出路的。 陛下定下的那些规则,可是给吏员提供了升迁的通道啊!” 女人笑了起来。 等男人真的当官了,我就教教他写字。 一想到这个,女人的笑意顿时收敛了。 哀伤,浮上了她的脸颊…… …… 她姓孙,是保定高阳县人。 崇祯十一年,孙家百人战死高阳。 她的叔祖父,就是帝师孙承宗…… 家破人亡,她逃过了鞑子的掳掠,几经辗转,给张大柱做了媳妇…… …… (孙承宗高阳一战,孙氏满门死难达百余人之多。 …… 可能大家都不知道,掘了鞑子祖坟的孙殿英,自称孙承宗后人,他说自己不是盗墓,而是在报仇。民国认可了这个说法。) …… 宋献策根本就不知道,他这一路上问东问西,早就有无数人朝官府打报告了。 张大柱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 宋献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工地。 只见黄土地上,被挖出了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工河。 虽然还没有接通了汉水,但是,宋献策一眼就看出了——这河流,是为了环绕汉都而开凿的。 “大手段啊!” 宋献策感慨不已。 他的面前,正是一条开凿运河的规划图例路牌。 看着上面那环绕汉都的水道,宋献策再次发出了一声感慨。 这条长达一百五十多里的运河,一旦开凿完毕,汉水就会分成两股,成为环绕整个京师的外环。 这可是超大号护城河啊! 到那时,不说规划图上还有一条环绕在外城外的铁路线了,单单就说这河道,就成了敌人的噩梦。 因为规划图上,还有一艘艘正在环游的战船,上面那特意画出来的一门门火炮,可是清晰可见的。 宋献策根本就不知道朱由检的手段。 他规划的这一条铁路,才是汉都最厉害的大杀器! 只要将火炮搬上火车,还有何物,可以阻挡呢? …… 到了这里,就算是进入汉都脚下了。 宋献策看了看岔路口边上树立的路牌,从这里折道向西,穿越山区之后,就能直达皇城。 而另外两条路,则是一左一右,顺着运河和汉水河道,继续前行,然后绕路进入汉都城内。 面前有三条路,宋献策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绕行!”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的看看皇帝的手段! 维天有汉的天象,徘徊宋献策脑海,久久不去。 他已经断定天象的预兆是什么了…… …… 宋献策心知肚明。 就算不看其他的东西,就目前他所看到的——大顺已经没了争霸天下的可能。 不说大顺了…… 此时的明皇,哪怕是全天下都反对他,也无济于事了…… 有了南阳大地那丰富的各种资源,有了产量惊人的红薯,有了那些各种各样的厂矿与新事物…… 只要不能一波将明皇撕得粉碎,就没有什么能够与他打了持久战。 宋献策一路走一路看。 他看到了一座座高耸如云,喷吐着狼烟滚滚的高炉。 他看到了一处处哐哐作响,水车飞速运转的水力机械。 他看到了一处处人声鼎沸,却有条不紊加班加点生产各类物资的工厂。 他看到了一处处,正在凝结的水泥道路。 …… 到了光华城之后,宋献策没有忙着直上京师,反倒是顺着汉水河道,折身向北。 他早已弄清楚了大皇帝的工业规划。 这条奔腾大河之畔,才是皇帝真正的拿手把戏。 这边,都是划归内府所有,用来生产军用武器的区域…… …… 宋献策刚刚踏上商於古道,消息就送到了朱由检案头。 对于这位大顺军师,朱由检给了一句批语——让他去看,只要不涉及到了核心秘密,任由他参观。 就在宋献策顺着当初袁宗第战败的道路,一路北上的时候,皇帝正在送别牛成虎、牛万才两人。 “朕给你二人的军中,全数更换了武器。” 朱由检身穿常服,十二章纹龙袍随风摆动。 “此次,你们去往高斗枢军中,在郧阳整顿军伍的同时,当密切注意汉中那边,一旦汉中生变,立刻寻找时机,杀入汉中,替朕打开通往川中的大门!” 牛成虎、牛万才弯腰道: “陛下放心,我们记下了!” 朱由检点点头,让他们起了身,继续道: “还有,替朕给高巡抚传句话——朕给他准备了庆功宴,静待他凯旋而归,朕亲自给他斟酒相贺!” 牛成虎二人记下这句话。 第502章 亡灵战神——张献忠 朱由检朗笑一声: “时辰不早了,你们开拔吧!” 牛成虎、牛万才再次弯腰: “陛下保重,臣等这就去了!” 言毕,两人接过亲兵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 “陛下放心,汉中,我俩一定在年前拿下,以为万岁爷新旦贺礼!” 朱由检哈哈一笑: “不急,万事稳妥为主,万万不可莽撞!” 两人笑着应了,手中马鞭扬起: “驾!” 战马扬起蹄子,逐渐远去。 …… 此时的汉中,一员小将正在奋力冲杀。 他叫李定国,是张献忠的第二个义子。 虽然只有24岁,却已经是十年老兵了。 他身高八尺,相貌英俊,做事有度,在军中以宽容和仁慈而出名 。 李定国作战时一马当先,英勇无比,被人称为“小尉迟” 。 也有人叫他“万人敌”。 是大西军中后起的智勇双全的战将。 十月。 眼见李自成被清军赶出了北直隶,龟缩山陕一带。 原本还打着大顺名头的张献忠,正巧打下了蜀王王府,将末代蜀王灭门。 他遂在成都自立为帝,建国四川,定下国号为大西。 不知是否为了恶心李自成,张献忠将大西国的年号,定为“大顺”。 并立刻在境内推行。 以1644年,是为大顺元年。 …… 熟悉地理的都知道,自古入川,只有一南一北两条大路。 尤其是北方的汉中,更是进取川中的桥头堡。 早在去年,也就是1633年,李自成就派遣由革左五营兵马为主的贺锦,以及刘宗敏、袁宗第两部西上。 李自成出动五部大军的三部,直上西北,拿下甘肃、青海地区。 然后让贺锦屯兵西宁卫(青海省会西宁)。 并且让贺锦部经略汉中、川北一带。 后人总是不加考证,说李自成目光短浅…… 却不知就是这个草莽人物,早就意识到了西北的重要性,还没有夺取天下,就开始经略西北地区了。 李自成最西方,一直打到了甘肃、青海、宁夏…… 历史上大顺地图 那些青史留名汉家的儿郎豪杰们,哪有目光短浅的哟! 西北大部分被平定后,李自成调回了袁宗第、刘宗敏,在西北留下留下革左五营兵马。 1644年正月,贺锦在与明军残余势力作战中,中伏被杀。 西北大顺军,由贺珍、马科、辛思忠等人指挥。 1644年,这部分顺军南下,夺取了汉中和四川北方地区。 …… 张献忠建立大西后,连续颁下诏令: 设钱局铸“大顺通宝”、开科取士、“蠲免边境三年租赋”、不许“擅自招兵”,“擅受民词”,“擅娶本土妇女为妻”,违者正法…… 在张献忠的一系列手段下,大西军控制区,很快就恢复了民生。 安定了内政之后,张献忠开始对川北用兵了。 他先是派遣艾能奇、刘文秀进军川北。 张献忠对李自成用兵了。 谁知道,却被贺珍按在地上爆锤。 张献忠大怒,又派老二李定国北上。 (此时,这四人都被张献忠赐姓“张”,为了便于理解,我用了原名。) 只可惜,继他两个义子后,李定国也接连惨败于贺珍等人之手之后。 此时的大顺政权,吸收了明军精锐之后,当真不可小觑。 就连后世的军神李定国,也吃了好几次败仗。 张献忠无奈,只得亲自统兵北上川北。 李自成的军中,大都是投降的明军大将。 比如贺珍,此人可是明军大将,而那辛思忠,更是榆林出身。 按理说,张献忠就算亲自来了,也要饮恨的。 谁知道,这时候,李自成山海关失败的消息传来了,川北的顺军军心顿时不稳起来。 贺珍只得下令韩文带着川北4000军卒,撤离四川。 就在顺军狼狈逃离的途中,遇上了大西军先锋李定国部。 韩文本就憋了一肚子委屈,眼见前面还有一群大西军在埋锅造饭。(李定国亲自统领的先锋部队) 韩文来火了,上前就是一顿老拳。 李定国不敌,狼狈退去。 回到了张献忠身边后,张献忠见李定国战败,大发雷霆,打了李定国二十军棍。 将他降为千总,仍挂着安西将军印。 此时的李定国,还没有经过张献忠之死的影响,还不是后世那个两蹶名王的战神。 再次返回汉中战场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迎来军事生涯中最耻辱的时光…… …… 大西政权是被污名化最严重的! 至于原因——显而易见。 大西军打疼了满清…… 当时的张献忠,采取了铁血手段,顽抗不投降者,破城后杀死将领和顽抗将吏。 不可否认,任何一次军事行动,都不可避免平民百姓的伤亡。 张献忠是有屠杀的。 但是,大西军的屠杀,针对的都是率兵抵抗的城池。 甚至,还局限在抵抗将领和士绅中。 除了因为战乱而受影响的贫民百姓外,并不曾针对这些苦哈哈们。 张献忠不是傻子,穷苦大众身上,榨不出油水的道理,他岂能不懂! …… 至于所谓的川中大屠杀…… 张献忠进入四川,到他死亡,也就三年不到。 当时,川中还有部分在明军手中,部分在李自成手中,单靠他一部…… 他能屠了六万万吗? (我说明末两亿人,都有无数钢筋反驳,敢问这个川中被杀六亿人,哪来的?) 当时全世界加起来,也才5--6亿人! 张献忠真牛逼,竟然将地球人口全都杀光了! 不要忘了,他稳定掌握四川的时间,也就一年左右。 (仅有大部分主要城市,还有大量明军势力、土司势力、士绅势力据守各处偏远山区呢!) 四川可不是平原啊! 遍地都是山,这样的地形,这么短暂的时间…… 他能杀多少人? 1646年,也就是大顺三年,张献忠率五十万大军,出击川北,与清军鏖战…… 张献忠就死在了这一次军事行动中。 而后的川中,更是抵抗到了康熙中期,甚至直到乾隆中期,才彻底平定了四川(大小金川事件)。 川中百姓真厉害,被张献忠屠杀死完了,化作魂魄,还能痛击清军上百年! 歪日忒怼! 怪不得清廷能统治华夏! 一个硬扛炮弹、活蹦乱跳活了八个月的非人类匪首,带着一群能跟鬼魂作战的魔法师大军…… 人家不统一世界,都是怜悯之心大发了! …… 恰恰张献忠颁布的一些军令,还保留至今: 攻打泸州时: 凡我军士,如有借故滋扰,株连良民,及其他淫掠不法情事者……务须从严查办、赔偿损害。 大顺二年三月《大西骁骑营都督府刘禁约碑》,明令: 严禁“扰害地方”、“妄害良民”。 …… 第503章 蝴蝶的翅膀,煽动了历史 这样的记录,少吗? 假设他真的大肆屠杀,来看另外一条记录—— 崇祯十三年,左良玉大败张献忠,张献忠只剩下千人不到,只好远遁四川。 短短时间内,在民众的支持下,他又迅速恢复到了几十万大军的规模。 莫非——川人都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分男女老幼,都爱上了这个杀人狂魔? …… 再看另一条记录,这是清朝皇帝颁布的,就是那个牛破宇宙,恒古没有的圣君康熙大帝。 康熙曾下令: “惟蜀路运粮,最为重要,宜于所复城池、村落,遍访贼积米谷,悉行察收。俾进蜀官兵,不悞支给。”。 嗯! 恶魔张献忠,得到了川人的支持。 仁慈爱民的康熙,唯有靠着大军那不杀人的刀子,才能保证粮草供应,百姓们都爱善良的圣君康熙,所以自愿吃风喝沫,双手将粮食送给清军食用。 没错! 很正常! 咱吹大清国的这批人,还有什么脑洞是它们想不出来的? 闭着眼睛,夏姬靶胡吹就行了。 …… 最权威的现代历史学者研究表明: 张献忠死后,四川境内“民之存者”锐减至1%,其中能保全家室者,“千万中不一见也”。 整个四川,只剩下九万百姓。 …… 清朝的记录有多么可笑—— 信誓旦旦的张献忠以科举诓骗士子,然后大肆屠杀五千应试举子。 恰恰——大西政权留下了三次科举,考中的举子,分派各地为官的记录! 嗯,死了的人还能当官治理百姓,这就很明史。 清史言辞凿凿说张献忠屠川,偏生“受虐狂”的川人,后世还有祭拜张献忠的神庙。 杀人狂魔张献忠丧失人性,疯狂屠戮,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杀了。(吴伟业等人主笔记录的) 偏偏,张献忠死后,又留下这么一个记录——四将军传谕各营:“尔等各营大小将领,传谕兵丁人等.各宜同心协力,共扶‘幼主’,克成大事。” 敢问,这个幼主……石头里蹦出来的? 嗯,这也很明史! 不要说“幼主”是孙可望! 四将军指的就是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 而且,张献忠四个义子,李定国年纪最小。 可是,张献忠死的时候,李定国都27岁了! 这个“幼主”,会是对一个最起码三十多岁老男人的称呼吗? 哦,清吹会说——老张砍老婆孩子的刀是魔法啊! 还可以把幼子那肉都化了的白骨刨出来,再把头接回去,来继承老张的皇位么! 没毛病! 道哥就是这么想的。 带屎的屁股,对它们来说,不正是美味么! 请它们继续跪舔! 却不知它的主子大清——早亡了! …… 现代对四川人口大减的时间,研究的明明白白——1645--1650年间,人口暴减八成,至康熙初期,降低到1%。 而张献忠——1647年1月2日(农历1646年11月30),就死了! 世上最牛魔法师张献忠的屠刀,真锋利哟~! 老张都死了,屠刀还能挥霍数十年! …… 再看张献忠的临终遗言: “三百年的大明,是中华正统,他没有灭亡是天意!我死了以后,你们要归顺大明,不要做不义之事。” 而后呢? 大西政权,成了匡扶大明的主力军! 李定国两蹶名王,打得清廷一度连西南7省都不想要了。 …… 大西将领打得人家清廷爸爸如此疼…… 不黑你黑谁? …… 这是后话了。 …… 且说当下。 张献忠先是派遣老三、老四刘文秀和艾能奇,驱赶顺军。 不敌。 于是任命李定国为安西将军,统领十六营北上,又不敌。 张献忠只好亲自挂帅,带着大军直奔川北。 正好,遇上了得到山海关失利消息后,人心惶惶的顺军。 张献忠拿下川北,以及汉中南部。 李定国这个先锋大将,在汉中,与败于张献忠之手后,退守汉中的马科大战。 马科是青海西宁人。 这是一个猛人! 史称他勇猛仅次于曹变蛟。 崇祯初年,他跟着榆林参将李卑征讨农民军,一路积累功勋,做到了总兵的高位。 京师失陷后,他投降了李自成。 李自成封马科为怀仁伯,让他和贺珍、白广恩等人一道,在贺锦战死后,前往青海,统领大军。 马科是班科出身,打起仗来颇有章法,加上本人又悍不畏死,还未成长起来的李定国,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其实,张献忠早期的军事生涯中,四个义子都不曾做到独当一面。 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也就孙可望曾经有些记录…… 那时候,大都是猛虎、扫地王、顺天王、一条龙等这些老寇,领军作战。 到了崇祯十三年,张献忠被左良玉打没了家底之后,才火速将四个义子提拔起来。 此后,因为大明越来越捉襟见肘,明军的主要精力,已经放在了李自成和清军身上。 而四川…… 自从播州之乱后,四川都没有什么大战事,在明末这样的大染缸里,可以称得上是武备松弛。 进入四川的张献忠所部,就没遇上什么厉害的将领。 在这样的局面下,李定国自然就学不到东西了。 作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李定国成长的很快。 他的第一战,对上的是之前将他捶了一顿的韩文。 面对手下败将,韩文轻敌了…… 谁知道,他遇上的是能够青史留名的李定国! 吸取了经验的李定国,成长的很快。 不过短短月余时间,李定国已经今非昔比。 韩文不敌,被李定国夺了城。 韩文败走马科处,马科可不是韩文能比的。 作为一个成名已久的悍将,马科不但夺回了失地,更是压着李定国打。 而坐镇川北的张献忠,却也不敢出川作战,因为还有贺珍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出川的路太险了。 尤其是李定国背后的褒斜道,更是一处先秦以来都一直以险峻着称的险关。 张献忠出川唯一的前提,就是前锋李定国能够夺取褒斜道尽头的褒城。 在李定国站稳脚跟之前,张献忠若是将大军拉过了褒斜道,一旦被贺珍缠住…… 后方不稳的大西政权,可就要反叛处处了。 谁知道,就在马科牵制住了李定国的时候,贺珍以三千人绕过山间小道,直扑褒斜道而去。 贺珍不但穿过了褒斜道,更是夺下了位于四川境内的广元城。 眼见贺珍攻入四川,马科也展现了自己的手段。 李定国接连数次败于马科之手。 李定国败了,狼狈逃回了川北。 …… 历史上,就是张献忠抢夺川北、汉中,堵死了大顺入川道路的行为,给李自成判了死刑…… 在这个时空里,牛成虎、牛万才来了。 第504章 朱由检要鼓励工商了 一支全军装备了新式武器的明军,在牛万才、牛成虎的带领下,踏进了后世十堰西北处的大山里。 过了郧阳府的竹溪县,就是汉中! 有了朱由检的插手,天下的局势,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 牛成虎两人走后,朱由检唤来范景文。 “范卿,朕有个想法,想要与范卿商量商量。” 范景文急忙道: “还请陛下吩咐。” “这是汉都新开的作坊数量统计表,你先看看。” 朱由检摆摆手,让王承恩给他拿来了一份纸笺。 范景文看去,纸笺上统计的是官方开办的作坊数量,以及民间百姓自己开办的作坊数量。 他仔细看了一遍,见到民间已经开设的作坊,竟然达到了数百家! 而且,看最近两个月的数据,竟然有了爆炸式增长的趋势。 从陛下定都汉都时的几十家,逐步增长到了而今的数百家! 范景文抬头道: “陛下的打算是?” “朕是这么想的,自古以来,只要国家稳定,给予放权之后,民生就能迅速恢复,国家也就能够昌盛起来。 倒是那些强制规定死了的朝代,反而收效甚微。” 范景文眉头一挑: “陛下打算实行黄老之治?” 朱由检点头道: “昔日大汉初立,经过几十年的战乱,天下民生凋敝。 文景二帝施行无为而治——从民之欲,而不扰乱,是以衣食滋殖,刑罚用稀。 不过短短几十年。 到了汉武帝时期,史称: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可食作。” 朱由检叹息道: “范卿啊,民生之事—— 可以引诱之,不可强迫之,可以开放之,不可禁锢之。 可以允许之,不可禁令之,可以包容之,不可禁绝之。” 朱由检感慨道: “范卿看看那些百姓,咱们不限制他们,他们就是全才。 甭管是木工、瓦工、行商、走卒…… 只要能够赚钱,他们什么都能干,什么都会干!” “朕以为,对待百姓,当以立法为引导,以政策为诱饵。 鼓励他们去做事! 只要法律没有禁止的,都要放宽了,让他们大胆去干!” 朱由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朕是这么想的,他们只要敢干: 要开厂,朕给政策! 要造船,朕给便利! 哪怕是——谁能在海外抢了一块地,朕也支持他,朕给他名号,给他藩宗,许他自建封国! 当然,前提是——必须要遵守朕的政策!” “只要他们的心中,铭记着——华夏子民至上,朕都支持! 甚至,就连军火武器,朕也会给他们!” 朱由检一脸的严肃! 这个政策,他早就准备拿出来了。 想想当初永乐大帝——海外那些能干的汉家儿郎,大帝直接给予了名正言顺的诏书,给了他们藩国的名号! 郑和一路走一路封,海外汉家势力遍布贸易航线上! 永乐大帝这是在为华夏开拓生存的土壤啊! 当然,那些只为自己,罔顾华夏利益的混蛋,他老人家也不手软,直接动用雷霆手段——灭绝之! 若不是英宗朝开始,文臣一家独大,封死皇权,独揽海外贸易,成了一代代文人士绅们的一贯手段…… 如果永乐大帝的政策贯彻延续下去的话,后世就不是英语世界的全球,而是汉家天下的全球了! 到那时,汉家的生存土壤,何止暴增数十倍? 这才是真正能被称之为“大帝”的唯一标准啊! 大帝,本是为华夏开拓万古豪杰的专属头衔,那什么叫嚣“天朝弃民”的混蛋,岂能拿来侮辱了这两个字! 扬我华夏国威,为我华夏谋千秋万世者,才能配以大帝之号! …… 朱由检最崇拜的就是那些真正的大帝们。 正如他当年写小说谋生的时候,被人称之为“皇汉”后,他数次说的那般—— 汉家儿郎,不皇汉,难道要做皇夷? 他不但要皇汉,还要皇秦、皇明、皇唐、皇隋、皇宋…… 他皇——心向汉家、心向华夏的每一个朝代、每一个政权、每一个豪杰! 当他穿越明末时,就在心底发下了誓言—— “当东方的太阳升起,海盗群贼,和他们的儿子——那个卑鄙的白头鹰,将躲在黑暗里瑟瑟发抖!” “朕的大明,将继续屹立在世界之林的最顶端,俯视着这个宇宙,将我大汉五千年的辉煌继续照耀下去!” “这个世界不需要卑鄙的灯塔,因为大明将会是正午的太阳!” …… 原本,他以为大明若想恢复过来,最起码也需要好几年时间。 谁知道——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华夏百姓的坚韧。 他更加低估了汉家的科技。 便如蒸汽机,本以为这是要多费了手脚,花费数年苦工,才能使用的利器。 谁曾想,早在嘉靖时期,唐顺之就已经将它装上了船只…… 当他任由王徵取用银钱,去推动蒸汽机之后。 不过短短数月,蒸汽火车就奔驰在华夏大地上了。 虽然它还很是简陋,马力更是小的可怜。 就算是在平地上,也只能带动区区四五节车厢,还是只能拖拽万斤货物的初级产品。 但是,今天的一切,任凭朱由检如何绞尽脑汁,也根本不敢去想啊! 朱由检自己都傻眼了…… 不过短短大半年时间,汉都周围,竟然繁荣到了这等地步! 甚至,有了汉都这个火车头的带动,沿着茶马古道这条线,都在飞速的恢复着。 今日的大明,当真是——日新月异,一天一个样! 这一切,与其说是朱由检这个穿越者的手段。 不如说是华夏数千年的积累,在政策得当之后,终于迎来了厚积薄发! …… 以点带线,以线带面! 有了汉都这个龙头,怕是不出三年,大明就能彻底恢复过来! 今日的汉都,哪怕是始作俑者的朱由检,都不敢想…… 虽然最大的功劳,还是他从黄得功、郑鸿逵、左良玉手上收粮的举动。 大量低价粮食的涌入,保证了境内的粮食供应。 外地粮食的涌入,解决了天灾这个大难题。 第505章 铸剑为犁,朕——内王外霸 朱由检又救济千万流民,将灾民安置在一地,使得流民再也不会冲击正常秩序的地方。 这个最大的问题得以解决后,民间才能恢复的这么迅猛。 之后的以工代赈,给民夫发钱的举动,更是让流民这个原本的负资产,逐渐变成了正资产。 …… 朱由检的政策,就是以大基建,来带动大发展。 虽然,灾年依旧不曾过去! 但是,只要这个政策贯彻下去,华夏只会越来越好。 …… 朱由检给了左良玉一个新目标——去南方那片次大陆收粮! 那里可是一座真正的粮仓! 左良玉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甚至前几天,还陪着朱由检去打了一次猎。 当得知皇帝准备让他朝更南方走一走…… 当得知那个地方粮食遍地都是后…… 左良玉当即就出发了! 老左走的很利索,更是当场奏请皇帝,请他派人治理两广地方—— 那些为富不仁的地方官,老左要再做一次黑手套,全给突突了…… 因为,皇帝给出了许诺,所得钱财,半数归属左良玉所有…… …… 大明缺粮的问题,即将迎刃而解! 既然这个最大的桎梏已经消失,朱由检就准备祭出鼓励工业这个大杀器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在后世,有一个鲜有人涉猎的问题——上世纪放开后,农民对繁荣的促进作用。 要知道就是那短短几十年的放权! 无数农民,投身工业,开办厂矿,进厂当螺丝,成为经济腾飞的主力军…… 在他们的推动下,华夏迅速成长为全世界都为之震撼的力量。 这些工厂,成为华夏制造冲向全球的领头羊。 西方靠着数百年血腥的掠夺,才有的基础,华夏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迎头赶上,甚至超越! 温铁军教授是怎么说的—— 我们哪里有什么血腥掠夺? 我们的起始资本靠的是什么? 农民啊! 想当年,三两家合伙,将家里的缝纫机凑到一起,就是一个工厂。 三五个人,带上铁镐,就成立了一处处矿场。 三五户人家,带上斧头凿子,就成了一家家家具厂。 …… 待到赚了钱,再投入进去! 到了最后,全世界的服装,一半都是华夏生产的。 全世界的陶瓷,一半都是华夏生产的…… …… 就这短短的几十年时间,我们追上了人家三四百年的成果! 所靠的,可不是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啊! …… 袁天尊和温教授,当得这句话——五谷者、万民之命,国之重宝! 朱由检相信,只要立好了法,放手让他们去干! 勤劳的华夏百姓,就会绽放出让世界颤抖的力量! …… 当然,民营力量的局限性,短期内很难有了高精尖工业的。 但是…… 一切都要先让百姓吃饱穿暖啊! 若是抛开了这个,去假大空,都是在耍流氓! 生方设法,让百姓吃饱穿暖,才是最有效的政策。 …… 朱由检正色道: “这是内监统计出来的,范老仔细看看。” 范景文看着纸笺上的统计,单单上个月,便有一百多家各类小作坊建成投产。 虽然大都聚集在纺织、白糖的二次加工,甚至一小半都是衣帽鞋袜行业…… 但是,想想刚来汉都时,遍地都是流民的场景,却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范景文仔细琢磨一番,开口道: “敢问陛下,若是放开之后,自然要面临着农夫减少的问题。 到那时,国家税收不足,又该如何?“ 范景文是有名的“二不尚书”。 他进入阁辅后,在自家门上贴了六个大字——“不受嘱,不受馈”。 朝中的正直之士,以范景文勤政廉政为内容,撰成一副对联。 上联是: “不受嘱,不受馈,心底无私可放手”。 下联是: “勤为国,勤为民,衙前有鼓便知情”。 这是一个身体力行的正直之臣。 范景文一脸的担忧,弯腰长拜,言辞里带着规劝: ”陛下啊,虽然方公公从江南赚回了银子。 然而,这终究不是常态。 农业的税收,历来都是朝廷稳定的基石啊! 陛下今日的想法,老臣能理解,这是活命亿兆的大恩! 但是,身为朝廷中枢,当为长远而考量,陛下当放眼未来啊!” 朱由检笑了: “范老莫不是忘了昔日宋朝?” “我朝重农而轻商,国用愈发艰难。 前宋农商并举,纵然两宋三百载无时不战,国库却也不曾短缺了用度。” 朱由检挥手让范景文起来,道: “鼓励百姓经商,朕自然是要收税的。” “朕决定成立商业部,专职商业规划与税收。 成立税务部,专职审核国家各项税收,并纠察其中不法之事。 前者主管立法,规范商业行为;后者只管税收审计核查事务。 只要这两样在手。 民众喜于经商,农夫大量转型的问题,不但不会影响国家税,制约朝廷,反倒是会成为大明的火车头!“ 朱由检笑了起来。 “范老啊,王卿的火车,卿家可曾看过? 昔日纵然只有运河北部,才能使用的四轮马车,也不过拖载千余斤货物。 今日只消一个火车头,便能拖动万斤之重! 科技是在进步的! 范卿想想看,假以时日,只要这种新式机械能够大量使用。 一旦技术成熟,代替了耕作缓慢的牛马。 到那时,是不是一夫辖百田,就成了常态? 你可知朕为何执意只给第一批流民分配了土地,还是人均只有两亩的微少数量? 朕就是算好了这一步啊! 土地之产出,不过是一人养三人罢了。 纵然亿万农夫,也养不了半数脱产百姓。 商贸所得,却是百倍与农! 将百姓从耕地上释放出来,这才是朕的目的!” 朱由检拍了拍范景文的肩膀: “这个世界很大,范老可曾知道,海外有一国,遍地都是金子。 朕将百姓释放出来,只为将这些金银抢回来。 这才是朕最该干的事情!” “常言道:铸剑为犁。 何解? 铸造出来的刀剑,不拿来抢占耕地,那就是在犯罪! ps:昨天有章漏了,今天又发了三章 第506章 朕所作的一切,都早有计划了 “当年,成祖爷数下西洋,为我汉家儿郎夺回了多少土地!” 朱由检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剑,放在范景文手上: “范老熟知典范,可曾知道何为兵器?” 何为兵器? 陛下说的自然不是兵器是什么! 范景文愣住了。 皇帝跳跃性的思维,让他有些跟不上思路。 谁知道,皇帝不待他回答,就自顾自道: “兵者,本为农具也! 三代之时,华夏科技第一次大爆发,青铜器逐渐走进了千家万户。 生产力的改变,带来的就是社会形态的变革。 彼时,开为族人争取生存的土壤,成为了华夏的主流。 我华夏先民,以锄为戈,为我中华开疆拓土。 方才有了今日的华夏核心九州天下! 范老呐,兵者,本农啊!” 朱由检语重心长道: “任何一次科技的爆发,都预示着变革和机遇! 今日,蒸汽机已经逐渐开始运用,假以时日,我们的社会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大明该如何才能抓住这次机遇?” 朱由检一脸的严肃: “范老啊,朕画在大学外墙的那些壁画,范老当仔细揣摩啊!” “铸剑为犁——铸造刀剑,只为我华夏之犁啊!” 范景文怔怔的看着皇帝放在他手上的宝剑。 这…… 还能这么理解? 天啊! 这胡搅蛮缠的歪理邪说,都是谁告诉的陛下? 陛下不是东林教导出来的吗? 他们一贯的主张不是将皇权关在笼子里吗? 不过…… 为啥听起来这么有道理呢? 为我华夏开疆拓土,这才是圣人所为啊! 作为圣人门生的范景文,惊呆了。 卧槽! 为啥我一把年纪了,想想都还觉得热血沸腾呢? 妈呀! 我咋莫名有些心动咧! 一想到无数汉家儿郎手握长戈,万船齐发,只为华夏开疆拓土的场面…… 一想起他屹立战场之上,看着一处处土地,插上了汉旗的场景…… 我滴个娘咧! 好想去跃马扬鞭是咋回事? …… 商业发展之后,大量百姓弃农从商,会导致税收不足? 切! 朱由检嗤之以鼻! 后世的发展,早已证明了这个问题的虚假。 甚至,到了后世,不但取消了农业税,让加在农民头上两千余年的枷锁,彻底消失。 国家更是还给农民种地补贴呢! 古往今来,这可是破天地的头一遭啊! 朱由检的心底,涌起了阵阵感恩。 做人最忌双标。 世间就没十全事。 放大不足,否认功德的做法,要不得! 当然,一昧报喜不报忧,也是不可取的! 指出不足,上下一心,让华夏更加繁荣,才是每一个华夏儿郎的责任! 朱由检一脸的真诚: ”范卿可能相信,只要我们鼓励工商,征收合理的商税。 只消二十来年时间,咱们就能躺在银子上睡觉!” 收商税? 范景文愣住了。 他脸色阴晴不定。 看着皇帝鬓角的白发,范景文一咬牙! 他脱口而出: “陛下可曾忘了士绅?” 大明为什么收不上来商税,不就是因为那群士绅么! 皇帝若是走了这条路,一旦税收崩溃,今日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啊! 作为一个跟着皇帝,从国破家亡之中,从枪林弹雨,百人冲城之中,跋涉至今的忠臣。 范景文将这个最大的难题,摆在了明面上! 为了国家,他决定掀开这块遮羞布! 他真的不愿大明再遭了劫难了啊! …… “范卿莫不是以为朕不知?” 朱由检冷笑一声,反问道: “范卿可曾忘了朕举办的恩科科举?“ 范景文愣住了。 啥? 皇帝召开恩科,难道还有一层用意? 朱由检看出了范景文的迷茫,他哈哈大笑: ”范老啊! 你当朕为何开了恩科? 朕就在防备着他们呢!“ 朱由检一脸的嘲讽: ”朕是皇帝,只要军权在手,朕什么都不怕! 朕强权在手,朕就不怕打碎了一切既往规则! 士子不可用,朕就以恩科代替之! 朕准备定下国策——偷税漏税者,三代禁绝科举! 至于那税务部,朕更是决定交由宗室和内监担起来。 让他们成立稽查队,荷枪实弹去审查! 甚至,朕要让他们用上比军队更好的武器! 谁若敢偷税漏税,就定下百倍处罚! 胆敢不交,朕就亲自去拿! 他们若敢抵抗…… 朕就让大军去拿! 朕就让大军去杀!“ 皇帝的脸上,全是坚毅和嘲讽。 对待士人,没有什么比刀子更好用! “陛下!” 范景文脸色大变: “彼等势力太大,陛下还请忍耐! 等待天下大定,陛下方能行了此举啊!” 朱由检摆摆手,制止了范景文的劝解: ”当然,拉一派,打一派,才是智者所为。 朕自然不能将他们全部推到对立面上。 因此,朕还有奖励计划——若是按时足额缴纳税收的人家,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十年不偷税,就可以在私宅门口挂一个奉公守法的牌子。 朕给他们荣耀! 若是二十年不偷税,就可以在大门上挂一个良善人家的牌匾。 若是三十年不偷税,就可以在门口立一根表彰的柱子。 再朝上,咱们可以分别赐予牌坊、仪仗…… 总之一句话——只要奉公守法,朕给他们一切让他们想不到的好处! 甚至,就连官身、勋爵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朱由检笑了起来。 拉磨的毛驴,都还要在嘴巴前放一块胡萝卜呢! 做什么都怕取舍。 只要有惩罚,有奖励,就不怕士绅能抱成团了。 因为资本这玩意——软弱性可是人尽皆知的。 只要够大,够强,够硬…… 资本就要软成了小娘! 偷税者不让当官,这可就断了很多人的念想了。 再加上一系列表彰的手段…… 要是还有人钻进了钱眼里,那就怨不得他手黑了! 假以时日,当税务部的稽查队,连坦克大炮都有的时候…… 那不就像霉子那样——不怕警方,甚至敢跟警方对着干的黑帮,也要按时缴税啊! 这世界上的资本,谁特娘有霉子的资本厉害? 更何况,他连无限责任制这个法宝都祭出来了! 胆敢损毁国家利益,就等着被全球追杀吧! 为了整个族群,他甘愿双手沾满了鲜血! 第507章 单章说一说 本章可跳过。 说实话,这个单章我是不准备写的,因为没必要。 但是,特意翻了翻评论,发现了一些事情,思来想去,还是多啰嗦一些吧! 若是兄弟们了解一些社会科学,就会发现这样的一件事—— 每次危机来临的时候,每次社会生产力变革的时候,每次天灾人祸到来的时候…… 总会有些消极的思想,在滋生。 我记得我说过这个问题。 因为思索多了,特别是中产这群人…… 这也是废话了,若是底层大众,一天不干活就没得吃,自然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因此,这类思想,通常都是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短暂不干活不会饿死,努力吧,短期内又看不到出路在何方的中产阶层产生。 不是在批判,而是就事论事,以及我想说些什么,最起码,规劝一二。 茫茫人海,全国14亿…… 这本书的累计读者才33万人,总加入书架人数五万七。 在这么大的基数中,你们能刷到我的书,这是缘分,我愿意背负上多管闲事的骂名,来劝一劝。 我不知道这段话能不能过—— 若讲消极情绪,我自认我还是有资格的,前面也说过,祖辈的一些事情,然后呢…… 不知多少代人积攒的家业没了。 到了我父亲结婚的时候,家里都还是茅草顶。 我13岁之前,家里一天两顿红薯,早上红薯玉米糁稀饭,中午丢点面条,一半的红薯,为了耐饿,还要糊了糊糊。 就这糊糊,还不敢用面糊,而是玉米糊糊。 红薯面条玉米糊糊,这饭,有没有人吃过? 甚至一到了冬天,伴随着劳动量的减少。 为了省粮食,自家炒点爆米花,就是用沙子自己炒的那种大半不开花的铁豆子,凑合凑合,喝点开水完事。 因为晚上,不劳动,睡着了,也就感觉不到饿了…… 我13岁之前,也就是进入中学住校之前,就是这样长大的。 若讲悲观,若讲消极,评论区的这些人,你们吃过这样的苦吗? 正如开篇说的那样——四辈人的努力,而今的我们就算躺平,也饿不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遇上了现今的全球局势,难免就有了消极的情绪。 这是人之常情,不能用上一些苛责的字眼。 真的,很正常的一种情绪。 但是,我还是想规劝规劝—— 让我们将视野拉长,朝前看,朝后看! 今天的生活,我这一代的人,以及之前的那些老人,基本上都想不到。 高楼大厦住着,车子开着,偶尔还能买一些天南海北、老人们一辈子也没听过的洋玩意解解馋。 社会总是在前进的。 放眼四看,除了我们华夏,这世上哪还有这么迅速前行的? 霉子,现在的生活成本,比二战后可是差远了。 那时候的他们,一个人能养七八口子,现在呢? 日子,四十年没前进了,甚至,当年买买买的他们,玩断舍离,都玩了两代人了! 那个号称日不落的,更是提都别提,没得戏唱! …… 我还记得有个大叔,老中医,就是那个正经疗法的非遗传承人,他给我打赏的时候,我说过的那句话——大环境都不好,别打赏了。 当时我不知道他的事情,于是对他说,若他是学生,没有自理能力,请不要打赏,如果你参加工作了,这两年大环境不好,大家都艰难,也不要打赏了,没事点点免费的小礼物,我就感激不尽了。 今天,我还要拿出这句话—— 大环境真的不好! 今日的地球村,我们可以说是唯一的净土了。 我们都这么难,还有哪里是能让咱们舒心的呢? 我一直坚信一句话——只要勤劳,日子总是在变好的! 面对困境,请露出笑脸,大骂一声——去你大爷的,老子不怕你! 困难不会因为我们的抱怨而消失,磨难不会因为我们的退缩而退下,披荆斩棘,将一切拦路虎都踩在脚下,那才是好汉! 原谅我再一次啰里啰嗦。 写书这么多年,我两口子一直都在宣扬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都是从穷苦人家熬出来的,只希望诸君也能前程皆坦途! 第508章 征召十万大军 “哈哈哈哈!” 范景文击掌而叹: “陛下好手段,臣无异议了。” 回想起皇帝的那些操作,范景文这才明白: 原来陛下在离开皇宫时,就已经考虑到了后续的一切发展。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皇帝当初遇到不遵守法律的那个青楼,会那么大动干戈了…… 这一切,都在围绕着陛下的构思去运行啊! 他不由想起了官员们私底下的那个猜测—— 陛下隐忍数月,一举拿下魏忠贤。 陛下隐忍十七年,怕是要一举拿下士绅集团了…… 眼见皇帝定下恩科,就是为了防备士绅的反对。 今日恩科已经有了四万学员! 啧啧! 大明就那一千多个县。 这时候,士绅要是还想让皇帝屈服…… 有的是人要当皇帝的打手! 四万恩科学员啊! 还都是杂学出身。 莫说皇帝麾下只有两广、湖广,以及大半个河南了。 就算是全天下的士绅一起罢工—— 皇帝也有充足的官员使用! 甚至…… 只要皇帝愿意,将所有的吏员一起更换了,也不是难事! 陛下前天又下了昭告天下的圣旨—— “前番道路不畅,还有学子不能为国效力,为了让每一个学子都能一展抱负,定于明岁正月,再开恩科。” 妙啊! 这可是釜底抽薪之妙计啊! “陛下妙算,老臣服了!” 范景文站起身来,郑重的给皇帝三鞠躬: “陛下手段,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说服了范景文,朱由检也轻松了不少。 他开口道: “范卿,你私下里将这个消息,与倪户部通通气。 毕竟,这也算是削了他的权了。” 范景文应下,告辞离去。 朱由检看着离去的范景文,嘴角勾了起来。 有句话,他刚刚并没说出来—— 他设立吏员等级,并在近千万民夫中,和退役士卒中,率先推行的目的…… 可不单纯! 恩科士子…… 说到底还是读书人! 这些人也不能完全相信了! 只有军卒,只有出身贫寒的民夫…… 他们才算是真正的保皇党! 将这两群人扶持起来,制约文人阶层,才是最稳妥的手段! 就好像大明太祖当年定下的国策——军户生生世世都是军户,军官只要不犯错,子孙都是上等人群…… 虽然军户政策被玩废了。 但是,老朱当年的心思,却可见一斑。 这是给大明立下了一个抗衡文官集团的利益集团啊! 只可恨,土木堡之后,这套策略,就被玩废了…… 朱由检冷笑: 世人皆说朕是腹黑的狗皇帝。 谁可曾知道——朕睡觉都睁着一只眼! 朕吃饭都要多了一个心肝眼…… 朱由检又让人唤来代理兵部尚书的原右侍郎王家彦,和礼部尚书陈奇瑜。 没多久,两人一块到来。 朱由检开门见山的道: “朕得到了消息,清军已经汇合蒙古诸部,筹集大军二十余万。 欲要从山陕漫长的边境,分做数股破城南下。” 陈奇瑜脸色大变: “陛下,多尔衮这是要一战灭了李自成?” 作为兵部代理尚书的王家彦,知道的消息更多一些。 他摇头道: “李自成也今非昔比了,他已经编练出三部新军,又有陛下的支持。 多尔衮想要一举消灭李自成,还是做不到的。 别看他凑集了二十万大军,想要让李自成伤筋动骨容易,想要彻底干掉李自成…… 怕是痴人说梦!” 王家彦皱眉道: “这一次,李自成怕是要撑不起来了!” 朱由检点头: “李自成真的面临了生死危机啊!” 陈奇瑜身为战略大师,说话的时间,已经看清楚了局面,当即道: “陛下,而今国朝百废待兴,正是蒸蒸日上时。 李自成暂时还不能失败! 咱们必须要让他尽量给我们争取时间——哪怕只有两三年时间…… 只要有了这些时间,咱们就能彻底的站了起来。 到那时,陛下想要收拾了鞑子,也将更加轻松! 所以,臣以为,还是要给予李自成一些支持。” 朱由检笑了。 不愧是差点干掉李自成的牛人,陈奇瑜这眼光,不简单啊! “对!” 朱由检笑道: “这就是我唤你二人前来的原因。“ 他对王家彦道: ”王卿,准备扩军吧! 各个工地上,朕都采取的是半军事化管理,平素更是做了军事训练。 这些人,就是朕的预备役。 民夫平素的训练,都有记录在册。 你择优挑选,新编十万大军。 严加整顿,随时准备调派各地,腾出镇守大军。“ 朱由检的脸上,带着舍我其谁的孤傲: ”多尔衮想要断了朕的胳膊,朕就让他看看,今日的我,早已不再是当时那个处处受制的囚徒! 这一次,朕准备调动六万老兵,北上陕山。 多尔衮的手,朕要亲手斩断了!” 王家彦领了命,匆匆离去。 朱由检对陈奇瑜道: “你跟着朕,准备北上吧。 陈老,你蹉跎了十数年。 这一次,该拿出你五省总督的霸气来! 那山陕,可是你的老巢。 你这主人,若是拿不出看家本领来招待恶客,岂非是让人轻瞧了!” 皇帝说的有趣,陈奇瑜也应的巧妙: “陛下只手动乾坤,扶持李自成撕咬鞑子的举动,让臣都佩服不已。 臣这败军之将,有了陛下的支持,岂敢不挥舞几下打狗棒? 将那恶狗打出去!” 君臣两人互视一眼,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此时,王承恩疾步进了大殿。 他脸色难看,急道: “陛下,臣有……” “呃!” 王承恩一句话都没说完,看到陈奇瑜也在。 王承恩顿时收了话头,只是脸上的怒火还是压抑不住。 朱由检心知有异,还不待询问,却听王承恩已经再次开了口: “陛下,小公主方才磕到了……” 朱由检一楞。 陈奇瑜已经看出了不对,知道王承恩这另有事情,当即笑道: “陛下还是先去看看公主吧,臣等着就是。” 朱由检起了身,跟着王承恩转入后殿。 “究竟是何事,竟然还要隐瞒陈奇瑜?” 王承恩方才就是为了寻个由头。 作为自己身边的潜邸老太监,朱由检岂能不知王承恩在想什么! 第509章 王承恩得到的消息 “陛下!” 王承恩一脸的寒霜: “臣按照王徵提供的消息,突袭了西夷设立在我大明境内的华北教省省会长傅泛际传教处。” “哦!” 朱由检眼神眯起: “你发现了什么?” 王承恩咬着牙,将一份西班牙语手稿递了上来: “臣找人翻译了。 这里面说的是西海佛郎机诸国共同的王,一个传了四代人的国王,让境内战败的反叛势力所属数艘船只,往来新大陆与关外奴儿干属境的事情。 只是,这夷人的语言颇为简单。 能够精准对应的词汇并不多,仅有寥寥数个词汇,可以与咱们的词汇对照。 云里雾里,让人有些无法捉摸! 臣找了很多人,都不知道究竟是办了什么事? 只有这船只往来与新大陆和奴儿干之间,却是可以肯定的……” 朱由检一愣。 佛郎机人就是西班牙人。 这时期,葡萄牙、西班牙,比利时,以及部分意大利地区,都在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下。 哈布斯堡家族亦称奥地利家族。 这个家族…… 朱由检眉头紧皱。 后世有人喜欢将罗斯柴尔德家族,当成了金融界的神话。 甚至有人认为,正是这个家族,操控着地球上的一切。 然而,罗斯家族却还不算啥! 在真实的历史上,哈布斯堡家族,一度掌控了大半个世界。 这是欧洲历史上最强大、及统治领域最广的王室! 他们长达数百年统治着神圣罗马帝国、奥利地、匈牙利、波西米亚(捷克)、卡斯蒂利亚、西班牙、葡萄牙、墨西哥、意大利。 这个家族,一度掌握了九个欧洲国家! 就连教皇,都成了他们的工具。 甚至,腓力四世直接囚禁了教皇! 他们掌握了欧洲八百多年! 还不算海外殖民地! 橙色圈内、深粉色、深绿色,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控制范围。这还不算殖民地 要知道,所谓的海上马车夫,也不过是他的一片领地罢了! 这个家族,不管是哪个洲,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他们的势力! 甚至,欧洲大陆上,就剩下英伦三岛、法国等寥寥一小部分了…… 哈布斯堡家族此时的国王,就是那个囚禁教皇的腓力四世。 也就是那个着名的因为近亲结婚,长了一张鞋拔子脸,甚至,导致说话困难的家伙。 …… 朱由检眉头皱起。 他对西方史不太了解,因为没有钻研过那玩意。 但是,这个家族的厉害,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是几乎称得上掌握了西方世界的家族! …… 被这个消息一激,朱由检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明郑时期,清军数度和荷兰联手,进攻郑氏…… 难道…… 朱由检只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什么? 只是,目前的信息终究还是太少了,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傅泛际呢?” 朱由检询问道。 “奴无能,请陛下责罚!” 王承恩跪倒在地: “皇爷,老奴冲进傅泛际处后,当时忙着砍杀他的护卫,一时疏忽,让那人自尽了……” 王承恩一脸的自责…… 王承恩自然知道这一次疏忽,会带来什么后果! 若是这个消息是真的,他可是白白将线索给断了啊! 朱由检叹息一声,挥手道: “起来吧,人家既然另有秘密,自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面对难以抵抗的敌人,采取自杀以免自身消息泄露,可是常规做法了。 你判断不足,仓促之间,失了手,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既然被咱们找到了迹象。 他跑得了洋和尚,就跑不了庙! 王承恩,你记住了,这件事,你要当做最重要的事情去做! 丢了一次线索,就给朕拿回十次、百次线索! 常言道,只要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 朕相信你能找到有用的消息。” 王承恩急忙谢过了皇帝的信任,这才起身: “陛下,臣还在傅泛际处,找回了两马车的书籍,其中一小部分,已经被注上了夷人的文字…… 这些书籍,臣全部运回来了。” 狗日的! 朱由检咬紧了牙! 他已经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了! 西夷人的崛起,还真是踩在了华夏的肩膀上! 以哈布斯堡家族的能量来看,这件事,还真有可能就是他们牵头动的手! 因为有人在故纸堆里,得到了另外一个说法—— 有个传教士,在信中,提到过这样的说法:郑和到了欧洲,当场给教皇宣读了永乐大帝的圣旨…… 如果这个记载是真—— 那么将教皇捏在手里的哈布斯堡家族,就有了最大的动机。 就好像黑船事件,成为了小日子崛起的缘由一样! 试问,身为蛮荒君王,见到了郑和船队的威力—— 从此发奋图强,学习华夏的一切…… 是不是就是正常的操作呢?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啊! 那么,等他们强大之后,面对清廷这样的腐败统治,是否就有了销毁传承印记的动机呢? 亦或者,某个腐败无能朝代,是出于某种授意呢? …… 目前所知究竟太少,尚无法准确的推断。 朱由检想了想,继续道: “你给方正化去个消息,让他那边也配合你!” “老奴这就去办!” 王承恩急忙应承下来。 “还有!” 朱由检铁青着脸: “写一份中旨,送给郑鸿逵,让他留意一下西夷进入北大明海的船只! 告诉他,只有有船只越过了倭国,给朕全部拿下!” 王承恩急忙记下。 心底的那个猜测,萦绕朱由检心头。 这时候,西方世界正在开展第一次欧洲大战。 哈布斯堡家族王朝内部的各方势力,正在新教、旧教宗教名头的掩护下,开展了一场针对哈布斯堡家族统治权的战争。 也就是三十年战争! 一想到这里,朱由检豁然惊醒! 太巧合了! 1618年,三十年战争开启! 而同年——老奴也以七大恨起兵反明! 正是在西方动荡的那一年,大明就陷入了内外反叛之中。 就好像是有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一般,刚刚才打败了小日子倾国之力来袭,正在高光时刻的大明,竟然轰然倒下…… 三十年战争结束。恰好桂唐落幕…… 几乎就在同时,荷兰就正大光明的与他们勾搭在了一起…… 天啊! 朱由检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 再想想永乐大帝刚刚病故北征途中,大明开拓海外的事业,就即将被人强行画上了句号。 哪怕是大明明明还留有官方通商口岸,明人探索海外的事情,就断绝了记载。 这是为何? 再之后,某个集团用两百年的时间,来压制皇权。 甚至,每每有了些压制的文官集团没有反抗之力的皇帝,却都莫名其妙死了! 永乐大帝如此,成化皇帝一样如此…… 武宗如此,嘉靖也差点遭了黑手…… 万历、天启…… 这些只要是能够压制文官集团的皇帝,无不都遭遇了各种各样离奇事件。 第510章 惊天阴谋浮出水面 无所作为的仁宗、孝宗、穆宗…… 却被捧上了神坛! 然而,文臣集团坐大,始自——仁宗。 皇权衰落,始自——孝宗。 放任航海权被夺、永乐大典消失,是——穆宗。 这三人,本该是典型的无能之辈! 偏生被文官集团吹成了绝代明君! 然而仔细想想他们,除了文臣的吹捧之外,竟然几乎毫无建树! 这明在了何处? 反倒是那几个骨头强硬的皇帝…… 宪宗——文治武功皆没的说,设治郧阳,成化犁庭,平定苗乱…… 就算是强硬如他,后期也只能设立西厂,来压制文臣,晚期更是完全依靠太监执政…… 宪宗当政时期,想要重启大航海—— 当时,帖木儿帝国(花拉子模,就是今天的石油圈沙漠国家)申请将朝贡路线改为海路,大臣竭力反对! 成化皇帝起了疑心,下旨让拿出航海图! …… 得知航海图却被刘大夏销毁后,朱见深只得就此作罢。 之后,朱见深就深居简出,依靠宦官施政了…… 这是巧合吗? 史书上,他被黑到了——存在感几乎没有的地步。 武宗——一战打崩蒙古大军,吓死小王子,却不被文臣记录。 他一样是躲在军营内执政,自始至终,就没有相信过文臣…… 最后,惨死! 身为一个皇帝,竟然连选择医生的权力都没了,甚至连身边的太监,都换上了文臣的人! 这是为何? 世宗——眼见堂哥连换医生都不能,惨遭折磨死,他亲近道士,利用奸臣分化文臣。 他有了炼丹皇帝的称号。 (或许是堂哥的死,吓傻了朱厚熜,他让道士环环伺左右,只因为道士的医术都不浅?) 用宫女月潮炼丹…… 呵呵! 不得不说,嘉靖皇帝吃了几十年重金属,还能执政45年,身体真是铁打的…… 文臣的这个记载,能相信吗? 亦或者,这是皇帝自污之举? 神宗——打死皇帝的收税人员,却说万历胡作非为。 说他三十年不理政! 后世郭沫若一挖…… 卧槽! 小儿麻痹症患者! 熹宗——压制的文人集团翻不得身,却成了目不识丁的木匠…… …… 这一切,为何毫无逻辑呢? 为何所有的文人集团记载,连自圆其说都做不到? 明朝禁书《西游记》,为何说佛国脚下全是妖魔,全是吃人妖兽? 为何旨在黑佛的西游记,却成了文人集团的禁书? 莫不是,他们在害怕什么真相的泄露? 莫非这个佛国——是代指? 朱由检越想越吃惊…… 文人集团的所作所为,呈现了越来越疯狂的趋势! …… 仔细想想他们的作为,很难将他们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若是将西方盗取华夏知识的行为,与这些事联系在一起—— 那么是不是能够做一个假设—— “明明文人集团已经打压皇权几百年了! 偏偏万历皇帝,又战胜了小日子的行为,让这些人感到了绝望。 进而勾结了一些什么势力,做了一些什么事呢?” “亦或者,他们早就有了勾结呢?” 当年明军从新疆,数度攻入中亚,在1370至1390年间,并入了若干蒙古属地。 这时候,正值帖木儿全盛时期,他刚刚吞并了十几个国家。 帖木儿觉得自己能行了,翅膀硬了,可以飞了。 于是,在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帖木儿不给大明朝贡了。 他想浪一浪…… 朱元璋说了一句话: “若将合纳的差发认了,送将来时,便不征他;若不差人将差发来,呵,俺着人马,往哪里行也者!” 差发:大明建立后,朱元璋给蒙古部落定下的规矩——给大明送马,大明回你点茶叶的贸易体系名称。 差发这个词本来是元朝对赋税徭役的叫法,老朱故意将这个词,用在了蒙古身上。 (看到没,这就是汉家豪杰,政治归政治,为了名正言顺,我只能承认你大元,但是,老子看不惯你,就是看不惯你!) 后世给“差发”搞了个专业名词,叫“以马易茶”。 朱元璋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帖木儿,将老子指明你该交的战马,给咱送来,咱就不打你,你要是不给,天下之大,老子哪里都能去! 老朱一生气,大军就出击西域了! 帖木儿遣酋长迭力必失等,急忙带着军马来服软…… 就是今天的石油圈,包括了巴巴羊 在《帖木儿帝国》这本书的记录中,用的语境,翻译过来,就是我们的“递表称臣”!(这本书是法国人写的。) 这几个字要是还有人不懂,可以这么理解——奉上田册人口黄册等代表臣服的官方数据,俯首称臣。 这是《帖木儿帝国》的记录: 【1394年,帖木儿积攒了七年钱粮,更是训练士卒。 这位横跨欧亚非的君王,本以为二十万大军就能打败明军。 于是,他征服大明去了。 然而,当他见到了大明的军威之后,惊吓道: “便是翻了十倍,也难战胜。” 急忙派遣酋长迭力必失,向明奉表贡马300匹。】 …… 而明朝给帖木儿的回赐——价值五十两白银(下面详说)。 牛逼不? 三百匹马,不说还有白骆驼、白马、珊瑚、玛瑙、宝刀等传统贡物。 价值多少? 光这些战马,十万银子、甚至百万银子——都买不到! 这是阿拉伯纯种马! ——它跟汗血宝马同级! 全世界所有的战马中,它号称世界名驹之首! (后世培育除外。) 明朝的回礼——五十两银子,以及一些茶叶、丝绸等。 价值不对等啊! 不是——清吹都说明朝是拿钱砸,用高额厚报,引诱别人来朝贡的呢! 为啥老朱给的这么少,帖木儿还要继续朝贡呢? 这不符合清吹的要求啊! 他们懂个鸡儿! 虽然大明的朝贡体系,一直都是厚进薄出,但是,也的确没有这么夸张。 这是有原因的! 再之前…… 洪武二十年1387年,帖木儿首次朝贡大明,送战马15匹,白骆驼两只,玛瑙、宝刀等物。 朱元璋回银子18锭。 锭是元朝铸造的银两,重量分别为50两、10两、5两、2两、1两。 此处应为1两的小锭。 (当年米价一两四石,江南水田每亩两季产米约三石、四石之间,北方旱地产麦一石左右。) 二十一年1388年,帖木儿朝贡战马300匹,白骆驼两匹,并玛瑙珊瑚等常规贡物。 第511章 牛气轰天的朱家父子 当时,明军正在爆锤蒙古残余势力。 300匹上等战马,可把老朱高兴坏了。 当即一挥手! 嗯! 咱老子高兴了! 两位正副使,一人赏赐六十两银子! 抠抠索索,自己每顿都是两个烧饼,四个小菜的老朱,难得大方了一次。 二十二年,帖木儿送来战马205匹,并常规贡物。 老朱回赐白银400两,还给了一些丝绸等物。 帖木儿那个地方的战马,在历史上鼎鼎大名——阿拉伯马。 这是世界上唯有三种的纯血马之一,能和汗血宝马媲美的好东西! 两三年时间,得到了五百多匹良马,老朱真是高兴坏了。 他一激动,抠抠索索的人,也再次变得大方起来。 于是,老朱大手一挥! 除了给帖木儿的赏赐外,咱再赏赐八个使者,一共700两银子,还有刺绣等。 就这,总共1100两银子,得来205匹马,还是阿拉伯马。 妈悳! 白菜价啊! 清吹们,如此入不敷出的打肿脸充胖子的宗藩哪里有? 在线等,急求! 咱不说阿拉伯纯血马了,你就将蒙古好马给我两百匹,我给你1100两银子! 按照现在的银价,不就十六万么,我拿的出来。 我也当一次你们嘴里——打肿脸充胖子的傻子! 连特么基本的智商都没有的狗! 就会吠! …… 此后,二十四年,马670匹。 要知道,战马历来价格都极其昂贵。 不说阿拉伯马这样的绝世宝贝。 就连寻常的战马,也高达上百两银子! 就算是价格最便宜的滇马,也高达二十多两银子!(滇马耐力最好,但是个子矮,只能拉车) 然后,帖木儿摆平了周边,就想要跟老朱掰手腕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二十五年、二十六年,都只有几十匹,为了麻痹大明,倒是在骆驼上增加了数量。 见到老朱没反应,还扣留了明朝的使者。 帖木儿看不清自己,老朱总不能看着这娃误入歧途啊! 于是,调派大军出了一趟西域…… 就要一顿大棒…… 眼见老朱玩真的,帖木儿老实了,当即在自家军中,挑选300匹好马送来。 而老朱一生气,事情就严重了! 就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呃! 小肚鸡肠的老朱…… …… 二十八年,帖木儿贡战马212匹,二十九年240匹。 老朱气都还没有消啊,给你银子? 想屁吃! 老朱直接给了5900钞。 好吧,帖木儿成功的惹得朱元璋不高兴了。 老朱看着自己的烧饼和两个小菜…… 去你大爷的! 给你银子? 长你脸了! 咱给你几张擦屁股纸! …… 真的,每每看到这一段,我都忍不住想笑。 大明宝钞能干啥? 擦屁股都还显硬呢! 这时候的宝钞,价值已经跌了百倍了—— 5900钞,也就折合50两银子而已! 【蓦然有了觉悟——是不是…… 此后,直到1500年,也就是弘治年间,帖木儿灭亡,回礼都定死了五十两。 大明一直回礼五十两的惯例,会不会就是出自这里啊! 还有,洪武三十年后,帖木儿帝国的贡马,已经不再运抵京师,就改为在陕甘,进行茶马贸易了。】 明朝爸爸还在生气,帖木儿怕了啊! 使臣带着硬巴巴的废纸回去之后,告知了朱元璋要征伐的话语。 帖木儿大惊,急忙在洪武二十九年,又赶紧加派,立刻送来战马1095匹! 老朱小肚鸡肠上来,管你服不服软。 想要银子? 去你大爷的! 咱还不够使呢! 况且,你老子气还没消咧! 于是,老朱直接回了张纸。 …… 老朱出了气,也不能真的让人家寒心啊。 毕竟,回回千里良驹,换回去了一堆擦屁股纸,时间长了,这娃会不满滴! 于是,老朱告诉帖木儿,今后就将马送到宁夏吧! 你这娃的孝心,咱老子知道了,许你到宁夏,去换点茶叶。 …… 就是这些马,老朱在第二年的洪武三十年,立刻下令陕西、甘肃,成立了个太仆寺。 也就是专职养马的! 种马就是帖木儿送来的这些! 老朱利用阿拉伯马,开始培育大明朝自己的战马。 说实话,明朝是唯一不缺马用的。 不说马了,有明一朝,连骡子都不缺! 山陕、山东,都被设立了马政。 大明最出名的马骡、驴骡,就得益于帖木儿帝国送来的这些阿拉伯马。 …… 此后,没几年,朱元璋去世,朱棣发起了靖难之役。 帖木儿一看机会来了,于是再度断绝朝贡,并且扣留明朝前往呵斥的使者。 朱棣是谁? 永乐大帝! 他能惯着你? 等朱棣腾出手来,就开始收拾帖木儿了! 这一次,可不是秀秀肌肉这么简单。 郑和闪亮登场! 总有些清吹,说明朝只有四百万土地。 从不看书、张嘴就来的它们,根本就不知道——当年帖木儿这个二五仔,屡屡不臣…… 朱棣下令让郑和率领大军,杀到忽鲁谟斯,停留长达五十二天之久。 郑和带着的锦衣卫,抓捕了很多富商、官吏,逼的帖木儿不得不再次称臣! 莫不是老郑都是靠吹的? 是的! 我大明就是这么热爱和平! 说服教育嘛! 至于是不是会有商船消失、士兵阵亡、城池被破——这就看郑和的心情了。 反正记载中,只有富商、官吏被抓的记录。 至于他们是不是在数百里宽的海峡中游泳,还游到了明军停靠的海岛上,就见仁见智了…… 信佛的郑和,就是这么仁慈! 大明就是这么金钱外交! 这可是你们清吹自己说的啊! 别说我大明欺负别人。 没有的事! 别他妈满嘴喷粪,冤枉好人! …… 朱由检的脑海里,回想起了阵阵记忆。 他的眉头挑了起来: 面对一个如此强势的大明——只有让它死了,才能大家都好。 这会不会是当时某些人的共识呢? 毕竟,大明亡的——太离谱了啊! 谁能相信,江南粮价普遍记载七钱银子一石。 (除了南明兵灾时期外,明末那几十年里,江南只有两年遭遇灾祸,粮价上涨过。) 北方的粮价,一度却高达24两银子一石! 甚至,十几两银子一石,都成了常态! 大运河可一直都在通航啊! 明朝人的航海事业,更是有史以来之最! 为什么一边是粮食低贱到了可怕——一边却是粮食昂贵到了离谱呢? 为什么没有商人将粮食朝北运呢? 这不符合商业逻辑啊! 偏生,那时候的环中国海海疆,还牢牢的掌握在明人手里。 就连宋朝,都知道从东南亚那边运粮回来,甚至占城稻在宋朝还不乏记录! 为何这么高的利润,这么多的前例,明朝大商人却不知道呢? 莫不是明朝商人蠢? 几十倍的利润,竟然没有人去做! …… ps:本来今天想四更,给这个推测说完的,但是,后面没整理好,明天再发了。 第512章 谜底揭晓 这可能吗? 明朝商人可是培育读书人,直接掌握了朝政啊! 甚至,明朝官员和商人,就是一体的! 他们会蠢吗? 更离谱的是——到了崇祯年间,大明辽东战场上发生的那些事,简直就是堪称奇迹…… 每次战斗,不管大明如何占优,最后总是鞑子成了赢家! 若是一次巧合,两次巧合,真的会是巧合! 可是——次次巧合,就没有一次正常过…… 这不可能啊!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甚至,到了南明,还在继续延续这个惊人的巧合…… 也就只有大西政权的李定国小集团、大顺政权的李来亨小集团,海盗出身的郑氏小集团,出了点意外…… 偏生,实力最弱小的他们,屡屡还能打得鞑子哭爹喊娘! 这不符合逻辑啊! 这就好比楼下的早餐店,吃一次有虫子,吃一次有虫子,偏生老板娘还告诉你干净得很! 然而,你天天吃,天天有虫子…… 她干净得很吗? 圈子里有句话——文臣水太凉、武将当藩王,海贼守国门,流寇死社稷。 这又说明了啥? 为何偏生是这些不能进入高层的人,创造了一些辉煌的战绩呢? 再仔细研究一下,就会发现——哪怕是他们,始终都被文人阶层排挤! 甚至,最后在文人阶层的骚操作下,大明在大陆的统治,彻底没了! 反倒是,两支残兵败将,护卫着残存王室,逃到国境外,存活下来! 一支去了海上,一支在果敢等地,这一支能够考证到的传承,就有朱红珍、朱进瑜、朱进珏、朱进琪、朱培鉴,能够考证到的最后记载是1701年。 此外,还有一些时断时续,还未考证到完整传承链的势力,这部分,一直延续到了清末。 为何这些残兵败将组成的小朝廷,却能延续百年呢? 反倒是正处在辉煌时期的大明,轰然倒塌呢? 这说得过去吗? 不应该啊? 毫无逻辑啊! 更何况,江阴之战,几个衙役,都守了三个月啊! 这合理吗? 按照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科学方法,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 那么——是不是这些出身低微的人,没有够到某个档次呢? 人人都知道霉子有个共济会,掌控了霉子,甚至能够左右世界局势。 那么,在明末——是否也有一个这样的“共济会”? 如果没有…… 为何——我大清、我皇清、我圣清,犹若“神”助呢! (别喷,修明史那帮文人的原定语!) 究竟是哪双手,在拨动这个历史? 这些人的牵头人是谁?帮凶是谁?目的是什么? …… 朱由检不敢想了…… 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欧亚大陆上,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几乎所有的种族,都对天花有了抗体。 人们会感染,却不会大规模致死! 甚至,就连鸟不拉屎的非洲,也对天花有抗体。 这时候,唯一没有见过天花病毒的地方,就是新大陆。 这是后世已经完全证实了的定论! 欧洲开拓者们——利用天花病人用过的棉被,几乎将美洲土着杀绝了! 而同时,入了关的我皇清,也爆发了一场让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天花大瘟疫! 死了的王公王孙,破了百! 死了的八旗大兵,无以计数! 为什么? 这不应该啊! (说起天花,明明种痘的记录,在葛洪的《肘后备急方》记载的清清楚楚! 葛洪:东晋人,公元283年--363年。就是东汉之后的那个两晋人。 偏生,人家非要说是十八、十九世纪的爱德华·詹纳所创,甚至,直到今天,那群人的后代,还依旧在四处鼓吹这个说法……) 这又是为什么? …… 要知道,我圣清他们自称的祖宗,叫——猛哥帖木儿。 这可是蒙古人! 天花在蒙古人的记载中,并不少见,也从来都没有造成了如此恐怖的传播事件! 为何,却在自称猛哥帖木儿后人的族群中,却有了如此恐怖的威力呢? 目不识丁的老百姓,都知道这玩意要隔离,要不见风、不见酒,要找个出过天花的人来照料。 偏生——他们就是不知道! 甚至,还找了一个满脸坑窝的小娃娃,来当这牛破苍穹的我皇清千古一帝大圣君…… 这是为何? …… 朱由检越想越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 后世有个东西,叫做基因测序。 这东西,出于跟老朱同等心思,是不公布的,但是,结果找得到! 而关于他们的基因来源,更是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因为这个基因驳杂的族群,竟然还有美洲印第安人的基因! 要知道,印第安人的基因测序,可是证实了——这是一万年前,云南蒙自人迁徙到了美洲大陆的分支。 按理说,隔绝的美洲大陆,本该与他们没有瓜葛才是。 然而,在基因测序中,恰恰——他们竟然有印第安人的基因! 比例还可怕到了——接近4%! 按照这个基因构成,q系基因代表着父系,也就是说若干代之前,来自美洲, 这又是为何? …… 朱由检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笺,浑身巨震。 他是不是可以有个合理的推测——文臣集团眼见压制不住皇权,于是与哈布斯堡家族勾结在一起。 而这个时候,哈布斯堡家族正好察觉了内部的问题。 面对数次进攻华夏,却都吃了败仗,自身又爆了雷的局面下,让华夏失血,就成了最有效的办法! 这是白人世界数百年来,一贯的常态。 骨子里全是野兽基因的他们,自始至终都是这么做的! (印第安、黑奴、墨西哥、古巴、老毛子、大毛子……) 哈布斯堡家族,会不会从美洲运回了一些什么人,来企图让大明后院失火呢? 恰恰,文人集团的作为——就好像专门是为了配合他们…… …… 等哈布斯堡家族腾出手来之后,立刻就与清军联手,灭了明郑。 而恰恰在这之后,永历还亲自给西方教皇写了求援信。 近在咫尺的他们,偏偏无视了永历的求援…… …… 朱由检眼神冰冷。 他觉得自己已经几乎还原了真实。 第513章 拍他们脸上 不要忘了,也就是这个时间段,大明与哈布斯堡家族控制下的国家,接连干了好几仗! (葡萄牙两次、荷兰两次。唯有一次不归属他家的,是与英军的碰撞。) 在自家后院起火的时候,给敌人制造麻烦,是国际军事上最常用的手段! 后世霉子衰弱的时候,甚至鼓捣病毒,要直接拉着全世界陪葬…… 从他们一贯的德性上来看,哈布斯堡家族会这样做,就不再是猜测—— 而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 那哈布斯堡家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不说大明初期,强悍到强令几乎横跨欧亚非的帖木儿帝国低头称臣了…… 目光尽量收缩了再收缩! 我们不看那么远,只看自己的裤裆下,这总行了吧? 想想渤泥国(文莱)、吕宋省,柔佛省,南沙省,以及稍后更加独立的兰芳,就知道明人在南洋一带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作为交通要道,作为一条后世都还是黄金航线的重地,这时候可还在汉家儿郎手里握着呢! 虽然西人此时已经抢占了一些地盘,然而,在这一带,他们还无法压服当地明人。 以全球掠夺为主的西方世界,自然是将他们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会不会想着——来拔除掉明人的这些地盘? 不要否认! 纵然被他们打压了几百年,汉人在南洋的势力,至今都还不少呢! 而后,清廷的操作…… 恰恰能够辅证了朱由检的猜测! 清荷联军攻击郑氏的记载,在我圣清自己的记录上,都有数十次之多! 包括但不限于《清史稿》、《圣祖本纪》本一、《耿仲明子继茂传》、《石调声传》、《施琅传》、《圣祖仁皇帝圣训》卷十五、《蛮侵一统志》卷四二三、《台海使槎录》卷四、《海国闻见录》卷上、《钦定蛮侵会典则例》卷九十三卷九十四、《皇朝文献通考》卷二九八、《皇朝通典》卷六十、《钦定八旗通志》卷一九四、《嘉庆重修一统志》卷两千四百二十一…… 以上书籍中,都有清晰的记载! (史书太繁琐、枯燥,谁说能将整本史书一字不漏看完的,就是瞎扯。我将出处特意标了出来,方便你们想要查证的,自己按照卷号去看) 在这些记载里,清廷不但纵容荷兰掠夺普陀岛,甚至还承诺割让东番岛(tai wan)! 在施琅的极力劝阻下,才未遂!(施琅想要自己镇守东番岛。) 清吹总要说明朝的朝贡体系,是拿钱砸! 却不知,单说帖木儿来朝贡,不止一次的官方记录中,赏赐只有区区五十两银子! 反倒是霸气无双的我圣清皇朝,入关之初,就花费巨资近百万,来让洋大人砍自己…… 至于赏赐,更是从总数五十两,暴增无数倍! (前面说过,老朱甚至好几次直接给了废纸) 康熙十三年的记录: “十三年,议准荷兰国进贡,赐荷兰国王大蠎段、糚段、倭段各二;花段八;闪段、帽段、蓝段、青段各四;绫纺丝罗各十;银三百两。使臣二人;每人大蠎段、糚段、倭段、各一;花段六;蓝段三;绫纺丝绢各四;银百两。标官糚段、倭段、蓝段各一;花段三;绫纺丝绢各二;银五十两。通事从人段紬绢银各有差。 ” …… 他们总是四处嚷嚷,我们血统不纯,融合了多少多少人! 把这两张基因图保存下来,拍他们脸上! 看看到底哪个是杂子! …… 而后呢? 清廷就像是一个傀儡一般,自废武功…… 长达两百余年的统治,一直都在削弱华夏的实力。 发明出了原始机关枪的戴梓——流放宁古塔! 有名字考证的书籍,被焚毁八千余种,光乾隆一人,就焚毁了七十万本以上! 哪怕是到了太平天国之后,洋务运动崛起,还残杀了无数支持变革的汉家子弟…… 仔细看看世界史,从他们建立政权开始,华夏势力就一直都在退缩! 到了最后,不但南洋被放弃,甚至就连长江之上,洋人的兵舰也畅通无阻…… 像不像司机的操作? ……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再举个例子—— 小日子当年,他们是怎么做的? 企图同化我们,强制学习他的文字、用他们的语言! 就连残暴不仁的小日子,都是想着占领,而非是让我们变成野人啊! 他们却在让我们变成野人,甚至识字率达到了有纸张以来的最低! 明朝的识字率,以满足日常所用八百字为脱盲标准,接近十分之一,京师、南京、扬州、南阳等这样的大都城,甚至接近三分之一! 到了太平天国爆发前,洋人记载中,在广州这样的大城,能写字的人,竟然不足四百比一的比例! 若不是太平天国后,汉族地主势力坐大,开办私塾…… 到了清末,就彻底变成野人了…… …… 全盘捋一捋: 是否是这样呢? 自明朝建立开始,就不满朱家统治的文人阶层,屡屡反抗不能成功,于是联合哈布斯堡家族家族,输送一些人对抗大明,然后文人集团扶持他们,达到替代大明的目的? 那么,在接下来的历史上,是不是,完成了这个任务后,清廷翻脸,与哈布斯堡家族联手,消灭了不听话的士绅集团,达到与西方平分利益的目的? 结果,哈布斯堡家族,想做最后的渔翁之利,企图再干掉清廷。 谁知道,最后角落里的英吉利一个闪现,一刀捅进哈布斯堡腰子上,要做最后的猎人。 但是,这块蛋糕,因为太平天国的搅局,汉家开始反抗,英子只得与人平分。 恰恰,民族觉醒了! 为什么会觉醒?——正因为那群把控了舆论的士绅集团,第一个出局了! …… 朱由检手脚冰凉! 他自认这个推断,是最接近现实的! 惊天大阴谋啊! …… 朱由检不知道是怎么走回的奉天殿。 陈奇瑜看着满腹心事的皇帝,微微拧起了眉头。 他暗自猜测道:王承恩刚才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竟然让皇帝如此走神! …… 第514章 宋献策面圣 陈奇瑜忐忑的坐着,看着皇帝那阴晴不定的脸,暗自揣摩着。 就在陈奇瑜走神的时候,却听皇帝叹息了一声: “陈卿,你说朕还能相信谁?” 陈奇瑜一楞,急忙道: “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由检苦笑: “若是朕告诉你大明有一群内奸,你可相信?” “呵呵……” 陈奇瑜苦笑: “陛下啊,老臣早就在怀疑了!” “太蹊跷了啊!” 想当年,朝中反对在辽东筑城的人,是最多的! 然而,没多久,筑城派就压倒了反对派。 其后,反对筑城的这些人,都被排挤出了朝堂! 筑城、筑城! 筑到了最后,大明入不敷出,财政彻底崩塌! 财政的崩塌,带来的就是军队的崩盘。 天灾人祸下,大明无力救援灾区,流民彻底失去了安抚的土壤。 内忧外患…… 这才有了今岁的祸端! 陈奇瑜走到皇帝面前,盯着皇帝的眼睛,正色道: “陛下,您召老臣起复的时候,老臣就发下了宏愿——今后要做毒士!” “为了国家,老臣愿意背上世世骂名!” “陛下,当振作啊!” “陛下想想看,今日的大明,只要陛下不乱,还有何人能够打乱了陛下的部署? 那些人,跑不掉! 只要陛下赶走了鞑子,腾出手来,就不怕挖不出来他们! 到那时,在与他们算了总账!” “陛下,天下需要您!” 朱由检抬头,看着陈奇瑜那稀疏的斑驳白发,心中不由一暖。 十室之邑,必有忠士! 大明立国几近三百载,何尝没有效死之人呢! 是的! 上面那些人是叛变了。 但是,天下百姓何其无辜! 那些用生命反抗清廷的,那些史书寥寥带过的,那些甚至被清史稿称之为“逆贼”、“流寇”、“贼匪”的高义者,何其无辜! 哪怕是为了他们,他也必须坚强! 朱由检郑重的点头: “陈老的教诲,朕记住了!” 陈奇瑜哈哈大笑。 弯腰对皇帝行了一礼: “臣虽老,牙齿尚有稀疏数颗,尚能生吞贼寇血肉! 臣虽年迈,亦能舟车马驴,更能开得弯弓,还能为陛下牵马坠蹬、常伴陛下车驾之前! 陈奇瑜本是败军之将,赎罪之身,幸蒙陛下不弃,起复罪臣于荒野。 陛下放心,臣纵死,也要死在陛下御撵之前!” 朱由检笑了。 他长身而起,伸手将陈奇瑜扶起: “有了陈卿的这句话,朕岂敢轻言放弃!” 朱由检的眼神里,冰冷的可怕。 他已经将后世的善意,全数抛弃。 既然彼等不仁,就休怪他不义了! “王承恩!” 朱由检沉声道: “告诉方正化,朕命他放手去做!” 一个上府,却只有十六两茶税的地方,谈什么大明赋税之本! 那个地方的商贾,老子不要了! 他们既然要玩心肝眼子,老子就给你玩刀子! 陈奇瑜看着黑化的皇帝,嘴角带上了笑容。 自从他再次出山,就打定了要做毒士。 为了己方利益,不惜一切代价,才是一个合格的毒士! …… 朱由检召见了宋献策。 这位自从来到大明汉都,就流连于各处作坊的大顺使臣,被带到了奉天殿。 看着已经出现雏形,雄伟到了异常的大明新都。 宋献策什么心思都淡了。 这一路行来,他已经明白了皇帝和李自成之间的差别。 面对从废墟中再次崛起的大明新都,面对仓皇逃离京师,却重启大明的皇帝。 宋献策明白,这才是大明真正的希望啊! 宋献策看着皇帝鬓角那斑驳的白发,止不住双膝跪地。 三拜九叩之后,宋献策朗声道: “大顺开国大军师宋献策,参见陛下。” 朱由检嘴角带上了笑意。 自从宋献策进入武关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由暗卫呈上。 完全是在他的授意下,宋献策才能在大明腹心,浪了这么久。 “先生一路行来,可有所得?” 作为一个在历史上以礼贤下士出名,甚至数度被阁辅大臣规劝不可滥用“先生”来称呼臣子的帝王。 朱由检采取了原主的既往做法。 有本事的人,为何不能称之为“先生”呢? 不给人尊重,让人家如何肯认真给你做事? 至于那些蹬鼻子上脸的——砍了就是! 宋献策浑身一震。 听着皇帝的那声“先生”,他再次感到了朱由检和李自成的差别。 朱由检连他这个“反贼”,都能给予了尊重,而李自成,却在牛金星的蛊惑下,竟然想要杀死李岩…… 高下立判啊! “大皇帝陛下高义,宋献策拜谢!” 宋献策再次行了礼。 这才道: “汉都一行,宋献策受益良多,此行所见,万万是宋献策来时不曾想到的。” 宋献策老老实实的承认了双方的差距。 朱由检哈哈一笑,对王廉道: “赐座。” 王廉带着宋献策,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宋献策再次道了谢后,开口道: “陛下前番赐予大顺地图,顺皇无以为报,让献策带来昔日宋时雕刻的《禹迹图》石碑。” 朱由检挥手,对充当宫卫的刘体纯道: “让力士们抬来。” 几十个大汉力士(站在金銮殿上武士的雅称),抬着沉重的禹迹碑,走进了大殿。 李自成送来了禹迹碑,自然是要做了一番养护的。 朱由检朝着被力士们竖立在大殿上的禹迹碑看去。 只见碑面被重新上了一层亮晶晶的黑漆,雕刻的痕迹,也以朱砂填充。 禹迹图碑上,以纵横交错的经线,划分成一个个小方格。 这是原图 史称:每格百里见方。 总有些傻子说什么经纬是西洋鼓捣出来的…… 这些人却是不知,这东西,老祖宗早就融入了生活中了。 不说这方石碑了,就连紫禁城的中轴线,都是有寓意的。 朱棣故意让中轴线偏离子午线,沿着紫禁城的中轴线延伸,向北直指元朝的上都,向南直指泰山。 这两个,一个代表着前朝的统治核心,一个代表着皇权的神圣之地。 由此足可见,老祖宗不但玩懂了经纬线,更是还能灵活运用。 第515章 祖先的计谋拿来改一改,很好用吧 朱由检在心中为祖宗赞叹一声,这才开口道: “我华夏本乃龙之后人,宫门照壁浮雕便是神龙。 祖宗们打下来的华夏领土,一分也不能少!” “来人呐,将禹迹图碑,安置在皇宫门口的照壁中央! 今日,朕将禹迹图放置于照壁之中,以为后来者戒!” 朱由检看向了一边负责记录皇帝言行的新任起居郎王夫之,吩咐道: “将朕的这番话,记录下来,摘录编撰入《皇明祖训》!” 王夫之急忙对刚才的话,做了备注。 待他下值后,与别的起居郎交接了差事,就要将这段话,收入《皇明祖训》中。 …… 禹迹图碑虽然是宋朝雕刻,但是此物的意义却是非凡。 它并非是单纯的一时、一朝之地图。 而是以大禹治水踪迹为线索,将山川河流、以及华夏历代统治的州郡,尽数铭刻在了一方石碑上。 与其说这是大禹足迹,不若说这是华夏历代疆域的综合。 它从公元前2200年的夏朝奠基君王大禹开始,直到雕刻的宋朝为止。 不但铭刻了华夏核心的九州山川,更是囊括了大汉、大唐西域州城,以及历代深入越南的州郡。 可以这么说,这封石碑虽然不能展现某一朝代的疆域…… 然而,此物的意义也正在这里。 这是汉家江山历代传承,以及对于各地的法理统治权的象征。 此物对于华夏统治来说,几乎称得上是圣物了! 就算是将它与传国玉玺并列,也足以担当得起! 能让李自成当做还朱由检送与他精准地图之情的东西,岂是凡物! 这东西那就是应了那句定语——自古以来! 让力士抬走了禹迹图,朱由检哈哈大笑: “李自成也算是有心了,此物甚合朕心意。 先生返回之后,当替朕谢谢他。” 宋献策急忙应承下来。 见到朱由检高兴,宋献策这才道出了来意: “启禀陛下,我皇让我前来,其一是为了给陛下还礼,其二却是有求于陛下。” “哦?” 朱由检笑了: “鞑子调兵之事,朕已经得知。 你此来,便是为了此事吧! 说说看,李自成需要什么帮助?” 宋献策一路走来,见到处处都给自己开绿灯,哪里还能不明白朱由检的心思。 他也不矫情,当即道: “关中十数年大旱,关中土地几乎是颗粒无收,不但百姓衣食无着,我军也是缺少饱腹之物。 因此,还请陛下准予我朝购买粮食。” 朱由检哈哈一笑: “粮食自然是有的,朕也愿意卖给李自成。 只是,武关道难行,若是运抵武关,价格却是颇高!” 宋献策见到朱由检同意卖粮,哪里还敢纠结粮价。 说个不好听的,这时候,朱由检就算是十两银子一石粮食,他们大顺也只能应承下来啊! 宋献策当即道: “我皇愿以五两银子的价格,购买粮食,大皇帝陛下以为何如?” 朱由检嘴角勾起。 左良玉送来的粮食,走的是水路,又是大军运送,因此,粮价到了汉都,也不过是七分多点。 他正在开拓商於古道,虽然整条路修建了不过一成。 但是,那些险峻之处,已经先行扩宽了不少。 最起码,都是能够容纳大车行进的了。 他将粮食运抵武关的话…… 得益于扩宽古道的先手,使得此时,他将粮食送到武关,一石合价也不过一两八钱银子。 这一来一去,可就净赚三两的暴利! 粮食这种大宗货物,能够有了150%的利润,那当真是高价了! 但是! 朱由检还不满足。 …… 昔日,大秦为了征伐川中,于是借故让蜀地自己修缮道路。 要知道,此时的秦国,还没有蜀国地盘大。 之前秦国抢夺了蜀国汉中的缘故,双方都憋着一股劲。 但是,因为秦蜀彼此联姻交好,倒也不好撕破了脸皮。 当秦惠王邀请蜀王在汉中狩猎时,蜀王为了炫耀武力,折服秦国夺回汉中,就同意了。 会猎中,秦惠王处处示弱,最后自然不敌蜀王,于是表示要献上四石头大石牛(就是传说中的金牛)。 蜀王自然欣然而受。 蜀王自然是想着明修金牛道,暗袭汉中,夺回失地的把戏。 谁知道…… 待到路成,金牛还没运回去,大秦却占据了川中蜀国。 此举,奠定了秦国一统六国的根基。 前人的旧智,朱由检岂能不效仿了! 朱由检一念及此,摆手道: “朕就算同意,这粮食,你们运回去也是耗费颇多。 因此,朕有个提议,宋先生不妨先听听。” 宋献策急忙道: “请陛下赐教!” 朱由检道: “商於於古道难行,尤其是武关以北,李自成掌握的那部分,更是道路最为艰险的地方。 朕以为,不若李自成将这条道修缮一番。 这样你们的花销也小一些! 若不然,商於古道唐时安史之乱,可是有着负粮道的雅称。 只有依靠人力背负粮食通过,你们的损耗太大。 朕就算卖给你们,路上的消耗也不小啊!” 宋献策听到朱由检这么说,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皇帝说的是实话! 这条古道的难行程度,委实是太艰险了! 先修好了才能事半功倍。 只可惜—— 他们本就缺粮,哪有朱由检的手腕,调动民夫,来开商於於古道啊! 至于朱由检会不会假道伐虢…… 开玩笑! 谁见过将先进武器卖给自己的敌人的? 朱由检连那先进的火枪,都卖给他们了那么多! 要是想要攻打他们,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但是! 宋献策眉头紧皱,虽然按照逻辑来讲,朱由检不会这么做…… 却也必须要防着他这么做! 今日的大顺,顶在了第一线上,一旦与鞑子两败俱伤…… 可不能让朱由检捡了便宜啊! 宋献策定下心来,这条路,说什么也不能由大顺来修建! …… 朱由检见宋献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是要安安宋献策的心啊! 我不学秦王! 毕竟那蜀国出力却亡国的典故,委实太吓人了,谁能不防着这一招呢! 我给他变一变! 朱由检笑了起来: “朕听闻李自成在京师,拷出七八千万两白银?” 第516章 史上最大单的军火买卖 受制于人的宋献策,只得承认了: “实不相瞒,所得银钱,约有八千三百万左右。 还有古玩、字画等物,一时难以估算价值。” 朱由检眼神一冷。 而在场的官员们,却是齐齐变了脸色。 京师的钱财,不过是京官的一小半罢了! 历来官员,都会将贪污的大头,运回家乡存放。 甚至,很多时候,官员受贿,也不放在京师,直接就在家里交易了! 再由心腹之人,将消息送达京师。 区区一个京师,就能搜刮出来上万万两银子,那不是说—— 他们家中,最少还有数万万白银? 老天爷啊! 皇帝陛下登基以来,每岁所得的现银,也不过在几百万两,甚至两三百万都是常态。 大头都是比如粮食、茶叶、花椒等各类实物税收。 留在京师的那群人,家产竟然相当于大明百年税收所得? 众臣惊呆了! 却见皇帝一点也不惊奇,似乎早就知道百官这么贪了。 朱由检眼神冰冷。 作为一个历史从业人员,他早就知道大明的存银情况了! 总数约15亿两白银,三分之一以上,都在官员手中。 剩下的三分之一,在不入流的土tu绅和宗室手中。(宗室就是凑数的,前面有写原因。) 流通的银钱,连三分之一都不到,约莫三四亿两。 作为最顶层的官僚,京官家族存银,多的不敢说——三亿两还是有的。 这个数,也符合经济学上的二八定律。 朱由检在心底,再次定下无底线行事的标准。 脸上却是一丝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朗笑一声,很是为李自成考虑的说道: “这样吧,朕境内还有流民无所为生。 而商於古道最艰险的地方,则是商州和武关之间。 朕给你们两个法子,你们自己看看该如何合作。 其一: 李自成给朕两千万白银,朕将这段道路一并给拓宽了。 其二,每石粮食十两的价格,朕一样是将这一段一起修建了。” 宋献策眉头一挑: “敢问陛下,修建之后,这条道路的归属该如何划分?” 朱由检嘴角勾起: 修建之后? 朕将这条道修缮完毕后,火车都能开过了! 到那时,别说区区一个商州了,天下之大,何处不是朕的! 朕的火车只要进了关中,天下谁敢挡? 朱由检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道: “还是前番朕与李自成的约定,双方以各自控制区为界。 这条道,就是李自成花钱雇佣朕修建。 你们是出资方,朕赚了钱,道路自然是你们的!” 宋献策大喜。 走的时候,李自成给出的最底价就是每石粮食十两银子。 他只要应承下来,就白捡了一条道路! 只要这条路在手! 若是时机的当的话——劳民伤财的朱由检,还真不一定能挡住大顺的兵锋! 况且,就算再不济,按照朱由检给予的那幅地图,去西域,也必然能获得一片落脚地! 也就是说,大顺这是进可攻退可守啊! 等到回去之后,再润色一番,声言自己如何巧舌如簧,说的明皇不但同意卖粮,更是还要帮忙修建粮道…… 这不是大功一件? 心中火热的宋献策,急忙跪拜道: “大皇帝陛下仁义,宋献策代我家陛下,多谢大皇帝了!” 朱由检看了眼一边正在草拟合约的左中允刘理顺,对他使了个眼色。 以双方控制区为界——这句话可要记好了! 刘理顺微微眨了下眼睛。 见到刘理顺已经明白,朱由检继续道: “朕听闻李自成编练了三部新军?” 宋献策自然知道自家这样的大动作,瞒不住朱由检,老老实实的承认了。 只不过,他换了个说辞: “好叫陛下知道,前番数次大战,大顺五部兵马,都已经折损大半。 若是不补充儿郎,怕是顶不住了。” 朱由检哂笑一声,官面上的说辞,他要是当真了,那就是犯傻了! 不过——李自成现在越厉害,给他的时间越多! 这对他有利啊! 朱由检笑道: “李自成可是武器不够用了?” 宋献策毫不费力的就完成此行的最大任务——筹粮。 正在发愁如何开口购买武器,听闻皇帝当先说破此事,当即道: “陛下高义,还请陛下准许献策购买一些武器。” “只要给钱,自然是可以的。 你要多少?” 朱由检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毕懋康那边的报告,每三天都要给他送来一份。 拉膛线的初始机械,毕懋康捯饬了出来。 今日,大明已经可以做到日产复汉枪(前装米尼)1000余杆。 他手上的六万精锐,米尼枪已经装备了三成。 剩余的全都已经换上了燧发的光化枪。 就这,仓库里还有十来万杆燧发枪,躺着吃灰呢! 要知道这个数量,可是在为后续十万新兵,以及各地防卫的二线部队,留足了武器之后的数量! 至于大明原本的火绳枪,诸如鸟铳、鲁密铳、三眼铳……更是堆积如山。 要知道,他给左良玉的部队,都装备了五万杆燧发枪,又哪里会在乎这些初代产品哟! 至于其他的三连发拐子枪、十八管的迅雷铳、3-7管的各种五雷神机,也放了几仓库。 多管火枪、长矛、短斧、盾牌,四合为一的迅雷铳,是守城作战时的神器,这是专为防守方设计的武器。 更有稀奇古怪的一窝蜂、神火飞鸦、火龙出水、万人敌,也不少见。 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大都是左良玉给他送来的。 不得不说,大明的科技,真的屌爆了。 一窝蜂,就是西方公认的火箭炮之祖,神火飞鸦,就是导弹的原型,甚至还有二级导弹的设计,火龙出水,则是舰载导弹的雏形。 万人敌是一个中空的大球,四周有洞孔,里面装填火药。 使用时,吊在敌人进攻的城门洞上方,点燃了,圆球就开始旋转,利用喷射的火焰,杀伤冲进城门洞内的敌军。 此外还有水雷、锚雷、地雷、定时雷等等、等等! …… 朱由检现在不但不愁没有武器用,更是发愁这些淘汰的武器,该怎么消耗出去。 拿来融毁重炼,自然是最差的结果。 若是能卖出去,哪怕是贱卖,也比融毁强啊! 第517章 京师不杀群臣,带来的好处 哦,对了…… 前些时日,云南沐国公,听说左良玉要回朝,于是将云南的各色武器,给收拾了十几车,拜托左良玉一并送了过来。 (特意说一句: 沐国公沐天波,最后殉国于缅甸咒水之难。 崇祯十五年,大明风雨飘摇,马士英派人回家乡贵州招兵买马,保卫中都。 此时,年方25岁的沐天波,将征南将军府的小两千兵马,一并交给了马士英。 然而,游击将军李章玉带领的首批千人,却被徽人屠戮,史书上的记载是只有700人。 这剩余的六千人,最后跟随马士英一起,全部战死在清灭弘光之战中。 这一点,与后来的川军,何其相似! 而没了兵马的沐天波,却被云南土司欺负的流离失所,两年后,崇祯皇帝自尽,沐天波就被土司从昆明给被赶到了大理,直到大西军开始与永历联合,他才重回昆明……) …… 这些东西,朱由检自然是不屑于使用的。 毕懋康研究的底火,已经初见成效,唯一的难题就是硝化不稳,只要他解决了这个—— 火帽就能给投入实战了! 有了火帽,连发枪就不是梦! 别的不说,那左轮还是轻轻松松没啥难度的! 毕竟,大明的迅雷铳(18管)、五雷神机(3-7管),就是多管火枪! 枪管数量可以任意组合的五雷神机 到时候,军官人手一柄左轮…… 这特娘的比啥火力都猛! 要是再倒腾出来了盒子炮…… 我滴个娘咧! 朱由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试想一下,就算是到了民国的时候,谁的警卫要是人手一把快慢机,那就哪里都敢去了。 当年那个快慢机旅,可是轰动全国啊! …… 不说别的! 只要能连发的左轮量产,那就是碾压! 都有了摩托车了,还要什么宝马哟! …… 朱由检大手一挥,这些存货,老子全卖了! 当初刚刚穿越,他就定下了这个计划! 那些逼宫的百官,他之所以不杀,就是在等着这一刻呢! 留着他们给李自成拷饷…… 这才能利益最大化啊! …… 听到了皇帝的话,宋献策的眼睛,瞬间就开始放光: “敢问陛下,可能售卖十万杆火枪?” “最好是那种燧发的光化枪。 当然,这等神物,外臣也知道颇为难得的。 就算大半都是火绳枪,我们也心满意足了。” “还有,外臣恳请陛下降低一些价格,若是前番交易的价,我们吃不消啊!” 朱由检笑了起来: “朕说过,你我皆是汉家儿郎! 李自成前番更是将秦王、晋王、以及一些不降与他的大臣,都给朕送了过来。 这份情,朕还是要记着的。” “这样吧!” 朱由检一摆手: “前番给予你们的火绳枪,是五两银子一杆,光化枪,是二十两银子一杆。 朕今日做主,还按原价计算。 但是,朕送与你们迅雷铳、一窝蜂、白虎齐奔箭、万人敌等神器,千门!” 一个匣子中装填32支绑着火药筒的箭矢,这是利用火药推动,杀伤敌军的神器,当然主要是针对薄甲以下的敌军 这可都是好东西! 宋献策大喜,赶紧致谢。 朱由检一张嘴,就给他们送了几十万两银子的武器啊!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朱由检摆摆手,继续道: “至于火炮,也是这样来,咱们还是原价买卖。 等买卖完成后,朕附带送与你们不低于一万枚手榴弹。 宋先生以为这样可好?” 宋献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多谢陛下! 臣替我家皇帝,谢过陛下的大恩了!” …… 谈妥了大方针,自有官吏去详细的推敲买卖的细节问题。 朱由检在宫中赐宴宋献策一行。 此间繁琐,自是不提。 第二日傍晚。 王承恩将一份详单,放在了朱由检案头,汇报道: “陛下,臣等已经与宋献策谈妥了,这是此次与李自成的交易情况。 单枪支火炮方面,所得银钱七百三十六万二千五百九十五两。 粮食方面,宋献策首批购买的粮食是十万石,所得银钱五十万两。 还有,修建道路的事,宋献策已经答应了。 但是,他要求分批支付。” “可以!” 朱由检笑道: “这条路,李自成同意不同意,朕都是要修建的。 你吩咐下去,武器款项还是以前的办法。 先给银子,后交货! 修路的首批款项,尽量争取五成的份额,最低限度是三成。” 可以这么说,李自成给他两千万也好,给他六百万也罢…… 这都是白捡的! 有了这笔银子,他就敢再招收千万流民,将通往武昌三镇的道路,分段修建起来! 拿着李自成的钱,奠定华夏数百年辉煌的根基。 这个买卖,可不要太划算了! 朱由检喜形于色。 看看,看看! 这就是手腕! 当初他若是压不住怒火,直接斩杀了逼宫的百官…… 李自成去哪里拷饷哟! 要知道,这一单做成了,他几乎将李自成搜刮所得,给拿走了一小半! 三千多万两银子啊! 他若是当初犯傻…… 又怎么能得到三千多万银子呢? …… 王承恩当即就去找了宋献策。 这件事,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毕竟,鞑子可不等人! 此时的鞑子,之所以还未大举南下,无非是在等着黄河冰封罢了! 这是一条天险! 历来草原大军,若想南下,大都会等到冰封之后。 只要黄河上冻,鞑子的二十万大军,必然会立刻南下的! 眼见朱由检如此爽利,宋献策当即在四成首付款的合约上,签下了大顺开国大军师宋献策的大名。 更是盖上了大军师的印章! 这就算了,雷厉风行的他,更是连夜派遣随从,当晚就将合约朝西安送去。 并催促李自成尽快支付款项。 …… 耕作大事迫在眉睫,李自成急需种子。 收到消息的李自成,见宋献策已经谈妥,哪里敢迟疑。 当即就将第一批白银,八百万两,起送汉都。 大明这边,一船船的物资,也开始北上。 双方合作以来,最大规模的交易,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朱由检的征召令已经下发。 交易还未完成,宋献策无所事事,索性就继续转悠起来。 朱由检已经给各地下达了放行令,只要不涉及到了核心机密,都允许宋献策参观。 这一日。 正看着一座座水力机械发呆的宋献策,忽然就听到了阵阵欢呼: “参军,参军,参军!” 一阵阵整齐的呼喊声,从江畔作坊里传出。 宋献策探着头,朝一个叫做大明养殖场的作坊看去。 这是一处养猪的作坊。 听说是用糖厂压榨后的废渣,当做了喂猪的饲料。 那饲料具体是怎么做的,宋献策并不知道。 但是,他却知道,采取了那种叫做饲料的颗粒物后,一头生猪,从原本每天需要几十斤青草,到了而今只需要五斤饲料的地步了。 而原本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养成的生猪,而今更是只需要半年时间,就能长到了两百斤…… 高糖的食材,自然是容易发胖的…… 宋献策仔细打听了一下,听说那些饲料里面,掺的有骨头粉,所以喂养的食料,才会这么少。 第518章 唯有真心待民,方能换得忠诚 宋献策正趴在木栅栏边,探头看着。 他心中暗暗为朱由检的这个办法拍案叫绝! 更是琢磨着返回大顺之后,就将这个法子,在境内推行起来。 食肉的好处,宋献策自然知道的! 士兵只要能够保证了肉类的供应,体格很快就能强壮起来。 宋献策哪里知道,榨糖的渣滓,虽然是喂养牲口的好东西。 毕竟这玩意还是青储的最佳来源。 但是,不能参观制糖作坊的宋献策,却不知道,朱由检之所以能够养猪不赔钱——那是因为这都是边角料! 他用废料养猪,本就是顺带的…… 这不过是榨糖作坊的废料二次利用罢了! 若不然的话,单纯为了养猪,建一座碾压作坊,根本就不划算! 给作坊分了等级的朱由检,只是给宋献策开放了一个二级通行令。 可以这么说,看的越多,宋献策就越只能懂一个皮毛。 他若想模仿大明,只会画虎成犬…… …… 养猪场的守卫兵卒,见到宋献策正踮着脚偷看,笑问: “宋先生,厂子里的伙计们,正在参加选拔,你可要进来看看?” 宋献策一楞,难以置信道: “我可以进去看吗?” 守卫哈哈一笑: “若是别人,自然是不许的。 但是,上面有吩咐,二类以下的作坊,都不对先生设防。 咱们这养猪场,是三类作坊,宋先生你来了,自然是可以进去参观的!” 宋献策一楞。 他挠挠头。 就说嘛! 咋可能明明大明的这些作坊,都有荷枪实弹的兵卒守卫,他这个大顺使臣,却还能随意进出了! 感情大皇帝陛下,对自己发了通行证啊! 怪不得之前不能进的场地,现在都畅通无阻了! 敢情,皇帝早就吩咐下来了啊! 不过,这个二类、三类是如何划分的? 汉江中央的王府洲岛上,那处作坊的等级又是什么? 那个地方,他连乘船靠近都不能! 想来,等级应该更高吧! …… 守卫已经从岗楼里走了出来: “宋先生要进去吗? 我这就给你开门。” “多谢,多谢!” 宋献策掏出一块碎银子,下意识的就要递出去。 军卒笑了起来: “宋先生,你也知道我们的规矩,这是不能接的。” 军卒摆摆手,升起了栏杆。 宋献策讪讪,收回了银子。 顺着军卒打开的院门,宋献策见到养殖场中间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百十个养猪的民夫了。 中间一个身穿皮甲的小军官,正抱着一摞纸张,站在了众人前面。 宋献策谢过门卫,缓步走了进去。 见到宋献策进来,所有人只是看了他一瞬,就将视野放在了那军官身上。 却听军官开口道: “兄弟们,陛下有令,征召十万大军。 分配到了我们这里,是只有五个名额的。” “啊! 怎么会这么少? 完了,我的成绩不大理想,怕是选不上啊!” 原本还喜形于色的民夫,听到只有五个名额后,竟然齐齐哀叹一声。 甚至还有人开口道: “许哨总,咱们百十号人呢,你能不能跟上面说说,给咱们加点名额?” “就是,就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竟然都附和起来: “不说多的,怎么也要给咱们三五十个名额吧? 咱们养猪场这里都百十号人呢!” …… 听着养猪工那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宋献策愣住了! 什么? 大明境内的这些民夫,竟然争抢着要参军? 天啊! 那许哨官,应该要答应了吧? 或者,这“所谓的五个名额”,本就是他放出的烟雾? 宋献策眼巴巴的盯着许姓哨官,等待他嘴里的“好”字! 谁知道,许哨官脸色一扳,语气里竟然带上几分不高兴。 “你们以为我不想吗? 去一处地方,名额不够使,去一处地方,名额不够使! 到处都在让我增加名额! 你们以为我不想吗? 我都找上面说了好几次了!“ 许哨官一脸的憋屈: “你们想想看,我是哨官,招收的兵,都是我麾下的,我能不希望自己手里的兵更多些? 我上面的把总、守备、都司、将军们,能不希望自己麾下的兵力更多些?” “但是,不行啊! 陛下就招收了十万人马! 分配到了地方,到处都嫌少!” ”不说你们这边了,那制糖作坊那边,七千多工人啊! 上面才给了多少名额?“ 许哨官叹息一声,解释道: “咱们的编制是新军! 按照陛下的定位,编制本来就小一些。 我这边,因为工人不多,招收的比例还大一些,制糖作坊那边,那才叫惨! 上面只给了一个把总的编制,就那449人! 七千多人啊! 就只招收449人! 你们想想看,那边的招收比例,有多么可怕!” “我给你们说,就为了这件事。 我也被上面骂了好几次了! 这一次,陛下就只招收十万人马,可是咱们京师脚下各地做工的,整整一千三百万人了! 更别说南阳那边,那里的人更多! 那边的比例,那叫一个吓人! 几乎都算是千里挑一了! 你们这是机遇好,算是最早进入作坊做事的那几批人。 再加上养猪场这边是三级作坊,训练的频率更勤一些。 你们比武关那边的修路工人,多训练了几次,这才有了二十比一的名额! 你们可知道——铁路那边,三百多万工人,就只给了两个卫的编制。 才区区人。 招收比例是三百比一!” 许哨官眉头跳动着。 他是真的心累。 他负责的这十几个作坊,每一处都在嚷嚷着让多给一些当兵的名额。 但是,上面就给他招满本部哨所的名额——112人。 他能怎么办? 自己也好几次找上面的把总,想多要点名额…… 把总急眼了,一巴掌将征兵令拍在了他身上! 谁不想多招点人啊! 战场就是军功,眼见这么大的调动,陛下很显然是要出动了。 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可是,上面定死了兵力。 僧多粥稀,谁都没办法啊! …… 宋献策傻眼了。 他完全想不到,为何大明这里,竟然是闻战心喜呢? 宋献策根本就不知道,当朱由检将后世的政委拿出来之后…… 当一次次军法官在民夫中宣传家国概念后…… 当一次次太监代表皇帝,亲手将饷银发下来之后…… 当朱由检一点都不克扣的,将百姓应得的钱财发下来之后…… 大明的新氛围,逐渐诞生了。 当一个政权,上到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都明白自己是在为了什么而奋斗之后…… 老秦人的闻战而喜,再次重现在华夏大地上。 只要努力有了回报,谁不想上进啊! …… 训练成绩最好的五个人,被挑选了出来。 第519章 最后的布置 许哨官大声道: “你们五人,可有家里走不开的,说出来,我免了你们的名额。” 谁知道,那五个满脸笑容的民夫,竟然齐齐将胸脯拍的嗙嗙响: “哨总,咱们都没事!” 在一杆民夫羡慕的眼神中,许哨官让五人自行选择了一个伍长,命为五人小队的暂任长官。 然后,带着五个成为了兵丁的士卒,走出了养猪场…… …… 与此同时,一个个将领,带着新入伍的军卒,换上了军装。 到处都在大战,朱由检又允许李自成拿皮毛换粮食。 战死的大牲口到处都是。 一车车马皮、驴皮、骡皮,被李自成送到了汉都。 这些皮毛,可是知道皮甲的材料啊! 虽然不如牛皮耐用,更不如铁甲防护力好,但是,却也足以给普通军卒制造护甲了。 毕竟,对于火枪兵来说,重量轻的皮甲,才是最好的东西。 大明,不差军装! …… 大明十万新军,已经征召大半…… …… 翌日。 小雪。 早朝之上,皇帝破天荒的在百官拜贺之后,当着百官的面,宣布了几道命令。 朱由检命户部尚书倪元璐,留守京师,抓好生产,务必不可出了纰漏。 命宗人令朱聿键带人进入两广,清查土地,收缴士绅隐瞒田亩所拖欠的赋税,并调派两万新军,进驻两广。 命工部尚书方岳贡,继续营建道路,主持各方作坊的营建工作。 命礼部左侍郎何腾蛟,代为主持礼部事务,并全力保证已经赶赴汉都的应明岁恩科试的士子衣食住行。 命刑部尚书孟兆祥,严查各地,以防敌人暗探散布流言,进行破坏等。 命兵部尚书王家彦,全力保证新军的一应供应。 …… 朝会之后,朱由检留下实权部门的各个主事人。 他对毕懋康、毕懋良二兄弟道: “二位卿家,武器制造局这块,你们要担起责任来,不但要为十万新军,提供装备,更要多造库存,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白发老人,早已知道皇帝的计划,当即保证道: “陛下放心,我兄弟二人,必然不会误了陛下的事!” 朱由检点头,又对王徵道: “王卿,科学院这块,就交给你了!“ 王徵点头: “陛下放心,有臣在,科学院的一切工作,都不会落下的!“ 朱由检点头。 有王徵这个明末第一科技大拿,他放心! 他看着宋应星兄弟: “两位卿家的担子,也不轻! 大明皇家大学城,事关朕今后的布局,万万不可有失了!“ 宋应星朗声道: “陛下放心,皇家大学只为大明取士,培养忠于大明之人!“ 朱由检笑了。 大学城的学子,就是他手中握着的神器! 宋应星是为数不多几个,知道他全盘打算的人。 不待皇帝问话,宋应升站了起来: “陛下放心就是,臣这边,定当做好了一切规划,万万不会扰乱了陛下的布局!“ 朱由检看着宋应昇那满是风霜的脸,叹息道: “卿家已经是六十六岁的老人了,朕却让卿家风里雨里,四处奔波规划,苦了卿家矣!“ 宋应昇哈哈一笑: “陛下此言何意?莫不是以为臣老的爬不动了?“ 宋应昇指着身侧的毕懋良道: “毕老官可是比臣老了16岁呢! 毕老官都还在为国效力,臣不过是一棒大小子罢了!“ 宋应昇此话一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朱由检也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抱起双拳,环绕半圈,对众人行了一礼: “既然诸位都这么说,朕也就不矫情了。 此次出征,朕也不知年底能否回来,与诸位共庆新旦。 王廉!“ 朱由检对内侍王廉道: “年底的赏赐,若是朕不能赶回来,你就替朕发下去。 朕的要求不多,赏赐下去的银子,务必要足够诸位老官多娶了三房如夫人。 要是你给的银子不够,朕就打你的板子!“ 朱由检话音刚落,众人哄堂大笑。 皇帝虽然是玩笑话,却也是对他们的认可。 陛下钱名利禄都给了,让他们如何不能效死呢! 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就连年纪最小的宋应星,也已经57岁了。 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皇帝却给了名列青史的大好时机。 若是不能抓住了机会,铸就属于自己的传奇—— 那一辈子所学,又是为了啥呢? 莫说金银…… 对于玩技术的来说,只要不要脸,多少银子赚不到? 他们之所以清贫,就是因为热爱这个国家啊! 陛下在京师,赐予了他们四进的宅子,更是有了消息,年底的赏赐,最少也包含了一座六进大院! 平时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有陛下承担,年底更要赐予不菲的银钱。 往日,那么艰苦的日子,都守住了心底的正义之弦。 难道在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时候,还能走了错路不成? 他们要是要走那条不要脸的路,只消与那群人同流合污,早就名利双收了! …… 安抚了一应大拿之后,朱由检特意留下宗人令唐王朱聿键。 看着这位在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隆武帝,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叔祖父,朕让你带着两万兵马,在两广一带清查土地,但是 ,你要留意一件事。“ 朱聿键急忙道: “请陛下吩咐!“ 朱由检叹息一声: “此次北上,终究是数十万大军的三方混战。 朕虽然不大可能亲临一线,然而军情如火,局势如何发展,朕也是吃不准的。“ 朱聿键大惊,急忙道: “陛下还请坐镇汉都,老臣愿替陛下出征关中,维稳军心!“ 朱由检摆摆手: “叔祖啊,朕就怕安居汉都,想当年,祖先何等的风华,到了最后呢? 却是被文官以中枢不可轻移、天子不可涉险为由,圈养在七尺高墙之内。 朕今日若是退缩了,他们就要卷土重来啊!“ 这一仗,朱由检是必须御驾亲征的。 不管是作秀也好,还是给后世留下法理依据也罢。 他都是要出征的。 朱聿键不再劝说,开口道: “陛下准备让老臣做些什么?“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太子不过14岁,更是文臣教育出来的,朕若是有了差池,恐怕难以主持大局。“ 朱聿键一楞。 陛下的语气,怎么像是在托孤? 第520章 合格的老六,总有无穷的后手 朱由检一挥手,让王承恩递给朱聿键一份圣旨: “朕已经让范景文等人盖上了官印。 朕若是真的遭遇了不测,便由叔祖监国。 到时候,还望叔祖拉太子一把,万万要将他那软弱的性子,给改过来! 咱们朱家人,那是亲临锋矢才起家的。 祖宗的武功不能丢!“ 朱由检一脸的郑重: ”叔祖啊!你要教会太子向武之心! 还有,朕给太子定下了一门婚事,是外城王麻子作坊的女儿。 朕考察过了,那是个合适的人儿。 朕给皇后留下了旨意,太子若是有了后人,便由叔祖教导。“ 朱由检握住了朱聿键的手,真诚道: “叔祖,这是我们汉家的江山,在这样的危局下,叔祖万万不可退缩啊!“ 朱聿键脸色数变。 他有心拒绝。 毕竟自己这一支,与陛下相隔的太远了,就怕难以服众啊! 他可以辅佐太子,但是,这监国之位,他是万万不敢坐的…… 朱由检却是继续道: “朕当初之所以让叔祖带队清查土地,就是在给叔祖打造班底。 朕早就布置好了今后的路……“ 朱由检歉意的看着朱聿键: ”说句叔祖别见外的话,清查土地之后,叔祖就已经不容与士绅了。 这既是叔祖的缺点,也是叔祖的优势。 这份天下万民景从的大威,足以保证叔祖能够监国施政了。“ 朱聿键听着皇帝那直白的话语,不由苦笑一声。 自家这位陛下啊! 当真是一切都算计到了极致! 连他这个远藩宗室,都给计算到了这等境地! 陛下心思之深,他不及也。 朱聿键深吸了一口气: 是啊,自从他带队清查土地开始,就得到了全天下百姓的支持。 而新军又起源与百姓之中。 也就是说——只要他监国,就能得到新军的支持。 但是,因为不容于士绅,到那时,他虽然可以监国,却是不能窃国的! 因为只要他监国之后,士绅就必定支持太子。 这是权力斗争的必然结果。 而他这个施恩与黎民的清查土地负责人的身份,却又完美的能够调动了以穷苦百姓为主的新军。 同时,太子就能调动士绅。 这样一来,陛下的既定策略,都能继续施行。 也就是说,一旦皇帝真的遭遇了不测…… 大明还能按照陛下制定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就算将来太子开始亲政,这份惯性,却依旧会维持下去。 最起码,也能保证大明今后几十年的政策方向了。 有了这个时间,他已经将太子之子,给培养了出来。 到了那时,下一任皇位继承人,就是皇帝意志的延续! 如此,陛下制定的方针,最少也能延续两三代人! 有了这个时间,受陛下政策恩惠的这批人,早已经充斥朝堂之上。 甚至,必然已经壮大到了无可抵挡的程度。 在这些人的推动下,大明最少都能辉煌两百年之久。 陛下的政策,一旦持续两百年…… 试想一下,到了那时,大明该是何等的昌盛啊! 朱聿键长叹—— 皇帝不但利用了他,也保护了太子,更是保护了大明百年国策啊! 陛下的手段,当真不简单! “陛下既然都这么说了,老臣若在推辞,那就枉顾圣恩了!“ “陛下放心,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聿键认下了皇帝的安排。 他眼眶有些发酸,声音微微变了腔调: “陛下,还请保重龙体呐!“ 朱由检哈哈一笑: “叔祖放心,常言道:未谋胜先谋败! 朕也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而今我军的威力,又岂是鞑子能够对抗的! 别说是鞑子了,就算加上李自成…… 朕也不怕! 退一万步说! 朕纵然不能全歼了他们,想要自保,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只要时局不对,朕就会立刻调动十万新军北上。 这天下,还有谁能够抵挡了朕的16万新军? 况且,就算新军也对抗不了他们—— 朕一声令下,千万民夫必然会为朕而站的。 在这钢铁洪流之下,谁能抵挡呢!“ 朱由检满脸都是笑容。 靠他吃饭的流民,可是足足几千万人! 这些人,就是他的底气! 虽然—— 若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他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一切,都会成了废墟…… 但是,只要他不死,只要脑海里的记忆还在,纵然今日的一切,都成了废墟,他也能再次重建! 朱聿键仔细一想,可不是嘛! 今日的大明,早就不是昔日的大明了! 要知道,当年成祖皇帝给数百万民夫发放银钱的举动,铸就了永乐年间的辉煌。 今日的陛下,可是给数千万流民发放工钱啊! 试想一下,假以时日,便是重现永乐盛世,也不过是小目标罢了! 朱聿键想清楚了这些,当即也不再劝说,表态道: “那老臣就坐镇韶关!静待陛下佳音!“ ”不!“ 朱由检摆摆手: “你留在长沙,郑森在这一带。 他是朕留给你的后路。 朕给郝摇旗留下了密旨,若是武关失守,他会立刻带走京师百官。 若是……“ 朱由检沉吟一阵,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他怔怔道: ”若是——时局当真崩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你就让郑森带着你们去海外。“ 朱由检长叹: “朕之所以让郑森坐镇长江两岸,就是留下他,做了最坏的打算…… 朕明面上让他监视江南小朝廷,背后却是为了最坏的局面。“ 朱聿键豁然一惊! 他本以为皇帝刚才的交代,已经是最后的打算了。 却不想,皇帝的心思,他竟然始终都看不懂! 甚至…… 朱聿键看了皇帝一眼,复又收回了视线: 难道皇帝交代给他的,就是皇帝的所有后手了吗? 怕是——未必吧! 皇帝布局之大,谋略之深…… 若是认为皇帝只有这些布置,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要忘了,皇帝讲给他的,不过是寥寥湖广行省境内的明面布置罢了! 方正化呢? 皇帝又给了他什么秘密任务? 他手上的暗卫,可一直都没有回到过汉都! 第521章 让朕再看一眼,再看看亲手创建的汉都 以方正化能够将江南搅得天翻地覆的能量来看,方正化的手上,怕是最少也有数万人! 这些人的任务又是什么? 朱聿键看着面前的皇帝,只觉得皇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仿佛透彻人的心扉。 以皇帝展现出来的手腕,他可能会下闲棋吗? 若是皇帝的每一次落子,都是有用意的…… 他不由想到了另一件事——郑鸿逵、巩永固、黄得功、左良玉…… 这些皇帝宛若散沙一般,随意丢在一边的棋子…… 莫不是也是皇帝的后手? 在仔细想想…… 皇帝可是大肆封赏了郑芝龙家族。 若是算上这个…… 妈呀! 朱聿键后背都在冒冷汗! 永王朱慈炤,可是一直都没露面呢! 以皇帝的布局,此子又岂能没了布置? 朱聿键看着面前鬓角斑白的侄孙,心中生出了高山仰止般的惊叹。 不愧是能够将江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狠人啊! 这些随意而下,甚至让人琢磨不透的散子,仔细想想,竟然能编织了一张网罗天下的大网! …… “叔祖,陪朕再看看汉都。“ 朱由检笑着指了指远处高楼林立的山脚。 虽然定都此地不过大半年。 然而,今日汉都的繁华,早已冠绝历史。 而今的汉都,随处都可见一座座高楼大厦。 甚至,有些青楼,为了突出视觉效果,更是足足修建了九层之高! 朱由检更是在外城最大的那处山谷平地上,用钢筋混泥土砖混结构,修建了一座十三层楼,整整十八开间的大明皇家图书馆。 图书馆的每层隔断,不是民间那种木材隔断做成的地板,而是采取了钢筋水泥浇筑模式。 四周的窗户,更是装上了孙云球玻璃厂制造出来的玻璃。 虽然还不能做到完全透明,但是,微微泛着杂色的玻璃窗,也的确是称得上窗明几亮了。 在这座图书馆内,只要手持五年的纳税证明,都是可以两文钱看一天的。 在官方建筑的领袖效应下,汉都内的建筑,已经逐渐开始追寻高度了 虽然不如后世一个小镇,也有十几层高楼那么震撼。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汉都却是绝无仅有的第一城池。 这也是为什么宋献策身为大顺开国大军师,刚进入汉都附近,就被震骇住的心神的原因。 若是要比较…… 就好像那李鸿章,当年走进美利坚,划时代的建筑,带给他的视觉和心灵冲击一样。 …… 车驾驶出了皇宫,游走在汉都街道上。 朱由检身穿蓝色团龙常服,与身着大红亲王服的朱聿键,共乘一车,环绕在汉都的街道上。 透过玻璃窗户,放眼看去,早期的青砖黑瓦单层建筑,与新近流行的白墙红瓦多层建筑,彼此交错。 在朱由检的推动下,多层新式建筑,遍布在低谷、山腰、山顶。 硬山顶、悬山顶的民间建筑;歇山顶的道观、寺庙;与远处山顶上城门楼的庑殿顶,交相呼应。 汉都想象图 在前方,四座山巅的重檐攒尖顶,琉璃瓦闪烁。 那里是忠贞祠和天地坛等。 后方,处处重檐歇山顶皇家楼阁,坐落在一条格外雄伟的宽阔平顶山尖上。 三座重檐庑大殿,反射着金光。 那里就是朱由检的新皇宫。 山峦处处,山峰叠翠。 一颗颗青翠的松柏,与落下了所有树叶,仅剩下光秃秃枝丫的落叶乔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川流不息的人群,游走在整洁的街道上。 络绎不绝的车辆,不停地交错而过。 甚至,因为道路交通变好后,原本只有北部运河附近,得益于华中大平原,才能流通盛行的四轮马车,也不少见。 华夏自从春秋开始,就有了四轮马车。 只可惜受制于华夏境内复杂的道路条件,四轮马车始终不能成为主流。 当朱由检开始大规模修建道路后,民众自发的就将四轮马车,兴盛了起来。 无为而治,因利是导,才是王者之道。 一道道山谷内,还在铺设的分支道路两旁,搭着脚手架的在建房屋,民夫正热火朝天的修建着。 汉都每一天都有新建筑诞生,每一刻都有新建筑动工。 朱由检大基建带来的好处,已经肉眼可见。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建筑,得益于提前规划的到位,看不见的地底,也不可小觑。 朱由检指着街道一侧的河流: “叔祖,朕特意定下了规矩,每座房屋,都必须有两条排水沟。 污水流入谷底主道边的专用排水渠,通往城外,经过处理后,熬制肥料。 雨水则是流入谷底,汇入江河之中。“ 新都的规划,做的是很到位的,几乎可以称之为五百年大工程。 每一条道路边,都有两条可以容纳两人并排直立行走的排水渠。 道路左侧是污水渠,右侧是雨水渠。 两条水渠各有分支交错,却不并通。 按照朱由检的规划,新城是要能够保证使用到工业时代,也并不会落伍的。 挖了建,建了挖,这种翻来覆去,只为留下油水的行为,朱由检是深痛恶绝的! 朱由检不怕花钱,只怕钱不能花在刀刃上! 在他的强硬态度下,不作为的只能滚蛋! 胡作为的,就要丢下吃饭的家伙什! …… 汉都的布局很是清晰: 每座山谷之中,都有一条宽达数丈的河流用来排洪。 夹着河流两侧,各有一条主路。 道路靠山的那侧,就是各色建筑区域。 建筑区内,更有纵横交错的道路,将一处处功能各异的房屋,串联起来。 朱由检望着玻璃窗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朕下一步的打算,是修建水利,在河流中蓄积河水,以便舟船航行。 只可惜,朕还来不及施行……“ 朱聿键看着这些做梦也想不到的繁华场景,不由赞叹道: “陛下手段,老臣难及万一!“ 朱由检摆摆手,笑了起来: “朕也不过是比叔祖看得多了一些罢!“ 朱由检扭过头来,盯着一脸正气的朱聿键。 隆武帝,他可是佩服的很啊! 这位手中全无权力的宗室,创建了隆武中兴。 他联合农民军,给大明续命的举动,可是让他敬佩万分的! 不能以成败论英雄! 平心而论: 若是没有朱聿键,何来的南明? 正是他联手起义军的政策,才续写了南明啊! 这人的眼光,的确是人之翘楚! 第522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政策得失问百姓 正在此时。 “呜呜呜! 哐哐哐!“ 一列火车,奔驰在河对岸的铁路上。 深色的烟柱,在天空中散成了一朵朵墨梅。 两人看了过去,原来是贯穿汉都南北的铁路线上,用来运输粮食的火车,正在通行。 朱由检定定的看着,嘴角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这都是朕打下的江山! 这是朕带给华夏的变革! 军情如火……战场凶险……自古将军难免阵上亡…… 便是永乐大帝,都病故在北征途中! 朱由检怎能不知! 此次北上,谁也无法担保他能平安归来。 但是,有些事,他是必须要去做的! 为华夏保留一份元气,为后来者开拓一条除了你死我亡之外的另一条道路—— 这也是他的责任! 借着李自成的故事,留给后世一份参考的典范。 然后世少了一分你死我亡的拼杀! 为这个古老的民族,多保留几分生气…… 朱由检只愿华夏能够少了几分磨难! 朱由检贪婪的看着窗外的点点滴滴。 他将汉都收入眼帘,恨不得将一草一木都刻在脑海。 这是他深爱着的土地…… 这是孕育了华夏文明的摇篮…… 朱由检眼角有了水光…… 只可恨,一身所学,却未能施展十一! …… 朱聿键再次感慨道: “陛下手段,老臣叹为观止矣!” …… 天空中,飘下了点点雪子。 小雪节至。 落雪了。 明岁,该是一个好收成吧! 瑞雪兆丰年啊! 淅淅索索的雪子落地声,击打在马车顶棚上,清晰可闻。 …… “下雪啦!” 一道娇憨的少女声,响彻在还未修建完毕的作坊前。 抬头看去,漆黑的门匾,已经挂在了门楣上:“丁记成衣坊”。 成衣坊的隔壁,是正在搬运榨油机械的丁记油坊。 两座房屋的主体早已建成,现在正在装门窗。 两座相邻的作坊内,遍地都是木头渣滓碎屑。 …… 京师的新潮流,店铺大都会装上宽阔的大窗户,还要安上了玻璃。 当出身这个世上潮流之都苏州府的五怪到来后,得益于皇帝的指点,玻璃已经被玩出了花来。 不但能够碾压宽阔的大平面玻璃,甚至就连回火钢化、吹制各种奇形怪状的器皿、制造各种曲面玻璃…… 都出现在引领世界五千年风潮的华夏大地上。 甚至,一人高的大镜子,已经成为了“汉江商号”的最新主打产品。 哦! 此时叫做“郑氏商号”! 每一个新潮流的到来,最先随之变动的就是商人们。 当大量玻璃制品开始出现,最先使用的就是商铺。 今日的汉都,哪间店铺还使用老掉牙的油纸糊窗,那是要被客人嗤之以鼻的。 玻璃又不贵,为啥不用透光度更好的玻璃窗呢! 大皇帝陛下,对咱们汉都商号有补贴,原价一枚银元一尺见方的玻璃,咱们汉都商人只需要三百枚铜钱就可以了! 皇帝陛下,给咱们补贴七成呢! 在政策的刺激下,一间间商铺,重新制造了窗柩,使用上了还带着微微琉璃色的大块玻璃。 单单孙云球的玻璃厂,上个月给税务部上缴的税赋,就高达十二万枚银元! 玻璃制品的流行程度,可见一斑! 在这样的大氛围下,丁家作坊也不能免俗。 门窗木匠们,正在安装玻璃。 路边的那座成衣坊,堪称窗明几亮! “你这妮儿,下雪了也不嫌冻,还不赶紧进来!” 丁夫人拿着一把扫帚,冲着门口街道上疯跑的女儿,气呼呼的斥责一声。 伴随着丁夫人说话的时候,团团白色蒸汽升腾。 “我偏不!” 丁姑娘娇憨的冲母亲扮了个鬼脸。 丁铁牛摆摆手: “孩他娘,算了吧,前些年天旱少雨,好几年都没下雪了,孩子想疯一会,就随她去吧!” 丁铁牛抽了一口旱烟,说了老婆子一句,又一脸不耐烦的对两个徒弟道: “咱们这作坊,可是开到了京师里,你们俩憨货给我记住了—— 京师里贵人多,仔细点你们的嚼口,可莫要说错了话,得罪了贵人们! 别说你俩这种小百姓了,就算是咱家老爷子来了,也要夹着尾巴做人的。 要是你俩折了进去,我可是找不到关系给你们赎人的!” 二娃两师兄弟,正吭哧吭哧的从大车上卸油坊的家伙什。 闻言,两人扭过头来: “师傅,您就放心吧。 咱们来的时候,家里吩咐了,京师不比别处,一切都要听师傅的话!” 丁铁牛翻了个白眼。 俩棒槌! 老子是说你们吗? 我…… 丁铁牛心累。 我就是找个话头,不想让老婆子唠叨么…… 门口,自家姑娘依旧在疯跑着。 床头边的男人是什么人,丁夫人岂能不知,她伸手戳了戳丁铁牛的牛: “你就宠着她吧! 老爷子可是说了,这一次,妮儿要是生意做不成,浪费了家里的银钱,就要给找个人家许出去了!” 丁夫人丢下笤帚,气呼呼的朝里屋走去。 丁铁牛嘿嘿一笑。 自家女儿鼓捣了一间成衣作坊,还召集了十几号妇人,充当制衣的工人。 女儿想要学人家开厂子,他这个老爹,岂能不护着了。 况且,自家女儿识文断字,算术又不差。 今日的京师,只要敢干,账目清楚一点,就没有赔钱的买卖! 女儿的想法,他怎么会不支持呢! 况且,老婆子重男轻女,什么都想留给儿子,他岂能不知! 他亲自去了邓州城里,说服了老爹,将油坊两年的收入,都为女儿投了进来。 身为一个老父亲,他不愿自己当做掌上明珠的女儿,嫁给别人后,一辈子看人家的脸色吃饭。 自己就这俩孩子! 他已经积攒了两处油坊。 一处还给家族,算是回报了家族当初的支持了。 按照家族的规矩,新打下的江山,就是自家的了! 哥哥是有了安家的嚼口,这个唯一的女儿,又岂能不帮衬一把了。 说个不好听的,只要女儿能够挣钱,今后不管是嫁人,还是找了个上门女婿…… 自己有了进项,夫家也不敢拿捏不是! 丁铁牛憨笑一声,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看着老婆子气呼呼的进了里间,自己伸手拿起笤帚,扫起了木屑。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523章 出征 丁姑娘高举着双手,转圈圈的接着雪子。 欢快的就像是一个孩子! 待接到了一个微微散开的雪团,还凑到面前,伸出粉嘟嘟的舌头,想要尝尝雪花的味道。 谁知道,地面落满了一层洁白的雪子后,变得湿滑起来。 丁姑娘一个立足不稳,一跤跌倒在地。 “嘶律律!” 两匹马拖拽的马车,从她身边经过。 身子后仰,坐在地上的丁姑娘,抬头看去,只见马车窗户里,坐着两个中年男人。 那个穿蓝衣服的,正嘴角噙笑的看着自己。 丁姑娘顿时恼了: 那大叔,竟然还嘲笑自己! 气死我了! …… 御撵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行走,朱由检看到了前方那个正在雪中起舞的女子。 青春靓丽的少女,就像是穿花蝴蝶。 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纯净。 刹那间,单纯的模样,就触动了朱由检的心间。 这才该是百姓应有的模样啊! 宛若行尸走肉的百姓,终于恢复了生机! 朱由检笑了。 他的一切努力,不就是为了让百姓有了真诚的笑颜么! 当女子接到了雪花,想要尝尝味道的时候,却一脚滑倒…… 他笑出声来。 民众终于有了个人样啊! 朱由检心中大慰。 少女这欢快的一幕,足以证明他的执政,是正确的。 只有百姓不愁吃喝,才能有了这么纯真的一幕。 坐在朱由检身侧的朱聿键,诧异的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了少女那皎洁的面容。 年富力强的唐王一扭头,就看到了皇帝嘴角的笑。 他心中一动,再扭过头来,却是刚好看到丁姑娘因为想要吃雪,将自己摔倒的一幕。 耳畔,竟然传来了皇帝的轻笑声。 唐王眼睛一亮。 他用余光,打量起了皇帝。 却见皇帝正凑在窗边,饶有兴趣的盯着倒地的姑娘看呢! 四目相对的瞬间,皇帝发自内心的笑,与那女孩大囧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王心中不由一动。 窗户上的反光中,皇帝鬓角的白发清晰可见。 这位比自己小九岁的皇帝,竟然比自己都还显得苍老。 陛下不容易啊! 他才三十三岁,帝国的重担,竟然压完了陛下的脊梁。 唐王看着落在了马车后面,已经逐渐看不到的少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该让陛下轻松轻松了! …… “哼!” 丁姑娘冲远去的马车,做了个鬼脸。 可恨! 刚才那马车上的男人,竟然敢笑话自己! 丁姑娘咬了咬小虎牙,龇牙咧嘴的咔咔一顿乱咬。 莫让本姑娘遇到你,若不然…… 丁姑娘皱皱瑶鼻,暗自言语道: 本姑娘那做针线的长针,定要捅你几下,不给你戳出血来,本姑娘就誓不罢休! …… 十月十五日。 六万大军,已经先行赶往武关。 李来亨手持大纛,骑马侍立皇帝身畔。 朱由检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扭头看了看身后送行的数百官吏,他扭头。 让朕再看一眼汉都…… 身后,雄伟的城墙,已经耸立运河之畔。 朱由检欣慰的笑了。 朕——不罔明末之行! 朱由检扭过头来,目视前方一扬手,马鞭抽在了空中。 双腿放松,马儿嘶律律叫唤一声,扬蹄朝前走去。 身后,三千虎贲马蹄声阵阵。 就让朕重铸华夏吧! 魑魅魍魉,只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大明的光辉,必将重现于世! 太子、范景文、朱聿键等带领着百官,弯腰送行: “臣等恭送陛下,祝陛下马到成功、旗开得胜,扬我大明国威!” 百官三拜九顿首。 待抬起头来,马队已经走远了。 …… 朱由检骑在马上,对身侧的宋献策道: “宋先生,此次东虏动员二十万南下,朕与李自成联手之事,还要多赖先生沟通。” 宋献策大笑起来: “陛下放心,我皇亲自给外臣写了信。 他说了,两军若在一起,唯恐另生事端,是以,他说陛下可以择选一地防守,我军驻守一方。 为了避免你我双方生隙,我皇会让刘芳亮本部大军,防守陛下之侧。” 朱由检笑了。 不愧是历史上的成名人物,李自成的这个应对,当真是无可挑剔的。 大明与李自成打生打死这么多年,猛然合作,唯恐双方都会有了些不好的举动。 那刘芳亮与他共事多日。 当初他安插在刘芳亮身边的密探,也传来了消息。 刘芳亮自从回到李自成阵营后,对他还是多有推崇的。 今日,李自成将刘芳亮大军,安置在两军之间,的确是一步妙棋。 有了刘芳亮的居中说合,双方的摩擦,的确是能够控制到了最小的。 这才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善,若此,朕就谢过李自成的安排了。” 宋献策继续道: “陛下,鞑子驻军归化城。 我军探子已经侦查到了他们的行军路线。 此次,贼军以鞑酋豪格为首,欲要从河套故地,走毛乌素沙漠南下,主攻方向正是陕、甘、宁、榆一线。” 朱由检的脑海里,想起了黄河几字弯的地形图。 毛乌素沙漠是几字弯内三沙漠的组成部分之一,位居阿拉善这个“爱卷边”沙漠的东方。 这毛乌素沙漠,虽然也是沙漠,但是,水源条件却很好。 不但有数条水源充沛的河流,更是有我国沙漠中的最大的淡水湖泊——红碱淖。 这个湖泊,明朝时候,叫做红盐池。 当然这时候,它还是一个季节性湖泊。 虽然直到清朝道光年间,才形成了大湖泊。 但是,此时却是有水沼泽地。 在红碱淖周围,都是绿洲。 这里,自古就是大军行走的最佳路线。 …… 朱由检仔细想想,大同有姜镶驻守。 此人虽然历史上名声不大,但是,却也的确是一员良将。 况且,姜镶麾下有曾在历史上打遍鞑子无敌手的“马鹞子”王辅臣。 那王辅臣,还有个外号叫做“活吕布!” 常言道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王辅臣被人叫做马上鹞子、人间活吕布,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明末骑马作战,王辅臣堪称是第一。 因此,山西方向,是不用担心的。 第524章 西路马鹞子,人中活吕布 朱由检脑海里回想着诸番布置,嘴里问道: “李自成准备让朕防守哪里?” 宋献策笑着询问: “不知陛下可否防守榆林一线? 你我双方以靖边唐毛山为界,自此以西,由我军防守,以东交由陛下防守。 陛下以为这个分配若何?” 朱由检点头: “可以,这个划分,倒是能让朕与姜镶连成一线,李自成有心了。” 宋献策笑道: “陛下那句‘我等皆为华夏’的言语,我皇深以为然。 他对陛下的那句‘咱们自己打生打死没关系,外人来了却要干他丫他的’推崇备至! 陛下要襄助大顺,我皇焉敢不尽心尽力。” 朱由检笑了。 …… 大同。 今日的大同,大明旗帜已经悬挂了小半年了。 姜镶虽然历史上曾反复横跳,然而,此人最终却是看清了满清。 他能够在大明江山仅剩西南一隅之时,依旧高举大明战旗,起兵反清,甚至,直死都不曾再更弦易帜。 朱由检也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姜镶抓住了这个机会。 …… 大同本是明朝开国大将徐达亲自监督制造的雄城。 单单城墙,就高达四丈(14米)! 姜镶反正后,清军调回江南兵马,甚至在整个京畿只留下两旗兵马(此时一共24旗)。 十数万满汉蒙大军,围攻大同。 满清能够领兵打仗的王公贵族,一个不落的都来了,却接连折在了大同城下。 甚至,逼得从未出京的多尔衮,不得不亲自出征,却依旧无法奈何大同。 清军只得采取了围困。 等一年后,大同粮食断绝,姜镶全家被叛徒杨振威斩杀。 除了杨振威的23个亲信外,多尔衮下令将大同所有活口,尽数屠戮! 甚至,为了泄愤,大清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更是下令将大同城墙生生扒去五尺高度。 不单单是大同一地被屠,整个山西都几乎被屠绝了…… 只有险峻山区,有坚持反清势力,抵抗长达十数年之久,庇护了一些百姓,才得以幸免于难! 历史上大同之屠发生三十年后,在山西各地县志的记载中,还不乏这样的记载: 土地荒芜尚未恢复耕作完毕,乡里处处荒无人烟…… …… 历史上这个被屠杀的只剩下五个死刑犯的重城,此时却毫无战火的模样。 姜镶三兄弟一身的披挂,站在北风萧萧的城头。 姜镶望着北方,缓缓道: “大哥、三弟,陛下来了!” 榆林前总兵姜让眉头一皱。 他在担忧! 姜家终究是曾经投降过李自成的人,皇帝此次到来,会不会借机…… 身为阳和副总兵的姜家老三姜瑄,也是开口道: “大哥、二哥,你说咱们家会不会?” 姜让眉头紧锁,看向了姜镶: “老二,说说你的看法!” 姜镶不答,怔怔的看着西北方向。 片刻之后,只见一片烟雾升腾,雷鸣般的声响也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 “是骑兵!” 老大、老三一愣,脱口而出道。 都是高级将领,骑兵和打雷的声音,哪里会分不清呢! 两人正要让亲卫传令防御,却听老二姜镶轻笑一声: “马鹞子回来了!” “王辅臣?” 两兄弟再次一愣。 老二前些时日,不是才让王辅臣去防守大同右卫了吗? 为何此时他回来了? 两人正要询问姜镶,却听到姜镶轻笑一声: “我昨天一早,就给马鹞子下了命令,让他去归化城,抓一些鞑子回来!” “什么!” 姜让两人惊呆了。 老天! 老二也太莽了吧? 归化城距离此地不过四百多里,鞑子可是在那里驻扎了二十万大军啊! 老二让马鹞子去招惹他们,就不怕那些野人来报复吗? 姜镶淡淡的道: “探子传来的消息,你们也知道,你们觉得连李自成都要跟陛下说合,合力攻打鞑子,咱们可能有了第二条路?” 姜镶转过身来。 一直以来,姜镶都是三兄弟的主心骨,此时,见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两人只好不再相劝。 姜让道: “我就怕皇帝会秋后算账! 毕竟咱们之前,可是背叛了皇帝!” 姜镶哈哈一笑: “军中没有饷银,儿郎们饭都吃不上了,哪有打仗的力气。 陛下会体谅咱们的。 况且,陛下连李自成这个大反贼都能原谅,更何况是你我了!” “再说了……” 姜镶指着已经到了城门附近的王辅臣: “只要人头够,陛下还能有了什么说的呢! 况且,陛下若是真的要对我们动手,就不会给了咱们饷银了!” 姜让、姜瑄一想也是。 皇帝可是拨付给了他们三十万银元。 这些银元,他们与八大家兑换了整整两百万银子。 这真金白银都出了,陛下总不能再收拾了他们吧! 若是陛下当真要收拾自己,那么断了粮饷,只消三两个月,然后只消派遣一太监,押着金银前来,就能收尽了军权。 又岂会给自己制造麻烦哟! 三人正说着,王辅臣已经走到了城门下。 他的身后,是三千骑兵,马鞍上都挂了血糊糊的脑袋,甚至有些人还不止挂了一颗。 “将军,末将幸不辱命!” 王辅臣翻身下马,爱穿白袍的他,浑身尽是血污。 显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辅臣,快上来!” 姜镶冲他说了一句,然后低声对郑名标道: “你去检验一下首级,将真鞑子和假鞑子挑选出来,分册登记。” 郑名标急忙去了。 身为九边将领,他们自有一套分辨鞑子首级的办法。 大明对鞑子首级的核验,是极其精准的,想要杀良冒功…… 若是对流民作战,还分不出来。 对鞑子,对草原蒙古…… 还是洗洗睡吧! 就算是石灰腌制的脑袋,也能给你辨认的清清楚楚。 甚至连男女老幼,都能分辨清楚。 王辅臣走上了城墙,来到姜镶面前站定: “末将参见三位将军!” 姜镶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扶起: “辅臣啊,说说这一次的收获!” 王辅臣嘿嘿一笑: “将军,末将带着本部,去了云川的单于城。“ 第525章 惊天豪赌 我本来是想要去城池周围试试看,能不能碰到一些小规模的鞑子。 谁知道,我刚过了九龙沟,就遇上了四五千人。” “喏!” 王辅臣指着骑兵正在朝马车上丢的首级,道: “碰上了我,也该他们倒霉!” “兀那东虏,竟然不知道我西路马鹞子的大名! 狂妄的想要与我骑战! 我带着儿郎们一个冲锋,就将他们凿穿了……” …… 朱由检走出商於古道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底了。 面前不远处就是蓝田。 李自成已经传来了消息,他在蓝田设宴,款待朱由检一行。 然后,双方就会各自北上,一东一西,前往边关。 宋献策看着身边的大明皇帝。 这些时日的相伴,宋献策已经被朱由检折服了。 他勒住了战马,扭过头来,询问道: “陛下,我以为释者当诛,陛下以为然否?” 当初与李岩的辩驳,并非是宋献策一时心血来潮! 走惯了江湖的他,见多了空门的贪腐。 他是真的想要——将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光头们,全都给砍了! 朱由检失笑: “宋先生所言,八分能行,两分却是不可的!” “哦?” 宋献策皱紧了眉头,有心想要反驳,然而蓝田近在咫尺。 他只得强压下心中的言语,静待朱由检的下文。 “宗教者,信仰也,愚民之策尔。 控制规模,制定规则,这是朝廷必须要做的。 但是,宋先生可不要忘了那里……” 朱由检指了指西边,那里还有一大片土地呢! 没看到,就连雄才大略的永乐大帝,都把帽子举的高高啊! 尊崇佛门,借此控制藩地,这才是合格的政治家。 宋献策心头一跳: “陛下说的乌思藏宣慰司?” 朱由检笑而不语。 明朝在xi zang的统治,实际上是一种封建王朝延续以来的继承和发展。 朱元璋称帝的洪武二年,就颁布了对藏区统治的诏书,并且宣布依旧实行“僧官”制度。 并且,xi zang只打了一小仗,就认可了大明。 到了永乐时期,对于藏区的统治,进入了新的阶段。 在朱棣手上,他参考了汉武帝的“推恩令”,创造性的将它运用到了宗教事务上! 永乐大帝在西藏分封了三法王: 阐化王、护教王、赞善王。 雄才大略的永乐皇帝,从法理上,分化了藏区佛权。 当一个佛陀老大,变成了三个争斗…… 这就好治理了啊! 不听话——拉一派打一派就行了! 到了宣宗时期,在三王的基础上,又推出了五王制度。 至此,藏区形成了三大法王,和五大地方之王共治的局面。 这个局面,一直延续到了我朝五十年代。 三大法王:大宝法王、大乘法王、大慈法王。 这三法王,针对的就是藏区佛教,是中央朝廷对宗门神权的掌管。 五大地方之王:阐化王、护教王、赞善王、辅教王、阐教王。 而五王,则是中央朝廷对藏区土司的掌管。 从而让西藏内部自行牵制,听命于大明朝廷。 朱棣父子开创的这套政教分离的制度,也让明朝中央朝廷,始终保持了对西藏的发言权。 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出身,朱由检怎能不知道这个! 佛是要禁的! 但是,还不能绝! 聪明人一点就醒,宋献策明白了。 他不由失笑: “是学生孟浪了,还是陛下考虑的周到!” 宋献策继续问道: “那敢问陛下,今年一事……陛下可曾要对儒门有了变革?” 对于朝廷的选士制度,宋献策是颇有微词的。 这些只顾自己的儒门,他是真的深痛恶绝! 朱由检哈哈大笑: “待此间事了,先生可以去大学旁听一段时间。 待先生弄懂了大学,就明白朕的办法了!” 宋献策眼睛一亮: “陛下说的是大明皇家大学堂?” 朱由检点头: “朕给先生留下名额,到时候先生自会知晓!” 宋献策哈哈一笑: “那学生就静待佳日了!” 他抬头看了看,大军前部,已经到了大顺文武前方。 当即宋献策右手前引: “陛下,我皇已经亲至,请陛下跟外臣来!” 朱由检点头,纵马朝前走去。 大顺百官,朱由检也亲自见识了好几人。 此时,站在袁宗第、刘芳亮等人面前,那身穿红色龙袍,头戴眼罩的中年汉子,不是李自成,还是何人! 朱由检走上前去。 刘芳亮当即站了出来,给双方做了引接人。 李自成朗笑一声: “明皇不辞千里,亲自为额李自成解围的大义,大恩不言谢,额老李记在心里了! 假以时日,若是明皇有了危难,额老李,自该还了今日的这份情!” 朱由检轻笑一声: “若真有那一天,朕扫榻以待!” 两人言语暗暗交锋一阵,李自成指着一边的露天宴席道: “军情如火,条件简陋了些,明皇勿怪!” 他单手前引: “请!” 朱由检笑道: “你我都是汉家人杰,岂能在意这些小节,请!” 两人一左一右,朝前走去。 两人并排坐在了面南的两张案几旁。 明顺双方的大臣,纷纷在席位上坐下。 李自成说了一些场面话,举起酒杯对朱由检道: “额老李是个粗人,敢问明皇,前番你我的赌约,可曾作数?” 朱由检哈哈一笑: “你李自成起家驿臣,我老朱家也本是乞儿。 你说你是粗人,我老朱家却是连粗人也不如的。 既然顺皇你今日再提当日赌约,咱老朱岂能不认了!” 朱由检也举起酒杯,与李自成遥碰。 两人对视一笑,一饮而尽。 “成!” 李自成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朗声道: “此次来了二十万鞑子,那你我便以人头为数,来应了前番赌约!” “若是额老李杀得人头少,额便对你俯首称臣!” 李自成话语一出,一众大顺官员都不由变了脸色。 却听朱由检朗声道: “既然你李自成都敢,我朱由检又岂能做了女子姿态! 这个赌约,咱认了! 若是此番我的人头数少于你,我立刻带着儿郎,退出华夏大地!” 李自成一拍胸脯,当即道: “一言为定!” 朱由检举起酒杯: “君子言出,驷马难追!” “干!” “干!” 李自成端起了酒杯,与朱由检碰在了一起。 …… 第526章 李来亨出山 三杯酒后,双方一东一西分开,大军继续北上。 按照约定,朱由检的大明军卒,走渭南、延长、米脂,沿着黄河河道右侧北上,抵达榆林卫一线。 而李自成则是尽起大军,走西安、庆阳,沿着环河河道,抵达宁夏一线。 以唐毛山为中点,双方各自防守一边。 赌约开始了! 这是一场豪赌。 一场决定双方谁主华夏的豪赌! 但是,朱由检自认自己是绝对不会输的! 这一次,他不但带来了新式武器,更是连防守利器铁丝网,也一并带来了! 自从与李自成立下了赌约,他一直都在等待冬季的到来! 因为只有鞑子大举进攻的冬季,才能发挥了这种防守利器的最大效果! 而任何一种出现在战场上的新武器,一旦面世后,很快就会被人找到了对策。 所以,若想发挥某种新武器的最大作用—— 莫过于像蘑菇蛋那样,直接一次好事成双! 不! 那玩意当时也还没成熟呢! 要知道,当初霉子之所以才丢俩蘑菇蛋,就是因为这玩意儿还不成熟…… 试想一下,若是霉子捂上个一年半载…… 那李梅烧烤,不是要扩大他个千万倍? 嘿嘿! 天照大神的面前,就会遍布他的子民! 霉子还是太急了啊! 就好比德子,直接狂丢一万多颗v1…… 这才是朱由检想学的对象。 这也是他为什么直到今日,才开始出战的原因—— 技术成熟了! 储备足够了! 鞑子发兵二十万…… 朱由检决定一个也不能少! …… 冬月初十日,小寒。 十七世纪的中叶,正处在小冰河的最高峰。 虽然距离天气最寒冷的大寒,还有半个月时间,然而,北国早已冰封。 积雪盈尺。 朱由检将米脂设为大本营,正在调遣大将四处防守。 他对李来亨道: “来亨,朕有个最艰巨的任务,你可敢接?” 李来亨使劲拍打着胸膛: “陛下放心,有我忠贞营在,必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好!” 朱由检大笑,指着地图上呈口字型的陕西边疆,道: “朕与李自成的打算,是将清兵引入这一片,然后给他包了饺子! 然而,这个计划能否完成,就看防守布袋阵底部的将领,能否坚持到最后! 朕命你带上忠贞营,驻守底部的毛唐山一线。 你必须守死了这里,将鞑子全部吸引进来,还要严守长城一线,不能让清兵突破了长城防线。 李来亨,你可能完成任务? 朕,能相信你吗?” 李来亨脸色坚毅: “陛下放心,臣誓死完成任务!” 朱由检取下腰间佩剑,双手递给李来亨: “带上忠贞营的士卒,朕拨给你十万枚手榴弹,给朕守死了这里!” “臣遵旨!” 李来亨双手接过天子剑,转身离去。 忠贞营的兵马,已经足足有了一万三千人。 陛下将五分之一的兵马,都交给了他。 陛下的重托,他誓死也要完成! 朱由检又看向冒辟疆: “你的归化军方面,朕给你的任务只有两个! 你带人骚扰鞑子,将他们引入大阵之中。 然后你折道向西,尽快摆脱鞑子的追击。” 朱由检的手指,在草原上画了一条圆弧: “你的行军路线,朕不做干涉,但是,你需要绕道草原,返回大同。 朕已经给姜镶去了消息,待鞑子全军越过黄河,就出兵关外。 在黄河一线布防,给朕扎住了口袋!!” 朱由检转身,拿过王廉手捧的天子剑: “你与姜镶一道——给朕拿下归化城! 记住了,此地贼军,一个不留! 待夺了鞑子的军需重地,则与姜镶一道,顺着黄河布防! 你们的责任,就是完成朕关门打狗的计划!” 冒辟疆眉头一挑: “陛下,姜镶那边,可能与臣做好了配合? 臣就怕他……” 他是绝对服从陛下的,就怕姜镶不配合啊! 朱由检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朕出兵之前,给他发了密旨。 此次只要他打得好,朕不但赦免他一切罪责,更是会给他封侯。“ 朱由检笑了起来: ”放心吧,姜镶会听话的。” 姜镶为什么会听话。 朱由检并没说。 历史上大同反正的时候,是有四方势力的。 姜镶实力最强,是以,这场整个山西的反正,是以姜镶为名的。 然而,山西的反正势力,不管是虞胤、王永强、还是刘迁,表现都可圈可点。 况且,姜镶被杀后,那三人,可是一直坚持了十数年之久。 这三人,他都相信! 同样的密旨,他发出了四份…… 姜镶若是不听话—— 嘿嘿! 真当朱由检是善男信女啊! 恩赐,他有! 惩罚——他也有! 方正化为什么事业做的那么好? 不就是因为他的默许么! 冒辟疆见皇帝这么说,当即表态道: “陛下放心,臣所部,都是骑兵,还配备了大青骡代步。 既然姜镶能配合臣,陛下的战略意图,臣必然能够完成!” 朱由检赐下天子剑,挥手让他也去了。 皇帝又对剩下的诸将,颁布了防务,让他们各自去了。 …… 归化城就在后世呼和浩特隔壁。 这座城池的南方不远处,有一条叫做黑河的河流,自东向西流淌。 在东胜城一处叫做君子津的地方,汇入黄河。 蒙古人对东胜城的称呼是妥妥城。 此时的东胜城外,旌旗遮天蔽日。 二十万大军,以及随军驱赶充为食物的牛羊,漫山遍野,占据了方圆百里的一大片草原。 从东胜城,一直连绵到了归化城! 这一次,多尔衮为了一举干掉李自成,配备的的军容,堪称豪华到了极致! 虽然多尔衮并未亲自到场,然而,他派来的人可不少 单单满洲大将,就有多铎、阿济格、豪格、岳托、尼堪、阿巴泰、勒克德浑、何洛会、博罗、谭泰…… 多尔衮一次性调动了满蒙汉六十多号大将,欲要一举奠定大功。 双方都想一举定乾坤…… …… 奴才的奴才吴三桂,一脸喜色的奔回东胜城。 他跪倒在地,脑袋在遍布羊骚味的湿哒哒泥土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响头。 第527章 做人的门敞开着,却总是有人喜欢钻狗洞 “主子爷,奴才刚刚从君子津回来,黄河已经冰封半尺之厚了。 奴才让儿郎纵马在黄河中央奔腾了一圈,发现黄河的冰层,已经足够结实,咱们可以通行了。” 高坐在主位上的,是先锋靖远大将军肃亲王豪格。 豪格看到这位早已押注自家的明廷大将,结结实实的跪在羊尿泊里,给他行了大礼。 他的嘴角带上了一抹轻笑。 这羊尿,是他得知吴三桂返回的消息后,让人刚刚泼上去的。 原因无他——主子爷心里憋着火哩! 四月入关的时候,豪格因为不忿去年在皇位之争中落败,大权又被多尔衮以退为进,全部拿走。 于是,豪格言语顶撞了多尔衮。 多尔衮将他一撸到底…… 直到此次开始征伐李自成了,多尔衮才给他恢复了职位。 今日的多尔衮兄弟,已经掌握了大清国的所有权柄,豪格是斗不过了。 但是,这不妨碍他恶心恶心多尔衮的狗啊! 况且,豪格是真的看不起吴三桂…… 兀那汉人士绅,就是该大嘴巴子抽。 打痛了之后,他们才能老实做事! 你看看,明皇对他们那么好,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地位给地位…… 却不能让他们真心办事。 反倒是,与咱们勾勾搭搭的,背地里,给咱大清国送了那么多好处。 咱们只消让他们跪在地上,大鞭子抽一抽,他们就要卖了死力气了! 当真是属狗的,不打不行! 身为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自然不缺消息来源: 出征之前,多尔衮故意晾了晾吴三桂,声言要给他调回宁远。 吴三桂当即就怕了,于是跪倒在地,问年岁更小的多尔衮喊了爹。 这狗东西的马屁,将摄政王拍舒服了,于是赐了他正黄汉军旗的出身,还在内城给赐了一套宅子。 清朝内城是满城,汉人只能居住在外城。京师内城,是有兵丁把守的,汉人夜晚若是没有出城,就会被砍掉了脑袋 (吴三桂有没有被赐旗,史书上语焉不详。但是,清廷赐予这人的宅子,是在正黄旗区域,根据清廷对京师内城的划分,他应该是得到了正黄旗的出身的。) 豪格端起马奶酒,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那就出发吧!” 豪格站了起来,却也没说让吴三桂站起。 吴三桂撅着屁股,跪在湿漉漉的羊尿上,动也不敢动,任凭豪格走过了身边,还依旧保持着下跪的姿态。 豪格到了门口,装作才想起了没让吴三桂起身的事情来。 他故作诧异的开口道: “你这老狗,还不快起来,难道还要本王亲自扶你不成?” “主子爷说笑了,奴才不敢!” 吴三桂又磕了头,这才爬起身子,悄悄擦了擦手掌心的泥巴,脸上嫌弃之色一闪而逝。 又急忙追上了豪格,落后了豪格一个身子,跟着他一起出了城。 荣光满面! 豪格不理他,自顾自的对鳌拜道: “你去告诉多铎,大军可以出发了!” 鳌拜是镶黄旗的人,担任护军统领,也就类似于护卫皇宫的禁军将领。 这是顺治的自家奴才。 (此时的镶黄旗、正黄旗是清帝的直领兵马。到了康熙时期,逐渐废黜领旗大臣的权力,并用自己的子孙,充斥八旗高位,使得整个八旗,都成了清帝的奴才。) 因为这样的出身,才使得鳌拜最后成了托孤大臣——就好像是明朝的太监一样,皇帝一句话,就能任免他们。 在大清朝,奴才,是主子爷的绝对奴隶,怎么处罚,都是一句话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鳌拜掌握了天下大半兵马,却被康麻子用十几个少年,就给砍了脑袋的原因。 嗯,就和崇祯处置九千岁一样…… 不费劲! 实际上,康熙以后,皇帝的权力才是史上之最。 全天下,都成了皇帝的奴才。 莫说是旗内人了,皇帝讲话的时候,就连百官,都要全程跪着。 琼瑶剧虽然史实就是瞎扯,但是,“跪得易”这玩意,的确是真实存在的,在清朝官员私人笔记中,这东西并不少出场的机会。 毕竟,一跪就特么几个时辰,铁打的膝盖也受不了啊! 奴隶制,可不是少男少女们想的那么美好。 不说满汉不婚了,就算你真的沉鱼落雁,勾搭上了人家,想要侍寝,也要自己扒拉光了—— 就像是牲口那样,被太监用个棉被一裹,背到人家床上去。 还要像狗那样,从人家脚头爬进去。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是不能触碰到人家身体的! 好了,开始动吧! …… 但是! 就算你功夫再好,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超过了时间,太监就要敲窗了。 完事后,再用个棉被裹住,给你背回自己的住所去! 莫说让麻子留宿你那了,就算想和麻子多说两句…… 也在想屁吃! 还给你后宫争斗呢—— 想生个孩子,都是奢望! 完事后,太监会咳嗽一声,意思是在询问皇帝要不要留种子。 皇帝一个眼神,太监手指在穴道上一按,那玩意就流出去了。 …… 封建制的顶峰,可特么不是明朝这样的窝囊废皇帝! 还让你跟皇帝生闷气,给你只许有一个女人,专爱你一人…… 翻翻正史,整个清朝有动用暴力手段宫斗的妃子吗? 慈禧牛逼吧,看看她对付慈安的手段! 不说宫斗了,吹上天的九子夺嫡…… 连出动手上奴才互砍都不敢! 那可是人家的继承人啊! 更何况你一个玩物! 说个现实点的,宫女都轮不上你! 砖家总是将明清捆绑一起,实际上,这特么就是两个极端。 不说别的,就算你生到旗人家,成功送了13,连吃个热乎饭都是奢望。 108道菜,吃剩下了,赐给你,那都是天恩! 至于什么编瞎话搞出来的满汉全席…… 扯淡,人家是冷食! 大雪天的,就算滴水成冰,吃得也是冷的。 谁特么管你是不是生理期,会不会肚子疼…… 奴隶,是没有人格的。 (听我一句劝,少点幻想,真回到清朝,你也爬不上龙床! 对不起,让你们梦碎了…… 老实人,就爱说实话。) …… 鳌拜跪倒在地: “奴才这就去!” 看着鳌拜朝归化城而去,豪格大手一挥,意气风发道: “出发!” 三万前锋,浩浩荡荡的朝着黄河而去。 …… 君子津对面,地处黄河几字弯内侧,与东胜城相对,有一片陡峭的黄土高坡,扼守在黄河南岸。 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被雨水冲刷的几乎是笔直的耸立着。 在河边,有一片宽达几十丈的缓坡。 这是兵家必争之地! 古人的眼光自然不差。 这片山顶,曾经有一个叫做连城的小城池。 …… 昔日战国赵国,在此地设立云中。 明朝改名为云内县,并驻扎大军,防守此地。 嘉靖之后,防线内撤,此地被土默特部占去。 (主要原因是沙漠的扩大化,榆林铲沙的记载,在明史上并不少见。到了后期,几乎每年都要将榆林段的长城,从黄沙里刨出来。) 这样利于南方防守的地形,土默特蒙古人自然不会留着,于是直接拆毁了城池。 此时,城池早已荒废了,只剩下几堵夯土城墙。 一根根枯黄的蒿草,在寒风中来回摇摆。 ps:本章字多,胡扯的字数补出来了。 第528章 连城骚扰战 今日的连城,却有数千身穿白色大氅的军卒,匍匐在了积雪盈尺的荒坡上。 远远望去,白色的披风,和漫天积雪,融成了一体,根本就看不出来。 甚至,不但士卒身披白色大氅,就连战马,也用白布从头裹到了脚。 朱由检大力发展纺织业,所得的布匹,可并没有让方正化动用。 为了这场大战,朱由检已经准备了大半年时间。 这一仗,朱由检动用了全部手段! 他要毕其功于一役! 荒废的城池下。 冒辟疆看着脚下这片耸立黄河南岸,比河水高出了二十来丈的土坡,眼神微微眯起。 这是一个好地方啊! 军事重地呐! 看着身边的残垣,冒辟疆叹息一声。 在此地筑城,只消一部士卒,就能防守了诺大的一片。 只可惜,这座汉家儿郎的智慧结晶,竟然被土默特蒙古给拆毁了。 还有……为何这里遍地都是黄沙呢? 冒辟疆微微拧眉。 是不是这个……才是导致此地荒废的原因? 皇帝应该有手段对付这玩意吧? 他在大学堂那边旁听的时候,听过一个叫做什么“植树造林、防荒固沙”的课程。 听到是种树的,冒辟疆就开了小差…… 只可惜,他当时根本就想不到——西北的环境竟然这么恶劣,以至于没有仔细听过…… 冒辟疆眨巴几下眼睛。 这些黄沙若是无法根除,设防当真是耗费人力的事情。 “都司,儿郎们已经准备好了!” 王胜银走了过来。 这人是王氏族长次子。 看着人高马大的王胜银,冒辟疆微微一笑。 这是一个“长人”。 身高六尺的他,是军中的异类。(明朝裁衣尺34厘米) 这厮,几乎比军卒高了一个头了! 冒辟疆自然明白——此人是九重王氏不放心他,才特意派来的。 但是,这又有何妨? 冒辟疆清楚的很: 只要能捞取了战功,只要陛下赏罚分明,王氏就不会背叛了皇帝。 更何况,为了拉拢这些归化人,陛下准许王家入股造糖作坊,可是许出了不菲的利益。 已经将自家全族捆上了大明战车的王氏——大明越强,也越符合王家的利益。 在这样名利双收的局面下,他们又怎么会背叛陛下呢? 王氏固然有让王胜银监督的意思,但是,这又何尝不是送上了质子! 冒辟疆感慨一声: 王家族长——厉害啊! 那老头的眼光和智慧,当真一点也不小! …… 王胜银生的人高马大,力气自然也不小。 况且,身为大家族嫡系,自然是不愁吃喝的。 营养充足,王胜银的耐力也就越好! 再加上身为蒙古归化人,王家并不曾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嫡系子弟都是从小就习武弄棒的。 这大个子,是归化军的第一悍将。 冒辟疆组建归化军后,曾组织了一场比武,这厮连胜十八场。 冒辟疆将他提拔成了归化军的中军百户,利用标杆效应,来管理归化军军卒。 冒辟疆手持望远镜,看着前方正在渡河的鞑子,嘴角勾起了冷笑: “王百户,吩咐下去,让全军检查武器。 待会听到我的号令,就点燃了所有的一窝蜂! 记住了,咱们打掉第一波鞑子后,就赶紧后撤,不可浪战! 将鞑子勾引过来,才是咱们的目的。” 王胜银嘿嘿一笑: “都司您就放心吧! 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这一次,定要让都司拿掉这个‘代’字!” 朱由检特意点出冒辟疆祖宗是蒙古王族的身份。 也与他说了这么做的用意。 归化军,将会是朱由检手里的一张王牌! 对于自己的出身,冒辟疆自然不敢藏着掖着,甚至还故意宣传了出去。 整个归化军,都知道冒辟疆是忽必烈九子镇南王脱欢的后代。 归化军上下,这次憋了一股气,定要将冒辟疆推起来。 因为,这是他们归化人的主心骨…… 冒辟疆轻笑: “我若坐实了都司的位置,你也能得到正儿八经百户的出身。 咱们一起努力! 告诉儿郎们,这一仗咱们是为自家打的! 待会,可不要手下留情!” 王胜银挠挠头,憨憨的笑了: “都司放心就是! 陛下上个月给咱家分了八千银元,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咱们都晓得自己是哪方的兵! 再说了,就算儿郎们想要认人家,人家也不认咱们啊! 毕竟,咱们都藏了这么多年了。” 九重这一股蒙古人,都藏了两三百年了,谁还记得他们的出身哟! 再说了,草原产出单薄,不似汉家儿郎,心灵手巧,可以利用少量土地,供养了更多的人口。 在汉家天下这里,只要努力上进,就会得到了回报。 返回草原、回到蒙古部族里? 草原虽大,能养育的牛羊可不多…… 在产出不丰的草原上——要防着身边人捅刀子啊! 说个不好听的,人家自己人都养不活了,又岂会接纳他们这群几百年前的族人! 人高马大的王胜银,看似憨厚敦实。 然而,能够代表王家,他又岂会是老实巴交的人。 这人的心里,就跟明镜一样! 只要打好了这一仗,他不但有军功拿,家里更是分红不断。 这样的好处,上哪里找哟! 回归草原部族…… 得了吧! 没看到他们自己斗的那个狠样! 连林丹汗这个公认的黄金家族后人,人家都不在乎,更何况他们了! 还是跟着陛下好! 只要将来打回去了,不怕没有下人使唤…… 就算咱们回到草原,也不去当人家的狗腿子,咱们——是要当头人的! 还是跟着陛下好! …… 黄河冰层很厚,大军通过的速度也很快,不多时,沿着冰面渡河的鞑子,已经上了岸。 然而,面对近乎直立的黄土坡,鞑子们却无能为力。 黄土坡太松软了…… 爬不上去啊! 就是这里 一部分鞑子,绕着山坡,开始探查。 大部分鞑子,却是聚集在山坡下,开始构建防御阵地,以防可能出现的敌人。 构建滩头阵地,是先锋部队的责任。 这一点,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样的。 结了厚厚一层冰的黄河,就是天然的渡桥。 第529章 一窝蜂 鞑子渡河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山坡下就聚集了数千人。 狭窄的河边缓坡上,清军几乎是人挨着人。 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脑袋。 人嘶马鸣,喧闹成了一片。 怕是一发手榴弹,都能炸倒十几个。 “打!” 冒辟疆大吼一声。 归化军儿郎纷纷起身,一把掀开盖在一窝蜂上的白布。 洁白的雪地上,顿时出现了一长排木匣子。 匣口,一枚枚反射着寒光的箭头,煜煜生辉。 木匣子的后方,一根根引线,伸了出来。 显然,早就装填好了火箭。 “呼呼!” 士卒们吹燃了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嗤嗤嗤!” 火药燃烧的声音,遍布黄土坡。 “不好,敌袭!” 山坡下正在构筑阵地的清军,惊呼连连。 清军正要朝着山顶开枪放箭,还有人大声嚷嚷着,让侦查的骑兵绕到山坡后面,冲上去砍杀了敌人。 谁知道,下一瞬,就听到一片呼啸声响起。 清军下意识的抬头看去,竟然看到铺天盖地喷射着尾焰的箭矢,朝着他们扑来。 火箭犹如条条火龙,一齐从发射筒中喷出。 火闪烟飞,宛若暴雨一般,又好似密集的冰雹,铺天盖地的冲敌人而去。 强大的推力下,火箭能将触碰到的士兵和战马直接洞穿! “噗噗噗噗!” 猝不及防的清军,一片一片的被射倒在地。 强大的威力,将清军打懵了! 正在渡河的清军,顿时大乱。 然而,袭击来的猛烈,去的更快。 就在一个个清军将领,呼喊着让手下骑马绕道包抄的时候。 却听冒辟疆大喝道: “撤!” 三千归化军,纷纷掏出手榴弹,点燃后,丢进了一窝蜂内,然后转身跳上山坡后的战马上,拍马就走。 “轰轰轰轰!” 山头上,爆炸处处,米板横飞。 刚刚建了大功的一窝蜂,尽数被炸毁。 横飞的木板,一小半落在了黄河边,将被打懵了的清军,砸的头昏脑涨。 甚至还有可怜儿,被锋利的木刺划破了脸颊、刺瞎了眼睛。 侥幸在漫天箭矢下躲过一劫的清军,乱成了一片。 等清军绕过了陡峭的临河面,想要追击的时候,这才发现,袭击者已经跑远了。 …… “都司!” 王胜银嘿嘿一笑,凑到冒辟疆身边: “刚才咱们那一番轰炸,怕是最少都干掉了上千个鞑子! 只可惜,咱们走的匆忙,来不及收割脑袋!” 冒辟疆摆摆手: “陛下说了,咱们不以首级论军功。 这一次,咱们的任务就是当诱饵。 你要记住了,咱们要不停地骚扰鞑子,激怒他们,将他们引入陛下的包围圈! 只要完成了这个,你我都有大功。” 冒辟疆扭头看了看身后,清军追了他们一阵,见到实在追不上,只好放弃了。 冒辟疆冷笑,他部三千儿郎,都是配备了双马…… 呃! 一马一骡。 姑且算作双马吧! 一匹战马供做冲刺之用,一匹大青骡,却是用来代步的。 除非清军专门配备双马来追…… 不! 只要他们拉开了架势,双马也是追不上的,因为大青骡的脚力实在是太好了。 这玩意驮着人,虽然冲刺速度不如战马那么迅速,但是,速度也慢不了多少,关键是耐力却是极佳。 这种特意繁育的大牲口,就算不吃不喝,也能走一天。 清军若是想要追上他们,最少都要配备三马。 明朝马政两百六十余年! 自从太祖皇帝朱元璋得到了阿拉伯马后,就开始繁育骑兵坐骑了。 长达两百余年的人工干预下,今日的骡马,早就成熟定型了。 归化军奔驰了大半天,两个时辰后,赶到了一处叫做黄甫川的河道边。 在蒙古语中,这里叫做纳林河。 当然,在《水经注》中,这条河更加有名——湳河。 这是一条中原王朝与草原部落互市的黄金要道,也是自古以来大军往来南北的交通重地。 沿着这条路继续向南,就是关内的府谷重地。 是九边榆林镇(也叫延绥镇)的拱卫城池。 冒辟疆是知道朱由检的军事意图的,他更加明白皇帝让姜镶出击鞑子,就是要给他们传递一个消息—— 榆林、大同一线,朕有了防备,大军甚至都敢主动出击,你们还是绕道吧! “停!” 冒辟疆在黄甫川边,勒住了战马。 他指着河道上明光闪闪的冰层,朗声道: “兄弟们,咱们再给鞑子送上一份大礼!” “得令!” 王胜银嚷嚷一声,右腿一伸,身子一歪,就站在了地面上。 他左腿一撩,翻身下了马。 人高马大的他,不但下马利索,在人群里也是那么显眼: “儿郎们,送礼物啦!” 三千归化军,当即分成数部。 一部分人数最少的,开始朝来时的道路警戒,以防他们触不及防,鞑子就杀来了。 剩余的士卒,则开始沿着河道布置起来。 还有一些士卒,拼命地在河岸边刨着坚硬的冻土。 哪怕冻裂的双手,被震得伤口撕裂,血迹斑斑,却依旧在奋力的挖掘着。 他们在地底埋下了宝贝…… 虽然天寒地冻,然而,当深入地底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有了保温的效果。 遇上极寒天气,刨出地洞,给自己保温,可是老兵的惯用手段。 民间用来窖藏红薯、蔬菜的地窖,也是这个道理。 …… 归化城。 多铎骑在马上,愤恨的看向了大同方向。 该死! 兀那姜镶,委实可恨! 他到了归化城之后,数次联络,谁知道,派出的探子都一去不返。 后来,还是在八大家处得知,山海关大战时,与他们勾搭在一起的唐通,已经被姜镶、袁宗第砍掉了脑袋…… (唐通勾搭满清没有实证,但是前面山海关之战那里,有考证过他的轨迹,这是很可能的事情) 多铎脸色铁青: 兀那姜镶,不但砍了唐通,更是将他派出的探子,都给割掉了脑袋。 这就算了,这厮更是派人四处出击,不停地骚扰他们。 尤其是那个身穿白色铠甲的王辅臣,更是连挑他六员战将。 甚至,还留下了“东虏男儿皆软蛋,不当马鹞子一击之”的狂言。 第530章 冒辟疆背冰列阵 该死! 多铎几乎要咬碎了钢牙。 但是,他只能生生忍住了。 身为大军统帅,多铎不得不考虑姜镶这么做的原因—— 他为什么敢挑衅二十万大军? 莫不是这厮有了什么依仗? 要知道,他驻兵归化城,可是有一月时间了。 为何此人之前都是一副如临大敌、死守大同的模样,最近才敢出关鏖战呢? 吩咐八大家严查之后,多铎这才得到了消息—— 原来朱由检那家伙,率兵十万北上了! 甚至,还和李自成搅在了一起…… 在八大家的极力襄助下,多铎还知道朱由检和李自成已经一东一西,划分好了防御地带。 该死! 多铎确信——兀那姜镶处,定然是早已得到了朱由检的援军。 虽然八大家言辞凿凿的说——并未看到明皇大军进入山西…… 但是! 一想到朱由检在京师被夺,必死无疑的局面下,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到湖广东山再起…… 还有什么是朱由检做不到的呢? 更何况,京师那些南蛮子,可是言辞凿凿的说朱由检有龙气护体,在危局关头,龙气化形,驮着朱由检飞出了京师! 多铎敢确信——朱由检一定是又动用什么非人手段,悄悄将大军拉到了大同! 姜镶之所以挑衅他们,就是在等着他大清儿郎,去攻打那座坚城了! 妈呀…… 多铎打了个冷颤! 大同城可是高达四丈有余啊! 这是徐达督造的坚城。 一旦大清儿郎在城下撞一个头破血流…… 妈呀! 李自成和朱由检这厮,是不是在大同城下,给老子布置了天罗地网? 不能向南! 一定不能去大同! 多铎眯着眼睛,满脸都是冷笑。 嘿! 兀那朱由检,自以为算无遗策。 岂不知,本王早已看穿了你的打算! 你想激怒本王,不管不顾的派人攻打你主防的大同。 老子偏不如了你的意! 向西! 老子去攻打你俩的防御中心地带! 老子就不信了——先前还在你死我活拼命厮杀的明顺双方,能够真心联合到了一起了! 再说了,我就不信了,漫长的长城防线,你朱由检、李自成能防守了几处! 去陕西! 老子从榆林一线入关。 老子偏生从你俩中间走! 八大家可是说了——自从李自成破了榆林之后,这里的黄沙就没清理过。 今日的榆林,黄沙早已埋到了榆林城墙上,不需要打造器械,纵马就能踏着黄沙越过! 我就不信了,只要没了坚城——你朱由检、李自成,还能拿什么来阻挡本王的二十万铁骑! …… 多铎自认已经看清了明顺联手的防御手段。 主要是——李自成死防太行山防线,为了整编大军,不准出击的举动,给了清廷首脑错觉。 他们都以为自从山海关之战后,丧失了大量精锐的李自成,是不能野战的了…… 至于朱由检…… 但凡他的文臣武将力朝一处使,咱大清朝能享受了汉人的花花世界吗? 怕是不但不能享受,还他妈早就灭族了! 朱由检手下——那是明朝臣子吗? 那特么是我大清朝的好狗啊! …… 当多铎得知豪格开始在君子津渡河后,多铎当即下令大军向西,经君子泽渡河! 去攻打榆林、宁夏一线。 甚至,当豪格前锋在渡河时遭遇袭击,丧兵千余后,多铎不但不惊慌,甚至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朱由检急了! 他怕本王攻打他的薄弱处…… “哈哈哈哈!” 多铎大笑。 朱由检啊朱由检,哪怕你奸诈似鬼,也要喝了本王的洗脚水! “儿郎们,传我将领,全军向西!” 二十万清军,旌旗蔽日,浩浩荡荡的越过了黄河,直奔明顺“薄弱处”而来。 …… 黄甫川边。 归化军在河道中央,将厚实的冰层凿出了个个深坑,埋下了三千多枚地雷。 为了让地雷的威力最大化,冒辟疆绞尽脑汁,利用在大明皇家大学学到的浅薄知识。 冒辟疆让人烧了热水,一点一滴的将陶制地雷与冰窟之间,给浇筑成冰…… 按照大明皇家大学堂兵科学院的说辞——这叫做什么力的啥子性来的? 冒辟疆挠挠头。 皇帝整出来的名词,他给忘记了。 反正按照皇帝的说法,这样就能完美的发挥出火药的最大威力…… 在冒辟疆的指挥下,归化军忙成了一团。 地雷和冰层,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只在冰面上,留下一根根导火索。 “都司,清军追来了!” 担任警戒的哨探,匆匆奔回,大呼小叫起来。 “你们都撤进来!” “王胜银,洒铁蒺藜!” 冒辟疆嘴角挂着冷笑! 铁蒺藜已经被挖了出来。 冒辟疆检查过了。 这些藏在地底保温的铁蒺藜,果然如大明皇家大学堂兵科学院所说的那样——生了锈。 按照陛下讲课时的说法,这叫做什么——“附魔”…… “得令!” 王胜银哈哈大笑,双手各自提了一个布袋,朝黄甫川北岸奔去。 身后,数百归化军士卒,排成一条线,各自提着一袋铁蒺藜,开始在地面抛洒起来。 混合着屎尿粪便、泡了数天的铁蒺藜,早已锈迹斑斑。 便是到了跟前,若是不注意,也很难看出异样。 因为在归化军大军的践踏下,雪下的烂泥被踩踏了出来,到处都是黄褐色的脚印。 在士兵的抛洒下,铁蒺藜被撒布在广袤的平原上。 铁蒺藜通常有四条锋利的尖刺,不管如何散布铁蒺藜,只要随意丢出去,总是有一条尖刺向上的。 这种防守方的神器,早在先秦时代,就开始使用了。 俗话说——最简单的东西,往往才是最有用的。 这种不起眼也没人关注的东西,在历史上一次又一次的立下了奇功。 这玩意,就算是钉了马掌的战马,也防不住。 这倒不是铁蒺藜能刺穿马蹄铁,而是除非接触的一瞬间,就把这玩意给踩碎了。 若不然,在弹性的作用下,铁蒺藜就会划过环形的马蹄铁,刺入马掌心的软肉上。 这是马蹄铁,这玩意就是防止过度磨损马指甲的,挡不住铁蒺藜 王胜银带人撒完了铁蒺藜,赶紧后撤。 冒辟疆手一挥,一架架据马,被搬到了河岸边。 第531章 对大明忠心耿耿的辽东精锐 冒辟疆玩了一出史书上的背水列阵…… 只是怎么看,怎么都有些画虎成犬。 人家韩兵仙玩这个,是大河奔腾,士卒难渡,置之死地而后生之下,才绝地翻盘。 冒辟疆布防的这里,背后河面的冰层足足一尺多厚。 不说是渡过人马了,就连大汽车,也是通行无阻的…… 在这样的地方背水列阵,那不是死板教条嘛! 果然,追来的清军,见到明军竟然在这样的环境内背水列阵,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为首一员大将,右手高举,大喝道: “整队!” 训练有素的骑兵,顿时勒住了战马,还不待战马完全停止,就已经排成了整齐的阵型。 …… 追来的,是那支大明花费上亿白银,供养出来的“关宁”铁军。 也就是士绅吹上了天的大明精锐。 没错,就是圆嘟嘟那支号称“五年平辽”,结果两年平到了京师被围的辽人强军。 对了! 上一个这么喊的是李成梁,他训练出了威名赫赫的“辽东铁骑”。 呃…… 没错,就是后来努尔哈赤的八旗骨干! 至于为什么大明的“辽东铁骑”,会变成了鞑子的八旗骨干…… 唉! 没办法啊! 强悍如辽东李家,强悍如“辽东铁骑”,也要为主子爷们摇旗呐喊啊! 谁让三十年不上朝的万历狗皇帝,非要管我们士绅老爷收税呢! 哪怕是抚顺之战,后金拓地千里…… 哪怕是萨尔浒一战,死了二十万人…… 都不能让他更改心意…… 好! 我们伟大的士绅集团,只好下令让辽东铁骑喊出“若不罢税,鞑子就是我投主”的口号了。 (这句口号,是当时辽东铁骑正大光明喊出来的!就很离谱,万历问江南士绅收税,反抗最激烈的竟然是辽东李家麾下的精锐! 这尼玛,相隔上万里啊! 陆路……) 你个狗日的万历,还非要问我主子收税? 好吧,那就再弄死一些人吧! 于是,在伟正光文人士绅集团的操作下,川军白杆兵和浙江戚家军,在京师脚下的通州先打了一场,双方甚至出动了大炮互轰,城内房屋倒塌大半。 狗皇帝还不改心意? 没事! 我士绅集团有的是手段! 于是,浑河一战,白杆兵在前,浙兵在中,辽东兵在后。 万历狗皇帝,这个布置好玩吧! 你服不服? 不服软? 不对我们士绅集团投降…… 于是,戚家军坐看白杆兵灭亡,辽东铁骑坐看戚家军灭亡。 三十年不上朝的万历狗皇帝,你脸疼不? 不疼? 别急,我文人士绅集团的铁拳,还没打完咧! 来换个脸,咱们接着打! 于是—— 鼎鼎大名的“辽东铁骑”,摇身一变,成努尔哈赤的亲兵! (题外话,老奴反叛大明的背景,就是万历强硬的要收税。) 万历狗皇帝,还收税不? 还收? 没事,咱们接着玩—— 于是,姓朱的打一次,就败一次! 无论出动多么精锐的兵马,无论战斗中打得多么悍勇,多么精彩…… 全是失败! 这就算了! 咱们换个游戏,失败已经不刺激了! 没事,咱们就玩一次入关抢劫吧…… 一次不过瘾,那就再加一次! 姓朱的骨头硬,那就喝血抽脂,给你上手术刀! 玩着,玩着…… 大明没了…… …… 哦! 对了! 名满天下,震撼万古的明末三大精锐,除了关宁铁骑、辽东铁骑外,还有一支,叫做“东江登莱新军!” 你没看错,就是圆嘟嘟砍了毛文龙后,士绅集团扶持起来的那一支。 他们的主将更有名——三顺王! 厉害不? 至于登莱兵变的原因——军费被扣了…… 那谁,袁崇焕开的头。 至于,通州互殴的原因…… 透过历史的字里行间,点滴的还原,能发现——分发军资不公,导致哄抢事件的发生,最后引起了浙兵、川兵的大规模内斗! 同时,秦良玉给万历上了一份奏疏,其中最关键的是这几个字:“又自成一类”。 分发物资不公、川军被孤立、浙兵抢夺物资…… 呵呵,好手段吧! 这哪能够啊! 我士绅集团可是读圣贤书的! 有的是手腕!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 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山西西总兵张鸿功、巡抚耿如杞率兵八千勤王。 兵部尚书是孙承宗,在通州督理兵马钱粮。 负责调度各地勤王援军的是袁崇焕。 然后,八千援军…… 三天被调了三个地方,饿着肚子走了几百里路,最后——哗变了! 而当时的通州——那里,常年储备供应京师的漕粮数百万石! 分发物资不公? 算个屁! 我文人士绅集团玩的更花了——老子直接不给你吃的! …… 努尔哈赤、舒尔哈齐、刘爱塔、佟养性、石廷柱、李永芳、董国云、王卫国、段光裕等人,及后来的八旗汉军旗七大统领,都曾是辽东系统中的“爱国人才“。 怪不得清军入关,士绅集团抢着剃头了。 这特么就是人家自己人啊! …… 黄甫川之畔。 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上任的大清国平西王吴三桂亲家胡心水。 胡心水是辽东军事集团的老人了。 也是辽东军阀集团的实权人物。 这是圆嘟嘟高呼“辽人悍勇,以辽人守辽土,当为大明上策”,培养出来实权大将。 吴三桂为了拉拢他,将两个女儿分别许配给了左右营胡心水、夏龙山之子——胡国柱、夏国相。 (勒死永历的四个执行人,就是胡国柱、吴国贵、杨坤。另一人已失考。)) 我大清的一贯操作,脏活累活,不都由这些“从龙”大臣去干么! 冒辟疆的一轮一窝蜂,戳死了上千真鞑子。 豪格心疼啊! 于是,追击明军的重任,就交给了吴三桂。 反正死的是汉军旗,主子爷不心疼。 冒辟疆满脸的冷笑,坐看对面的鞑子列好了队。 “冲!” 胡心水一声令下,三千关宁铁骑逐渐开始加速。 这支威名赫赫的精锐之师,亮出了屠刀。 三千骑兵冲锋,排成了整齐的十列横阵。 三百健儿,平铺在一里多宽的正面上,铺天盖地的朝着明军冲来。 第532章 什么孤的太乙将军没了? 马蹄声轰隆,宛若响起平地旱雷。 残雪纷飞,泥水飞溅,马蹄声刺破了冬日的寂静。 然而,对面躲在据马后面的明军,竟然毫不慌乱,甚至连战马都没有骑乘。 只有一杆杆火枪,架在了据马上。 果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子! 胡心水居中奔驰,心中一片火热。 主子爷说了,这一次他们的缴获,可以独占六成。 “杀啊!” 胡心水大吼起来。 三千铁骑逐渐开始加速,战马冲刺的速度越来越快。 大明每年七八百万白银养出来的关宁铁骑,弓马娴熟的厉害。 面对胯下已经爆发出了最大速度的战马,马背上的骑士,竟然双手松开了马缰,拉开了弓弦。 只要他们冲到了五十步之内,就会放出箭矢。 然后丢下骑弓,取下挂在得胜勾上的腰刀,将刀刃对准了明人。 依靠战马的速度,甚至不需要挥砍,只消将刀刃对准了明军,就能砍下他们的脑袋。 胡心水眯了眯眼睛。 对面的明军,就仿佛被吓傻了一般,竟然呆立当场。 近了,更近了! 就在关宁铁骑冲到了一百步的距离上,胡心水正要拉开弓弦的时候! “嘶律律!” 只见左侧一员已经半拉开弓弦的骑兵,胯下训练有素的战马,竟然忽然人立而起。 狂暴的战马,当即就将马背上的骑士狠狠的摔了下去。 密集冲锋的骑兵,哪里控制得住,当即,那骑士就被第二排的战马踩成了肉酱…… 这是? 胡心水脸色一变。 有绊马索? 不可能啊! 绊马索早就过时了! 大明军中的绊马索,改进成了绑了铁蒺藜的绳索。 这种串联了无数倒钩小刺的绳索,比绊马索厉害多了。 上面的铁蒺藜,会狠狠的勾进战马小腿上。 当场就能将大牲口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甚至,锋利的弯钩,更是能将马蹄筋挑断,从而达到报废战马的目的。 但是,虽然这种武器更加厉害,然而,金属的反光,却是无法隐藏的。 因此,大明的绊马索虽然厉害,对于精锐骑手来说,却是也可以预防的。 因为,老远就能看到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看到这玩意! 莫不是那人战马失控了? 胡心水念头刚刚闪过,就又给否定了! 关宁骑兵都是拿银子喂饱了的老卒,这些儿郎平均每人都骑废了两匹良驹,怎么可能控制不住战马呢? 胡心水脑海里的念头刚刚闪过,就见到冲在第一排的骑兵,大半战马都或是人立而起,或是撅着后蹄一阵乱跳。 战马的嘶鸣声,也愈发的悲哀起来。 百十号骑兵,竟然纷纷被掀飞出去。 惨嚎声遍野。 却又戛然而止! 后方的骑士,已经将他们踩成了肉泥…… 密集冲锋的骑兵,一旦有人落下,几乎无法幸免! 甚至,有些技术高超的骑手,已经做出了反应,自己强行勒住马缰,让战马斜斜里躲过了前方落地的骑手。 然而,他们纵然躲闪了过去,却也撞乱了队列。 后方躲避不及的骑士,一头撞了上来! 整个冲锋的队列,顿时乱成了一团。 “不好,有诈!” 胡心水终于反应过来! 大吼一声,正要丢下骑弓双手抱紧战马脖子。 谁知道,他胯下的战马,竟然悲鸣一声,四只蹄子乱踢,胡心水被摔落在地! 在地上的翻滚的胡心水,肩膀蓦地一疼。 定睛看去,竟然被一枚铁蒺藜,刺穿了肩膀。 “不好!明军洒了铁蒺藜!” 胡心水脸色大变! 这变故,说来很长,实则,一切就在几个呼吸之内发生。 当前排的骑兵乱成了一团的时候,后方急速冲刺的战马,已经冲撞了上来。 好不容易后几排骑兵控制住了战马,整个关宁铁骑的队列,却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冲锋的速度,也几乎停滞下来。 清军骑兵,几乎是人挨着人,挤成了一团…… …… 趁他病要他命! 冒辟疆眼神冰冷,大吼道: “开火!” 一百步的距离,又是失去了速度的骑兵,那么大的目标,饱经训练的归化军士卒,几乎不需要仔细瞄准。 “嘭嘭嘭嘭嘭嘭!” 燧发枪燃放后的硝烟,笼罩了黄甫川河畔。 一轮弹雨过后,还骑在马背上的关宁军,已经只剩下千余人。 装备了米尼枪的射手,只是一轮齐射,就干掉了大几百人! …… 明军的枪竟然打这么远? 关宁军惊呆了。 “散开!散开!” 将校大呼小叫着,试图让密集的人群散开一些。 都是仗打老的精锐,自然知道如何规避…… 然而! 就在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了应对的时候,却见对面的明军,竟然短短几个呼吸,就再次装填好了弹药。 “嘭嘭嘭嘭嘭嘭!” 又是一轮弹雨。 还骑在马上的关宁军,只剩下不足三百人了。 原本密集的大阵,竟然稀疏的厉害…… “逃啊!” 不知道是谁呐喊了一声。 残存的骑士再也忍受不住了,当即丢下落马的袍泽,打马就跑! 冒辟疆也不追击,大声下令道: “各自瞄准,自由射击!” 枪手们快速的装填了弹药,对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正要逃走的清军,举枪就射。 一个个清军,被射倒在地。 失去了战马的他们,在射速奇快的复汉枪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片刻之后,再也没有一个清军能爬起来…… “王胜银!” 冒辟疆冷着脸大吼道。 中军百户王胜银胸膛火热,大吼道: “末将在!” 冒辟疆大手一指: “带上你的人,绕过铁蒺藜阵,给我砍头砌京观!” “得令!” 王胜银大吼一声,对手下士卒道: “跟我走!” 冒辟疆让一队枪手持枪警戒,只要还有清军爬起来,就一枪撂倒。 剩下的大部分士卒,则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开始打扫战场。 一枚枚铁蒺藜,被捡了起来。 一匹匹伤马,被捅开了脖子,切开了肚子。 这些马已经废了…… 但是! 还有用! …… “什么?” 吴三桂脸色大变,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孤的太乙(胡心水字)将军没了?” 第533章 又来了一个夏龙山 “畜生!你说甚?” 吴三桂一巴掌将报信的小校抽翻在地。 “王爷,胡将军战死了!” 小校连脸也不敢捂,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吴三桂脸色煞白。 他的心都在滴血。 三千骑兵啊! 这可是三千骑兵啊! 这可是用崇祯那个蠢货省吃俭用的钱粮,堆起来的辽东精锐啊! 这可是我吴家世代王侯的保证啊! 就这样没了? 妈的! 李自成那个狗东西,山海关一战,硬生生将他三万铁骑,打得只剩下了万人不到…… 主子爷眼见我失了兵马,已经冷落于我。 若不是京畿反叛处处,怕是早已将我冷置。 我卑躬屈膝,不惜喊了多尔衮爸爸,这才捞到了主子爷奴才的地位,能够跟着主子爷去抢了好处。 本以为这会是我壮大自己的机会…… 却不想,好处还没捞到…… 一两银子都还没抢到…… 今日,竟然又丢了三千? 吴三桂面容扭曲。 胡心水死了就死了。 这厮死了,倒是能为吴家儿郎腾腾位置。 吴三桂鼻梁上的刀疤跳动着…… 为了拉拢这群骄兵悍将,老子连自己的女儿都嫁出去了。 她俩才十三岁! …… 吴三桂脸色铁青。 胡心水这个狗日的,自己死了就死了! 竟然敢折了我三千铁骑? 吴三桂一腔怒火,恨不得将胡心水挫骨扬灰。 但是,他不能这样说! 胡心水虽然死了,他的儿子还在军中呢! 他的家丁还在! 这就不说了,辽东大军素来派系林立,他吴三桂虽然是祖家的外孙,但是,却也只有使尽了办法,去笼络这群人。 时至今日,虽然辽东大军都屈居在他的麾下。 但是,他也只是一个大军头罢了! 手下之所以听他号令,是因为他能给人家带来财富与地位! …… 吴三桂胸膛憋得快要炸了,却只能强忍着,还要做出了一副悲伤的模样…… “天不该折我胡大将军啊!” 吴三桂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 右营将军夏龙山,看着双眼通红、悲嚎连连的吴三桂,叹息了一声。 老友的死亡,他也很难过,但是,他们还要朝前看啊! 主子爷将亲家封为平西王,这个意味,辽东军上下都懂。 只要跟着大清朝,他们都能封侯拜将! 最主要的是——跟着崇祯抢掠百姓,会被弹劾,会有了丢官的风险。 跟着满人爸爸…… 那是真舒服啊! 虽然面临的危险更大,动不动就是死战。 但是,满人爸爸是真的舍得赏赐——打下了城池,三日不封刀都是轻的。 甚至,还会下达屠城的命令。 那财富…… 山海一般啊! 在京畿,他们已经抢了好几座县城了! …… “王爷!” 夏龙山劝道: “血债还需血来偿,末将请命,我要用明狗的头,来祭奠太乙兄!” 身为辽东将门,大家彼此联姻,早就成了一体。 胡心水的死亡,夏龙山是真的动了情。 但是! …… 夏龙山舔了舔嘴角。 战场越残酷越好! 越是强悍的敌人,满人爸爸的赏赐越重! 最好是打得尸横遍野,军卒死尸堆积如山! 反抗越重的地方,满人爸爸那是不封刀,放纵抢掠的时间越长啊! 便如京畿,主子爷抢了百万亩良田,他们也跟着抢了不少的土地。 这可是京畿周围的良田啊! “对!” 吴三桂伸手揉了揉鼻梁上的伤疤,咬紧了牙关: “血债血偿! 老夏,你带着五千人去,记住了,将他们的狗头,都给我扭下来!” 吴三桂面容扭曲,横贯鼻梁的刀疤,跳动着。 这是当年他初出茅庐,不懂辽东与大清之间的关系,见到父亲被围,领着20家丁,横凿清军大阵,前往相救,却被一刀砍下的印记。 …… 黄甫川边。 “夏将军,刚才就是在那里,我们中了明军的埋伏!” 脸上一个巴掌印的小校,指着河道北岸,解释道。 夏龙山皱紧了眉头: “你是说明军故意引诱你们冲锋,让你们踏入了铁蒺藜阵,这才死伤惨重的?” 小校忙不迭的点头: “将军,兀那明将太过腹黑了! 他背着结了冰的河水列阵,装出了一副不懂兵法的模样,胡将军这才上当的。” 夏龙山点头。 万幸! 幸亏胡心水给他趟了一次。 若不然,让他遇上了这样的情形,也是要命骑兵冲锋的! 夏龙山扭头看看身后的儿郎,嘴角勾起了冷笑: 这一次,老子带了三千步兵,我看你们拿什么来挡! “传我将令!” 夏龙山大吼道: “两千骑兵,分做左右两部,给我压住阵脚!” “让三千步兵,推盾车! 给我稳步推进!” 夏龙山一脸的冷笑。 洒铁蒺藜? 好啊! 我拿步兵推进,以骑兵压阵! 再以盾车抵挡,给步兵提供掩护。 而步兵推进,铁蒺藜可就不起作用了,只消放缓了速度,便能将一枚枚铁蒺藜拾取起来。 夏龙山话音刚落,众将齐声应诺! 甚至人人还摩拳擦掌。 盾车有多厉害,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当初在戚家军手上,这玩意可是横扫蒙古啊! 戚继光用八千兵马,大败蒙古八万大军,靠的就是这些不起眼的车辆。 当戚大帅立下大功之后,这种厢车、盾车防护步兵的方法,就被辽东大军了去。 而辽东精锐支持出来的鞑子,自然是有样学样。 盾车,成了鞑子侵略抢劫大明的利器。 …… 夏龙山合上单筒望远镜。 明军在河对岸扎下营脚,他看到了。 夏龙山嘴角勾起…… 兀那明将,妄图给老子来一个半渡而击? 有了盾车的防护,老子会怕你? …… 清军步兵排着整齐的阵型,在盾车的掩护下,缓缓朝着河面走去。 而他们的左右侧后方,则是两股骑兵,微微落后了半里左右。 这是为了防止明军骑兵冲击步兵屁股的。 除了重装骑兵外,面对结成了阵型的步兵,轻骑兵只有采取放风筝的战术。 骑兵会贴着步兵游走,利用高速机动性,将箭矢抛洒在步兵阵地内。 就像是削皮一样,一层层、一层层的拨开步兵。 第534章 兀那明将,黔驴技穷矣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完美无缺的军种。 自然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战法。 历来作战,都是在“变”中寻求突破,在不停地试探中,寻求致胜的办法。 抓住敌人的缺陷,不停放大,乃至于最终形成决胜的关键,这就是将领的唯一准则。 这个道理,放眼四海皆为准之。 不分古今! 若是面对步兵冲锋,骑兵通常都是采取绕道攻击步兵后阵的办法。 因为屁股后的防护最弱! 这就是为什么在步兵冲锋的时候,要用骑兵压住左右阵脚的原因。 这是防范对方骑兵骚扰步兵的最有效方法。 夏龙山自然省得。 …… 河对岸。 冒辟疆放下了双筒望远镜,嘴角的笑容是那么明显。 他随手将望远镜递给亲卫队长,扭头朝后看了看。 三十架还带着木浆清香的抛石机,已经布置到位了。 虽然是最简陋的人力拉拽抛石机,射程不过区区三十多丈。 但是…… 足够了! 冒辟疆的视线,看向了后方的堆堆篝火。 那里正在熬制板油…… 一罐罐温热的油脂,已经摆在了崭新的抛石机边上。 这种刚刚从胡心水大军中找到的东西,成了冒辟疆的新武器。 而手持万人敌的军卒,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里是一处“新战场”。 因为,这是冒辟疆原计划的一次修订。 …… 夏龙山的大军,缓慢而坚定的行进着。 一枚枚铁蒺藜,被步兵拾捡了起来。 夏龙山嘴角噙着冷笑: 兀那明将,竟然妄想一招鲜! 嘿嘿! 真当本将是三岁小儿不成? 这铁蒺藜,历来都是只能用了一次——因为步兵完克! 眼见儿郎已经踏上了冰层,夏龙山大吼道: “跟紧了! 再紧密点! 压住阵脚,对压紧了! 待冲到对岸,给我全军压上,我要拧下明狗的脑袋!” 在夏龙山的指挥下,本就紧密的大阵,更加密集了。 宽达二十多丈的冰层上,拥挤了大量清兵。 放眼看去,代表着一局(112人)士卒的三角小旗,已经多达二十余面。 就算是骑兵,也已经有半数踏上了冰层。 清军前部,距离对面的河堤,还有短短的两三丈! …… 王胜银放下望远镜,扭头对冒辟疆汇报道: “都司,踏上冰层的鞑子,已经有三千多人了!” 冒辟疆举起了右手,大吼道: “放!” 手持大纛的军士,猛然将手中大旗摇晃一圈,斜指前方。 匆忙赶制的简陋抛石机边,十几个士卒喊着口号,拉着绳索猛然用力。 绑着一只马尸充当配重的横杆,越过了中心点,恶狠狠的朝着地面坠落。 士卒们松开了抓着的绳索。 “呼呼呼!” 马皮赶制的皮兜子,在巨力的拉扯下,猛然升空,朝着上空飞驰。 待绳索拉到了极致,皮兜又被横杆恶狠狠的扯住了。 三十个温热的陶罐,呼啸着,朝清军头上飞去。 “不好!” 夏龙山脸色大变: “明军有投石机!” 他双眼圆瞪,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自从大明建国以来,得益于火器的飞速发展,两宋时发展到了顶峰的抛石机,逐渐被更加灵活、威力更大的火炮取代。 这种昔日的大杀器,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与抛石机一样,昔日宋朝雄霸世界的八牛弩,也一样逐渐淡去。 …… 夏龙山惊呆了。 看着那一个个山羊大小的“巨石”从天而降,夏龙山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怎么想得到? 对面那个打着“冒”字将旗的明将,究竟是谁? 为何早已消失两百余年的抛石机,竟然再次出现在了战场上? 就在夏龙山念头闪烁的时候,三十枚巨大的“石头”,已经砸在了密集的人群里。 “噗噗噗!” 一连串爆响的同时,几十个士卒当场就给砸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将军,不是石头,明军投掷的是水罐!” 就在夏龙山心生退意的时候,却有人大呼小叫起来。 夏龙山定睛一看,只见果然只有几十个当场被砸中的倒霉蛋,成了尸体! 明人的“巨石”,杀伤力竟然这么小! “哈哈哈哈!” 夏龙山大笑起来! “兀那明将,黔驴技穷矣!” 若是抛掷的是巨石,他还真的毫无办法。 因为抛石机那巨大的动能,会让石头在麾下大军中不停地翻滚。 每一个石头,都能碾出一条血肉胡同…… 这是不输于火炮的重型武器! …… 抛石机的唯一缺点,就是不能快速转进,同时,需要的操作人手又太多。 这才被火炮给逼得“退役”了! …… 夏龙山哈哈大笑。 只可笑那明将,竟然投掷陶罐! “哈哈哈哈!” 夏龙山大喜。 他若是抛掷飞石,自己还真的毫无办法,只能拿人命去趟! 甚至…… 怕是不得不退了! 然而,那姓冒的明将,竟然抛掷陶罐? 坚硬的冰层,陶罐落在地上,就会摔得粉碎。 杀伤力——几乎没有! “继续前进,让儿郎们举起圆盾防御!” 夏龙山不跑了。 他找到了对付明军抛石机的办法。 “还有,将步兵炮给我推上去,让炮手时刻准备着! 只要接近了射程,就立刻开炮!” 夏龙山大声下令道。 他说的步兵炮,是佛郎机火炮的一种。 也就是所谓的百斤佛郎机。 这东西炮口只有鸡蛋大小,虽然射速奇快,但是,因为佛郎机是后装炮,密封性不好,步兵炮又太小了,是以,射程只有短短的几十步。 但是,配备了好几个子铳的佛郎机,一旦拉到了射程内,就是无敌的“速射重武器。” 这种可以在一分钟内,打出十几发弹丸的火炮,在这时代,当真是难以抵挡的。 关宁铁骑是明朝倾国之力,花费上亿白银打造出来的强军。 各色火炮都是优先给他们装备的。 吴三桂给夏龙山的命令是追击明军。 因此,沉重行进缓慢的重型火炮,夏龙山手上一门也没有。 但是! 按照大明的一贯政策,这种轻型火炮,是作为步兵的支援性火炮来使用的。 而夏龙山的任务,又是全歼这一股明军。 因此,这种百十斤的小型佛郎机,却是带了上百门。 只要到了射程内,明人就只有被全歼一途! …… 第535章 黄甫川在燃烧 “呼呼呼!” 抛石机旁边的士卒,飞快的拽动着绳索,将一罐罐油脂,抛到了清军阵地上。 平整的冰面,顿时布满了动物油脂。 冰凉的冰层,又让温热的油脂凝固下来。 在兵卒的踩踏下,遍布冰层…… 就仿佛是铺上了一层雪白的奶油。 清军最前方的盾车,已经接近了堤岸。 然而,在对岸看来只是一个小土坡的河堤,却是足足有半人高。 被精心修整的河堤,早已被浇上了水,寒冷的天气里,凝固成了一面面冰做的镜子。 盾车竟然怎么也推不上去! 清军拥挤在了河道边。 后面的士卒,还在不停地进入河道。 三千步兵,已经全部下了河道。 甚至,就连两千骑兵,也上去了一千多人。 冰层上,清军更加密集了。 夏龙山终于发现了不对,怒吼道: “前面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冲上去?” “将军,我这就去查看!” 家丁队长骑着马,朝着河道奔了过去。 然而,就算是夏龙山的家丁队长来了又怎样? 半人高的河堤,光滑的难以攀爬,莫说是沉重的盾车了,就算是徒手攀爬,也极其艰难! 盾车,依旧推不上去! 夏龙山怒气冲冲,纵马踏上了河道。 他手中紧紧地攥着马鞭,定要用恶狠狠的鞭子,狠狠的抽一顿这些出工不出力的混蛋们! “嘭!” 又是一阵瓦罐横飞。 举着小圆盾的士卒,被砸倒了几十人。 油脂溅射开来! 伴随着清军密度的增大,被好几只盾牌挡住的瓦罐,力度被分摊了,有幸存儿活了下来。 他躺在地上,一边捂着断裂的胳膊,大声嘶嚎起来。 忽然,他脸色一变。 瓦罐里溅射的东西,终于被他看清楚了: “不好!这是油脂! 快,这是油脂! 明军要用火攻了!” 那士卒挣扎着爬起,大呼小叫起来。 作为老卒,早就打老了仗,这种情况下,明军会采取什么办法,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什么?” 周围的士卒脸色一变,在后方士卒不停的推攘下,艰难的低头看去。 果然,瓦罐里的油脂,正在逐渐凝固着。 “快撤,明狗要火攻了!” 慌乱瞬间就扩大了…… …… 与此同时。 冒辟疆举起皇帝亲手赐予的继孟枪,对准天空就是一枪: “投掷万人敌!” 守在抛石机旁边的两个军卒,将木箱放在了皮兜上,拿着火把的军卒,点燃了引线。 “放!” 什长一声令下,十几个士卒抓着绳索,猛然使劲朝下一拉。 “呼呼!” 在数百斤战马死尸配重的飞速下落中,万人敌被投掷了出去。 “嗤嗤嗤!” 万人敌还未落下,内部填充的火药,就被点燃了。 顺着一个个孔洞,喷射着火焰。 万人敌旋转着,火舌喷吐…… 待落到了地上,瞬间引燃了一大片油脂! 火焰,燃烧起来。 “轰!” 清军身上的油脂被点燃了。 “啊!救命啊!” 一个个火人,不停地奔跑着。 嘶律律! 骑兵的战马,再也控制不住了,当场就乱窜起来。 火焰传播的更快了! “轰~~” 火焰点燃了整个冰层! 在清军士卒的践踏下,早已遍布冰层的油脂,全部燃烧起来。 火舌,顺着清军的裤脚,迅速吞噬了全身。 无数清军,变成了一个个火人,在烈焰中哀嚎着,奔驰着…… 将一个个还未起火的士卒,点燃成了火人! 剧烈的火焰中,意识逐渐被剧痛压制,变成了只凭本能、苦苦挣扎的火人…… 很快,又倒在了地上,不停地翻滚起来。 炙热的温度,将冰层都融化了。 冰层逐渐开始融化,油脂在水面上流淌着、燃烧着…… 就仿佛是传染一般,火焰出现在一个个清军的脚底、裤腿、全身…… 黄甫川在燃烧! …… “快撤!” 刚刚走了一小半的夏龙山,满眼惊恐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火舌,匆忙丢下撤退的命令。 那本来打算抽向盾车士卒的马鞭,恶狠狠的抽打在了战马屁股上。 马儿吃疼,扬蹄踹飞面前的一个清军士卒,奋力奔跑起来。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清军人群里爆响。 四射的冰块,将周围的清军士卒穿成了喷血的花洒。 “轰!轰!轰!轰!” 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声,在清军脚下响起。 密集的清军人群里,盛开了一朵朵圆环状的花朵…… 原来,是地雷被点燃了! 清军更加慌乱了,四散奔走。 “咔嚓!” “咔嚓!” 厚实的冰层,传来了一声声玻璃破碎一般的咔嚓声。 “不好!冰层要裂开了!” 有人大呼起来。 话音刚落。 “咔嚓~啪!” 河道最中央的冰层,瞬间支离破碎! “哗啦啦!” 数不尽的清军士卒,就像是下饺子一般,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水花溅上了燃烧的流动油脂中,爆出一团团飞溅的火花。 “轰!轰!轰!” 一枚枚埋在冰层下的地雷,被点燃了。 整个江面的冰层,都被炸的粉碎。 哗啦啦! 密集在冰面上的清军,跌落在冰冷的江水中。 而顺着冰面横流的油脂火焰,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朝着冰窟窿流了过去。 清军,在冰窟窿里挣扎…… 火焰,在水面上燃烧…… 人头攒动的江水里,士卒在燃烧…… 两条猪尾巴,瞬间没了!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一如被他们屠戮的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一个个还残存着些许理智的火人,再也顾不上冰冷的江水会不会冻死自己,纷纷朝着水底潜了进去…… …… 冒辟疆脸如寒霜,大手一挥,下令道: “给鞑子加把火!” 一个个归化军士卒,手持陶罐,敲碎在了河道边。 油脂,顺着光滑的河堤,流入了冰窟窿内! 黄甫川上的火焰,更加猛烈了! “王胜银!” 冒辟疆指着对岸看傻了的残余数百清军骑兵,大吼道: “打靶!” “得令!” 王胜银心中火热,大吼着让手持复汉枪的士卒,瞄准对岸的清军骑兵,开始齐射。 嘭嘭嘭嘭嘭嘭! 一轮硝烟过后,对面的骑兵,只剩下两三百人。 第536章 我的夏大将军啊 “快跑啊!” 脸上一个巴掌印的小校,浑身一颤。 脑海里,又回想起明军那射速奇快的火枪,对他们展开屠杀的一幕。 他惊呼一声,赶马就跑。 残存的清军关宁铁骑,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朝着来时的道路奔逃而去! …… 冰窟窿里,一具具死尸在燃烧着。 潜入了水底的清军,纵然逃过了被烧死的厄运,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却很快就冻成了冰疙瘩。 浮上水面的尸体,变成了焦炭,沉入水底的尸体,逐渐僵硬…… …… 望着火焰逐渐熄灭的江面,闻着空气里那焦臭味,王胜银舔了舔嘴角。 “都司,咱们要不要……” 他指了指全是焦炭的死尸: “要不要割了脑袋,这可都是军功啊!” 冒辟疆乜了他一眼: “怎么,骄傲了? 也想被人家砍下脑袋,染红了人家的顶戴? 还是……你觉得有了抗命的资本?” 王胜银浑身一震,伸手就给自己了一个嘴巴子: “是末将孟浪了,请都司责罚!” 冒辟疆冷笑一声,淡淡的道: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此次,我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将鞑子吸引过来,而不是浪战! 你若是再犯……” 冒辟疆盯着王胜银的眼睛,冷哼了一声。 “归化军,是陛下的归化军! 归化军只有一个声音,只有一道命令—— 那就是陛下的声音!” 冒辟疆敲打着王胜银。 若是在这两仗之前,王家还算是能够与他对抗的话…… 那么,今日过后,王家就只能成为他手中的一条狗。 冒辟疆清晰的知道归化军的定位。 纵然皇帝没有明说,冒辟疆也知道,他这个黄金家族嫡系的身份,在皇帝的规划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归化军、归化军…… 何为归化军? 唯有归化,方能称军啊! 归化军需要的是听话的狗,而不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军阀。 冒辟疆清楚的知道,完成了皇帝的目的——他就是黄金家族嫡系的身份,他就是皇帝招降蒙古的旗帜! 他也会是草原上唯一的王! 甚至…… 陛下悬挂在天机殿的那幅巨型地图,他也看到了。 那用红笔圈起来,写着必须拿下的环海沙漠地带,他看得清清楚楚! 冒辟疆相信,只要自己始终分得清楚轻重,这一切,陛下都是会让他参与的…… 男儿何不带吴钩…… 但是! 冒辟疆更加明白—— 归化军一旦敢有了自主的念头…… 莫说是麾下的军卒了,就连他…… 极重后勤的归化军,只要陛下断了辎重,就是任人拿捏的猪犬! 作为四大才子,冒辟疆不是傻子! “将抛石机沉入水底,我们走!” 冒辟疆命令道。 “是,末将这就去!” 大冬天里,一头冷汗的王胜银,急忙带着士卒,将一架架抛石机,丢进了逐渐凝固、全是焦炭的冰窟窿里。 三千士卒,朝着南方而去。 ……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左侧脸上五根手指印未消的小校,跪倒在吴三桂面前。 帽子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里,两根丑陋的老鼠尾巴,上下翻飞着。 “噗噗噗!” 乱绒绒毛发的脑袋,使劲在地面磕着,没几下,就见了血: “王爷,不好了,夏将军也中了明狗的毒计……” “什么?” 吴三桂一把拉起小校,双眼难以置信的瞪圆了: “你说甚?” “王……王爷,夏将军……中了计,五……千大军,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 小校吓得魂不守舍,语无伦次的诉说着。 “啪!” 吴三桂反手抽去。 小校的右边脸上,又浮现了五根指头印: “兀那狗贼,本王与你势不共天!” 吴三桂心中在滴血。 五千人啊! 这可是崇祯那傻逼,省吃俭用,给老子供养出来的关宁大军啊! 又没了五千人? “我的夏大将军啊!” 吴三桂哭嚎,双眼通红。 心里却止不住地咒骂: 狗日的夏龙山,死就死了,竟然啊丧了我的五千大军! 这可是崇祯狗贼勒紧了裤腰带,给老子省出来的强军啊! 吴三桂恨不得从黄甫川内将夏龙山捞出来,给他剥皮抽筋了! 狗日的,死就死了,竟然敢又丢了老子的五千大军! 但是,看着面前泪眼婆娑的夏国相和胡国柱…… 吴三桂打落了牙齿,只能朝肚子里吞。 就在消息传来的第一瞬间,左右营的那些将士们,就已经跪倒在了两个弱冠少年面前。 他们,认了夏国相、胡国柱为主…… 还口口声声说着要小主人振作起来,带着他们,给老主子报仇。 吴三桂知道—— 人家这是不相信他。 吴三桂自然知道原因: 自从辽东军阀,将明廷大军私有化之后,这些兵将的命运,就已经和各级将领们挂上了不可分割的关系。 比如这一次—— 就算夏龙山、胡心水两人幸存的手下,转投他的阵营,奉他为主子。 他也是不敢相信这些人的。 给予高官,明升暗降,将那些兵头架空,就是他必须的操作。 这就是为什么家丁会陪着主将,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原因…… 因为一旦成为家丁,别人就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这一点,不管是他,还是满清朝廷,都是一样的操作。 比如他自己…… 别看被清廷封了个平西王的王爵,但是,假若自己死后,自己的军将,必然是效忠自己的儿子,而不会效忠清廷。 同样道理,清廷也不会相信他手下的那些兵头们! …… 若用众所周知的西方古谚,清晰地就能表达出这种关系—— “我领主的领主,不是我的领主!” 同样道理,对于上位者来说,自然也是一样的—— “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 两次接战,竟然丧了小八千手下,还都是精锐的关宁大军。 吴三桂快吐血了。 他立刻让人将消息朝豪格处汇报,更是夸大了数倍。 吴三桂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明军如此难啃,还是 要让主子们知道的。 最起码…… 等打进了山陕后,他的损失,必须要给补偿回来。 第537章 跑马圈地 果然,不过是短短大半个时辰,豪格就给他回了消息: “平西王安心做事,本王已命耿精忠,带着怀顺王部的五十门火炮,加入你部阵列,追剿南蛮。” 为了安抚吴三桂继续卖命,更是许下了待过长城防线,准许平西王大军独立进攻三座城池的“恩赐”…… 吴三桂放心了。 八千人而已。 他死得起! 有了三座城池,哪怕只是三座县城,也能得到不菲的钱粮。 只要有钱,就不怕没有精锐! 昔日,在大明麾下,不好做的太明显了。 就算抢掠,也只敢抢掠乡间集镇,对于城池,是轻易不敢妄动的。 但是,在大清朝爸爸这里—— 嘿嘿,莫说是屠了一座城了,就算是屠了十座、百座,也只会愈得恩宠! 只要拿出一部分金银,送上去就好了…… 甚至,那些八旗大爷们,到了哪里不屠城? 吴三桂不怕没有精锐。 屠几座城刺激一下,最懦弱的农夫,也特么成为精锐了! …… 安次。 漫天遍野的老鸹和乌鸦,盘桓在安次上空。 “咕呱、咕呱!” 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黑灰色飞禽…… 腥臭,笼罩了四野…… 安次是一个县,后世隶属廊坊辖下。 这是一座古城,昔日汉高祖攻下这里,特在此设立安次县,寓意“安定和谐之地”。 然而,这座持续了一千八百年的安定和谐之地,今日竟然狼烟滚滚。 安定和谐的安次,成了一座空城…… 百姓…… 没了…… …… 一行半大少年,腰间佩戴着名贵的羊脂玉,两根小发辫上,竟然套着金丝编制的发绳。 他们身着红色镶白边的镶红旗小布甲,一看就是贵人们的子嗣。 按照清廷的制度,待到雍正继位后,这就是拿饷银的养育兵了。 此时的少年们,还没有铁杆庄稼。 只有逢年过节、三五时节的赏赐。 少年们正大声说笑着,奔驰在卢沟河、凤河两河夹持的良田上。 在他们的身后,一群镶红旗的大头兵,正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个少年骑士弯弓搭箭,对着远方就是一箭: “各位阿哥,这一箭,就是我家所有了。” 阿哥不是什么琼瑶剧中皇子们的专有称呼,旗人家的孩子,都叫阿哥。 一如格格…… “哈哈哈!” 众人哄笑着: “那是自该,万岁爷和摄政王发下了圈地令,咱们虽然是下五旗的,抢不得京师周边那些良田。 但是,正所谓下手快就有好的,下手慢就拿差的。 这一带,被咱们镶红旗抢到了。 咱们旗内的划分,已经定下了。 可是说好了啊,一马加一箭,谁占了就是谁的。 你们谁的马儿要是跑不快,占的少了,可就不能在耍赖了。” 说笑间,众人已经行到了箭矢落地所在。 先前那个射箭的少年,从马鞍上取下绳索,拿出木桩,使劲钉在了地上。 “走!艾里多格,该你家的了!” “你这小子老是不服我,今日便让我看看,你能落得了多少! 可别说我没让着你,这一马、一箭,是大人们定下来的规矩。” 那少年繁身上马,对另一个少年说笑道。 八旗大军,能出动的,都已经跟着多铎远征李自成去了。 这一群半大小子,就成了圈地的实际分配者…… 艾里多格双腿一踢马腹,战马瞬间奔腾起来。 “啪!” 艾里多格挥舞着鞭子,恶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 战马吃痛,扬起四蹄,疾驰而去。 “艾里多格,你耍赖! 不带还先跑几步的!” “嘿嘿嘿,说的是一马之地,可没说啥时候抽鞭子啊!” 奔远了的少年,扭头丢下了一句话,已经没影了…… 一众少年,大呼小叫着,纷纷纵马缓步追了过去。 就在这一行少年走远后,身后跟着的八旗兵丁中,一个章京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村庄。 不需要用言语来指挥。 数十个八旗大军,直扑村落而去。 很快,喊杀声,求饶声,哭泣声,女子凄厉的嘶喊声…… 响彻了安静的小村落! …… 小半个时辰之后…… 几十个腰包鼓囊囊,马背上也驮着布匹、粮袋的八旗军,长枪上挑着鸡鸭,驱赶着猪羊,衣衫不整的走出了村子。 身后…… 火舌,冲上了云巅…… 在哔哔啵啵的火舌爆裂声中—— 不知存在恒古多少年的村落,化为了一片火海。 焦臭味,传遍了荒凉的田野…… …… 这就是《圈地令》! 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圈地令。 臭名昭着,从顺治入关起,持续到康熙二十四年为止(官面上的停止),持续四十余年的大迫害开始了! 无尽村落,化为了灰烬。 被抢占了土地的百姓,大多都被捅死在了村落里。 唯有零星一些幸运儿,才会遇上了稍微有点脑子的八旗兵。 他们会杀死妇孺、老幼,留下丁壮。 这些被留下了性命的壮年,会被赶到关外、或者海边的不毛盐碱地,让他们耕作…… 这就是历史书上一笔带过的“清初六弊政”之《圈地令》…… 后世的研究人员,心怀良善者,会在一处处故纸堆里,找寻到被害者的大概数据。 却没有人去还原,究竟是什么,造就了这一切! 面对只拿下了京畿,甚至大部分都在反抗的弹丸之地,清廷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内外皆残酷统治。 难道,他们就不怕被缠住了手脚,然后被南明反攻吗? 亦或是——这天下的那些豪绅们,已经默许了他们的举动? 人数只有十几万的八旗朝廷,面对的是一个人口超过两亿,豪绅遍地的大明啊! 不说八旗这样的一小撮敌人,就算是五胡乱华时代,混乱的北方大地上,都还有一座座堡坞,是他们不敢触碰的存在呐! 这个道理,从来没有一个研究者,敢于去猜测…… 【只有我这个傻子…… 明知道这么写不会挣钱,还偏偏守着虚无缥缈的骨气…… 为了写这个,我推了千字150的约稿,只因,他是真实的历史……】 …… 第538章 黑暗时代 九月底,福临的车驾抵达了燕京附近。 库里哈是在山海关外追上的福临车驾,此地距离京师,已经只剩下600里了。 谁知道,就是这短短的600里…… 鼠疫的威力显露无疑! 满清一次次入寇,一次次在中华腹心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得不到及时处理的死尸,滋生出了鼠疫这个恐怖的大杀器。 横行中华大地十数年之久—— 让大明京师沦陷;让历史上李自成大丧兵力;让华夏儿郎死伤惨重…… 这个人祸,终于报应到了始作俑者的身上。 而库里哈、阿图珲两个大老爷们,却是没能进了关…… 遍身关节处,长满了疙瘩的他们,在咳嗽连连、痰液带血、高烧不退中死去。 两人带来的赫哲族人,已经只剩下百十人了。 还有几十个低热、咳嗽,甚至伴随着昏厥症状的病号。 瘟疫传到了清军阵营内。 短短的600里路程,携家带口,进入关内当爷的满清,死伤千余人。 甚至,瘟疫正在进一步扩大着,不单单是随军的家属,就连强壮的军卒,也有人咳嗽连连…… 不知是天保佑,还是伴随着严寒,疙瘩疮的威力变低了。 饶是福临贴身侍卫随从死了一百多人,这个六岁的小屁孩,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有上千人死去,甚至,就连兵卒也感染了。 就算是护卫福临车驾的护军,也死了一百多人。 王公贝勒们怕了,纷纷叫嚷着这是赫哲族的南下,放弃祖宗故地,得罪了黑狗大神。 祖宗黑狗大神发怒了…… 他们跪倒在御撵前,叫嚷着要将赫哲族人全部处死。 还要用活埋这种酷刑! 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了黑狗大神的怒火…… (关于女真来源的传说,最早是天女与黑狗的结合,才有了女真。后来努尔哈赤编纂满文时,觉得这个说法太难听了,就改成了乌鸦衔来仙果,天女吃后怀孕,生下了女真祖先。女真语“塞斯黑”最初就是黑狗的意思,雍正给两位兄弟改名后,才演变成了卑贱的人,一般指猪狗。) 赫哲部是大清生女真的主要来源之一。 一旦这么做了,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王公贝勒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提出了活埋赫哲族人的建议。 孝庄却是明白人。 她知道一旦这么做了——今后就再也别想得到生女真,补充八旗了! 那剃头赫哲部,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股明军残兵占领了。 但是,还有人员更加庞大的不剃头赫哲呢! 更何况,辽东那片深山老林里,部族实在是太多了…… 为了拉拢赫哲,为了拉拢那些大清的兵力来源地,孝庄力排众议,并未听从王公贝勒们的提议,将这些赫哲人给活埋了。 她命剩下的百十个赫哲部卒,自己编成一部,跟随在大军后面,朝着京师缓慢而去。 并给他们留下了十辆大车,用来运送病号。 孝庄采取了温和的手段。 这位历史上成名的人物,一出手,就显出了自己的高超手腕。 …… 孝庄的举动,明显是对大清有利的,却无形间恶了贵族们…… 不满,开始滋生…… 好在福临并未感染瘟疫。 孝庄在得知军中的不满之后,并未有了明显的举动,只是暗中让护军旗,做好了防备。 她清楚的知道,只要福临在,多尔衮就会支持自己。 只要抓紧了福临,大清就没事! 在孝庄的命令下,福临的防御,更加严格了。 许是作为大清的皇帝,处在护军层层防护之中,相对封闭的环境,让他避免了感染。 很快,车驾抵达了燕京脚下,多尔衮亲自出城迎接。 十月初一日,在多尔衮率领的诸王,以及满、汉大臣的劝进下。 福临在南郊天坛祭天,然后再次即皇帝位于皇极门(今太和门),宣布“兹定鼎燕京,以绥中国”。 也就是历史上的顺治帝。 作为强盗集团,占了好处,该排坐坐、分果果了! 福临入主紫禁城后,很快就颁下了诏书: “履勘畿内地亩,从公指圈。其有去京较远,不便指圈者,如满城、庆都等24州县无主荒地,则以易州等处有主田地酌量给旗,而以满城等处无主地不给就近居民。” (入关后的圈地令,共有三次,每次都是打下了一大片土地后,立刻颁布圈地令。不但京畿被圈占,甚至就连支持他们的江南,一样没能逃脱。) 圈地令——这个人类史上,最臭名昭着的恶政,再次被下达了! 烽烟四起,无尽城镇,化成了废墟…… 无尽百姓,沦为枯骨…… 无尽良田,变成了荒芜…… 史称: “人民背井离乡,有父母夫妻同缢死者;有先投儿女于河而后自投者;有得钱数百,卖其子者;有刮树皮抉草根而食者;至于僵仆路旁,为乌鸢豺狼食者,又不知其几何矣!” 这就是臭名昭着的“圈地令”! 福临和多尔衮这些满清贵族们,说的好听,让朝堂上的给事中、御史等官员“履勘”,查找无主地。 事实上,谁敢管? 莫说是管了! 在“威名赫赫”的八旗大军面前,就连朝臣都不敢放屁,下面的小吏,又如何敢给他们规划呢? 小吏的规划,八旗大爷们,会听吗? 不要忘了,有清一朝——旗人犯法,汉官不能审,只能由旗务衙门审理! 人家享有至高无上的法外治权呐! 这圈地——即不“履”(丈量),也不“勘”(勘察文书)! 直接“跑马圈地”。 马力所至,就是“从公指圈”的范围。 八旗圈地,上层贵族们,以州县为划分,直接在地图上大手一挥: 这几个州县,我某某旗、要了! 那几个县是我某某王公贝勒……的了! 然后,旗内的各级将领,则以山脉、河流为边界,直接纵马划分宽度。 在圈地的过程中,诞生了几个洋词—— “一马”之地、“一鞭”之地、“一箭”之地…… 第539章 九州何不降惊雷?除尽污膻涤神魂 所谓“一马”,是直接累死、累瘫一匹马——将马喂饱后,一直奔走,直到马倒下为止。 都统、参将等贵族们,直接划得若干“一马”的土地。 下面的章京等小头领,则是以若干“一鞭”来抢占土地。 一鞭,就是鞭笞战马一下,等到战马不奔走了,从开始奔走处,到战马停下的地方,就是边界。 普通旗人,则是以若干“一箭”,来划分领地。 一箭——射出一箭,箭矢落下的地方,就是边界。 这个说法,传到了后世,在长江以北的农村,还有类似语言习惯的残留。 比如在我老家的河南南阳一带,农村人嘴里有个“一cei地”(口语,不知具体字眼是什么,疑为“尺”)。 通常定语是这样:“哎哟,可近了,我们村距离那个营,只有一cei地。” 说的就是大约一里半左右的距离。 这种说法,就是从当初的圈地令学得。 一如“解手”…… …… …… 在清廷的官方文字记载中,圈地主要有三种形式: 一是将近京肥沃土地圈给清廷贵族,另外,圈山海关以外地,让农民耕种,叫“圈补”; 二是拿着原来圈占的离京太远被圈地,或拿着“碱盐不毛”地,来补还近京被圈农民,叫“圈换”; 三是凡明王室所遗留皇庄各州县“无主荒田”,一律划归满洲贵族和八旗官兵,叫“圈占”。 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任何对圈地令进行辩解的,都是睁眼说瞎话。 他们都是满狗的喉舌,在夏姬靶扯! 包括上面所谓的“圈补”、“圈换”! 因为,根本就没补! 因为,根本就没换! …… 实际上,这些臭名昭着的政令,早在满清强盗集团,还在关外的时候,就开始了! 也就是说,这臭名昭着的清廷六项痹症,实则更早! 早在关外,他们反叛大明之初,这些残酷的政策,就已经开始施行了。 关外土地,是全国最好的黑土地。 这群来自深山老林的强盗,自以为占了汉家儿郎的土地,就能拥有了土地产出。 却不知,耕作土地的是人! 华夏百姓,用全世界几乎是最差的地盘,孕育了最繁盛的辉煌,靠的可不是土地本身。 那非洲——无尽的良田,养出来的只能是懒猩猩。 那南洋——随便摘点野果,都不会饿死,养出来的只能是猴子。 …… 我们的文明,靠的是华夏儿郎的勤劳! 我们的祖先,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才铸就了华夏八千年的辉煌! 我们,哪有什么不耕作,就能吃饱饭的宝地! 我们的法宝——只是勤劳的双手! 只会抢劫的八旗集团,将汉家儿郎耕作的土地抢走后,自以为用“不毛地”置换,就能落下了无尽的好处! 谁知道,他们抢走了富饶的土地,却只能生长出来荒草。 那些他们眼中的不毛地,到了汉人手上,就成了一块块良田…… 在入关前的杀无粮人、圈地、屠城、剃发、易服……残酷统治下,关外活下来的百姓,无不都是精壮。 八旗强盗集团拿“不毛地”,补偿被圈占百姓—— 稀奇的一幕发生了…… 在八旗手上,怎么也不会出产粮食的土地,到了汉人手上,竟然连连丰收。 甚至,得益于关外黑土地那肥沃的土壤,这些侥幸逃过死劫的百姓,竟然不到一年,就富足了起来。 清廷慌了。 于是,一次次的抢掠百姓…… 甚至,到了后来,只得将汉人划为奴隶! 早在关外,他们就罪恶累累、罄竹难书了! …… 入了关的强盗集团,再次重申了恶政! 甚至,这一次的规模更大,罪恶更深! 直接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席卷全国! 屠刀,从东北黑土地,一直挥舞到了西南的云南边陲…… 到底有多少城镇化为虚无,究竟有多少百姓沦为枯骨…… 已经无法考证了! 正如开篇说的那样——天下也许有幸免于难的县,绝没有没被屠杀的府! 六项恶政下,华夏儿郎,从两亿多人口,暴减到了只剩下一千万丁口…… 这个政策,伴随着整个后金--满清一朝,三百余年!!! 整整三百余年!!! 【感谢我写了不能过的太平天国,打得满清统治岌岌可危下,只好放出了士绅…… 在士绅自救下,民族得以延续,汉家记忆,终于保留了点点滴滴。 在遍布腥膻中,留下了一丝丝火光…… 正如秋瑾先生的绝命诗: 河山触目尽生哀,太息神州几霸才。 牧马久惊侵禹域,蛰龙无术起风雷。 头颅肯使闲中老?祖国宁甘劫后灰! 无限伤心家国恨,长歌慷慨莫徘徊。 最终,这些士绅培养出来的后代,一次次抱着炸弹的同归于尽,恢复了华夏…… 我那本想写的太平天国,过了稿,却没过审,写不了了,新书只能写李定国了】 …… 清廷入关后,再次施行的“剃发令”、“易服令”、“圈地令”、“屠城令”…… 枯骨遍布江北大地,无尽昔日繁华的城镇,化为了鬼蜮…… 不事生产的他们——纵然入关后抢走了42个府的土地! 明朝一共就特么138个府啊!(不计奴儿干等处军镇) 谁知道—— 抢来的土地,却依旧荒芜了! 面对这一“意想不到”的结果,眼看着抢来的脂膏之地,全部长满了荒草。 强盗集团再次慌了。 清廷只得又下达了“投充令”! 所谓投充令,是指允许百姓投靠满族人为奴…… 这就是一个纸面上的文字游戏! 实则——是允许旗人抓捕百姓,充作耕地、奴役的奴隶。 …… 能够当一个自由民,谁愿意做了“投充人”! 无尽被捉到为奴的华夏儿郎(主要是汉家),纷纷叛逃。 甚至,哪怕清廷捉到逃人,就是全家被砍下脑袋的下场。 一颗颗首级,遍布大小道路边,一具具无人掩埋的死尸,被野狗、乌鸦撕咬着…… 血腥,遍布华夏大地,却依旧无法禁止奴隶的叛逃。 每时每刻,都有人在逃跑…… 伴随着辽东昔日明廷大军的“从龙入关”,关外黑土地富饶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畿。 侥幸活下来的丁壮,纷纷逃出了关外…… (士绅们不是也高叫着——他们的土地,都是百姓投充而来么? 兄弟们,真的是投充吗? 清廷的文字记载,早已给出了答案! 没有人会愿意做奴隶! 什么狗屁投充——你能把家产给别人,指望别人的善良,帮你保管吗? 都是洗白自身的文字游戏罢了……) …… ps:待会还有一更,大约在下午,今天三更。 第540章 陈奇瑜三献毒计——绝户计 用善良来对待罪恶,罪恶只会变本加厉! 用原谅来对待凶徒,凶徒只会越发嚣张! 有些人,骨子里就带着恶! 善良、仁慈、宽恕…… 他们会骑在你的头上! 这就是人性…… 当善良遇上善良,就是一片祥和。 当善良遇上罪恶,只有受尽折磨! …… 面对不愿为奴汉家儿郎的叛逃,八旗上下的大爷们,找不到耕作的人手了。 面对到了他们手上,就不会产粮的土地,清廷慌了! 就在清廷入关的1644年,多尔衮下达了《禁关令》: 禁止百姓逃亡关外,更是让人修建长达2600余里的柳条边,将通往关外的走廊封死。 柳条边又叫清长城,是用夯土,修建一条宽三尺、高三尺的低矮城墙。 城墙上遍插柳枝,利用柳树容易插钎成活的特性,用树木,来充当城墙。 更是调派大军,守在柳条边处。 只要有人冲关,就一律斩杀! 清廷,一如三百年后的倭寇…… 屠杀出了一处处广袤千里的无人区! 清廷断绝了逃人的生存土壤……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这些敢叛逃的“逃人”,无不都是想要活下去的。 这些人不是那些敢拿着刀子反抗的! 只要断绝了他们的逃跑地,只要没有地方让他们生存,这些奴隶,总不会再跑了吧! …… 但是! 谁愿为奴? 不能去关外,那就去深山老林! 被捉的奴隶们,生方设法,也要逃跑…… 哪怕不能去关外,那就去深山老林,当野人,要好过给人做奴隶! 清廷的铁血,依旧禁不住逃跑的脚步! 八旗大爷们抢来的土地,依旧没人耕作…… 昔日的良田,全成了荒原! 这个让八旗大爷们想不到的结局,让强盗集团再次慌了…… 于是,在历史上的1645年初春,多尔衮再次下达了《逃人法》! “被捉到的逃人,就算侥幸没被当场杀死,也要鞭笞100,并且他的邻居,也要受刑,沿途资助逃人、或者见逃人不报官者,一样有罪!敢于窝藏逃人者,处死,全家财产没收!” 至此,清廷六项恶政,出现在了人类历史上。 成为了全人类史上,最黑暗、最残酷的恶政! 清廷,是人类历史上最邪恶的政权。 没有之一! 这是全人类的共识,唯有那群拿钱鼓吹的,会捧着臭脚,大夸香甜! …… 朱由检手脚冰冷。 拿着王承恩送来的情报,浑身都在发抖。 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从业人员,他从来都没有想到,历史上那轻描淡写,那被掩盖成了一句句简短话语的真相,竟然如此残酷! 他动摇了…… 朱由检脸色煞白,眼睛瞬间就红了。 “陛下……” 陈奇瑜大惊。 皇帝怎么了? 刚刚还在商讨战法,怎么接到了一封密信后,就成了这幅模样? 他急忙起身,急道: “陛下,发生了什么?” “陈卿,朕……” 朱由检言语哽咽,说不出话来。 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饶是见惯了冰冷冷的文字,当他再次接到暗探的情报后,还是忍不住了。 皇帝咬紧了下唇,泪水,流淌在他的脸上。 陈奇瑜大惊,他不知道皇帝为何忽然泪下,急忙走到皇帝身边,定睛看去。 只见那一方奏疏上,写着: 臣曹化淳泣血叩上,京畿百姓已宛若猪狗…… 十月十三日:潡县、香河、良乡、顺义等十三县,被屠城镇达107座,罹难百姓34万余…… 十月十七日:营州、武清、固安等八县,被屠城镇132座,罹难百姓朝28万余…… 十月二十四日:涿州、新城、雄县、怀柔、密云等十一县,被屠城镇97座,罹难百姓逾29万…… 十月二十五日…… …… 这是留守天津的曹化淳,送来的密报? 陈奇瑜只觉得手脚冰凉。 天啊! 他们怎么敢? 那是一个王朝的统治基础啊! 没了百姓,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啊! 为何这群已经表明要争霸华夏的东虏,竟然如此残暴呢? 陈奇瑜只觉得胸膛里憋了一团火。 朱由检一脸的悲沧: “陈老,朕想要借着他们的手,清理掉那群狗贼…… 朕…… 是不是错了…… 那都是我华夏的黎民啊!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朱由检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怀疑。 他这才发现,哪怕是恨透了那群吃里扒外的畜生,他的心依旧没有变冷。 “陛下!” 陈奇瑜火了,止不住嘶吼起来: “您没错!错的是他们!” “杀!” “唯有以暴制暴,方能让屠夫得到救赎,方能让亡魂得到安慰!” 陈奇瑜铁青着脸,一个计划迅速在脑海里生成。 这位立志要做了毒士的军略大师,顷刻之间,就盘算好了一切: “臣有一计,万望陛下放手交给臣执行!” 朱由检抬起眼帘: “陈卿想做什么?” “陛下,臣请陛下将俘虏,全部交给臣……” “臣唯有一个请求……” 陈奇瑜跪倒在地。 饶是皇帝三令五申,已经取消了跪礼。 但是,陈奇瑜知道,自己这个计策一出,他的子孙,都会被人披上了有色外衣。 所以,这时候,他必须先求取了皇帝的信任。 陈奇瑜知道,自己若想给后代留下一份一展宏图的机会,唯有将自己绑在皇室的身上。 他已经决定了,这个计划,皇帝不能沾手…… 他可以! 但是,在做之前,必须要将后人摘出来。 朱由检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陈卿,朕是相信你的,且说说看你的计划。” 陈奇瑜抬起头来,左右看了一眼。 眼神里,隐晦的暗示,是那么明显。 朱由检明白了。 朱由检摆摆手: “王承恩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遵旨。” 一众侍卫和将军们,缓缓退出了行营。 “卿家先起来回话!” 朱由检伸手要将陈奇瑜拉起。 谁知道,陈奇瑜执意不肯,他坚定地跪在地上: “臣之策,一旦实施,必将不容于士林。 臣请陛下,给臣后人一份安稳。” 第541章 崇祯厚赐,陈奇瑜毒计 “准了!” 朱由检点头: “朕给你这份保证!” “卿家仅有两子,名唤陈永祚和陈绳祚。 朕会挑选宗室子女,许配与他们。 陈卿可以说了。” 陈奇瑜大喜。 他的本意是想要让皇帝恩赐多少代后人,都能进入大学堂的。 没想到,皇帝竟然直接给出了宗亲的位置! 这可是他意料之外的厚赐啊! 陈奇瑜急忙道: “老臣叩谢陛下圣恩,臣必当为大明谋福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奇瑜大喜过望! 皇帝的这个赏赐,若是以前,自然——富商都不要! 不说郡主了,大明的那些公主们,想要嫁给富商,都要被人家挑挑拣拣,甚至还要拿出麻子、瘸子、寡夫来凑数。 更有甚者——万历的女儿,嫁过去只能给人家当个小妾…… 因为,一旦成为宗亲,就不能参与科举和做官了。 但是,时日不同了啊! 今日的宗亲,可是独立于科举官僚之外的另一股力量了! 你看看朱聿键带着的那群人,莫说是知县、知州了,就算是一省布政使这样的豪门,只要违背了皇帝的政策,直接就给你破家了! 自从皇帝为了朱聿键,炮轰彭家之后,官场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听皇帝的话,没事,大不了不做官了。 一旦被宗亲督察队揪住,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甚至! 彭家…… 可是直接灭了门! 有了这个“前辈”的亲身示范,他们不得不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接受督察队的惩罚。 不反抗,丢钱、丢地、丢官…… 一旦反抗——就特么灭族了…… 现今的宗亲,是皇帝手上敲打官场的猛虎,只要不违背皇帝的法律,当真是没人能制! 权力大得吓人。 …… 陈奇瑜大喜过望,连连感激个不停。 朱由检嘴角噙着淡笑。 有能力、有忠心的人,他不怕厚赐。 朱由检自然知道陈奇瑜的为人。 能让陈奇瑜开口请求自己恩赐的,必然是大事,是关乎陈氏后人的大事。 朱由检不怕放权,不怕赏赐——只要有能力,只要忠心! 恰恰,陈奇瑜是这样的人! 他直接拿出了宗亲的赏赐…… 现今的宗亲,可不是之前那种毫无用处,还不能进入官场的闲散宗亲了。 督察田亩税赋事宜? 那算个屁! 就是开口小菜罢了! 在朱由检的规划里,宗亲会是朝政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无可替代的组成部分! 大明汉都新皇宫之侧,有一个独立于皇家大学的大学堂——大明贵族大学。 在这个大学堂里,学员全部都是来自于各地宗亲——宗室子弟、宗亲子弟、勋贵子弟。 这是一个全员都有着朱家血液的贵族学校。 课程,是朱由检亲自教授的。 这个大学的唯一主旨就是——勋贵集团是拿着大明分红的长久利益集团,让大明这艘船行驶的越久,才是勋贵集团的唯一目的,所以,监督朝政,揪出、惩治不法,就是他们的唯一任务。 这些学员,将会是督察、监察衙门的核心成员。 …… 陈奇瑜的两个儿子,都是秀才的出身,两人都在大明皇家大学堂军事学堂里进修。 在朱由检的规划里,大明皇家大学,今后就会成为官吏的来源大头。 虽然录取的人数,不如那些从基层吏员升上来的数量庞大。 三十六品官吏制后,大明的选官方式,就分成了明显的两大类。 一类还是套用科举制度,从考试中产生。 这条路,即是安稳士绅之用,也是对新方法产生官吏的一个督促、警示。 毕竟一棍子打死,是最不可取的政治手段。 官吏的大头,却是从吏员做起的那部分了。 在朱由检的规划里,哪怕是一个从九品的甲长,只要有才干,都能升到一品朝臣的位置上! …… 虽然朱由检给科举选官制定的条条框框很多,不但要在皇家大学进修,更要参加一定年限的观政。(类似于参谋的办法) 但是,这些人的起步,的确会高了很多。 也就是说,将子女送进皇家大学堂,是最好的操作了。 朝臣在明白朱由检想法之后,只要是家族还有适龄子嗣,大都送进了大明皇家大学内。 这也是朱由检给忠臣赐予的机会。 都是历史上拿生命为大明拼搏的英雄,朱由检愿意对他们倾斜了政策。 这是常规的官场晋升渠道。 既然有常规,自然还有非常规。 这就是宗亲这部分了。 宗亲呢? 按照朱由检规定的大明新政策,宗室子弟是会进入各个督查处做官的。 宗室与勋贵弟子,都会逐渐充斥在官场上。 这些人,会以督查、监察的方式,来监督朝政的方方面面。 没错。 朱由检的确是在给后代谋福利。 他会逐渐完善制度,将监察、督察的作用给凸出来,乃至于凌驾于官府之上。 然后,会采取虚君的办法,走上君主立宪制的道路。 当然,他的虚君,可不是后世那种虚君。 完全架空皇帝的做法,在这个时代是完全不可取的。 大明就是虚君制。 结果呢? 成了内阁的一言堂了! 所以,他会将朝堂和军队,都逐渐分成两部,施政、防守力量,掌握在政府手中。 监察、精锐力量,将会直属于皇帝。 也就是说,在他的规划里,将来的大明,会是三权分立的制度。 哦! 是四权。 税务稽查部,是完全独立于所有体系之外,直属于皇帝本人的。 这部分只有两个部门能查它——直属于皇帝本人的谍报组织东厂、锦衣卫。 朱由检这个话语一出,等于是陈奇瑜的后代,都有了宗亲的出身。 这样一来,就不用被士林排挤了。 朱由检当真给了陈奇瑜一份保证! …… 陈奇瑜眯着眼睛: “臣听闻了一个消息,据说吴先生那边的医家学堂内,已经研究出了一种不切蛋,就能让人绝育的办法?” 朱由检点头。 陈奇瑜说的是输精管结扎手术,而陈奇瑜问的,明显就是男性了。 他应道: “这是个小手术,只需要缝一针,术后当天就能正常行走了,伤口也只有瓜子大小而已。” 第542章 黄金搭档 朱由检早就让吴有性开始积累经验了…… 而今,吴有性带领的那群医官,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这个办法,朱由检本来是打算等大明战舰,出了东海之后,用在某个群岛上的…… 陈奇瑜放心了,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寒芒在眼中闪烁着: “臣请调派一部医官给臣,并将所有的俘虏都交给臣。” 朱由检静静的看着他。 “陛下,用叛臣对付叛臣,才是最有效的办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 陈奇瑜继续讲解道: “鞑子所依仗,降卒尔! 臣会让人在彼等脸上黥字,然后用叛徒来对付他们!” “黥字?” 朱由检一楞,不解道: “昔日宋时,犯了罪或者是被充入军中的军卒,都是黥字的……” 他一句话没说完,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朱由检一脸的惊讶: “陈卿的意思是……” 陈奇瑜抬头看着皇帝,一字一顿道: “东虏,奴隶王朝尔。 在彼等治下,不管是满洲儿郎,还是投降的那些军卒,都是奴隶。 最大,最至高无上的那个奴隶主,就是满虏的皇室。 这无非是昔日蒙元的四等人制罢了。 老臣会让人在俘虏脸上刺下诸如——老奴是犬、福临是多尔衮种、大玉儿偷情多尔衮、多尔衮捅死皇太极……这样的字眼。 陛下试想一下,只要在彼等脸上刺下这样的字眼,他们就唯有杀尽满虏这一条路了! 臣,要以贼制虏!” 陈奇瑜嘴角噙着冷笑: “陛下想想看,若是这么做了之后,这些俘虏,除了屠尽东虏,可还有第二条路? 当然!” 陈奇瑜提高了音量: “这些俘虏也全都该死,所以,臣请调拨一部医官给我。” “让他们绝嗣,就是对他们的惩罚!” “嘭!” 陈奇瑜的脑袋,狠狠的磕在地上。 响声清晰的传到了朱由检耳中。 却听这位头发花白,脑顶发亮稀疏的中年男子,言辞凿凿道: “臣请陛下准许!” 朱由检不答,反倒是扭头对着身后的阴影道: “王承恩!” 王承恩从柱子侧面走了出来: “臣在。” 朱由检沉声道: “查一查宗室玉牒那边,看看可有适当的丧偶寡居的适龄郡主,赐婚陈奇瑜!” …… 陈奇瑜离开了皇帝行营。 他的嘴角带着微笑。 皇帝什么都没说。 但是,皇帝的态度,他已经知道了。 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 他只觉得是那么的蓝…… …… 天子无小事。 尤其是一个几乎白手起家,重塑大明的铁血君主。 很快,防守各地的将领,都知道了北地发生的事情,甚至还知道皇帝落泪了。 神木。 脸皮全毁,血红的伤疤纵横的何复,一拳砸在了城垛上。 寒冷的天气里,变得脆弱的皮肤,拳面上的指骨根部,瞬间撕开了两块指甲盖大的皮。 血,流了出来。 这位死守保定的知府,却一脸的怒容。 他挥手在城垛上洁白的雪花中,写下了一行字: “忠愤激发,肝胆轮囷,主辱臣死,臣敢爱身!” 身后,传来了噔噔蹬的脚步声。 不用扭头去看,何复就知道,这是邵宗元来了。 他这位老搭档,走路就像是打仗一样。 地动山摇! 看着面前白雪皑皑的屈野川,何复沉声道: “冒都司到了哪里?” …… 何复虽然是文人,却是不多的能文能武的全才。 他是山东平度前曲戈庄人(今青岛平度云山镇)。 何复家中贫寒,中了童生试后,每天需要走四十里,去县里的文社,学习应试的窍门。 崇祯七年,何复中了进士,被命为河南嵩县知县。 当时,河南正值连续七八年的大旱灾,流寇遍地,攻城略地,横行乡野。 然而何复这个初出茅庐的官场新人,却稳稳的守住了嵩县。 一次也没被流寇攻破。 然而…… 在明末,只要是能打胜仗的,都被排挤的丢官了…… 何复也不例外。 再后来,有人给崇祯举荐了何复,于是被命为英山知县。 何复再次守住了张献忠的来袭。 敢打仗,能打仗,这是一个能臣! 从此,何复进入了崇祯的视野,直接给他调任中央。 先后任工部主事、员外郎…… 按照崇祯对能臣的一贯青睐,要不了多久,何复就会平步青云,再现卢象升故事。 他的官位,也会吹气球一样,迅速拔高…… 然而,何复这个良才,奈何却生不逢时。 他被崇祯看重时,大明已经快没了…… 李自成挥师东征,京师危急。 崇祯当即找来担任员外郎的何复,让他担任保定知府。 何复至此,进入官场才区区十年时间,中间更是被人污蔑,排挤出了官场数年之久! 一个进入官场时间如此短的人,能够在军事重镇保定做知府,由此足见崇祯对能臣的重用了。 一如当初对卢象升的任用…… (其实,仔细研究了崇祯实录,就会发现,崇祯力排众议越阶使用的人,最后都没辜负他…… 这与“刚愎自用,刻薄寡恩”的崇祯印象,实在是天壤之别!) 而何复,也没有辜负崇祯的信任。 他死守在了保定! 在历史上,更是喋血保定城头…… …… 何复和邵宗元,是一对黄金搭档。 这是经过了历史验证的。 朱由检没有拆散他们,依旧将两人放在了一起。 邵宗元郁闷的咧咧嘴: “老何啊,你咋知道是我回来了?” 见何复不理自己,邵宗元大感无趣,这才回道: “我刚才浊轮河回来,此时,冒都司怕是已经过了屈野川了。” 何复点头。 “不在我们当面设伏,鞑子必然会顺着屈野川而下的。” 何复转过身来,伸手拍去邵宗元肩膀上的雪花: “你我有仗打了!” 邵宗元嘿嘿一笑: “怕甚? 当初在保定,那么危险,我都没死! 当初在青云医,老子带着五十个儿郎,堵住闯军退路。 那一战,老子就是抱着必死的态度去打得! 但是! 老子没死!” 邵宗元混不吝的看着何复: “陛下给了咱那么多好玩意,老子今天鸟枪换了炮。 你说老子还怕个求啊!” ps:刚回来,却停电了。我………… 第543章 观测望远镜与铁丝网 何复脸上的鲜红嫩肉抖动着。 这位在保定一战,毁了容,朱由检使尽了手段,才保住了性命的文臣…… 歪了歪嘴角,乜了老搭档一眼。 脸上伤疤狰狞可怖。 这动作,怕是能吓哭小儿。 “你这个疯子!” 何复吐出几个字,扭头又看向了城外。 对于搭档的吐槽,邵宗元也不反驳,反倒是指着右侧,道: “你看那里,咱们的右手边,第一座卫所,叫做镇羌所。 何为镇? 镇压也! 何为羌? 蛮夷也! 自然也包括了鞑子。” 邵宗元嘿嘿一笑: “陛下给了咱一处好地方。 这里叫镇羌所! 就是镇压鞑子的!” “爵爷,东西带来了。” 亲兵抬着两个木箱,来到何复身后。 就在出征之前,大明皇帝下了一道圣旨—— 凡京师守卫战以来、行在南迁至今,坚守大明力保汉家江山不失者,视功劳大小,皆有爵位。 当初在保定跟着方正化死战的,不分文武,都有各等爵位赐下。 何复被封了子爵。 公侯伯子男,是大明的五等爵位制。 虽然子爵、男爵已经很少赏赐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大明京师未曾光复,皇帝是不能随便赏赐了侯爵、伯爵的。 若不然,将来可就赏无可赏了! 但是! 这个子爵,就是皇帝给出的保证。 邵宗元饶有兴趣,轻轻用脚尖踢了踢木箱: “喏,这是什么?” 亲兵队长急忙道: “邵爵爷,这是大明光学工厂,生产出来的最新产品,叫脚手架固定式观测望远镜。 是加强版的望远镜。 能够看到十几里外的东西呢。” 邵宗元点点头,摆了摆手,让两人组装起来。 都是子爵的勋贵了,却像是一个老农那样,探着头,伸长了把脖子,仔细的看着两个亲兵摆弄着。 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 两人打开箱子,里面是上了黑漆的金属制品。 刷着亮漆的支架,在两人的手上,逐渐安装起来。 一个比大西瓜还粗,一尺多长的双筒望远镜,被装了上去。 一根根螺丝,被拧紧了。 两人摆弄一番,调使了一番,这才躬身道: “爵爷,已经好了。” 邵宗元拍拍手,直起腰来,不待何复说话,已经抢先扶住了望远镜。 这个一个双筒望远镜,安装在三角支架上,望远镜和支架之间,是两个活动的连接件。 不但可以左右调整,更是可以上下调整。(参考景区那种观景望远镜) 也就是说,这东西是能够全方位、无死角调整视野的。 邵宗元很快就弄懂了操作方法,他扭动伸缩螺杆,缓缓推动视野。 目片玻璃上,还有一道十字形的标距。 上面有一个个数字。 这是为测距特意雕刻的。 ‘孙云球是个人才啊! 这才多少时间呐,这就给鼓捣出来了?’ 邵宗元听陛下说过这个东西。 这玩意因为安装在固定的脚手架上,因此,能够杜绝了手持望远镜,观看太远视野的时候,手腕晃动带来的眩晕感。 他抬头看了看天。 正是半下午的光景。 骄阳将温暖的光辉,洒向了人间。 视野良好! 北方大地,一到了冬季,上午通常都会笼罩浓雾。 但是,到了下午未时(13:00)之后,伴随着太阳光的强烈,温度上升,浓雾就会逐渐散去。 因为雾气小水珠的清洗,空气里的浮沉都会消散,视野条件要比平时好多了。 “好东西!” 邵宗元嘴角噙着笑。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他清晰地看到了城外代表着十五里距离的那处小山包…… 很值,还能看清楚上面光秃秃的灌木…… 有了这个,鞑子就算想要攻城,他们也能轻易的看到清军的调动。 因为攻城大军的营盘,通常都在城池十里之内。 “邵兄,如何?” 何复转过身来,嘴角噙着淡笑。 只是,面容被毁的他,怎么笑都是那么恐怖。 “好玩意!好玩意!” 邵宗元兴奋的搓着手,眼睛凑在目镜边,不愿离开了。 “不光是看得远! 这玩意的镜片,比手持望远镜大多了,这样视野就更加清晰!” 邵宗元连连感慨,吐沫横飞: “有了这个宝贝,就算是鞑子拉什么屎,老子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亲兵噗嗤一声,差点没绷住。 笑出声后,又意识到不妥,急忙咬着舌头,死死的捂住了嘴。 只是,四只眼睛里,那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那好!” 何复当即道: “那安装铁丝网的事……” “我来!我来!” 邵宗元嘿嘿一笑,露出一嘴的大白牙: “老子要亲手去布置,就让鞑子撞一个头破血流吧!” 邵宗元丢下望远镜,也不待老搭档回话,拔腿就走。 城墙上。 看着邵宗元离开的背影,何复嘴角噙着笑,微微摇了摇头,他凑近了望远镜,贪婪的看着。 好东西啊! …… 邵傻子…… 真是个傻子! 现在,独属于我了…… 何复狰狞可怖的脸上,嘴角勾了起来…… …… 一捆捆铁丝网,被运到了城外。 士兵们在距离城墙一百步的地方站定,有人迅速拿出尺子,测量着距离。 然后丢下一把把草木灰,做了标记。 而后方的士卒,已经砍来一根根大腿粗的木桩,在手持锤子士卒的卖力敲打下,钉在了大地上。 很快,木桩已经蔓延到了远方。 士卒们喊着号子,解开大车上的绳索,将一捆捆铁丝网拖拽下来。 他们将铁丝固定在木桩上,然后穿进铁丝网内,又连接到了另一根木桩上。 这是作为横向支撑的。 两个带着厚厚手套的士卒,固定好了一头,抓着铁丝网,朝另一根木桩走去。 穿在横索里面的铁丝网,瞬间变成了螺旋状。 在士兵的拉扯下,螺旋形的铁丝网,变成了一面墙。 后方的士卒,不停地将松散的铁丝网,堆了上去,然后加以固定。 铁丝网成了一堆交织在一起,一人多高的铁蒺藜丛。 两根斜着交叉的木桩,被打进了铁丝网内,有士卒正手持铁丝,用老虎钳固定着。 这是防备清军用重物,将铁丝网压倒的支撑。 第544章 粪车来了 铁丝网准确的说法,不是网,而是一根带着倒刺、小勾、锋利刀片的长铁丝。 平时就像是铁丝那样,一捆捆的收集起来。 使用的时候,将它编制成网。 “都注意点! 谨记布置铁丝网的要领!” 邵宗元大呼小叫着: “除了木桩上的主线要拉紧外,其他都不要拉紧了。 要松软,要松散! 散的越开越好! 只有松软,不受力! 敌人的刀剑,才不能轻易的将铁丝网砍断。 我们布下的铁丝网,要大锤砸下,还能弹起来! 要树干掩盖住,两旁的铁丝网还能弹起来! 铁丝网最厉害的,就是纠缠! 就是上面遍布的小刺! 只要勾住了他们的衣衫,敌人就移动不了了。 到时候,他们就是咱们的活靶子!” 邵宗元大呼小叫着,骑马来回吆喝个不停。 士卒们在邵宗元的催促下,忙个不停。 铁丝网,快速的开始朝两侧延伸…… 神木距离红盐池最近。 两者之间,只有短短的140里道路。 这里将会是阻击清军的第一线! 在皇帝的规划里,神木一带,将会是一座血肉磨坊…… 邵宗元要将神木,打造成了一个清军的绞肉机! …… 有人拿着小木桩,在铁丝网外围十来步的地方站定,敲打下去,只留出半尺长的木桩。 士卒们带着厚厚的牛皮手套,将一根根松散的铁丝,一头盘在铁丝网上,另一头固定在了铁丝网前的木桩上。 松散的铁丝,横七竖八的遍布在大地上。 远远看去,就仿佛是随手丢弃的松散渔网。 又好像冬天的风,吹皴了大地,露出一丝丝皲裂…… …… 拉铁丝,对于大明来说,已经不稀奇了。 宋·苏轼 《鬼蝶》诗:“双眉卷铁丝,两翅晕金碧.”这用铁丝的比喻很贴切了。 至于到了明朝,早已经成为了成熟的工艺。 当朱由检将铁丝网的妙用说了之后,宋应星、毕懋康等人一合计,当即鼓捣出了一套大规模生产铁丝的办法。 在朱由检的大力支持下,铁丝厂都有了好几座了。 朱由检北上之后,汉都的各类兵工厂,纷纷开足了马力。 这种妇女老幼都能上手的编制工作,即拉动了内需,又让无家可归的流民,找到了养活全家的工作。 更是方便了大军的防御。 一行行车队,遍布在汉都到北方长城的大小道路上。 络绎不绝! 甚至,彻夜不息! 一车车铁丝网,被运到了城外,即将成为清军的噩梦。 这个自从老美内战开始,就活跃在了战场上,经久不消的进攻方噩梦,出现在十七世纪的华夏大地上。 …… 朱由检在河套平原上画了一个圈。 清廷的二十万大军,将会成为他光复汉家江山的第一步。 这个即将合围的圈内,冒辟疆正在不停地骚扰清军,将他们一步步引入绝境…… 红盐池。 这座我国沙漠中的最大的淡水湖泊——红碱淖。 这座我国莽莽沙漠中的明珠。 此时,却被一枚枚引发地雷,炸开了厚达一尺的冰层。 冒辟疆眼神冰冷,猛然一挥手道: “给我投进去!” 红盐池作为河套地区的最大水源地,清军只要越过了黄河,一定会将这里设为大本营的! 只有这座沙漠中的唯一大型水源,才能保证了二十万大军的饮水需求! 也就是说,只要清军不是狂妄到了以为一战就能攻破明顺的联合防线,就一定要将大本营设立在这里! 这是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 清军不会不明白的。 冒辟疆要污染了它! 王胜银喊着号子,这位王家的嫡子,此时却像个小兵一样,亲自提着两袋腐烂、腥臭的内脏,丢进了冰窟窿里。 冒辟疆抬眼四看,三千兵卒已经绕着淡水湖泊,将一袋袋内脏,丢进了炸开的冰窟窿里。 朝水源投掷死尸,是战场上最常用的手段。 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利器,早已无法考证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办法了。 战争双方,都会使用这个毒计…… 清军历次入关抢劫,都会在井水、河水里,投掷死尸! 这才导致了崇祯六年开始蔓延的鼠疫。 “粪车呢?” 冒辟疆微微皱眉。 按照规定,后方运来的粪车,不是应该在这里等着了吗? 为何他都快干完了,粪车还没到? “来了,来了!” 一个骑士大呼小叫着奔来,脖子上的望远镜,一晃一晃的。 “都司,粪车来了!” 冒辟疆扭头看去,只见一行骡子拖拽的车队,已经走了过来。 车队一眼望不到头,怕是最少都有上千辆。 大车的前方,一行骑士正在疾驰。 未几,就到了面前。 高文才翻身下马,不好意思的对冒辟疆道: “冒都司,实在是抱歉,榆林那边这两天都在下雪,道路积雪一尺多厚! 大车实在难以行进,我来晚了。” 冒辟疆摆摆手: “不算晚,你们正好赶上了。” 高文才嘿嘿一笑,摘下羊皮手套,将麻木的双手,凑在嘴边哈了哈热气,使劲搓了搓,又急忙戴上了手套。 粪车里装着的脏东西,早已冻成了冰疙瘩。 需要士卒卖力的挖掘,才能刨出来。 民夫们急忙架起一口口大锅,将一团团冰疙瘩,丢进了大锅里熬制着。 不多时,恶臭就散播出来,笼罩了方圆。 冒辟疆捏了捏鼻子。 锦衣玉食的他,虽然跟着大兵在泥泞的雪地里爬摸滚打,浑身早已脏的分不清颜色了。 但是,这种大威力气味当前,他还是后退了几步。 反观高文才。 身为锦衣卫千户,乃是天子亲兵的他,竟然能够面色不变,甚至还拿起大铁铲,使劲在锅里的冰疙瘩粪便里搅动着。 “都快点!” 高文才大呼小叫着: “让后面的煤车快点上来,时间不多了!” “赶紧架大锅!” 士卒们提着木桶,舀出划开的粪便,顺着冰窟窿倒了进去,还有人站在冰窟窿边,双手抱着长枪,使劲搅动着湖水…… …… 这一切,都是围绕朱由检的全歼命令进行的。 第545章 谦谦君子发怒了 清军足足二十万人。 就算是二十万头猪,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几字弯内,在后世地理划分中,叫做鄂尔多斯高原。 也就是“河南地”,也有说法叫“内套”。 后世的河套平原,已经指的是黄河外环的银川平原、土默川平原、包头以西西山咀以东的后套平原。 也就是前套、后套、西套。 朱由检预定的战场,就是昔日汉时的朔方郡、五原郡、云中郡、定襄郡。 而围剿清军二十万大军的战场,就在黄河几字弯内的朔方郡! 也就是鄂尔多斯高原上! 这是一片长宽都超过了六百里的广袤大地,总面积高达八万平方公里。 虽然,大部分都是荒漠无人区…… 但是! 这场战役的时间,绝对不会短! 而红盐池,是这沙漠里的唯一大水源。 余下的河流,都距离长城不远。 恰恰,这条河流,不但离神木段长城足够近,距离整个延绥镇(榆林镇,九边之一)都不远。 更重要的是——这不但是一条传统走廊,更是距离黄河也不远~! 也就是说,就算不算上水源地,这也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要地! 谁都知道,这一场战役,没有月余时间,根本就不可能打完。 清军不会不明白红盐池的重要性! 作为毒士的陈奇瑜,将自己带入了多铎的角色内。 若是自己是他——清军的大本营,一定要安置在红盐池! 他敏锐的意识到了,红盐池的重要性。 陈奇瑜当机立断,在皇帝的计划上,做了修改——红盐池,必须要成为一击制胜的法宝! 这位立志要当毒士的老人,献上了第四个计策。 让红盐池,成为一处毒源! 就算冰天雪地,不能生成大规模的瘟疫。 但是,一旦红盐池水源被污染,最轻的结果——就是上吐下泄! 在这个严寒到了几乎滴水成冰的季节里,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 臭! 臭! 臭! 赶来的车辆越来越多,熬制金汁的大锅越来越多。 伴随着冻成了冰疙瘩的粪便,被加热成了流动状…… 空气里的恶臭,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饶是高文才,也无法待下去了。 他驱马来到冒辟疆身边,两人手持望远镜,看向了红盐池。 后世的红碱淖水域,足足30平方公里…… 大约相当于一个大号的行政村。 它大致上是一个三角形。 然而,这个时候的红盐池,不过是一个季节性的沼泽地带而已。 在冬季…… 水域——只有十几个大池塘罢了! 上千车金汁倒进了水里,湖水肉眼可见的浑浊起来。 …… 冒辟疆站在上风口,用衣袖掩着鼻子看着南方,瓮声瓮气的对高文才道: “高千户,陛下安否?” 高文才叹息一声: “都司怕是还不知道,东虏在京畿残害百姓…… 自十月至今,短短两个月时间,已经有千万百姓遇害了!” “什么!” 冒辟疆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鞑子入关都半年了,除了那些零星还在反抗的山区,他们已经彻底掌控了河北大地,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高文才苦笑,伸手招过一个百户。 “冒兄应该不认识此人。 他就是当初在青云驿,献出家传鬼火耗子手段,焚烧了袁宗第粮草的张志成,张爵爷。” 这个不知道是天师道多少辈旁支的锦衣卫小旗,自己也分不清究竟和张道陵隔了多少代,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他只知祖辈传说,自家是张天师的后人。 至于族谱什么的,都找不到了。 当他的军功上报之后,朱由检就提拔他成了百户,更是亲口询问了他一些道家秘术。 得知此人只是一知半解,不知其所以然后,当即给了他一个大明皇家大学化学学堂旁听生的资格。 更是许诺,只要他得闲,不限时间,不限年限,随时都可以去旁听。 此次的大分封,更是被封了男爵。 虽然是最低等的一个爵位,却也是勋贵了。 甚至走到了他这个千户的前面——因为高文才虽然也是男爵,却是军部报功,集体分封的,人家张志成,那是陛下金口玉封啊! 张志成双手抱拳,正要给冒辟疆行礼。 冒辟疆却是先他一步,先给张志成行了礼: “还请爵爷给冒辟疆解惑。” 高文才对张志成道: “说说你的见闻。” 张志成想了想,琢磨了一番,挑选能够摆在明面上讲的事情,缓缓道来: “当初武关被我军夺回后,咱们大明就已经关上了两座北大门,这是地理环境上的绝对优势。 而那时,朝廷的政策,是打压大顺,并拉拢他们,一起对抗东虏。 陛下定下了这个方针后,我就被选了出来,潜回了京畿。 此时,多尔衮已经站稳了京畿……剃头易服令下,人头滚滚…… 圈地令……逃人法……投充令……屠城令…… 无尽田产房舍,化为灰烬…… 无尽北地乡人,沦为枯骨…… 而今,清廷又搬出了禁关令! 冒都司,北地百姓苦啊!” 高文才接过了话头,正色道: “消息送到陛下处后,陛下就落泪了……” “嘭!” 冒辟疆一脚将雪地上一个拳头大的石头踢飞。 这位青年公子那翩翩君子的脸上,已经全是血色。 他咬着牙: “东虏,吾操汝老母!” 儒雅的君子,浑身全是暴戾…… …… 冒辟疆是一个君子。 他是东林复社内部,不多几个能够言行合一,真正将民众放在心上的正人君子。 他不是那些高呼仁义道德,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政客。 冒辟疆的早年,因为家族有钱,是以名动天下,更是成为了四公子之一。 然而,不管是冒家,还是冒辟疆,都清楚的知道——冒家因为出身问题,纵然捐款再多,结交的豪门再多…… 也只能是一个头面人物,而做不了领头人物! 因此,在方以智组建“泽社”,针砭时政、鼓噪呐喊,贬低朝政、打压皇权,为东林党扬声吐气时…… 意欲借着党魁的身份,统领天下文豪,实现总领朝堂的政治抱负时…… 冒辟疆却是在游山玩水。 第546章 爱民国士无人问,钓名沽誉万人赞 冒辟疆纵然掺和了复社事务,却也只是为了不坠家族威望罢了。 以冒家的财富,他若想组建政党,那是要比方以智迅速多了! 冒家那是从元朝一直辉煌到了明末的大家族! 而方家——不过是他父亲方孔炤一代人罢了。 方以智借着“东林六君子遗孤”发力,四处攻击朝政,拉拢豪门,为自己博取了诺大的政治名望。 甚至,成为了进士…… 甚至,在文人的推动下,方以智成为了“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炤”的讲官。 (文人推举下,方以智本来是能够成为太子讲师的,崇祯应该是看到了这点,只让他成为了皇子讲师。) 更是担任工部观政、翰林院检讨。 熟悉明中后期官场操作的都知道—— 只要大明不亡,方以智一定会成为大明首辅,总领大明国政! 他就是大明未来的“第一人!” 这是整个士绅阶层,早已决定了的事情。 也是自从党社开始后,早已形成了惯例的“暗箱操作。” 同为四公子,人家已经高居庙堂…… 然而——冒辟疆却不能! 也没人会加入他组建的政党! 这是身份决定死了的事情。 历史上的方以智,逃回江南后,见到阮大钺(方党死敌)、马士英把持朝政,迅速逃往岭南、两广,以卖药为生。 真正熟悉明末士人操作的,就会发现,这是——养望的惯例手段罢了。 方家能够组建政党,自然不是贫寒人家,方家又岂会让最具政治潜能的嫡系第一人,去卖药为生! 隆武帝朱聿键继位后,以原官庶吉士相召,让他返回朝堂。 然而…… 隆武帝开出的价码低了! 隆武朝堂又是郑家的天下,是江南豪绅的死对头! 方以智不应,取名“三萍”…… 继续玩起了养望的把戏! 重点来了! 隆武帝被射死后,隆武帝的弟弟——唐王朱聿鐭称帝于广州,也就是绍武政权。 兄终弟及,这是汉家江山历来的惯例吧! 隆武帝朱聿键全家都被清军杀死了,没有留下来子嗣啊! 况且,人家已经称帝了! 方以智却看到了机会。 他在父亲方孔炤挚友瞿式耜的支持下,不顾朱聿鐭已经登基的事实,拥立朱由榔监国于肇庆! 方以智的养望——成功了! 他由原来的区区从七品小官,一跃成为朝堂第一重要部门——礼部侍郎,并官拜东阁大学士! 入阁了! 甚至,还有了一长串的头衔:任左中允,少詹事,翰林院侍讲学士,拜礼部侍郎、东阁大学士。 清军侵略如火,豪绅互斗正酣! 永历政权和邵武政权,不顾清军当头,互相攻伐,势要将政敌全部踩在脚下! 双方正打得厉害,清军毫不费力的杀入两广,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广州大屠杀! 罹难者逾八十万之众! 潮汕大屠杀,罹难者逾三十万! 其他屠杀,已经黯然失色…… 方以智怕了,正巧太监王坤弹劾他。 方以智就势辞官,出家当了和尚。 这也是士绅的一贯操作了。 养望的常规方法而已! 朝堂斗争失利,就下野养望,等待下次崛起之机…… 方以智呆在了梧州。 就在广西,就在永历政权的眼皮子底下……出家! 呵呵! 有趣吧! 永历四年,清军攻入桂林,瞿式耜与张居正的曾孙张同敞,一同战死。 方以智在干嘛? 带着自己的儿子方中履,出家啊,当和尚啊! 纵然被清军抓住…… 我都出家了,你还能杀了我? 满清朝堂,可是信佛的! 清军只得将方和尚放了。 方以智,又跑到了梧州,盖了寺庙,坐观天下。 谁知道,这一次,坐稳永历朝堂的,竟然不是士绅,大西军势力一家独大了…… 方以智再无起复之机…… 三年后的永历七年,正月初一。 就在南明势力日盛,有望光复江山之际…… 方以智带着儿子,返回了桐城家乡,见到了他的老爹方孔炤。 祖孙三代,团圆了! 他在《象环寤记》中,是这么说的:“以祗支(袈裟,表示出家为僧)为退路,即为归路。” 我当和尚,就是为了给自己找条退路,也是找条回家的路! 好吧,方以智全家团圆了。 …… 我尼玛! 这是李定国两蹶名王,南明势力大增,天下无不以为——汉家江山即将光复的时候啊! (永历六年五月——十一月,李定国不但光复广西,甚至光复了湖南。这时候孙可望还没逼迫永历皇帝呢!) 方和尚跑了! 跑回了老家! 跑回了我圣清统治区! 就在南明军队,节节胜利,南明擎天柱李定国,战场上一刀将尼堪劈成了两半之际…… 他跑了! 从广西到桐城,沿途三千里,还要避开双方交战区,行程怕是近万里。 几乎就在李定国反攻的同时,方和尚就开始跑了! …… 南明没有了。 康熙十年。 天下安定了啊,那不是该清算的清算,该铲除的铲除! 方以智因为当年的事情,被抓了,押往广东正法。 路过江西万安惶恐滩头的时候,许是想起了文天祥…… 因疽发而死…… …… 这就是被人吹捧到了极致的方以智! 冒辟疆呢? 历史上的冒辟疆,在清军大屠江南,百姓流离失所,清廷官府不但不赈济,反倒更加残暴掳夺民脂民膏的情况下,毅然毁家纾难,变卖家产,赈济灾民! 顶着官府的敲诈,凭借一己之力,他活民十万之众! 他收养东林、复社、江南抗清志士的遗孤,顶着官府的压力,养在自己家里…… 能做到收养义士遗孤的名士,有几个? 冒辟疆、王夫之…… 寥寥数人尔! 这是一个谦谦君子。 …… 冒家是豪门,江南为数不多的豪门,一个疑为红楼梦原型人物…… 据说冒辟疆是拿自身背景,编着了红楼梦原本《石头记》的豪门。 冒家有多富,就可见一斑。 然而,一次次赈济…… 花完了积蓄…… 卖地! 卖完了地,卖商铺…… 冒辟疆晚年,更是连自家的园子,都变卖了…… ps:今日三更 第547章 冒辟疆:老子再捅一下 甚至,他自己的在记述中这样说: “墓田丙舍,豪豪尽踞,以致四世一家,不能团聚。两子罄竭,亦不能供犬马之养;乃鬻宅移居,陋巷独处……每夜灯下写蝇头小楷数千,朝易米酒。” 冒辟疆晚年,沦落到了以卖字为生…… 就连两个儿子生活困顿,他都无法提供点滴帮助了…… 想想富庶的流油的宋朝,皇帝修了个园子,结果方腊造反了。 而冒辟疆——修了个水绘园,屁事没有! 冒家之富,就可见一斑! 然而,为了赈济灾民,却沦落到了卖字为生! 由此,就可以想像冒辟疆为了这些灾民,花费了多少代价! 在大清,赈济灾民——不买通官府,那就是造反啊! 是冒辟疆钱多了烧得慌吗? 在当时的背景下—— 冒辟疆完全可以学那些前辈们,找两个下人守着家业,自己穿上道袍,跑到深山里去做一个“遗民”…… 只要家业还在,就算政治上得不到抱负,自身还不是吃香喝辣! 若是更进一步,满清皇室喜欢和尚,那就剃光了头发,去做一个和尚。 以满清的奴隶制,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去屠杀了皇帝喜欢的和尚? 那些大儒,那些“君子”,那些政客…… 不都是这么做的么! 还能名垂青史,留香千古,深受后世文人墨客的喜爱,甭管是大雅之堂的小资情调,还是雅俗共赏的网文小说,都要称赞一声——真牛逼! 冒辟疆做了这么多,落了个什么——别人嘴里无所事事的公子哥……甚至,冒屁浆! 是他看不出来吗? 是他不知道保存家业吗? 还是他不喜欢锦衣玉食,偏爱粗茶淡饭? 不! 他有病! 怜悯世人,明明自己都一地鸡毛了,却见不得同胞受难的病! 他得了深爱这个族群的病! …… (便如我,是我写不出来让你们哭,让你们笑的情节吗? 三百字,我能让八成读者都落泪!还能让你们看得直呼过瘾! 为什么这么写? 无他,有病尔! 自己生活一地鸡毛,却见不得别人难过…… 自己明明不得志,却深爱着这个古老的族群…… 不分贵贱,不论贫富,只要深爱着这个国家、这个族群,我们虽然都是螺丝,却也都当得国士二字!) …… 还是那句话: 心向华夏者,不管是哪里人,不管是不是地球人,都是华夏国士! 出卖华夏利益者,纵然是皇亲贵族——哪怕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是千古罪人! 华夏从来都不是血统定名分,而是认同! 冒辟疆是蒙古出身,然而,他能为了华夏同袍而努力,这就是华夏人! 这就是国士! 这就是英雄! 那些男盗女娼,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将华夏推入深渊者,甭管别人捧得多高—— 叛国贼而已! …… 能够青史留名的人,谁是傻子! 能够在历史上留下独属于自己印记的,有谁是傻子? 人家都在藏拙,都在养望,甚至都在拿徒子徒孙,进入清廷当官! 哪怕自己不投降,也要有亲信在清廷当官——因为能够保证他的利益! 冒辟疆看不清吗? 但是! 他没有! 面对国破家亡、流民遍地,冒辟疆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家业——只为了让更多的百姓,能够不被饿死! 在血缘上来讲,他有着蒙古皇室血脉啊! 但是! 他认同华夏,他能为了这个族群的百姓而努力。 他就是华夏国士! 这是一个君子! 一个连毛爷爷也亲口称赞的君子! …… 今日。 这个谦谦君子怒了! 狰狞,浮现在一贯儒雅的脸上。 冒辟疆咬着牙,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陛下的意思呢?” “打!” 高文才只有一个字。 他沉声道: “陛下落泪了。” “大宗伯让我给各处传个消息,抓到俘虏后,移交与他。” 大宗伯就是礼部尚书的雅称。 也就是陈奇瑜。 冒辟疆挑了挑眉角。 皇帝为了这事而落泪,那就唯有以暴制暴一途了。 但是,陈奇瑜的这个要求…… 冒辟疆看向高文才: “陈老的话,陛下是什么反应?” 冒辟疆自认自己的归化军,是皇帝手上的鹰犬,因此,对于陈奇瑜的要求,他还是要听听皇帝的看法的! 高文才左右看了看。 发现兵卒都离得很远,他压低了声音: “王公公传出了消息,陛下赐婚陈奇瑜父子,以适龄宗室女下嫁。” 哦! 皇帝也是认同了陈奇瑜的提议…… 冒辟疆念头闪过,刹那,脸上布满了惊愕与不解。 啥? 冒辟疆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高文才! 陈奇瑜这是做了什么? 赐婚陈奇瑜的两个儿子就罢了,说起来,以陈奇瑜的地位,他儿子也算是配得上宗室女子的。 但是,陈奇瑜不同啊! 他都谢顶了啊! 皇帝竟然不顾他五十多的年纪了,赐婚宗室女子? 高文才一拍额头,知道自己的话,让冒辟疆误会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 “陛下让找个丧偶寡居的适龄宗室女子,赐婚陈奇瑜。” 冒辟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就算这样,还是让他止不住唏嘘出声。 看来,陈奇瑜必然是献上了一个深得皇帝心思的好点子啊! 甚至…… 这个点子,竟然如此深得陛下的心思。 不惜让陈家父子三人,都得到了宗室赐婚! 不过…… 冒辟疆咧嘴笑了笑。 这事跟自己关系不大。 归化军的任务就是吸引鞑子,将他们诱入埋伏圈。 …… 但是! 待到鞑子大部过了黄河之后…… 他就能腾出手来了! 冒辟疆眯了眯眼睛。 有了姜镶的支持,他也未必不能抓了俘虏! 陈老的这个提议,竟然如此深得圣心……就算是移交俘虏,那又如何? 他不但要抓俘虏,还要多多的抓俘虏! 两人商议一阵,红盐池那边,士卒们已经搞定了。 “高兄,我还要再北上,刺激他们一下,引诱他们来追。 高兄要护着的民夫,行进缓慢,你就先走一步吧!” 冒辟疆指了指北方,开口道。 高文才呵呵一笑,低声道: “冒兄,方才的话,还望不要朝下面说。” 冒辟疆点头: “高兄放心,冒辟疆省得!” 两人拱手道别。 …… 第548章 麻雀战术 冒辟疆唤来王胜银: “集合,咱们再去捅他们一下!” 很快,三千归化军士卒,策马直奔北方而去。 …… 吴三桂被打狠了。 饶是豪格不停催促他,吴三桂都再也不敢冒进。 吴三桂将手上的大军摆成了一条线,几乎是不要前锋侦查骑兵的架势,一路横推。 他将麾下摆出了刺猬的架势,再也不敢贪功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是极为有效的! 此时的清军二十万大兵,分成了三份。 中军,多铎大阵,十万人,又分成了左中右三部。 后营是阿济格带着的三万多兵马。 老巢归化城,则交给了尼堪守卫。 大军之前,充当先锋的,是豪格。 虽然豪格在政治斗争中失势,但是,雄才大略的多尔衮,却是照样给他重用。 豪格的兵马,几乎占据了西征大军的小一半之多! 豪格前锋,八万人! 他的这一部分,汇合了鄂尔多斯蒙古万人部。 而豪格又让吴三桂,做了自己的前锋。 …… (鄂尔多斯蒙古,是斡尔朵,也就是护卫成吉思汗陵墓的护卫。 朱棣北伐之后,蒙古四散,鄂尔多斯部改名为“艾马克”,也就是部落的意思。 1635年,鄂尔多斯内附归清,被分为六旗,所部六旗自为一盟,称伊克昭盟。)(后在雍正九年增设一旗,即七旗) 深红1667年清廷统治区和势力范围,蓝线长江黄河淮河,黄河和淮河之间那一道是黄河夺淮入海河道 (后世提起清朝,总是想起那个巨大的海棠叶。 实则这个地图,出现的时间很短,甚至一些地区根本就不是同时存在的。 在清初,草原上的控制范围,也就相当于明末的1630年左右。 直到乾隆中期,北方的疆域才形成了那个书中的海棠叶。全盛时期,维持了不到百年。 乾隆退位后四十年时间,就开始签订卖国条约了,乾隆时期,更是就开始丢失东南宗藩国了。) …… 吴三桂缩了脖子…… 冒辟疆也捞不到大功劳了,甚至,一不小心,还要反过来要被吴三桂包了饺子。 然而,冒辟疆没有气馁,他很快就找到了清军的缺陷! 既然吴三桂缩起了脖子做乌龟,那就化作麻雀吧! 冒辟疆利用双骑的优势,利用复汉枪超远程射击距离的优势。 将麾下化整为零,不停的游走在吴三桂大阵之外,打起了冷枪! “噼里啪啦砰砰!” 一行行小队,趴在荒原内,瞄准清军侦察骑兵,抬枪就打! 打完后,也不收拾战果,骑上马就跑! 至于中枪的清军死不死…… 只要打中了躯干,米尼枪那可怕的旋转力—— 前面一个酒盅大的窟窿,后面就是碗口大小的洞! 要知道,因为加工工艺的原因,这时代的膛线枪口,那是大的吓人! 动辄就是20口径以上! 搁后世,这玩意都要被归属到“炮”的定义里去了。 再加上偏软的铅弹…… 变了形的子弹,在人体内旋转,骨头茬子、搅成了沫沫的内脏…… 狂喷…… 能活下来才是有鬼了! 更何况,为了追求破甲效果。 朱由检这个后世人,将钢芯子弹的奥秘拿了出来。 铅弹内内藏钢芯…… 这就要了人命了! 试想一下,大拇指粗细的铅弹,加上内部的钢芯…… 布甲内不过是一毫米左右的铁板,又如何挡得住这种超大威力弹呢? 二十口径的枪口,代表着推动的火药重量,也是成倍的增加啊! 若要形容…… 就好像是后世那些土豪霉子农场主,拖着狙击枪去打野猪…… 一枪一个大牲口…… 清军正走的好好的,谁知道,冷不防的,前面就响起了一阵噼啪声。 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刚刚有说有笑的袍泽,就倒下了。 …… 归化军的每一次袭击,都引得清军大呼小叫着追击。 然而,次次追击都是无果的。 若是吴三桂派来追击的人数多了,冒辟疆严禁交战,只管仗着骡子耐力强劲的优势,在莽莽荒原内兜圈子。 若是追击的人数少了,又会被归化军包围消灭! …… 明军采取了骚扰战术。 不再奢求一次击杀多少敌人,而是积沙成塔、积少成多,一次次,不停歇的骚扰着。 冒辟疆采取了麻雀战术。 冒辟疆利用复汉枪那恐怖的射程,不停地骚扰吴三桂所部。 每每吴三桂追来,一人双马的归化军,当即逃之夭夭。 一旦吴三桂的关宁军返回,冒辟疆的骚扰又来了。 吴三桂憋屈的不行,不过短短数天时间,他的关宁军儿郎,又折损了一千多人! 偏生,他还拿冒辟疆的骚扰,毫无办法。 在平坦的半草原地带,当军中配备了望远镜之后,想要埋伏骑兵,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 吴三桂气得跳脚,冒辟疆高兴的龇牙咧嘴。 饶是还没有将清军完全引入包围圈,归化军的军功,已经有了厚厚的一摞! 到了后来,吴三桂只得再次放慢了行军速度。 下令将小口径速射的佛郎机火炮,推到了大军前列。 步兵的行军速度,完全取决于火炮的推行速度了…… 如此一来,清军三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明顺究竟在长城边布置了什么防御,清军一无所知…… 因为他们的侦旗,他们的眼睛…… 速度慢到了极致…… …… 汉都。 “捐款捐物,支持抗争! 消灭满清,救我百姓!” 一行行士子,排着整齐的队列,游走在汉都宽阔的大街道上。 领头的,竟然是女子学院青春靓丽的少女们。 这些最低也是官宦家庭出身、甚至不乏国公王侯之家的天之娇女们,穿着洁白的比甲,带着庄严肃穆的黑袖章。 一副吊丧的模样。 少女们的脸上,全是怜悯与悲哀。 甚至,好几个女孩子,喊着喊着,就泪流满面…… 整齐的洁白百褶裙,清一水高挑少女领头,各个铁皮喇叭里,喊出的话语,让过往商旅,都止不住驻足倾听。 王夫之快步跑到一个举报信箱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倒出了一大把银元。 “叮叮当当!” 几十枚价值不菲的银元,全部投进了信箱里。 “船山先生仁义!” 周围的士子,大呼小叫起来。 第549章 汉都大游行 两个女学生,趁机将大喇叭凑了过去。 “今日北地被屠,我不呐喊。 明日南地被屠,我不呐喊。 待到来日,屠刀降临到你我头上时,还有何人能够帮我们呐喊抗争呢?” “支持抗争,人人有责!” 王夫子丢下一句话,躲避着贵女们那火热的眼神,藏进了人群里。 两个少女已经眼角通红: “乡亲们,同胞们,大明的儿郎们! 船山先生是湖南人士,清军的屠刀,离他家乡还有上千里呢! 船山先生都慷慨解囊,我们北地儿郎,何惜些许银钱! 捐钱捐物,支持皇帝陛下! 消灭东虏,人人有责!” 两个少女,喊得面红耳赤。 铁皮喇叭里,少女那青春声音,传遍了噪杂的街头。 两人说完,伸手扯下衣角缀着的精美玉环,塞进了举报箱内! 那玉环晶莹剔透,奶白色的玉质细腻光滑,隐隐还有光波流动。 只是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然而,两人谁也没有心疼了一瞬,毫不迟疑的就塞了进去! 在王夫之的领头下,在两个女子的带动下,士子们纷纷慷慨解囊,将或多或少的银元、铜钱,塞进了信箱。 没一会,一尺见方的信箱,就被塞满了。 甚至,到了后来,已经塞不进去了,银钱、价值不菲的配饰,就这样堆在地上…… 亮晶晶的银元、玉饰、金光闪闪的手镯、头钗,散落在了地上。 这可都是钱啊! 还有价值不菲的宝物! 然而,不管是游走的学生,还是驻足的百姓,竟然没有一个人趁乱拾取。 甚至,一个个身穿粗布衣衫的男子,低着头匆匆而来,将一把把铜钱,放在了珠玉宝器堆里…… …… 他们身上,是皇帝亲手设计的中山服,上衣口袋上方,绣着某某公路局、某某铁道局,某某工厂的字样。 这是半年前,还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工人。 他们每天累死累活,也不过只有十几枚铜板。 然而,每人都塞进去了一大把钱。 怕是足足百十枚! 这是他们一旬的全部收入! 为了支持皇帝,他们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 有少女将铁皮喇叭凑近了工人们。 然而,这些工人当即手脚无措,脸庞通红,看着近在咫尺,青春靓丽的少女,却是说不出话来…… 笨嘴拙舌的他们,知道面前这些发鬓香汗淋漓的少女,每一个都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甚至,人家身上那淡雅的香味,让一身油污味的工人,都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想法。 到了最后,每一个被拉住的工人,都慌忙推开了铁皮喇叭,一字不说,逃离了现场。 “同学们!乡亲们!” 有女子不顾矜持,爬上一架停下来的大车,站在货物上。 少女指着工人远去的背影,手持铁皮喇叭大呼道: “你们知道吗? 刚刚捐出了一大把铜钱的同胞,他们都是工人! 他们每天只有十枚铜板的工钱。 就算是技术工人,一天也不过三十枚铜板! 但是! 他们人人都捐出了一大捧铜钱! 足足上百枚之多! 他们几乎捐出了全部的身家! 这一百多枚铜板,对很多人来说,都不够一顿饭钱,然而,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所有财富! 为了北伐,为了抗争…… 他们献上了所有! 同胞们,就连工人大哥,都知道舍身为国! 我们这些世受皇恩的勋贵们,我们这些日进斗金的商贾们…… 难道不知道没有抗争,屠刀就会砍到我们头上吗? 捐款捐物,支持陛下! 血债血偿! 消灭东虏! 打入奴儿干!还我河山!” 少女话音刚落,游行的大明皇家大学堂的恩科士子们,沸腾了: “血债血偿! 消灭东虏! 打入奴儿干! 还我河山!” 怒吼声,响彻了京师…… 他们有人出身士绅人家…… 有人出身江南豪门,甚至东林人家…… 他们有人祖父、堂祖、甚至叔父、父亲,就是朝堂里的大佬…… 他们有人出身寒门,迫不得已才想要跑来汉都参加恩科,企图另辟蹊径…… 然而,在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名字—— 为民请命! …… 国之根本是什么? 一百个人,有一万种解释! 然而,归根结底,国家的根本只有一个——教育! 这并不不是全民最低认识多少个字,亦或是国民受到高等教育有多少…… 那都是表象! 教育是一切制度,一切规章的源泉。 这是根,一切上层建筑,都建立在教育上。 一个正常的教育环境,不是让百姓歌功颂德的。 若不然,就算是人人都是博士,却只会跪在地上高呼我圣皇万万岁…… 又有何用? 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孕育出来的人民,是要有改错的觉悟的。 如果将百姓教育成了跪在地上,高呼圣清万万年…… 这就是失败的教育! 一个健康的、向上的、积极的国家,她孕育出来的知识分子,必须是要学会总结得失、勇于规范弊政的。 朱元璋说元失于宽! 是元朝仁慈,爱民如子,才丢了统治吗? 不是! 四户人家只准有一把菜刀…… 杀尽天下张、王、李、赵、刘…… 以兵统民,将本族分驻天下,控制国家…… 初夜权…… 将国家税务打包卖给色目人(包含后世的犹太族),国家只管数量,不管承包商到底收了多少银子…… …… 元朝之所以失于“宽”,不是施政宽民,而是放松了政策! 这才是朱元璋的本意! 元朝的统治,只有一个原则——我不管下面乱成什么样,我只要银子,只要奴隶,只要他们不反抗! 这才是为什么豪杰登高一呼,元朝迅速消散的根本原因! 这才是为什么一个私盐贩子张士诚一声呐喊——带着昨日的贫苦百姓,能够锤爆百万元军的根本原因! 因为,他们放松了对士绅的监管。 为什么大明建立后,士绅心向元朝呢? 不是元朝的制度有多么爱民,而是因为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为什么朱元璋立国之初,就能爆发出南北榜案这样堪称稀奇的事情呢? ps:今天继续三更。 第550章 国风,今日大有不同 因为,元朝统治者——对他们管控宽松! 他们是得利的! 明朝为什么立国三百年,士绅却始终罔顾国家,只顾自家利益呢? 教育烂了! 若是任何一个人,穿越到了明末,不敢说都没有朱由检这样的认识。 但绝对是片面的! 朱由检知道真正让大明沉沦的原因——教育烂了! 所以,他在建立大明皇家大学堂之初,就规定好了制度! 大明皇家大学,不管什么学科,不管什么年纪,每周的第一节课,都是爱国教育! 课程,是朱由检亲自定下的章程,一众大佬们亲手完善的。 然后,朱由检亲自审核,亲自指导下,做出的讲课章程。 里面的每一个示例,都是华夏的英雄! 都是为了华夏江山而牺牲的国士! 大明皇家大学,是朱由检用来扭转士绅只顾自家、罔顾国家的利器。 今日,初见成效…… 这群昔日的士大夫利益集团们,觉醒了…… …… 塔天宝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紧张的站在一边,大声吆喝着。 他让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在街道边排成长队,预防有可能出现的混乱。 这些人都是宝贝啊! 这可是四万多人参加的大游行啊! 加上看热闹的,自发跟在身后的、各处聚集而来的工人,已经超过了十万之多! 甚至,每一刻都在新增着人数! 一旦因为踩踏事故,有了伤亡,陛下非活劈了自己不成! “各位大小先生们,走大道,咱们走大道! 咱们人太多了,只能走大道,不要转弯啊! 不要拥挤,请保持距离! 请听从五城兵马司的指挥! 请你们放心,只要大家遵守法律,不攻击,不哄抢,不扰乱正常生产、生活秩序,大明不限制百姓集社、游行……” 塔天宝一边吆喝,一边却是低声对手下吩咐道: “快去请督察处的老爷们,天字号大街主道,甲三十六号信箱也满了,快让他们派人来登记造册。 还有,去锦衣卫那边,让他们派人来登记造册…… 让东厂的人,赶紧来做见证!” 亲兵费力的挤开看热闹的人群,一溜烟的去了。 塔天宝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大冬天的,他浑身中衣已经湿透了。 每每路过了十字街口的时候,被冷风一吹,黏在身上,难受极了。 自从皇帝下令,将北地百姓的遭遇,刊登在邸报上,刊登在新生的大明皇家日报、刊登在新生的大明帝国日报上,张贴在京师内外后…… 大游行就开始了。 这些天之骄子们,放弃了学业,集体申请了假期,自发的聚集了起来。 甚至,很多学堂,都是由教授带领,整个学科所有学员一起到来的。 塔天宝能够猜到几分原因。 他虽然是流寇投降而来,然而,皇帝待他当真没得说。 不但委任了五城兵马司的高位,更是降下特旨,恩赐他进入皇家大学旁听。 塔天宝听到的第一堂课,就是忠义课。 课堂上,那催人泪下、那不见于名人记述的故事,催人泪下。 塔天宝这才明白,原来他们这些小人物,不是没人关注…… 只是没人宣传罢了! 万幸! 陛下记得他们…… 塔天宝想起了自己…… 他之所以跟着造反,就是官老爷逼得他活不下去了! 因为他们是屁民! 因为他们没有直达天听的渠道…… 纵然朱家皇帝在京师设置了登闻鼓,允许百姓进京告御状! 然而…… 把持各地的,是官老爷! 只要他们不愿意,随时都能卡了屁民的脖子! 不说路引制度…… 不说人家随手一封信,就能让外地的官老爷,将自己捉回去,甚至——消失在了路途中! 就算是进了京师又如何? 若是告状的事情,对官老爷有利,人家自然乐意见到皇帝丢脸…… 大明的登闻鼓不是没响过…… 哪一次是针对官老爷的? 不是疑难杂症,就是动摇朱家统治的绝佳事件! 若是针对的是官老爷,遍布京师的大小官吏,就会将他们捉起来! 告御状,敲登闻鼓…… 这是一条遍布荆棘之路…… 塔天宝看着堆满了金银的举报箱,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为何陛下这么晚才…… 在大学堂旁听的次数多了,塔天宝已经知道了很多大明隐秘——原来就连金銮殿上的皇帝,也早已被人拿捏在了手心了…… 为何……李自成不能早日打入京师,将陛下逼出来呢? 若是,陛下早日到了汉都,早日能够独断乾坤,是不是自己就不用造反了…… 那…… 塔天宝眼神闪烁…… 那自己是不是就再也没了今日的深得陛下重任了…… 塔天宝又想起了第一次旁听的那一幕: 讲师们不但用感人肺腑的词汇,将一个个往日根本就听不到的义士事迹,讲了出来。 甚至,课后,还由授课的讲师们带领着,祭拜了还在兴建中的忠贞祠和忠烈祠。 忠贞祠是历朝历代,官方人物,反抗侵略而战死者的祭奠地。 上至皇帝,下至小吏,只要有官方身份,都在忠贞祠祭奠。 而忠烈祠,则是民间英雄的祭奠地。 这座山头,更多是一处处巨石浮雕,甚至,很多时候,上面只有一个简短的介绍——因为古书上从不留下他们的名字…… 这两处,是陛下执意要修建的。 甚至,两处祭奠亡魂的所在,竟然不顾群臣的反对——修建在了皇宫的左右前方! 两座祠的中心线,正对着皇宫的左右城墙! 就仿佛是在保驾护航一般…… 用陛下的话—— “那是为了华夏而牺牲的英雄,祭祀地放在皇宫正门口,朕只要坐在金銮殿龙椅上,就能看到那两座山头,朕就会想起,汉家江山的不易! 只有坐在龙椅上,能够看到他们,后人才不敢犯错!” 塔天宝还清楚的记得忠烈祠的一切: 走进忠烈祠,左侧第一个雕像,就是一卖菜小民,头触台阶而死的雕像。 塔天宝知道,这人叫做汤之琼。 是京师一个普通百姓! 李自成造谣说陛下死了的时候,身为草民的汤之琼…… 以头碰阶,自尽而死…… 汤之琼的左侧,是一个腰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雕像…… 他是献上了一辈子积蓄,支持崇祯捐输的普通百姓…… 右侧的第一个雕像,则是昔日宋亡,三十万军民,齐齐赴水而死的大型浮雕…… …… 塔天宝在走神,而汉都的商贾们,在口号声中,面露不忍之色…… 一袋袋银元,放在了举报箱旁…… 大学堂的娃子们说的不错。 若是国都没了,又哪里来的家呢? 若是昔日,他们还感触不深。 然而,当满虏入关,枯骨数千万,单单涌入南阳的流民,就高达四千余万…… 这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 这些商贾们,明白了。 甚至,他们很多人自身也是逃难大军的一员…… …… 第551章 捐钱,打鞑子 一处刚刚装修完毕的榨油作坊前,竖立着“丁记油坊”四个大字招牌。 正在嗑瓜子的丁夫人,看着旁边大道上正在游行的队列,叹了一口气。 她踢了踢蹲在一边,抽着旱烟的丁铁牛: “掌柜的,你说说,那边的人,这是遭了多少罪哟!” “要是我,我非一刀子给他们捅进去不可,谁敢要了我的命,我就跟他拼命!” 丁铁牛嗤了一声: “说得轻巧! 那是大兵,是有组织的大兵,你刀子还没亮出来,你都人被杀了!” “再说了,人家拿刀子逼着你全家,你就是再牛逼,也不敢还手的!” 丁铁牛看的很明白。 不是百姓不敢反抗。 而是百姓有顾虑啊! 站在道德制高点,说话不腰疼的人,换个地方试试,早特么跪下去喊爷了! 越是叫得响的人,跪的越快! 没看到东江毛大帅,只是将逃人的家眷养在海岛上,那些刚刚还只敢逃窜不敢反击的辽东百姓,就嗷嗷叫着,拿着刀子上去跟鞑子拼命了! 而一旦毛大帅将这些人的家眷,安置在辽东大地上之后,刚刚还打得精彩的东江兵,立刻就不行了…… 为啥? 人家那些唱新戏的,曲词编的好啊! 不是我们不悍勇,爹娘就在城里,一旦惹怒了东虏,全家就要被砍了脑袋啊! 丁铁牛抽了一口旱烟,人家唱曲子的,这词儿编的好啊! 可不就是这个理么! 皇帝陛下让戏班子四处传唱的《辽东失守记》,说的透彻啊! 高喊着辽人守辽土的,都是趴在大明身上吸血的蚂蟥…… 当兵的全家老小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怎么能死战呢? …… “哼哼!” 丁夫人鄙夷的看着丁铁牛,嘀咕道: “软蛋!”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婆娘的话,让丁铁牛蹦了起来: “你说啥!” 丁铁牛脖子上青筋直跳。 丁夫人一缩脖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面子上却还不服软,暗自哼哼了一声。 女人的态度,让丁铁牛大火: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刚才说啥!” 就在两口子为了“软不软”这件事,恨不得打起来的时候。 却见自家那丫头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还拉上了自家大儿子。 “爹,给我点钱!” 丁伟咋咋呼呼的伸出了手。 老爷子正火着呢,眼见好大儿二话不说,伸手就要银子,当即没好气的回道: “问你娘要去! 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净瞎胡闹!” “我哪里胡闹了?” 丁伟大为不满: “老爹,我凭着一己之力,考上了大明皇家大学。 我给你说,我学的就是机械设计,等我毕业了,咱们家的事业,就要……” “去去去!” 丁铁牛没好气的挥手欲打: “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一天天牛皮吹的响亮,没见你挣了一个铜板! 你看看你妹子,人家比你小! 上个月,作坊都还没建起呢,都带着铁牛、二娃他们家里的女人们,挣了三枚银元了。 这可是咱们家以前半年的收入! 这个月更是新招了十几个妇人,眼看就要做大做强了。 你要是有你妹子一半的好,我就不操心了!” 自家男人不能生育了,丁夫人将这唯一的命根子,疼的像个宝一样。 见到丈夫数落儿子,当即跳出来咋呼道: “咋了,咋了,咱儿子这叫天子门生! 他要是听你的,去等什么乡试,岂能像现在一样,还有皇帝陛下亲自给咱儿子授课! 要我说,咱这儿女,都比你强!” 丁夫人一边说,一边掏出了几十枚铜板: “伟啊,在学校里不要省着花,该花钱就花钱,跟同学好好处。 咱们虽然是小户人家,却也不能短缺了日常开销。 别听你爹的,他就是个守财奴!” 丁夫人正说着,却见女儿已经从旁边的“丁记成衣坊”里蹿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钱袋子。 丁夫人眼尖,一眼就看出这是上午采购司送来的定钱银袋,足足有十枚银元呢! 看那鼓鼓囊囊的架势,这妮子是一个银元都没留啊! “妮,你这是干啥去?” 丁夫人傻眼了。 “大兄,你还没好啊! 快点!” 丁姑娘咋咋呼呼的开口道。 还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点都没姑娘矜持的模样。 这才扭头对母亲道: “没事,俺俩去捐钱去!” 丁铁牛说的话气人,却还是伸手掏出了三枚银元。 这是女儿刚刚交给他的上个月利润。 他还没暖热哩! 听到了女儿的话…… 啥? 要去捐钱? 丁铁牛下意识的正要挑选出一枚,递给儿子。 谁知道,丁伟一把全部夺了过去,丢下一句: “爹娘,我走了啊!” “干啥哩? 你俩拿那么多钱,干啥哩? 少少捐一点,是个意思就行了,你们捐这么多,干啥哩?” 丁夫人急的快步追了过来。 丁姑娘拉着哥哥就跑,一边跑,一边扭头回道: “捐钱,打鞑子!” 三枚银元,都被抢走,丁铁牛傻眼了: “傻妮儿,你疯了! 那是人家官府给的定钱啊,是让咱们给人家做布鞋的定钱啊! 你全都给捐了,拿什么给人家官老爷交差啊! 妮啊,你听爹的,你要捐钱,爹不拦着。 你挣了多少,全捐出去都成! 但是,官家的钱,咱不能动啊! 这是要命的啊!” 丁夫人更是吓得脸色煞白,腿脚都软了。 可别犯糊涂啊! 你这个傻妮子! “我有钱,上个月挣的,我留下了一半。 我还有好几枚银元呢! 官府要的布鞋材料,我还买得起! 爹,不说了,我走了啊!” 丁姑娘丢下一句话,拉着哥哥,已经转过了拐角。 “快去,他爹,赶紧去拦着! 我滴妈呀,那足足几十两银子啊!” 丁夫人哭了起来。 “去啥去!” 丁铁牛磕磕烟袋: “只要不误了官府的事,怎么捐都没事!” 老头子的眼神里,全是智慧: “人家街上那些大学生们,喊得不错。 真要是鞑子南下了,咱家这一切,都要没了! 你看看人家那些大学生,不愧是皇帝亲自教出来的。 你看人家说的多好—— 夜里儿杀了辽东的,你不抗争; 今儿杀了北边的,你不抗争; 明儿杀了南边的,你不抗争; 等后里儿,屠刀落到了你头上,谁给你抗争呢?\\\" (邓州方言。夜里:昨天的意思。后里:后天的意思。儿,北方儿化音,用在名词后面的时候,儿字不读出来,前一个字稍微拖长音调。比如今儿,读作:今~) 第552章 试探 “头发长见识短的货!” 丁铁牛生气了,使劲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子。 这才看了一眼婆娘,不满道: “银子没了,那就再赚! 只要咱家的店能够保住。 只要老子还能干活。 会少了你的吃的了! 要是人家南下了,咱们都要被抓起来,去给人当奴隶。 你儿子别说在大学堂读书了,想要活着,都要看人家的心情! 至于咱女儿,莫说是开店做生意了,怕是连活着,都是折磨!” 丁铁牛的声音很大,训斥起婆娘来,一点也不顾忌。 这是中原男人的性格特点,小事情会坚守大男子主义,毫不留情。遇到了大事,男人通常都会站出来,撑起全家,将家人护在身下。 因为中原经常遭受兵灾,男子的独断意识更强。 华夏虽大,各地男人的普遍特色,却都很鲜明。 比如川中,男子被称作耙耳朵,小事不计较,一切都听女人的,大事完全乾纲独断。 这是因为川中不大容易遭受兵灾,生活环境更加稳定,一旦动乱,却会延续很长时间,因此这里的男人通常小事不计较,大事就没商量了。 比如江南水乡,小男人的特色,又是主流。 这是因为这个区域的商贸环境更发达一些。 这些不同的群像,是因为在漫长的历史中,不同地域的社会形势,所形成的特质。 (说实话,中原男人在全国算不上多么能干,远远不如川中男儿吃苦耐劳。但是,中原男人普遍都是苦自己,很少大鱼大肉,独自一人时,通常都是苦行僧生活。 这一点,正好与川人相反,川人通常能吃苦,却又不亏待自己,奉行及时行乐主义,该吃吃,该喝喝。 同一个工种,中原人普遍没有川人挣得多。然而,年底拿回家交给妻儿的钱,中原男人却要比川中男人多。这一点在外面打工接触多了的,都会明白。 这大约是因为中原没有百年安宁,民生更苦;四川却经常都是数百年无战乱,民生富裕有关。 当然,事情无绝对,我指的是普遍现象。) …… 丁铁牛摸摸袖袋,里面还躺着两个光溜溜的银元。 这是前几天,有官爷经过门口,说他家榨的油香,将家里的存货都给买走了,人家给他的货钱。 身边这傻女人,是个没眼界的货。 她心疼钱。 俩娃儿捐出去的够多了。 不能再刺激她了…… 等晚上了,咱悄悄出去一趟,咱也给兵娃子捐点钱。 都是为了保护咱们小百姓的。 人家拿命拼,咱给点银子,那是应该的! 《大明帝国日报》上,不是说了嘛——国家,是每一个明人的国家。 国家要是没了,让人家外来的和尚占了。 那不就是前元旧事了么! 你看看北边,多惨啊! 人家拿命护着咱们,让咱们安心赚钱,咱做人不能不讲道理啊! 别说是给点利润了,就算是将家业捐出去,那也是应该的。 做人,要懂得感恩。 丁铁牛瞥了瞥婆娘,打定了心思。 …… 丁夫人擦擦眼泪。 男人说的不错。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是,她就是心疼。 这爷仨,刚刚才过上了好日子…… 这才几天时间呐 ! 就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 他们难道忘记了,之前在柏林的时候,一年也难以挣十两银子。 现在,随手就给捐出去了。 她明白男人说的在理,可是…… 她就是心疼啊! 这俩憨娃子,你多少捐点不就好了…… 你俩捐这么多! 我滴妈呀,这是咱以前,一年也挣不回来的啊! …… 铁牛和二娃,两个油坊伙计,联袂走了回来。 “你俩个棒槌,又去哪里野了?” 丁夫人悄悄擦干眼泪,不满的找话说道。 “啊,师娘,师傅,我们……” “我们……” 铁牛宛若做贼被抓住了的模样,说不出话来。 他戳了戳二娃。 二娃挠挠头,嘿嘿一笑: “师娘啊,我们有事,不跟你说了啊!” 说完,两人钻进了油坊内。 不多时,两个伙计也跑了出来,手里还攥着黄灿灿的铜钱。 然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你俩也是个棒槌!” 丁夫人破口大骂,嘴上骂的凶狠,眼睛里却是感动: “明明自己都没多少钱,却还要给人家捐!” “俩二球!” “俩憨货!” “就不知道自己存着,将来讨老婆!” “又是俩憨子! 丁夫人嘟囔几句,心里才好受了。 丁夫人擦了擦眼泪。 明明憋屈的不行,却感动的止不住眼泪流…… 人家俩学徒,好不容易攒点钱,那是当做将来的老婆本的。 这都全给捐出了! 自家…… 貌似捐的也不算多了…… 也就捐了上个月挣得而已。 “还有那些当兵的,也是憨货!” “唉!” 丁夫人一边骂,一边擦着眼泪着: “都是大好的娃娃,皇帝出征的时候,我去看了的…… 一个个棒大小子,嫩稚的很哩。 怕是连老婆都没得讨。 这一次,也不知道几个人能回来。” 丁夫人抹了一把眼泪。 “二球,都是憨货……” 拿起屁股下坐着的笤帚,眼不见心不烦的扫地去了。 哗哗的扫地声中,还在嘟囔道: “捐吧,捐吧…… 反正给了那些孩子们,总好过让人家全都抢了去了……” …… 街道对面,十来步的距离外。 二楼一扇半开着的窗户里,有脑袋在阴影里偷听着。 见到丁铁牛蹲在地上抽烟不说话,丁夫人也拿起笤帚,清扫一尘不染的地面,显然是没事找事干的样子。 那脑袋,闪了进去。 屋内三个面白无须的男子,正在记录着什么。 仔细看去,竟然是丁家一家子刚才发生的一切。 “小李子,将刚才的记录送回宫里去。” 闪身进来的男子开口道。 …… 不多时,记录到了秦知恩的手上。 他低头看了看,嘴角勾起了笑容: “来人呐,将这记录归档!” 身后的太监,急忙拿着记录,走入了后室。 秦知恩挥手让小李子退了出去,又唤来一个暗卫,吩咐道: “你跑一趟长沙,去跟宗人令回句话。” 暗卫静静地听着。 秦知恩起身,亲手从暗匣里拿出了一份誊抄的记录: “你告诉宗人令,这是暗卫儿郎观察的记录……” 秦知恩想了想,继续道: “你告诉唐王爷——宗人令所选,是个淑慧的人。” 暗卫应了。 秦知恩挥手,让他去了。 他坐在椅子上,视线在窗外久久的停滞。 许久之后,他开口道: “来人!” 一个小太监趋步进来: “秦公公,小的在。” “你去一趟许琰那边,告诉他,再去一趟丁记油坊,让他加加量……嗯,比上次翻一倍吧!” 小太监应了是,急忙趋身离去。 第553章 张嫣哀叹 秦知恩又唤来一人,继续道: “你去一趟张书堂府上,告诉他,给丁记成衣坊,发一笔价值百枚银元的订单。” 小太监诧异这么小的事情,竟然要经过了秦知恩的手。 但是,还是应了。 眼见秦知恩再也没了吩咐,急忙趋步离去。 秦知恩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仔细想了一阵,提笔写了一封信。 待墨迹变干,整齐的折了起来。 他拿出一个信封,将信笺装了进去。 提笔,在信封上写下“王公亲启”四个字。 然后仔细黏上信封,糊上了火漆。 又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印章,趁着火漆没有完全变干,盖了上去。 通红的火漆上,一枚小小的长方形印章中,写着“司礼监随堂秦”六个隶书小字。 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字迹清晰,边角分明。 这才收好了印章。 秦知恩拍拍手,掏出手绢,仔细的擦干净了手掌,这才拉动了一根绳索。 叮当声,在隔壁一个屋子内响起。 有锦衣卫好手趋步进来。 “劳驾,去一趟陕地,陛下行营,将此物交给王督。” 秦知恩将信笺放入一个黑色的口袋内,递了过去。 锦衣卫军卒接过了袋子,问道: “敢问秦公公,可是交给王承恩王督公?” 秦知恩点头,吩咐道: “注意避着外人,这是家事,可懂?” 锦衣卫军卒急忙郑重的收起了信封: “公公放心,我亲自交给王督。” “嗯,去吧!” 秦知恩做完了这一切,不由得摇头苦笑。 按理说这样的大事,是该要太后拿主意的。 然而…… 太后早已故去。 光宗皇帝留下的妃嫔,还活着的倒是不少,还有五人呢! 然而——最有可能主持此事的李康妃…… 是移宫案的主角,昔日天启帝时,就住在冷宫里了。 陛下南迁,虽然也将她带了出来,却依旧是独居一座小院…… 因为她之前妄图扣押天启帝,给自己捞取太后封号的事情,犯了忌讳…… 这是皇家大忌! 后宫的斗争,虽然,没有硝烟,却远比战争更加残酷。 一步走错,一生就完了…… 最有资格主持此事的李康妃,可是一个不能沾染的存在。 秦知恩自然不会去触碰霉头。 夕阳斜射进窗柩,秦知恩静静的思索着。 李康妃不能行,那其他人么…… 此外的冯妃、傅妃,以及邵嫔、张嫔…… 等级太低,虽然名义上与陛下有着母子的名分,终究不是能够做主的。 秦知恩挠挠头。 司礼监随堂太监的架子,是一点不剩。 愁人啊! 秦知恩左思右想,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让宗人令唐王出面办了吧? 这不是藩王们的活啊! 历来给皇帝选妃,都是太后的差事…… 他思来想去,眼睛一亮。 咋把她给忘记了! 秦知恩急忙收起了记录,唤上几个亲信小太监,朝着后宫而去。 新皇宫修建在山顶。 这是一座遍布大理石的土石混合山。 山顶不是尖的山峰,而是一大片平坦的缓坡。 长约五里,宽达两里多的山顶,一个个怪石林立。 大理石质地的突出巨石,在岁月的侵蚀下,奇形怪状,怪石嶙峋,不需要雕刻,都是一处处景观! 而且,这座新皇宫,单单算面积,比北京的故宫大多了。 若是加上围绕着大半个山坡的后花园,更是故宫面积的十几倍。 毕竟,这座山,除了正面的宽阔道路之外,都用高墙圈了起来。 护城河更是距离山脚,还有半里道路呢! 更妙的是,山顶有一处泉眼,四季泉水不断。 在能工巧匠的规划下,开凿出了一道曲曲绕绕的河道,不但浇灌了后花园,更是设置了一处处水坝。 朱由检亲手规划的新皇宫,沿着三大殿的中轴线,将皇宫分成左右两半。 左侧是先帝后宫的居住区域。 右侧则是朱由检后宫的居住区域。 秦知恩走到了一处叫做暖阳宫的宫殿处。 对守卫在门口的宫女说了什么。 宫女急忙跑回去回报了。 秦知恩静静的等着。 十多岁的娃娃,经过南行后,已经迅速成长了起来。 不多时,宫女就去而复返,对秦知恩道: “秦公公,娘娘有请。” 秦知恩道了谢,在宫女的带领下,朝暖阳宫走去。 这里住着的是天启帝的皇后张嫣。 懿安皇后已经在如烟小榭等着了。 榭是一种借助于周围景色而见长的园林休憩建筑,多为建在高土台或水面(或临水)上的木屋。 新皇宫山顶有泉水,能工巧匠们顺着山势,开凿小溪 ,层层截流,使得泉水环绕皇宫,盘旋而下。 (后世这座山泉,兴办了一个矿泉水工厂。写大纲的时候,特意查了资料,这个山泉,是能够保证万人的饮用水问题的。) 从山顶的泉眼处,到山脚汇入护城河,共有十八道蜿蜒曲折的小溪河道。 如烟小榭这里,形成了一处宽约十几丈的小湖泊。 这是皇帝特意交代的。 因为,这里住着的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后。 懿安皇后张嫣。 张嫣选择接见秦知恩的位置,是极为讲究的。 她特意选择了在小谢里接见秦知恩。 因为四周没有遮挡,是以,也不怕有人传了闲话。 而同时,宽阔的湖面,又使得旁人想要偷听,也是不可能的。 张嫣身穿淡蓝色的常服,正淡雅的坐在亭子内。 秦知恩弯腰: “婢子见过皇后娘娘,问皇后娘娘安。” 张嫣摆摆手,让秦知恩起来: “仔细与哀家说说……” 秦知恩急忙娓娓道来,将当初唐王朱聿键是如何打算的,让他负责试探那家人的秉性。 他又是如何布置的,以及这一次的大游行,对方是如何做的…… 事无巨细,缓缓交代了清楚。 张嫣想了想,开口道: “咱大明皇室结亲,历来只看秉性,不看门阀,独门小户,是大明一贯的国策。” “之前的时候,操持皇室婚事,都是由文臣办理的。 然而,到了神宗爷的时候,文臣已经开始糊弄、蒙蔽皇室了。 甚至,就连公主们的夫婿,也多有糊弄! 甚至,还挑选了一个病鬼!“ (永宁公主在张居正和冯宝的操持下,嫁给了肺痨病人,洞房当天,驸马就吐血,未几而亡,永宁公主死后,妆奁宫女发现永宁公主竟然未经人事…… 因为驸马家族不能掺政,公主死后,家族子弟才能科举为官…… 明朝中期以后的公主,九成都没活过三十岁……) 张嫣叹息一声: “先帝……” 她想起了朱由校…… 哀叹,浮现在张嫣脸上。 许久之后,才继续道: “先帝说文臣靠不住。 从先帝起,皇室的婚事,大都是由本宫亲自挑选的。 就连周皇后,也是本宫给陛下挑选的。“ 朱由检的皇后周氏,是张嫣亲自挑选并主持的。 …… 第554章 张嫣的决断 张嫣想了想,继续开口道: “国家多难,陛下宵衣旰食,操持国政。 今日国家稍安,陛下又率军北上,收复国土。” 张嫣叹息一声: “大明苦难了这么久,眼看在陛下的操持下,国力日上,民生安稳,也该到了让民众欢庆的时机了。 而让民众增强信心,莫过于给陛下举行一次选妃大典。 这才是最能让百姓放心的法子。” 她盘算一阵,继续道: “长嫂如母,本宫身为陛下兄嫂,太后故去,陛下的婚事,也该是本宫的职责。” “皇后娘娘说的在理,婢子也是这么想的。 娘娘,不管是婢子,还是唐王,都不是操持此事的人。 所以啊,我们查清楚了丁姑娘一家的为人,还是要来请娘娘做主的。” 秦知恩站在一边,应着是。 他的话极为漂亮。 实际上,本来他和唐王都是找不到出面的人手的。 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到了懿安皇后。 因为琢磨不准陛下对懿安皇后的态度。 陛下让懿安皇后带着三皇子隐居在祥符,陛下定都汉都之后,虽然迎回了懿安皇后,却一直也没有让她抛头露面。 再加上北方威胁依旧,汉都只有一段区区几百里的狭长商於古道在手。 大明在郧阳的兵力又太少了! 郧阳那边多山,又不容易防范。 一旦被人正面做出了突击武关的架势,背地里却是悄悄从汉中出发,经过安康盆地,潜伏在郧阳的大山之中。 悄悄摸到了京师,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汉都距离汉中,不过四五百里罢了。 可以这么说,此时的汉都,在军事战略上,与当初大明的京师北京,一样的不安全! 那么,将三皇子过继给懿安皇后的陛下,又会如何安置懿安皇后呢? 以陛下的一贯作风,必然是要留条后路的。 也就是说,一旦真的被人摸到了汉都附近,皇帝陛下一定会让懿安皇后再次带着三皇子潜逃的! 而不曾抛头露面的懿安皇后,也不会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这恐怕才是陛下不让懿安皇后露面的真正原因。 然而,伴随着陛下远征塞外,已经完成了预定的战略目的,实现了对鞑子的半包围…… 秦知恩明白,汉都的北方,稳定了。 他这才决定请懿安皇后张嫣,来主持此事。 大明的内宫太监,素来要在内书堂学习政务。 秦知恩虽然不是内书堂的出身。 然而,因为当初制造热气球、拉拢宫女太监的时候,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朱由检。 皇帝记住了他。 因此,朱由检一次次的给了秦知恩任务。 破格使用秦知恩。 而王承恩自然是乐意见到这一幕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皇后宫里的使唤太监,天生与他这个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是一派的。 王承恩没让秦知恩拜他为义父,那太扎眼了…… 而是收他为徒。 有了师徒的名讳后,王承恩安排人手,教授秦知恩。 这小伙子进步很快…… …… 自古宫斗都是最残酷的。 秦知恩自然一步也不敢走错…… 在朱由检完成了战略布置之前,他不敢劳动张嫣…… …… 张嫣是谁? 历史上有名的贤后。 在她的主持下,天启帝登基以来,公主们再也没有遭受大臣的诈骗,嫁给残疾人了。 甚至,天启、崇祯时期的驸马,秉性、人品,都是大明立国以来最好的。 更何况,这女人,可是一手将朱由检推上了皇位的人。 秦知恩和朱聿键在担心什么,为什么直到调查清楚了,才奏请自己出面…… 她心知肚明。 张嫣笑了笑。 这一笑,深冬萧瑟的如烟小榭内,顿生春色。 张嫣淡淡的道: “你且试探着吧,有道是清贫守安乐,骤富现暴戾。 多探、多试,定要将丁家的秉性摸清楚了。 还有她的家人。 那邓州那边的丁氏族人,也是要摸查清楚的。 虽然他们是旁支…… 陛下定下的国策,你也是知道的。 勋贵们以后是要掌权的,虽然规矩甚严,但是,也难免有人会败坏了名声。 勋贵督国政,这是陛下的大计划,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这一点,你要放在第一位了。 至于什么相貌如何……“ 张嫣嗤嗤一笑。 长得再好看,能有她漂亮了? ”小秦子,咱大明从来都不在乎长相。 本性才是最重要的! 丁家五服以内,所有人的本性,都要摸查清楚。 将消息汇入本宫这里,待到陛下凯旋。 本宫自该让咱大明好事成双。 秦知恩,你记住了?” 秦知恩大喜。 懿安皇后这是答应了啊! “婢子明白,婢子谨遵娘娘的教诲。” 他急忙道: “那婢子就将娘娘的意思,告诉唐王爷?” 张嫣点头: “宗人令一心为国,该是让他知道的。” 张嫣话是这么说,但是,却有着另一层意思——知道,可不代表着就能操办了。 她这是抠了字眼,隐晦的借着秦知恩告诉朱聿键: 外朝事和内朝事,是两种不同的规章。 身为臣子,是要分清楚的。 秦知恩听明白了。 他微微弯腰: “那婢子就将宗人令的回复,也送到娘娘处。” 张嫣微微颔首: “还有,你要做好了记录,待确定后,交于本宫查看…… 若是合适,还要送与内史处。 这是要记入史书的。” 秦知恩本来只是一个小火者,哪里够得上见张嫣啊! 此时,他见到懿安皇后果然如传言那样不但公正得体,更是时刻谨记着国法规矩。 他心中大赞,腰也更弯了三分。 “婢子记着了。” 张嫣挥挥手: “好了,就这么办的,按照祖宗的规定来。” 秦知恩应了是,正要告辞离去。 张嫣再次告诫道: “秦知恩,你当记住了,大明经不起折腾了! 陛下也定下了规章制度,你们要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一脸正色道: “虽然大明祖训,后宫不得干政! 但是,若让本宫知道有人趁机伸了手,本宫自会去皇帝处分说! 后人的骂名,本宫不怕担着!” 张嫣这是在敲打秦知恩了。 皇帝能够在一片废墟里,再建大明基业,这多么不容易啊! 更何况,她虽然不能出宫。 然而,京师各处街道,就是围绕皇宫这座大山修建的。 陛下给她送来了很多望远镜,甚至连最新的观测望远镜都有。 新生的京师,各处街道如何繁华,百姓脸上的笑容。 她是看得清清楚楚! 大明即将中兴啊! 还是历史上绝对没有的大兴! 任何人也不能坏了陛下的大计! 若不然,她不怕背负上干政的骂名…… 第555章 许琰的机会 张嫣看着秦知恩,一脸的严肃! 十几里外,汉江河畔的工厂…… 她看得到! 甚至,宽阔江面上往来奔驰,正在试验的蒸汽机船,她也看得分明。 甚至,每一次战船开炮的时候,声音都能隐约听到。 若是让下人们安静下来,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透过望远镜,她能够看到一根根桅杆,但是却没有船帆…… 这种新式战船代表着什么…… 以张嫣的聪慧,岂会看不明白了! 这些喷着黑烟的无桨无帆战船,就是皇帝雄心的见证。 巩驸马和刘侯爷收复了小半个奴儿干的事情。 张嫣也知道。 因为每一份捷报,皇帝都差人送了进来。 她虽然不曾出了皇宫,对于大明今日的态势,却是一点也不陌生。 …… 张嫣知道皇帝为什么故意将她住的地方,放在山峰的西半边的原因。 因为这边就是汉江! 因为这边就是工厂区! 因为,这里能够看到大明日新月异,一步一步腾飞的每一天。 这对她这个年轻的守寡女人来讲,也是一件消磨寂寞的法子。 同样的…… 张嫣能够猜到—— 皇帝也是无人诉说的。 身为九五,他没有倾吐的对象。 他的雄心壮志,他的抱负,他的打算…… 他只能一点一滴的透露给亲信重臣,却不能毫不保留。 因为他是君,他们是臣…… 君臣是对立而合作的。 外朝,皇帝无人诉说。 内朝——周家皇后又是个不懂政治的。 她是一个贤后,却不是一个贤内助。 周皇后无法理解皇帝。 张嫣知道朱由检每走了一步妙棋,都将消息毫不保留送到自己处的原因。 他就像是一个在炫耀新玩具的孩子。 因为整个天下,能够倾听皇帝诉说,能够看明白他的操作的人,只有自己…… 自己皇嫂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干预朝政——她无子,笼络不了朝臣,又因为辈分的关系,成不了太后。 她是先天注定了不能干政的人。 又因为有了一个聪慧的大脑,是不多能够猜到皇帝心思的人。 这样的身份和背景,注定了他们能够做一对知心朋友。 自己的身份,对国家,对大明的爱,又注定了张嫣会站在皇帝的角度上。 张嫣明白朱由检,也愿意帮助他。 若是有人真的伸了不该伸的手,她哪怕是顶着后世的骂名,也要请皇帝严查到底! 秦知恩急忙道: “娘娘放心,婢子省的。” …… 天色将晚。 一个身穿吏员官袍的小吏,走进了丁记油坊。 “呀!许老爷,您,您亲自来啦!” 丁铁牛正在吃饭,一见来人,他一蹦从凳子上跳起,饭碗都掉在了地上,语无伦次道。 许琰失笑。 这怎么就像是陛下讲的那个笑话——上官,您,您,您亲自来上茅厕啊…… 丁夫人见到是上次一次性买走了家里所有存油的“大官”,急忙赶紧跑去厨房,端来了新碗筷,就要招呼许琰一起吃饭。 丁铁牛终归是土族出身,虽然丁家算不上士绅的层次。 丁家虽然是邓州城内的一方小土豪,然而,终究在官面上是没有子弟的。 但是,家里儿子考上了大明皇家大学,他自认还算是勉强挤入了“士绅”圈外“土绅”的一员。 丁铁牛知道自家的饭菜,那是不够档次的。 丁铁牛瞪了女人一眼,急忙道: “许爷,家里粗茶淡饭,不敢怠慢了许爷。 走走走,咱们去隔壁的饭店吃饭,许爷对咱的照顾,小的感激不尽啊! 今儿,就让我做一次东道主,宴请许爷一回。” “可别!” 若是以前,这样的土族人家,许琰是看不上的。 他虽然是国子监的生员出身,并不曾进入了官场。 然而,许家故乡在长州(指长城沿线),家里可是军户的出身,还是世袭的千户。 更何况,他跟着陛下一路南下,从京师起,就护卫着皇帝一路南行了。 这可是从龙之功! 虽然陛下定都汉都之后,只是让他做了采购司的官。 但是,只要自己不犯错,有了这光辉的经历,将来未必不能立足朝堂! 许琰摆手道: “正巧我刚刚落了班,也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出去吃,那是规则不允许的。 但是,在家里吃一顿,只要不铺张浪费,却是可以了。 劳烦尊夫人了。” 许琰一边说,一边却是笑着解释道: “陛下定的规矩,你们也该知道。 粗茶淡饭,那是无事的,你要是山珍海味摆一桌,我扭头就走!”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 许爷,您坐,我再去收拾几个菜。“ 丁夫人一边说,一边麻利的收拾了残局,将不上台面的饭菜全部端了下去。 两个徒弟,也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丁铁牛掉落的饭碗。 丁夫人给两人上了茶,告罪一声,踢了两个徒弟一脚,三人去后厨忙碌了。 许琰是故意赶着饭点来的。 秦公公亲自交给了他这个任务。 第一次的时候,只是让他来买了丁记油坊所有的存油。 那时候,他以为这些人或许是与秦公公有些牵连,但是,牵连又不深那种! 因为,作为采购司,他们若是真的搭上了秦知恩的关系,自该得到长期订单才对。 只要不让国家吃亏,只要是正常的交易,督察处也不会苛责太深。 谁知道! 今天下午,秦公公又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再次采购一次,还要比上次多一倍! 许琰瞬间就明白了——这家人纵然和秦知恩没关系,怕是也进入了内监的眼球。 若不然,这么小的事情,是不能劳动秦知恩先后两次亲自传话的! 要知道——大明现今各种规矩极严! 一旦徇私舞弊,被都察院、监察院那边查出来,可就是个大麻烦。 一旦存在利益输送的情况,基本就只有丢官一途! 若是让国家遭受了损失,更是会被判刑,甚至丢命的! 除非是有了锦衣卫、东厂暗探处的条子。 也就是说,不管是哪一条,对许琰来说,都是一次机会。 不管是搭上内监秦知恩,还是搭上了暗探那边,对他这种简在帝心的人来说,都是最有用的! 按部就班的升迁,他最少需要好几年,才能爬上了官员阶层。 一旦被人随口在皇帝面前提一句,陛下只要想起自己曾跟着他老人家一起出生入死,还不是当场就要提拔了! 许琰准备抓住这次机遇。 第556章 自古仗义屠狗辈 许琰暗叹: 自己吃亏,就吃在没有早一步进入官场啊! 也吃亏在当初表现不出色,太泯然众人了! 若不然,今日还不早就成了封疆大吏。 没看到同样是国子监的出身,申湛然和黄尼麓,因为当初争抢着要下了热气球,拉起王章的举动。 就打动了陛下。 人家两人,已经身为叶县知县和县丞了! 这可是官啊! 更别说还在叶县这样的战略要地…… 只要当地打了一仗,两人做好了后勤…… 不! 两人保证四千多万流民的衣食住行,将他们平安送到南阳,这就是泼天大功! 他俩——已经积累了厚厚的功勋。 陛下这时候没有升迁他们,只是怕贸然调动不熟悉的人过去,会打乱了接纳流民的事情罢了。 这两人,一定是会高升的! 甚至,成为某地知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可是五品高官啊! 不像他,还是一个吏…… 这一次的机会,许琰决定要抓紧了! 以他一路跟随陛下南下的光辉经历,只要名字出现在陛下案头,还不是马上就能得到升迁的机会! 丁铁牛一听许琰这么说,急忙连连道: “许爷说的是,是小老儿糊涂了! 许爷请!” 丁铁牛扶着许琰,在饭桌边坐下。 丁夫人早已起了身,去厨房忙碌了。 她的嘴角带着笑,一边呼喊着让两个徒弟赶紧烧火,一边 却是麻利的开始收拾菜肴。 万幸! 皇家大学堂的儿子回来了,为了给儿子吃顿好的,家里买了猪蹄和鸡鸭,甚至还有两条一斤多重的黄土公子(小黄鱼)。 菜肴虽然不算多么出色,却也有鸡有肉,算得上档次了。 尤其是那产自汉水的黄土公子,这可是特色啊! 汉水中游,以丹江鱼闻名。 然而,会吃的都知道,最好吃的还是丹江以下、老河口以上,这一段区区二十里汉水产的鱼。 这里因为是沙石底,江面宽阔,基本上维持在了两里左右。 江水深达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水流清澈,一眼能看到底。 因此,这一段的鱼,一点土腥味也没有,甚至就连肛门都是淡粉色。 (会吃鱼的都知道,肛门颜色越浅,代表着吃得杂质越少,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而小黄鱼,又以肉质嫩滑,味道上佳出名。 在这个水产运输不便的年代,当真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丁夫人本来是心疼儿子学业繁重,买来给儿子补身体的。 却正好赶上了! 若不然,怕是就要丢人了。 这时候,菜市场那边,早就没有人了…… 她就算想买,也无处可买啊! 两个儿女,跟着游行的人群,还没回来。 两个徒弟,又跟着女人在厨房忙碌着。 丁铁牛告了罪,起身来到隔壁,拜托两位徒弟的家人,去买了两坛好酒。 他回到油坊,一边奉上烟茶,与许琰闲谈着。 不多时,饭菜端了上来,酒也买了回来。 徒弟和丁夫人坐在偏房吃饭,丁铁牛和许琰坐在堂屋里。 许琰本就是为了抓住机会而来,当即也收起了官腔。 他体贴的问道: “丁掌柜初来京师,可曾习惯?” “习惯,习惯!” “许爷,这是上午特意买回来的黄土公子,还是活鱼,许爷尝尝。 贱内手艺不佳,许爷担待着点。” 丁铁牛一边邀请许琰吃鱼,一边道: “小老儿虽然只是一介算不上台面的商贾,却也能够看出来,陛下的各项制度,对咱小百姓真的是极好的。 别的不说,这吃拿卡要被严厉禁止,那就是最好的事情。” 许琰尝了一口,点头: “嗯,尊夫人这手艺,就算是开个饭店也是可以的了。 丁掌柜谦虚了!“ 他笑了笑,接着丁铁牛的话题,继续道: “陛下定下十税一的商税,丁掌柜觉得如何?” 丁铁牛举起酒杯,与许琰碰了一个,一饮而尽后,一边给许琰倒酒,一边道: “许爷是官,小的是民,我说句不该说的话—— 咱小百姓不怕交税,就怕交了不明不白的钱! 陛下的商税,虽然相对以前几乎不交税那时候来说,是很重的。 但是,许爷也知道,咱们以前虽然明面上不交税…… 但是,那是不给皇帝钱! 可不是不交杂税了! 咱出的钱,可不少呢! 各级官吏加下来的杂税,咱们这些没有根底的小商贩,岂能避免了。 这苛捐杂税算下来,那是四成利润都不止啊!“ 丁铁牛这话,就是场面话了。 丁家的确不是士绅人家,但怎么的也是当地土族。 虽然不能避免了苛捐杂税,但是,毕竟是当地的大族之一。 加在他们身上的税赋,是没有四成纯利润这么多的。 算上上下打点,他家每年基本上要拿出两成的纯利润。 …… 但是—— 现在只需要交一成啊! 这么算下来,给皇帝的这点税钱…… 算个屁哟! 硬性支出,暴减50%啊! 最重要的是,没有了当官的四处设卡,这才是对商人最好的事情啊! 别的不说,若是以前,想要在京师开店铺。 上下打点花下来,就算是个小作坊,没有几百两银子下不来! 若是做的好了,更要遭受官员的巧取豪夺! 现在呢? 十枚银元! 递交审核,只要过了,就可以开办了。 审下来的地,还是自家的。 孰优孰略,一眼可知! 许琰微微颔首。 这一点,他时常出入各个商铺,自然是知道的。 与丁铁牛说的,倒是大都不差。 汉都的商人们,对陛下的这个政策,都是支持的。 丁铁牛见许琰正在认真倾听,并不是打着官腔。 瞬间明白这人是要探听老百姓的真实打算了。 他也不藏着掖着。 许琰意图交好他,他又何尝不想与官面人物交好! 丁铁牛当即顺着话题,说了真心话: “许爷,我是小百姓,我的眼界没您这么高。 但是,咱也是读书识字的人,咱明白道理。 说个不好听的。 我倒是宁愿这份钱被陛下收去,也不愿意进了当官的私人腰包! 当官的来了搜刮一圈,又跑了,任期一到,人家拿着钱一打点,高升了。 谁管你小百姓的死活! 就算是前线失利了,丢土失地了,当时被撸下去了。 门徒们一鼓噪,还不是照样当官! 这事不少见啊! 这大地上啊,只有皇室,才是长久。 咱们,就是皇帝的子民,也只有皇室,才会在乎咱们这些小百姓。 就比如这次北征。 陛下是为了咱们这些小百姓能够安稳过日子,才亲自去打得! 咱们给陛下交钱,他老人家会护着咱们! 咱们给当官的交钱,灾难来了,他们屁股一拍,自家走了,咱们只能被人家抢掠。 您说是不这个道理? 实不相瞒,今天的大游行,不但家里两个儿女捐了十几枚银元……” 许琰叹息一声,丁掌柜说的何尝不是官场惯例啊! 他赞同的点点头,微微抱拳行了一礼: “丁掌柜深明大义,许某代替大明朝廷,谢了掌柜了!” …… 第557章 许琰醒悟 “不敢,不敢,许爷莫要折煞了小老儿。” 丁铁牛急忙还礼,腰弯的脑袋恨不得磕在桌子上。 许琰按了按丁铁牛肩膀,让他坐下。 “掌柜当得起,常言道自古仗义屠狗辈,就凭掌柜的这番话,就当得起!” “刚才贱内走过,我只说了一半,许爷,咱虽是小百姓,也明白道理的。 咱家不但两个女儿去捐钱了,咱也背着内人,去捐了……” 丁铁牛瞅瞅偏房,压低了声音: “就在许爷刚才来之前,小的特意避着贱内,以寻找儿女的名头,去捐了两块银元。 咱前脚刚回来,端着饭碗还没来得及吃呢,许爷您就来了。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许琰肃然起敬。 他站了起来,双手端着酒杯: “丁掌柜,我敬你一个!” 两个已经喝了半个时辰了,这是他第一次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丁掌柜,啥话不说,就凭丁掌柜这份担当。 今后只要我还在采购司,就少不了你家的订单!” 许琰身为从龙之臣,身为坐着热气球,一路南下的百人扈从之一。 他怎么会不明白只要大明还在,自家就是永远的富贵! 丁铁牛这样的人家,他愿意在规则之内,给予了照顾! 丁铁牛也急忙站起,双手捧着酒杯,腰身微微弯着。 嘴里连道: ”不敢不敢!“ 两人碰了一杯,各自坐下。 许琰第一次捉过酒壶,给丁铁牛倒了酒。 又是让丁铁牛一阵手忙脚乱。 丁铁牛叹息道: ”实际吧,贱内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别看她嘴上说的厉害,看到运回来葬入忠烈祠国葬园的兵卒们,背地里也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咱们在后方安稳的赚银子,人家可是拿着脑袋去拼命啊! 要是人人都不支持,谁来保护咱们呢? 贱内也明白这个道理。 就是终究是个女人,还是有些舍不得钱的。 今儿,儿女们刺激的狠了,我是只好藏着掖着了。“ 许琰站起来,弯腰行礼,他是真的被感动了: “若是大明人人皆如掌柜这么深明大义,东虏何愁不灭啊!” 许琰感叹: 谁言屁民不懂家国大义? 他们不是不懂,而是没人倾听他们的心声啊! 他们位居高堂,大放厥词,满嘴跑火车…… 又有谁知道——背后已经是千人所指,万人所骂! 自古以来,谁曾在乎了他们? 谁曾真的俯下身子,听听他们的真实想法? 他们的呐喊,又有谁…… 真的在意了? 那些拿着高额饷银本该为国出谋划策尽心尽力者,却对西大人卑躬屈膝,恨不得刨了祖坟孝敬人家。 更有甚者,要铲除龙图腾,来讨好浑身腥膻、骨子里全是强取豪夺、浑身遍布冤魂的西洋蛮人! 只因西大人不满意! 他们浑然忘记了周先生有名言——友邦惊诧了 又有谁在意来自贱民的骂声? 那张士诚的军师罗贯中,骂得好呐!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以致社稷丘墟, 生灵涂炭! 汝等既登堂宇, 理合匡政辅国, 安民兴邦; 何期鱼肉百姓? 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天下之人,愿食汝肉!” …… 今日此见,何尝不是讽刺也! 许琰叹息一声。 自己还是将位置摆的太高了啊! 自己自持扈从陛下南下的从龙之功,竟然忽视了民生、民声…… 竟然忽视了陛下将民生,看得比天还重! 自己犯了大错啊! 看来,下值之后,少去参加那些不切实际的宴会。 多在民间走走。 幸好他做的是吏员,又是采购司这样时常跟民间接触的衙门。 只要自己多看、多听,积累的民间诉求多了,未必没有自己的路子。 一念及此…… 许琰豁然大惊。 自己作为百位扈从之一,貌似可是识文断字众人之中,不多的几个还在吏员阶层的人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这是皇帝对自己的敲打? 许琰一想到这个,猛然又想到了“警钟园”。 他不由的有了猜测——陛下“遗忘”了自己,不是自己没有简在帝心,而是自己忘了根本啊! 皇帝“遗忘”自己的根本原因,怕——就是自己脱离了民间啊! 许琰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 还不算晚! 陛下还是给了自己机会的。 许琰又想到——秦知恩接连两次,指使自己亲自来谈“小单生意”…… 许琰更加“悟了。” 陛下这是让秦知恩来敲打自己啊! 许琰的腰肢,又弯了三分。 见到官老爷给自己行礼,丁铁牛慌了。 丁铁牛急忙再次还礼,他真情流露道: “许爷啊,人家那些大学堂的孩子们,说的好呐! 没有国,哪来的家啊! 陛下让咱们小商贩们,能够安心的挣银子,咱们也就必须要支持陛下! 打鞑子,这是对咱小百姓有好处的事情。 咱们要是不支持…… 若是让他们打来了,人家可不怜惜咱们。 人家该抢抢,该杀杀! 到那时,咱们家业可就全没了! 陛下出征,是对咱们小百姓好啊! 咱捐点钱,算啥咧! 人家那些兵娃子,可是裤腰里别着脑袋去打仗啊! 那才是真英雄!” 许琰暗暗点头。 怪不得秦知恩两次让他给予订单了。 就凭这份眼力劲,就凭这份通透,那也是早晚会出人头地的。 许琰不知道秦知恩要干什么。 但是,就凭着丁铁牛这番话,他就愿意在规则之内,照顾这一家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自己是跟着皇帝一路南下的。 这沿途的一幕幕,他看得清楚。 世勋世禄者,忘了根本。 灾难一来,他们跑了! 享受国家利益者,没了风骨! 外族一来,他们跪了! 唯有这些没人在意的百姓,却成了国家最坚定的支持者。 许琰端起酒杯,脸上的笑容已经真诚了很多: “来! 凭着丁掌柜这番话,我敬掌柜一个!” 许琰虽然不曾站起来,但是,却双手端着了酒杯。 他的姿态,已经颇为诚恳了。 甚至,将自己放在了平辈论交的态度上。 丁铁牛急忙站了起来: “不敢,不敢,许爷请!” 本来是许琰敬酒的,丁铁牛反倒是先干了。 第558章 好事成双 还冲他晾了晾酒杯底,示意自己已经全喝了。 这是酒桌上的文化了。 许琰暗自点头。 嗯,是个懂礼的人儿。 许琰也一饮而尽。 丁铁牛急忙抓起酒壶,先给许琰倒满,又给自己倒上。 许琰将话题扯回了油坊本身: “丁掌柜,上次买了你家的油,我回去后尝了,发现味道很正。 私下想来,你家该是世代从事这个营生吧?” 丁铁牛急忙道: “实不相瞒,丁家是邓州城里的人家,从事榨油这一行业,已经两百多年了。 不敢说从丁记油坊走出去的油,一定能多么好吃。 但是,丁家也是有着自己的窍门的。 比如咱们的炒货,那是必须不轻不重,若是炒的过火,油虽然出的多,却有苦梢。 若是炒的轻,出油就少! 人家见到出油不高,就不来了! 这个火候,咱要掌握准了。 因此,丁家榨油之前,炒好的原料,是要试吃的。 不管是芝麻、黄豆也好,还是新出来的花生、菜籽也罢。 就算不能吃的棉籽,那也要在嘴里嚼一嚼! 您想想看,炒出来的料都好吃,榨出来的油,能难吃嘛!” 丁铁牛笑了起来。 各行各业,都是有着独家窍门的。 甚至…… 大部分所谓的独家窍门,实际上就是行业内私底下的公理。 虽然大家都藏着掖着,道理却都是明白的。 许琰大笑: “这是自该,常言道瓦罐难免井沿破,将军常在阵上亡。 若论取水之熟,难及百姓也,若论杀人之熟,不及将军也! 这再熟的手啊,也有失手的时候。 只有先尝尝,它才绝对不会失手啊!” 丁铁牛笑了。 “许爷说的是。 就是这个道理。 咱们丁记油坊,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 为了避免我们这种岁数大了的,口味变重,尝不出好赖。 我们丁记油坊,通常试吃的活,都是由孩子们来做的。 年轻人嘛,口味刁,他们觉得不好吃的,出来的油就不香了。” …… (榨油前试吃,哪怕是在后世,都是传统油坊和小作坊必须的操作。 这一点农村人都知道。 炒好了之后,要抓一把来尝尝味道。 当然,后世因为冷轧技术的突破,采用了冷轧机的油坊,已经不在试吃了。 注:虽然我自认算是认知比较广的,基本上各行各业都能有一个还原,基本上能描述出真实的生活。 在现实生活中,甚至让人看起来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却确实是必须的操作。 但是呢,毕竟每个人的认知都是有限的,老话说的好术业有专长么,书中自然会有些错漏之处,这一点还请大家谅解,毕竟每个人都不是神,不是全能的。 若是书中出现了明显错误的地方,还请大家谅解,也敬请大家指出,谢谢!) 许琰暗暗点头。 他虽然家里也算是官场人物,但是,对这些老百姓的营生,并不陌生。 大明各行各业都很是发达。 就算是他出生、长大的长城一线,是军镇,一切以军事为主,也有各种作坊的。 许琰自然知道,丁铁牛说的是真的。 油坊试吃,是正常的操作。 也是必须要有的! 他举起酒杯: “我这次来,还是要给丁掌柜道一个喜的。” 丁铁牛眼睛一亮,难道…… 他暗自琢磨道: 上次许琰来的时候,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的。 莫不是许琰此次前来,是给自家做媒? 自家虽然在邓州本地,算是上层人物,但是,在大官遍地的京师,那就不入流了。 而许琰是吏,这一点上来讲,他家也不算什么头面人物。 官场人物,与本地人家联姻,也是官场常有的操作了。 若是就此推断,他怕——不是给自家说亲,就是给和他一系的吏员说亲了。 自家只是土绅,若是与这样的官场人物联姻,对于丁家来说,也是极好的事情。 只是,还是要先看看男方在说。 最低限度,也要先打探一番对方的秉性。 若是不合心意,莫说是吏员家庭了,哪怕是官员家庭,他也是要拒绝的。 自己不能生育了,就那一儿一女。 他可舍不得为了家业,就将女儿丢进了火坑。 丁铁牛正在猜测,许琰怕是为了联姻而来…… 谁知道,许琰却是淡笑道: “你家的油还算可以,因此,我和同僚商议了一番,决定再订一万斤油脂。 当然,你必须保证还是上一次的质量。” 丁铁牛茫然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啥?” 许琰这次来,就是专程为了这件事的? 不是自己猜的那样? “怎么?” 许琰笑了起来: “丁掌柜这是高兴坏了? 难道这不算是大喜事吗?” “噢噢噢噢~” 丁铁牛语无伦次道: “对对对,是大喜事,是大喜事。” 许琰举起酒杯: “那就……合作愉快!” “嗯呢,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丁铁牛混沌着脑子,稀里糊涂的看着许琰先行喝完了酒,自己才懵懵哔哔的跟着喝完了杯中酒。 许琰见丁铁牛失了礼,只当是这厮高兴坏了。 也没有深究。 许琰吃了一会菜,丁铁牛才反应过来。 他急忙告罪道: “许爷,您看小老儿,这是好高兴坏了,竟然怠慢了许爷,还请许爷恕罪!” 丁铁牛急忙给许琰倒了酒,又给自己倒上,站起身,双手端着酒杯赔罪道。 “无妨。 小事尔! 若是我站在丁掌柜的立场上,怕是也要高兴坏了!” 许琰与他碰了,两人又喝了一杯。 许琰笑道: “坐坐,站着干嘛呢?” 丁铁牛呵呵一笑,这才坐下。 两人说开了事情,剩下的时间,倒是融洽了很多。 丁铁牛一心想要感谢许琰,因此,只要许琰询问,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许琰又想抓住机会,搭上内廷秦公公的车,最重要的是,要让皇帝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因此,倒也是没有什么架子。 两人一来二去,在双方都刻意结交的情况下,称兄道弟起来。 …… 就在第二天上午,丁记成衣坊又得到了一个单子。 和皇家一起经营纺织厂的张书堂,派人送来了条子,要订购一批衣服,价值百枚银元。 第559章 关于秦朝铁路 本章可跳过,技术说明章。 因为百万测了,有很多新涌入的读者,也有了一些对于秦代铁路的质疑。 这里稍微做一个解释。 关于秦朝铁路这件事,我第一次听说是什么时候呢? 12年。 也就是我开始进入网文行业的第一年。 这个秦朝铁路,我请教了业内很多人,甚至和南大的一位陈教授也讨论过。 他的意思是什么呢——技术没有障碍,是可行,并且有实施基础的。 他的论断是:这是秦朝在山区,为了解决运输问题而采用的非常规办法。 他说了一件事,我觉得可以讲一讲。 大秦征伐百越。 当时战争长期僵持,对秦军极为不利。 面对这一困局,为解决运输问题,秦始皇经过调查研究,决定派监军史禄率领秦军和民工,在海阳山(今广西兴安县境),开凿一条沟通南北水运长60里的水道——灵渠。 两广的山区,让秦朝花费大代价,不惜开凿灵渠。 而伏牛山呢? 秦朝为了征伐百越,能修建了灵渠,为什么不能在秦岭修建运输军粮的设施呢? 众所周知,这是横在关中与南阳盆地之间的最大障碍。(内部就是韩国、魏国、楚国等,当时是天下最富饶的地方) 秦国想要一统六国,只有两条路:商於古道、崤函古道。 这两条古道,都在秦岭等大山之中,更是有天险武关、函谷关阻挡。 而函谷关,却不是那么容易打过去的——秦朝一大半时间,都花费在这里,已经足以证实。 既然崤函古道难行。 那么商於古道呢? 张仪的一张嘴,硬生生将这块战略要地,划给了秦国。 这在秦国自己的地盘上。 那么,既然后来的秦朝,为了统一百越这种当时的蛮荒地带,都能花费大代价开凿灵渠。 为什么就一定不会在商於古道,制造秦代的铁路,从而解决大军粮食运输问题呢? 要知道,这个的技术,当时的科技已经是可行的,无非就是思路问题罢了! 他问我——秦始皇为什么车同轨? 为什么非要让两车轮之间的距离,固定化呢? 是不是,这个规定的出现,是为了配合某种战略问题呢? …… 这个问题,我记忆犹新。 我们知道,“车轴适配车厢”这问题好解决—— 农村大量采用了套筒的办法,将两个车轮套在一起,从而能够适应宽窄车厢的。 这个手拉车,学名叫地排车。 这种车,有两种车轮,一种是两个车轮被轴固定死了的。 另一种,每个车轮上,都只固定半截车轴,在九十年代,农村手扶拖拉机没普及之前,还很常见。 若是真的为了配套方便,为什么秦朝不采取这个办法呢? 不要忘了,这种办法,才是最简单粗暴,而又适应性更强的操作。 完全可以做到随时损坏,随时更换啊! 这在军事上,才是最容易被采纳的办法啊! 难道随时都能将两辆断了轴的车,拼凑在一起的办法,就比“专家解释的车同轨”更差吗? 这不符合军事规律啊! 再来看这一副图片 这是秦陵兵马俑的实物图。 为何追求统一的秦始皇,会放任出现两种如此迥异的车轴? 为什么上图的车轴,竟然与现代火车车轮如此相似? 现代的解释是:上面套着一把武器,用来绞断敌人的马腿,或者步兵。 姑且不论这种形状,怎么固定武器。 再来看另一种车轴的局部图。 看出差别了吧! 有一个清晰的用来插入武器的孔洞! 如果将上面的战车,放在加高了的火车轨道上呢? 恰恰这种倾斜的设计,在重力的作用下,能够保证始终在两条轨道中央行进。 …… 假设——秦代真的有木质轨道的铁路。 那么正如有些读者的疑问:“什么样的木材能够防腐千年不坏?” 这个问题,我是懒得解释的。 中国现存的木质建筑,历经千年而不腐者有很多: 应县木塔,距今九百多年。 最多的还是距今一千三百年左右的唐代建筑,有南禅寺、广仁王庙大殿、佛光寺东大殿、天台庵弥陀殿……数不胜数! 风吹雨淋日晒的山西悬空寺,更是距今整整1500年! 距离秦朝,也就区区六百多年…… 木材的防腐,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碳化。 更好一点的操作,就是蒸煮杀死虫卵后再碳化。 若是再想让保存的久一点——松香防腐层、沥青防腐层…… 天然沥青,在中国的运用,早在部落时期就开始了。 公元前770年的山西侯马晋故都、陕西凤翔秦雍城、湖北江陵楚郢都、河南洛阳东周故城…… 更是发现了大量运用在房顶的沥青。 …… 就算是现代的枕木,采用沥青防腐,也是最常用的办法。 以上,是对于秦代铁路的一点浅见。 若是不对,请诸位一笑置之。 至于是否真实可行——套用西方针对华夏历史的一句话—— 孤证不可立! 反正我们的孤证,就是不可信的。 他们的孤证,就是正确的! 这一点,已经成了常态…… 我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意大面在温泉区,出土了2300年的铜器…… 嗯! 栩栩如生,氧化几乎没有…… 就很新,也很行…… 第560章 大明商业法 好事成双,丁氏一家子高兴坏了。 丁家两个作坊,急忙紧急招收工人,扩大了生产。 准备完成这对于丁家来说,必须要在现有基础上,扩大三倍生产规模的大订单。 实际上,朱由检圈定汉都为新都城之后。 最先一批开进来的商铺,几乎九成都已经扩大好几倍了。 这个十七世纪中叶的一个圈,汇集了几千万一无所有的百姓,所需的各项物资,堪称海量。 无数具有开拓精神的商贾,都发了财。 要知道这时代全球财富,八成都在东方。 而这时候的所有西方人,加起来都还没有大明人口多呢。 西方抢掠所得,供养了整个白人世界数百年。 成为了西方腾飞的最重要基石。 而朱由检放出的两只狼,搜刮了大量的物资。 这些物资聚集在汉都,又有几千万流民作为螺丝,爆发的能量,堪称奇迹。 试想一下,几千万流民几乎是一无所有。 当朱由检将他们聚集起来之后,因为做工有了银钱,这些人从无到有,几乎方方面面都需要汉都商贾提供。 可以说,只要胆大,聚集在汉都开办作坊的商贾们,都能赚取了无尽的银钱。 只要敢投入,身价暴增百倍,简直是太平常的事情了。 后世的那个圈,诞生了多少富豪? 这个时代的这个圈,又岂会差了! 历来基建,都是拉动发展的最有效办法。 在朱由检的主持下,汉都一天一个样。 因为张小泉商号事件,撤离汉都的徽商们,肠子都悔青了! 然而…… 他们已经进不来了…… 甚至,汉都商人们,已经在方正化的带领下,围绕在汉都商号的周围,已经开始朝外出击了!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方正化席卷徽商上亿白银之后,汉都的这些新晋商贾们,就嗅到了风头。 一时间,商贾们开始大规模扩张起来。 他们顺着汉江,将新兴的商号,开办到了每一个水陆城市。 开办到了江南…… 资本的扩充速度,总是令人意想不到的! 十一月初一日,《大明商业法》在经过一系列紧张的验证后,新鲜出炉了。 大明商业法规定:凡大明境内,制造、生产、运输、销售等以官方、民间、官私合营等形式进行的商业行为,当向商业部各级部门,进行商税汇报。 商业部在核查了毛利润之后,收取毛利润的10%,并给予收缴凭证。 完成纳税任务的商业行为,可以在大明境内,以及大明势力范围内,进行合法的商业行为。 同时,这些足额完成了纳税行为的商号、个体等组织,不但享受大明政府规定的各种合法权益。 同时,若这些商业行为,受到迫害时,可以申请官府庇护。 当受到非法的打压后,大明官府必须对正常商业行为,提供庇护。 《大明商业法》一出,立刻成为了汉都商人们的盛宴。 无数商铺,扎根汉都,将自家的店铺,铺向了各地。 甚至,很多商号,跟着方正化的步伐,开始在江南扩充。 商人都是逐利的。 当有着皇帝亲自签名颁布的《大明商业法》出炉后,无数人就嗅到了皇帝的意图。 铸剑为犁…… 初现峥嵘! …… 而同时,秦知恩也已经在丁伟的身边,发展了一个外线探子。 说是探子,实则也是锦衣卫、东厂的老手段了。 编外情报提供员而已。 视提供消息的重要程度,或是给钱,或是给予一定好处,甚至许诺在官场铺路等。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在编的外编成员。 在丁伟不知情的情况下,关于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丁家的一言一行,已经整理成了材料,源源不断的送入皇宫。 而张书堂…… 他倒是也想亲自去给丁家送合作…… 但是,没时间呐! 更何况,他也不敢去…… 张书堂是唐王府的家臣,更是朱聿键的救命恩人。 虽然唐王嘴风很紧,并不曾表明真实的打算。 丁姑娘的身份,还死死的封着呢! 但是…… 这事瞒得住官场,瞒得住民间。 唯独瞒不住的,就是他们这些熟知大明婚姻制度的内臣们。 唐王府虽然是亲王的级别,但是,也已经与皇帝这一脉,隔了“两个五服”了…… 因此,唐王府一众王公们,除了正妃是要朝廷亲自挑选之外,别的都是唐王府自行选择的。 这选妃的权力,就放到了王府属吏身上。 张书堂身为唐王府属官,又是朱聿键的救命恩人…… 当熟悉的套路一出现,张书堂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丁家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因此,张书堂倒是想要亲自去,纵然不敢见那女孩子,但是,与丁掌柜提前结一个善缘,也是好的。 只可惜…… 纺织作坊内,到了季度分红的时候。 这个可是皇帝亲手交代下来的大事! 张书堂要代表皇帝,敲锣打鼓的去给当初参加了股本的士绅们,送钱去呢! 这件事,就是朱由检的“打拉扶!” 打一派,拉一派、扶一派。 历来都是政治的主要手段! 将听皇帝话的士绅,扶持到了足够的高位上,远比皇帝轰平几个士绅,更加犀利! 只要捐出了土地的士绅,能够得到好处,就不怕还有人敢反对皇帝的土地政策! 以政策为手段,以利益分割士绅,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这可是最大的事情! 这是皇帝亲自交代的事情! 张书堂不敢耽误,带着锣鼓班子,大张旗鼓的送钱去了。 邓州。 李舒晟已经带着族人们,出城十里相迎了。 这倒不是为了迎接一个张书堂,就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而是…… 李舒晟不是傻子! 皇帝几乎将刀子架在了他脖子上,逼着他入了纺织作坊的股份。 更是出资三百万,竟然才占了一股。 从那时候开始,李舒晟就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皇帝手上的一张招牌。 至于三百万银子——他就当是给族人买了个平安了! 当时这件事,可是让李家成为了整个天下的笑料。 第561章 张书堂送分红 人人都说李舒晟不是当家主的料,白白送上了土地,又丢了三百万白银,还什么也没捞到…… 身为大明首辅李贤的子孙,李家子弟遍布整个南阳大地。 本枝旁枝加起来,怕是最少都有数万之多! 正因为出了个李贤,使得李姓成为了南阳的最大姓氏之一。 无尽南阳士绅,无不嘲笑李舒晟。 李家本来是能够有了反抗的资本的,就因为李舒晟是软蛋…… 让李家成了南阳大地上,第一个对朱由检服软的家族。 还害得其他人不得不对朱由检服软。 李家就是南阳大地,所有士绅的耻辱…… 这个大笑柄,让李家抬不起头来…… 若非朱由检大军就在卧榻之侧,怕一旦打了皇帝的脸,惹怒了朱由检…… 甚至连李家的一众长老们,都要撤换了这个家主了! 毕竟,狗皇帝炮轰彭而述全家,将彭氏就此夷族的事情,实在是太吓人了! 李舒晟甚至都在想着,待过上几年时间,自己不再那么显眼了,就主动卸下李氏族长的位置…… 谁知道…… 皇帝竟然真的要给他分钱! 还差人先一步送了消息——他当初的那一股,竟然能分到整整十万白银! 这只是一季度的分红! 妈呀! 这可是暴利啊! 虽然不如借给百姓的高利贷收入丰厚—— 但是,那不保险啊! 一旦遭了灾,就算是逼得人家卖儿鬻女,也可能还不上借出去的钱。 十万两白银,这可是李家以前一整年的地租收入了! 将银子放在地窖里——能有这样的暴利吗? 李舒晟的地位,瞬间就稳固了! 不但稳固了,更是隐隐成为了继李贤之后,声望最高的第一人! 那些对他横眉冷眼,指责连连的长老们,也腆上了笑脸。 甚至,还有人旁敲侧击的询问,能不能增投了股份。 虽然问的很是隐晦,但是,这却是李舒晟地位的保证! 得到张书堂代表皇帝,要亲自来给李家送分红的消息后…… 李舒晟不但将整个族人全部召集了起来。 他更是将自己的亲儿子,派到了张书堂必经之路的陶营等待着。 自己则带着全族上下,出城十里迎接。 甚至,还自掏腰包,买了几百挂两千响的大鞭炮。 他要从城外,一路崩到城里!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老子李舒晟的眼光,没有错! 他要让世人看看,皇帝并不是让他做了冤大头! 他浑然忘记了——当初狗皇帝的刀子,几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被逼无奈,才捐了钱,捐了地…… “爹~~来了,来了!” 一个骑士,大呼小叫的顺着官道奔来。 身后,浮尘直上云霄! 正是李舒晟的儿子。 “快快快!让锣鼓都响起来!” 李舒晟咧着嘴,大声下令道。 “铿锵!铿锵!铿铿锵!” 锣擦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 大鼓声震耳欲聋! 早已带着全家等在路边凉棚内的李舒晟,立刻整理了衣衫,恭恭敬敬的站在了路边。 身后,一众李氏子弟,站直了身子。 李舒晟眼见就要扬眉吐气。 脸上的笑容,几乎就合不拢了。 李家子弟,身子站的绷直,脸上带着荣光。 “快!洒水,净道!” 李舒晟一声令下,李家的子弟们、下人们,立刻将水桶提上道路。 泼水将黄土地面打湿…… “嘀哩哇~嘀哩哇~嘀哩嘀哩哇~” 唢呐声由远及近,锣鼓喧天,两个大红狮子,欢快的跳动着。 张书堂一行,走近了。 李舒晟一扬手,身后李家的锣鼓班子,停了! “张兄!” 李舒晟夸张的怪叫一声,大踏步迎了上去。 张书堂呵呵一笑,笑着拱了拱手: “见过李兄。” “张兄一路辛苦,愚兄已经备了薄酒……” 李舒晟话都没说完,就被张书堂打断了。 张书堂左右扫了一眼,见到路边还未盖住褐色土地的麦苗田地里,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更是有家丁,圈出一个个空地,中间站着身穿丝绸长衫的男子。 很显然,这是世家大族家里派来观察的子弟。 打眼一扫,这样的人还很多! 张书堂心中明悟,他当即制止了李舒晟的寒暄。 张书堂一拍手,自己带来的锣鼓停了,唢呐停了,只有四个舞狮的汉子,还在扭动。 “本官是为分红而来!“ 张书堂大声吆喝着。 周围站在田地里围观的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 一个个打探消息而来的世家子弟,眼睛里放光。 张书堂大声道: ”李家在大明纺织工厂,购买股本为一股。 本季度分红所得,乃为十万白银! 敢问李舒晟李老爷,你的两份股份分红,是要白银还是要银元?” “银元,银元!” 李舒晟搓搓手,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十万白银不算啥…… 重点是他能再次站在南阳第一士绅家族领导人的位置上啊! 正所谓人活一张脸…… 这才是李舒晟最看重的事情。 况且…… 十万白银? 围观的老百姓惊呆了! 窃窃私语,迅速沸腾。 十万白银? 打探消息的世家弟子,惊呆了! 妈呀! 跟着皇帝做生意,竟然这么挣钱? 老天爷! 家主糊涂啊! 一个个世家弟子,心中大恨!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一个消息—— 回去之后,立刻联络家老,弹劾家主。 必要时,哪怕换掉了家主,也要交好皇帝。 若是能够在皇帝的生意中,掺和一份…… 便是将家主交出去,也是必须手段! …… “好!” 张书堂早就做好了准备,是以当即朗声道: “陛下制造银元之初,因为匠人雕刻困难。 是以,银元与白银的兑换比,一度高达一比五。 而今,经过一位位大师们的潜心研究,雕刻银元的速度,已经快了不少。 现今的兑换比,已经稳定在了一比三。” 朱由检给郑鸿逵、左良玉两人,拿去换取取海外白银用的银元,兑换比是1:2。 至于两人能换多少银子,只要带回国内,都是他们应得的合法收入。 第562章 分果果、排坐坐 朱由检和他们兑换银元的时候,就让两人签订了一个协议。 这两人手中的银元,不能在朱由检控制区兑换。 除了新大明境内,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兑换! 他们能赚多少,是他们的本事。 但是,他们赚取的银子,必须拉回大明。 若是两人将金银放在大明国外,那就别怪朱由检不讲情面! 这两人,是朱由检手里的狼。 多给他们利润,才能更好的推动银元。 因此,这两人的兑换比例,是最低的。 而朱由检掌控区内,兑换银元的生意,都是内廷直辖的。 就算是户部,也无权插手。 这个规定,就让新大明境内,银元的兑换比例,掌握在朱由检手上。 …… 张书堂之所以提出这个兑换比例,可不是什么技术进步…… 银元是压制钱币,“嘭咚”一声,就出来了! 只要突破了思路,制造好了模具,哪来的什么匠人手艺生疏的问题…… 实在是——朱由检兑换出去的银元实在太多了,民间不稀罕了,兑换比例这才下降的。 甚至,要不了多久,银元就会回归到面值本身。 也就是一枚银元,相当于一两银子。 当然,就算是这个价格,朱由检还是暴利的。 因为一枚银元的含银量,只有五钱…… …… 因为朱由检控制区内,兑换银元只有朱由检掌握,因此,这个兑换比,李舒晟是没有异议的。 按照《大明商业法》规定,若是无故大量携带白银,离开大明(朱由检控制区),就涉嫌走私贵重金属。 是要坐牢,甚至丢了脑袋的! 管控金银外流后,这件事朱由检必须做! 除非这些商贾将白银藏起来,若不然,兑换多少,都是由朱由检说了算。 这是事关货币发行权的大事! 这是政权能够稳固的根基! 身为后世人,哪怕不懂经济,朱由检也知道该怎么做。 而白银…… 朱由检控制区——除了直接和官府做生意,若不然,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直接使用白银交易。 一旦被人举报,就是三倍以上的罚款,甚至判刑! 这也就导致了,世家大族,必须要将手中的白银,换成了银元,才能正常的流通。 这样就让银元,成为了法定流通货币。 朱由检的金融战争,才有了成功的环境。 …… 对于这一切,李舒晟心知肚明。 因此,他根本就不敢去要十万白银。 不说要来除了窖藏,一点用处都没有…… 单单他还有三百万股本,压在皇帝手中,李舒晟就不敢因小失大。 张书堂装模作样的换算一番,笑道: “如此,李家可以分得分红三万枚。” 张书堂拍拍手,沉声道: “来人,将李家分红拿出来!” 走出来了一百个兵卒,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内是三百枚亮晶晶的银元。 这些刚刚出厂的银元,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金属光芒。 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百位身穿皮甲的军卒,手捧铺着大红绸布的托盘,整齐划一走出来的一幕…… 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我滴妈呀! 竟然真的给分红了…… 老天!” 世家公子们,坐不住了。 一堆堆的,凑到了一起,彼此窃窃私语起来: “三万银元啊!” “我滴天啊! 拿到江南去,就算不做生意,单单跟他们兑换了银子…… 这可都不止十万白银啊!” “是啊! 老天爷啊。 李家赚大了啊!” 豪门子弟们,眼馋的直流口水。 他们本以为皇帝是敲诈李家。 却不想,竟然真的给了李家分红? 还直接给了这么多! 老天! 自家家主糊涂啊! 白白丢了这诺大的好处! …… 在清廷大军开入南阳,绞杀李自成势力之前—— 南阳,可是天下最大的六大都会之一! 这是当时的商业枢纽。 不管东来西往,还是南上北下,都要经过南阳。 清初以前的南阳有多富——单单南阳城,直到清末,都没恢复到了鼎盛状态。 朱元璋下令重修南阳城,单单内城城墙,就广达六里多! 县志中的明代南阳城 这可只是一个内城啊! 南阳城当时有多大,就可想而知! 明代史书记载,南阳外城城墙,广达72里! 在外城之外,还有大量的街道、商业、居民区! 明朝灭亡后,清军在这里,与明军残部王光泰等(郧阳明军)、李自成残余势力等,进行了长达近三十年的拉锯战。 直到康熙初,李来亨自焚前,夔东十三家,还数度经过谷城大山,攻占南阳境内数座城池。 今日的南阳人民公园,有一个土山,名叫“望仙台”。 旁边有“张将军收瘗枯骨碑”。(据说名唤张应祥。) 这是去年11月份我老婆住院时,我正好在写这本书的大纲,就让朋友给我拍的 这个碑现在还在! 这是清军彻底占领南阳后,收埋的死难百姓。 埋在这座山下的枯骨,高达十几万具! 清军占领南阳后…… 这座全世界最大的六座城池之一的南阳——没了活人。 史称:白骨盈野,野狗遍地。 张应祥不得不打造木笼,将士兵放置在各处,射杀野狗、狼群…… 甚至,经过清廷两百六十余年的统治,竟然只是恢复到了内城的规模而已…… 这就是“梅花城”的由来! …… 明末以前的南阳,可不是后世那个定位农业区的南阳。 这是商业重地! 就拿李家为例。 万历初期,棉花种植刚刚开始在南阳传播。 李贤家族第一次种植棉花时,单季种植棉花田亩,就高达一千多亩。 而李家,只是当时南阳十几个大家族之一! (因为出了个贤相李贤,是以史书上只记载了李家的数据。) 这时期,南阳人口…… 历史明确记载为519万丁口! (16--59岁的缴纳丁税男女人口数,不是总人口。万历初年记录。) 钞关(可以理解为商税关卡)33个! 而同期的河南省会开封,只有1个。 要知道,南阳境内的唐白河、荆紫关丹水沿线,这两条商路的商业规模,是当时全国之最。 甚至要比运河都高! (运河承担了南粮北运,导致了商船通行时间大增。) 若要用后世来对比,当时的南阳,就是后世的江浙沪。 第563章 毕登辅的新思路 南阳是商贸重地。 赊店古镇、荆紫关古镇、东关官驿街商业区、南关新街工商业区,是当时全世界最繁华的商贸集镇。 …… 在这个历史上,朱由检定都南阳盆地,避免了历史上的悲剧…… 南阳的百姓,并没有遭受了历史上那惨绝人寰的一幕…… …… 一片倒吸凉气的惊叹声,环绕耳畔。 李舒晟的腰杆,不由得更直了。 张书堂大手一挥: “李兄,咱们进城吧。” 锣鼓又开始响起,唢呐又开始吹奏,舞狮子的汉子,汗如雨下,却卖力的跳动着。 张书堂冲李舒晟使了个眼色。 李舒晟瞬间明白,张书堂这是在借着自家分银子的事情,大做文章了。 他更加乐意! 毕竟这可是洗脱自己窝囊废的最好办法啊! 他当即笑着同意了,然后冲身后挥挥手。 李家带来的锣鼓班子,也奏响了。 当即,张书堂和李舒晟走在了最前面,身后是一百个手托银元的军卒,排着双列竖阵,整齐划一的朝邓州城内走去。 两侧,各有锣鼓班子奋力敲打着…… 两侧,百姓们看得是羡慕不已。 而世家弟子,却站不住了,当即纷纷或是骑马、骑驴,或是坐着凉轿,朝家里返回。 这么赚钱的事情,自家可不能丢了! 都在南阳这片地方混,一旦被昔日同级的家族拉下,那就太丢脸了…… 不怕李家分了十万白银…… 就怕他们再入了其他的股份啊! 试想一下,若是李舒晟入了七八个股本…… 一季度都是百万分红…… 妈呀! 那不是要拱手将自家的生意,送给李家了吗! 到那时,自家的生意,必然会被李家打压、吞并的! 世家弟子们,见到李家分了钱…… 坐不住了! …… 大明皇家大学。 蒸汽动力与运用学堂。 一行白发苍苍的技术大拿,国之重臣,齐聚一堂。 因为,就在这个新生的大学堂内,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提出了一个新理论——论快速铺设火车轨道的解决办法。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毕懋良的儿子——毕登辅。 毕登辅的这个论据一出,瞬间吸引了一大批人的注意。 甚至,就连大佬们都来了…… 王廉也在场。 作为代表皇室的内廷大臣,王廉敲敲桌子,制止了争论不休的人群。 众人急忙纷纷收住了讨论声。 王廉清清嗓子,开口道: “两位宋老、两位毕老,王老,以及诸位青年才俊。 锦衣卫的儿郎们,已经封死了周围,咱们可以放开来讨论了。 火车的作用,诸位都是个中翘楚,自然要比王某人懂得多。 某只有一句话——此事,事关大明国政民生,诸位可不要藏着掖着。” 五个白发老头,都笑了起来。 王徵的地位最高,他当即道: “王公公放心,咱们都是明白人,自然不会放过一丝机会,也不会有了一丝纰漏。” 毕懋康、毕懋良笑而不语。 事关毕家的子弟,他们理应该避嫌的。 宋应星却笑了起来: “登辅啊,你先给大家伙,说说你的想法。” 毕登辅是大学堂的教授,担任了好几个科目的教师职位。 听到宋老点明,毕登辅急忙站了出来,给众人鞠了一躬,这才开口道: “王公公,诸位长辈,诸位同僚,诸位学员。” “咱们大明现今修建铁路的办法,乃是先用三合土铺筑土路,经过反复碾压后,上面铺设四尺高的碎石子,形成路基。 上面再铺设枕木,枕木上架设铁轨。” 这些基础知识,在场众人都不陌生。 当即,与会众人,纷纷静待毕登辅下面的话语。 “但是呢,这么一来,修筑铁路的速度,就变得很慢了。” 毕登辅转身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 “诸位请看,就算不说山区、需要假设桥梁的河谷地段。 本次讨论: 单独只说咱们的铁路,在平原地带的修建速度。 我记录了一个数据: 是平均每四万趟运次,以及配套的工人,单天平均推进一里。 这个数据,是不包含上述难以修筑地区的,单纯指的是在平原地带。 若是综合计算,修建速度更慢。” 众人都纷纷颔首。 在场众人,都是亲手参与了火车、铁路修建事宜的,对这些情况就算了解的不甚详细,也粗略的有个印象。 毕登辅说的差不多。 现今修建铁路,就是这么缓慢。 “那么,慢在哪里呢?” 毕登辅环顾四周。 助手陈金章站了起来: “毕兄所言,我作为汉武(汉都--武关)铁路的参与人,还是有所体悟的。 我觉得主要有三方面。 其一,就是山区需要炸开山体,填平山谷,修建桥梁。 因此,虽然汉武铁路的参与工人,达到了七百六十四万人,却也依旧是三条铁路中,进展最缓慢的一个。 这部分地形,是最拖延修建速度的。 当然,毕教授也说了,这一点,不在本次论证之中。 其二,碎石运送不便。 修建标准的双轨铁路,每里需要碎石40万石.(每公里铁路,需要12万吨碎石。) 一辆马车,平均装载不过五石,就算是四轮大车,也不超过十五石。 在商於古道这样的山地中—— 大小马车加起来,数万辆车往来一趟,才能推进一里。 当然,这不是车辆只能承载这么多…… 而是咱们的先决条件就这样! 碎石是产自山区的。 拿平原上,车辆装载数来讨论,那就没意义了! 诸位也都知道,我们铺设铁路的碎石,都是从商於古道开凿工地而来。 虽然大都是修建道路的时候,炸碎的山石。 算是废物利用。 但是,这东西毕竟太重了,单纯依靠马车转运,速度委实快不到哪里去。 而就算采用汉都开凿道路时产生的碎石,先不说数量够不够用。 就算假设数量够用,也一样是这个问题: 山区运载困难! 也就是说,第二个最大的难题——运力上的不足,严重迟滞了修建的速度! 其三,就是路面渗水层处理,进度缓慢的问题。 也就是毕兄所说的,三合土铺设、碾压进度缓慢。 诸位,以上三点,就是制约我们修建速度的难题所在!” ps:今天三更。下一章大约在下午。 第564章 说服技术大佬 这两人的一问一答,将困扰进度的三大难题,彻底说透了。 众人都频频点头。 是啊! 最难的就这三点: 运送碎石、修建桥梁遂道炸山等、路基渗水层的处理问题。 工人,他们是不缺的。 甚至就连车辆,也是不缺的! 缺的是道路狭窄,车辆铺不开! 山区道路的先决条件,已经决定了运力的上限。 而石头只有山区才有,又决定他们无法绕开这个上限! 现今,陛下提出的wu年计划—— 按照现今公路的修建速度,足以能够超额完成陛下规定的任务。 而铁路…… 怕是一半也完不成! 无他! 朱由检提出的铁路路线,就算是在后世,也是困难重重! 这就是为什么毕登辅提出了一个猜想之后,众人都跑来的原因! 就商於古道那个地形,虽然已经尽量在拓宽。 但是,这样的地形…… 运输的,还是沉重的石子。 一辆车断了轴,就能堵死一大片! 速度当真快不起来! 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后世那么厉害的科技,华夏将盾构机做到了白菜价…… 那条胡麻岭隧道,一个月才挖了四米…… 山区修路,困难程度可见一斑! 虽然商於古道这条路,是一条几千年的商道了…… 但是,拓宽工程,依旧是艰难的很! 毕懋良性子最急。 他见儿子说了一大堆,就是不提自己的法子,当即急的不行。 然而,说话的是他儿子。 他也不好贸然插话,当即只好踢了踢弟弟毕懋康。 毕懋康看了兄弟一眼,见到大哥焦急的模样,只好开口问道: “这些问题我们都清楚了,说说你的解决办法吧!” 毕登辅应了是。 毕登辅道: “我的提议,就是使用火车来运载碎石!” 王徵失笑。 轻声道: “用火车运输碎石,我也想过。” “但是!“ 王徵摇了摇头: ”平原上不产石材。 我们的目的也不是炸山取石,而是将开凿道路的石材,顺道运输出来。 算是废物利用。 也就是说——修建铁路使用的碎石,大部分都是开凿商於古道得来。 而那边因为是山区,因此,修建能够让火车掉头的地方,并不多。 若是全面用火车取代容易转弯的马车,必然会造成拥堵的。 这一点,不得不考虑!” 王徵作为这时代的第一技术大拿,自然知道火车的利弊所在。 这个法子,原理上来讲,是可行的。 然而,放在商於古道这样的地势上来讲—— 没有实施的空间啊! 火车不比大车,一点点道路,就可以掉头了。 这玩意需要的调度场,实在是太大了! “是啊!” “调度场地无法修建,这个方法,怕是难以实现!” 王徵这话一出,在场的,大都是技术人才,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狭窄的商於古道,大部分都是群山夹伺的山峦地带。 开凿道路就已经足够艰难了,若是按照毕登辅的这个法子,需要的火车掉头的调度处太多,得不偿失啊! 众人当即纷纷附和起来。 “不不不!“ 毕登辅急忙道: ”请注意! 我的办法,使用的是双车头! 正常的火车,只有前面一个车头。 这样掉头时,自然需要调度场! 我们完全可以在后面,再加一个车头。 到时候,北上时,前头拉后头推。 南下时,则是后头拉,前头推。 这样的话,不需要用来转弯的调度场,单独一段正常的铁路,就可以让火车往来了。 所以! 我的法子,只需要正常的铁路就行,不用专门修建调度处。“ 毕登辅解释了一遍,笑道: ”还有! 我们现在的火车,都是五节车厢的。 承载能力只有万斤,也就是六十多石。 采取双车头之后,因为动力增强了一倍。 这样,就能悬挂十节车厢。 如此,单列火车,就能运载130石碎石。” 毕登辅认真的说道: “我算过了,只需要有两百趟火车,就能抵上现今的马车运力。 而所占用的,不过是一条铁路罢了! 以商於古道新路的标准宽度两丈来说——我们仅仅占用了四分之一! 整个商於古道,完全可以空出来。 但是,铺设的速度,却不是现今的办法,能够比拟的! 而且,还省下了大量的人工!” 宋应升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这么多火车,装载碎石的时候 ,产生的停滞时间,又怎么解决? 若是一辆火车,装载后调出来,再开进去装载下一辆…… 所需的时间怕是会更多! 若是这个问题不能解决,一样是大麻烦啊!” 助手陈金章大笑起来,这个问题,他们早就琢磨好了: “宋老,我们可以先行计算时间,划分区域,规定不同车次所在的位置。 提前计算了这些问题,然后按需调度! 比如在甲地的甲子号采石场,就专门用甲子号火车。 而他的前面,乙字号火车,正在乙地采石场装载…… 在朝前,是丙子号、丁字号…… 这样我们的火车,装载碎石的场地不同,运送到工地的时间也不同,所在的位置也不同。 但是,装载的时间,却是统一的,开动的时间,自然也会统一! 只要计算好了这些。 就可以在一条铁路线上,同时运行很多火车了! 只要做好了前置工作,我们完全可以在一条铁路线上,开进去上百辆,甚至数百辆火车。 甚至,我们完全可以用火车铺满了整个山区,所有的采石场! 如此! 也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毕登辅笑了笑: “诸位长辈,请稍安勿躁。 我有规划图,诸位一看便知!” 毕登辅拍拍手,让两个学员,拉来了一面铁皮做的黑板,将两张大副绘图,用磁铁固定上去。 第一张图纸上,是一列运送碎石的火车,能够明显看到在火车两边,固定着一些铁轨和枕木。 只是,这绘图,要比现今运行的火车车厢更多,还有两个车头,一前一后的安置在车厢上。 这就是毕登辅的设想图。 第二张图纸,却是一条道路图。 一端在群山峻岭里,一端在平原上。 铁路上,铺满了代表火车的小盒子,几乎是密集在了一起。 …… ps:关于马车运力问题,有人说两轮车就能拖动多少多少,作者不懂常识…… 没错。 就是那个架子车,若是拉重物,就能拖动两千多斤,甚至农忙时期,拖拽三千斤,也是没问题的。 我国早在春秋时期,就有了四轮马车了,甚至汉代出土的四轮车玩具,也不少见。 那么,为什么这种更能装的车辆,却始终没有形成主流。 反倒是只能在运河北方(徐州以北)盛行呢? 是古人看不到四轮马车的优势? 翻开地形图,你会发现——那里是干旱区域的大平原地带。 这样的地形,决定了四轮车,能够在这一带生存。 在其他区域,是没有使用的土壤的! 中国是一个多山、多河流的国家。 我曾经在前文解释过,汉都所在,是一片秦岭余脉的矮山、丘陵地带,就是丹江口、老河口、邓州、淅川之间的那片区域。 在这样的地方,若是真的满负荷,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两头牛一辆车,或者五六个人一辆车。 因为山区啊! 不如此推不动呐! 这么一来,是不是事倍功半呢? 我不是那种一家子兄弟,还要喊老表的城里娃。 笑了。 我出身农村,家里不种地也就不到十年,还是因为村镇牵头搞了大承包。 劳动人民的智慧,伴随着我人生的前二十余年。 不得不说,人不是全能的,也没人能够全能,但是,常识问题…… 我自认还是能够避免的。 (以上不占字数) 今日第三更。 明天见! 第565章 毕登辅的第二个提议 中间却是一个大型的调度站,正有一列列火车,在等待着。 看样子,似乎在汉都附近。 看到了第一张图,众人眼睛一亮。 前拉后推? 这倒是一个省去了调度场的好法子! 看到了第二张图,众人已经隐约明白了毕登辅的意思。 汉都东侧,有大片平原,在那里修建大型调度处,一点难度都没有! 这么一来,北上开采区的列车,只管装。 装满了碎石,就沿线南下,进入调度处等待。 如此,装载区域的铁路线,就空出来了! 而卸载了石子后的空车,也早已汇集在调度处等待,一旦商於古道上的火车腾空了, 空车就可以开进去装载石料。 卸载的火车,开进了调度场,又已经将卸载区域的铁路线腾了出来。 已经装好了石料的火车,就可以开去铺设区。 这样,双方南来北往,却不互相影响。 只要以汉都附近为调度区,就可以让火车不受路线的困扰。 这么一来,调度的难题,就放在了平原地带。 只是一瞬间,众人就明白了这么做的好处! 一众白发老人,开始彼此窃窃私语起来: “若是这么规划,似乎是可行的?” 毕懋良扭头对毕懋康道。 毕懋康也点点头: “貌似是个好法子。” 宋应星拽了拽王徵的衣角: “王老,您怎么看?” 王徵微微点头: “应该是可以试试的……” 众人都明白了,若是当真这个规划…… 那可就没压力了! 现有的调度处太小? 没问题! 汉都旁边,就是南阳大平原。 在山区修建调度场艰难——在平原上可不费事! 南阳那边,还有千万流民没有活干呢! 继续调人过来就是。 众人暗暗点头。 这倒是个解决的办法! “这两个图,就是我的中心思想。” 毕登辅解释道: “我做了计算,还拿平原为例。 一辆车头,能够拖动万斤货物,折合下来大约六十五石。 每里铁路需要40万石碎石,这么算下来……” “停!” 王廉打断了毕登辅的话头: “毕教授。 在场的不光是你们这些技术大佬,还有咱家这种不懂技术的呢! 具体的数据就免了! 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吧!” 王廉这话一出,众人都是轻笑起来。 毕登辅这孩子…… 终究是不曾独当一面啊,还是太追求详细数据了。 王廉说的没错,这小子只需要提出想法就成! 具体的数据,终究是没有试验过,谁也不敢担保能不能成! 现在拿出来讲,没啥用处。 最重要的——还是阐述你的原理,探讨是否有实施的基础! 只要理论上没问题,一些数据,自有人去验证。 毕懋良也耐不住了,他笑骂道: “你这小子,捡重点说就是。 成与不成,自有我们来验证。 就别掉你的书袋子了!” 毕登辅急忙告了罪,开口道: “我的解决办法,就是先修建山区简易铁路,一直贯通到每一个采石场。 这样,我们就可以将火车,直接开到山区去,开到采石场去! 不要转运的马车,直接就地装载碎石。 …… 我们目前有三条铁路线: 通往武关的、通往叶县的,通往武昌汉口的。 不管哪一条线,都必须经过汉都! 正巧,铁轨、枕木的生产,也是在汉都! 因此,我提议在汉都修建一个大型的调度处! 最少能够容纳百列火车的调度处! 这样,火车停在这里的时候,就能顺便装载了铁轨、枕木。 然后,开到需要铺设铁路的地方。 到时候,前面卸载碎石,后面就能铺设铁路。 每铺设一段,火车也就朝前推进一段! 如此一来,我们的转运距离,只有这区区几十丈,甚至几丈远! 这样的话,就能解决了转运费时这个最大的问题。“ 毕登辅环顾一周,见众人都听明白了。 他这才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大冬天的,他紧张的衣服全部汗湿了。 ”诸位上官。 使用火车承运碎石,不但运载的速度会大增,需要马车转运的路程,也会变得最近。 也就是说,采取了这个办法,就能够最大的节省时间! 我们的速度,能够提高两倍不止! 甚至…… 若是调度得当,便是五倍,也是有可能的!” 王廉听明白了。 环顾一周,见到一众技术人才,都露出了可以一试的神色。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一阵: “这样吧,我做主,先划几个地方,先行试验。” 他看向了一众大拿: “诸位觉得如何?” 一众白发老人们,纷纷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了王徵。 他们虽然自认都是技术人才,然而,比起王徵,还是多有不如的。 这厮,可是当之无愧的科技第一人啊! 要知道,不依靠官府力量,人家王徵就能将蒸汽机开发出了十几种用途…… 这一点,所有人都自愧弗如! 王徵笑着点头: “某也以为,这是个值得验证的法子。” 在场众人,王徵是第一技术大拿。 他都觉得可行了,问题应该就不会太大。 众人大喜,正待就此确定下来。 毕登辅却继续道: “这是我提出的第一个意见,还有第二个。” 众人大喜过望。 人才啊! 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么多啊! 王廉首肯道: “你继续说!” 毕登辅也放弃了那些专业数据,开口道: “渗水层的存在,是为了防止暴雨浸泡了路基之后,碎石路基下陷,这个问题的。” 众人点头。 说的不错,这就是渗水层存在的意义。 毕登辅继续道: “我研究过北方地区的历年灾害情况。 当然,自然也包含了阴雨数据。 总体上来讲,北方是降雨偏少的区域的。 那么,在这样的地方,我们是不是能够做出一些改变呢?“ 毕登辅嘴角勾起了笑容: “以我们目前的四尺高路基,就算是不做渗水层的处理。 放任它下陷! 也能使用三十年。 甚至——更久! 因此,我大胆提议,我们取消这个步骤。 最起码,在当前需要铺设速度的情况下,暂时取消。” 宋应升一愣: “那三十年后呢? 到时候,铁路路基不是需要再重新铺设一次? 到那时,碎石和黄土地黏在一起,更难铺设渗水层了啊!” “不!” 第566章 这才是众正!王廉担责 “并不是全面取消!” 毕登辅大笑起来: “若是在江南这种水乡地带,还是必须要做渗水层的。 因为当地降雨量太大。 一场梅雨下来,怕是路基都要下陷好几寸! 但是,在北方,年度降雨量很少。 甚至,一年也不一定能够下降几寸! 况且,就算三十年后。 这些沉入地底的碎石,就是最好的渗水层。 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将铁轨、枕木翻出来。 在上面继续铺设了一层碎石,就可以了。 花费的功夫并不大。” 宋应升皱眉: “如此,可就是现在省事,三十年后再费事了啊!” “这等于是花了两次钱,做了一份工…… 这…… 陛下那边,会同意吗?” 王徵已经明白了毕登辅的意思。 他大笑道: “宋兄,登辅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是速度! 毕竟火车这种恐怖的运力,是我们最需要的。 我可以这么说—— 若是我们现在将铁路修建到了任何一个地方,当地,立刻就会成为我们大明密不可分的部分。 到那时,不管是有人造反也好,还是有人叛乱也好。 在火车这种恐怖的运力下,都是举手可平的! 诸位! 试想一下,若是将铁路修建到了亦力把里(明代对新疆的称呼)。 以当前火车的速度,只需要半个月时间,就可以跑一趟了。 也就是说,半个月时间,我们就能将大兵调运到了亦力把里。 而传统的调兵方法呢? 半年!” 王徵环顾四周,沉声道: “为什么? 因为平叛大军需要的后勤,以及运输后勤之人员的消耗。 这才是制约了朝廷调兵速度的最大因素! 为什么古往今来,对藏区,贵州等地,都是采取的羁縻州性质的管理方式呢? 就是因为直接派兵驻扎,花费太大! 为什么我朝明明打下了安南,却又不得不放弃呢? 还是因为战线太长,花费太大! 诸位…… 大明以武立国,宗藩远超汉唐所辖,天威直达昔日大秦。 可以说我们大明,兵威远盛汉唐。 但是! 为什么这些宗藩,都丢了? 就是因为——彼等反叛时,我们正好内部不稳啊……” 王徵叹息道: “昔日朝廷拿下的那些地方,就是这么丢了的啊!” “但是…… 现在不同了! 我们有了神器!” 王徵抬头,目光钉在毕登辅挂在黑板上的火车绘画。 王徵瞬间兴奋起来: “试想一下,若是我们能够将铁路修建到了亦力把里。 又会发生什么呢?” “半个月!” 王徵砰砰拍着桌子,激动地浑身都在发抖: “只需要半个月!” “我们来回调兵的时间,就是火车到达所需要的时间! 就是我们平定西域的时间! 诸位! 只要火车所达,就是我大明设府置县之时! 诸位! 这是何等机遇啊! 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管是西域也好,还是亦力把里也罢。 从来都没有如此——成为我们稳固核心盘的大好时机啊!” “这个责任……” 王徵站起身来,一脸的坚决: “我来担! 登辅的法子,是对我大明最为有利的法子! 这件事,我来承担一切责任! 我王徵,是提出了蒸汽机使用方法的负责人。 我王徵,是大明皇家重器局的负责人。 这个责任,就由我王徵来承担吧!” “不能,不能! 这是小儿的提议,怎敢要王公担责,还是我来担吧……” 毕懋康急忙站起来,正要开口自己担责。 王廉咳嗽了一声,制止了两人。 他环顾四周: “你们不用争了。” “这个责任,我来担!” 王廉冲四周一众技术大拿,拱手弯腰: “诸位都是大明良才,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王廉身为阉人,与国无甚益处。 诸位每折了一个,都是大明的损失,都是陛下的损失。 唯有王廉不同。 王廉还不过是陛下家奴,就算判断失误,承担了责任,也与国无害。” 虽是阉人,王廉却一脸正容。 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番话。 众人急忙纷纷弯腰,纷纷劝阻道: “王公,不可!” “怎敢让王公担责,这件事,是我们这些负责督造大匠的份内事务。 自该让我们担责才是! 一众白发老人,争抢着要承担了责任。 王廉笑了: “登辅这孩子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我也听明白了。 最大的坏处——就是三十年后,还需要再花这么多钱,来全部重新铺设道路。 对不对?“ 王廉伸手指了指毕登辅: ”登辅,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不不!” 毕登辅急忙道: “王公! 需要重新铺设的,也就是中原这些地方,西北却是不用的。 那边干旱少雨,每年下不了几场雨。 那边修建铁路,最大的难题,是如何防范风沙的掩埋,而不是路基下沉。 因此,那边做不做渗水层,都是一样的。 至于江南那边,因为降雨量大,还是要做了渗水层的。 我的提议,也只是在中原这一带,省去了铺设渗水层的步骤。 所以,就算三十年后重新铺设,花费也只有现在的一部分罢了。 具体的比例,我不敢断言。 因为这种权宜之计的铁路,我不知道要修建多少里程。 但是,暗自算来,总里程应该不会太多。” “够了!” 王廉拍了拍毕登辅的肩膀,对着众人笑道: “你们看,也就是数个省罢了。 在这样的损失和收益面前,我还是知道怎么取舍的。” 王廉环顾众人。 满脸都是自信: “再说了,有陛下在,有你们在,有咱们皇家大学在。 三十年之后……” 王廉大笑起来: “呵呵!” “到了那时,咱们又该造出来了多少好东西啊! 那时候,怕是连这些火车,都已经落伍咯!” 王廉一锤定音: “所以,这个责,还是王某来承担吧!” 有了王廉的拍板,众人又商量一阵,当即组建了一个试验队伍,准备着手开始验证毕登辅的想法。 而同时,一封由所有人签名的联名奏章,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北疆。 …… 第567章 鸡贼冒辟疆 草原。 承担了前锋任务的吴三桂,伤亡惨重。 这一支崇祯勒着裤腰带,省吃俭用供养出来的“关宁铁骑”,跟着辽东集团,打开国门。 让华夏陷入了三百年腥膻之中。 历史上的他们,从山海关开始,一路跟着他们的主子爷,杀到了云南边陲。 无数城池,化为灰烬,无尽沃野,变成荒芜。 白骨盈野…… 只为满足了他们的个人私利! 在这个时空内,终于——天降正义! 在吴三桂喊爹的满清主子爷们的催促下。 吴三桂这个乖孙,不得不无视了手下的伤亡,强行行军,终于将归化军,赶到了长城一线。 有了吴三桂这个好奴才的“砥砺前行”,在关宁军一步一个血印,半步一具死尸的卖命效劳下…… 终于将他们的主子爷,安稳的送到了长城边。 吴三桂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驻马扬鞭,指着前方清晰可见的长城,大笑道: “儿郎们! 主子爷已经发了话! 和硕德豫亲王多铎爸爸(大人)已经发了恩赐——这一次,咱们可以先行圈占十个城池。 咱们抢到的,大清爸爸只收三成。 余下的,都是咱们所有!” 吴三桂放声大笑。 十座城池啊! 又该聚集了多少财富…… 这全都是老子的了! 哈哈哈哈! 我吴三桂,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就是为了这黄白之物么! 今日! 我将富可敌国! 哈哈哈哈! 江南那群昔日的主子们,你们等着,我吴三桂,会去拿走属于我的一切的! 你们的家财,你们的女人…… 都是我吴三桂的! 吴三桂横刀立马,大声许诺道: “儿郎们,翻过长城,抢银子去! 抢女人去! 抢牲口去! 主子爷大人(爸爸)们说了,十日不封刀,任由我们便宜行事! 除了三成上缴诸位主子爷大人(爸爸)外…… 你们抢的,我只要三成,余下的都是你们的!” 眼见吴三桂拿出了巨额赏赐,关宁军上下,顿时宛如打了鸡血一般。 他们之所以跟着吴三桂剃发易服,问素来瞧不起的满人喊爸爸,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跟着大明,不能放开手去抢掠…… 刚乘着兵乱,抢了两个城池,还没吃饱呢——就要被人弹劾了。 跟着满爸爸多香啊! 想怎么抢就怎么抢! 他们为啥愿意问人家喊大人呢? 不就是因为有利可图么! 只要有好处,莫说是喊爹了,就算是喊爷,也是可以的…… …… 【大人:本来只是明廷相熟上下级官员打趣的雅称,和县令的代称“父母官”一样。 关系好的官僚,可以私下里,两人闲谈独坐时用用。 这个词的本意是“再生父母”的简化、口语化。 但是,一旦有第三人在场,是不能使用的。 就好比戚继光给张居正的信“门下走狗小的戚某”,甚至还有后缀“叩首”字样…… 这本来就是私下里,表示亲近的用语。 这样的称呼,只见于戚继光的信中,戚继光面见张居正时,可从来不敢这么说! (戚继光之所以后期失势,就是因为和张居正走得太近了。 张居正的权势,注定了他死后要被清算。 戚继光仅仅失了势,已经是万历仁慈了。 历史上这样的将领也不少,戚继光的下场算是最好的结局之一了。 历来文武勾结者,能够全身而退的,有几人?) 为什么? 为什么有了第三人在场,就不能用“大人”? 因为大人的本意是父亲。 …… 在清朝,“主子爷”是只有八旗贵族才能使用的专属词汇。 奴隶制么。 相对应的,就是旗人在满洲贵族面前,还有个专属名词——“奴才!” 只有身为八旗内部人员(前文说过八旗包含四部),才能使用这两个词。 于是,“大人”这个词,就被官僚拿了出来。 清初的一百多年中,这个词汇是朝廷官员,够不上奴才的称呼,又被杀怕了,于是,拿来作为“主子爷”的代替。 这个用词,原本使用的对象,单指上层满洲贵族。 后来逐渐开始普遍化。 到了乾隆时期,开始普及到府县级别。 到了清末,只要披着官袍…… 是个人都是大人了。】 …… 吴三桂疯狂许诺。 当即! 人人高举着武器,嘶吼声响彻天地: “抢!抢!抢!” 最后剩下的一万多关宁军,大吼起来! “儿郎们,先找到归化军,将他们撕成碎片。 我们先报仇,再去抢银子!” 吴三桂大吼。 “报仇! 报仇! 报仇!” 关宁军跟着吴三桂的指挥,找到了第一个敌人…… …… 说起来也是可笑,把持了大明朝政的文人集团,学起了昔日宋朝文人的所作。 他们将武将当成了狗来使唤。 然而,南宋终究是在外敌的强压下,蜕变了。 南宋的后半截,始终都在战斗。 宋朝的文人们还算有些血性,大部分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更是在最后无法挽回的关头,选择了三十万军民齐赴海。 然而…… 明朝的这些文人,却是不知吸取教训,继续将武将当成了任意驱使的狗。 最后…… 就是他们一手扶持起来,用来对付朱家人的武将,要了他们的命…… 文人们自诩清高,自以为能够掌控了武将,于是在崇祯死后—— 辽督、辽抚,王永吉、黎玉田,更是将手中的兵马,一股脑交给了吴三桂。 想的倒是真美——决策他们做了,骂名推给吴三桂。 那吴伟业,更是做了一首《圆圆曲》,将吴三桂美化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悲情英雄。 一如他们后世的子孙,洗白李鸿章那样…… 却不曾想——鞑子可不是善男信女,人家不但要江山,更要他们的一切! 大刀片子,在昔日的合作伙伴身上,乱挥乱砍。 硬生生将他们砍的跪地请降了…… 留着丑陋的钱眼小辫子,跪在地上喊爸爸…… …… 关宁大军朝着长城冲去,欲要逮住归化军,报仇雪恨…… 谁特娘知道…… 刚刚还一路阻击他们的归化军,却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冒辟疆已经完成了任务,甚至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又岂会和吴三桂死拼! 他带着归化军跑了…… 第568章 土默特蒙古人的选择 冒辟疆已经完成了既定任务,将二十万清军,引入了鄂尔多斯高原。 人家已经完成了引诱的任务,又岂会留下来以卵击石…… 这片长长宽各超过七百里的高原,像极了一个斜着的“北大南小”的梯形。 明顺联军,已经沿着长城一线,布置好了半包围圈。 四面包围圈,已经围死了三面。 而这最后的一面,就是黄河! 在朱由检的计划里,这部分是要由姜镶来完成的! 当然,在这之前——必须先拿下清军的粮草重地——归化城。 也就是大阪升! 而这个任务的联络人,就是冒辟疆! …… 史书记载,归化城是蒙古俺答汗(不是蒙古大汗,是土默特王公),在大阪升修建了宫殿——库库哈屯城后。 俺答汗奏请隆庆赐名,隆庆赐予的名字。 (一说库库哈屯城不在大阪升城内,而是呼和浩特的前身。) 这里是草原上少有的产粮区。 俺答汗与大明结盟纳贡后,正好此时是大明最繁荣的时期,人口大量滋生,大明内部百姓纷纷前往草原发展。 归化城就迎来了大量的汉人聚集,巅峰时,数度超过十万人之众! 隆庆、万历、天启、崇祯前期…… 双方的友好,已经持续了六十多年。 整整三代人! …… 冒辟疆为了完成自己的最后任务,正在草原上疾驰。 为了防备自己的行踪,被蒙古部落透露给清军,他对麾下的归化军,下达了战场屏蔽令。 冒辟疆规定: “沿途遇上的每一个牧人、每一个部落,所有人都要带走。 一旦有人试图逃走,就地正法!” 这一片,本是土默特部的控制区。 然而,自从清廷诬陷俄布木谋反,逮捕俄布木,将他押解盛京之后…… 土默特贵族,就彻底失去了自由…… 因为这个草原上最大的产粮区,早就被清廷眼馋许久了! 一如他们历来所做的那样。 抢掠土地,收归己有! 清廷立刻编土默特为左右翼两旗,设都统、副都统、参领、佐领等官以统辖旗众。 从此,土默特沦为“尺地、一民,不能私为我有”的内属旗。 甚至,连科尔沁部都不如…… 人科尔沁,还能决定是否派兵参战呢…… 土默特部的成吉思汗子孙,已经丧失了对草原的控制。 其实说起来,土默特部也算是多灾多难。 草原上而今的政治格局,是达延汗定下来的。 达延汗…… 这个名字一般人不知道,但是提起另一个名字,那就几乎是家喻户晓了。 就是那个被武宗朱厚照一顿削,兵败后被一句“明军来了”,吓得落马摔死的小王子。 小王子死的窝囊,然而,这人却是草原上少有的雄主。 他——统一了整个蒙古。 然后将自己的儿子们,分为左右两翼六个万户,统帅整个草原。 左翼三部:察哈尔、喀尔喀、兀良哈;右翼三部: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 原本的那些部落头人,都成了黄金家族子孙的幕僚。 草原,进入了高度集权时代。 这就是蒙古延续至今的——左右两翼“六万户制。”(清在这个基础上,改为盟旗制) 王庭所在就是察哈尔部内。 达延汗怕明军给他直捣龙庭,于是选择了远离大明。 将蒙古大汗的驻地,放在了六部万户中央。 但是呢…… 时间长了,这些原本的一家人们啊—— 就分出了穷富。 右翼三部因为靠近明朝,因此,当俺答汗与明朝结盟后,右翼三部迅速富裕起来。 右翼三部人口多,自然就要扩张草原牧场。 于是,在土默特王公的带领下,不停挤压左翼三部的草场。 草原上又陷入了内战。 而这土默特部,因为地理位置更好,实力更强,于是就挤压到了王庭所在的察哈尔部。 而土默特部的领主,就是俺答汗。 他名义上只是一个万户。 但是因为实力最强,不但成为了右翼三部的实际掌控人,地盘甚至远达青海,更是逼得蒙古王庭从察哈尔,一直搬迁到了科尔沁。 这时候,蒙古大汗,已经只剩下一个名义了…… 直到林丹汗继位后,重新征讨各部,王庭才重新振作起来。 甚至,将俺答汗子孙掌控的右翼三部,都给击败了。 从此,依靠跟大明交好而发家致富的土默特,又被林丹汗征服了…… 然而,清廷为了抢占蒙古,追击林丹汗直达青海,弄死了林丹汗。 就这样,草原上最富裕的土默特部,又到了清廷手里。 清廷做的更绝! 为了控制这块最富有的部落,皇太极将土默特部的王公,全部掳走。 不久后,又找个借口,给宰了…… 此次清廷二十万大军侵略大顺,为了防备土默特在背后反叛,更是将剩余的贵族,全部带走。 也就是说,此时的土默特部,实际上是处于无主情况下…… 就算如此,区区三千归化军,从土默特部穿行,还是危险重重。 好在清廷为了凑够大军,早已将能够征召的蒙古人,都聚集起来了。 因此,虽然是需要扎营过冬,正是蒙古人大规模聚集的时节…… 冒辟疆遇上的最大一群敌人,竟然只有不到千人…… 能征战的士兵,不过区区数百人罢了。 在复汉枪的打击下,一轮弹雨还没打完,对面就举手投降了。 “是明人!” “是明人!” “兄弟们,明军回来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大家都不要忘记了,十年前我们可是盟友啊!” “对面的明军兄弟,不要开枪了,我们是安达,安达不打安达!” 最大的一股蒙古士卒,打起了白旗…… …… 清廷攻占了土默特,才几年呢? 区区12年!(1632年) 清廷杀死土默特王公,才几年呢? 区区9年!(1635年) 蒙古人,都还记得当初与大明结盟的美好岁月呢! 那时候的土默特部,是多么富饶啊! 草原上,谁不向往土默特的生活。 大明富有四海,各种物资之丰富,让人想也不敢想! 他们只需要用马匹、牛羊,就能换到足够安稳生活的各种物资。 ps:今天继续三更。 第569章 本是大好时机,却抵不过士绅的不要脸 土默特部对大明纳贡之后,大明的确没有亏待这个昔日的敌人。 大明开设边市,准许右翼三部进行贸易。 而右翼三部,在三娘子的主持下,也做到了消弭兵祸,禁止部众南下抢掠。 还开放蒙古草原,让汉人进来开垦土地。 这一对敌对了两百年的生死仇敌,瞬间成了一对兄弟。 右翼三部在土默特部的带领下,跟着大明,形成了军事同盟关系。 隆庆之后,土默特等右翼三部,已经在朝朵颜三卫的道路上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辽东的崛起,这个政策持续百年后,只消一道“设府置县”的命令。 就会成为新的内地! 就会成为稳固的基本盘! …… 后世提起张家口的时候,总有人说这是晋商的开拓进取…… 完全不提当时的国家政策。 要知道,当时,大明百姓在草原上聚集的城池,可不是只有张家口一处! 归化城更多啊! 明朝的这个政策,那就是潜移默化,温水煮青蛙。 一旦城池遍地开花,一旦蒙古人习惯了在城池内生活…… 右翼三部控制下的草原,就会成为了华夏最核心的基本盘之一。 这个法子,在历史上可是屡试不爽的! 先古部落时期,华夏就在用这个法子了。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先打败,后设县的统治良策,为华夏奠定了多少基本盘? 这是老祖宗的智慧结晶啊! 更是总结成了“华夷之辩”! 就是被定性为“荒唐无明君的明朝”,一个个举措细究起来,却甩了他们几条街! 化蛮为华,则华夏之。 扶蛮自立,必叛华也。 …… “三十年不上朝”的万历,哪怕跟士绅对着干,也始终坚持了这个办法。 “只会做木匠”的天启,一样坚持了这个办法! 只有士绅教导出来的藩王崇祯,被忽悠瘸了…… 跟着袁崇焕的指挥棒转悠。 等他醒悟之后,纵然立刻将圆嘟嘟片了,却也已经晚了。 很多人都以为——自从崇祯登基初,废除厂卫后,厂卫就此没落了。 实则不然。 最低在袁崇焕这件事之后,崇祯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也就是从这时期开始,崇祯开始大用厂卫。 甚至,到了选官之前,先派旗尉打探人品的地步来! 而且还是大规模、普遍化的派遣。 (旗尉:东厂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员,是由特殊军种组成,而非是太监。) 在王之臣、满桂、杜文焕、王在晋、钱龙锡、何如宠、薛国观……等人的奏疏中,或者是事件中,都能清晰的看到崇祯派遣东厂侦探旗尉,打探消息的记载。 崇祯皇帝,是后世污名化很严重的一个人。 《崇祯实录》明确记载: 崇祯五年八月,崇祯下了一道命令: “今后锦衣卫若就近密速拿人,驾帖直接发给锦衣卫,不必捧驾帖给刑科对磨。” 啥意思? 他看透了官员的操作,开始绕过内阁、六部,赋予锦衣卫、东厂直接拿人的特权了! 在此之前,锦衣卫东厂想要捉拿官员,必须有六部、六科的批复。 也就是照磨。 这也是为什么万历绕过朝堂,派到地方的厂卫,被人打死,万历还发作不得的原因。 总有人说崇祯刻薄寡恩、刚愎自用。 然而——崇祯片了圆嘟嘟以后,辽东战场上,还有“丢失”百万石粮草的事情出现吗? 这是不是很颠覆了舆论常态呢? (《崇祯实录》并不长,我只想对那些人说一句——你们看看再污蔑好吗?最起码找个不能让人很容易就反驳了的说法出来啊!) 崇祯五年,兵部侍郎金之俊督治昌平。 崇祯召金之俊平台奏对。 金之俊做了啥,自己自然是知道的。 崇祯直接将他的布防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还指着他说,你哪里做得好,哪里做的不好,粮草放在了哪里是不可取的…… 史称:之俊惶恐伏地,及出,汗流至足、如更生焉。身颤终日,食饮无味。 …… 但是呢…… 崇祯面对的不是正常人,是一心想要卖了华夏的士绅集团!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惯例,被他们玩的是出神入化! 既然明着资助大清,已经不行了。 那就暗着资助吧! 就这样,大清一次次绕过边关,抢掠大明。 一刀一刀的捅在了大明胸腹上…… 就这样,只要是展露才能的官员,立刻就被排挤、丢官、身死! 崇祯提拔起来的那些人,全部都被干掉! 重用一个,死一个! 他“刚愎自用”,不顾群臣反对,执意使用的人,都为大明尽了忠! 他“刻薄寡恩”,不顾官场升迁规矩,越阶任命的大臣,都选择了为大明效死! 这就是他的“刚愎自用,刻薄寡恩”。 从这一点上来讲,真没黑错。 …… 崇祯遇到了这样的一个群体,遇上了这样的一群大臣…… 恰好,又遇上了小冰河灾害最严重的那段时期…… …… 崇祯十四年。 崇祯实在是看不惯士绅集团了,于是直接做出了整个历史上都是唯一一次的大羞辱。 他让时任东厂厂公的王德化,教导文武百官礼仪! 让一个没卵子的太监,给自诩诗书传家圣人门徒的衮衮诸公,教导礼仪…… 中华文字史,上下五千年。 还能找出第二份这样的羞辱吗? 哦! 不,的确还有一次——南汉灭亡前,也这么干过,想当官,就要先当太监。 结果…… 哪怕是自阉,士绅也要当官…… …… 不得不说,明朝的士绅啊,说他们把脸当做屁股,已经是最大的抬举了。 朱家人贤明与否,掰扯不清,他们也不会相信! 反正满屏“英明神武”的送13故事,就是他们精神的寄托…… 和爱的向往! 就是他们嘴里的昏君,祖孙四代五人,都采取了对华夏最有利的政策。 对土默特蒙古,朱家祖孙,采取了一贯的执政方针: 对上,明廷使用了恩赐笼络的招数。 对下,明廷采取了与朵颜三卫一样的处理办法。 甚至,右翼三部的蒙古人,只要跟着大明去打仗,就能得到“人头赏银”。 甚至,还能当了大明的官! 这个政策一旦持续百年,设府置县还远吗? …… 只可惜,那群士绅,最后还是成功的破坏了这个政策。 就是被吹上了天的袁崇焕,将最锋利的刀子,捅进了大明体内,成功地分化了明蒙关系。 在袁崇焕以及背后士绅的操作下,大明和蒙古,被分化。 成功的让清廷各个击破…… …… ps:不计字数。 有人说我洗白崇祯,我一定姓朱。 对!没错。 我洗白了魏武卒,所以我姓魏,我洗白了田齐,所以我姓田,我洗白了李定国,所以我姓李,我洗白张士诚,呃…… 说的对,没错,我写什么姓什么。 我姓祖宗的姓,华夏祖宗姓什么,我就姓什么! 我不会像这些人一样,去舔人家带屎的屁股沟子! …… 今日第三更送上。 第570章 冒都司,你这一手高啊 归化军来了。 土默特蒙古幸存的头人们,欢欣雀跃! 若不是袁崇焕克扣“人头赏银”,使得明蒙盟友破裂,他们又岂会被清人残酷剥削! 以至于,成了而今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在历史上,清廷对蒙古采取了残酷的人口灭绝计划,终清两百六十多年,蒙古人口都没增长! 甚至,还越来越少! 217万人口,历经267年后,直接增长到了——60万之“多”…… 让他们成功向天再借五百年,蒙古都要灭绝了…… 满人高明啊! 划育高招玩的贼溜!) 冒辟疆的到来,不光是头人们欣喜欲狂,甚至,就连普通蒙古人,一样是欢呼雀跃! 好啊! 今日,大明又回来了。 还打个屁啊! 赶紧跟着大明皇帝,抢回属于我们自己的财产! 跟大明结盟,人家又不要我们的草场。 跟着清廷满人——我们连牛羊都不是自己的! 不但冒辟疆遇上的蒙古人投降了。 甚至,还有人自告奋勇,前去说服其他部落的蒙古人,一起来帮助大明打鞑子。 …… 投降归化军的蒙古人,已经达到八千之众! 新投降的蒙古人,是归化军士卒的近三倍! 冒辟疆单靠镇压,已经无能为力了…… 为了不使这些人泄露自己的意图,冒辟疆只好做出了许诺—— 他私自承诺: “会在战后,任由蒙古人挑选一部分牛羊……” 至于具体的比例…… 冒辟疆做了一个话术欺诈—— “自己只是臣子,具体的分配方式,需要根据诸部的军功,奏请陛下定夺!” 至于投降蒙古人最关心的草场问题…… 冒辟疆更是承诺: “会上奏皇帝,将土默特各部原本的草场,全部废黜清廷的划分,拨乱还正,交给土默特自己处理。” 至于蒙古人最关心的——大明会不会重开边市,让蒙古人和大明做生意…… 冒辟疆表示: “自己领军前来,就是为了帮助昔日的盟友,恢复自由的。 既然大明都做到了义务出兵帮助盟友了,又岂会少了边市! 诸位头人只管放心,不说我冒辟疆身上,流着的黄金家族血液,自会向着大家了。 单说皇帝陛下仁义,那都是出了名的。 待我奏请圣裁后,定不会让诸位失望!” 见到冒辟疆如此表态—— 草原沸腾了! 信使四出! 冒辟疆的承诺,瞬间传遍了整个土默特草原! 无尽部落,选择立即杀死清廷派来的官员,不远千里,赶着牛羊前来。 “迎接天军,痛击鞑子,还我蒙古草原!” 义旗,笼罩了土默特草原…… 一行行蒙古人,不说喜迎王师、箪食壶浆,也是人心相向。 一方是交好六七十年,不用打仗,就能吃饱穿暖的大明盟友。 一方是一来就杀死贵族,抢走田地、牛羊,将土默特人划成奴隶的清廷暴君。 该怎么选择…… 三岁小儿都知道! …… 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冒辟疆作为归化军都司,作为大明皇家大学堂兵科学院的旁听学员。 怎么滴,也是听了好几堂皇帝授课的“天子门生”了。 皇帝的腹黑…… 冒辟疆早已入木了三分。 …… 冒辟疆许诺了什么? 看似什么都许诺了! 然而,细细追究起来,他用的都是“上奏陛下”、“奏请圣裁”字眼。 决定性的承诺,他是一个字眼都没有! 就是这个几乎没有保证的承诺,反倒是让蒙古人士气大增。 人人高呼大明仁义! 刚刚恢复了统治权的头人们,不但承包了归化军的吃喝拉撒,还献上良马,以为大军骑乘。 不过是短短数日的功夫,归化军白得万余精兵。 一个个部落,更是纷纷将清廷隐藏在俘虏中的密探,揪了出来。 甚至,还有很多平素作威作福的清廷官吏,被当场殴打致死…… 新投降的蒙古人,反倒成了最坚定的“归化军”! 预想中的敌人,迅速成为了铁杆。 转变之快,让冒辟疆都吃了一惊! …… 不是土默特部背叛了大清! 而是…… 对他们来说,大明是盟友,清廷反而是征服者。 若是清廷仁义…… 哪怕是砍了头人后,让土默特自治。 都不会出现这个结果! 偏生,清廷什么都想要! 什么都想抢! 土默特等右翼三部的蒙古牧人,被欺负的很惨。 甚至不光抢走了粮食,连种子都给抢走了! 对于已经变成半农耕社会的右翼三部来说,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富足的右翼蒙古人,在清廷的统治下,成为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就连放牧的牛羊,都是清廷贵族的…… (十六世纪起,大明与蒙古诸部就握手言和了。 甚至,在大阪升一处城池聚集,从事农业、工业、商贾的汉人,就超过了十万之多。 明朝中后期,土默特等右翼三部各个部落,不但开始定居,更是已经成为了半游牧,半农耕社会。 这一点,也成了这一带草场沙漠化的主因。) 昔日,大明自顾不暇,更是在东林的骚操作下,抛弃了这个盟友。 放任他们被清廷打压。 既然今日,大明军队又出现在了草原上。 他们就愿意跟着明军,抢回自己的农田、牧场、牛马…… 冒辟疆的归化军,以让他瞠目结舌的速度,扩充了起来。 而今,不但突破了万人大关! 还在急速的膨胀着…… 等冒辟疆到了大同关外的时候,三千归化军,已经淹没在了蒙古人群里。 眼见“蒙古大军”来袭,吓得姜镶赶紧紧闭关门,将部队全部拉上了各处城墙、哨堡…… 甚至,就连王辅臣这个“活吕布”,都给收了回去…… …… 姜镶难以置信的在蒙古人群里穿过,听着耳畔那高呼的“蛮语”中,夹杂的一句句蛮语十足的汉话…… 饶是胆大包天,历史上打遍满清无敌手的大将王辅臣,都有些胆战心惊。 冒辟疆迎了出来。 他的身边,一众昔日的王公、头人,昨日大清的“犯人”、“监视者”,纷纷裹着羊皮袍子,正在用汉人的礼仪,拱手弯腰呢! “冒都司啊,你这一手……” 姜镶苦笑。 第571章 马鹞子,咱们是安达 娘咧! 老子姜镶自认胆大包天了。 你冒辟疆这个富家公子,竟然比老子玩的还大! 姜镶算是服了…… 冒辟疆也呵呵一笑。 他环顾四周,看着眼神中明显带着希翼亮光的头人们,故意加大了音量,几乎是吼道: “东虏残害大明与蒙古,吾等儿郎沦为奴隶,吾等勋贵沦为阶下囚。 今日,诸位头人与我大明一道,讨伐贼寇,还我河山。 这不是正说明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么!” 姜镶瞬间明白了冒辟疆的用意。 这小子,想让他帮助稳定军心啊! 不过,这小子纵然利用了我,这个局面,却也是我乐意看到的。 只有立了功,才能让陛下真正的原谅他啊! 姜镶当即笑道: “陛下胸襟之宽广,罪臣姜镶佩服的五体投地。 想我姜镶,本是叛臣……“ 姜镶一脸的唏嘘: ”我对不起陛下啊! 在陛下最艰难的时候,我却背叛了陛下。 陛下不但原谅了我姜镶,更是照样给予信任,还让我姜镶继续领兵,驻守大同重地。 冒兄啊,陛下的仁义,让姜镶惶恐的很啊!” 果然。 随着姜镶的自曝家丑,他做了二臣,皇帝却没有冷落他。 一众大小头人的脸色,顿时放松了下来。 既然,明皇连背叛他的臣子,都没有惩罚…… 我们这些蒙古人,只是盟友而已,皇帝自该也不会惩罚才是。 再说了! 昔日,可不是我们要背叛与他的。 而是他的臣子,逼着我们背叛的啊。 一众头人,脸上带起了笑容。 见到姜镶如此上道,冒辟疆哈哈一笑,微微对姜镶点了点头。 却是对着一众头人道: “诸位,不消再疑虑了吧? 本都司早就说过,陛下仁义的很。 只要诸位心向大明,诸位被抢的一切,陛下都会给你们主持公道的! 再说了,我大明立国两百七十六年,虽然你们蒙古自去帝号之前,也曾互相敌对。 但是呢,我大明是追击了你们百年。 可是,你们也曾攻到了我大明都城之下。 但是,咱们双方之间,可是从未抢过对方的地盘啊! 这一点是真的吧! 况且,自从俺答汗与隆庆交帝缔交合约以来,双方何时兵戎相见了? 我大明,甚至还帮助你等修建都城,开垦农田,发展商贸。 这是事实吧! 诸位头人们,咱们才是朋友! 咱们才是安达! 我冒辟疆是天可汗的子孙,我如皋冒氏,可是脱欢的直系后人! 抛开我冒辟疆的祖宗血液不说。 就算单说双方政权—— 咱们也是兄弟之国啊。” 冒辟疆的一张嘴,死都给说成了活的…… “那是,那是!” 词汇量缺乏的头人,甚至很多人都是睁眼瞎,不识字的。 冒辟疆的说的很多事情,对他们来说,宛若天书! 根本就不知道…… 然而,朱由检启用冒辟疆的好处,体现了出来。 若是左翼三部——因为蒙古王公相对保持了完整,没有经过清廷摧残。 冒辟疆的蒙古人血统,一点用都没有。 甚至,那些人还恨不得弄死了冒辟疆,好铲除了这个潜在的敌人。 而右翼…… 右翼三部,此时哪里还有正儿八经的黄金家族血脉? 就算侥幸没死的,不是被扣在了鞑子都城,就是特么被多铎带走了! 自从成吉思汗之后,黄金家族成员统治草原的规矩,就成了低等小头人们唯一的选择。 冒辟疆既然有黄金家族血脉,那他就是草原的领头人…… 头人们,服他…… 若是那些大头领,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还会抵抗这个规矩。 但是,在场的哪有大头人哟! 为了防备土默特贵族造反,清廷犁了一波,带走一波,多铎又挑选势力大的头人,再次带走一波。 此时在场的头人,都是平时上不了席面的小啰啰。 对他们来说,听冒辟疆这个黄金家族后裔的话…… 就是正义! 就是道理! 就是规矩! 对于小头人来说,聚集在黄金家族麾下,早已是几百年的老规矩了! 没有第二条选择…… 一众头人,忙不迭的点头。 “还要冒将军、姜将军,多多为我土默特人,在陛下面前说些好话。” 蒙古头人们,笑呵呵的开口道。 这些人最开始知道冒辟疆身份后,就称呼他为小王爷。 这个称呼,差点没给冒辟疆吓死。 皇帝没发话,他敢认这个名分吗? 他不敢啊! 他呵斥了好几次,才让头人们更改了对他的称呼。 “诸位放心就是。” 冒辟疆大声应承下来,他指着大帐道: “走,让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夺回归化城!” 大帐内,马奶酒、烤全羊,摆满了案几。 …… 头人们用草原上最高的礼仪,来款待姜镶等人。 而最出风头的却是王辅臣。 “马鹞子,来喝一个!” “哈哈,能和马鹞子喝酒,待我回去后,定会羡煞旁人的!” “马鹞子,我敬你一个!” “草原儿郎最重好汉,马鹞子是好汉,是安达就走一个!” “马鹞子,喝了这碗酒,咱们就是安达,今后可不准再对安达的牧人们下手了啊……” …… 一众头人们,竟然纷纷举起了酒碗,要跟王辅臣喝酒。 这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活吕布,在土默特头人们的嘴里,却是称呼着他的另一个绰号“马鹞子。” 王辅臣本姓李,是河南一个官宦人家的家生子,也就是仆人的孩子。 这李姓官员在陕甘为官,王辅臣就跟到了边塞。 早年的王辅臣,就已经身负威名,他姐夫跟着农民军起义后,因为马鹞子勇猛,就将他拉入军中。 但是,王辅臣爱赌,一夜之间,赌输了姐夫的600两军饷。 姐夫刘某知道后,就躲在房中,拉开弓箭,让人唤来王辅臣,准备杀了他。 谁知道,王辅臣见状,怒喝一声:“姐夫,你想杀我?” 吓得久经沙场的刘某手一抖,射偏了…… 王辅臣反杀了刘某。 农民军,他回不去了,朝廷那边,也回不去了…… 王辅臣就此流浪。 若是一般人流浪,大多会选择找一个山头,坐山为寇。 以王辅臣的身手,打家劫舍岂不快哉! 王辅臣偏不! 他选择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操作。 这厮单枪匹马,深入草原去打草谷。 逮到什么就抢什么,牛羊、马匹、部落…… 那时候的土默特三部,还没遇上清廷呢。 正是实力最强的时候。 头人们四处设伏,准备干掉王辅臣。 ps:今日继续三更。 兄弟们,有时间帮忙在书荒推荐一下,谢了! 第572章 王辅臣:草原?那旮旯我熟啊 谁知道,敢伏击他的,都成了他枪下冤魂。 一时间,大明西路防线,出了个狠人,横扫各方,上马下马宛若鹞子翻飞的事情,就传遍了塞外…… 西路马鹞子。 就这样,成了草原人对王辅臣的称呼。 姜氏家族是大明武将家族之一。 镇朔将军大同总兵姜镶,听说了王辅臣的事迹后,将他收入麾下。 从此,王辅臣在姜镶麾下效力,直到姜镶起义失败,被杀后,王辅臣作为俘虏,被清廷打入了辛者库为奴。 姜镶麾下,有个叫做王进朝的将军,因为没有儿子,就将王辅臣收为义子。 这就是王辅臣为何明明姓李,却叫王辅臣的原因。 …… 王辅臣来者不拒,一碗碗酒水,下了肚。 见到王辅臣肯和他们喝酒,头人们更加放心了。 凶名在外的王辅臣,比姜镶更让他们相信…… 王辅臣将胸脯拍的震天响,当即许诺道: “都放心,只要跟着大明干,你们就是我马鹞子的兄弟。 你们的事情,就是我马鹞子的事情!” 王辅臣虽猛,可不是傻子。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安抚这些头人。 …… 酒酣耳热之后,冒辟疆扭头对姜镶说道: “镇朔将军,该商议一下如何攻取归化城了。” 王辅臣耳尖,听到了两人的细语。 他当即一仰头,将碗中酒喝干,团团晃了一圈,对着一众头人亮了碗底: “诸位,等咱们打下归化城之后,马鹞子再与诸位痛饮!” “好!“ “长生天的儿郎,最重好汉! 既然马鹞子你这么说,那就打下了归化城,咱们再喝一场!” 一众头人们,纷纷安静下来。 姜镶点了将,道: “王辅臣,草原上的消息,没有比你马鹞子更清楚的了,你来说说。” 这话倒是实情,还真的没有比王辅臣更了解草原的了。 毕竟,这家伙,当年可是抢了很多部落。 右翼三部,对王辅臣来说,就像是他家那样熟悉…… 熟的不能再熟了! 谁家有多少牛羊,谁家好抢…… 王辅臣门清啊! 王辅臣应了是,开口道: “多铎的二十万大军,分成了三部,前锋是豪格,中军是多铎,后军是阿济格。 这一点,冒都司也知道,诸位头人也是清楚的。“ 众人纷纷点头,这种大消息,自然瞒不了人。 王辅臣继续道: ”陛下的意思是,我们要先取了归化城,拿掉这个清军的退路重城! 然后将大军拉到外套三平原处,堵死多铎部的20万清军退路。 黄色鄂尔多斯高原,困多铎部的地方,蓝色,外套三平原,红色明顺防线 (非要质疑我的绘画技术,咋地,不形象吗?哼!给你们个傲娇的眼神) 因此,咱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归化城。 镇守归化城的,是尼堪。 这厮是老奴的亲孙,褚英的三儿子,被福临小儿……“ 王辅臣挠挠头: ”准确的说,多尔衮两个月前,刚刚封他为多罗贝勒。 这厮也是一桩军功!“ 王辅臣舔舔嘴唇。 值钱呐! 砍了头,又能豪赌一场了…… “尼堪守卫的这个城池,已经不需要解说了。 诸位头人,都是土默特王公麾下,对于这座王城,自然要比我们更加了解。” 王辅臣眼神闪烁。 当年他可想抢了归化城…… 就是…… 人手不足,抢不了! 娘的,老子金盆洗手十几年了,没想到,当年抢不了的,今天却就在眼前! 刺激啊! 王辅臣心潮澎湃…… 众人笑着点头。 右翼三部的王城,就是归化城。 对于归化城,他们真的不要太熟悉了! 当年在归化城,可是能够淘换到不少明人的好东西啊! 有人接话道: “嘉靖皇帝年间,土默特汗帐,选在了丰州滩,阿拉坦汗改名为土默川。” “到了你们大明的隆庆皇帝时,俺答汗才修建了库库和屯。 哦,就是你们说的归化城,它的城墙是版筑的。 高度有三丈,城池却是不大,横竖只有半里地。” “但是,极为富庶……” 王辅臣眼睛亮了。 废话! 能不富庶吗? 我王辅臣看上的,能不是好东西? 姜镶与冒辟疆商议一阵,又问了一些熟悉归化城的头人。 有人开口道: “丰州滩这个地方,据说以前有九条河流。 这里湖水荡漾、草木青葱、泉水涌动,是一块宝地! 咱们老祖宗的传说中,这里叫做九龙湾。 归化城建立后,在你们大明能工巧匠的巧妙规划下,这九条河流,就成了归化城的取水地。 我觉得,咱们想要拿下归化城,还要从这九条河流上入手。” “哈丹巴特尔说的,这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 有人反驳道: “清人抢走了归化城之后,就将当地的汉人给抢回了盛京。 归化城在东虏鞑子手上,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明珠模样。 他们四处倾倒垃圾,粪便污水横流。 这九条河流,八条早已腥臭难闻,现今只剩下最后一条河流,还能饮用了。” “那就从这条河水着手?” 姜镶对冒辟疆询问道。 冒辟疆轻笑一声: “诸位,我是没有去过归化城的。 你们说说,归化城的城门,是什么制成的? 有没有包裹铁皮?” 有好几个才去过归化城的头人,站了起来,有人抢先道: “木门! 归化城只有南北两座城门。 城门厚达三寸,并没有包裹了铁皮。” 听了这些话,冒辟疆笑了起来。 姜镶诧异道: “冒兄,莫不是你有了好办法?” 冒辟疆点头: “我的麾下,因为都是骑兵,需要机动能力,因而,并未携带了巨炮。 但是,陛下说我所部虽然都是骑兵,也不能少了防守的利器。 于是,特意让我带上了十门没良心。” 没良心的大名,伴随着朱由检的一系列军事胜利,早已传遍了天下。 哦! 不! 在清廷统治区,这一切都忌讳莫深,从来不敢有人当众讨论的。 清廷更是提也不提,在官方文件中,更是含糊其辞…… 在江南朱由菘统治区的市井流传中,没良心是一种重达三万斤的巨炮。 炮声嘶吼若雷,能打三十里,一炮糜烂方圆三里。 姜镶身在大同,自然不相信这个说法。 他虽然没见过没良心的模样,却是从顺军处,听说过这玩意的。 毕竟,这东西,是皇帝援助大顺的主要武器之一。 听说貌似只有不到百斤,甚至一个士兵就能背起来行军…… “别看没良心只有五六十斤。 威力却很大!甚至,要比红夷大炮都厉害!“ 冒辟疆笑道: “只要没有裹了铁皮,一炮就能轰开了!” “当然,前提是能够将没良心火炮,运到城门下。” ps:第三更送上。 第573章 尼堪慌了 “包在我身上!” 王辅臣拍着胸脯站了起来: “百斤的火炮,我单手抓着就能跑! 更别说只有五六十斤了。 冒都司只要派两个炮手跟着我就行!” 商议已定,当即不再迟疑。 姜镶做了军事部署: 让王辅臣跟着冒辟疆的人,前去炸开城门。 他则将蒙古人分成四部分,散开在归化城周围,准备围剿逃走的鞑子。 自己带着大同守军,作为正面迎敌的部队。 等待城门被炸开后,他就一拥而上,将归化城拿下! 冒辟疆的归化军,因为都是骑兵,随时准备追击弃城而逃的清军。 …… 蒙古人出征从来都是不带辎重,只需要赶着牛羊群就可以了。 明军若想正常出征,需要的辎重可不是少数。 本该需要几天准备时间的。 然儿…… 蒙古头人们当即表示—— 明军的吃喝,我们全包了。 被清军抢走的一切,失而复得,头人们豪爽得很! 大军立刻起行。 从大同北上,就是归化城。 直线距离只有三百里多一点。 大军走了两天,第二天傍晚,就赶到了归化城外。 王辅臣本想趁着守军不备,趁机夺城。 谁知道,赶到后,城门已经关上了。 王辅臣大恨,只得采取冒辟疆的办法,用没良心,炸开了城门。 姜镶和冒辟疆联手,堵死了南门。 几千明军士卒,严阵以待。 万余蒙古人,则是四散开来,将归化城围在了核心。 尼堪已经得到了明军到来的消息,早一步下令关闭两门,将兵卒全部拉上了城头防守。 甚至,还将十来门大小火炮,搬上了城头。 面对漫山遍野的蒙古人,尼堪心中没底。 他想要派人出城,向多铎求援。 然而,派出去的人…… 哪里冲的出去! 派出去一波,死一波…… 淹没在了蒙古人海里…… 右翼三部的蒙古人,恨清廷入骨! 尼堪派出去的人,都被长生天的子民,砍下了脑袋。 …… 论骑战? 正如林丹汗所说——蒙古人是大清的祖宗。 清廷的兵,那叫骑马赶路下马步战的机动步兵。 骑马作战,清兵不行…… 历史上也有定论,单打独斗,蒙古人能耗死满人,自身一点伤也没有。 百人规模以下,蒙古无敌。 上了百人,蒙古就要伤筋动骨——因为他们都是游骑兵,干不过重甲步兵的八旗。 若是军团作战,蒙古能被八旗玩死…… …… 尼堪派出去求援的信使,犹如陷入了喜鹊群内的老鹰,纵然勇武无敌—— 也硬生生被蒙古人放风筝一样,给耗死了…… 接连三波信使,都冲不过蒙古人组成的散兵线。 消失在了人海里。 又被弯刀砍下了脑袋,拿到城墙下耀威扬武…… 毕竟,这些人可是马背上长大的…… 尼堪不敢派遣规模更大的信使,出城求援——那会引来明军的! 他人手不足,只有守城,才有了坚持的希望。 一旦在原野上遭遇了明人,那就是盘菜…… 什么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就忽悠小百姓的! 尼堪作为努尔哈赤的子孙,自然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论步战,真没人能够挡住明人。 崇祯十五年,与周遇吉的那一场遭遇,尼堪可是守在锦州的亲身经历人。 七万大军啊! 被周遇吉区区四千人,给虐成了狗…… 要不是周遇吉人数太少,七万人就跑不出来了…… 就这…… 抢掠的东西,还丢了一半…… 一想到两年前的那一幕—— 尼堪腿肚子,就在打哆嗦。 此时,明军严阵以待,他不敢派出去太多人。 一旦信使被明军围住——救是不救? 救。 特么正面硬悍,打不过明军。 不救。 士气就没了! 还打个屁啊! 身为大清皇族爱新觉罗家的贝勒,尼堪自然知道大清的真实水平。 大清的花花江山,就是明人的士绅,硬生生送给他们的。 跟明军正面打遭遇战,谁特么打得过! 前提是——明军没有士绅的“帮忙”…… (别信那些忽悠人的洗白文。 八旗战力——从始至终都真的很拉胯。 不说明末,吴三桂造反时,兵力只有区区三万:绿营八千人,义勇一万二,精锐关宁军只有不足万人。 就是这东拼西凑的三万杂牌,硬生生锤爆了清廷的七万满蒙八旗,还不算绿营兵。 就不说祖孙三代被葛二蛋爆锤了。 乾隆退位,被特么白莲生生吓死;嘉庆,被特么攻入了皇宫;从乾隆开始,河南这个中州大地,乡间就开始割据自治了,清廷只能统治到县城。 尤其是豫西南一带,闹得没办法了,乾隆只得下令将匪患区域的水利设施全扒了,将大片大片的南阳粮仓,变成了荒地,以此来减缓民乱,都这样残暴了,还消除不了民乱,豫西南等区域,一直闹到了民国时期。) (关于乾隆的死因。 御医诊断:“心气不足、身软神倦、夜间少寐、梦寐不安”。 这是阳虚啊! 然后开的方子是“参连汤”,也就是用人参提神。 这是养阴的,不对症啊! 为啥要提神? 这可相悖啊! 就因为川楚教乱闹得太大,始终都没丢权的乾隆,心神跟不上了!) …… 尼堪打定了主意—— 一定不能和明军正面硬刚…… 娘的,没有士绅帮忙,打不过啊! 狗日的,为啥江南的那群士绅,不给老子制衡朱由检呢? 妈的,竟然放任朱由检来帮助李自成了! 尼堪眯着眼睛,急忙对舒尔哈齐的孙子屯齐,询问道: “屯齐贝子,北门可有明人?” 屯齐急忙道: “贝勒,除了远远围着城的蒙古人,北门外并没有明军。 甚至,其余三面,都没有明军!” 尼堪一拍大腿,满脸都是恐惧: “屯齐贝子,明军这是围三缺一啊! 就等着我们从北门逃走,好追击咱们呐!” “我知道了明军将领的打算,他这是威逼我们出城,让蒙古人迟滞了我们的速度。 然后,趁机赶过来,要在草原上,将我们包了饺子啊!” 两年前的那一幕,就在眼前,屯齐更是当事人之一。 没有士绅帮忙的明军,战力之强,他可是亲眼见识到了。 第574章 马鹞子掷剑斩屯齐 一听尼堪如此分析…… 屯齐脸色数变。 他悄声道: “三哥,咱们可不能陷在了这里。 大清刚刚打下了明人的京师,正是咱们爱新觉罗家子弟享福的时候。 依我看,不若乘着明军还未堵死了北门,咱们赶紧……” 尼堪瞥了屯齐一眼: “糊涂! 你当我朝为何非要笼络大明的文人,忽悠的明朝皇帝放弃了草原,也要先占了这里? 因为蒙古顶在了咱们的后腰上! 这是咱们的命脉! 我跟你说,草原上利于行军,一旦这里丢了。 让明廷锁住了咱们的咽喉…… 到那时,咱们想要退回关外,都是奢望!” 尼堪训斥了屯齐一顿。 他虽然心中恐惧不已,却斩钉截铁的道: “归化城必须守住! 哪怕是咱们亲自上阵,也不能弃了这里。 若不然,你我就会成为爱新觉罗家的罪人!” “不过,咱们拥有城池之利,明军若想将咱们啃掉,也要崩了他的牙!” 屯齐不敢说话了。 他爷爷虽然也是后金的大功臣,但是,因为爷爷后来想要投降明廷,走了错路。 就被囚禁致死了…… 从此以后,舒尔哈齐一脉,话语权都很小。 两人虽然是疏堂兄弟,屯齐却不敢反驳尼堪。 尼堪正待再训斥几句,却忽然见到有孤零零的十几个骑兵,朝着城墙奔驰而来。 “咦?” 尼堪大奇: “明人要干啥? 莫不是要劝降?” 十来个骑兵,任尼堪脑洞再大,也想不到是为了炸开城门来的。 尼堪对屯齐道: “屯齐,拉开弓箭,待明人开始劝降,我就说风太大,听不到,让他们走近点!” “我将他们骗入箭矢的射程内,然后跟他们说话。” “到时候,你就给我一箭将来人射死!” 屯齐正想说不可斩杀来使,激怒了明人。 然而,面对尼堪赤红的眼神,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他只得照做了。 屯齐拉开弓弦,瞄准了城下。 近了! 来人已经冲到了一箭之地。 尼堪嘴巴微张。 正待等着明人开口劝降,他就说风太大,听不到…… 然而! 那些骑士,竟然速度不减,直冲城墙而来! 为首的那个骑兵,更是一手操持马缰,一手提着一个硕大的圆筒。 尼堪脸色大变,指着为首那骑兵道: “屯齐,那厮提着的是什么?” …… 冲向归化城的,正是王辅臣等人。 为了防止清军放箭,射死了炮手,炸不了城门。 冒辟疆直接给王辅臣派了十个炮手。 除了只有一具没良心,由王辅臣携带外。 每个炮手,都背着单独的一份火药,和挖坑的十字镐。 王辅臣不但体力惊人,拎着几十斤重的没良心,宛若无物。 他胯下的战马,也是从草原上抢来的良驹。 饶是比炮手背负的东西都重,王辅臣竟然还超过了众人一大截。 就在尼堪瞠目结舌中,王辅臣冲到了城门下。 闪身,就进了城门洞。 看不到了…… “不好!” 尼堪大惊: “快!射死他们!” “不要让他们冲过来!” 城头上的清军,纷纷拉开弓矢朝着骑兵射去了箭矢。 密集的箭矢,将旗手笼罩在了箭雨中。 火枪手也开弓放箭。 噼里啪啦的弹雨,笼罩了旗手…… …… 十个炮手,冲进城门洞的,只有四人…… 身后,六个骑士,连同战马,都成了刺猬! “该死!” 王辅臣大怒! 四个旗手,却是红着眼睛,沉默不语的将战马上搭着的火药取了下来。 然后挥舞着十字镐,就开始刨坑。 他们虽然悲痛,却一句话都没说。 王辅臣捏紧了骑枪,一手将没良心放下,咬牙切齿道: “待炸开了城门,我定要手刃尼堪!” 四个炮手贴着城门,挖了一个坑,又在没良心炮内装了四份炸药包,塞得满满的! 炸药包填满了炮膛。 然后,安插了引线: “将军,我们要点引信了。 不能停在城门洞内,会被震死的。 将军快快调转战马! 待会,咱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 “不!” 王辅臣指着厚实的城门洞,道: “不用冲出去,这城门两边的城墙,厚度足足小十丈。 待会咱们绕到两边,贴墙站定就好!” 王辅臣怒道: “你们也算是跟了我王辅臣一场。 我这人虽然爱赌,对手下却只有实心实意。 你们都是相信我王辅臣的实力,才自愿站出来的。 出来十一人,就剩下咱们五个! 这个仇,我王辅臣——要给你们报了!” 王辅臣是真的怒了。 他之所以能够在草原上横行无忌,靠的就是对手下的赏罚分明。 若是没有手下的帮衬,单凭他一人,哪能横行无忌啊! 历史上的王辅臣,评语可是: 辅臣为人,恭以事上,信以处友,宽以待人,而严以御下,然有功必赏,虽严,士亦乐为之用。 …… 四个炮手见到王辅臣说的真切,当即也纷纷豪气大发: “既然将军都要给小的们报仇,小的们岂敢不追随将军! 将军要第一个冲进城,咱们虽然只是小兵,也不能缩了!” 当即,那人点燃了引信,然后大吼道: “跑!” 五人急忙冲出城门洞,贴着城墙站定。 “出来了!” “出来了!” 城墙上,屯齐从女墙里探出了脑袋,指着王辅臣等人,大吼连连。 一众射手纷纷探头朝下看去。 “杀了他们!” 屯齐指着王辅臣一行,大吼道。 “狗娘养的,想杀我? 去死吧你!” 却见王辅臣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将军佩剑,照着屯齐的脑袋,挥手掷去。 “噗!” 剑尖正中屯齐脸面…… 鲜血滴洒…… “哎哟!” 屯齐惊叫一声,被人拽了回去。 他脑袋缩得慢了一步,长剑已经钉在了他的头皮上。 若不是见到王辅臣拔剑,他就开始缩脑袋。 怕是当场就要被王辅臣扔来的剑,给戳死。 屯齐后怕不已的拔出卡在兜鍪里的长剑,血流如注。 两个亲卫,赶紧解下屯齐的兜鍪。 这才发现,只是一个皮外伤,长剑贴着头骨,刺出了一条长窟窿…… 万幸的是,因为屯齐缩回脑袋足够快,才没被刺中了脸面…… 第575章 王辅臣冲城 “放箭!放箭!” 尼堪大怒,急忙一手拉着屯齐后退,一边却是大吼道。 士卒们正待射箭,谁知道,只见一道火浪,从城门洞内汹涌喷出。 五匹战马,横着飞了出来,跌落在地,当即气息全无…… 火焰笼罩了城门楼。 紧接着,脚下城墙一跳! 又是一声巨响! “轰!” 巨响震耳欲聋! 有趴在女墙边,正要开弓射击王辅臣五人的清军,一头栽倒下去…… 城墙抖了三抖,震得清军士卒站立不稳。 “哗啦啦!” 城门楼上的瓦片,落了一地。 “城门破了!” 守在城门后的清军,惊恐的大叫起来。 …… “冲!” 巨响,震得王辅臣耳朵轰鸣。 然而,他却不管不顾,看到火焰散去。 伸手拍了身边的士卒一下,抓着骑枪,就冲进了硝烟弥漫的城门洞。 没良心火炮,已经被炸成了铁皮状,碎成了无数块…… 城门被整个被炸碎,碎屑横飞。 时间仓促,尼堪收到明军来袭的消息时,已经来不及堵死城门洞了! 他匆匆拆了房屋,用房梁顶死在了城门后。 水桶粗的房梁密密麻麻。 就算攻城车撞击,没有半天功夫也是撞不开的。 有了这个时间,尼堪就能用砖石堵死了城门洞! 然而,明军来的太快了。 姜镶更是第一时间就下达了爆门的命令。 四枚没良心炸药包,足足百斤黑火药。 当即就将城门炸得粉碎! 这些房梁,失去了支撑,散落在地,成了一堆废料…… 城门洞内,伸手不见五指,硝烟呛人。 眼睛火辣辣的疼。 身前三尺处,就已经看不到东西了。 堵在城门后的清军士卒,倒了一地。 浑身都是木头茬子,口鼻全是鲜血,浑身软绵绵的,显然是震碎了骨骼。 王辅臣几乎是贴着墙,凭着感觉朝前走。 听到脚步声,一个被火焰烧瞎了双眼的白甲勇士,劈刀就朝王辅臣脑袋上劈去。 …… 白甲兵并非是两白旗的军卒。 白甲兵、红甲兵、巴牙喇(也有写作摆牙喇的),这是特殊军种的名字。 而不是指的两白旗。 (八旗可以理解为八个军,满汉蒙就好似是各军下设的各个师。 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八旗蒙古,这不是八个旗的兵力。 有清一朝,分为内蒙古49个旗,外蒙古86个旗。 准确的说法是八旗蒙古部,和蒙古藩八旗部。 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这也是我将蒙古八旗算作两部分的原因。) …… 得益于圆嘟嘟等人的努力,大清终于从平均每十个人才能凑够了一套铠甲,进化到了每三人就有一套铠甲。 于是,最英勇的猛士,就身披重甲,又将铠甲刷白。 这就是白甲兵的由来。 也就是重装兵的意思。 每个牛录,根据上下旗的划分,白甲兵一般也就10--40人之间。 在他们之下,有个红甲巴牙喇,这个人数多一点,一般也不超过牛录人数的三分之一。 可以理解为铁甲兵。 在白甲兵之上还有一支巴牙喇兵,也就是护军旗。 这是守卫鞑子皇帝的亲卫护军。 鳌拜就是护军旗的出身。 这就是为什么在确立福临这件事上,鳌拜能够让多尔衮让步的原因。 …… 那白甲兵,也算是勇士了,除了军功晋升者外,只有牛录大比,勇武出众之人,才能晋升。 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 他这一刀,当真是又快又急,虽然眼睛看不到,却准确的判断到了王辅臣的位置。 看这一刀,若是对准的是旁人,怕是定要被一刀两半! 好个王辅臣。 却见他脚步不停,手中长枪扫倒了另外两个鞑子,左手猛然上压又一抓,却是准确的反抓住了劈到了脑袋上方的刀背。 手腕一拧,脚步一错,就单手硬生生将大刀夺了过来。 他也不换手,反握刀尖,将长刀横着一送。 照着白甲兵的脖子侧面抹去! “噗嗤!” 一股血液溅射开来。 刀刃顺着铠甲和兜鍪的缝隙,生生将那厮的大脖筋切开了。 大动脉被割开 ,血液宛若高压喷泉,怎么也止不住。 白甲兵捂着脖子,轰然倒下! 王辅臣已经冲出了城门洞,因为到了空旷的环境下,硝烟已经稀薄了很多。 左侧的楼梯上,已经有很多清军涌了下来。 身后,四个炮手也跟了过来。 王辅臣大吼道: “跟紧了!” 他手腕一抖,四指担住刀身,拇指使劲一压。 大刀凌空转了个圈,刀把翻转过来。 王辅臣随手就捏住了刀把。 就好像刀把是生生对准他的手心,转过来的一样。 就王辅臣的这一手,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怕是耍不好的。 果然不愧是卖油翁的那句话——无他唯手熟尔…… 至于手不熟的—— 都被刀刃削掉了…… …… 王辅臣右手长枪,左手长刀。 远扫近劈,所向披靡。 冲过来的清兵…… 倒了一地。 四个炮手,排成了横阵。 挥舞着腰刀,劈砍着被王辅臣抽翻在地,来不及爬起的清军。 配合默契。 只要被王辅臣打倒的清兵,就没有能够逃过一劫的。 王辅臣脚步不停,一路朝着城墙冲去。 长枪远攻,长刀近扫。 没有一合之敌。 五人所过,死尸留了一地…… …… 就在火光亮起的第一时间,姜镶大吼: “冲!” “杀啊!” 明军发起了冲锋。 没有炮火压制。 没有火枪、弓箭齐射。 明军一反常态,竟然率先发起了步兵冲锋! 当冒辟疆说出了炸开城门的办法后,姜镶就制定了这个计划。 利用城门被炸后,清军那片刻的错愕—— 利用清军来不及布防的短暂时间…… 冲进去! 临阵机变,是每一个合格将领都必须拥有的能力。 不墨守成规,才是良将。 姜镶利用从未出现在历史上的“单骑爆门”战术,改变了以往的打法。 毕竟古往今来,纵然炸开城门、城墙的操作,历史上并不少见。 甚至在明末战场中,更是成为主流操作。 但是,却都是在大兵攻城的掩护下进行的。 比如李自成攻打开封、洛阳时,就曾数度挖掘地道,将大量火药运到城下,准备炸塌城墙。 在人们的映象里,只要是想用火药炸城墙,必然是要先行用步兵攻城,来为爆破队提供掩护的。 姜镶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 第576章 冲上城墙 城头上。 城门被炸开,清军慌了手脚。 尼堪刚刚下令让分出一队人手,去防守城门,还要立刻运送砖石,堵死城门洞…… 就看到平铺在大地上,宛若蚂蚁一般朝城墙冲来的明军! “明军疯了?” 尼堪大惊。 没有炮火对轰,没有攻城器械,甚至连个梯子都没有…… 明军就发起了冲锋? 屯齐脸色惨白: “尼堪,尼堪,城门……他们要从城门洞进来!” 惊慌失措的屯齐,连爵位也不喊了,直接称呼了名字。 这在奴隶制清廷中,可是大不敬之罪,尤其舒尔哈齐家族,还是满清的大罪人。 若是往常,尼堪早就几个大逼兜子抽过去了。 然而,此时,他却再也没了炫耀身份的念头: “屯齐!赶紧带人堵死城门! 快去!” 话语之焦急,甚至连满话都不敢说了…… 毕竟这玩意实在是太粗糙了,表达不准,容易产生歧义。 尼堪一手将屯齐推出去,转身却是一脚踹在了呆在当场的副将布兰朵身上: “妈的,傻了! 还特娘不赶紧让人还击!” 布兰朵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连滚带爬,跑去指挥士卒了。 尼堪冲着炮手大吼: “开炮!” 被吓傻了的炮手们,赶紧将火把摁在了引线上。 “轰!轰轰!轰!轰轰轰……” 十几门火炮,参差不齐的开始怒吼。 弹丸高高飞起,重重的砸在明军阵营内。 一个个首当其冲的士卒,当即被打的粉碎。 炮弹将好几个人撕成了碎片,又钻入了松软的地底,溅起了一片片踩踏成了褐色的冰雪。 饶是城头没有红夷大炮,这些炮弹的威力依旧不容小觑…… 甚至,有一个炮弹,轰在了一名骑着马的百户身上。 当即就爆出了大团血雾! 连人带马,被轰成了碎肉。 炙热的高温…… 糊臭味刺鼻! 这时候的炮弹,大都是实心铁疙瘩。 火药的动力,全部都作用在了炮弹上,就算是大青石,都能砸得粉碎,更何况是人呢! 什么被火炮轰中,还能征战八个月——那特么就是神话! …… 炮弹在明军中犁出了一道道血胡同。 然而。 清军的炮,太少了。 面对倾巢而出的大同士卒,铺天盖地的发起了冲锋。 十几门火炮的威力,已经不足以阻挡了。 很快,明军就冲到了城墙不远处。 “乒乒乓乓!” 火枪开始轰鸣。 明军一片一片的倒下。 然而,明军太多了! 前面的士卒刚刚倒地,后方的士卒就踩着还在嘶嚎的战友,冲了上来。 箭矢破空。 铺天盖地的洒落在明军人群里。 溅起一朵朵血花。 “噼里啪啦!” 冲到了射程的明军,开始还击。 弹雨砸在墙头,碎石飞溅。 一个个清军,被打倒在地。 城头的火枪手,不能露头了。 只有弓手,躲在城垛后面,抛射着箭矢。 明军的伤亡,终于开始减少。 姜镶骑在马上,冷眼旁观。 手下儿郎的死亡,不能让他有了一丝动容。 身为大明九边的武将世家。 姜镶知道一件往事。 当年蒙古小王子达延汗,开始统一草原的时候,陕甘明军,立刻派遣一部精兵,帮助土默特等右翼蒙古,发动了一场针对达延汗的绝杀。 那一战,右翼蒙古被打怕了,选择了投降达延汗。 而明军,却死战到底…… 派出去的明军,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包括领兵将领在内,全部战死…… 是陕甘的这些将军们,不知道疼惜士兵吗? 领兵的,可是将领世家们自己的崽子啊! 是领兵的将领,不知道审时度势吗? 不! 只因——对大明有利。 一个不能统一的草原,才符合大明的利益。 一个流血虚弱的蒙古王庭,才对大明有利。 于是,这些派出去的人,就成了敢死队…… …… 姜镶静静地看着。 身后,“姜”字大旗,猎猎作响。 姜镶的中军,不动如山。 明军冲进去了! 姜镶的嘴角,终于带上了笑容。 此战——已定! 归化城,已经是掌中之物了! …… 看到明军顺着城门洞疯狂的涌入。 归化军、蒙古人,也骑马靠近了城墙。 一片片箭雨、弹丸,密集的射向了城头。 清军不得不抽出兵力,以防他们爬上了城墙。 尼堪本就不多的兵力,被进一步稀释了。 明军冲到了城门洞下,宛若洪水一般,顺着城门洞涌入。 人挤人! 人抬人! 甚至,仿佛不用脚沾地,都能被汹涌的人潮,挤进了城内。 ’ 城头上,所有的清军射手,不管是火枪手,还是弓箭手…… 全部汇集在了城门楼下。 他们拼命的拉开箭矢,开弓射箭,装填火药,开枪射击…… 每一发弹丸、每一枚箭矢,都能射中了明军。 然而,却依旧阻止不了明军的涌入。 尼堪一拳砸在城墙上: “可恶!” 为什么? 豪格为什么要将城内的蒙古人全部赶出去? 还要将汉人全部押回盛京? 若不然,此时只消有了炮灰,就能采取汉人守城的法子——利用金汁、礌石,大量杀伤明军了! 他只有八千兵。 归化城长度足足有两里! 除开防守城内各地的士卒,城头上只能安排七千人上来防守。 三尺的距离内,只能安排七个士兵…… 饶是全聚集在城门楼这里,不说能不能摆开,也阻止不了明军的进城了…… …… 王辅臣手中的长枪,已经沾满了鲜血。 手中的大刀,已经砍得遍是豁口。 悍勇如他,也已经开始喘息。 四个炮兵,也已经杀红了眼。 在王辅臣的庇护下,四人面对的都是被扫倒在地的士卒。 饶是这样,他们也已经气喘吁吁。 身体内大量分泌的肾上腺激素,让四名炮手,忘记了身体的疲惫。 每一击,都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一个个被王辅臣扫倒的清军,砍死在了脚下。 “跟紧了!” 王辅臣怒吼。 他已经站在了最后一阶台阶上。 “去死!” 屯齐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手持一柄马刀,照着王辅臣劈下。 身后,是几十名防御楼梯口的清军白甲兵。 见到王辅臣冲来,纷纷挺起武器就刺! 第577章 王辅臣单手战尼堪 “清狗受死!” 王辅臣大怒。 长枪挥舞,宛若匹炼。 王辅臣将长枪当成了马槊,照着屯齐脑袋劈下。 “噗!” 脑瓜子受伤,包裹了绷带后,套不上兜鍪的屯齐,被枪尖劈成了两半。 “我是马鹞子!” 王辅臣看也不看成了两半的屯齐一眼,怒吼一声。 眼见屯齐一个照面就被劈成两半,那厮更是自报家门,说自己就是草原上蒙古人嘴里的恶煞马鹞子。 吓得几十名白甲兵浑身一颤。 刺来的武器,也迟滞了两分。 王辅臣手中的长枪,横着一扫。 “噗噗噗噗!” 十几个白甲兵,被他扫倒在地。 密集在楼梯口的清军,出现了一个豁口! 王辅臣踏上了城墙马道。 站在了平地上,脚踩在平整的地面上后,王辅臣实力大增。 手中的长枪,被他挥舞成了一片残影。 每一击,都是十几名清军被扫飞出去。 甚至,还有人被整个打飞,朝着城墙下落去。 几十名白甲兵,被一扫而空! “结阵,死守楼梯口! 自己顾好了自己,我顾不上你们了!” 王辅臣对着四名炮手,怒吼一句。 说完,他宛若猛虎入了羊群,朝着清军群里杀去。 四名炮手,排成一线,守在了楼梯口。 有了王辅臣在前面厮杀,漏网之鱼想要将他们赶下去,却因为不成阵型,反倒接连在了四人脚下。 将是兵胆。 跟着王辅臣这样的猛将,炮手也成了勇士…… 王辅臣越杀越勇,杀退了清军白甲兵,直朝炮兵扑去。 身穿重甲的白甲兵,都挡不住王辅臣,不披甲的炮兵,又哪里挡得住呢? 接连两个炮位的炮手,被王辅臣清理了干净。 血流了一地…… 两门火炮,也被王辅臣踹翻在地。 眼见王辅臣恐怖如斯,炮手们慌了。 当即炮兵纷纷丢下火炮,转身就跑。 跑得慢了,就被王辅臣砍翻在地。 他单手挥舞着长枪,竟然如臂使指。 甚至—— 比一般人双手持枪,都更加有力。 左手的长刀,一丝都没停过,每一击,都将一名近身的清军砍翻在地。 王辅臣突上城头,不过是短短的两分钟时间,竟然杀得城头血流成河。 死尸铺成了地毯…… “拿刀来!” 尼堪大怒,伸手从亲卫手中接过大刀,朝着王辅臣扑去。 此时的王辅臣,正在追击炮手呢。 冷不丁,尼堪从侧面袭来,一刀照着他的肩膀劈下。 “南蛮子,你们这些贱民,都去死吧!” 尼堪怒吼。 “狗鞑子,真当吃定了你爷爷!” 王辅臣大刀一翻,挡住了尼堪势在必得的一击。 …… 王辅臣有多猛? 提起王辅臣,世人对他的了解,绝对是最少的。 李定国在磨盘山设伏时,遍地好儿郎的四川,重庆却出了个王八蛋! 身为永历朝大理寺卿的三品高官卢桂生,出卖了李定国,使得李定国的伏击失败。 当时,李定国以九千人马,设伏吴三桂三万关宁军。 按照他的布置,清军最精锐的吴三桂关宁军,必死无疑! 没想到——卢桂生献出了了李定国的军事意图,使得原本的伏击,打成了遭遇战。 李定国以不足九千的劣势兵力,设伏关宁军三万之众。 更是在被人出卖后,因为不知道这个情况,白白被清军火炮轰死了两千伏兵。 他只剩下不到七千人了…… 中午时分,后方赶来的五万八旗,又加入战场。 李定国以不到七千人,对敌大清最精锐的八万之众,厮杀了整整一天。 硬生生斩杀了小三万人。 厮杀到了深夜,因为损失两千精兵,兵力严重不足的李定国,损伤大半。 只得含恨撤离了战场。 而占尽了优势的清军,不但不敢追击,反倒是连夜撤退一百多里。 吴三桂疯狂许诺屠城,刺激士卒士气,清军都不敢打,只得再次后退一千多里,退居昆明。 这就是南明的最后一次反攻——磨盘山血战! (正史可考的华夏一战斩杀百人的猛将,只有三十九人,磨盘山血战的首伏大将窦名望,名列17. 窦名望都这么猛了,王辅臣带着带着一个累赘吴三桂,不但冲破了窦名望的防守,甚至,窦名望也因此而死……) 当时,就是王辅臣,将吴三桂从必死的埋伏圈里,救出来的。 最后,吴三桂怕王辅臣分他权柄,授意宗人排挤王辅臣,王辅臣因此远走甘州。 (逼王辅臣吃苍蝇,说他是傻子……简直是百般羞辱!) 而尼堪,历史上这是在衡州之战,在万军丛里,被李定国冲到面前,一刀将他斩成两半的手下败将。 这么一对比,就知道双方的实力了。 …… 王辅臣不再追杀小卒,一手握着长枪不丢,抽翻伺机准备偷袭的清军。 左手握着大刀,招招照着尼堪要害招呼。 纵然是反手持刀,对抗大清有名的猛将尼堪,王辅臣却依旧占优! 不过十几刀下去,打得尼堪险象环生。 若不是一个个小兵不要命的死冲相救,早就将尼堪斩杀刀下了。 “放冷箭!放冷箭!” 有参将大呼小叫着,指挥清军偷袭王辅臣。 谁知道,话音刚落! “啪!” 一声尖锐的枪声,那参将应声倒地。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推开四名气喘吁吁的炮手,跳上了城头。 “鞑子休要以多欺少,代州郎枋在此!” 郎枋丢了火枪,挥舞着铁锤,见人就砸。 沉重的大锤在他手中宛若无物。 仔细看去,这家伙就好似在打桩,每一下,都照着清兵的脑袋夯下。 嘭嘭嘭嘭嘭嘭! 清兵头上戴着的兜鍪,在沉重的大锤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 每一下,都是血水四溅,脑浆迸裂! 身为苦力出身,郎枋的力气很大,寻常军卒根本就挡不住! 这郎枋…… 他的人生,就连小说都不敢照实去写。 他是代州城西七里铺人。 这厮本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为人却豪爽仗义,因此,有一帮苦哈哈跟着他一起卖苦力。 平素就以帮人干活为生。 算是明末职业建筑工人的头…… 第578章 三晋大地豪杰扬 崇祯不知何年,郎枋带着两百个苦兄弟,给人挖掘堡坞地基时…… 咔嚓! 火花四射。 郎枋手中的?头,缺了一个口。 他定睛一看,只见泥土里金光四射。 刨出来后,竟然是一个坛子,里面装了几百两黄金。 郎枋就此发家。 他带着两百苦兄弟,修建了一个叫做富村的堡坞。 在历史上,姜镶起义后,明朝前参将刘迁,准备起兵反抗清廷。 因为与郎家是远亲的关系,又素知郎枋为人豪爽。 于是,刘迁就说动郎枋带着手下,跟他一起起兵。 刘迁、郎枋战死后,余部在高山的带领下,坚持到了1653年。 那时,已经是姜镶起义的五年后了。 …… “代州高山在此,清妖受死!” 紧跟着郎枋踏上来的,是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壮汉。 手中一柄狼牙棒,上下翻飞,眨眼之间,砸飞了好几个清兵。 他叫高山,家中算是富农,凶悍雄勇,智力过人。 高山从小就不服管教,寻衅滋事,横行村里,是十里八村的一霸。 若是没有清军入关,高山的结局不是失守打死人,坐牢判刑,就是当一个世人厌恶的恶霸头子。 清军来了。 高山拉着自己的混子兄弟,穿上军装,保家卫国! 就算是姜镶失败后,他带着残部,依旧坚持了三年多。 最后,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眼见山西各处都被平定,孤立无援的他,面对遍地皆敌,清军动辄屠城,杀得山西千里无人烟的局面。 为了保住自己控制地区逃难百姓的性命,选择了投降…… (高山投降后,做到了四川松潘镇总兵。 因而被后人所耻。 我不知道有没有代州的读者,我想说:高山虽为高家后人所耻,但是,他能够坚持抗清五年之久,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才投降,他比那些名声如雷贯耳之人高贵多了!) “让一让,让一让,我这个磨豆腐的,也来杀几个鞑子!” 高山身后,又是一个膀大臂圆的汉子,冲了上来。 手中大刀,见人就砍! 这厮叫张还初,代州五台豆村镇人,据说是崇祯初年的武进士。 家里做的是磨豆腐的生意。 历史上,刘迁起义,因为没有粮食,张还初就献出自家黄豆18石,供义军食用。 起义的第二年,张还初被困摩天寨,清军攻不上去,采取了围困政策。 张还初部众,被围困了半年之久。 因为山顶水源不足,缺水少食的义军,已经举不起兵器了。 眼见鞑子又一次冲山,张还初对义军大吼道: “我等生不同日,死当同时! 誓死不做清妖俘虏!” 说完,领头跳崖而死…… 山西大地,不光是只为自家,不顾国家的士绅,还有这些名不见经传的豪杰志士! 晋商八大家,被钉在耻辱柱上。 但是,这些英雄,这些豪杰,也该宣扬啊! …… (不是没有忠臣 ,而是没人宣传啊! 唉…… 没有收益,单靠信念坚持,宣扬他们,真的太难…… 这本书不说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制作的大纲了,今年二月开始发书,至今马上十个月,120万了,外好不这么写,怎么也能收入十万以上。 然而——时至今日,总收益竟然连三万都没有。 不是没人想宣扬他们,而是…… 又有几人能够不挣钱,还去宣扬呢? 他们培养给我们的风向,错了啊!) …… 朱由检一张准许百姓保家卫国组建团练诏令,将历史上的好男儿,都刺激出来了。 听到清兵欲要犯关,山陕豪杰闻风而动。 一个个英雄儿女,毁家纾难,组织团练,保卫家乡…… 正巧遇上了朱由检率军六万,支援李自成。 而姜镶却是大同守将,义兵们就暂时投在了姜镶麾下。 …… 三个青史有名的好汉,大杀四方。 紧跟在三人身后的,是无穷无尽的义师儿郎。 这些大半都是拿着各种农具的义军,挥舞着锄头、镰刀、榔头、铁锤…… 悍不畏死的冲向了清军…… 四名炮手,瘫坐在地,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汹涌冲向城头的义师,四人喜极而泣: “胜利了!” “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四人喜极而泣。 一员武将,走上了城头。 身侧,是几十名家丁环绕。 他是大明前参将——刘迁。 “可还能站起?” 刘迁对四人伸出了手。 四个炮手,咬着牙,腿肚子打着哆嗦,借着刘迁的劲,站了起来。 “多谢将军!” 四人行了一礼,相互搀扶着,朝王辅臣走去。 身后,刘迁肃然动容。 他举起右臂,高举着长剑: “大明必胜!” “万胜!” “万胜!” 亲兵举着武器,连连大吼。 “万胜!” “万胜!” 义师们嘴里呐喊着,将驳杂的武器,照着清军头上砸去! 胜利的天平倾斜了。 城头上,一个个仓皇转身的清军,被砍倒在地。 尼堪脸色大变,急欲转身逃走。 谁知道,没了后顾之忧的王辅臣,对他展现了什么叫做“活吕布”! 他弃了长枪,双手握住大刀。 双手握住了武器,王辅臣的招术,凌厉了数倍。 每一击,都打得尼堪后退数步! 尼堪苦不堪言,险象环生,每一击都是在拿命相搏。 然而,王辅臣却越来越轻松,每一招都更加刁钻。 不过数招之后,王辅臣已经摸清楚了尼堪的实力。 他大笑一声: “死!” 他左臂一挥,利用小臂上的精铁护臂,将尼堪大刀拨到一边。 手中锯齿一样的长刀,猛然落下。 “噗!” 一颗狗头冲天而起,鲜血喷洒长空。 “哟! 还是一个大将哩。” 高山接住了脑袋,随手拨弄了一番兜鍪上的顶珠,又挥手抛给王辅臣: “我高山虽然是混子,却也不欺负人。 这家伙是你杀的,还给你。” 王辅臣差点没被高山的大口吻,给气笑了。 他随手抓住脑袋,伸手就丢给了跟上来的四个炮兵: “跟了我马鹞子一场,送你们了。” 他有破门的首功,足够了。 这颗首级,送给这些拿命跟着他的小卒子了。 高山手中的狼牙棒,正要照着一个慌不择路的清军劈去。 “啥?” 听到王辅臣自报家门,差点没闪了老腰。 ps:今天三更,还有一章。 第579章 赐营——大明义从 妈呀! 这是马鹞子? 这是杀穿了草原的活吕布? 高山差点没被吓死。 我是吃了狗胆了吗? 昨儿没吃狗肉啊! 老天爷啊,幸好老子刚才没抢功…… 高山脸色古怪的将那逃过一劫的小兵,一拳捶死,扭头看了看王辅臣。 神色不自然起来。 该死! 王将军会不会忌恨我啊…… 高山的脸上,懊恼之色闪烁着。 呸呸呸! 我这张破嘴…… …… 王辅臣哪里有心思和这小人物纠缠,他砍了尼堪之后,冲到城门楼下。 一刀砍断城门楼边,耸立飘扬的清廷大旗。 大吼道: “尼堪已经伏诛,降者免死!” 然而,眼见将旗落下,清军仓皇逃窜,哪里敢停留。 清兵无视了王辅臣的话语。 “给我杀!” 王辅臣大怒,兀那东虏,竟然敢无视我马鹞子的话。 他嘶吼道: “全部宰了! 一个不留!” 然而,义军们只有寥寥一小部分,跟了上去。 高山大惊,一脚照着身边的一个驻足观望的小兵踢去: “都特娘傻了啊! 这是活吕布,这是马鹞子,这是王辅臣王将军! 还他么不赶紧跟上去!” 他将小兵臭骂一顿…… 结果,自己倒是先扛着狼牙棒,跟着王辅臣并肩而立。 两人沿着城墙开始推进。 这两人,一人是早已成名的悍将。 一人是还未成名的猛将。 两个人一携手,清军更加难以抵挡。 胆敢反身攻击的清军,身子都还没扭过来呢,就被两人砍掉了脑袋。 清军只恨爹妈,为啥只给生了两只脚…… 逃跑都跑不快…… 归化城头,不过区区八尺宽,当两个猛人并肩后,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郎枋和张还初见状,放弃了跟在两人屁股后的打算。 急忙顺着另一边,开始朝北门推进。 这两人,一人是建筑工苦力出身,一人是磨豆腐的苦力出身。 一身力气,打熬的不输于一般的猛将。 甚至,耐力更不是猛将能比的。 两人的携手,当即也让当面的清军苦不堪言。 转身反抗…… 妈呀,不是被一锤子夯死,就是被一刀削了半边身子…… 跑…… 前面到处都是人,跑都跑不快! 清军哭爹喊娘,只恨为啥爹妈不给生出一双翅膀…… 郎枋和张还初,大杀四方,身后,一众义师小兵,正在疯狂捡漏…… 既然王将军已经说了一个不留——那就全杀了吧! 义师上下,可是恨清军入骨! 这些山西汉子,饱受清军的折磨。 山西距离北直隶,可是只有一条太行山。 北直隶百姓的惨状,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了,鞑子数次入寇山陕,山陕惨死百姓,何止百万! 杀鞑子,他们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对面的就不是人,这是畜生! 哪个鞑子的手上,没有几百条人命! 留着他们——过年吗? …… 城内。 姜镶已经带着士卒,开始围攻土默特王宫了。 城内的清军,抵挡不住汹涌涌入的明军,幸存下来的清军,退守王宫。 被明军团团围住。 这座昔日右翼三部的政治首府,即将插上了大明旗帜。 “轰!” 一声怒吼! 没良心火炮,炸开了厚实的王宫大门。 几十个死命抵住木门的清兵,被炸成了一滩碎肉…… “杀!” 姜镶长剑前指。 “冲啊!” 士卒们冲了进去。 刀剑撞击声,火枪轰鸣声,利刃入体声、伤卒的惨嚎声…… 交织在了一起。 “归化拿下了!” 姜镶的嘴角,噙上了笑容…… 清军的后路,被断了! …… 城墙上。 清军失去了指挥,而明军又沿着城头,快速推进。 很多清军,不顾三丈高的城墙,跳了下去。 侥幸没有摔死的清兵,却被围在四周的蒙古骑兵乱刀砍死。 蒙古人的马背上,挂满了脑袋…… 清军头上那两根鼠尾辫,成了最好的工具。 两根鼠尾辫一打结,就是最好的绳索。 …… 城外。 冒辟疆抓住正要上前砍几个脑袋的王胜银,吼道: “快去给陛下报功,就说归化城已经拿下!” “好咧!” 王胜银嗷嚎一嗓子,带着手下就朝南方奔去。 …… 朱由检收到归化城被拿下的消息,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就在王胜银报功后,没有多久,姜镶就送来了更详细的战报。 此战,不但全歼尼堪的八千守军,更是夺取了清军放在归化城的所有物资。 因为破门的速度很快,使得清军根本就来不及焚毁物资。 城内清军搜刮的所有东西,全部完好保存了下来。 只有王宫,因为动用了大炮,遭受了些许损伤…… 此战: 单单缴获的粮食,就高达三百万石。 这些粮食,大部分都是清军从土默特各部抢走的。 还未来得及起运京师…… 至于金银珠宝…… 蒙古横行世界,甚至连欧洲都给抢了,积累的财富,何止亿万。 虽然大量财富已经被清人转运到了盛京,豪格到了归化城后,又运往京师了一部分。 但是,归化城内,还有大量金银珠宝,来不及起运。 姜镶说,单单放财宝的院落,就有十几座。 具体的数据,一时半刻,根本清点不完。 他奏请皇帝,尽快派人前来清点,登记造册。 “大善!” 朱由检击掌而叹。 “拿下了归化城,鞑子就走不掉了!” “陈奇瑜!给朕拟旨!” 坐在一侧小案几边,主职记录皇帝言行的新科进士起居注郎邱之陶,赶紧让开位置,还帮陈奇瑜铺好了纸张。 朱由检道: “草拟两份,一份昭告天下,让那些观望的人知道,朕是说到做到的。 只要一心为了大明,官,朕有,赏赐,朕亦有! 另一封,则是封官赏赐有关诸人。 至于内容……“ 朱由检微微沉思一瞬,猛然想起了什么,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当即开口道: ”朕感念志士舍家为国、毁家纡难,组建营伍,报效国家,又想起昔日汉时,纵横塞外的白马义从。 特赐义师营名《大明义从》。 告诉他们,给朕好好的杀,每杀死一个鞑子,朕赏赐十枚银元。 上不封顶! 这是给义师好汉的! 告诫各个营主,卖命的血汗钱,不要给朕贪。 朕对他们,另有赏赐! 义师各营主的功劳,以麾下杀敌人数计算。 杀敌一人,是为从九品吏员,杀敌十人,即为九品吏员。 杀敌二十人,从八品,杀敌三十人,八品吏员…… 让他们放心的杀,不要怕朕不给赏赐,告诉他们: 每杀敌十人,朕给他官升一级! 至正一品吏员后,朕亲自考功,赐予将军封号!” 第580章 要用大白话 朱由检一边说,陈奇瑜一边记。 他要将皇帝的话,记录下来,然后再转换成了圣旨的制文格式。 等皇帝说完,陈奇瑜已经用草书速写好了。 他伏在案边,细细琢磨一番。 伸手又拿来一张纸,按照皇帝的意思,书写了两份旨意。 “陛下,您看这样可以吗?” 陈奇瑜捧着自己润色后的圣旨内容,凑到朱由检身边。 朱由检看了第一张,这是昭告天下的。 他极为满意。 不愧是饱受八股文折磨出来的人才,各种“诏”“告”“制”“敕”随手拈来啊! (我想起一个笑话,我们那个年代的历史书,是这么说八股文的,说什么因为八股取士禁锢思想,导致华夏科技落后什么的。 偏生,大部分人还就信了! 然而呢? 这就是一种行文方式。 你以为现在的“八股文风”,就一定消失了吗? 就好像你写信,抬头一定是——某某:见字如面,十分想念之类。 就好比高考作文——一定要开头应题,结尾点题。 你不这么做,分数就不高! 这难道就不是——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 …… 说个你们不敢相信的,我有个朋友,专门帮写演讲稿,一个字三块起步,他甚至接过十几块一个字的。 你看,这种行书风格,像不像所谓“禁锢思想”的“八股文风”呢? 一个书写的格式而已,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 …… 朱由检又看了第二张。 这是写给参与了归化城之战的义师头领们的。 陈奇瑜写的极好,洋洋洒洒上千言,文风斐然,引经据典。 然而,朱由检却极为不满。 他皱着眉头,指点道: “陈卿,这份改一改。 义师多为乡野人士,彼等更习惯大白话,你写的深了,他们反而不懂。 陈卿,照着太祖时期的圣旨风格,多用白话即可。” 陈奇瑜明白了,急忙道: “臣这就去改!” 陈奇瑜又趴在案几边,重新书写了一份。 果然,这份诏书,就通俗易懂了。 “善!” 朱由检点头: “誊写一遍,明日发出去!” 这事,就不用陈奇瑜亲自动手了,自有新科进士来抄写。 写好后,朱由检再次检查一遍,这才让王承恩拿来大宝,用了印玺。 …… 处理了封赏义师的事情,朱由检让人展开硕大的军事地图。 地图上,明顺联军,已经布置好了包围圈。 就等着姜镶等人,移兵黄河北岸,堵死了清军逃遁退路了! 实际上,别看北方这个口子很大,然而,能让清军作为退路的地方,却并不多。 唯有河套三平原罢了。 也就是处在黄河几字弯以北的西套银川平原、后套巴彦淖尔平原、前套土默川平原。 而银川和巴彦淖尔这两个地方,因为有桌子山、库布齐沙漠的阻挡…… 因此,清军逃生的唯一最优路线,就是他们进来时候的土默川平原。 也就是说——拿下了归化城的姜镶、冒辟疆等人,就算不能如期抵达土默川黄河北岸,也已经堵死了清军逃跑的必经之路了! 等高图。两个黑圈,是沙漠地区,黑方框,是桌子山,白圈红盐池,白色箭头,是清军行军路线图 朱由检的军事布局,已经完成! “老臣恭喜陛下,关门打狗计划,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步!” 陈奇瑜笑的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鄂尔多斯高原虽然很是广袤,占地足足13万平方公里。 然而,北部是库布齐沙漠,南部是毛乌素沙漠。 因此,境内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却并不多。 满打满算,也不过就五六万平方公里罢了。 还包含了大量的山区…… 归化城一拿下,哪怕是不守住黄河沿线,清廷的20万大军,也跑不脱了! 因为这个城,卡在了土默川平原和察哈尔部草原之间。 若是清军愿意朝西跑…… 朱由检求之不得! 那边可就是喀尔喀蒙古了。 也就是外蒙古。 史称漠北诸部。 清初一百年的真正地图,西方最远处就在甘凉一带。 四年前的崇祯十三年。 面对清廷和俄国的步步紧逼,漠北蒙古诸部举行了会盟,制定了统一战线。 史称:《喀尔喀—卫拉特法典》。 到了1646年,也就是两年后,多铎击败了喀尔喀联军,这才使得漠北诸部名义上归降。 更是要到1688年,葛尔丹击败漠北蒙古联军,外蒙古各部才移居内蒙古境内,从此投降清廷。 也就是说——清军若是西逃…… 朱由检不但会放他们离开,甚至还要资助他们呢! …… 听到陈奇瑜的说辞,朱由检点头: “此计的确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朱由检看着陈奇瑜: \\\"陈卿,这里就交给你了。 朕要去一趟山西。\\\" 陈奇瑜眼睛一亮: “陛下要对他们动手了?” 朱由检笑了起来: “刘芳亮朕都请来了,难道还能饶了他们?” 见皇帝说的有趣,陈奇瑜失笑。 皇帝用刘芳亮搜刮银钱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的。 平素一贯给人以严肃印象的皇帝,竟然有了这么皮的一幕,委实是陈奇瑜始料不及的。 朱由检继续道: “不光是刘芳亮,朕将方正化的义子魏国征,也招了过来。 一并招来的,还有五百锦衣卫缇骑。 魏国征这小子,方正化的一身本领,已经学会了八成。” (缇骑是锦衣卫中,具有侦缉权力的校尉的雅称。 一般都是从民间挑选的,并非父子世代承袭。这是为了避免特权锦衣卫的为非作歹。 缇:古代皇帝亲军,身穿缇色,也就是橘红色。 缇骑,就是身穿橘红色衣服的天子亲军中的骑兵,这个意思。 缇:这也是锦衣卫普遍的衣服颜色。 当然,在执行潜伏任务时,锦衣卫穿的是寻常的衣衫,越像普通人越好。 这也是为什么大量底层锦衣卫,穿皂服的原因。 便于隐藏么! 后人不加考据,就认为锦衣卫低级军吏穿的是皂服,这是错误的。 他们的正装颜色,都是缇色,也就是类似橘红色。 包括飞鱼服、斗牛服、蟒服,正装都是这个基色,只是补子的形状、颜色不同。) (现在的破输入法,ti ji,死活打不出来,骑变成了只有一个qi的读音了……) …… 陈奇瑜笑道: “术业有专攻,缇骑素来都是抄家的能手,陛下调他们前来,才是正理。 ” 见皇帝已经做好了准备,陈奇瑜不在阻拦,关切的道: “那陛下——还是要多带点人过去。 毕竟……八大家的实力可不弱呐。” 陈奇瑜一脸的担忧。 ps:解释部分,补了字数。 第581章 难得糊涂 陈奇瑜自然知道晋商的真正实力! 晋商能够横行塞外,可不是易与之辈,人家的打手,可不少呢! 别的不说,哪个商贾家里,没有上千号伙计? 晋商给出的待遇很高,这些伙计,就是他们变相的家丁。 甚至…… 这些伙计,远比家丁更加悍不畏死! 陈奇瑜很担心,生怕皇帝再像当初一样,带着几十个人,就开始攻城了…… 朱由检哈哈一笑。 陈奇瑜的担心,他岂能不知道! 说个不好听的,之所以动用了姜镶等人,他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啊! “陈卿放心就是。 大明今日兵多将广,朕再无亲身犯险的道理。” 朱由检笑着应了。 他冷笑起来: “朕让他们多活了大半年。 对他们,朕仁至义尽了! 甚至,有时候,朕止不住在想——认错吧,只要你们认错,朕可以从轻处罚…… 然而…… 彼等一意孤行! 既然他们铁心跟着鞑子,就别怪朕了! 正好,清廷入关迁居京师,多铎又带军驻扎归化城,八大家的商队,都返回了山西。 彼等阖家团圆……“ 朱由检满脸的冷酷: “正是朕,一网打尽之时!” 有句话,朱由检没说,陈奇瑜也知道。 晋商八大家,能够一次次走私东虏,定然是将边将都喂饱了的。 不管边将们,知不知道八大家干的事…… 银子是不会少收了的! 因为他们不收—— 就活不下去! 北方常年兵祸,文风不盛,朝堂上大员不多,能够为边军们摇旗呐喊的,自然更少。 至于敢弹劾“朝廷已经拨付,银子却未到军镇手中”的官——更是近乎绝迹。 于是,朱家人手里本就不多的资源,在东林诸党的鼓吹呐喊下,更加偏向于辽东。 不说文人集团给他们开支了多少军饷了…… 户部就算开几个空头收据,也“没人”鸣冤啊…… 再加上自从隆庆皇帝起,右翼蒙古开始上贡,从此再无兵祸。 于是,非辽东一镇的其他八边,军饷、物资、纷纷被扣。 毛文龙说他的东江,朝廷拨付钱粮,到了他手上后—— 难及拨付数量的十分之三,更有甚者,为皇帝下发原数的十分之一。 (崇祯元年,毛文龙有个自辩疏,很出名。毛文龙连发三问“皇上知之否”。 他们说毛文龙不臣,有反心,该死。却绝口不提圆嘟嘟在毛文龙的地盘上砍了毛文龙,还能安然离去。) 试想,顶在鞑子腰窝子上的毛文龙,都拿不到银子,更何况是“没有用”的其余八镇了。 这一带——能有十分之一,就是文臣清廉了! 甚至…… 就是全扣了,不给你,你能咋地? 你敢闹吗? 戚家军闹了…… 于是,没了! 白杆兵闹了…… 于是,全军战死…… 哦,跑了几个,没死完。 别说闹了,孙老大人手握通州钱粮,袁老大人身负调度全军之职。 这两个,可是吹上了天的绝代忠臣吧! 就好像全历史——都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了! 结果呢? 前来勤王的山陕兵,被硬生生折磨的哗变了! 果然是忠臣! 果然是全历史最拔尖! 果然是大明肱股之臣! …… 也就借着山陕大旱这几年,大老爷们不敢过来,山陕等八边,闹饷才成了常态。 但是…… 你八边闹,我辽东镇也不是吃闲饭的啊! 那就闹呗! 我们比比看——是谁的声音更大! 是谁,帮着说话的大臣更多! 于是,本就倾斜到了恨不得垂直的天平,再他么一次倾斜了…… 辽东得到了多少饷银? 后世有公论! 就特么那几万兵,还是存在于纸面上的,一年八百万、七百万、三百万、五百万…… 娘的,真特么金贵! 这么多银子,派一批民夫,拖过去,朝草原上一堆。 只需要吆喝一声——蒙古盟友们,赶紧拿人头换银子了! 这世上还会有东虏吗? 别说一个人头20两了,特么200两一个人头,也给弄绝了啊! …… 至于银子最终去了哪里…… 反正秦淮河上有八艳——名动全球! 人人长了个金13,也没这么出名啊! …… 明末就是这个鸟样子。 江南文臣集团掌握国家。 保家卫国的,拿不到银子。 背族叛国的,天天去玩金13. 这八边重镇,留在后世的奏报疏折中,经常出现这样的字眼—— “饷已欠三年”、“饷银不足,尚有一年余未发”、“臣部已欠饷两年有余矣”、“自某年以来,臣部收到饷银若干,拖欠若干”…… 反正,八边收不到饷银,才是常态! 然而,在六科取故奏、部院咨陈牍上留下来的记录中,又能看到这样的字眼—— “拨内帑若干,清某地积年欠饷若干”、“转某地税赋若干,清某镇欠饷若干,还欠若干”、“着户部发银若干,拨内帑若干,发某镇拖欠饷银”…… (最能反应真实情况的,首先是《起居注》、其次是根据起居注以及奏章、朝议等,编撰的《实录》,其后才是《史》。 崇祯起居注没有保存下来,天启皇帝的,也就只有天启二年以前的记录。 就很稀奇! 万历的保存下来了。 一月泰昌的,也保存下来了。 明末这哥俩,加起来,竟然只有一年的起居注。 其余的——据说是毁了……) …… 八边军镇,是真拿不到饷银。 崇祯知道不知道,朱由检不知道。 但是,八边的真实情况,身为一个历史研究者,他自然是知道的。 将军们拿不到饷银,又要保家卫国。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问商人要钱。 恰恰,晋商八大家,不论怎么走,都绕不开大同镇。 哪怕——他们将家业安置在宣府镇内的边关张家口…… 大同镇的边军,收了晋商给出的多少银子…… 或者是在这件事里面,有没有掺和…… 朱由检都决定不追究了。 有时候,心中明白是明白,然而,政治是没有对错的。 葫芦僧断葫芦案,说的就是朱元璋判南北榜案…… 是朱元璋老糊涂了吗? 不! 政治哪有对错? 朱由检故意将姜镶哥仨,以及还打着明旗的将军们,调往草原。 就是为了快刀斩乱麻。 不论边将有没有掺和这回事,朱由检都决定追究到晋商为止! ps:还有一章,今天依旧三更。 第582章 伙计阿大 然而,朱由检的决定是决定…… 他终究不能明着讲出来。 这就是政治。 也就是说,他的打算,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他可以做,也可以暗示别人,唯独不能做的,就是将不追究讲出来! 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政治就像嫖客,可以做,不能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 朱由检还是要做好防备的! 为了利益,南方那群人能够卖了大明。 北方的这群人,难道还不敢杀了一个皇帝? 朱由检自然是要防着他们狗急跳墙的! 正巧,姜镶等人带着山西大军,要前往黄河沿线布防…… 山西官军为之一空—— 八大家——可就借不了外力了! 至于李自成在山西的兵…… 他带上刘芳亮,就是干这个的! 合格的老六,怎能不计算好了一切! 甚至,连李自成的大顺,他都算计了一遍又一遍! 朱由检眼神闪了闪: 老刘好用啊! 至于用了老刘后的报酬…… 朱由检已经与李自成通了气。 他给李自成的承诺是——若李自成这次的赌约输了…… 他会封李自成为大西王,让李自成领军征讨西域方向。 自己每年为他提供五百万石军粮,连续提供五年。 五年后,双方再议。 或是续约,或是自治,皆有李自成自己做主! 作为回报…… 这一趟的抄家所得,就归属大明所有。 毕竟,李自成抄了京师百官的家,他朱由检都没有说自己也要分一杯羹。 这一次,也该归属大明所得了! …… 当然,这一仗,若是李自成赢了,那自己就远走塞外,一切都是李自成的…… 李自成二话没说。 他将刘芳亮派了过来…… 对世家,老李可不含糊! 对皇帝,老李还是相信的。 毕竟,双方一次次的合作,朱由检早已在李自成这里建立了信誉…… …… 陈奇瑜问道: “那陛下何时启程?” 朱由检对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会意,当即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然后亲自带人守在了门外。 朱由检这才开口道: “现在就走! 待我走后,陈卿记住了,定要照常打起中军旗,三天后方可撤下。“ 陈奇瑜明白,这是要让外人以为皇帝还在营中。 皇帝的这一手,是为了麻痹晋商的。 他急忙点头应下。 朱由检继续道: ”我已经调动了七千骑兵,算上刘芳亮的人手,足足上万人,足够对付他们了。“ 这句话,就是隐晦的告诉陈奇瑜,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以陈奇瑜的老辣,又岂会听不明白。 果然,听到皇帝这样说,陈奇瑜嘴角噙上了笑容。 边军被调出了塞,又有刘芳亮随行。 在加上七千骑兵…… 皇帝此行,无忧了! ”对了!” 朱由检对陈奇瑜吩咐道: “你明日一早,让腾空了的车队,赶往山西。 以运输归化城钱粮的名义!” “臣明白了。” 陈奇瑜点头。 他就是山西人,如何不知晋商的富庶。 皇帝这是要去拉银子啊! …… 晋商八大家,并非是八个家族,而是十几个大家族的统称。 当然,这时候,着名的乔家大院的主人乔家,还不存在呢。 乔家直到清中才开始崛起。 坊间有传言,晋商大家族私有的银子,就高达一万万以上! 这还是露在明面上的东西,至于究竟窖藏了多少,根本就没人知道…… …… 朱由检汇合了刘芳亮后,一万大军当即启程,直奔山西而去。 好在这时候,河流都已结冰,骑兵往来,堪称是畅通无阻。 皇帝的离开,陕西境内,知道者不超过十个人。 这还是算上了李自成的大顺方向。 第二天。 中军照常升起了带着太极图案的中军旗。 从汉都而来的商贾们,赶着一辆辆牛车,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等待军吏的清点。 汉都的物资,会在这里清点后,登记造册。 然后,也不需要卸货,军吏们会给出一个再次前进的方向。 商贾需要再次启程,将物资送达各处防线。 到时候,他们需要拿着盖有将军印章的接收证明,拿到此地,再次核实。 换取了凭证后,就可以回到汉都换银子了。 李树根搓着手。 “呵!” 一口热气刚出来,就化成了雾气升腾。 李树根哈哈冻得麻木的手指头,双手使劲搓着。 棉花手套,被他夹在腋窝。 利用腋下温度,提供着微薄的能量。 李树根的脸上再无菜色,被晒的黢黑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片血色。 这个曾经的饿殍,这个被分了地,成了脸有菜色的“希望人”,终于成为了正常人。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脸上黑色未消的伙计。 那厮隆起的肚子,和饿殍导致的浮肿消去后,凝结着黑壳,瘦骨嶙峋的皮包肉脸面,呈现着一种怪异的恐怖感。 他是李树根在蓝田山区,招募的伙计。 这人,已经是他在那一处皇帝开粥棚的恩养区,能够找到的最正常人类了。 伙计名叫阿大。 姓什么? 阿大不知道。 他已经不记得父母的模样…… 阿大比大部分山陕百姓都幸运,他活着逃到了秦岭山区。 靠着吃树叶、嚼树根,偶尔逮一个野兽,活了下来…… 他不记得自己在山上呆了多久,是五年,还是十年,亦或是十五年…… 他用来测量身高,刻在居住的洞穴峭壁上的痕迹,已经三个树叶新发,没有变动了…… 阿大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不是因为他比别人更幸运…… 而是因为,他找到的洞穴,是一个盐矿。 洞内,有一条山泉流出,汇入了小溪。 就在这条河流沿线,明军带来的矿脉勘探队,发现了侥幸存活下来的逃难百姓…… 因为,这条河水带着苦涩味。 它含了盐…… 单凭树叶,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盐分得不到补充,就算有食物,也会逐渐虚弱,病死…… …… 李树根本是石匠,算是技术工种。 就在初秋的时候,村里有个邻居,辞了工地上的活计,拿着攒下来的银钱,购置大车,开始跑大车。 原本挣得没他多的邻居,竟然赚了比他多好几倍的银钱。 李树根就动心了。 他也琢磨着,是不是也辞了活计。 眼瞅着从南阳带回来的婆娘,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 眼看是明年夏天,就要添了丁口。 又因为学着人家,盖了一进正屋三间,偏房四间,还带着门房的四合院,耗空了李树根挣回来的银子。 他心一狠,问里正赵全有借了一枚银元,置办了两辆大车。 第583章 何似人间 李树根跟木匠约好了,先造一辆,他先跑几趟试试看。 若是赚钱,就再造一辆。 若是不赚钱,就退了另一辆。 之所以要先给钱,是因为那木匠的订单太多了,他还是和木匠说的早,排上了队。 要不然,单单等的时间,就要超过一个月! 就这样,刚跑了两趟的李树根,就寻了一个伙计…… 因为真的赚钱啊! 李树根决定等带会了阿大,就两辆车一起跑…… 之所以选了一个灾民…… 是因为,当初见到阿大的第一瞬间—— 阿大冲他比比划划、吱吱呀呀的说——管吃,给不给钱都行! 李树根想起了自己那饿死的兄弟…… “啊啊,吃,吃,饭,吃饭……” 长久的不与人接触,阿大的语言功能已经退化。 饶是李树根教了一路,阿大还是口齿不清。 被李树根以不要他——吓唬了几次后…… 阿大就学会了单字说话。 一个字,一个字的朝外蹦,就像是严重口吃那样。 这样,倒是清晰多了…… 李树根扭头一看,阿大正指着正午的太阳,吱吱呀呀的比划着呢! 这阿大也不傻,太阳到了正中间,可不是要吃午饭了么…… “吃吃吃,就知道吃!” 李树根没好气道: “看看你的肚子,不怕撑爆了! 不准吃了! 又不是不让你吃,你偷吃那么多作甚! 你要是撑死了,我特么还要蹲大牢!” 李树根连恐吓带呵斥,总算是让阿大闭嘴了。 “老哥。” 边上一个正在啃干粮的车夫,凑了过来。 阿大的两只眼睛,死死的看着车夫,口水都流出来了。 饶是肚子都快要撑爆了…… 嘴里还咿咿呀呀的说着: “给,给,给,我……吃……吃……” “给你?” 那车夫笑了起来: “我可不敢!” 他伸手指指阿大的肚子,道: “看看你的肚子! 就是你东家,去拉泡屎的功夫。 你就吃成了这个样子,也不怕将自己撑死了。” 阿大虽然语言不清,旁人说的话,却是能够理解的。 他一脸失望的靠在大车车帮上,眼巴巴的瞅着人家手里的饼。 喉结上下滑动着…… 一副眼馋到流口水的模样! 却闭上了嘴。 车夫苦笑着将干粮收了起来。 自己也不吃了! 他对李树根道: “老哥啊,你就不该收留他。 想要寻帮手,去南阳找就是! 南阳是皇帝设置的难民安置地,每一批逃过来的百姓,都是分开安置的。 咱们过去寻人,官府地老爷们,会根据恩养的时间。 让咱们挑缓和过来的百姓。 你看看这……” 车夫指了指阿大那恐怖的肚子: “你说要是给人吃死了,那可是要坐牢的!” 李树根苦笑: “怪我!” 他解释道: “我第一眼见到他,就想起了我那饿死的弟弟。 我弟弟死的时候,也有这么大了…… 他吃了观音土,肚子涨成了球,却拉不出来……“ 李树根眼睛通红,两行泪止不住留了下来: ”我就用树枝给他剜…… 最后,最后……就没了……“ ”唉”! 车夫叹息一声: “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 李树根擦了眼泪,从怀里掏出烟袋,递给车夫。 车夫也眼睛通红,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他默默的就着李树根的烟袋,装了一锅烟叶。 李树根也塞了一锅子烟。 车夫给李树根点上,两个大男人,眼睛通红的蹲在地上。 一明一暗的烟袋锅,正如两人的内心。 蹲着吸烟的两人,这小资情调,和后面眼巴巴盯着干粮袋的阿大,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一面仿佛是人间地狱,一面又好像是正在蓬勃发展的人间。 这是残酷和理想的碰撞。 真实、残酷…… 哀民生何其多艰…… …… “老哥,省钱倒是次要的,说实话,真心是想起了我家老三……” 李树根指着阿大: “我家老三,也是这么大,才不在的……” 车夫叹息一声: “咱们命好啊,遇上了皇上,要不是他老人家养咱们,咱们早就饿死了……” …… 检查货物的军吏,终于到了李树根两人面前。 “发货的单据呢?” 军吏开口道。 两人急忙递上装货时候,开局出来的单据。 又解开了大车盖着的毡布。 只见一捆捆带着倒刺的铁丝,摞在了车厢里。 “原来是铁丝网啊!”军吏笑了。 他低头看看单据,道: “李树根,铁丝网109捆,共重1274斤,无杂质。” 李树根急忙道: “对对!” 军吏仔细检查一遍,发现都是整捆的铁丝网,没有被动了手脚。 他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汉都工厂,开出的发货单。 军吏仔细找了找,掀开其中的一份,道: “来,在这里签字确认。” 李树根急忙接过军吏手中的毛笔,歪歪扭扭的写上了“李树根”仨字。 军吏又检查了旁边那车夫的铁丝网,没发现肉眼可见的异常。 当即找到了他的单据核对联,道: “屈铁蛋,铁丝网113捆,共重1348斤,无杂质。” “来在这里签字!” 屈铁蛋挠挠头:“军爷,俺不会写最后那个字……” “你呀!” 军吏苦笑道: “车队里都开设了扫盲班,不说让你们能写多少个字,自己的名字必须是要学会的! 这算是最低要求了,没让你们学会多少字,最起码也要认识八百个字。 不说别的,看懂这票据上写了啥——不然,就算人家欺负你,你也不知道!” “那不能,那不能!” 屈铁蛋乐呵呵的笑着: “这几个数字,俺认识。 还有装车的时候,俺是看着称了称的,只要数量够,那就没事。” 军吏被气笑了,叱道: “你是没上过当,不知道害怕! 就在前天,我这边刚查出来有个数量不对的! 这家伙送到地方后,核称时一称,少了一百多斤! 为啥数量对不上? 他是在外包小厂里拉的货,人家在称上动了手脚。 为了防止我们察觉,还不是一批一批的动。 人家隔三差五的来上几个。 他算是幸运的,前面好几个,都被罚了三倍的货钱! 审讯时,车夫自己都不知道为啥少的,还以为遭了贼。” “要不是接连发生了三起,发货的还都是同一家外包工厂。 我们都以为是车夫私贪了呢! 同一家工厂,发生了三起,事情就汇报给了督察处那边。” “结果——工厂为了贪污铁料,在称上动了手脚……” 军吏让屈铁蛋写了自己会写的两个字,然后让他盖了指印。 这才一边朝后面的车辆走去,一边道: “你们要是回去的快,就能看到锦衣卫抄家的好戏。” 军吏的话,吓得屈铁蛋脸色煞白。 第584章 刘芳亮的怒 天啊! 要是自己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屈铁蛋脸色惨白…… 自己要自责死! …… 李树根宽慰道: “没事,不算晚。 回程的时候,多费几晚上的苦工,就能学会了。 我跟你说,我当初在工地上,学字的时候,可难了。 我是石匠,挥舞了一天大锤,早就疲惫不堪。 晚上,在扫盲班,听着听着,就能睡着了…… 还是给咱们讲学的讲师们仁义,自费买来了一些洋葱、辣椒、大蒜。 就靠着这个,我们这些苦工们,才算是能够有了几分的精神…… 后来学的多了。 才发现,实际上认字也不算复杂,学会了基本功,大多数的字,只抓住半边,就认识了。 我跟你说,我现在连话本小说,都能观看。 至于写信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虽然写的字很丑,但是,终归也算了个明白人不是! 我还记得第一次听课,讲师转达的陛下话语—— 多识字,总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也不会做了睁眼瞎。 老哥,拿出伺候娘们的钻研劲,这总比娘们的肚兜好解的多吧! 你说是不是……” 李树根的荤段子,让周围的车夫哄堂大笑。 有人接腔道: “可不是么,最起码,咱们识了字,也不怕被人坑了! 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八瓣用。 让人坑一次,那不是心疼的掉血啊!” 屈铁蛋连连点头: “我滴个娘咧,陛下给了咱们营生。 咱们小百姓挣个钱不容易。 可不能被人陷害了!” “等今天晚上,我就去找找扫盲班的先生,说什么也要学会了名字!” 军吏很快清点完了货物,举着大铁皮喇叭,吼道: “你们这一批,全部去大同,去了听从当地将军的指挥。 你们能挣双份钱。 回程时,是要给陛下朝汉都押运东西的! 乡亲们,启程吧!“ “好咧!” 听到能够挣了双份的运费,车夫们纷纷大喜。 当即,聚集在货场的车夫,纷纷赶着马车,朝山西而去…… …… 冬日的风,宛若刀子一般,吹在朱由检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刘芳亮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凑到朱由检面前: “陛下,抹点润脸膏。 北方的风,实在是太厉害了。 必须要做好了防护。 要不然,不要两天时间,脸和手,就要被吹裂了。” 朱由检单手接过。 他双手松开马缰,单凭双腿夹住,任由马儿疾驰。 崇祯皇帝实际上个人武力并不弱。 史称他弓马娴熟,甚至能够左右开弓。 在《崇祯实录》里,记载着这样一件事: 崇祯曾经骑着马,连发三矢,十丈外的靶子,三箭皆中红心。 在殉国前,崇祯更是亲手拿着三眼铳,带着太监想要冲出去,却因朱纯臣等人锁死了皇宫,最终只得砍死全家,自尽煤山…… …… 刘芳亮笑道: “陛下,这是用羊油,掺了香料熬制而成的。 在寒冷的北方,最是好用。 当然,寻常军卒,就用不起这东西了,他们只能用羊油防护。” 朱由检打开木塞凑近一看,只见瓷瓶内,是晶莹剔透的膏状物。 和后世的雪花膏很像。 朱由检凑在鼻子下闻了闻。 竟然带着淡淡的芳香,一点羊膻味都没有。 足见华夏的技术人才,早已经玩转了雪花膏…… 朱由检叹息一声。 华夏的科技啊! 后人无知太甚…… 误解太甚…… …… 朱由检扣了一坨大明版的雪花膏,仔细擦匀了。 油腻腻的雪花膏,挡住了冷冽的北风。 脸上瞬间没了刀割一样的感觉了。 朱由检将雪花膏还给刘芳亮,问道: “刘将军,山陕境内的民生,可曾好了些?” 刘芳亮点头: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今年秋天开始,大旱十几年的山陕,竟然普降大雨。 甚至,连山头那枯死的树木,都有一些,发出了新枝。 百姓们也大量返回家乡,耕作田地。 灾难,终于过去了啊!” 朱由检叹息…… 一切就像是天注定! 横行天下几十年的小冰河时期,偏偏就在1644年,开始逐渐结束…… 其后,虽然也有几次反弹。 甚至,海南还要再降了两次暴雪…… 但是,每一次气候的异常,时间都很短。 再也没了——动辄就是连续好几年的灾害了! 刘芳亮松开马缰,冲朱由检拱拱手: “还要拜谢陛下仁义! 送来的种子,算是解了百姓的燃眉大急。 今秋,单单陕西一地,复垦的田地,就高达六百万亩。” “山西那边,姜镶将军麾下的土地,我等没有统计。 就算不计算大同镇,单单山西的田地,就复垦了三百多万亩。 这还只是我们下发种子时,做的统计。” “陛下,这只是普通百姓的开垦数量。” 刘芳亮笑道: “世家大族自己恢复的耕地数,是没有计算在内的。” “百姓终于能够安稳了啊!” 朱由检叹道。 长达十数年的大旱,对山陕造成的伤害,何其之深啊! “苦我百姓矣!” 朱由检长叹。 …… 万幸的是,这时空,没有遭受了鞑子的屠戮。 原本历史上的山陕大屠杀,还未发生。 还有大量百姓幸存…… 真实的历史上,单单山西一省,被杀的百姓就超过500万丁口,人口未知…… (直到几十年后的康熙初,人口才恢复到600万) 大同,被杀的只剩下5人…… …… “那些晋商,就该死!” 刘芳亮满脸的怒容: “陛下想来怕是还不知道,虽然山陕遭了旱灾,流民遍地。 然而,彼等大族却是不差粮食的。 我让人搜集了一些消息。 那十几个家族,这些年来,每年都在朝北方运输大量的粮食。 一到了他们运粮的时候,车队遮天蔽日,前后蔓延数十里! 甚至,为了防止流民哄抢他们,彼等更是将家业安置在了张家口!” 刘芳亮恨得咬牙切齿。 朱由检叹道: “士绅误国啊!” 伴随着方正化在江南的时日逾久,越来越多的消息汇集到了他手上。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袁崇焕非要置毛文龙与死地! 为什么两者之间,再无缓和的可能…… 第585章 方正化的新消息 “刘将军可知江南豪绅,最大的海外贸易对象,是哪两个?” 朱由检坐下的马,是李自成当初收到种子后,为了感谢朱由检没学勾践…… 给他煮熟的种子…… 这才特意花费重金,辗转从漠北购买回来的一匹汗血马。 赠与朱由检,以为感谢。 这种名驹,脚程很快,不经意就甩了刘芳亮一大截。 饶是刘芳亮的坐骑,也是蒙古草原上难得的好马,却依旧追不上。 刘芳亮伸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追上了朱由检。 他奇道: “运河沟通南北,又在江南的腹心处,他们最大的商贸地,不该是北方吗?” “北方?” 朱由检失笑。 “若是北方,毛文龙就不用死了!” “啥?” 刘芳亮惊呼 “东江毛总兵的死,难道也……” 朱由检沉重的点头。 “朕让方正化多方查证了,毛文龙之所以必死,就因为他断了人家的财路! 我华夏的货物,历来为外族所喜。 寻常的一件瓷器,就能卖出几十倍的利润。 华夏出产的精品,更是天价! 朝鲜、日本上等贵族,无不以华夏所产,彰显身份。 每一件,都是千倍的利润! 援朝之战,打崩了日本后,他们就锁国了。 朝鲜自身商队不行,往来货物,多为大明商旅运至。 毛文龙之所以死,是因为他前一年,打劫了士绅的商队。 当时,朝臣给朕上的折子,只是寻常商旅。 方正化查出的消息,那些人,却是江南豪门家里的商队……” 他刚得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方正化搜集错误了。 或者是方正化为了讨好他,故意制造的证据。 于是,他启动了暗线…… 结果…… 朱由检叹息道: “江南素来富庶,自从南宋以来,更是远超北方。 彼等的海外贸易,有两大地盘。 其一,就是东瀛日本。 其二,则是三千里江山的朝鲜。” “陛下的意思是——卡在东江站的毛大帅,阻挡了江南豪绅的贸易路线? 于是,为了和朝鲜人做生意,他们才弄死了毛文龙?” 刘芳亮难以置信的看着朱由检。 天啊! 这…… 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 转而…… 刘芳亮一脸的同情…… 朱由检这个皇帝,当得委实太窝囊了! “你别看朕!” 朱由检苦笑: “朕也是才得到的消息!” “毛文龙不光是卡住了他们的路线,更是为了赚取军资,也跟朝鲜做生意。 他挡了人家的财路,掺和了他这个阶层,掺和不到的利益…… 于是,士绅就放出了手里的狗,砍了毛文龙。 刘将军啊,他是抢了那群人的市场,才被袁崇焕弄死的啊!” 刘芳亮瞪大了眼睛。 自从当初被明皇俘虏之后,他就觉得这个皇帝,未必是世人说的那样不堪。 大顺在山陕站稳了脚跟之后,刘芳亮就派人暗中打探。 这半年来,他得知了很多以前不敢想,不敢信的东西。 朱由检的这个皇帝,当得憋屈! 然而…… 饶是刘芳亮早已有了自己的论证,此时,听到毛文龙被害的隐秘,还是被震撼到了。 “这,这……” “这不是糊涂么!” 刘芳亮咬牙: “为了区区银子,不该啊! 毛文龙卡在了鞑子的腹心上,逼得鞑子每一次南下,都不敢用了全力。 陛下你看! 毛文龙一死,鞑子就能放手南下,抢掠我华夏了。 那些士绅,糊涂啊!” “糊涂?” 朱由检摇头: “晋商能和东虏做生意,不顾大明与他们是敌对关系…… 刘将军焉知江南士绅,就能放了这块肥肉? 难道—— 刘将军不觉得咱大明,每一次,都输得太难以置信了吗? 鞑子就好似天助一般,一次次、一次次,战胜了我们。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大手,在背后操控一样!” 朱由检盯着刘芳亮,皮笑肉不笑道: “刘兄,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你说,这只手若是存在,又会是谁?” “你别忘了,朕提拔起来的那些忠君爱国的将军们,全被朝臣排挤,被弄死、被排挤丢官、被迫离开朝堂了!” “你说,这只手会是谁呢?” 刘芳亮浑身一震。 皇帝的说法,远比他平辈称呼自己,更加让人震撼! 这么一回想,这只手…… 唯有士绅啊! 还是能够掌握了朝堂的大豪门! 老天! 怪不得皇帝自从离开了京师,反倒是无战不胜…… 感情——人家都在拽着朱家的后退啊! 刘芳亮浑身一颤,吓得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再仔细想想晋商的操作…… 皇帝的这个说法,就很正常了! 江南士绅的操作,就很正常了! “彼等全部该死!” 刘芳亮咬牙切齿: “陛下放心! 这一次,这些晋商,我不扒了他们的皮,就认他当我老刘的祖宗!” 朱由检长叹…… 就在前天,方正化给他送来了一个消息: 方正化说,他得到皇帝的命令后,就开始秘密调查。 目前,已经查到了一些信息: 这些年来,江南世家大族们,家中的子女,总有无缘无故就消失了的。 这些人是死了吗? 然而,在他们的家族墓中,方正化部下的暗探,却没找到坟头。 按照皇帝提供——王承恩查到的那个信息…… 方正化隐隐有了猜测——这些人是不是离开了大明? 他逼问了一个曾同期返回西方的传教士…… 从那厮嘴里,拷问出了一个目前——自己无法验证的说辞。 据那传教士说,他那次返回西方时,同船乘坐了几十名贵人子嗣。 那些人在上等仓。 他这个传教士,因为携带了大量书籍,不能引人注意。 于是就住在了下等仓。 虽然航程超过了一个月,然而,与那些贵人们的交往却并不多。 只有在一次酒会时,他与那些人简单盘谈了几句。 据他们说,他们要前往欧罗巴,说是自家在那里有产业…… 至于是什么地方—— 方正化说,那人说的是在“罚死他巴恩”境内的一个小地方…… 这个地方正在打仗,他们前去,是要将家族迁移的…… 再多的消息,那传教士就不知道了。 第586章 证据链闭合 因为他是负责将翻译好的书籍,运回教堂的。 他说自己是教皇的人,不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人。 船只穿过利未亚大陆(非洲)的最南端,行过利未亚海(几内亚湾)后,到了地中海。 他在意大里亚(意大利),就下了船。 那艘船继续朝西方行去…… 这些人最后去了哪里,他并不知道…… 船只的目的地,他也不知道…… 得不到详细的消息,方正化自然不会罢休。 眼见这厮说不出更有用的消息了,方正化采取了严刑逼供。 然而…… 任凭方正化将那人活活打死,都没得到更多的消息。 …… 方正化送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关键点: 罚死他巴恩境内..... 又是在打仗.... …… 朱由检想了两个晚上,才隐隐有了推断,这罚死他巴恩,怕是——巴伐利亚。 这时期,正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三十年战争时期。 就在这时期,哈布斯堡家族失去了该地的控制,变成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控制下的巴伐利亚公爵所有。 也只有这样的背景,才使得豪门派人不远万里,去处理自家的产业! 还派遣的是嫡系成员! 恰恰,后世的部分巴伐利亚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中国人,基因图谱却又对不上。 熟悉地理的都知道,这是一个高原地区,境内多山,北部河流密布,南部就是阿尔卑斯山。 又处在欧洲大陆的内陆地区。 可以说得上是闭塞之地了! 这不是信息传播便利的海港地带,为什么当地人会这么说呢? …… 朱由检觉得自己已经理清楚了。 大明太强大了,强大到让西方害怕。 这个东方恐惧症,可是铭刻在了西方人的骨子里! 就算是后世,联手抵制东方,都依旧是西方族群的核心目标! 消灭恐惧的最佳办法,就是打败他! 西方人行动了…… 然而,一次次野心勃勃的到来,却失魂落魄的回去。 打不过…… 连杂牌地方军都打不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方核心贵族,就想着——要是弄死了东方才好…… …… 而同时,因为士绅阶层,向往元朝政权对他们的宽松。 元朝是包税制。 这玩意……后世的清朝海关,就是这个操作。 不管洋人收多少税收,交给朝廷的——是定额! 啥意思? 豪门找个色目人出面,给朝廷交一笔固定的银子,就能拿到一地的税收大权! 收多少——元廷不管! 这简直就是无冕国王啊! 大明建立后,昔日豪门的这些手段,都被废除了…… 于是,豪门对大明朱家人很不满。 元朝被大明驱逐漠北后,为元朝哭丧,并不仕明朝的,都是这样的大地主、大豪门! (番茄明初文很火,带起这个风向的神偷,他那本书我没看完,里面就有些这样的大文人。 比如,世人皆知的王冕……) 试想一下,老朱断了他们的财路,人家会满意明朝吗? 哪怕是大明太祖时期,他们就弄出了南北榜案,来限制皇权—— 明着告诉朱家人——这天下,我士绅说了算……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 就在明朝开国初期,老朱的洪武三十年,就搞出了科考——全录江南学子的事情来! (这一科录取的进士,主要是南直隶、江浙人士。同样是江南,那些经济不发达的南方省份,一样很惨。) 要知道,洪武二年,刚刚统一北方,北方参与的首次科举,都有三十多人中了呢! (当时北方人口占比只有26%,录取比例达到了33%。 这就是他们说的——北方文风不如南方! 滑稽不? 整个明朝,北方人占比一直都在百分之二三十左右,录取率也一直维持在30%左右。 北方文风不如南方? 可笑不! 北方文人不多,是事实! 为啥? 长期战乱,长期顶在国防一线,就导致了北方历来出精兵,社会风俗也多以忠君报国为主。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战乱来了,马上就战死了…… 没人给他们正名,自然就不为人所知了。 还有个事,他们说河北、山东、河南一带,二战伪兵出了几百万…… 我尼玛! 权威官方发布——整个抗战全国伪军总数是210万,同时期最多时是100万。 这个几百万…… 老天,信口雌黄能不能稍微靠谱点? 我这人,喜欢拿数据说话。 实际上,很多现代人习以为常的“话术定语”,都是经不起考证的! …… 对了! 有人问“能否将书中的考据部分,拿来下载?” 只要不用于商业目的,可以。 当然,你要是用于商业目的,给我分一半利润—— 哈哈,见面分一半,没问题吧?) 为什么—— 一统天下三十年后,北方反倒是不行了? 这特么不是在打老朱的脸——你这个皇帝不求行,统治三十年了,北方文治越来越差…… 咱就不说——老朱明确表态:让增录北方人了…… 你江南文豪,稍微让一步,就不是这个结果! 就这个对抗皇权的手法,就幼稚至极! 当然,这也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 因为,人家要表态的是——天下,是由我们做主的! 你老朱算个屁! 再看老朱的政治倾向: 此时,朱元璋已经确立朱允炆为皇太孙——这人可老相信士绅了! 结果——就特么一个北方的邓州人铁铉,为他死战不休! 南北榜案的一年后,朱元璋就驾崩了。 接下来的建文帝二年,新皇首次科举,结果——前三全是吉安府的。 再下一次科举…… 就是永乐二年,又是新皇首次科举,结果——前七全是吉安府的! 玩呢! 糊弄也没这个糊弄法吧? 就特么是在“玩”! 操弄国政,来达到限制皇权的目的! (南北榜案一点都不冤,这群人的做法,搁现在——照样是下课! 老朱当时的确是老了,手段柔和了很多。) …… 士绅集团,一代一代,前仆后继的限制皇权,想要掌控这个国家。 他们几乎成功了——科举选拔权、官吏考核权、海贸权、朝政权、免税权、厂矿经营权…… 他们全部拿到了! 他们——甚至成功的掌握了大明国政。 将皇帝圈在了“祖宗法典”的笼子里! 江南文人集团的手段,高不高? …… 第587章 雪掩大地,尘封多少罪与恶 历史上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孤立的! 单看一件事,稀里糊涂、云里雾绕的。 根本就不会明白,当事人怎么会采取这种明显低级的处理办法。 但是,将时间线拉长到了整个明朝…… 就会发出惊叹: 我尼玛——操作溜得很呐! 长达两百多年的打压…… 他们几乎成功了——与大明利益一体的勋贵、武将集团,成了他们手中的狗! (按照大明的政策,不管是武将,还是军户,都是国家的利益共分集团。 按照股份公司来解释,朱家是大老板,勋贵是合伙人,将领是大股东,军户就是小散户,世袭罔替。 而文官——只是打工的。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因为——军户很快就沦为底层了。) 而最后呢? 打工的鸠占鹊巢,成了最大的利益所得者。 明朝的文人集团啊,像极了那些租房居住,却将房子卖了的牛人! 武将,任由他们驱使! 朝政,成了他们的一言堂! 国策,任由他们操弄! 甚至到了——长期将明显是弊政的错误政策,定为了唯一国政,甚至还不容置疑的地步! 辽东政策,最好的办法,就是袁可立提出的那个。 也就是张缙彦等人坚持的那个! 结果呢? 几人提起他们? 谁来为——这明显最符合当时国情的办法去宣传? 没几个人! 为啥? 利益呗! 反倒是,历史上一次次被证明是无用——的“马奇诺防线”,成了最正确! 就很好奇——将财政紧绷到了断裂,真的——最有用吗? 那我也来提个最有用的意见: ——将西南高山、高原,全部挖出来,填出一条太平洋“辽东防线”! 如此,既白得无尽平原,扩大了国土,更能打破霉子封锁! 来吧,为我鼓吹吧! …… 这就是他们的“正确”啊! 简直荒谬! …… 江南利益集团,持续了整个大明王朝的政策,本该弄垮了朱家…… 谁知道,皇帝是弄死了一个又一个…… 朱家人,却始终强硬! 朱家人一直以来的反抗,让士绅心中不安。 毕竟,华夏素来都是皇权社会! 一旦——他们有一天控制不住皇权,迎接他们的就是抄家灭族。 其实从成化皇帝开始,朝后看—— 就会发现,朱家人对付士绅的手段,是逐渐变硬,越来越冷酷化…… 当然,要将弘治、隆庆,这俩“妥协派”抠出来…… (大明为啥到了崇祯手上,就亡国了? 是不是,因为他开始对文人集团,举起屠刀了呢? 崇祯杀文官,可是出了名的! 只要犯了错,他就杀。 偏生,后人历史人眼里“不是亡国之君的崇祯,偏偏亡了国”。 是不是某个集团,让他亡国的……) 到了最后,士绅集团只得决定换掉朱家人。 …… 正好,西方也不满大明…… 自从蒙古打破了西方的“城堡乡镇村庄”封国制后,来自华夏的一切,都让他们惊为天人。 窃取华夏知识,成了西方上流人士的共识! 最好,还能弄死华夏…… 于是,双方勾搭到了一起。 西方给了士绅集团一处地盘,士绅也派家族子弟去经营了。 最起码,这些人,是在巴伐利亚这个地方,是待过一顿时间的。 于是,影响了当地人,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就是华夏人。 不但有各种华夏才有的风俗…… 甚至,还过华夏专有的“年”! 而在大明内部。 士绅开始推动西方人,在大明获取地位,正大光明的窃取华夏一切知识。 推动双方的共同“老巢”,飞速发展…… (西方科技开始爆发,就是明末--康熙这段时间。) …… 就这样,双方联合起来。 也许,双方最初没想着弄死大明。 毕竟隆庆已经将航海权,都交给了他们…… 但是,接下来连续登基的万历、天启、崇祯,一贯的强硬,又使得灭亡大明,成为了双方的共识! 于是,在大明的外部,又扶持了一群来自新大陆的族群。 女真的反叛,恰好在万历收税之后! 恰好李成梁的“辽东铁骑”,身在辽东呢,反而为江南豪绅喊出了——“你再收税,我们辽东就要投靠女真去了!” 最后,如愿以偿成为了努尔哈赤的八旗核心! 这些人啊,准备用军事手段,吸引朱家人的注意,好完成这一切。 换上满清当皇帝! 满清也给了许诺——一南一北,给出了两个八大皇商…… 这还是明面上的! 背后许诺了什么? 看看这里——南京城破,文人集团除了阮大钺、马士英等坚持抗争外,集体跪地投降。 不! 马士英是贵州籍。 江南籍敢反抗的大文人,竟然只有阮大钺。 然后,还给人污蔑个——投降后,因为脸肿而死。 【清军入城后,当场自杀的,韩赞周太监,高倬四川,刘成治湖北,秦良弼福建…… 不说自尽了。 只要在南京,不管各种原因,死了的都加起来! 这条件够宽松了吧! 来自浙江、南直隶等江南出身——解学龙南直隶,黄端伯江西人,陈炤父子常州人,龚廷祥常州人,陈玉阶上海人,吴嘉胤上海人,王赞明邳州人。 官场人士就这几人! 国子监的学生什么的,这些人就不说了……】 为何,他们嘴里文风昌盛的江南——我考证了仨小时,就找到了这么点人…… 条件还不敢定在——当天就自尽上…… 至于江南后续的反抗,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条件没谈拢呢? 时间线很清楚: 南京被清军占据后,江南文人,开始大批量的前往北京。 江南的反抗,就是他们从北京,返回江南后,才开始的! 而清廷的政策,恰好又是: 紧(士绅反抗)——松(士绅不反抗)——紧(士绅又反抗)——松弛(士绅不反抗)——全国定(开始杀士绅) 不得不说,配合挺默契啊! 成功地迎来了刀子…… …… 江南那些既得利益集团,坚定的剃发易服,头顶两个鼠标线,撅着屁股,跪在暴雨里,恭迎大清天兵入城! 反倒是,很久都没拿到军饷的孝陵卫,在衣食无着的情况下。 在梅春的带领下,成为了唯一一支反抗清军的军队。(全军只有千人) 最后,全军战死。 最后残余的18人,退守太祖陵墓,连同全家在内,全数为国尽忠! 讽刺! 江南文人集团,究竟与清廷达成了什么协议? 或者说清廷给出了什么好处? 这背后的许诺,没人知道! 反正,仔细推敲明史,自从万历开始—— 士绅集团就开始“送”…… 一点点,一点点,将大明,送给了满清。 这个政策,一直持续到了南明灭亡。 最起码,永历继位后,还又让士绅集团的代表方以智,又倒腾了一次朱家人——邵武、永历的自相残杀! 之后,永历被士绅带着,逃出国门,李定国追入缅甸,大败缅军,索要永历,永历却被忽悠着写了圣旨,呵斥李定国,让他退兵…… (史书中,这个下圣旨的事情,安排到了缅甸王身上) …… 谁知道,缅甸可不管他们高贵不高贵,牛掰不牛掰,咒水之难中,全数砍倒! 谁知道,满清占据了天下后,却又翻脸不认人,江南被屠了一遍又一遍! 而西方…… 眼见这些人失去了大明的庇护,又没了家族,岂能让他们存活了! 无国而怀奇璧——无异于三岁幼童,闹市持金银。 迎接他们的,自然是屠刀…… 巴伐利亚那地方的豪绅子弟,怕——不是全部都撤走了,而是被杀绝了! 唯独留下的,就是华夏文化,对当地的影响—— 他们过中国年,会几个简单的中国字,有着中国人才有的风俗习惯…… 甚至,自以为自己就是中国人…… …… 刘芳亮咬牙切齿! 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肉,吞了他们的血髓。 朱由检更恨。 刘芳亮恨的是——这群人目无国家。 朱由检恨的是——这群人将华夏推入了深渊! …… 朱由检带着好打手刘芳亮,前往山西而去,准备送给晋商一个天大的“喜悦”! …… 外部威胁将定,正是清除内鬼的大好时节! 雪花飘洒。 大地银装素裹,洁白成了世间的唯一颜色。 掩埋了多少罪与恶…… ps:本章2800字。 推理部分,完成了。 我对西方历史真不了解,若有错漏之处,请大家海涵。 今日第三更。 第588章 我们是家丁,炮打不准,没毛病 ps:第五卷开始了。 这一卷的主要剧情是收复京师,镇压南明,练内功,强民生,同时,开始与西洋小规模碰撞。 …… 江南。 如果按照时间轴来进行描述,那么时间还要后退一个月。 方正化又回来了。 他带着的三千精锐,不但手持凶器,甚至还有十几门毕将军火炮。 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站在南京城外。 大声嚷嚷着要进城。 然而,南京城头,早已紧闭城门了。 废话! 谁见了这一幕,还敢开门啊! 三千身穿统一服装,手持各色凶器的大汉,横平竖直的站着,就问你怕不怕? 这群人,唯一比军队差点的就是——皮甲外,套了一层布衫。 总算没那么杀气腾腾了。 南京城头的守军,急忙汇报敌袭。 疑是朱由检大军杀来了。 谁知道,方正化又让人打着汉江商号的旗帜,朝着城门而去。 那厮走到城门下,大声嚷嚷起来: “快开门,我们是汉江商号的伙计!” 守门的城门尉,哆嗦着腿肚子。 尼玛! 谁信啊! 谁家伙计,不但荷枪实弹,还特么随身带着十几门大炮? 老天爷啊! 那炮身粗的——小孩子都能钻进去了吧! “你,你,们,你们,要,要,要干啥……” 城门尉一边让人赶紧上报新情况,一边哆哆嗦嗦的开口道。 谁知道,城门外的“汉江商号伙计们”,不但不回答,反倒是轻笑道: “想好了? 不开门是吧?” 说罢,不待城门尉回话,折身就朝三千“伙计”队列奔去。 喊话的伙计,来到一架格外豪华的马车边,伸手敲了敲窗柩: “方督,城门不开。” 方正化撩起门帘,看了一眼南京城门,然后手指不远处的一座依山傍水的庄园。 “那是谁的宅子?” 那别院,坐落在仪凤门外,狮子山脚下的缓坡处。 依山傍水,青砖白灰勾缝,碧瓦寿首镇脊,院落重叠,曲径幽深。 一看,就是豪族、大官的私宅。 随从急忙道: “这是汪然明的私宅,墙壁足有三尺厚呢!” “哦! 汪然明的院子啊!” 方正化笑了: “正好可以杀只鸡。” 老方大声下令道: “儿郎们,演演武! 让南京的软蛋子们看看。” “是!” 随从大吼道: “方爷有令,目标狮子山脚,汪家别院,演武!” 方正化带来的炮手,当即推动炮车,调转炮口,对准了山脚别院。 炮车被两尺长、鸡蛋粗的钢钉,钉在了地上。 炮手们绞动炮车上的绞盘,粗略的调整了一番角度。 就在南京城外,表演了一场绝技。 别院足够大,距离官道,更是连一里都不到。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也不会打偏了。 两百骑手,骑着高头大马,绕着汪家别院,大吼连连: “撤离,里面的人速速撤离! 半柱香后,我们就开炮了!” 汪家的家丁吓得乱窜。 有心想要上前分辩…… 然而,面对三千黑洞洞的枪口、明晃晃的刀子——谁敢说不? 汪家的下人们,急忙逃离出来,连东西都不敢收拾。 十几个大小管事,更是骑着马,拼命的拍打着,要去给汪然明报信…… 半柱香很快就到。 指挥官手中红色的三角小令旗,猛然落下: “开炮!” 炮手们将火把凑近了引线。 “嘭嘭嘭嘭嘭嘭”! 一枚枚炮弹倾泻而出,呼啸着朝别院砸去。 一团团火光,亮瞎了人眼。 方正化存心立威。 使用的是毒火飞炮。 也就是开花弹。 这玩意经过一众大能的改良,依旧是——实用性很差。 不是火药推动炮弹时的高温,提前引燃了内部引线,导致爆炸的早了。 就是炮弹落地的剧烈撞击,熄灭了引线,导致不会爆炸。 这东西,还没有实心炮弹好使呢! 但是,毕将军炮乃是毕懋康、毕懋良两人,根据没良心火炮,研究出来的大型臼炮。 每个炮弹都有大号西瓜那么大! 里面装填的火药,足足四五斤。 哪怕是一发炮弹炸了,都能摧毁一间房屋! 一轮火炮齐射,轰塌了汪家这座坚固的别院…… 一片狼藉! 昔日豪华的庄园,变成了一堆废墟! 此时,恰好听到疑明军来袭后,一众急忙赶来的高官,登上了南京城头。 见到这恐怖的一幕…… 众人沉默了。 汪家的别院有多么坚固,身为高官,身为汪家的座上宾,又岂能不知呢! 汪家别院,连一轮齐射都没有撑住…… 南京城又能撑了几轮? 先前喊门的家伙,再次上前: “快开门! 我们是汉江商号的伙计,我们是合法商人,你们不能将合法商人拒之门外!” 城门尉哭丧着脸,看着一众大佬。 众人掩面而去…… 娘的! 赶紧跑吧! 开不开门,我们可不能担责! 天塌了—— 让下面人去顶起来才是正理! 我们都是读圣贤书的高官,万万不能折了进去…… 城门尉看着一溜烟跑了的高官。 看着他们连来时的轿子都不要了,拔腿狂奔…… 城门尉傻眼了。 卧槽! 啥意思? 大佬们,我到底要不要开不开门啊? “快快开门!” 城外,那嚣张至极的家伙,又在喊门了。 城门尉哆哆嗦嗦的探出脑袋: “你说你们是汉江商号的伙计,为何却拖着大炮,手持火枪?” “我大明何时禁绝商贾,不允许商户持有火炮、火枪?” 城下反问道。 “呃!” 城门尉噎了一下,他吞了一口口水。 满脸汗水的解释道: “《大明律》:凡民间私有马甲、傍牌、火筒、火炮,按律当笞八十,主犯充军……” “呵!” 来人轻笑了起来: “那是老规矩了!” 城门尉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家皇帝特许我们汉江商号持有火枪、火炮。 这是我们大明的新规矩。 你有意见,让福王去对我家陛下说去!” 听到这话,城门尉差点没被吓死。 娘咧…… 怪不得一众大佬,跑的比兔子还快了! 这尼玛…… 造反的,遇上了正主…… 打,打不过,说…… 屁来的理啊! 再说了! 这话——他敢去转告吗? 他不想找死啊! 城门尉只得放过这一条,指着汪家别院道: “那你们既然是合法商人,为何无故攻打别人庄园,草菅人命?” “切! 汝眼瞎耶!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杀人了?” “我家老爷说了,你要是这么问。 他给南明小朝廷的解释是——我们都是家丁,手不熟,失手了……” 第589章 汉江商号就是此家 “再说了,按照《大明律》:过失毁坏别人财物者,照价赔偿即可。 这庄园的主人,大可以来找我们要赔偿就是。 我汉江商号,不差这几个钱! 况且—— 我们只是伙计,自然不会操炮。 手生! 我们手不熟,不会操炮,这理由没毛病吧! 我们既然手不熟,那……“ 来人冷笑一声: “兀那城门尉,我们这不是故意毁坏财物吧!” 城门尉无语。 感情轰塌了人家的别院,只是你们失手了啊! 你们要是不失手,那是不是——要将南京城也给拿下了! 城门尉无言以对。 城下,威逼依旧: “我家老爷说了,我们只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打打杀杀的! 我们秉着和气生财而来,从不做欺行霸市之事! 但是,有人若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那厮手一挥! 骡子拖拽着十几门火炮,开始前进。 到了护城河前。 三千军卒…… 哦! 不! 三千商铺伙计! 已经调转炮口,直指南京城了。 大有再不开门,就要炮轰皇宫的架势。 “快看江面!” 有百户指着长江大声叫嚷起来。 城门尉抬头一看,差点没给吓尿了。 只见一艘艘高耸的战舰,几乎与南京城墙齐平了。 战舰上,一具具黑咕隆咚的火炮,被推了出来,炮口高昂,直指南京城! 那巍峨的船头,大明新日月旗下,一个硕大的“郑”字大旗,正在迎风招展。 这是郑森的水师…… …… 老方肌肉一亮。 原本有些蠢蠢欲动,意图动用关系,让朝廷阻止的徽商,冷静了…… 我尼玛! 方正化这是带着大军而来啊! 挡不起…… …… 徽人士绅不敢出面。 朝堂上也拿不定主意。 是战是和…… 没人敢出头担责…… 更别说弘光朝堂的辅臣阮大钺、马士英等,早就是老方的人了…… 南明朝堂上,争论不休,还没拿出是否准许方正化进城呢! 老方就将火炮,怼到了守门军卒的脸上! 城门大开…… …… 江南的百姓,得益于东林、复社等党派的大嘴。 对国家局势,可是毫不陌生…… 整个江南,提起弘光朝廷,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眼见正主回来。 还是气势汹汹而来! 南京百姓瞬间兴奋了。 崇祯皇帝的兵马,再次返回南京…… 大佬们推出来的弘光朝廷,又会怎么应对呢? 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为了亲眼看到这一幕—— 人人都出门围观。 万人空巷! 小百姓们,丢下了一切,全部出门观看。 甚至,若不是有兵卒阻拦,还有不怕死的百姓,想要登城观看哩。 城头,他们上不去。 只好蜂拥围在大街上看稀奇。 “夸夸夸!” 三千“伙计”,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走在青石大街上。 钉了铁掌的大头皮靴,踩在青石板上…… 声若洪雷! 脚步声,却整齐划一,宛若一人在行进。 (有没有老读者,谁记得给皮鞋钉铁底的事情。 怀念不……) 五门毕将军火炮开道,八门火炮断后。 汉江商号的“三千伙计”,行走在仪凤门内的街道上。 道路两边,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天啊! 这些大明的兵,走路真整齐,你看,人家就好似一个人似的。” 有人惊呼道。 “嘘!” 旁边有人急忙开始制止: “小声点! 人家说了,这是商铺的伙计……” “妈呀! 商铺的伙计都这么精锐——那汉都那边的兵,该是何等霸气啊!“ 百姓们瞪大了眼睛…… …… 老方撩开门帘,对着看稀奇的南京百姓,说出了进城后的第一句话: “江南乡人们,我带来了更便宜的商品。 想要购买,就来汉江商号吧!” 轰! 百姓轰动了! 这段时间,因为汉江商号改名“郑氏商号”。 退出了与徽商的竞争。 使得之前跌入低谷的售价,又恢复了原价。 甚至,为了挽回损失,徽商采取了杀鸡取卵的办法。 不但不降价吸引人气,反倒是还上涨了一成…… 市民们无不怨声载道。 毕竟——跌下来容易,涨起来也容易。 但是,想让百姓接受,就要慢慢的涨价。 最起码,拿出“升级”的名头,慢慢涨,自然就掀不起风浪了。 都“升级换代”了,我涨点价,说得过去吧! 然而—— 原本便宜到低贱的价格,猛然暴增的比原价还高…… 货物,却依旧是以前的东西! 这…… 百姓们自然就不乐意了。 此时,听闻汉江商号再次回来。 甚至,还有三千精锐到了——能吊打南京歪瓜裂枣兵的“伙计”。 明显就是一副——要将价格战打到底的架势…… 老百姓可不知道徽商为了逼退汉江商号,究竟付出了什么。 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了实惠。 因此,当见到方正化用行动表态后,顿时轰动了! 这是又要打价格战啊! 好啊! 又有便宜商品买了! 上一次,那些胆大的,趁着他们降价的时候,趁机囤积货物,可是狠狠的小赚了一笔!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这个机会。 大都市、居不易。 历来居住在城内的普通人,虽然眼界要比农村更加开阔…… 然而,这三餐,一日不做便啃了老本! 一日不劳,便伤了积蓄! 城内普通人,不管刮风下雪,每日都想挣几个钱的。 甚至,很多贫困的城内人,一年到头,不敢病,不敢歇。 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忙碌。 虽然大部分城内人,都不如农村人辛苦。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常年不能休息,的确是常态…… 同样,精于算计每一分利益,也是常态。 这就是老话里——“城里人精明”的原因。 方正化还未回到汉江商号。 南京城内的十座汉江商号店铺内,就围满了人! 甚至——人群挤到了大街上…… 方正化回来了! 他不但带着三千兵…… 呃! 啐! 伙计! 人家是伙计! 更是带来了一船船货物! 郑森的船队,护卫着商船,开始靠岸。 一辆辆装满了货物的大车,从城外码头上,一直排到了城内。 甚至,就连一间间“郑氏商号”…… 也第一时间,纷纷竖立起了一块硕大的招牌——“汉江商号就是此家”! 第590章 河东君玩物丧志 汉江商号,重新出现在江南各大城市内。 虽然依旧打着“郑氏商号”的牌子。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汉江商号。 一块块大黑板,摆放在“郑氏商号”门口。 上面用粉笔,写着一个个人头大的字: “糖,三十文一斤。 棉布,一百文一匹。 染色花布,百五十文一匹。 更有自鸣钟、座钟、眼镜、望远镜、观山镜、观月镜、观星镜、观微镜……等等,各种汉都最新科技产品售卖。 还有软若棉花的弹簧床、弹簧沙发,包您用的舒心,睡得放心! 我们有最新高科技高压锅,炖的排骨稀烂,压得米饭喷香,包您吃得开心,食的放心! 汉江商号,可批发,可零售,一件可卖,一船能供,上不封顶! 别问我们能不能做到,只看您的银子够不够给足。 汉江商号重新开业,欢迎新老客户,进店选购! 购物就到汉江商号。 汉江商号,是您最明智的选择!” …… 这个价格,只有正常售价的三分之二。 甚至,糖的售价,更是只有正常价格的五分之一。 至于新出的弹簧床、沙发、高压锅,等南京没有的“高科技”,则是卖到了天价…… 比如高压锅,全重没有五斤的铁疙瘩…… 竟然卖到了888枚银元! 还第一时间,就卖出去了三百多具…… 就因为伙计在门口,用煮茶的泥炉,半小时内,炖出了一锅稀烂的牛蹄筋。 (注:最早的高压锅,出自2000年前,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名叫熊足铜鼎,带有旋转锁合装置。) …… 高压锅的热卖,带动了大量新奇货物的畅销。 短短的一个时辰。 第一批送到店铺的新玩意,就一售而空! 就算是售价高达9999枚银元一具的弹簧床垫,也卖了个精光…… 甚至,定金还收到了手软…… 就这,还有大量来晚了一步的管事们,不顾自己的“身份”,与买针头线脑的下里巴人挤在一起。 大声询问着——还有没有货物,能否预定…… 甚至,还有人丢出碎银子,雇佣百姓在门口等着。 若是货物到了,立刻前往某某府邸,通知他们,到时候另有赏赐云云…… 更有甚者,更是亲自坐在对面的茶楼内。 眼巴巴的等着送货的马车到来…… 江南之富,可见一斑! 这些新鲜玩意,第一次出现在历史上。 不正是用来收割富人的利器么! 富人,不就是一个豁鼻子针,卖出了航母的售价,他们还要高呼真香嘛! 东西好不好,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人买不起! 这才是身份的象征! 就像某大佬说的,我第一次到广东,穿了一双妈妈新做的千层底布鞋。 然而,周围全是怪异的目光。 甚至,还带着几分鄙视…… 当我功成名就后,再穿布鞋。 别人却说我返璞归真…… 除了顶尖的大佬外,都是需要撑面子的。 靠什么撑? 自然是当一个冤大头…… 奢侈品,除了三嫂之外,大部分都是针对的他们…… …… 汉江商号很大。 这些时日,虽然退出了白糖、棉纱的经营,然而,这一切都是方正化早已设计好了的。 利用这些时间,改名为“郑氏商号”的汉江商号。 不但照常经营其他货物,更是开始了改建。 今日的汉江商号,那是高达五层的大型百货商场。 在郑彩的牵头下,更是搜购了汉都无法生产的货物,扩充售卖的种类。 当巨量的货物,送入“郑氏商号”后…… 南京城,沸腾了! 新产品,老百姓们自然买不起。 但是,大量的民生产品,汉江商号卖的是真便宜! “趁着便宜,赶紧囤货去! 买到就是赚到啊!” 汉江商号的再次返回,不但是百姓的盛宴。 很多小商号,也是蠢蠢欲动…… 人家的货便宜啊! 比咱们的进价都便宜…… 人家的货,新奇啊! 饶是苏州以新奇产品发明地而闻名,咱们却依旧没见过这么多新鲜玩意…… 尤其是那些望远镜之类的。 当苏州五怪无故离开后,这种货物,再也找不到人制作了—— 因为,不但是孙云球诸昇他们去了汉都。 甚至,就连五人手下的那些匠人们,也跟着离开了…… …… 在苏州,他们就是一个手法新奇的工匠头子。 客气的喊一声大师。 不客气的,人家直接喊你打铁的! 哪有去汉都香! 皇帝可是直接给了他们官身! 还是“国子监”的清贵出身!(大明皇家大学,对外的宣传,是新国子监) 伴随着苏州五怪的离去,苏州再也没有了能够制造显微镜的人才。 因此,当汉江商号摆出了大批量的各种光学产品后,商贾们就心动了! 在商贾看来—— 汉江商号是巨无霸,只要府城以上的生意。 下面那些不重要的县城,他们是没有占据了的…… 要是趁着这段时间,将汉江商号的货,铺设过去—— 天啊! 这就是独一份的生意! 汉江商号家大业大,他们吃了肥肉。 咱们小商贾,也要跟着啃点骨头! …… 很多小商铺的掌柜,都动心了! 他们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来汉江商号进货…… 这个价格,可是当初双方大战时的最低价格了啊! 天啊! 赶紧囤货去。 …… 钱府。 钱谦益差人花费大价钱,买回来的东西,当场让人试了试…… 水太凉,心动了! 钱谦益乐呵呵的抚摸着柳如是那即将临盆的大肚子,心底却开始暗骂了: 崇祯皇帝昏庸无能,只顾享乐! 竟然,鼓捣出了这么多——老夫都没见过的好玩意! 娘的! 我钱牧斋都还没有试过呢,他倒是先享受上了! 我呸! 不当人君! 昏君! 钱谦益伸手挑了挑柳如是的下巴: “河东君,这东西好吧?” 柳如是眉眼弯弯: “端得是奇思妙想。 牧斋,等咱们闺女出生了…… 都说百米香、百米香,三个月就能闻到饭香了。 这种稀烂的肉,最适合娃娃吃了。” 钱谦益抚着胡须,笑了起来: “难得河东君也有了玩物丧志的时候。 那——啥都不说,赶紧再抢十套去!“ 第591章 徽商吐血了 柳如是锤了钱谦益一把,佯怒道: “你这老头,会不会因为我怀的是女儿,就嫌弃了我们母女?” 钱谦益连忙摇头: “生男生女乃是天定,岂能人力干预了。 只要是夫人生的,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宝…… 再说了,就算南京城内的名医,都说夫人怀的是女孩。 那也未必准了!” 他捉住柳如是的手: “你且放心罢,我钱谦益爱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会不会生儿子……” 柳如是脸色一暗: “无后终究是大事,牧斋,你还是要多去妹妹们那边过夜。 钱家家大业大。 若是没有男丁扛梁,我就是你钱家的罪人。” 钱谦益又宽慰柳如是几句,唤来下人: “夫人累了,扶夫人回房歇息。” 送走了柳如是后,钱谦益一脸欣喜的看着面前的高压锅。 哈哈! 这种好东西,老夫我身为众正之首,必须先享受享受…… 呃! 鉴定鉴定啊! …… 那高压买,买他二十个! 今天晚上,宴请南京高官。 我要让他们看看,我钱家的财力! 钱谦益唤来管家,让他带着银钱,赶紧再去购买…… …… 汉江商号重新进入城内后,不但市民、商贾坐不住了。 甚至,就连吵翻了天的弘光朝堂…… 一众臣子们,也纷纷开溜。 听说,好东西是限量供应的。 每一套,更是还有崇祯皇帝亲笔签名的雕刻赠送。 这可是护身符啊! 虽然价格贵一点…… 算个屁! 多扣了一点“漂没”,就赶出来了…… 至于小百姓能不能承受住了多加的赋税…… 至于当兵的会不会缺衣少食…… 算个屁! 再苦不能苦了我们官绅啊! 反正方正化方总督放出来的消息——手持雕刻者,都是心向大明的顺民。 等将来…… 崇祯皇帝打回来了—— 咱们只消将这雕刻朝门口一挂…… 有了这个,就能够保住身家性命啊! 啥都不说了,哪怕不能让方督记住咱们…… 可是! 老话说得好,人家也许记不住送礼的,但是,绝对记得住没有送礼的! 赶紧抱方督的大腿去。 看方督的架势,想要攻下南京城,就在人家的一念之间啊! …… 朱由菘看着只剩下阮大钺、马士英等寥寥三五人的朝堂。 叹息一声: “国事动荡,朕才知谁是肱骨! 诸位爱卿。 朕拜谢诸位还能忠心国事,朕谢谢诸位卿家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看向阮大钺、马士英两人。 却见两人面色不改,当即弯腰道: “忠于大明,忠于陛下,是臣等的份内之事。” 一众跟着弯腰的大佬们,小声嘀嘀咕咕…… “你俩咋没对准皇帝弯腰呢……” …… 拂水山庄。 汪然明、祝东道、江源、朱庆义等八大家族齐聚一堂。 “该死!” 祝东道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脸色铁青: “咱们都被姓郑的耍了! 那姓方的,又将货物拉去了汉江商号内! 他们是没卖白糖。 可是! 他们鼓捣出的糖果,比白糖好吃,还耐储存! 关键是口味还多! 只要拿水化了,就像是市井小贩卖的风味饮料。 这太吸引顾客了…… 咱们的白糖,当场就卖不动了! 这就算了! 这个亏我们认了! 然而……“ 祝东道气急: ”然而—— 他们明明说好不卖棉纱了,转头,又卖起了棉布! 价格比买棉纱纺布,也不差啥! 甚至,他们的印染棉布,比咱们的素色棉布卖的还要便宜! 价格便宜也就算了,咱们可以制造舆论,说他们的不合格…… 可是…… 人家比咱们卖的便宜不说…… 棉布却更细、更密,更柔软! 甚至,那棉布,更有一种薄纱款,跟破蚕丝头纺织出来的丝织都差不多了! 咱们最走量的丝织,也,卖不动了! 这个价格一出来,咱们的棉纱、棉布、花布,甚至就连成衣…… 都没了生意! 咱们最赚钱的棉纱,也卖不动了! 现在,看架势,咱们的丝绸,也要受到了冲击! 兄弟们,这可是大事啊! 兄弟们,咱们都被骗了啊!” 祝东道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是铁青。 这件事,他们也得到了消息。 就这短短半天时间,店铺里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江源想了一会,一脸阴沉的道: “找几个人,去闹一闹,给他们灌点药,当场去在他们的铺子里上吐下泻。 将他们的名声给我弄臭了!” 汪然明颓废的坐在椅子里: “方正化放出了话——正当的商业行为,他不干涉。 但是,谁要是敢用下三滥手段,就别怪他登门造访……” 汪然明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气: “狗日的方正化,自己下三滥的手段使完…… 却要咱们只能正当竞争—— 偏生,咱们毫无办法……” 汪然明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 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今日一早醒来,出现在老朽床头的。 我相信你们也都收到了…… 人家这是在警告咱们——胆敢用盘外招,轻松就能摘了咱们的脑袋…… 诸位…… 这一仗,我们败了……” 见到汪然明自爆家丑…… 八大家们人人都掏出了一封信。 同样的信笺,一样出现在了他们床头……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啊! 徽商,吐血了! 我尼玛! 姓郑的,你不当人子! 竟然伙同方正化,给老子们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八千万白银啊! 还有两千万的棉花…… 竟然…… 就特么换来了不到一个月时间! 老天爷啊! 从郑鸿逵手里,换来的那堆积如山的货物,还没铺开呢! 这尼玛…… 你们更多的货物,就又送来了,还制定了那么低的价格! 狗日的,这比老子们用一万万白银,大批发回来的——都贵啊! 郑鸿逵,你不当人子! 方正化,你心太黑了! 汪然明等人,气的吐血。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用来抵账——那价值两千万的棉花。 就是此次带来的棉布的原材料之一…… 若不然,怕是就算安了血泵,也要吐死…… 鲍氏家主叹息一声: “我刚才金老那边回来…… 他们的意思——咱们被当成弃子了……” 第592章 徽商送礼阮大钺 “这不应该!” 祝东道大急: “咱们就是赚辛苦钱的! 分银子的时候,他们可是拿了大头! 拿好处的时候,他们笑嘻嘻,兄弟长兄弟短的。 咱们有难的时候,他们不该袖手旁观! 金老他们不能如此无情! 他们不该将我们抛弃啊……” “祝兄! 他们是什么人,祝兄难道还不知道吗?” 汪然明苦笑: “王直的故事,你我作为徽人商绅,谁不是自幼就耳熟能详了。 用得上的时候,咱们这些跑腿的,就是贵人们的座上宾。 用不上的时候,就是阶下囚! 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自己掌控……” 汪然明已经看透了,他明白,汪家完了…… 八大家完了…… 徽商完了…… “这个社会,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水运仪象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处的位置。 我们八大家,就像是最顶层的那个浑象。 显眼,精密、高贵、高高在上,俯瞰着这众生。 我们牵连了整个水运仪,我们抖动一下,都能让整个水运仪陷入混乱……” 汪然明苦笑: “但是啊! 在外人眼里,浑象是最夺目的那个。 可是谁又知道,浑象始终都掌握在滴漏手中呢? 若是无事,我们就站在了最顶层。 一旦有事,最先垮掉的就是我们。” 汪然明深吸了一口气: “认命…… 等时间过去了,若是我们的后人,能够值得扶持,他们会念叨着我们的好…… 将我们的后人扶持起来…… 不认命……” 汪然明摇摇头,满脸都是苦涩,呢喃道: “便如昔日王直……” …… 王直,本名王锃,号儒生五峰。 日本在嘉靖以前,是没有火枪的。 王直当时作为海寇(行走在大海上的货车车主)。 为了“扶持”对手,王直将火枪制造技术,传播到了日本。 这才有了日本铁炮。 至于王直为什么这么做——反正就是这么做了,背后原因——你猜…… (王直将火枪传播到日本,嘉靖就开始动手了。 然后,又过了三十来年,到了万历时,日本就开始大举侵犯朝鲜,意图图谋中华。 又十几年后,东虏就开始造反了…… 有意思吧!) 王直负责的就是江南、日本,与西洋人的贸易交接事务。 说白了,就是个跑大车的…… …… 王直将火枪技术,传播到了日本…… 就是那个只顾着炼丹的嘉靖,决心铲除江南走私集团…… 呸! ——铲除“流浪日本武士”…… 呸呸呸! 打嘴! 哦…… 对对对。 要叫正名。 史书中的是——“东南倭乱”! 历史上地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孤立的! 着眼一时,着眼一地,去看历史,绝对是云里雾绕。 …… 戚继光、胡宗宪、王本固诱捕了王直。 王直大呼:“吾何罪?吾何罪?” 然后自供道: “窃臣(王)直觅利(为了利益当)商海,卖货浙(江)、福(建)。(意为帮着这些人卖货) 与人同利,为国扞边,绝无勾引党贼侵扰事,此天地神人所共知者。 夫何屡立微功,蒙蔽不能上达,反罹籍没家产,臣心实有不甘。”(看看,这是人家大海寇汪直的自供状) 距离嘉靖三十九年,还有五天时间,王直被处死。 嘉靖四十年,东海倭乱就平息了。 嘉靖四十三年,福建、广东倭乱也被平息。 至此,“东南倭乱”遂定! 此后,书中记载的王直,名字就被换成了“汪直”…… 汪然明说出了王直的事情…… 众人脸色大变。 往日里雄霸大明商场的徽商八大家,脸色仓皇若土色。 汪然明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他们怎么不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呢? 吴春咬着牙: “去求阮大钺…… 大不了,我们对他表态,会从中说合,让他能够回到故乡。 别的不说,让他将祖宗祠堂安置回去! 这应该——还是能够让阮大钺,出手帮助我们的……” (阮大钺,前面解释过,他的简化字是“铖”,但是意思就不对了,因此按照原名的意思,现代简化字的写法就是这个“钺”。) 这人本是桐城人,但是,因为他接受了帝党魏忠贤给他的任命,恶了桐城老乡。 于是,编纂《明史》的桐城人张廷玉,就将他推到了怀宁去。 因为这人被黑的惨了,怀宁也不敢要他啊! 谁愿意要个“大奸臣”做老乡呢? 于是,就出现了“桐城不要、怀宁不收”的千古奇观…… (就只看这一点,就知道当时江南士绅有多牛!) 吴春的这个提议,的确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然而…… 前提是——阮大钺会不会因为这个,就帮助他们呢? 阮大钺会不会帮助,八大家不知道…… 但是! 八大家没有别的路了…… 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 当晚。 八大家一起上门,备了重礼,将来意说了。 阮大钺…… 场面上哈哈一笑,大包大揽的将这事揽了过去。 待众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阮大钺当即唤来心腹,道: “方督刚回南京,某还未来得及去迎接。 你将这些礼物带去,请方督原谅。 就说老爷我,实在是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往拜访。 定要请方督原谅我!” 心腹诧异道: “那老爷是打算帮他们说合?” “老夫帮他们说合?” 阮大钺冷笑: “当初,老夫被逼离开家乡,寓居南京…… 谁曾帮老夫说了一句公道话! 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 今日,彼等走投无路了,又想请老夫出头……” “呵!” 阮大钺大笑起来: “你当老夫傻耶! 老夫好不容易求得方督原谅,得到了保全身家性命的机会! 我岂敢坏了方督的布置! 礼物,老夫收下了。 再送与方督就是! 至于彼等所求……” 阮大钺一脸的畅快: “干我何事!” “还有! 拿着老夫的帖子,去给马阁老带句话: 这事——礼收了,不办事就是!” 心腹诧异的看着阮大钺。 自家老爷素来以办事爽利出名。 他只要完不成的事情,不管送出了多么贵重的礼物,从来都会如数退还! 第593章 今时不同往日,树倒猢狲散 心腹惊呆了…… 自家老爷的良好信誉,整个天下,谁不知道! 没想到,今日老爷竟然破了例…… 这说明了啥? 心腹眼睛一转…… 莫不是——那八大家就要就此消散…… 一念及此,心腹顿时明白了今后该怎么做。 身为心腹门人,自然是要长了眼色的。 谁来了,要受了好处; 谁来了,不能收礼——那是必须要记清楚的。 比如这徽商八大家,送出的礼物,他可从来都不敢接! 那么…… 今后是不是——他们不给了好处,就不帮着引荐于老爷面前呢? 心腹心中明白了…… …… 方正化看着面前摆满了院落的大小箱子。 那一个个打开的箱子里,宝光四射。 或是名贵珠玉,或是貂皮绸缎,或是上等珊瑚…… 一件件,一宗宗,每一件拿出去卖了,都能换得数百两银子! 这是豪礼啊! 阮大钺这小子,竟然给咱送了这么贵重的礼? 饶是见惯了世面的方正化,都有些吃惊。 阮大钺的心腹急忙道: “好叫方督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八大家送来的。 我家老爷不敢擅专,特请方督处置。“ “你给阮阁回句话。 就说咱家说了,他阮集之有心了!”(阮大钺字) 方正化对阮大钺心腹开口道。 “那时日不早了,方督早些休息,小的这就告辞。” 阮家的管家,告辞离去。 身后,方正化看着满满一院子的金银珠宝,淡笑道: “来人呐! 将货物分拣分拣。 适合送给宫内贵人的,分开打包,各自写了贺词,送回去。 金银珠玉,全数放在一处,这些是送与陛下的!“ 方正化一开口,就将礼物做好了分割。 方正化带来的内监好手们,开始忙碌起来。 他叹息一声,道: ”咱家要主持江南大局。 眼见新年将至,咱家也不知能不能在年前赶回去。 这些东西,就是咱家对皇爷的新年孝敬。” 方正化一挥手。 最少价值几十万两的礼物,又送回了汉都。 …… 八大家不作停留,第二天又置办了同等重量的礼物,送到了马士英府上。 有了阮大钺的指点,马士英笑嘻嘻的将礼物收下了。 更是大包大揽,声言一定会帮着徽商出头。 待徽商走后。 马士英嗤笑一声: “真不当人耶! 本督的儿郎,你等都给本督杀了。 还让本督吃了哑巴亏,却发作不得! 今日,却又来求到本督头上…… 呵呵~~! 老子帮了你们,才是犯了失心疯了!” 马士英一摆手,从中随意挑了两枚鸽子蛋大小的东珠。 放在手心里盘弄着。 就像是盘核桃那样…… 马士英唤来两个儿子。 对长子马銮道: “将这些礼物,给方督送去。 就说我马士英身份敏感,这段时间,不敢前往拜访老督臣。 这些东西,都是徽人送来。 马士英不敢定夺,请他老人家发落。” 他拍拍马銮的肩膀: “你既然不满江南官场的黑暗,无心官场,父亲便将你送到方督帐下听用。 也好给你谋个出身。 我儿当记住了,你要用心做事,以父礼侍奉方督。 孩子,这天下渐渐明了,你早日过去,也能为咱家谋个好处。 你万万不可有了差错!” 马銮点点头: “父亲放心,孩儿明白了。” 弘光朝建立后,马銮数度谏言,却因朝政乌烟瘴气,尽数石沉大海。 自此,马銮心灰意冷。 就辞了官。 历史上的马士英两子,次子马锡战死在阻击清军的长江水战中。 长子马銮隐居民间,不仕清朝。 马士英妹夫越其杰、堂妹夫杨龙友,都战死在了南京被破时…… 整个马士英家族,只有长子马銮、女婿章尔佩,幸存…… 其余人,全部为国捐躯! 马士英全家,都展现了一个朝臣该有的气节! 马士英对次子马锡道: “你为禁军提督,我让你绘制的宫闱布防图,可曾带着?” 马锡急忙道: “父亲放心,这东西不好为外人所见,孩儿已经绘在了中杉上。” 马士英点点头: “跟着你大哥一起去拜访方督,将此物一并呈上。” 两个儿子,联手去了。 看着两个儿子离去的背影,马士英叹息一声: “活了大半辈子了,到老了这才发现,原来希望大明好的,竟然只有我们这些人。” 马士英掏出烟斗,点了一袋烟。 昏暗的灯光下,陶瓷烟袋的侧面,似乎刻着一串铭文…… 马士英抬头,看着稀疏的星星。 忽明忽暗的烟斗,和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 许久之后,马士英弱不可闻的说了一句: “既然你等世代享受好处的,都不顾国家。 就别怪马瑶草,将你们卖给陛下了……” …… 方正化看着面前的马銮,再次问道: “你真的决定跟着老夫?” 马銮点头:“好叫方督知道,家父早已对江南官场失望透顶。 小的更是早已辞官不做。 还请方督收留!” “也罢!” 方正化看看马锡双手呈上来的南京城防及皇宫防守布局图,淡笑道: “瑶草有心了。” 虽然这些城防布局图,方正化早就掌握了。 但是,这毕竟是马士英的心意。 他挥手让两人在一边坐了。 这才道: “汉都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既然马銮你要跟着老夫。 我也不能耽误了你。 正巧,明日就有一行船队返回汉都。 你拿着老夫的手书,去汉都吧,先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老夫将你的消息说与陛下,看看能不能给你在大学城,找一个旁听的名额。” 大明皇家大学城的事情,早已传到了江南。 马銮听到自己竟然能够去大学城旁听,顿时大喜。 汉都的繁荣,他可是早已闻名了啊! 能够亲自去见识一番,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 徽商吐血了…… 这些天,接连送出了重礼。 然而…… 除了史可法,真的给他们上了一封折子之外…… 其他人…… 竟然——毫无动静! 礼物,人家收了。 事情,人家就是不办! 甚至,就连史可法上的那道折子…… 也被留中不发了…… …… 朱由菘也无奈啊! 他能怎么办? 第594章 朱由菘想跑了 说个不好听的,在世人眼里,朱由菘就是一个趁着皇帝危难,趁机自立的小人…… 虽然,他是真的想当皇帝…… 当时消息纷纭,最开始传的是皇帝逃出来了,直奔江南而来。 然而。 没多久,就又传出了截然不同的版本,说皇帝全家都殉国了…… 甚至,江南士绅公开祭祀崇祯。 朱由菘就懵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之前得到的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 人家整个江南的大臣,都在祭祀皇帝——他还敢相信皇帝逃出来了吗? 正巧,这时候江南士绅四处嚷嚷要立了桂王…… 朱由菘一想: 桂王那么远,一来一回没有几个月是难以完成的! 毕竟去的时候倒好,可以快速行军,回来的时候,那就是太子的规制了。 一切行军,都是有规定的! 不管崇祯有没有死…… 反正江南文官集团都要新立皇帝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我来当这个皇帝! 再说了,自家的封地丢了,逃出来的时候,带的银钱没多少。 在这么坐吃山空下去,怕是要饿死! 还是搏一搏吧! 于是—— 朱由菘就拉拢刘良佐、高杰、刘泽清…… 逼着史可法改变了主意,拥立了他…… …… 拿着史可法的奏折,朱由菘看了又看。 他叹息一声,放下了折子。 伴随着龙椅坐的时间越久,朱由菘就越发的清楚,他面对的都是一群什么玩意…… 昔日,他以为国事这么简单,崇祯却玩不转,实在是他太无能了! 等到自己做了皇帝,面对朝臣不顾国家,自顾自家的局面…… 他这才明白了崇祯的难处。 啥都不说,就这个动不动就卡了税银的操作——就伤不起啊! 因为这事,多少城池遭了兵灾了? 偏生,只要那群士绅达不到目的,就会以不转交地方税银,来卡了他的脖子。 …… “死吧!死吧!” “都去死吧!” 朱由菘越想越气,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就让方正化,将他们都逼死! 死完了才好!” 案几上的茶盏,被一巴掌拍碎。 朱由菘的手,割出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 …… 朱由菘留下了史可法的折子。 留中不发。 就当做没有见到这回事…… 朝官不提方正化重返南京的事情,他也装糊涂。 朝官不提徽商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事情,他就装不知道! 朱由菘算是看清楚了—— 什么狗屁九五之尊…… 这就是一个分赃的,还面对的是一群谁都不服谁的强盗头子…… 不管哪一方,都想全吞了利益…… 早朝时,说什么江山永固…… 他的江山,稳固个屁! 只要士绅愿意,随时都能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甚至——像朱由检当初那样,被困死皇宫,也不是不可能…… 朱由菘越想越气。 一把将案几上的奏章,全部扫落在地! 血。 在桌面上,擦出了一片红痕…… “皇爷!” 韩赞周惊呼一声,看着朱由菘流血的手,急道: “小的这就去传太医!” “不了!” 朱由菘拿起茶水,洗去了手上的血迹。 他随手掏出手帕,压住了伤口。 韩赞周急忙上前打了个结,帮朱由菘绑扎好了。 朱由菘靠在龙椅上,颓废的问道: “韩公公,朕让你准备的那事,可曾布置好了?” 韩赞周急忙道: “皇爷放心,臣都办妥了。 小的已经安排好了船只,更是秘密训练了一批死士。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皇爷只消出了皇宫,就能走脱! 只要皇爷出了城。 咱们沿着胭脂河,就能去了丹阳湖。 先在那里躲一阵,看看时局如何发展。 若是真的再无转回的时机…… 小的就护着皇爷,从溧水去太湖。 小的在那里安排了一支商队,到时候,皇爷就可以避难海上。” 朱由菘叹道: “韩公公,朕只有你可以相信了!” 主仆二人,相对无言…… …… 伴随着汉江商号的再次返回,江南市场份额,三分已经归属了汉江商号。 要知道,不是每个城池,都有汉江商号的。 目前,汉江商号只在府城以上开设。 只有为数不多的繁荣县城,汉江商号才会进驻。 在这样的前提下…… 这个份额,堪称是恐怖了。 几乎只要有汉江商号存在的城池,六成以上的市场,已经被汉江商号垄断。 这在商战中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 方正化的商战,很是稀松平常。 并无高来高去绝顶高手,大搞什么商业窃密。 也无双方死士,用生命,迷惑对方的判断。 更无提前预判,每一步都走在了对手必救的关键点上…… 方正化主持的这一次针对徽商的商战,就是这么平平无奇…… …… 真正的商战,从来都是如此朴实无华。 比如美饿大战,就特么一招——降价、让利、优惠券…… 小说中高端商战,主角那堪比特工的离奇情节,只存在于小说中…… 真正的商战,无外乎——坑、蒙、拐、骗、偷! 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就是这么惊掉下巴…… 一如霸道总裁,绝不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更多都是大腹便便、头顶地中海的猥琐大叔…… 现实的荒诞,小说又怎敢照实写呢? …… 两个巨无霸正在打商战,货物便宜大半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江南。 每一个集镇,每一个乡村…… 甚至,每一个百姓…… 都知道去了府城,找一个叫做“汉江商号”的店铺。 就能捡了大便宜,买到比平时便宜数倍的货物。 前一段时间,汉江商号换上了郑氏商号门脸后。 那些前“汉江商号”的掌柜、活计们,还需要在站在门前。 大声嚷嚷——老少爷们,汉江商号就是这家,我们刚刚换了东家,你们快进来啊…… 远路而来的顾客,面对人家声嘶力竭的招揽—— 还要先找遍了街道,生怕被人骗了。 直到实在找不到“汉江商号”的牌匾后,才会相信这些人的话语。 当方正化返回江南后,一切都不需要了! 郑氏商号的门口,重新竖起了汉江商号的牌匾。 第595章 商战啊,就是如此平平无奇 唯一与以前不同的,不是悬挂在大门上的横匾,而是挂在了门柱上的竖匾…… 汉江商号——再次出山! 只不过,为了郑氏的名誉,郑氏商号的门匾,依旧保留着。 方正化返回后,往日撤下了柜台的白糖,再次出现…… 呃…… 不对! 郑鸿逵和徽商签订了合同。 郑鸿逵以郑家人的名义,给徽商做出了保证——两年内不再经营白糖、棉纱。 毕竟是签了合同的…… 老方怎么能让郑鸿逵下不来台呢。 所以,白糖——汉江商号是不会再经营了。 棉纱——汉江商号也不会再经营了…… 毕竟,商业是要升级的! 面对一个已经成熟的市场,最好的竞争办法,就是错位竞争! 后世一个经典的商业案例,就是国产车的崛起之战。 面对已形成垄断的汽车市场,他们是怎么做的呢? 错位竞争! 我用你低级别产品的价格,让消费者买到更高一级,甚至更高两级的车! 方正化的商战,民生商品,就是这样的办法。 我用超低的利润率,来抢占你的民生市场。 我的售价,甚至比你生产的价格都低! 你来打商战吧! 你在赔钱——而我,因为技术的变革,还能保持利润! 你打商战? 我求之不得! 而“新生科技呢?” 方正化就采取了后世有名智商税,某某钉的操作。 用超高的利润率,拿出一部分,请媒体宣传——来培养“买到就是身份象征”的消费意识。 只需要花费一点利润,来宣传这个意识…… 就能收获无数铁粉…… 在这个骚操作下,某某钉车主群,只要敢说这玩意不好,立马就给踢出去…… 看看,这消费群,培养的多到位啊! 呃! 不! 老方连这一步都省了! 他直接放出了一道消息——买了我的高端商品,就能保全你的身家性命…… 就靠着买一套昂贵的“智商税”,搭赠一块不值钱的木雕…… 成功的拉回了一船一船的银子…… …… 汉江商号内—— 写着“糖”的货架上,摆放的却是各种糖果。 这东西,不但模样好看,更是味道多样。 耐储存,还能哄了小孩! 最关键的是—— 售价却比之前都低! 民生产品,老方还是有底线的…… 就连原本主打的棉纱,也换成了棉布。 价格却是——比自己购买棉花纺织成布,都只贵了两文钱…… 却省了无数人工! 穷苦大众本就日子苦巴巴的,让他们得到了实惠。 才是最好的宣传办法。 也是最好的抢占市场的妙招! (朱由检拿出的纺织机,织造出来的布匹,就是后世老人嘴里的“洋布”。 同样的一匹,因为丝线更细,是以使用的棉花,不足土布的三分之一。 再加上因为技术的改革,需要的人工更低。 也就导致生产成本,竟然不足黄道婆纺织机的五分之一。) 至于徽商会不会说“郑氏商号”违背了合同…… 老方是有理的! 他又没卖白糖,更是没卖棉纱! 郑氏的名誉,是无损的…… 合同上——又没说不让卖糖果,不让卖棉布! 至于为什么郑氏愿意帮助方正化——朱由检都给了那么多好处,郑鸿逵还在乎什么狗屁的名声吗? 老郑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拿下虾夷地,成为大明海外大领主! 再说了,在江南士绅的眼里,郑氏可——只是一群海盗而已。 有个屁的名声! 说个不好听的,当利益足够大,脸面…… 这是啥玩意? 更何况,朱由检拿出来的,可是封国啊! 什么利益,能比这个更重? 更何况是一次不讲信用的商业诈骗了…… 真实的商战,从来都是如此平平无奇…… …… 这一次,方正化带来了更多的货物。 他要做的,就是一巴掌将徽商全部拍死! 为了防止徽商铤而走险…… 更是还有一支,庞大到了让南京小明朝廷,都胆颤的舰队——郑森部水师。 舰船上,一门门火炮,怒指两岸。 还时不时的,就炮轰一阵。 按照方正化的说法——都是商号的伙计,手不熟…… 没事排练排练…… 没毛病吧! 船队内,更有一艘艘小一号的战舰,喷吐着黑烟,却无帆无桨,横行海上。 这是汉都均州船械局的新产品。 按照这时代的标准,叫做三千料船。 (因为清朝之后,除了经史子集之外的历史资料,几乎全部被毁。 现在已经无法知道“料”,究竟代表着什么? 目前有三种主流说法:一,载重;二,容积;三,制造木料。 根据对已经出土的宋、明船只测量,料极有可能就是容积。 也就是从甲板以下,到舱底的容积。 1000料,折合10立方丈。) 这些船,并非是这时代惯用的漆刷成大红色。 朱由检规定:今后汉都船械局出产军用船只,全部漆成灰蓝色。 这些喷吐着黑烟的船只,前端是尖锐的鸟喙状,倾斜着挑出水面。 后端则是平齐的设计。 船身两侧,有两个巨大的明轮,溅起片片水花。 明轮实际上出现的很早。 早在418年,就发明出了明轮。 南北朝时,祖冲之根据这个发明,改进后,发明了千里船,使用的动力则是牛。 唐朝时,李希烈叛乱,身为李世民五世孙的李皋,再次拿出明轮船。 1161年,梦想“立马吴山第一峰”的金国皇帝完颜亮,亲率40万大军杀奔南宋,却被虞允文的明轮船(当时叫车船)打得大败。 1168年,史正志制造了载重200吨的大型明轮船。 1862年,英军进犯吴淞口,嘉兴县丞龚振麟,依据私自保存下来的古籍,制造了5艘明轮车船,参加了吴淞口保卫战。 此战虽然失败…… 然而,英国学者李约瑟,在关于明轮船的讲述中,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写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种船(明轮船)在中国肯定流传下来了……” 李约翰为什么这么说? 当时沦落世界之林最底层的华人,并不知道。 但是,经过一次次文物出土,让华夏得以正本清源后…… 我们终于明白了…… 成书于明末清初的《古今图书集成》中,关于明轮船的绘图。 在这个不曾遭受了清廷故意焚毁科技的时空,明轮船,再一次出现在了长江上。 第596章 最后一击 这些船只上,按照朱由检的口吻——能称之舰炮的火炮,只有五门。 前面三门,沿着中轴线,呈“s”形布置在前甲板上。 那粗到了吓人的炮口——赫然正是毕将军炮…… 后面两门,稍小一些,却是一左一右,布置在船尾。 这是两门后装的佛郎机。 这样一来,正面突击的时候,能够有三门火炮对敌。 侧面交战的时候,不论哪一面对敌,都能保证有四门火炮瞄准敌人。 甚至,就连逃跑时,都有两门射速最快的佛郎机…… 也就是木质舰身,承受不起,若不然,朱由检就要将双联装、三联装拿出来了…… 至于大大小小的各种火炮40余门…… 按照皇帝的说法,射程低于四里,炮弹低于五斤—— 那叫炮吗? 那就是大铳…… 只看纸面数据,只看火炮总数,不看大炮质量…… 那就是小儿的看法! 成年人,是要全面考虑的…… 这几艘蒸汽船,在皇帝的定义内,只是检验技术的试验船。 以后,是要划给税务督察部所有…… 奉行巨舰大炮主义的朱由检…… 他相信正义,前提是——在自家火炮的射程内! 均州船械局的大师傅们,正待在船上,不停地试验着各种数据。 因为,他们的担子很重! 皇帝给了一个艰巨的任务——用铁甲,制造船只…… 这几艘船,就是验证蒸汽机能妥否作为铁甲舰的动力的…… 试验船而已! 就这…… 那“突突突”的烟囱声,却惊煞长江两岸。 没有风帆、没有船桨,又能航行依旧。 甚至就算逆风、逆水,船速依旧不减多少…… 这种古怪的船只,吓傻了江南。 郑森水师横行…… 南明朝廷一时三惊。 几乎每一刻,都要派人查看,方正化是不是决定攻城了…… 谁敢动? 八大家不敢鱼死网破! 朱由菘不敢鱼死网破! 江南的士绅集团…… 反正现在针对的是徽商,又不是他们! 为了徽商同行,去承担方正化的怒火,去承担朱由检的报复…… 老子们可没这么伟大! 死道友不死贫道…… 就让方正化去折腾徽商吧! 反正方正化吃不下这么大的蛋糕。 徽商死了,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方正化可不是一个人,带着三千兵,就回来了。 数百艘水师战舰,游走在南京城之外。 三万新军,就驻扎在袁继咸的九江城外。 这些“伙计”。 天天都在演练…… 火炮轰鸣,枪炮齐响,厮杀声盈野…… …… 郑鸿逵去了虾夷岛后,留在南京主持大局的,是郑彩。 对于这位郑氏的第三代,朱由检也是有赏赐的。 郑彩拿到了方正化转送来的晋升“游击将军”圣旨。 这可是越来越强大的正牌皇帝的官身啊! 比龟缩在南京城内的小朝廷给出的封赏,值钱多了! 郑彩当即就将一切大权,重新交给了方正化。 他当起了甩手掌柜。 不…… 原本郑彩就没有权力…… 除了接见合作伙伴徽商家族时,郑氏商号,从来都不归郑氏所有…… …… 郑氏大院内,郑彩躺在摇椅上,吱呀吱呀的晃着。 身畔,汪然明脸色铁青: “小郑爷。 您不能这样! 咱们都是诚信人,咱们是签了合同的! 当时咱们说好了,八千万白银,价值两千万的棉花,除了换取您家的所有货物之外,还要让汉江商号不能继续立足江南! 这您可是答应了小的的! 况且,您家的货物,只值五千万银子,我们可是花了一万万白银啊!” 郑彩眯着眼睛,手里拿着掐丝蓝彩云纹珐琅小烟斗,美美的吸了一口。 这是汉都新出的商品。 郑彩心中火热。 皇帝陛下记得我这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啊! 这新出的玩意,就让方公公给咱送来了一套…… 他老人家,是知道咱郑家给他做的一切的! 郑彩不答话,自顾自的吸烟。 待汪然明说完了。 郑彩在桌子腿上磕磕烟袋锅子,将燃尽了的烟叶灰倒出来。 汪然明急忙给他重新装了一锅。 就在此时,他眼睛一凝,神色顿时大变。 只见这烟斗的侧面,有一行铭文。 仔细看去,却是写着:大明汉都皇家瓷器局。 这是…… 汉江商号并无这东西啊! 据说,这可是朱由检特意让人制造,送与大明官场人物的! 郑彩为何有这个? “汪先生啊!” 郑彩发话了。 他轻笑道: “话要是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 是的,我家当初的货物,成本的确只有五千万! 但是,你汪家,也不会只卖成本价啊,咱们做商人,不就是为了赚几个钱么! 谁也不会做慈善,你说是不?” 汪然明见到郑彩终于同他说话了,心中顿时一喜。 急道: “郑爷说的是,但是,咱们是有合同的。 咱们当时就说好了,我们买下郑爷你们的货后,郑家必须保证两年内,不得再次经营白糖、棉纱的生意。 郑爷,不是小的死缠烂打,而是咱们早就说好了啊!” “呵呵!” 郑彩笑了起来。 他放下烟袋,也不吸了。 却是伸手一掏,从袖袋内取出一个花花绿绿、巴掌大的银盒。 打开后,里面竟然是十根纸烟。 汪然明又是一惊。 这东西他知道。 这是汉都最新出产的卷烟,甚至连汉江商号都没有售卖。 据说,这东西,是专供官场人士的。 朱由检自从立下汉都新京之后,一改往日严禁烟草的政策。 不但自己带头吸烟,更是还发明了这种卷烟。 这东西,连汪家这样的豪门,都搞不到! 郑彩是如何得到的? 这可是朱由检的新大明,独有的东西啊! 市面上,再有钱,也难以搞到啊! 难道…… 汪然明惊疑不定。 郑彩却是随手抛给汪然明一根,然后也不理他,自己掏出一根火柴,在脚底随手一划。 “嗤!” 火柴点燃了。 郑彩点燃了纸烟,吸了一口,吐出两个烟圈。 这才招呼道: “汪先生,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不要拘束么!” 汪然明只得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卷烟。 辛辣的烟草味,瞬间充斥在口腔。 ps:今日第三更。 第597章 放眼四看,众叛亲离 郑彩见汪然明吸了烟,这才笑道: \\\"汪先生,说句不好听的,生意是家族的,我们又能用了多少银子呢? 不管咱们场面上如何做,这私底下,你我又有什么仇怨呢? 我没抢了你的女儿,你也没有给我带了帽子。 这既无杀父之恨,又无夺妻之仇,都是为了别人用的银子,你我互相敌视,这就划不着了。 汪先生,你说是吧!\\\" 汪然明猛吸了两口,任由烟雾在口腔炸开。 他喷出烟柱,音量微微高了几分: “郑爷,您说的没错。 是的,咱们是用不了多少银子,但是,这用了银子的也不是外人。 咱们都是为家族谋好处的。 郑爷,话再说回来,您做的当真有些过了。 咱们可是说好的事情,买了您家的货,郑氏就会退出白糖、棉纱的生意! 您出尔反尔了!” 郑彩斜着眼,乜了汪然明一眼。 皮笑肉不笑起来: “汪先生要是这么说,那可就不地道的! 我郑氏商号,何时重新起卖白糖、棉纱了? 我那铺子里,可从未再卖这两样哟! 汪先生可不能空口无凭,就污蔑了郑氏。 汪先生啊! 我郑彩,大小也是一朝廷官员! 虽然……” 他揶揄的冲着汪然明笑了起来,笑容是那么的促狭: “虽然在汪先生眼中,我这样的武将…… 那是不值一提的。 但是!” 郑彩丢下吸了一半的卷烟,使劲用官靴碾灭。 待他抬起脚来,半截烟卷,已经成了一地碎屑。 郑彩冷笑道: “郑氏纵然被人看不起,手中却是有兵的! 在这东南海疆,还没有人敢对郑氏这么说! 日本人不行; 西洋人不行; 你们徽商,一样不行! 郑氏可不是王直,福建乃是郑氏的地盘。 只要福建不丢,没人敢对郑氏动了手!“ 郑彩说的霸气极了。 说完后,还伸手指着汪然明,满脸都是轻蔑: ”汪先生~~! 你可不要以为郑氏,只是一介商人,便能随意欺凌了!” 汪然明浑身一震。 郑彩图穷匕见了?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作为一个游走在官绅之间的豪门大佬,汪然明自然知道官场人士的作为: 拿钱要拿十三分,做事只做小半分; 逢人只说场面话,便是亲旧亦三分。 上下两口不算啥,笑脸之内是猛虎! 满脸都在嘻嘻笑,到了夜晚就灭门! 汪然明游走在官绅之间,平素交往的无不是一方高官,甚至,就算是贵为百里侯,想要见他一面,还要看汪然明心情好不好! 汪然明虽然不曾踏入官场,却熟知官场的作风。 似郑彩这样的话语,在官场可是见不到啊! 这说明了什么? 汪然明又看了一眼桌子上,那铭刻着汉都所产的掐丝蓝彩云纹珐琅小烟斗。 只觉得心中冰凉…… 那个不敢让他相信的判断,再一次浮现在心头。 郑氏…… 怕是——早已与方正化勾结在了一起啊! 再想起朱由检对徽商的态度…… 汪然明终于明白,自己是如何败了的…… 以一隅而抗一国,焉能不败?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方正化明明有着能够将徽商连根拔起的实力。 却愿意与他玩起了商战…… 人家从始至终,都是在戏耍徽商啊! 汪然明失魂落魄……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郑府的…… 回到了拂水山庄后,大管事一脸焦急的走了过来: “老爷,史阁部发来了行文,询问咱们这个月的军粮,为何还没起运军中。 老爷你看这事……” 管家脸色苍白。 身为汪家的大管事,他怎么不知道——汪家竞争得到的承运朝廷税赋银,已经全数被挪用了…… 甚至,就连弘光朝拨下来的军需饷银,本来是让汪氏转运的…… 却一样被挪用了…… 此时的汪家,为了拿下郑氏的货物,早已掏空了家底。 甚至,就连很多房产、土地、商铺,都抵押了出去…… 可以这么说,而今,汪氏看起来富丽堂皇,然而,屁股下面却是火药堆……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火星,汪氏就要化为灰烬…… 汪家空有价值不菲的货物…… 然而——汉江商号而今的售价,比汪氏购入的价格,都便宜的多! 这批货,看似庞大…… 实则,却难以变现啊! 最大的雷,就是汪氏抵押出去的不动产…… 一旦被债主发现了汪氏的虚弱,怕是立刻就会以各种理由,逼着汪氏赎回抵押品—— 本质上却是达到让汪氏死当抵押品的目的…… 这在以典当行内,可是最慈善的操作了! 更常规的操作,就是以各种理由,拖垮了货主,好低价吃下抵押品…… 本身就是以典当行起家的,徽商怎么不知道这个操作呢! 除非——汪家能够破釜沉舟,低贱的处理了这批堆积如山的货物,换取银子,从泥潭内脱身…… 可是,当初这一批价值五千万的货,八大家是以一万万白银购入的。 (两千万棉花,是收购价抵银) 按照原本的市场,就算八大家贱卖,这批货也会赚了三倍的利润。 也就是说,他们八家,最低能够进账五千万白银。 若是汉江商号不再竞争,利润则会更大! 而汪氏自己,则是动用税银一千三百万,加上现银一千七百万。 占据了这批货物的两成。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汪氏以三千万银子,拿到了一千万的货,能够卖出三千万的银子…… 看起来似乎没赚没赔…… 老母猪卖赑,落了个干吆喝…… 当然,这只是纸面账,实际操作起来,自然不是这样的。 因为弘光朝那一千三百万的税银…… 汪氏实际上只需要承担一点风险——物资是由另外七家支出的! 税银也就是拿来转个圈而已…… 马上就能填账了。 也就是说,实际上—— 汪氏只是出资一千七百万银子,占据了货物的两成份额,外加为七家担保一段时间的税银挪用罢了…… 这么看来,汪氏似乎占了大便宜! 一千七百万的银子,占了两成的货物,转身就能卖出三千万…… 大赚啊! 第598章 我想静静 而另外七家,却要帮汪氏支付了税银不说,更是还少占了货物的份额! 实际上并不然的! 另外七家拿到的是实打实的税银一千三百万。 支出的却是物资…… 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去! 别说心黑了,就算是圣人,只需要八大家操纵一次市场,稍微哄抬那么一点点物价…… 结果:只需拿出三成的银子——400万两,就能填补了税银1300万的窟窿! 要是稍微不那么圣人一点——一百万现银都不需要,就能填补了1300万的窟窿! 更常规的操作——以非粮食物资抵账。 只要八大家玩这个,甚至只需要花费几十万银子罢了! 比如火枪,成本价两三两银子,以八大家与朝官们的关系,卖出去一百两的价格,很正常吧! 这就是为什么另外七家,愿意接受这个分配的原因! 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支出的,只是现银一千万,外加若干时间之后抵扣税银的物资而已…… 八大家的这个分配,原本各方都不吃亏! 但是,现在不同了啊! 朱由检这个老六,让郑鸿逵、黄得功两人,在江南大肆购买粮食。 导致了而今的江南,原本低贱的粮价,已经稳步上涨。 又让方正化大肆低价售卖各种物资,导致江南非粮食类的民生产品,售价大降! 这么一来,按照现今江南的各类货物售价…… 就算八大家能够填上这么大的窟窿,花费的代价,却依旧很大! 如此内外夹击——就算徽商能够脱身…… 八大家最少缩水三倍! 还不一定能还清了债务…… 一旦真的这么做…… 怕是连各地的店铺,都难以维持了…… 而汪氏,因为占据的份额更大,资产缩水会更加厉害! 这还建立在——他们能够顺利将货物脱手的前提下! 在方正化再次归来,汉都物资大量在江南倾销的局面下——八大家还能脱手吗? 历史上,清末洋货在江南横行,本土士绅损失惨重的结果,已经给出了答案…… …… 汪然明脸色惨白: “江右豪门那边,怎么说的? 他们可愿意吃下我们的货物?” 汪然明焦急起来。 这是徽商最后的退路了啊! 不顾损失惨重,尽快将这批货脱手——只有这样,八大家才能勉强求生…… “老爷!” 大管家一脸的悲苦: “袁继咸让开了商路…… 汉都的商人,在汉江商号的带领下,已经进入江西了! 汉江商号那边,给他们的批发价,只有咱们批发价的三分之一…… 老爷呐! 人家——哪里愿意还要咱们的货物哟! 除非咱们能够更便宜,可是,这样的话,连抵押家产的债务,都不够偿还……” “老爷啊! 不光是江西商人谈崩了,甚至就连早前已经谈妥了的浙商,也不要咱们的货了! 还有…… 朱老爷不是去两广那边,想要跟粤商谈谈么…… 两广商人在南洋的市场份额很大,只要他们愿意接手,咱们的货,不成问题! 可是,左良玉那个狗日的……” 大管事愁容满面: “左良玉那个狗东西,离开两广之前,竟然发了狂—— 他将两广不屈服与他的豪门,全部屠戮一空! 剩下的那些粤商,早已跟左良玉勾搭在了一起…… 他们搭上了明皇的战车,不要咱们的货物啊…… 老爷! 咱们的货,砸在手里了啊!” 大管事一脸的悲沧…… 八大家已经走入绝境了! 汪然明心情激荡,难以置信道: “不对,咱们徽人掌握了那么多店铺,花费大代价,将货物铺过去! 咱们自己慢慢卖! 方正化再厉害,他的汉江商号,终究是只限于府城的!” “老爷啊!” 大管事哭了起来: “老爷莫不是忘记了,汉都那边的商贾,已经发展起来了。 今日的他们,已经跟着明皇的脚步,不但在湖广、河南站稳了脚跟。 甚至,明皇大力支持李自成。 李自成为了回报明皇,打压境内的山陕商人,用大顺官府力量,给汉都商人开路…… 使得汉都商人们,将店铺开遍了山陕。 咱们在山陕的店铺,全被李自成查抄了! 再加上山东那边,也在明皇掌控下。 黄得功扶持汉都商人,不停地打压咱们徽商的市场。 他们虽然没有被查抄,却也被勒令限期出境…… 老爷啊! 齐鲁大地,咱们也丢了! 而北直隶…… 清廷不是人,说的好好的,全变卦了! 人家不光杀小百姓,连咱们的铺子,也全给抢了。 甚至,就连咱们的伙计,也沦为了奴隶…… 老爷啊! 咱们江南,扶持起了一个白眼狼啊! 老爷啊! 咱们徽商的店铺,已经局限于江南了啊!” “就这……” 大管家使劲拍打着大腿,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江南的那些中小商贾,还与方正化签订了合同。 他们购买汉都的货物……“ 管家话没说完,就被汪然明打断: ”不对,还有时间,他们运力不足,我们只需要快速将货物铺过去。 哪怕是贱卖,也能回了一部分本钱的! 只要有了这笔现银,我们虽然损失惨重,却还能站稳了脚跟……“ 汪然明话没说完,又被大管事打断: ”老爷啊! 他们是没有多少专门运货的商队,但是,方正化有啊! 那郑氏的船,都跟方正化勾搭在了一起! 若说运力,谁比得上雄霸大海之上的郑氏呢? 那些小商人买了的货,由汉江商号,负责帮他们将货物运送到各个县城。 今日的咱们…… 就连江南这个基本盘,也陷入了汉江商号的围剿中啊! 咱们的货,砸手里了啊!” “噗!” 汪然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爷!” 管家大惊。 汪然明一脸落寞,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颓废的坐在椅子上: “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老爷,还是要去寻了方正化,跟他握手言和啊! 只有他,才能让徽商残喘……” 管事说出了能够最后解围的办法…… ps:今日继续三更 第599章 穷途末路,最后的尊严 汪然明苦笑。 他万念俱灰的开口: “我刚从郑彩那里回来。 方正化不见我,我只好去寻郑彩……” 不待管家询问,汪然明将自己在郑彩那里的见闻说了出来…… “那方正化,隐藏的够深啊! 郑氏,早已与他勾搭在了一起! 郑鸿逵的货,怕——就是方正化所有啊! 他们联合起来,坑了咱们啊!” 管事脸色大变。 徽商的家底,原本怎么也不止一万万白银的! 败就败在——当初心急了。 将大量的不动产,抵押了出去…… 而今,方正化一回来,徽商集团的资金链——断裂了! 徽商不是被方正化打败的——而是败在了江南豪绅的贪婪上。 现在的八大家,只需要赎回抵押的不动产,就能起死回生! 虽然,依旧损失惨重…… 然而…… 为了凑够银子,八大家抵押不动产的对象,正是江南其他籍贯的豪绅! 试问,在眼看就能将徽商连根拔起,空出无数市场份额的机会下…… 谁愿意给徽商一次机会呢? 要知道——徽商跌倒,大家吃饱啊! “徽商遍天下,无徽不成镇。” 店铺遍布全国的徽商,这个市场份额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谁愿意再给徽商一次机会哟…… 不落井下石,都是足够仁义了! 汪然明颓废的摆摆手: “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老爷!” 管家还想再说些什么…… “出去吧……” 汪然明将他赶了出去。 他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夕阳从窗柩逐渐消散。 到了掌灯的时候了…… 汪然明起身,点燃了灯烛。 桌子上,摆放着一副尺牍。 这是柳如是给他送来的。 是当初他与柳如是的书信往来。 身为大明“妇女之友”的汪然明,一手捧起了无尽名妓。 这柳如是,也是其中之一。 这封信,是崇祯十一年,柳如是做的《男洛神赋》。 当时,汪然明给她的回话是——“美女如君是洛神。” …… 往事就在眼前,可惜,已经是物是人非…… 汪然明伸手展开。 一个个小字,浮现眼前…… “偶来寒漵,苍茫微堕,出水窈然,殆将感其流逸,会其妙散……” 火炉处处,温暖的室内,放在案几上的尺牍,却微微冰凉。 就好似,一夜缠绵。 醒来时,却发现美人早已离去。 空留下。 微微带着凉意的被窝…… 看着尺牍上柳如是那娟秀的字迹,汪然明叹息一声。 “到头来,陪伴我身边的,竟然只剩下你的手书了……” 随手拈起小毫,在尺牍留白处,一挥而就: “碌碌半生,昔日横行江南, 谁人不是汪某帐内宾? 一朝落寞,再无亲朋故旧, 汪郎再无红袖来添香!” “哈哈哈哈!” 看着风格迥异的两种字体,汪然明悲沧大笑。 他提起中毫,在娟秀小字旁,再次写下一行诗: “世事看来总场戏, 如何偏我独多伤。 每逢按剑无男子, 尤喜谭诗遇女郎。” 写完,汪然明丢下毛笔。 看着窗外的繁星漫天。 叹道: “想我汪然明,纵横商场数十年。 不系园上, 名媛往来,僧道如云,高官谦恭…… 皆为我座上宾朋。 彼时,我就是那万众瞩目、翩翩多金的风流才子。 天下何人不知我汪然明! 却不想一朝落幕,陪伴在我身边的…… 竟然只有河东君的昔年手书。 时也! 命也!” “我汪然明这一生,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 今日,年近古稀,却遭逢一败。 此! 非是汪然明之败也,而是我徽商后盾之败也!“ 汪然明起身,从书架暗格内取出一个小瓷瓶。 扒开塞子,倒出一枚赤红色的小药丸。 看着手中的封喉剧毒,汪然明却笑了起来: ”方正化你能赢,非是你方正化心思之巧,力压我汪然明。 此番之败。 实乃汪然明以徽商一隅,抗衡朱由检之一国。 焉能不败! 我虽败,犹荣矣!” 汪然明拿过一杯美酒,一饮而尽。 口腔内,回味着美酒的醇芳。 伸手将药丸丢进嘴里,又给自己斟了酒。 借着美酒,将药丸吞下。 “我一时豪杰,岂能狼狈而去!” “君子死而冠不免!” 汪然明戴正了帽子,整理好衣衫。 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理理玉佩,尽显豪门奢华。 月光透过汉都新出的大块玻璃,明亮的照在汪然明身上。 冠袍带履、锦衣玉带。 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 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夹杂着几根银丝的头发束起,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 倒映着晕晕月华。 汪然明看着窗外月明星稀,静待毒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脸容扭曲起来。 一丝粘稠的黑血,从嘴角溢出。 腹中的绞痛,让他抬手擦去嘴角血液的力气都没了…… 腥臭的血迹,染红了衣衫…… …… 天色微麻。 方正化挥舞着沉重的大刀,已经练了两遍刀法了。 重达八十斤的厚背精钢长刀,在方正化手中轻若无物。 这位后世东方不败的原型人物,活通经脉后,才持刀收势,随手将长刀丢给了一边侍立的小太监。 沉重的大刀,那人竟然随手就端稳了。 这是马监的武宦。 所选皆是武功出众的阉人。 “督公,汪然明死了。” 张国元匆匆而来,开口汇报道。 “哦?” 方正化拿起随侍手中的毛巾,擦去脸上汗水,又在侍从的服侍下,穿上了外衣。 张国元低声道: “督公,他是昨天晚上服毒自尽的,现在,拂水山庄门外,挤满了前去要账的管事……” 张国元的意思很明显,汪氏抵押出去的东西,都是好玩意。 他在询问方正化,是否要参一杯羹…… 方正化想了想,开口道: “徽州地狭民众,又素来排外。 先不忙,等八大家尽数倒下在说!” 他冷哼一声: “传信给唐王爷,他那边可以动手了! 陛下在山陕鏖战,为我大明收复江山,咱们做臣子的,也不能干看着。 你告诉唐王,江西哪怕不能全数拿下,也要夺回了水陆要冲! 对了,新兵已经训练两月时间,可以动动了!” 第600章 凌义渠入川 张国元诧异道: “督公,袁继咸手上,还有一支兵马,他那里……” 方正化冷笑一声: “将他逼入九江。 只要他不公开对抗,暂时留着他。 如此,也好让牛鬼蛇神,都跳出来! 我们的重心,就是湖广和两广。 这些地盘,唐王有陛下交代,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张国元得了指示,快步离去。 …… 张国元刚刚离去,高时明就带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来了。 “督公,属下幸不辱命,将黄鼎的脑袋带了回来!” 黄鼎数次出入汪然明府上,还在江南上蹿下跳后,很快就进入了暗卫的眼线。 顺着这条线一查,查到了黄鼎的来龙去脉。 当高时明得知黄鼎竟然是黄澍门客之后,自己都惊呆了! 卧槽! 黄澍这样的大贪官,竟然还有忠义之士啊! 只可惜,这黄鼎的忠义,却是枉顾了道义。 他竟然选择助纣为虐! 方正化岂能饶他! 于是,就让高时明带队,将这厮斩杀。 高时明一路追杀到了徽州,这才摘下了黄鼎的脑袋。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留名历史的飞贼,黄鼎的一身功夫,当真也不可小觑…… 让出身马监的高时明,追了他几百里…… 方正化打开包裹,仔细看了看,然后道: “验证过了吗?” 高时明急忙道: “督公放心,我让人验过了,的确是黄澍门下的那个。” 方正化点点头: “归档吧!” 高时明随手将脑袋递给小太监,开口道: “督公,八大家这件事中,还有一个小角色——张小泉商号的东家,这厮也上蹿下跳的厉害。 敢问,可要处理了?” 方正化嗤笑一声: “就是当初在汉都那个卖菜刀的?” 高时明点头:“是的,督公,此人心怀不满,八大家这事,大半都是他撺掇而起的。” 方正化摆手: “螳臂当车! 既然彼等自不量力,种荷花吧……” 高时明点头离去。 一个小人物罢了…… 两人根本就不知道,朱由检之所以恶心此人,只是因为后世这间铺子的态度…… 两个大佬的一句对话,让后世那句经典,再也没了…… …… 汪然明商战失败,服毒自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江南。 汪氏被要债的踏破了家门。 往日公卿座上客的汪家,沦为了无处躲债的破落户。 就好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伴随着汪氏的倒塌,剩余七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 徽商集团与郑氏商号的那一场豪赌…… 郑氏商号与汉江商号的关系…… 早已大白江南! 当初接受了徽商抵押的豪门,纷纷派出了金牌要账管事,前往七大家族…… 一时间,徽商七大家,焦头烂额…… 而方正化,却是拿着朱由检的批示,派遣大量暗探,开始在江南搜索起来。 皇帝给他送来了密旨…… 皇帝的这个推测,委实太吓人了! 身为陛下家奴,方正化一身的寒意。 若是真的被他找到了证据…… 江南的这些豪门,他一个都不会留! 陛下当初可是发出了豪言——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妓…… 身为皇帝家奴,为皇帝冲锋陷阵,这很正常吧! 很快。 方正化就找到了一处不寻常。 江南豪绅这些年来,总是有些嫡系子弟,对外声言病故。 然而,暗探们在他们的家族墓中,却并未发现尸体。 就算是有立下了墓碑的,掘开之后,也没有棺椁…… 这个消息被探查出来,方正化已经信了皇帝的推测。 他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沓情报,开始在传教士那边寻找。 很快,一个最近一次离开大明的传教士,恰好与这些消失士子……同期返回西方。 方正化看出了蹊跷,当即就让人逮了回来…… …… 方正化在江南大杀四方。 而早已到了四川边境的凌义渠,终于等到了机会。 伴随着朱由检的崛起,害怕明军打来的张献忠,封死了三峡水道。 尤其是夔州境内,更是布置了重兵! 甚至,连往来的商旅,都给断绝了…… 扮作商旅的凌义渠一行,被困荆州府的巴东城内,前进不得。 甚至,就连身为南庭掖右指挥使的张同敞,派遣大军数次相帮,都无济于事! 这条路太凶险了…… 自古入川陆路,唯有三条路。 其中长江沿岸这一条古道,最为难行。 甚至,这条路,远比从汉中入川那一条,更加凶险! 长江边古道的实拍图,这一段算是好走的。而今的这条古道,大部分淹没在了三峡中 卡在入川长江三峡口的,就是夔州府。 从巴东西上,不远处就是夔州府了。 张献忠的大军一封锁…… 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成了凌义渠难以跨越的天险! …… 三年前,张献忠入川的时候,明军大败了一场,其中就包括了秦良玉的三万石柱白杆兵。 因为四川巡抚邵捷春,与负责围剿农民军的杨嗣昌不合,秦良玉苦苦训练出来的三万白杆兵,一战全没…… 今年年初,张献忠再次进入四川后,秦良玉已经没有多少兵马可用。 伴随着明廷失血的加剧,双方的军事对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历来王朝末期,都是最虚弱的时候。 秦良玉带着残军救援夔州,却再次大败…… 虚弱的明军,已经挡不住张献忠了…… 秦良玉只得退守石柱。 然而,白杆兵的强大,张献忠怎能不知 。 秦良玉兵少,只能退守石柱山区…… 张献忠也乐意见到。 他巴不得秦良玉不出来! 因此,纵然张献忠连续攻下重庆、成都。 逼得蜀王全家投井,接连杀死三任四川巡抚陈士奇、龙文光、刘之勃。 占了四川大部,建立大西政权。 并四处招降四川土司。 却也不敢前来招惹秦良玉。 别看秦良玉兵马不足,不能在平原上与他相争。 然而,在石柱这样的山区,又是秦良玉的大本营…… 张献忠自认,还是没有杀入秦良玉老巢的实力的…… 秦良玉坚守石柱。 无尽难民,纷纷涌入。 一时间,石柱竟然大治。 甚至,远比大明昌盛时期,都更加繁荣。 大量难民的涌入,盘活了石柱经济的同时,也让秦良玉有了足够的兵源。 这位心怀国家的老将,编练士伍,整备军旅,时刻都在准备着。 第601章 秦良玉 历史上的秦马两家,就算是秦良玉死后,依旧支撑到了永历末期…… 直到1659年,李定国磨盘山血战、郑成功反攻失败之后,大明再无反攻的能力…… 看不到希望的秦翼明,在清军几乎全定天下的情况下,这才带着秦良玉孙子马万年,投降清廷…… 这是一个忠义满门的豪杰家族! 秦良玉墓 …… 凌义渠用尽了方法,却依旧无法进入四川。 就在他一筹莫展,恨不得从两广绕道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 李自成与清军在太行山大战,整备军伍的大顺政权,调动了汉中一带的军卒。 汉中空虚。 张献忠欲要夺取汉中,将夔州府的守军,抽走了大半。 无数铤而走险的商旅,开始冒险穿越关卡。 凌义渠的机会来了! 张同敞动用大军,将大西军吸引在了一处。 给凌义渠创造机会…… 凌义渠扮作商旅,绕开防守重地…… 终于通过了张献忠控制下的夔州府,进入石柱。 这位奉命出行数月时间的大明重臣,见到了已经71岁高龄的秦良玉。 …… 秦良玉并非是后世影视剧那样的英姿飒爽。 恰恰相反,这是一个身体微胖的老妇人。 (史书上留下秦良玉的外貌描写:仪态娴雅,体肥大,身着男子装扮,骑得良马) 秦良玉婆家、娘家,二代们,已经尽数为国尽忠。 此时,守卫在秦良玉身边的,是秦良玉的四个娘家侄儿,以及两个孙子。 石柱边境上。 得到凌义渠到来的消息后,秦翼明立刻赶来。 秦翼明双手抱拳,弯腰行礼: “凌老,姑姑听说你来了,高兴的不行,说什么也要亲自来迎接你。 还是我们死劝之下,这才让我代为前来迎接。” 他连连道: “还望凌老勿怪,姑姑毕竟年岁已高……” “哈哈!” 凌义渠朗笑一声,制止了秦翼明的请罪。 “忠贞侯全门忠烈,天下何人不知! 凌某腿脚尚可,多走两步路便是,怎敢劳动老夫人亲迎。” 忠贞侯? 秦翼明愣了一下。 凌义渠见状,诧异道: “陛下已经封老夫人为忠贞侯,更是接连派出两波使者,前来宣旨。 怎么? 翼明……莫不是使者未到?” 秦翼明先是大喜,复又大惊,急忙跪在地上,冲着京师方向谢恩。 凌义渠见状,哀叹一声。 见到秦翼明的动作,凌义渠心中已经明悟—— 那两批使者,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虽然皇帝已经废除了跪礼,然而此间话,说来太长,凌义渠只好不打断秦翼明。 待他行了礼,这才再次问道: “我看翼明神色,莫非,真未见到使者……” 秦翼明苦笑道: “凌老,张献忠封死了夔州,石柱更是山区,往来消息近乎断绝。 说个凌老勿怪的话,我们已经不知陛下消息,几近一年之久了!” (历史在这里再次有了偏差,历史上的张献忠,因为面对的湖北方向,只是一盘散沙,因此,川中消息虽然迟滞,却并未断绝。 这个时空内,因为朱由检就在四川隔壁。 汉都距离四川的直线距离,更是只有区区五百里。 张同敞这个南庭掖右指挥使,驻扎在了荆州。 指挥所,又设在距离夔州只有两百里的归州【秭归】! 如此一来,面对朱由检的咄咄逼人,张献忠只好封死了夔州,使得往来消息,彻底断绝。) “不知者何罪?” 凌义渠伸手将秦翼明扶起: “此非你等之罪,我又哪来的怪罪呢?” 两人相对一笑。 说话间,已经到了石柱宣抚司官厅了。 烈烈寒风中,秦良玉这个古稀老人,正站在门口等待。 她裹着一身厚棉袍,显得更加肥胖了。 只是,挺拔的身子骨,却与这个古稀老人的年龄,一点都不相称。 身后,一众石柱将领拱卫。 见到凌义渠到来,秦良玉急忙速走几步,迎了过来。 她盯着凌义渠端详一会,迟疑道: “凌相公,老身却是眼昏,为何觉得凌相公如此面熟呢? 似是——往日仿佛曾见! 凌相公勿怪,终究是老了…… 为何,老身却又死活想不起来呢?” 凌义渠哈哈一笑: “老夫人,崇祯三年,老夫人带军勤王,得蒙陛见时。 下官荣幸见到了老夫人容颜。 彼时,下官为礼科给事中。 老夫人可有印象?” “哦哦!” 凌义渠这么一说,秦良玉顿时想起来了。 秦良玉笑了笑,她伸手拍了拍额头: “你看我这记性! 当日陛下平台召见老身,并赐予晚宴。 皇恩浩荡啊。 陛下当场赠送老身亲做诗文四首。 将它抄录的那小子,就是你啊!” 凌义渠笑着点头: “老夫人风采不减! 一别十数年,依旧爽朗。 而我,却已经从一个毛头小子,成了而今的老头子了……” “哈哈哈!” 秦良玉爽朗一笑: “凌相公说的什么话,你还年轻着呢! 别说你了,就连老身,都还不服老。 凌相公这话,没理,没理!” 秦良玉说的有趣。 一别十数年,在这个天下战乱不休的年代,还能见到昔日故人,的确是一大喜事! 况且,凌义渠先行递来的书信,依旧盖着崇祯皇帝的印戳。 得知皇帝无恙,秦良玉放下了一切包袱。 “哈哈哈!” 凌义渠也笑了起来。 秦良玉比他大二十多岁,在这位名满天下的老夫人面前,他的确不敢称老…… “走!” 秦良玉久经沙场,却无一般女子的作态,她大方的伸手虚引,指着一边的高楼道: “陛下赐我四首御作诗文。 这古往今来啊—— 老身可是头一遭! 老身虽然不是学富五车之人,也是诗书传家的门庭。 以老身所学,整个历史,我可是头一人呐!“ 秦良玉大笑道: ”陛下大恩,老身怎敢或忘。 当年勤王返回后,我就让人盖了藏诗楼。 今日凌相公这个亲手誊抄人,十四年后,却是再与老身重聚。 当浮一大白! 走,今晚,我们在藏诗楼宴饮!” 凌义渠大笑: “如此,下官当真要羞愧至极了。 彼时的丑字,今日再看,岂不是要自罚三杯?” “岂止三杯,便是三坛,凌相公也是要喝的!” 秦良玉本想让凌义渠先行,奈何却拗不过凌义渠,只得两人并行。 两人进了藏诗楼。 果然,崇祯皇帝御赐的诗文,正挂在墙壁四周,还有香烛供奉。 秦良玉的心思,尽在这布局之中…… 凌义渠再看昔日字迹,不胜感慨。 秦翼明急忙让人开始上菜。 秦氏四子,马氏两子,坐在末席相陪。 第602章 大明今非昔比了啊 言谈间,凌义渠微微试探几句。 果然,秦良玉众人,对于大明而今的事情,所知当真近乎为零。 甚至,就连皇帝就在四川隔壁的楚地境内…… 这样的大消息,秦氏众人,都是不知情的。 (历史上崇祯最后一次任命四川巡抚的消息,足足迟到了大半年,那还是张献忠没怎么封锁的情况下。 在这个时空内,消息传递之艰难,就可见一斑了……) 秦良玉毕竟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饶是身体依旧爽朗,常年征战的人,难免有了暗疾。 为了避免秦良玉心情太激动了,凌义渠急忙先将最近的大事说了一遍。 他先告诉秦良玉皇帝无恙,甚至,大明日益昌盛后。 这才娓娓从李自成围了京师,皇帝如何逃离之事,逐步讲起…… …… 听完了凌义渠的话后,秦良玉感慨万千…… 当得知皇帝先后两次派人,封自己为忠贞侯,主掌川内一切军务,暂为川中剿总…… 秦良玉大哭: “是我秦氏,枉顾君恩啊! 陛下啊,您的大恩,让秦氏如何报答啊……” 秦良玉大声恸哭,甚至,几度喘不过气来。 “姑姑!” 秦翼明等人大惊,急忙上前拍打着秦良玉的后背。 凌义渠也是劝慰道: “老夫人切莫这么说,陛下也知道川中消息往来不便。 是以,特意叮嘱凌某,定要嘱咐老夫人,一切当以自身为重! 老夫人! 陛下说了,他还要等着老夫人进京,灯下为老夫人画美人图呢!” 背后,崇祯当年为秦良玉所作诗文,悬挂在墙壁上…… 秦良玉不但是唯一单独列传的女性,更是整个历史上,唯一得到四首皇帝面赐诗文赞扬的将军。 “凭将箕帚扫匈奴,一派欢声动地呼。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皇帝昔年的诗文,随风微微摆动。 秦良玉擦去了眼泪,点头道: “凌相公说的是,老身定要留着有用之身,以为陛下横扫叛逆!” 凌义渠笑道: “若是三月之前,老夫人这是必须的。 然而,时至今日,老夫人却是无需如此了!” 秦良玉大奇,追问道: “张贼横行,川内已为张贼占据,正该是收复川中之时。 凌相公你竟然不让老身收复川中,这却是为何?” 凌义渠哈哈大笑: “老夫人还不知道—— 陛下拉拢了郑氏的郑鸿逵,谋得郑氏一部,舟船数百艘,为陛下效劳。 而后,郑芝龙之子郑森,心怀国家,偷了郑芝龙的战船,要北上打鞑子…… 在陛下的谋划下,郑氏水师,三成已为大明所有! 水上的短板,陛下已经补足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先打开川门,只要水师进来,张献忠就不足为虑了啊!” 听完了凌义渠的话,秦良玉大笑: “郑氏小儿,如此了得,若是老身他日得见,定要为他斟酒三杯!” 凌义渠笑道: “老夫人,今日的大明,已经非是往日可比。 陛下说过这样一句话——而今的我们,不需要兵行险着,实力碾压即可!” 他又缓缓说起了火车的事情。 秦良玉众人听的大奇。 秦翼明道: “按凌老的话,我们只需要前后夹击,拿下夔州,便能重新夺回川中了!” “对!” 凌义渠点头: “陛下大军,已经与李自成联手,围死了东虏的二十万精锐。 此战过后,东虏再无还手之力! 以今日大明的国力,再也不怕持久战。 只要能够打开川门,咱们就可以徐步图谋四川。 当务之急,就是先拿下夔州,打开船队顺江运输物资的通道!” “大善!” 秦良玉笑道: “我溪峒儿郎,都是天生的军卒,制约秦氏者,只有钱财罢了。 石柱是小地方,银钱不足,粮食不足,因而,我也无法征兆更多的兵力。 既然,这两样大明已经不差—— 这张献忠,又有何惧!” (溪峒:又做溪洞,是对西南土司的称呼。 当时是不叫少数民族的,叫某人某部土司。 通常都会用溪峒,来代替土人。) 秦良玉说的霸气至极。 却也是实情。 因为残酷的生存环境,使得土司治下百姓,都是精兵。 当然,因为土司所处生存环境的不好,也使得土司军队的装备,很是差劲。 凌义渠哈哈大笑: “老夫人,你可知道今岁,陛下规定一年内必须要花光的银子,都有多少吗?” “啥?” 秦良玉等人傻眼了…… 花钱,竟然还有任务? 饶是他们脑洞再大,也以为凌义渠所说的“中兴”,顶多与张居正主持朝政时相当罢了。 听凌义渠的话——怕是远比那时更加有钱啊! 凌义渠轻笑: “昔年张相公主持朝政,给国库留下400万存银。 而陛下让方正化打了一场商战,为国库拉回现银一万万五千万两!” “什么!” 秦良玉等人惊呆了! 江南有钱,尤其是江南豪绅,堪称是最有钱那群人。 但是,任凭他们如何去想,也想不到就是一个八大家,竟然就能搜刮出一万万五千万的银子! 天啊! 他们却不知道,徽商自从宋代就开始崛起了。 元代更是有钱人的狂欢。 到了明朝,虽然不如元朝那么纵容,然而,商人却是连税收都不用缴纳。 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家业何其庞大! 要知道,长达五六百年的积累,身为这时代顶层豪门的八大家,富可敌国都是小瞧他们了…… 凌义渠笑道: “这笔钱,陛下要在一年之内,全部花出去! 所以,老夫人所担心的钱粮问题…… 当真不是个事! 陛下说了,老夫人哪怕是拿出十万兵马,陛下也会顶格发放饷银!” 秦良玉先是大喜,复又大惊,一脸焦急道: “凌相公糊涂! 何不劝劝陛下,要知道,那老话说得好: 年好过、月好过,日子不好过啊! 方公公既然为朝廷拉回足够支撑几十年的银子,就该省着用! 总要留着备急啊!” 凌义渠笑了: “老夫人勿慌,老夫人却是不知道—— 现今,就不说经商必须纳税了! 单单上个月,商业部征收的税银,就超过一百万银元。 更何况,陛下掌握的汉都各个作坊,每月的产值,便在八十万银元左右,而且还越来越多! 这些货物,小部分在咱们自己的控制区域售卖,大部分却是拉到了别处。 那换回来的,可是银子! 一两银子,能够造了两枚银元呢! 老夫人放心就是,就算不动用赋税,陛下也能养军。” 第603章 火耗残民——定制货币随手就解 秦良玉长吁短叹: “就算如此,那也不能如此败家啊! 这省着点过日子,总是最保险的,指不定啥时候就有个三灾八难呢?” 凌义渠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元,递给秦氏众人: “诸位先看看,这能值了多少银子!” “这钱是怎么做的?为何如此精美?” 秦良玉等人惊呆了! 秦良玉就着灯烛,仔细看去,良久之后,迟疑道: “怕是——最少也能换了二两银子吧……” “二两?” 凌义渠失笑。 “老夫人不妨照大了猜!” 凌义渠又掏出一枚,拇指食指捏住银元中央,对着银元吹了一口气。 然后将银元凑在耳朵边。 “老夫人耳朵却是不背,不妨这样再试试!” 秦良玉等人照做了。 当听到银元那清晰的嗡鸣声后,众人惊呆了! “这,这,这……” 秦良玉瞪大了眼睛: “这是神物啊!” “最初的时候,一枚银元,能够换了八两银子。 就算现在,基本上一枚换取三两银子,也是常态。 更何况,陛下严禁境内银两流通,规定只能使用银元。 如此一来,将银子兑换银元的生意,就掌握在了朝廷手里。 单单就是这个贸易差,就能为陛下提供无数钱财!“ 秦良玉点头: “物以稀为贵,这倒是常理。” 凌义渠呵呵一笑: “老夫人,你可知道,这银元的银子,每枚只有五钱罢了! 陛下却以每枚价值二两银子的价格,兑换给郑鸿逵。 用郑鸿逵的手,换取海外金银! 老夫人可知,单单这个,已经为大明带来了三千万两白银。” 秦良玉一等人惊呆了。 凌义渠今晚带给他们的震撼,远比这一辈子加起来都多。 天啊! 单单一个铸币的事情,就因为收归朝廷所有,就能赚取了这么多银子…… 秦良玉不由感慨—— 自从张居正一条鞭法之后,各地官府征收税赋,都是以银征收。 这就算了,更是还要加上了各种名目的“损耗”。 便是缴纳碎银子,也要给出了“火耗”! 老天爷啊! 被官场强加在百姓身上的苛捐杂税,何其多啊! 这些钱,却都是被官吏瓜分了…… 百姓纵然卖儿鬻女,朝廷也是一分都见不到的! 今日,陛下废黜了银子的流通,规定大明境内,今后只有铜钱、银元,作为法定货币。 这也就是说——那些胥吏、官绅,强加在百姓身上的枷锁,全被一扫而空! 这是善政啊! 这是活民无数的善政啊! …… “陛下曾经说过,大明之所以缺钱—— 是因为豪门编织了一张巨网。 死死的禁锢着大明,并不停地趴在大明身上吸血。 原本该属于朝廷的银子,全都被这些吸血虫夺走了! 跳出京师,制定新的游戏规则,大明就能拿到原本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税收。 而民众,还不用因此而多出了一分钱!” 凌义渠一脸的感慨: “老夫人啊,自从陛下定都汉水之畔后,就再也没为银子而发过愁……” …… 秦良玉明白了…… 而今,大明不缺武器,更是不缺银钱。 而她秦良玉,在川中甚至整个西南土司群体内,都有着巨大的威望。 对她来说,能够在四川这样山区作战的兵丁,当真一点也不缺! 她缺的就是钱…… 如此,双方这么一结合,当真所有的短板,都被对方弥补了…… …… 凌义渠与秦良玉商讨了很久,定下十天后,发起收复夔州之战。 当然,在这以前,最好是让张同敞发动佯攻,将大西军尽数吸引在三峡口。 然后秦良玉的白杆兵,从背后给予大西军致命一击! 只要张同敞进攻的烈度足够大,就能将整个夔州守军,尽数一战消灭。 如此,他们就能有条不紊的拿下入川通道,川中,也就没悬念了。 方略既定,秦良玉当即让秦拱明带着两人的亲笔信。 穿越大西军封锁线,前往南庭掖右指挥使张同敞的大营。 这位在历史上,即将战死在平定“沙普之乱”中的豪杰,换上了商贾衣衫,前往湖广而去。 凌义渠从皇帝手中,拿到了节制南北庭掖的大权。 张同敞收到消息后,不敢怠慢,当即就点起军伍,放出了即将攻打夔州的消息。 一时间,大西军的夔州军营,风声鹤唳。 一处处城池的兵丁,被抽调一空,前往奉节一带布防。 尤其是瞿塘关,更是云集了上万大军。 十一月二十六日。 秦良玉发起三万大军,兵不血刃的拿下忠州,这个张献忠仅仅委派了文官,为了不刺激秦良玉,甚至连军卒也不敢派遣的州城。 大军不作停留,顺江而下。 二十八日,克万县。 秦良玉留下马万年主持此地防御,严防顺庆府(南充)方向的大西军马元利部。 自己则与凌义渠一道,不作停留,直奔云阳而去。 挡在面前的,就是小城武宁。 武宁城小,仅有知县曹贵源,带着百十个衙役。 听到万县被明军拿下,曹贵源立刻身负荆条,出城三十里请罪。 凌义渠仔细一询问,得知此人是张献忠的新科进士,自身并无恶迹。 他安抚一番,让曹贵源留任武宁。 同时让秦良玉留下两百军卒,监视曹贵源。 大军绕过武宁不入,直奔下游而去。 …… ps:以下不计字数。 (很多人会说,明朝不殖民海外…… 仔细去研究一下史书,你就会发现,初期殖民者,都是在本国活不下去,这才冒着生命危险去流浪的人。 华夏长达数千年,都是世界之首,谁愿意去穷乡僻壤的海外? 无法形成一个普遍现象,那也就是华夏古时候那样,因为人数太少,淹没在历史中…… 他们会说——我们是看小说的,不是来看你搬史书的…… 还是那句话,大学里的图书馆、每个城市的新华书店……这都是免费的啊! 里面什么书没有? 有几个人看了? 我这本书的立意,只是为了宣扬一个真实的华夏。 将被他们污蔑了的真相,还原出来。 寓教于乐,将真相,放在大家都喜爱看的消遣中,才是最好的宣扬方法。 这也是我说的“高台教化之道,岂可轻弃!” …… 明朝不殖民? 除了华夏,都是蛮荒地带,谁愿意去? 澳洲——英国流放罪犯地,西伯利亚——毛子流放罪犯地,新大陆南美洲——欧洲流放罪犯地…… 明朝不殖民…… 现代绘制明朝地图,有一个原则:凡是后世【主要是指的清朝】没有的,明代地图一律做“没有”处置。 在这个业内“公理”下,明朝的地图,是严重缩水了的! 旧港、三宣六慰……去搜搜看这些地方是哪里! 别说这是宗藩,明朝的宗藩——帖木儿,就是后世的石油圈! 三宣六慰——省级以下,府级以上,类似于羁縻州性质的行政单位。 在明朝后期,诸步开始对西南进行改土归流。 啥意思? 即将设府置县,变成华夏核心地盘。 只要再给明朝一百年,东南亚次大陆那一块,还跑得开吗? …… 实际上,咬文嚼字的话,他们也没说错。 因为,我们华夏的方法,从来都不叫殖民! 殖民:对原土着残酷镇压,用本国人进行一系列的掠夺的统治方法。 这玩意…… 汉人历史,还真的没有殖民的行为。 我们叫啥? 王道! 教化土着百姓,宣传华夏这一套,将土着化为华夏子民—— 这就是我们华夏独有的“王道”。 按照他们的说法,我们殖民云贵川两广福建那么久…… 当地人少了吗? 没有吧! 我记得书友里有个布依族还是哈依族的,这哥们自己都说心向华夏吧! 人家有评论的,我看到了。 华夏的办法是什么——相信我这一套,咱们就是自己人,是兄弟,是手足! 这就是华夷之辩的本质! 试想一下,明末改土归流已经开始试验了。 再有百年时间…… 这些地盘,是谁的? 不说别的,就说这三宣六慰…… 跑的开吗? 只要再有一百年时间,不说继续开拓,哪怕是就只将圈进来的地盘消化了…… 我们今天的面积,最少扩大一倍! 可惜不? 正如我说的那句话——明朝在最巅峰的时代,被人一刀一刀,放血虚弱致死了! …… 说一个现今小说,几乎没人去写的事情——永历朱由榔末期,还在东南亚次大陆那片收税呢! 那都是清朝入关十几年后的——一六五几年了! 并且是派出收税队伍前往缅甸、老挝等地,而不是设置三宣六慰时,规定的当地土司们,一年要缴纳几千两银子的税赋! 这是什么概念? 就特么永历能守住西南,地盘都不会小了! …… 汉家政权虽然没有殖民,可不代表就停止了王道! 就算是他们嘴里最软弱的宋朝,也奠定了华夏的海外贸易大盘。 这也是一种东方独有的“王道”。 虽然王道不能等同于殖民。 但是,这个定义,绝不是那些不读书满嘴喷粪之人的本意。 大家都有脑子,稍微想一想——就会明白,很多他们口口声声的“定语”,就是在放屁!) …… 第604章 白杆兵布阵 “什么?秦良玉杀出来了?” 直到此时,大西军主帅张化龙,才接到秦良玉袭来的消息。 他顿时大惊失色: “该死,为何不早点汇报!” 张化龙大惊失色。 游击将军黄龚鹤苦着脸: “将军,秦良玉的速度太快了,不过是五天时间,竟然接连夺走了三城!” “要知道,她几乎是用急行军的速度,杀来的啊! 咱们布置在后方的将领,都给杀懵了……“ 张化龙大急,急忙匆匆布置防线。 同时,派出了求援使者。 一面急遣信使,将秦良玉来袭的消息,告知身在保宁府的张献忠。 一面分派使者,四处求援。 三十日。 明军连克忠州、武宁、万县三城,赶到了云阳城下。 云阳是山城。 夹长江两侧,各有一片聚集区。 城池则是在江北,位于汤溪与长江的汇流处。 云阳全境只有十来万人,县城内更是只有两万有余。 此地濒临长江,因此,很多百姓都以水上讨生。 毕竟这里离三峡就不远了。 三峡水流湍急,暗礁处处,江面狭窄,莫说是外地船工了,就算是本地船家,稍有不慎,就会触礁翻船。 因此,船只在这一带航行,需要放出绳索,让人从岸边拖拽,才能通行。 也就是拉纤。 这是世上最苦的活计之一…… 当地百姓,大多都是以拉纤为生。 也就是后世俗称的袍哥人家。 当然,袍哥这个组织的崛起,要到了南明灭亡后了…… 从本质上来说,袍哥是天地会融入当地苦哈哈群体后,才有的松散组织。 在组织构架上,属于反清复明大框架下的产物。 此时,大西政权封死了航道,往来商旅断绝,这些纤夫,顿时断了生计。 因此,纤夫们对张献忠政权的怨言很大。 …… 过了云阳,就是奉节! 这是一处战略要地。 张化龙在这里放置了两千大军。 见到明军到来,大西军早已紧闭城门。 甚至还驱赶着纤夫,正在拆毁房屋,堵死城门洞。 饶是在城外,都能听到军卒吆喝民夫干活的声音…… …… 秦良玉不作停留,当即下令道: “秦翼明,带着船队,顶着城头的炮轰,顺流而下,待越过了城池,再停靠上岸,与我夹击城池。” 秦翼明领命而走。 秦良玉对凌义渠道: “凌相公,与我坐镇中军!” 说完,她唤起另一名侄子: “秦祚明! 命你为先登,务求一战而克!” 秦祚明当即跑到了前部,指挥士卒,准备发起进攻。 凌义渠仔细看去。 只见士卒们几乎不需要将领的指挥,当即以一面面小旗为底心,摆出了一个个小阵地。 最前方的士卒,身形通常都更加高大,不但单手持着白蜡杆长枪,另一只手,竟然还捉着一面盾牌…… 这些强壮的士卒,帮后方的士卒,遮挡住了身子。 而打着三角旗的小队长,则处在小阵的最低端。 他的前面,是两个火枪手。 如此,构成了一个个进可攻、远可杀的小团队。 …… 秦良玉骑在马上,与凌义渠并肩而立。 云阳城小,交给秦祚明足矣! 她见凌义渠看得出奇,于是在一边解释道: “凌相公,石柱兵以25人,为一个作战小单位。 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通常都摆成一个个小号的矢形阵。 然后再由一个个小阵,汇集成了大阵。 我们在防守的时候,阵型之间,会留出一道道宽约两丈的通道。 这样,敌人的战马,就会顺着预留出来的通道,进入了埋伏中。 如此,我们就能够以步兵,对战骑兵! 当然,在进攻的时候,我们的阵型,就会更加靠拢……” 凌义渠皱眉: “老夫人,士兵手持的兵器,很是驳杂啊。” …… 白杆兵,并非后世理解那样,全员都持长兵。 而是——白杆枪、盾牌、镰刀、火枪、弓箭都不少。 秦良玉笑了起来: “凌相公说的是,这世上——谁要是以单一武器,布下了兵阵…… 那就是个傻子! 我的白杆兵,若是全员手持长枪,不说多的,百十个蒙古骑兵,就能将我虐死!” 秦良玉微微摇头。 “凌相公你仔细看——只有最外围的士卒,才会手持长蜡杆兵器。 充当箭头的士卒,会额外携带盾牌,为身后士卒遮挡箭矢。 25人小队中,必须要有好几面盾牌,布在了小阵外围。 阵内,则有若干数量的火枪手、弓箭手。 只有这样攻守兼备,才能适应了复杂多变的战场!” 凌义渠点头。 秦良玉说的没错。 陛下也说过,就算迅雷铳的射速能够提高到了十倍,也不能单独成军的。 必须要配备了若干火炮,至于工兵等辅助兵种,更是必不可少的! 凌义渠笑着解释道: “老夫人,我的意思是——军中武器,太为粗糙啊!” “唉!” 秦良玉苦笑一声: “我倒是想像戚家军、辽东兵那样,将他们武装到了牙齿…… 这不是没钱么!” 白杆兵的布阵,与戚家军布阵方法很像。 只不过戚家军有钱,能够置办火炮、战车等,就连单兵武器,也是武装到了牙齿。 而石柱兵的武器更加简陋一些。 远程压制武器,竟然只有两柄火铳,以及寥寥射手。 至于火炮…… 秦良玉已经置办不起了…… 实际上,任何一种成熟的军阵,绝对不会是由单一兵种构成的! 但凡真正出现在历史上的军阵,原理大都很为相似——远近武器的合理搭配。 白杆枪,很像加长号的单刃戟。 也就是在戈的前头,多加了一个枪尖。 尾部,则是一个圆环。 这是因为四川多山,在山区征战,通常都离不开攀爬大山。 加了圆环之后,可以将多杆兵器连接起来,用来攀爬。 因为主要兵器是白蜡木打造,为了最大限度的节省钱财,经常连生漆也不用。 故此,秦良玉部,就有了白杆兵的说法。 本质上来讲,这是石柱土司财力不足的便宜之举。 …… 秦良玉这话一出,凌义渠不甚感慨。 拿了朝廷无尽钱财的,卖国求荣,只顾自家! 得不到朝廷钱财的,反倒是忠君报国,舍家为国…… 这操蛋的官场! 秦祚明已经开始准备了。 第605章 这是科技的力量 凌义渠定睛看去,只见: 士卒们以小旗为单位,将几根白杆枪连接起来,捆死了接头,做成了一具具能够攀爬的铁钩子。 凌义渠瞪大了眼睛。 竟然连云梯都省了? 凌义渠心中一痛…… 这并非是白杆兵的战法,就是如此—— 而是穷啊! 谁不想穿着重甲,各种武器,武装到了牙齿呢? 还不是因为没钱! 凌义渠想起了秦翼明说过的那句话——火药不足,白杆兵火枪手,每个人甚至仅仅能够打出十几发子弹,就丢进了军中。 为了让火枪手能够最大程度的练出射击精度,秦良玉不得不让火枪手,端着空枪连瞄准…… 只因,没钱! 凌义渠心中绞痛。 身为江南士绅,他自然知道朝廷的军饷,配发的有多么不合理! 不干活的辽东军阀,拿走了九成的粮饷…… 反倒是这些豪杰,竟然连训练,都无法保证! 都是那群畜生! …… “攻城!” 伴随着秦良玉一声令下,大纛顿时前指。 秦祚明亲自带着士卒,开始逼近城墙。 弓箭手、火枪手,冒着城头的箭雨、弹雨,不停地朝城头倾泻箭雨、弹丸,压制城头。 而精锐士卒,则是手持加长了的白杆枪,快速接近城墙,将一柄柄武器,勾住了城头,然后攀援而上。 城头守军,弹如雨下! 火枪、火炮轰鸣不断! 每时每刻,都有石柱兵在倒下…… 前一个士卒刚刚倒地,就有人捡起了火枪、弓箭,视死如归的冒着城头的枪林弹雨,拼命反击。 往往一个射手,还未开出两枪,射出两箭,就被打倒在地…… 血染红了那“金贵”的火枪、弓矢…… 凌义渠看着石柱兵爱护武器,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猛然间却是想起,辽东军只要接触了敌人,就会丢下遍地武器,转身逃跑…… 因为有人替他们呐喊! 因为他们不缺武器! 凌义渠咬紧了牙关,双眼含泪。 他看不下去了…… 缺乏火炮压制的白杆兵,只有拿命去填…… 一个区区两千人防守的小城,火炮也不过三十来门。 竟然就让白杆兵伤亡如此惨重…… 眼见一个个士卒,被城头守军打倒在地。 后续的士卒,却悍不畏死的又冲了上去。 白杆兵那巨大的伤亡,看得凌义渠心头都在滴血。 都是好汉啊! 这么好的汉子,竟然因为防护不足,而惨死在了这座小城下……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凌义渠红了眼睛…… 若是将武装关宁军的钱财,但凡漏一点给秦良玉,也不至于此啊! 说个不好听的,将钱财微微从那群畜生身上克扣了一点,秦良玉部下,就不会这么简陋! 恨呐! 凌义渠不忍再看…… “上去了!” 守卫在中军的秦佐明,惊呼一声。 凌义渠睁开眼一看,只见死尸遍地的城下,已经有人顽强的爬上了城头。 两三把武器,劈在了那不着甲的悍卒身上。 “啊! 不要!” 凌义渠惊呼出声。 然而——敌人的刀剑,从勇士的后背透了出来…… 血洒长空…… 凌义渠眼睛红了。 但凡稍微拨点钱给秦良玉,让她给儿郎们置备一套最便宜的皮甲…… 不说造价昂贵的铁甲、棉甲,哪怕是防护力最差的皮甲—— 只要有一层皮甲防护…… 这勇士,也不会惨死了! 就在凌义渠大恨的时候,却见那浑身血涌如泉的猛士,竟然顶着一身的兵刃,大吼一声,整个人扑进了城头。 他带着插在身上的数把武器,张开双臂,死死的拦着大西军。 硬生生用悍勇,将守军反压了回去…… 这汉子,用最后的一口气,给后续士卒,打开了一个缺口! …… 不知不觉,凌义渠已经泪流满面。 他哆嗦着嘴唇,微微呢喃…… 他们该死! 他们该死! …… 后方的士卒,爬上了城头…… 上去了! 就在那好汉倒下的时刻,他用生命争取出来的时间,终于为后部打开了缺口。 两个士卒,站在了城头。 这两人,不愧是名震天下的白杆兵。 在被十数倍敌人围殴致死的短暂时间内,任凭一身伤口,血如泉涌,却硬是守住了垛口。 就是这么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几个白杆兵,已经组成了防线…… 他们将缺口,打开的更大了! 源源不断的石柱兵,顺着白杆,爬上了城头。 更多的白杆架设在了这一带。 越来越多的士卒,爬了上去…… 秦祚明嘴里咬着将旗,攀援而上,将“秦”字大旗,竖在了城头。 云阳…… 克! …… 夕阳下,遍地都是死尸…… 就这么一个小城,只因石柱兵攻坚武器不足,竟然白白丢下了一千余鲜活的生命! 凌义渠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如此痛恨江南士绅。 这都是他们造的孽啊! …… 凌义渠跪在城下,默默给战死士卒,磕了十个头。 而石柱兵上下,却没有时间感伤。 他们甚至连掩埋同伴的时间都没有…… 秦良玉不作停留,留下秦祚明防守城池,自己带着剩下的士卒,在秦翼明、秦佐明的护卫下,直扑奉节。 此时的奉节境内,天险瞿塘关下游。 江面仅有三十丈。 两岸雄山夹江而侍,笔直的悬崖,耸立在长江两岸。 “突突突!” 仅仅五艘明军新式战舰,就横铺了江面。 十五门火炮,正对岸边大西军阵地,发起猛轰。 巨大的炮口,一炮下去,都将大西军的城头,打空了一大截。 甚至,连女墙都给轰飞! 纵然是不靠谱的毒火飞炮(爆炸炮弹,就是开花炮),却也打得大西军哭爹喊娘。 科技的力量,强悍如斯! 在五艘蒸汽船的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风帆船,正在士卒的拖拽下,艰难的靠近上游。 几乎是一步一挪…… 湍急的江水,让风帆船逆流而上,困难重重。 唯有依靠人力拖拽,才能一点一点的前进…… 张同敞伫立船头,就算不用望远镜,也能清晰看到悬崖上那硕大的“夔门天下雄”五个大字。 (10元背面,就是这里。现代因为水位上升,已经无法轻易看到那种险峻了。) 张化龙看着那没有风帆,冒着黑烟,吼声如雷的灰色船只。 一把将兜鍪扯下,摔在地上。 “草他姥姥的! 这是什么玩意?” 第606章 左右指挥使下夔门 看着那迎着湍急江水,却依旧“之”字形前行的无帆船只。 张化龙只觉得自己的前半生,都活在了狗身上! “特姥姥的!” 张化龙一把将兜鍪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狗屁玩意!” “娘的,没有帆、没有桨,这么急的水,它是怎么驱动的? 莫非,那明皇,当真有龙气护体不成?” 饶是打了一辈子的仗,自认已经是沙场老将了…… 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武器没用过? 然而,这“突突突”喷着黑烟的灰色战船,却让张化龙气急败坏了! 他一脚踹在女墙上。 中了一炮的女墙,已经遍布裂缝。 张化龙一脚踢去,女墙晃晃悠悠。 “嘭!” 又是一炮发来…… 这一炮明军打得低了些,炮弹没有落在炮台上,反倒是打中了炮台墙壁上。 “轰!” 开花炮爆炸了。 “哗啦啦!” 一大片砖石,被崩碎,洒落出去。 石头堆砌的墙体,又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亲兵队长吓了一跳,急忙将头盔捡起来,一把又给张化龙扣上。 嘴里还急切道: “将军,快戴上。 明军的火炮是开花弹,炮打得又快又准。 万一一枚炮子不长眼,那可就惨了~~!” 亲卫队长不由分说,一边将头盔朝张化龙脑袋上扣,一边拖着他,朝后跑去…… 夔门炮台,是露天的啊! 炮弹可不长眼! 那东西,管你是将军还是小兵,哪怕是皇帝…… 蒙古大汗蒙哥牛逼不? 一样是—— 一发入魂…… “你放开我! 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就没怕过!” 张化龙大吼连连。 然而,亲卫队长哪里敢放开。 额滴个亲娘咧! 刚才一发炮弹落在炮台上…… 几十个炮手,全特么没了! 要不是火药放的远,炮台怕是都要没了…… 狗日的明军,使用的是毒火飞炮! 那玩意可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小卒,一个不经意就炸开了! …… 长江有三峡,从下流逆流而上。 分别要经历西陵峡、巫峡、瞿塘峡,三段地势最凶险处。 夔门关,位于瞿塘峡西口,扼守在险峻的河道最窄处。 这里距离奉节县,只有20里。 这是一个咽喉地段。 红圈,炮台位置 而且一过了这里,江面就会宽阔起来。 因此,早在唐朝时期,这里就修建了这处堡垒。 只是,那时候的炮台上,摆放的不是火炮,而是抛石机。 明朝的火炮技术发展起来后,就在这里摆放上了火炮。 张化龙驻守此地后,更是将原本的两门火炮,又增添了了四门。 而且,还加宽了炮台。 原本以为,有了六门火炮,以山下江面的狭窄程度…… 那还不是固若金汤啊! 谁特娘的知道…… 对面的明军,不知道鼓捣出了什么玩意…… 不但船速快,而且还能不要纤夫…… 如此一来,就让用散子轰击纤夫,迫使船只撞崖搁浅,堵塞航道的传统战法,失去了用武之地。 单凭六门火炮,想要轰沉战舰…… 在没有开花弹的时代,堪称是白日做梦…… 瞿塘峡虽然仅16里长,却是最令人屏息,甚至绝望的一段江峡。 若要用文字形容——两岸陡峭耸立如刀削,岩壁高耸。 大江在悬崖绝壁中汹涌奔流,若看江面,江水翻滚,仿佛就要勾人心魄。 若看两岸,又唯恐山峰倒塌,死无葬身之地…… “险莫若剑阁,雄莫若夔。” “两岸险峰上悬下削,如斧劈刀削而成。不愧是三峡咽喉啊!” 张同敞赞叹一声。 身边,章旷却是含笑不语。 张同敞也不管这个闷葫芦回不回答自己,自顾自的继续道: “你看赤甲山雄踞江北,白盐山耸立江南。 隔江对峙,绝壁如削,天开一线,峡张一门。 江两岸则壁立如削,恰似天造地设的大门。 瞿塘峡虽短,却能镇全川之水,扼巴鄂咽喉。 古人形容瞿塘峡——案与天关接,舟从地窟行,果然就在眼前啊!” 章旷依旧含笑不语。 张同敞问得急了,他才点点头,吐出一个“嗯”字…… 这闷葫芦性子,憋得张同敞快要疯了。 偏生—— 皇帝亲自发来了命令,让两人一起出击! 时机却是凑巧,原本皇帝是让两人强攻夔州,打开川门的。 谁知道,正好前脚张同敞将凌义渠送进了四川。 又正好,秦良玉送来了夹击夔州的计划…… 于是,两人就来了…… 这一次,不单单是南庭掖两位指挥使,联袂出击。 后方的木船上,却是驻守襄阳的郝摇旗。 这位在皇帝计划里,是为了预防万一,要在危急时刻带着汉都政权撤离的后手…… 此时却是一脸的恐惧。 “妈的! 这么险,老子的腿都打了颤!” “喂喂喂!变舵,变舵! 要撞上去了!” 郝摇旗吓得哇哇大叫。 而操船的老船夫,却是抽着旱烟袋,老神在在的看着。 有纤夫呢! 再说了,这船高。 看着就要撞上去了,实际上还有好几丈哩! 饶是郝摇旗已经在襄阳呆了大半年。 担任水军统领,也已经有了半年之久。 然而,一展平洋,波澜不惊,没风时候,平静的宛若镜子的汉江…… 自然是比不上三峡的汹涌的! “娘的! 老子总算是明白了啥叫——西控巴渝收万壑,东连荆楚压群山的雄伟气势。” “老天爷啊! 这特么是水道? 你说这是地府的忘川河,老子都相信! 三位明军大将,望着雄伟的瞿塘峡,神态各异。 而守卫在瞿塘关上的张化龙,却是叫苦不迭。 这里说是叫关,实则也只能算是一处军事堡垒。 长江在这里拐了一个急弯,形成了一个“c”形。 因为河道宽度只有百余米,最窄处甚至只有50米! 试想一下,以长江的水量,这么狭窄的河道,江水汹涌之湍急,就可以想象了。 因此,若是平时,炮台上的六门火炮,足以防守这么一条航道了! 但是…… 一看到那几乎就要越过了正面的“突突突”船只,张化龙就脸色煞白的厉害! “给我打! 给我狠狠地打! 快点,都冲上去!” 张化龙大吼大叫。 被炸怕了的炮手,瑟瑟发抖的在督战队的驱赶下,朝着炮台走去。 第607章 张嫣捉弄朱慈炯 “轰!” 又是一炮发来! 刚刚冲上了炮台的几个炮手,被炸断了手脚,躺在地上哀嚎连连。 “不要停! 给我上! 谁敢不上去,老子活劈了他!” 张化龙继续大吼着。 不能让明军的船队过了此地! 因为,只要过了这里,江面就宽阔了很多…… 一旦被明军越过关隘,从容布局,以明军船只火炮那恐怖的威力…… 老天! 炮台能守住一炷香吗? 若是明军趁机靠近山脚,放出步兵登山…… 妈呀! 那可就惨了! 会被人活捉的! 就在张化龙焦急地时候,上游忽然驶来了一条小船。 那船只眼看是就要撞上了明军的蒸汽船,却打了一个斜。 冲向了另一边。 然后停靠在了山脚。 几人跳下了小船,顺着山脚的道路,快速朝山顶而来。 沿途,军卒阻拦了好几次。 也不知道那人拿着什么,对军卒晃了一下,军卒就慌忙让开了通道。 …… “将军,不好了!” 来人气喘吁吁的到了张化龙身前: “将军,奉节快要被秦良玉攻破了,将军快快发兵救援啊!” 小卒一脸的焦急。 浑身汗如雨下。 显然,他是一路奔跑上来的! “什么?” 张化龙脸色惨白。 “怎么可能?” 他明明在云阳布置了两千精兵啊! 以石柱兵的装备,没有三两天时间,是打不下来的! 为何这么快就丢失了? 张化龙瞪大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而那小兵却是慌张的很,连连催促道: “将军,快点发兵救援啊! 秦良玉的石柱兵,就像是疯了一样,悍不畏死的四面围攻。 奉节就要撑不住了! 我来的时候,城头已经失守三次了啊!” “当啷!” 张化龙的将军剑,掉在了地上…… 而与此同时,蒸汽船已经驶出了水道最狭窄的那一段。 河流瞬间平缓了很多。 “突突突!” 蒸汽船都仿佛更加有力起来,竟然瞬间就窜出了一大截。 “轰!轰!” 船尾的两门佛郎机火炮,发出了怒吼。 只可惜,距离炮台还有几十丈的距离…… 这一声声火炮过后,船尾的军卒,快速调整了射角。 “轰轰!” 炮弹打得更近了! 兵卒们又是一阵摆弄。 “轰轰!” 炮弹终于落在了炮台左右,形成了跨射。 甚至,还有一发炮弹正中炮台,打得碎石飞溅。 射角定准了! “轰轰轰轰!” 佛郎机那恐怖的射速,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是这么打!” 张同敞大吼连连。 章旷笑而不语。 两位风格各异的指挥使,屹立船头。 “轰轰轰!” 木船也终于达到了射程之内。 一门门火炮,开始怒吼! 入川的大门,即将打开。 张化龙哀叹一声,看着被笼罩在火海中的炮台,心中哇凉。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瞿塘关炮台 …… 汉都。 暖阳宫,如烟小榭。 冬日的降雪,为这座小榭,换上了冰雪冬装。 张嫣握着小暖炉,正在给朱慈炯暖手。 这孩子太野了。 大雪笼罩了皇宫后,他带着宫女太监们,打了一场雪仗。 身为皇子,自然没人敢真的打他,雪球只是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而玩的兴起的朱慈炯,却是将自己的手,都冻得通红。 张嫣只好叫停了他。 抱着小暖炉,给这泥猴子暖手。 “炯儿,娘亲考考你。” 张嫣笑容满面,开口道。 朱慈炯只有12岁,却已经到了张嫣下巴了。 闻言,他点点头: “大娘,你就问吧,先生说了,我的学问可好了。 父皇 回来后,一定会夸我的!” 张嫣轻笑,道: “我让你看得三国演义,看完了吗?” “嗯!” 朱慈炯抽抽冻得鼻涕直流的通红鼻翼: “大娘,我倒背如流呢!” 张嫣失笑,促狭道:“呀,这么厉害啊! 那周瑜的媳妇是谁?” 朱慈炯毫不犹豫:“周瑜的媳妇是小乔。” 张嫣笑的更开心了。 继续问道:“那小乔的姐是谁?” 这个问题,难不倒朱慈炯。 当即道:“小乔她姐是大乔。” “大乔里男里是谁?” 朱慈炯还是不假思索。 三国演义他是真的看得很熟了:“大乔的男人叫孙策。” “呀!我的炯儿这么厉害啊!” 张嫣夸奖一句,继续道: “那炯儿可知道孙策的妹子叫啥?” 朱慈炯继续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孙策他妹子叫孙尚香。” 张嫣心中已经憋着笑了。 当即继续追问:\\\"孙尚香她老头子是谁?\\\" “大娘,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是蜀皇啊!” 朱慈炯大声道:“孙尚香家的老头儿叫刘备。” 听到这母子俩的一问一答。 一边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已经忍俊不禁了。 自从皇帝定都汉都以来,懿安皇后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自在。 她每日除了拿着望远镜看街道,就是与下人们闲话。 皇后娘娘的这个问题,可是难倒了好些人! 没有盏茶时间,根本就答不上来! 以三皇子这样的速度,待会一定会吃瘪的…… 果然,懿安皇后的套路,又来了! 只见这位美艳至极的皇后,继续问道: “炯儿可知道——刘备哩孩叫啥?” 朱慈炯挠挠头: “大娘,是蜀后主!” 懿安皇后故意垮着脸: “要说名字哟~!” 朱慈炯只得道:“刘备的孩是……刘禅。” 张嫣继续追问:“刘禅哩媳妇是谁?” 朱慈炯看了张嫣一眼,见到懿安皇后不是故意的,这才回答道: “嗯……张皇后。” 张嫣抿着嘴角,强烈的抑制着笑意:“张皇后哩妈是谁?” 朱慈炯想了想,这才答了上来:“张皇后的妈是夏侯氏。” 张嫣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夏侯氏她爹是谁?” 朱慈炯来了兴趣,将手从张嫣手中抽出,做着挥舞宝剑的姿势: “大娘,是曹魏的大将!夏侯氏她爹是——夏侯渊。” 张嫣使劲将朱慈炯的手逮了回来,放在泥炉上给他暖着。 “夏侯渊他哥是谁?” 夏侯氏家的两个兄弟,都是三国演义出场很高的大将,自然难不倒朱慈炯。 当即,三皇子答道:“夏侯渊他哥叫夏侯惇。” “嗯,我的炯儿就是聪明!”张嫣松开了双手,一字一板的问道: “那我问你,周瑜要是在战场上遇到了夏侯惇,他管夏侯惇喊啥?” “啥?” 朱慈炯傻眼了! “哈哈哈!” 张嫣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伸手比划着,做出了怒指敌人的样子: “傻孩子,周瑜会说——老匹夫,看招!” 第608章 秦良玉痛哭 大明的日益昌盛,让宫廷贵人们额头上的紧锁,终于消散了。 懿安皇后张嫣,甚至开起了玩笑。 崇祯的几个孩子,最大的太子,也不过只有16岁。 早朝归来,他给懿安皇后请安的时候,三皇子拉着他,叽叽喳喳的将昨天下午,懿安皇后的话语,给他学了一遍。 当太子朱慈烺还在苦苦思索两人的关系的时候…… 朱慈炯一手叉腰,一手学着昨天懿安皇后的模样,两指并拢,直指前方: “老匹夫,看招!” 朱慈烺笑喷了。 他伸手揉揉三弟的脑袋: “定王,那是市井俚语,三弟可不能学坏了。” 朱慈炯哪里管这个,当即面上答应的好好的。 结果,不到一天时间,宫中的贵人们,都得到了朱慈炯的表演。 一手叉腰,两指前指。 一声:“老匹夫,看招!” 传遍了皇宫。 甚至,就连坤兴公主,都惟妙惟肖的在周皇后面前,表演了第三遍“老匹夫,看招!” 因为,在她前面表演这个的,是朱慈炯和朱媺妮…… 永王朱慈炤和袁贵妃,依旧没有回来…… 周皇后再次笑喷之余,却是想起了这个孩子…… “唉! 只可惜炤儿不在啊!” 周皇后暗自伤神…… …… 汉都的贵人们,传遍了从皇宫里学来的——老匹夫,看招! 而秦良玉却在出神。 她的面前,石柱兵卒,人人都换上了汉都出产的铠甲、兵器。 欢声雷动! 感谢陛下赐予武器的欢呼声,震撼天地。 制作精良的鸳鸯棉甲战袄,胸腹部位内藏铁片,外部则是锤实了,放进泥浆里踩踏,使得火箭无法点燃的棉甲。 就这一身铠甲,便能价值几十两银子! 这往日想也不敢想的棉甲,今日——人手一副! 而且,当官的说了,今后若是损坏,只需要持着坏了的铠甲,去军需处更换就是。 精铁打造的刀剑斧钺,按需发放! 只要是需要持有短兵的,全部都是最精良的新武器! 大船上卸下来的火器,堆积如山。 全都是燧发的好枪! 那枪沉甸甸的,枪身上带着烤蓝,一个沙眼也没有。 一看就是不知道锻打了多少遍的精铁制造! 刚刚只有还拿命去填,丢下了上千具尸体,才能拼下了奉节的石柱兵…… 瞬间鸟枪换炮,装备上了往日想也不敢想的精良武器。 甚至,就连火器,都能做到人手一杆了。 还是最先进的复汉枪。 甚至,还有百十门各色火炮,一字排开! 最粗大的十门火炮,那炮口粗的都能塞进去一个小娃子…… 就连射速奇快的佛郎机,更是也有二十多门! 火药,更是一桶又一桶,堆满了船头! 各色弹子,随意取用。 装满整整一船! 至于持盾的悍卒,更是人手得到了两柄短铳…… 因为凌大官说了,这种短铳,平素可以藏在怀里。 战场上,能够放进皮质枪套内,挎在腰侧。 这样,就能解放出双手,换上防护力更好的重盾。 如此,能够最大限度的提升军卒的防护能力…… 秦良玉眼睛湿润了。 当凌义渠再三道歉,声言皇帝在北方,军饷必须要有宫内武监的太监在场监督,还要有督察处的军法官在场,才能发放…… 凌义渠一脸的歉意,连声道,非是不发放军饷,而是皇帝定下了严格的制度…… 为了防止出现之前的旧况,军饷制度,做出了最大的改变…… “呜呜呜~~!” 秦良玉失控了。 泪水挂满了脸颊。 秦良玉哭了…… 刚才还喜形于色,把玩着新发下来的武器装备,欢声若雷动的石柱兵,渐渐鸦雀无声…… 呜咽声,传遍了校场。 秦良玉一哭,石柱兵也忍不住了。 他们想起了死在战场上的兄弟、叔侄…… 甚至,爷孙…… “唉!” 凌义渠叹息一声。 扭过头去。 这一幕,他不敢在看。 孽啊! 造孽啊! 连皮甲都没有—— 石柱兵一次次建功立业,靠的竟然只是一腔热血…… 就是这群——穿的不比叫花子好到哪里去的兵卒。 一次次出了四川,为国征战。 秦良玉的亲哥哥——秦邦屏、秦邦翰,死在了浑河血战中…… 秦良玉的亲弟弟——秦民屏,死在了平定奢安之乱中…… 秦良玉的亲儿子——马祥麟,死在了襄阳平定流民之战中…… 秦良玉的儿媳——张凤仪,死在了平定流民之战的侯家庄…… …… 多少石柱儿郎,死在了战场上? 小小的石柱一地,战死的军卒,有史记载的,就超过了五万之众! 若是他们,稍微得到那么一点点钱粮…… 只要一点点! 哪怕是——给他们拨一身辽东军阀没人要的皮甲…… 也不会这么惨! 造孽啊! …… 凌义渠不忍再看。 他掩住了脸面…… …… 余下的众人,也不好受。 拿下了夔州,打开川门的喜悦,伴随着秦良玉的失声痛哭,烟消云散。 秦老夫人失去了太多! 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这位坚强的老人,内心承受了多少苦楚啊! 若说章旷和张同敞他们,还只是觉得朝堂大佬,对不起石柱兵太多。 而郝摇旗,则是感同身受了。 他咬紧了嘴唇。 那些将脏水全部泼到了皇帝一人头上的败类,都睁大眼睛看看! 皇帝将天启皇帝留下来的内帑都拨空了! 离开北京时,皇帝手上,只剩下三千两现银了…… 给出去的那些银子呢?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不会贿赂的孩子,没粮吃…… 拿着朝廷俸禄…… 职责是为国出谋划策,为皇帝提供专业意见的大臣…… 却只顾朝自己碗里扒拉! 全然不顾,这么做会不会影响了国家! 皇帝的那个笑话说得好: 要是辽东筑城,就是政治正确—— 那铲平了西南十万大山,将大明海(明代对环中国海的称呼)填起来,才是最大的政治正确! …… 秦良玉哭了很久。 古稀高龄的她—— 兄弟战死的时候,没有哭。 儿子媳妇战死的时候,没有哭! 反倒是得到了公平对待的时候,哭了。 第609章 才区区五千万而已…… 这不是感动…… 而是,内心的憋屈,终于被皇帝知道了! 皇帝知道了石柱兵所受的委屈…… 她不是替自己哭的,不是替兄弟子媳哭的。 她是为手下儿郎鸣不平啊! 自家终究是世袭的土司。 为国尽忠,那是本分! 拿了朝廷的好处,朝廷有难的时候,就该勇敢的站出来! 可是这些没人在意的小兵呢? 谁来替这些蝼蚁一般的小人物呐喊? 他们的默默奉献,只是因为爱着这个国家! 但是,却绝对不是权贵为所欲为的理由! 凌义渠叹息一声,默默走到秦良玉面前。 “老夫人,陛下说了,石柱兵的遭遇,他已经知道了。 义渠受旨入川的时候,陛下特意与我长谈。 陛下说,他在京师立下了忠贞祠和忠烈祠,用来祭拜古往今来,为华夏献身的豪杰们。 陛下再三叮嘱,定要义渠收录每一个为国尽忠豪杰的名讳。 不光是照常发放军饷二十年,更是要保举他们的子嗣,进入大明皇家大学城读书。 而且,还要将这些忠烈的名讳,铭刻在忠烈祠内,世代享受后人的祭拜!” “老臣多谢陛下。” 秦良玉红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她声音嘶哑: “请陛下放心,有秦氏在,有石柱在,川中必将光复!” “好,老夫人果然不愧陛下赐侯忠贞!” 凌义渠弯腰长拜。 身后,章旷等人纷纷弯腰。 …… 北京。 多尔衮被封为皇父摄政王,不但是更进一步,更是得到了毕生念念不忘的大玉儿。 皇帝下了旨,将生母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下嫁皇父摄政王多尔衮。 并择日完婚! 至此,多尔衮的最高成就,终于达成! 他骑上…… 自己的…… 嫂子…… 而与此同时,汤若望献出了一个大宝贝—— 崇祯集结顶尖数学大家、天文大家、历法大家…… 花费数年之久,经过十几年验证的《崇祯历书》…… 被汤若望拿了出来。 真的是大宝贝! 很大! 很重! 很多! 足足装满了几十马车! 汤若望拿出来的是大明雕版! 这是一整套雕版。 不是活字印刷术的那种。 而是一页一片厚重枣木雕版的全套雕版! 《崇祯历书》并非是一本单纯的历法书。 而是一部集历法、天文学理论、天文数学、天文仪器等在内—— 46种,137卷,全书分节次六目,和基本六目在内的煌煌巨着! 全书超过三百万字,极可能超过四百万字! 配图无数! (特注:被删减三成后,还有263万字,原稿字数未知。 一本三国演义,约为七十万字左右。 试想一下,这个雕版有多少。) 这是明朝继《永乐大典》后的最大文化成就! 这一套雕版,大明花费了数年时间,在无数能工巧匠的雕刻下,才完成! 总重超过十吨! 要知道,虽然大明的活字印刷术,已经足够完善。 然而,在这种欲要刊行天下的重要书册中,雕版的弊端太大了! 说实话,若是小批量印刷书籍,活字印刷术是占据了优势的。 因为成本更低。 但是,活字印刷术的弊端,一样很是明显! 它会印刷不清,字迹模糊,甚至,书页装饰也不如雕版。 因此,在这种大批量印制的书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雕版。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崇祯历书》已经审核完毕,却并未印制天下的原因。 然而…… 甲申剧变…… 超过十吨重的雕版,竟然莫名其妙到了汤若望手上。 而且,汤若望还刮去了《崇祯历法》四个字,换上了《西洋新法历书》6个字。 投降清朝的钦天监官员可不少。 汤若望将这东西一拿出来,还大言不惭的挂上了西方“知识产权”。 钦天监的一众官员,顿时坐不住了。 于是,纷纷上书弹劾。 其中,以杨光先最为激烈。 杨光先直接这么说道:“借大清之历以张大其西洋,而使天下万国晓然知大清奉西洋之正朔”。 然而…… 这些奏章,被留中不发了…… 汤若望脸皮一抹——全然不受影响。 他全然接下了所有的发明创造。 声言,这就是西方出产…… 就是在此人手上,出现在东方的蒸汽机实物,早于西方发表的蒸汽机理论。 这就算了,更是比西方蒸汽机实物,早了一两百年。 此外,汤若望早于西方出现显微镜、天文望远镜之前。 在东方宣传了西方的显微镜、望远镜…… 各种先进的“西方科技”,总是要比西方早了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数百年…… 好家伙,汤若望先与西方之前——将西方的各种“发明”、“发现”……提前冠名了! 最后,多尔衮更是拍板,将《崇祯历法》改名为《时宪历》,刊行天下…… 甚至,还将汤若望命为钦天监的监正…… 钦天监啊! 这可是华夏数学的最高地方,里面无尽先贤着作。 从此成为了汤若望掌管。 汤若望成为了钦天监监正。 原本在钦天监的大佬们,纷纷不合作了。 从此,汤若望再也没了——西方技术出版。 但是,这难不倒汤若望。 既然不能再传播“西方技术”了,那就传播“西方技术”吧! 得到了清廷的官方支持,汤若望着作日丰…… 借着清廷的帮助,汤若望开始宣传西方高科技—— 《进呈书像》、《主教缘起》、《主制群徵》、《真福训诠》、《崇一堂日记随笔》、《哀矜行诠》、《灵魂道体说》、《圣母堂记》…… 一本本西方高科技,在汤若望的手上,刊行天下。 历史上直到1650年—— 短短四年时间,教徒从原本的数千人,激增到15万人! …… 北京发生的一幕,朱由检一笑置之。 是非公道,总有大白天下的时候。 别等老子腾出手来! 朱由检数银子,已经忙的数不清了! 在刘芳亮的配合下,一个接一个的晋商豪宅,被轰破了高宅大院。 一枚枚数百斤重的“气死贼”,被装上大车,运往汉都。 搜出来的大清书信,多到要用车拉! 山西大军尽数被朱由检调往战场,整个山西大地,再也没了阻挡朱由检的力量。 至于那些敢为晋商发话的官员。 刘芳亮一天之内,砍了37个脑袋…… 看着晋商那堆积如山的粮食,看着那一件件甚至还带着没有擦拭干净的血污…… 刘芳亮岿然长叹: “往日不知晋商之富,今日一见,却是遍体生寒啊!”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 “连五千万都没有,这就遍体生寒了?” “连五千万都没有……” 第610章 大皇帝,你飘了 “连五千万都没有……” 刘芳亮诧异的看着朱由检…… 听听! 听听! 这叫什么话? 连五千万都没有? 刘芳亮看着满脸不屑一顾的皇帝,只想…… 抓把雪,塞他脖子里! 让他醒醒…… 您难道忘记了,之前身为九五之尊,却求爷爷告奶娘…… 到处装孙子,舔着脸,劝百官捐献—— 结果,人家就给你几百两…… 还不如打发叫花子呢! 大皇帝陛下啊! 这些事…… 您都忘记了吗? …… 刘芳亮看着意气风发的皇帝,满腹都是无语…… 他很想说——大皇帝,你飘了! 想当初…… 额们大顺皇帝,在京师查抄了那么多大官,才弄出来七千万白银。 今日—— 区区一地商贾,就抄出了五千万白银。 这是五千万白银! 是你之前劝捐时,京师数千官绅,捐给你的十万倍! 是十万倍啊! 搁你这里,竟然只是“才”??? 皇帝啊! 你飘了! 你忘记当初—— 俺老刘帮你在武强,敲诈…… 呃…… 卖地! 卖出了四百五十万白银的时候,你高兴的那样了! 大皇帝,你现在飘了啊! 五千万白银,您都不看到眼里了! 刘芳亮神色哀怨…… …… 五千万白银而已…… 朱由检是真不在意了! 甚至,内心毫无波澜…… 抢了…… 呃! 正常商贸! 拿到了徽商上亿存银,他已经“豪”了! 今日的他,已经不是昨日的他了! 狗皇帝已经不是土豪,而是“金豪”…… …… 他赶到陕西后,朝廷送来了消息—— 左良玉在离开广东之前,将不合作的豪门…… 全部炮轰了一遍! 正拉了一半银子,送往朝堂呢! 他是真的“豪”了! …… 这时代,最富有的那群人,就是江南的商人(政客)。 他们的贸易基本盘,就是日本。 这可不单单是日本一地! 与后世的理解不同,这时代的西方,包括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在内,还都是货物进口组织…… 呃! 不对! 他们准确的说法是非大明外,全世界强盗组织! 然后,拉着抢来的物资,跟大明做买卖。 在明亡以前,西方全世界抢来的银子,基本上八成都留在了大明! 这时候的英王…… 不管是之前的伊丽莎白一世,还是这时候的查理一世,给东印度公司的主要任务只有一个—— 运回白棉布! 也就是大明棉布。 就是黄道婆织机造出来的那个松江布。 东印度公司在次大陆那一片,抢夺棉花,然后辗转运到日本。 再与江南豪绅对接,拿着抢来的金银珠宝,换取大明棉布。 因为——这时候的英国,虽然已经发起了羊吃人运动。 然而……还是披着羊皮的蛮夷! 据英国自己的文献记载,这时候的羊绒,穿在身上瘙痒难耐,而大明棉布,又领先全世界数百年之久。 于是,换取棉布,就成了英国最重要的贸易进口物资。 至于哈布斯堡家族掌控下的国家,更是获取了日本唯二的贸易权。(大明、荷兰)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 掌握了日本,就等于是掌握了全世界最大的贸易权。 因为这时代各种货物最大的制造国,就是大明。 而江南商人,恰恰是日本的最大供货商! 广东商人不是不想进入日本,而是——自从郑氏垄断环中国海后,广东商人伸向日本的手,就被砍断了。 于是,广东商人的目光,就投向了传统的两广、福建主要经营地——南洋。 (就算是后世,日本商贸,依旧是江南一带最大的份额之一。 南洋商贸,依旧是两广、福建的最大份额之一。) 日本连接的上游供货商——这世界最顶尖、最齐全的大明。 日本连接的下游——这世界西方最广袤、甚至号称日不落帝国的哈布斯堡家族。 而南洋……份额自然就比不了了! 做生意的对象不同,积攒的家财,自然也就天地悬殊了! 最主要的是—— 两广一带的商人们,与江南还不一样。 江南商人重土,赚了钱,是要回到故乡的。 他们最重要的就是商政合一,讲究背地里赚钱,明面上当官。 而两广、福建…… 后世的他们走向了全世界。 全世界的唐人街,主要就是这一带的百姓。 这时代——更是,早已将南洋经营成了后花园。 甚至,举族搬迁至南洋! 赚了钱,在老家修一个祠堂,祭祖的时候回来一趟,平时一大家子,是都在南洋的! …… 虽然左良玉炮轰的,不是江南豪绅。 只是次一等的两广豪门…… 但是,身为这时代顶尖外贸豪门聚集地之一—— 银子多的拉不动了都! …… 左良玉抢了多少钱,朱由检不知道。 反正,已经朝汉都起运,交给朱由检的“一半”—— 是三千七百万两白银。 金子多一些,足足四百三十万两。 至于左良玉交给朱由检的,是不是如约的“一半”…… 朱由检不知道。 但是,以两广商人们的秉性,左良玉移交的这个数额,最少也要占据了四成! …… (论文《明末白银存量的估计》:明朝时期,海外流入及自产,合计白银为七亿五千五百万两。 也有一些论文认为,明朝的白银增加量,应该是八亿五千万两。 以前也说过,加上之前朝代的吸取、开采,明末存银在12亿--15亿之间。 市面上的流通白银,约在3--4亿之间,其他的都被窖藏了。 这个数据,是目前公认比较靠谱的。 当然,如果再发现什么考古证据,我这个话就要收回了。 毕竟,明朝以前的资料,被清朝几乎销毁绝迹了。 我能考证到的,只是现在公开的资料。 明代最富有的就是江南商人,占据的白银总量,应该在一半以上。 其他的要差一些……) …… 虽然是一锤子买卖。 但是…… 朱由检还真的——看不上这区区五千万银子了! 他在等着,老左搁次大陆那一片,大杀四方呢—— 这,可是关系到朱由检的金币生意啊! 第611章 分地、大战白炽 华夏境内,发现一个一点几,甚至零点几的金矿,都要举国欢呼。 而次大陆那边,动辄就是10--20克每吨,甚至超过40克每吨的金矿,都不罕见! 甚至,某些金矿,每吨含金量高达300--400克! 更有一些地段,捧一捧沙子,搁手心里摇一摇,就是金沙! 老左去了次大陆,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朱由检已经看得到了。 更重要的是——左良玉可没一个好儿子! 就左梦庚那货色…… 左良玉死了之后,这庞大的家产…… 嘿嘿! 咱不手黑,拿回八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至于左梦庚…… 看在左良玉劳苦功高的份上,给一个勋爵…… 足够仁义了吧! …… 朱由检在山西大杀四方。 常家、曹家、侯家、亢家、渠家、范家、王家、梁家、翟家、田家…… 一个接一个的大庄园,被轰开了堡垒。 大兵横行,长刀挥霍! 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 一个接一个的我圣清座上宾,被挂在马屁股上,五马分尸…… 庄园被充公。 田产被收归国有。 至于藏银…… 有锦衣卫缇旗在,一个银沫子,一枚铜板,也跑不掉! 最开始的时候,朱由检查抄晋商,还有被他们蛊惑起来的百姓,围着声讨。 然而,当朱由检贴出告示: “晋商吞并土地,致使三晋大地黎民无立锥之地。 更是私通东虏,致我国家利益与不顾! 今日,查抄晋商,被他们巧取豪夺的田地,尽数重新分给晋民所有……” 就是这一张告示。 刚刚还被蛊惑,欲要围攻朝廷的山西百姓,纷纷调转了枪口。 甚至,不要大军出动,他们就已经将一座座庄园围起来了。 静待朱由检前往查抄。 土地啊! 赖以生存的土地啊! 全部都要分给咱们,还要啥那两个铜板哟! 这可是能够传给子孙后代的宝贝。 …… 朱由检一招分地术,让晋商赖以生存的土壤,没了…… 他在山西抄家抄麻了。 而鄂尔多斯高原上,战事也已经白炽化! 神木。 堆积的与长城平齐的黄沙,被兵卒拿着汉都出产的麻袋。 就地取材…… 做成了一个个沙袋。 这可是好玩意! 城头上架设火炮,炮手轰击不断。 城墙下,铁丝网后,挨着城墙前方十几丈处,用沙袋垒起了一道齐胸高的矮墙。 明军的火枪手,躲在矮墙后,正在有条不紊的打——移动靶! 真的是移动靶! 甚至,对面的牲口…… 还没有军训的时候,那种移动靶移动的速度快呢! 一团团铁丝网,彼此交错的铺设在大地上。 乌压压的人群,汹涌朝着城头扑来。 然而,让他们傻眼的,不仅是情报里明明与城墙平齐的沙丘,不见了…… 甚至,还有这些缠住裤腿,就扯不掉的铁丝网! 除非停下来,不顾会不会刺伤手掌,费劲扯下。 若不然,那到处带着钩子、小刀、鱼钩的铁丝网,就能将他们困在原地。 然而,一旦停下来,对面的明军,就会一枪打过来…… 彼此交错,铺设在主铁丝网前方的铁丝网荆棘丛里,已经铺满了尸体。 每次大战停歇,明军就会拿着新铁丝网,随意堆积在尸体堆里。 至于主铁丝网前,死尸已经摞起了三尺高。 层层叠叠! 就这,只是今天一天的战果…… 就在昨天,谭泰已经死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连带死在神木长城段的,是三万清军…… 何复、邵宗元两人,脑袋都收麻了。 此时接替指挥的是何洛会。 这何洛会,乃是历史上的首任盛京将军,成了东北的最高大将。 然而,因为曾经在多尔衮娶豪格老婆,当自己女人的时候…… 说了豪格子嗣一句“见此鬼魅,不觉心悸!” 于是,在好几年后,被追究对主子爷不敬之罪。 这个平定江西,击破金声桓、王得仁、李成栋……军功赫赫的大将——两兄弟被千刀万剐,全家被充军…… 嗯,我皇清从不杀功臣…… 大胆狗奴才,敢说主子爷是魔鬼! 死不足惜! …… 何洛会骑在马上,大呼小叫,卖力的为主子爷爱新觉罗家卖命: “开炮! 开炮! 轰烂那些鬼东西!” 伴随着何洛会的大吼大叫,铺天盖地的炮弹,砸向了对面。 然而…… 一发发炮弹,穿过松散的铁丝网,落在了松软的沙地上,空溅起大片冰雪…… 偶尔有一两发,恰好命中固定铁丝网的木桩—— 也不过是 让纠缠在一起的铁丝网,缠的更厉害了…… 何洛会的火炮,刚刚轰击没多久。 城头上的反击就来了。 不过是三轮试射…… 清军的炮位,就笼罩在了一片火海里……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一门门火炮。 四散的铁珠,将炮手打成了筛子…… 何洛会的心都在滴血! 这可是我大清最精锐的——明朝登莱新军啊! 朱由检搜刮干净了皇家荷包、国家荷包、农夫荷包……为我大清培养的火炮部队啊! 明军的一轮火炮…… 又没了! …… 提起明长城,绝对会有人认为——这是砖石墙体,内夯土堆积的那种。 实则不然。 明朝长城,除了关隘之外,大都是夯土建筑。 甚至,整个明朝,修建的长城数量,也是屈指可数的。 鄂尔多斯这里,在明朝时候,算得上是防守重地了。 直面鄂尔多斯部啊! 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里的长城,依旧是夯土…… 也就屯堡、烽火台、关隘、墩台等,裹了一层砖石…… 为什么会这样? 明朝皇帝,有一种偏执: 只要是丢失了的地方,甭管是哪个祖宗丢的…… 总有后人耿耿于怀——等老子腾出手来,就要再打回来。 就是在这种铭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前辈们丢掉的土地,后辈人总会再次收复。 就算到了永历时期。 就是那个着名的永跑跑…… 够软了吧! 还特么派遣收税队伍,深入缅甸,去收税了! 为啥? 在朱家人的意识里,这就是老子的地盘! 然而,大一统的东吁王朝,还不敢声张,只得悄悄驱逐…… ……………… ps:今天三更。 对了,新书写出来了,新号写的,作者名:日月江河皆汉土 书名:我在大明力拔山兮,吓坏福临。 李定国时期,开局写的是别人都没写过的三宣六慰。 披着系统皮的科普文。 寓教于乐么,那本爽一些,没事的可以去看看。 第612章 毒士陈奇瑜毒计之威 也正是这种“刚”! 修建长城防御敌军这事,朱家皇帝是不屑一顾的。 修个屁,打过去不香吗? 看看明朝,哪一次挨的打,没有还回去? 这就是刚明的来源。 也就明末…… 被文人集团,硬生生玩成了“政治正确”。 …… 而挨着蒙古右翼三部的延绥镇,这么重要的位置…… 土垒的城墙,也就不新鲜了。 但是,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这里是黄土高原! 全年干旱少雨。 就算是版筑的,就算长城是成化八年(1472年)修建的…… 别看都两百多岁了—— 依旧是城墙! 火炮架设在城墙上…… 架设的更高,射程也就越远。 更何况,大部分长城,都是修建在山坡顶端的。 这落差,可就太悬殊了! 清军的火炮,因为布置在地面上,一旦推进了将城墙下笼罩在射程内的位置,城头的火炮,就能轻松射进清军的炮兵阵地。 损失了无数炮手之后,清军终于找到了窍门—— 将火炮的位置后移。 用最大的射程去打! 这样一来,因为距离的关系,明军的火炮就没那么准了…… 然而,就算这样—— 有了二毕、二宋、五怪、王徵等一众绝代大拿的新明朝,武器的更新迭代速度,远不是清朝能够比拟的。 尤其是将炮尺拿出来之后,明军的火炮精准度,已经不是清军能够克服的了…… 饶是距离超远。 何复的还击,很快就轰进了清军炮兵阵地上。 纵然这时代的开花炮再不靠谱,那也是开花炮啊! 拼不了质量,那就堆数量。 在朱由检这个“正确纲领”的指导下,王府洲岛上的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火炮厂,已经忙疯了。 不说火枪、弹药…… 几乎每天,都有数百门大小火炮下了生产线。 汉江上的炮吼,就没停过。 检验了火炮质量后—— 几乎是车挨着车、牛挤着牛、马连着马、骡顶着骡的繁忙古道…… 接连不断的将汉都生产的物资,运输到了陕西…… 长城一线,只要有明军的地方,就有火炮在怒吼。 清军阵地上,几乎是铺了一层铁疙瘩! 血水,浸“饱”了鄂尔多斯高原。 …… 野蛮的清军,享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文明洗礼! 何洛会快要疯了! …… 何洛会蛋疼,多铎更加蛋疼! 何洛会的蛋疼——面对近在咫尺的神木长城,却接连被明军接连揍翻了无数大军。 多铎的蛋疼——是攻打榆林段的胞兄弟阿济格,悄悄送来的私密消息…… 神木的损失,在多铎眼里,已经不重要了! …… 榆林段…… 这里更是重地! 别看榆林卫全城将门、军卒,几乎全部丧在了李自成的榆林之战中,然而,防守此地的—— 是立志要当毒士的陈奇瑜。 这里的后方,就是朱由检的行营米脂! 守卫在这一段的,可是朱由检的绝对精锐——羽林军! 饶是阿济格也是悍将…… 作为在大清朝的吞并华夏中,立功最多的多尔衮三兄弟。 阿济格绝对是不能忽视的。 然而,他碰上的是陈奇瑜…… 一招“劁猪娃”…… 前一天抓到的俘虏,当天晚上就给“腌”了。 然后缝上一针,还没瓜子大的伤口,一点也不妨碍进攻…… 第二天,直接就丢过去和清军打了。 还特么悍勇的很! 比死士都好用! 甚至,无数刚刚才当了俘虏的清军,就敢抱着十几枚手榴弹,跑进清军人群内,直接引爆了! 拿命去杀! 比明军都凶残多了! 这些俘虏—— 残杀昨日的战友,比残杀大明老百姓都凶狠…… …… 陈奇瑜在俘虏脸上刺字的“骚操作”,平捡无数死士。 …… 阿济格快吐血了! 那些嘴里用满语大叫着: “兄弟们,我是自己人,别杀,自己人,别杀”…… 的…… “自己人”…… 跑近了,就将一枚枚手榴弹,丢进了清军人群内…… 然后,挥舞着腰刀,就冲上来了! 阿济格不光是气,更是恐惧! 他也曾下令开枪,直接打死了好几波冲来的自己人。 然而,那些人的脸上,无一例外的都刺着: “老奴是狗……” “福临是多尔衮的种……” “大玉儿偷情多尔衮……” “多尔衮奸情败露,与嫂合杀皇太极……” …… 一句句亦真亦假的刺字,让阿济格找到了这些刚刚被明军俘虏的“自己人”,对着“自己人”痛下杀手的原因…… 然而——他没有丝毫的破解办法! 甚至,这事还不敢上报…… 只敢派了绝对亲信奴才,将密信送给了多铎。 这就是多铎蛋疼的原因…… …… 明堂川,清军左前锋大营。 阿济格吐血了! 陈奇瑜太毒、太毒! 最重要的是——这个法子不光阴毒,还特么无解! 他也曾帮着自己一个被俘的铁杆手下,用墨水,将整个脸都刺花。 以此来掩盖陈奇瑜刺下的那些话。 谁知道…… 陈奇瑜——太毒了! 他不光用了墨水…… 还用了鸽子血!!! 就算是满脸都被掩盖,然而,只要一激动,或者是一喝酒—— 那些话语,就又会鲜红的浮现在脸上…… 鲜红一片! 血红、血红! 红的耀眼…… 怎么都掩盖不下去…… 他那个铁杆,当场就自杀了…… 阿济格手脚冰凉。 饶是被打死了无数手下,他都没有这么恐惧。 因为——只要有士绅在,大清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不管怎么输! 士绅们哪怕是跪在地上抬,也一定会将大清抬到龙椅上…… 但是,陈奇瑜的这个法子,大清无解了…… 士绅也无解了…… 阿济格悄悄问了投靠在他门下的彭而述。 这位在朱由检炮轰彭家之前,将家门反锁,留给朱由检泄愤的士绅。 是这么给他说的—— “可以用墨水、鸽子血,掩盖失手被俘大兵脸上的字迹。 然而,却绝对掩盖不了大兵心里的字迹…… 这些人,必须全家杀绝!” 阿济格和彭而述都明白: 身为奴隶制王朝,爱新觉罗家的地位,必须是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 甚至,就算将这个国家卖出去,也必须要保证了爱新觉罗家的利益。 这就是奴隶制! ………… ps:还有一件事,番茄推出了运营官制度,也就是会挑选五个人,运营书友圈之类。 时间多的兄弟,可以报个名。 这消息今天刚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施行,我记一下名字,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第613章 主子爷的好奴才 阿济格知道,一旦这个法子推行开来,爱新觉罗家,就会从神坛,跌落进了泥潭…… 这些人为了活命,会拼命攻击大清的。 甚至——爱新觉罗家想要投降,都做不到! 一定会被这些人撕得粉碎…… 因为只有将爱新觉罗家全部铲除,这些人才会绝了后患。 阿济格愁得彭而述的新娘子,都没心思上了。 而彭而述…… 纵然献出了新娘~ 他也手脚冰凉! 他不知道自己的布置,朱由检有没有察觉,会不会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脱。 彭而述恨死了大明,爱死了大清—— 然而,陈奇瑜的这一招,他无解…… 历史上的他,眼见山陕乱起,匆匆归家把官辞。 眼见清军入关,阿济格巡视湖广,立刻上前献媚忙。 靠着跪舔孔友德,做了贵州巡抚。 孔友德被李定国逼死,彭而述失势,丢地被罢官,急忙又去北京跪地长拜王永吉,走了洪承畴的路子…… 效劳军前,追击旧主…… 把士绅的嘴脸,刻画的淋漓尽致! 最后吴三桂勒死永历,彭而述不敢留在吴三桂麾下,再次辞官忙。 忽闻清廷征召声,连夜赶路要去跪拜圣君。 却不料…… 一个激动,把腿来伸!! 这个时空的彭而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再次遇上了阿济格。 然而,陈奇瑜一招毒计—— 彭而述断肠…… “不愧是大明第一个五省总督啊!” 彭而述捧着暖烘烘的手炉,浑身却在发抖。 头上两根小辫子,颤颤巍巍…… 怪不得人家是第一个五省总督,自己只能是一个知县…… 全家还都被杀了…… 就这随手一招,自己就解不开啊! 彭而述捉住了茶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嗯~! 彭而述眼睛亮了。 甘甜! 还是这明堂川的水,好喝啊! 前几天,在红盐池那边,天天喝那“滂臭”的水,都快喝吐了! 彭而述啐了一口—— 也不知道那么臭的水,鄂尔多斯部是怎么能够甘之如饴这么多年的…… …… (明堂川,无定河上游支流之一。无定河:榆林最大河流,黄河支流之一。 就是那个“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无定河。) …… 彭而述正在品尝茶水,忽然帐门被人掀开。 原来,是阿济格的亲卫来了。 彭而述急忙站起来,一脸的媚笑: “护旗大人,快快请坐,小的刚刚泡的茶。” 饶是彭而述问一个小小的护旗军卒,喊了爸爸…… 人家高贵的正白旗护军小兵卒,也没拿正眼瞧他。 甚至,还一手掀开帐门,任由寒冷的北风,将温暖的大帐,瞬间变成了冰冷一片。 小卒站在门口,只是丢下了一句话: “彭先生,我家主子爷有请。” “哦? 英亲王阿济格大人,唤小的? 小的这就去!” 彭而述急忙穿上厚实的冬暖帽,将帽耳放下,遮挡住光秃秃的脑瓜。 两个老鼠尾巴一样的小辫子,一甩一甩…… 跟着小卒子一道,朝阿济格的帅帐走去。 进了帅帐,匆匆一瞥,却见阿济格一脸寒霜。 彭而述不敢在看,赶紧跪倒在遍布泥雪的大帐内,结结实实的三跪九叩: “末学后进彭而述,参见和硕英亲王大人,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济格嗯了一声,也不让他起来,自顾自道: “彭而述,豫亲王急招,让你立刻赶赴红盐池大营。” 彭而述心中咯噔一声: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 什么事这么急,竟然让他连夜赶路? 他试探着问道: “英亲王大人,敢问…… 却是何事,竟然这么急切?” 阿济格抬起头来,盯了他一瞬。 这一眼,看得彭而述心中发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新娘子,惹得阿济格主子爷又不快乐了。 阿济格见彭而述低头不敢再看,这才一脸的悲痛: “后方传来了消息,驻守归化城的贝勒尼堪……薨了。 昨天早上,进攻神木的正黄旗固山额真精奇尼哈番吏部尚书(子爵)谭泰…… 进攻受挫,重伤不治……” 接连两个大消息,让彭而述心中咯噔一声。 完犊子了! 老子刚刚投靠了主子爷…… 主子爷就特么不行了? 不行! 为了主子爷的荣华富贵,我必须再加把劲! 怎么也要让主子爷的江山安稳啊! 哪怕是抬,也要将主子爷抬到龙椅上坐稳啊! 不如此,我士绅,何言士绅? 在明朝怼天怼地对空气的大士绅…… 到了我圣清,只敢跪地高呼主子爷爸爸仁义。 为了主子爷的快乐,不但要献上新娘,更要绞尽脑汁! 阿济格叹息一声: “我国朝连丧数将,是为国哀啊!” 说完了之后,这才装作——刚刚才看到彭而述还在跪着。 脸上一片惭愧,急忙道: “看看看,是我糊涂了,彭先生快快起来。” “小的,多谢阿济格大人的赏!” 彭而述又是叩谢一番,这才弯着腰站起。 连奴才都够不上,彭而述只好学着先投降的前辈们,叫一声“好爸爸”…… 阿济格继续道: “豫亲王久闻彭先生的才名,让你速速赶往中军大帐……” 彭而述明白了。 清廷一贯不信任汉人,这等大事,自然不敢被外人知晓。 而他彭而述,却是并未在清廷任职。 而是带着儿子彭始抟,前来军中寻求效命的一个无根之人罢了。 用自己,多铎不怕外泄啊! 多铎这是让他来起草一份给清廷的奏疏…… 彭而述明白了…… 一想到屋外那滴水成冰的严寒,彭而述有心拖到明天在启程。 然而,一见阿济格那不容拒绝的样子,只好一脸的正气: “英亲王放心,小的这就去!” 为主子爷亲冒风雪算什么,彭先生连没开封的新娘子——都献上了。 “嗯,吆西。 你的,是个大大的好人。 你的,是主子爷的好贱民! 你的放心的,国朝的,有你的位置的。” 阿济格作了表态,然后随手挑选十几名更适应严寒的生女真军卒。 让他们护送彭而述立刻起行。 (刷了一会抖音,以上调侃,有感而发。还请见谅。) …… 第614章 兄弟们,给我打!想当年,老子们跟大明混的 寒冷的鄂尔多斯高原。 前几天刚刚下了暴雪,这几天,气温恰好开始回升,正是化雪的时候。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 彭而述骑在马上,冻得瑟瑟发抖。 看着身畔逐渐变成了小河湾的明堂川,彭而述想起了一首前人诗词,沉吟道: “督运晚宿明堂川,凿冰饮马沙冈窟。 风沙正面立不得,骁骑轻兵忽驰突。 密雪拥渡无定河,河带血流侵人骨。 帐中令下星骑来,半夜促行更仓猝。” 彭而述这一手,惊呆了一众生女真。 有人拉住战马,疑惑道: “彭先生,明人那么好看的衣冠发饰,明皇的实力也不弱,你看,将我们打得这么惨…… 眼看这满洲人,就是要被赶回关外了! 你这明国士绅,还是这么有才的—— 为何不留在明人那边,反倒是做了满洲人的奴才呢? 呃…… 你连奴才都不是!” 说话的这人—— 恰好是一个不剃头赫哲部的生女真。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这些时日,因为大明两位勋贵,夺回了大半奴儿干。 那些留在北方的同族,再次重归大明怀抱。 大明勋贵,在那边造船建房,冶炼矿藏,给了合作的诸部,不少的好处。 这么一来,就使得生女真们人心思动。 清廷不敢逼迫太甚,只好放缓了对生女真的同化。 甚至,在北直隶铁血执行的剃发易服,都在生女真身上取消了…… 那小卒,摸着自己的一头秀发,诧异的盯着彭而述毛茸茸的大脑袋,还有那两根老鼠一样的小辫子,看了又看! 满脸都是不解…… 这个明人是傻逼! 人家北直隶那边的百姓,为了不剃头,纷纷造反。 宁可被杀的人头滚滚,也要保住祖宗衣冠。 甚至,就连投降了清廷的那些朝臣们,这些时日以来,也大都闭嘴不言。 只求自保,不敢再出谋划策。 反倒是这个新来的士绅,竟然屡屡献上妙计…… 傻逼! 生女真再次瞥了彭而述一眼。 而一众生女真们,已经纷纷嗤笑起来。 有人更是装作解释,实则嘲讽: “多力拓,许是人家头皮痒呢?” 彭而述脸色大变。 军卒的这句话,将彭而述正要说——这不是自己做的诗,而是宋代李复所写…… 给打回了肚子里! 他没心思辩驳了。 你这小卒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那不剃头赫哲儿郎多力拓,毫不在意彭而述的脸色。 论地位,他们生女真比这些人高贵多了! 再说了,这里又没有旁人—— 捅死这个狗日的,也没人知道! 大不了…… 逃到南边去! 明皇连蒙古人都要了,更何况他们这些世代臣服大明的生女真了…… 鼓捣彭而述…… 咱不怕! 多力拓却是继续道: “你别看我们…… 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我们台吉打败了,台吉带着人跑了,我们哥几个,就被满人捉了过来。 要不然,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跟满洲人走在一起的。 你是不知道,他们的手可黑了!” 护送彭而述的,都是生女真,都是大清在深山老林捉来的俘虏。 因此,这话,那士卒是毫无顾忌。 一听多力拓这么说,一众生女真,纷纷开口道: “是啊,北边传来了消息。 虽然满洲众人遮遮掩掩的。 但是,瞒不住咱们! 你们……” 开口这人瞧了瞧彭而述的两根老鼠尾巴,嘿嘿一笑: “大明皇帝的驸马和表兄,去了汉人大庙(庙街,大庙指的是永宁寺)。 那些明人,夺回了大片的土地,听说是要重建奴儿干。 听被捉得早些的族人说,现在留在老家的族人。 只要是愿意帮着明人干活,大明会赏给铁器呢! 说实话,要是能跑,我们早就跑了…… 毕竟,咱们老祖宗,不知道多少代人,都跟着大明皇帝了。” (美国人1860年,在奴儿干的考察记录《阿穆尔河纪行》中,还有当地土人,每年一度自发的祭祀活动。为了消除当地人心中的归属感,毛子在1904年,将永宁寺彻底全部砸毁……) 然而…… 彭而述无言以对……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赫哲士卒却依旧不放过他: “彭先生,我曾在我们族内,见过你们留在奴儿干的明人。 说真的,你们的一切,都是那么……” 士卒想了想,找到了词汇: “厉害! 真的,哪怕是做吃的,你们明人也厉害多了。 你看看他们满洲,除了凉的,就是冷的。 在不,就是丢在一起炖吧炖吧! 那大白菜帮子,也不做熟了,就那样咔咔的嚼。 你说说你这个明人,怎么就非要给人家当狗呢?……” 彭而述无言以对…… 多力拓似乎原本地位比较高,懂的更多些。 他嘿嘿一笑: “这算啥,你们都不知道,这人还献出了自己的老婆咧! 就像是明朝称呼那些住冰屋的人…… 那个叫啥了?” 多力拓想了好一会,才继续道: “哦! 对了,你们明人管他们叫狗国人。 狗国人也喜欢这么做!” (明朝对因纽特人的称呼是狗国。) 多力拓这话一出,生女真顿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对对对! 狗国人!” 众人驱马,绕着彭而述就开始转圈圈,嘴里更是叫着: “狗国!狗国!狗国……” 捉弄了一阵,见彭而述不敢反驳,进而更加放肆起来。 “狗人!狗人!狗人……” 这些生女真,零下五六十度的天气都呆惯了。 鄂尔多斯这边,大部分时候才不过零下十多度。 纵然此时是寒冬,然而,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春天一样。 彭而述冻成了狗。 然而,这些人却是快活的很。 眼见生女真越说越难听,彭而述顿时火了。 他怒吼一声: “给我闭嘴,你们这些蛮夷!” “你说啥!” 多力拓大怒。 好你个卖妻求荣的狗奴才,大明都没有这么说我们! ”兄弟们,给我打!” 多力拓一声令下,十几个生女真,将彭而述拉下马就打! 哀嚎声,狗叫声,响彻了荒野…… 彭而述当狗的行径,早就让这些生出归心的生女真不耐了。 这厮竟然敢还嘴? 想当年,老子们都是跟着大明混的! …… (奴儿干最初是朱棣用来下西洋造船的材料地,现今吉林还有明朝阿什哈达造船遗址。 这一点,在现在的网文圈,几乎无人知道。 别看已经成为了吉林八景!) 第615章 六万首级,李自成欣喜欲狂 多力拓等人拳打脚踢,不知何时,呻吟没有了。 冲动过后,多力拓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夜色下,也不知何人在地上的烂肉里摸了一下,开口说道: “姓彭的死了……” 死了! 多力拓脸色一变,冲动的荷尔蒙过后,心底不由生出了一阵凉意。 完了! 这可是豫亲王多铎点名要的人啊! “多力拓,怎么办? 满洲那边,咱们怕是回不去!” 有人慌了手脚…… “回不去就不回!” 有人满不在乎的说道: “满洲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你们也都看到了,那些投降了明人的满洲人,杀起来自己人来,比明人狠多了! 依我看,不如咱们投降明人去!” 投降明人…… 众人有些迟疑。 说起来容易! 然而,双方的夜不收,都在双方之间巡视着,夜晚的绞杀,远比白天残酷多了! “多力拓,你怎么说?” 黑夜里,有人开口道。 多力拓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弯刀: “兄弟们,割了姓彭的的脑袋,咱们朝南边走。 但是,若想活着,你们必须要听我指挥!” 众人纷纷开口: “这是自然,多力拓你吩咐吧!” 多力拓想了想,继续道: “若想活着,咱们必须要穿过清兵的夜不收区域。 因此…… 若是当真遇上了清军的夜不收—— 到时候,咱们就说是奉了阿济格的命令,要前出侦查。 正巧,咱们持有阿济格的命令。 清兵大都是不识字的,又是黑夜…… 咱们完全可以蒙混过关。 等遇到了明人的夜不收后,只要献上了这家伙的首级,咱们就没事了。” “按照我的这个法子,当能安然无恙。” 多力拓伸出手来: “愿意听我办法的,都是兄弟。 不愿意跟着我走的,你们自己小心点!” 十几个生女真,纷纷表态要跟多力拓一起走。 一只只大手,握了上去…… 众人不再迟疑,眼看已经过了子时了,当即割下彭而述的脑袋,将彭而述的衣服扒了,打成捆,挂在马鞍上。 然后找了一处背风处的雪窝。 光溜溜的半截身子,被藏进了雪窝里。 一行人骑上马,借着月色,朝南方走去。 …… 这些出身奴儿干的生女真,踏上了投降大明的道路…… …… 奴儿干的被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文官集团先是堵死了明朝由皇室主导的航海事业,然后又将奴儿干这个省级行政区,调整成了隶属于山东之下。 其后,更是逐渐淡化奴儿干地区。 纵然在万历时期,奴儿干的卫所,已经从朱棣时期的一百三十余—— 增加到三百八十四卫! 然而…… 这个在木船时代,造船原材料最为丰富的奴儿干,却是被锁死了—— 在官方层面上,被锁死了! 奴儿干的被废,只限于皇室…… 背地里,却是豪绅航海的日增。 却是当地汉人的日增…… 为了开采奴儿干地区的原木,制造船只,无数汉人来到奴儿干。 生女真对汉人,是不陌生的。 毕竟在奴儿干地方,这些已经成了士绅“私有地”的汉人,依旧打着明朝的旗帜。 甚至,经过清朝三百年的封锁,直到1900年后,还有当地汉人结下数百营寨,对抗毛子的事情! 比如海兰泡——本名孟家屯。 比如六十四屯——半数都是曹家窝棚、王家窝棚等——吴、姚、曹、徐、曾、何几大姓聚集地。 …… 明朝士绅…… 特娘的,我已经无力吐槽了! …… 为啥永历在三宣六慰收税的记录,还能出现在士绅的记载中…… 而偏生奴儿干——明宣宗之后,竟然不见于记载呢? 因为这里是造船原材料来源地啊! 记载了这里,就无法掩盖他们篡夺朝廷航海的事情了! …… 李自成欣喜欲狂! 大顺收割的鞑子首级,已经超过了六万…… 直逼七万之众! 李自成看着一箱箱石灰腌制起来的脑袋,心中的欢愉,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哈哈哈哈!” 刘宗敏搓着手: “大皇帝,这一下,咱们大顺,可就要入主汉都了!” 刘宗敏不甚欣喜。 宋献策说了出使汉都的见闻。 汉都之富,大顺朝廷,已经人尽皆知了…… 刘宗敏感慨不已: 明皇的手段高啊! 短短时日,竟然将汉都经营成了那么富饶的存在。 哈哈哈! 经此一战…… 都要归了我们了! 李岩沉默不语。 任凭刘宗敏等人如何欣喜,李岩却是提不起劲头。 他自然知道自家这么大的收获,都是怎么来的! 说个不好听的——若不是明皇几乎搬空了武库,将那么多好宝贝,给大顺送来…… 他们在现今这个不足一万伤亡的前提下,想要收割六万多首级—— 那是在做梦! 虽然自从收编了无数明军之后,大顺的战力已经今非昔比。 但是,若不付出两万以上的兄弟,想要收割六万鞑子脑袋…… 洗洗睡吧! 梦里啥都有! 看着一箱一箱脑袋,被石灰腌制了之后,送往库房收存。 李岩的眉头皱了起来。 大顺的军功,建立在明皇的倾力扶持上。 早前那些武器,大顺还要拿真金白银来购买…… 当明皇与顺皇立下赌约之后,那些武器,明皇已经半卖半送了! 君子有所不为啊! …… 李自成环顾一圈,李岩这愁肠百结的姿态,被他尽收眼底。 他笑了起来,指着李岩道: “李将军,这是怎么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李自成捉着酒杯,含笑看着李岩。 李岩叹息一声,强颜欢笑: “陛下威风赫赫,剿灭东虏几近七万之众,臣为大王而贺!” 李自成哈哈一笑,伸手指了指李岩,摇摇头,不说话了。 刘宗敏却是端着大海碗,走过来与李岩碰了一杯: “老弟,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么多作甚。” 李岩失笑,与刘宗敏碰了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后。 李岩叹道: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哦?” 宋献策奇道: “制将军,还请说说。” 李自成也放下了酒杯,一脸探究的看了过来。 第616章 李来亨杀疯了 李岩长身而起,冲着李自成拱拱手。 这才缓缓道: “臣自闻: 夫齐魏徭戍,荆韩召募,万里奔走,连年暴露。 沙草晨牧,河冰夜渡,地阔天长,不知归路。 寄身锋刃,腷臆谁诉? 秦汉而还,多事四夷。中州耗斁,无世无之……” “停停停!” 李自成笑着打断,他伸手指着李岩: “额书读得少,你这话,额听不懂!” 说完,李自成哈哈大笑: “李岩啊! 额非是你等读书的出身,这种书袋子,额听不懂。 李将军想说啥,还是直言的好!” 李自成听不懂,不代表所有人都听不懂啊! 李岩这话,让一众文臣,纷纷心头大跳。 宋献策更是脸色数变。 李岩这话,出自唐代李华之手。 这句话的后半段是: 古称戎、夏,不抗王师。文教失宣,武臣用奇。 奇兵有异于仁义,王道迂阔而莫为…… 这是借着李华的话,来说李自成不能这么干啊! 宋献策站了出来,他笑道: “陛下,李将军这是犯了文人的病了,他这在感慨蛮夷屡犯华夏,朝廷耗费颇多…… 陛下,李将军这是在说咱们的大兵,损失太重了呢!” 宋献策一句话,替李岩遮掩过去。 毕竟,李岩的后半段…… 那可太吓人了! 保不齐——就会恶了李自成…… “哈哈哈!” 李自成大笑,却是对李岩举举酒杯: “李将军心怀家国,额是敬佩的。 诸位,他也没有说错! 咱们的儿郎,自该要比鞑子金贵,是额疏忽了!” 李自成收起了高兴的姿态,脸上带着悲痛: “都是在额手下当兵的,都是兄弟…… 兄弟们拿命换来的江山,额的确不能太忘形了。 李将军说的对!” 李自成误会了李岩的意思。 他以为这个能文能武的大将,又在规劝自己了。 李自成当即起身,对李岩端起了酒杯: “将军的教诲,额李自成记下了!” …… 李岩自感失言,感激的看了宋献策一眼,急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顺着李自成的话,又说了几句好听的。 李自成却是扶了扶眼罩,对牛金星吩咐道: “丞相啊。 此战过后,咱们也学学明皇,给战死的兄弟们,设一处祭拜的场所。 都是手足兄弟。 人家为咱们拼了命,咱们该让人家享享香火…… 也是应有之义!” 牛金星本来正要弹劾李岩,却被宋献策抢了先。 他正在组织腹稿,准备给两人上上眼药。 猛然听闻李自成的话,当即大喜。 李岩为啥在军中那么高的威望…… 还不是因为此人体恤士卒,深得人心么! 今日,陛下将这事交给了自己,可是收拢军心的好事啊! 经此一事之后,在军卒心中,自己就算赶不上李岩,也不会弱了多少! 眼见对自己有大好处,牛金星也不弹劾了。 当即领了命…… …… 不到七万枚首级,让李自成大眼群臣,欣喜欲狂。 而守卫在口袋阵底部的李来亨,刘体纯等人,却是杀疯了。 …… 有了一众大能的加持,今日的明军,武器发展之迅速,堪称是日新月异! 十一月底。 将皇帝给予图纸,全部吃透的毕懋康兄弟,玩起了一窝蜂。 皇帝对一窝蜂只有一句话——参照没良心炮,以铁桶为体,另铸空心炮弹,增大火药量,分出推进底火与战斗部火药,以爆破产生的弹珠、碎片来杀伤敌军。 就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毕懋康眼睛一亮。 好方法! 这是要将没良心和一窝蜂结合起来啊…… 只要采取了皇帝的办法—— 大明的一窝蜂,即将成为万人敌啊! 有了水力冲床,甚至,还有几具王徵这个蒸汽机应用大佬,鼓捣出来的蒸汽动力冲压机。 王府洲大明皇家武器局,已经不缺动力了! 王府洲多的是毕将军炮。 毕懋康兄弟,将一门门小号毕将军炮捆绑起来。 用来作为暂时的实验炮。 然后又用生铁为壳,造出了一枚枚装药十数斤的炮弹。 按照箭羽的办法,增添了尾翼和翅膀。 一番实验后,发现这玩意的射程,虽然不如红夷大炮、佛郎机。 但是,却也有足足一里左右。 只是—— 精度不咋地! 散度——更是足足达到了数十丈…… 这种没有精度的东西,老毕是不屑一顾的! 太差劲了…… 但是,毕竟皇帝给出了那么多图纸,都没失误过。 毕懋良、毕懋康二人,还是决定拿到试验场,去试验试验。 东西好不好,唯有实战环境,才能最大的模拟出来。 王府洲作为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自然是不差试验场的。 甚至,还仿照各种战场常态,分别设置了攻城、守城、野战等不同的环境…… 结果…… 只是试验了一次,两位毕老,都惊呆了! 卧槽! 神器啊! 这玩意爆炸后的威力,竟然与没良心都不相上下。 最关键的是,只是十枚炮筒,那爆炸产生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 只是一轮齐射,代表一千人发起进攻的标靶模型,就倒下了三百多具! 二位毕老,惊呆了…… 卧槽! 好东西啊! 毕懋康当即就加大了试验。 这一次的试验,就严谨多了。 不光是试验了攻城状态,防守状态,野战状态。 甚至,还试验了行军中遭遇敌军突袭的紧急形态。 结果,发现这玩意虽然射程不足,但是,威力这一点,当真是不可小觑! 最关键的是,采用了专用炮车后,从行军状态投入实战的时间,竟然不足一分钟! 在采取了轴承底座后,更是能够360度全方位反击。 毕懋康、毕懋良顿时大喜。 又是一番详尽的试验。 这一次,就没有模拟实战试验了,毕竟这东西的实战性能,已经得到了验证。 两人开始研究怎么优化。 最终,定下了炮筒厚度为两分,十连发一具的生产规格。(十分一寸,两分0.666厘米。) 各种数据设定到位后,就开始投产了。 以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的恐怖产能,每天都能生产上百具新式一窝蜂。 这些威力奇大、射速奇快的新版一窝蜂,几乎全部加强给了李来亨。 …… 第617章 战略大包围 有了大明的各种神兵利器。 守卫在唐毛山一线,作为扎住口袋阵底部的李来亨部…… 忙的人头都顾不上收割了! 一发发一窝蜂,快速的装填到位。 大明版“喀秋莎”…… 不! 改良版一窝蜂,登上了历史舞台! 万发齐射,火焰如龙,声吼如雷! 清军每一次进攻,都被笼罩在火海中。 远处有红夷大炮,稍远有佛郎机,再近一点是毕将军炮…… 清军纵然顶着弹雨,冲到了更近处,却被一条铁丝网,拦住了道路。 还没等清军用杂物盖住铁丝网…… 一道道新版一窝蜂的火龙,就飞了过来。 密布整个战场的爆炸,每一发,都能轰平了方圆三丈内,不管人、马,不论重甲、轻甲,尽数倒毙! 清军本以为在这种剧烈爆炸下,铁丝网应该会炸没了。 于是投入大量兵力…… 纵然靠着人海优势,冲到了近前…… 谁知道,明军也不翻出长城反冲—— 只是一轮轮手榴弹…… 城墙下,成为了爆炸的海洋! 好不容易冲过来的清军,炸没了…… 幸存的那些勇士,正被震的头晕目眩,明军的火枪手,就开始点名…… 一个接一个,宛若活靶子一般,栽倒在地! 唐毛山一线,清军连云梯都架不到城墙上…… 这里,成为了烈火炼狱。 甚至,大地上厚达一尺的白雪,已经全部融化,甚至,地面都有了一些琉璃化…… …… 是朱由检逃离京师,给朝廷换了一群兵卒吗? 不是! 人还是以前的人! 朝臣却不是以前的朝臣了! 只要铲除了那群士绅,以大明的科技,在这时代,就是碾压! 要知道—— 就算是文臣集团把持朝政的昔日京师,单单文臣集团掌控下的火药制造,每日产量都高达一吨以上! 这还不包括掌握在内廷手里的,以及各地火药的产量 。 若是大明的产能,能够用在战场上,哪还有什么鞑子! 然而,在朝臣的“报效国家”下! 京师的火药,成了“天启大爆炸”,成了掩盖文臣贪污的利器! 就好像朝廷一要严查粮仓,防备严密的粮仓,总会莫名其妙失火一般…… 每一次,都能让朱家皇帝查无可查…… 大明,依旧是之前的大明。 人才,依旧是之前的人才。 科技,纵然朱由检手段百出,却也没有了实质性的代差。 然而,就是铲除了一群朝臣…… 今日的大明,已经不同于往前…… 当众正不再盈朝—— 新大明的武器产量,何止十倍于前! …… 善守的李来亨,有了朱由检的加强。 这个时空的他,比原本历史上的他,亮眼无数倍! 就在清军发起进攻的第一天,李来亨就全歼了两万多人。 有了观测望远镜,当火炮的精度稍微靠谱了那么一点点…… 带来的就是准确无误地轰炸! 这些时日以来。 李来亨已经接连打退清军十余次进攻了。 虽然自从第二次进攻开始,清军的阵型就越来越松散。 甚至,到了今天,更是已经演变成了散兵线…… 清军在李来亨的漫天炮火下,已经学会了改变—— 就连散兵线都鼓捣了出来! 然而…… 有了复汉枪的明军,最喜欢的就是散兵线。 经过一众大能改良的武器,最不怕的就是散兵。 抱着一柄柄20口径以上“步枪”的明军,将远程、精准的复汉枪,发挥到了极致。 几乎每一发,都能咬出一片血雾! 在“战壕战”之前,子弹的杀伤比,是历史之最。 也就是到了开始大肆挖掘战壕之后,子弹的杀伤比,才开始暴跌,甚至,巅峰时期,到了几万发子弹,才能射杀一个敌人的地步。 面对清军毫无遮挡的冲锋…… 士卒们疯狂了! 卧槽! 训练场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移动靶啊! “兄弟们,打靶了!” 战场上,到处都有大呼小叫在响起。 每一次清军进攻,都是步兵的狂欢。 …… 这么多天—— 清军每一次投入的进攻部队,连两成都逃不回去。 就算很多脑袋,都被炸成了稀巴烂…… 然而,负责清理战场的刘体纯飞虎营,收割的脑袋,依旧超过了四万…… 清军已经无力进攻了…… 甚至,已经采取了守势…… 这时候,只要明军发起一次反攻,清军必然会崩溃的。 然而,李来亨,却依旧在等待。 他要等着北方的布局完成,然后反推回去! 皇帝的布局不是打赢一场局部战,而是全歼! 他在等待着…… …… 腊月十七日。 朱由检返回了米脂大营。 山西一行,大明再增现银六千余万! 这还不说黄金珠玉、古玩字画。 粮食,更是多到拉不完…… 最关键的是,经过了分地之后,山西民心,彻底归属朱由检…… 甚至,有史以来,就没有人,能够拥有这种威望! 可以这么说,此时的朱由检,只要一声令下,山西百姓,就能人人争先! 至于怨恨朱由检的——只要在山西境内,出现在明面上的,都没了…… 铲草要除根,打蛇要打死! 就仿佛是在为皇帝庆贺,就在同一天,冒辟疆、王辅臣的消息也送来了。 前套黄河防线,已经完成! 库布齐沙漠以东,从君子泽到长城这一段,适合大军渡河的黄河北岸,明军已经布下了长达两百里的铁丝网。 虽然大部分地段,只有单薄的一道铁丝网…… 防守的士卒,更是寥寥…… 然而,在适宜大军渡河的君子泽附近,王辅臣布下了三重阵线。 单单铁丝网,都布置了数道! 他的主力,全部布置在了这里。 而冒辟疆,则是带着蒙古骑兵,已经赶到了后套。 这里对面的黄河以南,是库布齐大沙漠。 这种地形,可不适合大军行动啊!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清军,绝对都是游兵散勇…… 因此,有了归化军和蒙古骑兵到来后,也称得上是固若金汤了! …… 巨大的军事地图上,代表明军的红旗,和代表顺军的蓝旗,已经将代表清军的黑旗,团团围住。 插翅难逃了! 第618章 完了,被包饺子了 朱由检端坐帅座,沉声道: “传令: 灭虏!” 朱由检发起了绝杀令。 “得令!” 朱由检一声令下,信使四出。 将皇帝发起反攻的命令,传达各处。 漫长的长城防线,明军纷纷打开关门。 一门门火炮,在骡马的拖拽下,炮口怒指北方。 一行行军卒,裹着厚实的棉甲,腰挎长枪,武装带上别着数枚手榴弹,朝着清军行进。 …… 红盐池清军中军大帐。 “主子爷。 不好了,不好了!” 信使跪在地上,满脸焦急: “主子爷,李自成的头号大将刘宗敏。 已于昨日下午,发起反攻。 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切断了我部与豪格西部大军的联系。 英亲王阿济格主子爷,带人想要打开包围圈…… 谁知道,唐毛山的李来亨,竟然开始反攻主子爷。 我们只能自保了……” “什么?” 多铎脸色大变。 有人急忙在地图上,找到了位置。 脸色顿时难看的厉害: “主子爷,除非是横跨毛乌素沙漠,若不然,我军就与豪格主子爷那边,无法联手了……” 多铎脸色阴沉,挥手让信使离去。 横跨毛乌素沙漠? 开什么玩笑! 那特么是数百里宽的大沙漠! 更何况,还有桌子山! 这种易于设防的区域,李自成岂会不重视! 多铎想跑了…… 他急忙道: “来人,立刻给阿济格传信,让他速速转战神木……” 转战神木? 众人一惊—— 说的好听! 神木距离红盐池大营,就特么一百来里…… 众人脸色大变—— 多铎这是…… 招呼兄弟,准备跑路了! 勒克德浑急忙道: “主子爷,豪格主子那边怎么办?” 多铎嘴角歪了歪,一脸的嘲讽: “勒克多浑。 要不,你去通知豪格?” 勒克多浑是代善的亲孙子,这可是努尔哈赤的亲曾孙。 这也是嫡系宗室啊! 然而…… 去年,皇太极死了。 勒克多浑的大哥阿达礼和伯父硕托,一起支持多尔衮登基称帝。 但是,最后各方妥协之下,顺治成了皇帝。 多尔衮的皇帝梦,破碎了…… 于是,阿达礼等人,就成了被抛弃的羔羊。 代善亲手将孙子阿达礼抓回来,然后直接杀掉。 就连亲儿子硕托,也被囚禁。 而多尔衮…… 呵呵——不杀功臣的大清,的确不杀功臣。 因为除了皇帝,都特么是奴才! 皇室又咋样? 依旧是奴才! 咱圣清——从不杀功臣,杀的只是奴才啊! 死的只是奴才,多尔衮会在意吗? 就因为这事,勒克多浑被牵连,被削掉宗室名分,贬为庶人。 这时候,还没被多尔衮恢复地位呢。 多铎出征时,多尔衮念着勒克多浑也算是为了自己,才成为废人。 于是,就让他留在多铎大帐,准备让他搭着顺风车,好借机提拔。 …… 多铎一声嘲讽,勒克多浑吓得跪在地上,连连道: “奴才该死! 请主子爷赎罪。” “罢了!” 多铎摆摆手。 人家终归是为了自家兄长的事,才沦为废人的,他开口道: “去准备吧。 待阿济格回来,咱们就向北进攻。” 这话…… 将转进如风,发扬的淋漓尽致…… 勒克多浑却不敢再分说。 急忙下去准备去了。 多铎眉头紧皱。 这一战过后,自家的权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必然有大量宗室,想要取代兄长的位置啊! 唉!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多铎叹息一声。 “报!” 勒克多浑刚刚走到大帐门口…… 一个飞速奔来的信使,快步冲来。 “嘭”的一声,将勒克多浑撞倒在地。 纵然被废,主子爷的虎须,依旧不是别人能碰的! 勒克多浑张嘴就要喝骂…… 却见那信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待多铎开口,就急忙道: “主子爷,唐毛山一线的明军发起全线反攻了。 英亲王阿济格主子爷,被明军缠住了! 明军已经围死了我部…… 我带着一千铁骑,好不容易才冲开明军的防线,赶来汇报…… 主子爷! 快快发兵救援啊!” “什么!” 多铎猛然站了起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这才多长时间? 就特么几个呼吸…… 刚刚明军还只是牵制阿济格,不让他打通与豪格部的联系而已! 就算是这信使赶来的速度再快…… 这个时间差,能有一个时辰吗? 就这么——便秘时,拉个屎的时间…… 明军能够将阿济格打回大营,坐地困守吗? 不可能啊! “报!” 又是一人奔跑而来。 “噗通!” 那人也跪倒在地: “主子爷,博罗主子部,遭遇了大片明军。 我来的时候,主子爷已经被赶回黄河以南了! 博罗主子爷,让我前来请援兵……” “哐当!” 多铎一屁股坐在地上。 博罗部可是守在君子泽渡口的啊! 后路被人切断了? 不用去看地图,多铎就明白了局势…… “报!” 又是一骑奔来。 来人翻身下马时,脚下一滑,摔得泥浆满身,整个脸都沾满了污泥。 却顾不上擦一把。 他连滚带爬的进了大帐,跪倒在地: “主子爷,神木明军发起了反攻。 何洛会主子爷,已经被夺走大营了…… 主子爷快快发兵救援啊!” “完了! 被明军包饺子了!” 多铎头脑一阵眩晕…… …… 神木。 刚刚拿下了清军大营的何复,顶着一脸粉色伤疤,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 清晨,大雾,发起突袭。 日中,雾散,突袭结束…… 陛下这时机,选的妙啊! “嘿嘿!” 好搭档邵宗元大踏步而来。 身为文人的他,却像个武夫一般,走起路来地动山摇。 “伤亡如何?” 邵宗元咧嘴一笑: “还是陛下厉害,让咱们隐忍这么多天,一战拿下了清军大营。” 何复抽抽嘴角…… 这不靠谱的货…… 老子问你伤亡呢! 邵宗元也不搭理,问个屁的伤亡。 “老何啊! 这段时间,天天上午,都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 而一到了中午,大雾又会逐渐淡去。 待到了下午未时(下午一点到三点),又是大晴天。 经过了雾气的洗礼,天空清晰的就像是被大雾洗干净一般…… 城头上那大明光学工厂送来的千里镜,看得一清二楚。 ps:今天三更 第619章 老邵,慢点打,别吓着人家 不说鞑子的布置了,就连谁在犄角旮旯里拉屎撒尿—— 咱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昨天晚上,咱们绞杀干净了何洛会的夜不收,一大早借着浓雾的掩护,就摸过来了。 清军又没铁丝网,咱们摸到了半里处,他们还在睡大觉呢! 一通炮火,冰雪都在燃烧! 清军就崩溃了…… 你问我伤亡? 就他妈几十个一不小心,摔了马的家伙,成了重伤员! 有个屁的伤亡!” 虽然人家正式的名字,叫做——脚手架固定式观测望远镜。 但是,这么长的名字…… 邵宗元懒得说。 千里镜多好的名字啊! 多贴切! 叫啥脚手架固定式观测望远镜…… 这不是有病么! 邵宗元的长篇大论,让何复止不住揉揉鬓角。 何复皱着没有了眉毛的眉头: “当真一个战死的也没有?” “有!” 邵宗元满不在乎道: “有百十个儿郎,追击何洛会的时候,受了伤。 当场死了的,有三十多个,剩下的,都在军医那边救治呢!” 何复点点头。 邵宗元就是这样混不吝的性子。 当然,这也是仗打得轻松,他才会这样。 当初在保定,这厮也是一脸的严肃。 作为老搭档,何复怎么不知道,这是因为伤亡真的很小,邵宗元才会这样呢! 何复没说话,邵宗元却是忍不住了。 他就等着何复问战果呢! 谁知道…… 这个闷葫芦,竟然不开口了。 心中欢喜,憋不住的邵宗元,当即自顾自道: “特娘的,这一战只可惜被何洛会跑了。 就算砍了两万多个头,抓了三万多牲口……也特娘失色了啊!” 何复嘴角勾起。 面容尽毁的他,笑起来有些恐怖。 他知道老搭档说的三万多牲口,可不是牛马…… 这是抓的俘虏! 何复想了想,道: “老邵,陛下的目的是在红盐池困死清军。 咱们的脚步,要慢一些,你吩咐下去,不要急着追,待清兵汇集在一处,再打了歼灭战。” 邵宗元嘿嘿一笑,转身去了。 …… “开炮,给我轰死他娘的!” 刘体纯大吼大叫着,指挥着火炮手,发起了遮天蔽日的炮轰。 红夷大炮在怒吼,佛郎机在怒吼。 “轰轰轰轰!” 一发发炮弹,飞过清军的栅栏,落在阿济格大营内。 “咻咻咻咻!” 射速比佛郎机快了十倍的一窝蜂,发出了一条条火龙。 爆炸声在清军营地内,响成了一片。 火海,席卷整个营地。 …… “主子爷,主子爷!” 护旗大呼小叫着,将倒塌燃烧的营帐,撕扯开来,从中扒拉出了一具具尸首。 就在刚刚,一发火龙,直冲进了大帐内—— 爆炸了! 护旗扒拉出一具,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血流如注。 十几斤黑火药,在狭窄的营帐内爆炸后,威力堪称恐怖。 正在大帐内商议军情的高级将领,没一个跑出来的…… 护旗扒拉出来十几具尸体,好不容易找到了阿济格。 却见这阿济格竟然因为桌子的遮挡,只是腿上中了一弹而已。 主子爷没事? 护军惊呆了。 “快走,快走!” 阿济格满脸恐惧,连正在流血的腿,都顾不上了。 当即便让护军背着他就跑。 …… 李来亨骑在马上,身侧,一众大将跟随。 李来亨看着被炮火犁了一遍又一遍的清军大营,拔出腰间的军官配枪——继孟枪,对天鸣了一发。 “嘭!” 清脆的枪声响起。 李来亨手指前方,大吼道: “冲!” “冲啊!” 明军呐喊着,冲向了清军营寨。 清廷前军左部大营…… 克! 除了阿济格等人,在清军护军旗悍不畏死的突围下,逃出生天外,余者尽擒! 而同一天,李自成也发起对清军前军又部大营的猛攻。 当天晚上酉时。 豪格部大营…… 克! 豪格就要惨多了。 最后关头,这位被多尔衮废黜了爵位,又因为要攻打大顺,被严令“戴罪立功”的前皇位争夺人…… 被顺军一具原版一窝蜂…… 尽数扎在了身上。 除了鳌拜在最后时刻,带着护军逃脱外…… 余者尽数被杀。 寻求人头数量,欲要压住朱由检的李自成,下达了绝杀令。 老李手上的鞑子首级,已经逼近八万之数。 …… 朱由检站在榆林城头。 身后是破败的榆林城。 “陈卿,此战过后,在榆林立下一个忠臣祠,纪念昔日为朕死守榆林的豪杰们。” 陈奇瑜点头记下。 朱由检继续道: “替朕做一份祭文,祭拜诸位豪杰……” 陈奇瑜默默记下。 朱由检看着破败的榆林,叹息了一声。 江山破败,谁言无忠臣,遍地皆豪杰! 词曲大家吴梅有一句戏文,堪称是明末最真实的写照: 江山如纸,宫门如市。 小朝廷病入膏肓,经不起群魔狂噬…… ……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感伤,转身,盯着陈奇瑜道: “拟旨,封尤世威、尤世禄、王世钦、王世国、侯世禄、侯拱极、王学书、李昌龄、惠显、刘廷杰…… 为我大明山神…… 立刻去办,朕要给他们招魂……” “臣这就去。” 陈奇瑜急忙转身离去。 朱由检看着北方。 那里,有一场大明的国运之战。 天下动荡太久了,该让百姓歇歇了…… …… 汉都。 龙椅空置,大明太子朱慈烺的王位,设在了龙椅下方。 今日是大朝。 所谓大朝,也就是在京师的各部官员,都要起个大早,进宫给皇帝请安。 正所谓小事大朝,大事小朝。 这大朝,只是礼节性的朝会罢了,也就是百官问圣安,皇帝作答。 然后,各部主官唱一下今日自己因为何事,上了什么折子。 甚至,除了边关大事外,连内容都不需要念。 更罔提讨论内容了。 要知道,一到了大朝,足足上千官吏,都要齐聚皇宫。 一人一句话,天都黑了…… 同理的还有早朝,这些朝会,从来都不是讨论事情的时候。 要说在后世找一个人尽皆知的操作—— 有些公司会有全员早会…… 就和这玩意很像。 谁见过普通员工在早会上吵成一团的? …… 第620章 太子在早朝 虽然朱由检并未恢复了朝廷原有的各部官吏。 然而,伴随着汉都的日益昌盛,新设立的各处衙门,已经越来越多。 朝官逐渐充溢朝堂。 不同的是,今时的百官,再也不是昔日那种人浮于事的所谓“清流”。 充斥在汉都朝堂上的,大都是实务部门的主官。 九成都是各地作坊的掌权人。 这朝会,也从原本的“理论时代”,变革到了“数据时代”。 往日朝堂上,满嘴都是的“之乎者也”,鼎革成了“十百千万”…… “臣等叩见殿下。 恭祝陛下圣躬万福安康! 恭祝太子殿下万福安康!” “陛下安。 孤安。 众卿平身!” 皇帝不在京师,太子代替皇帝,回答了百官的问安。 问安事毕。 (关于三呼万岁: 三呼就是赞礼官带领乐鼓班子,一通激昂的鼓点,百官用唱腔说一通祝福话。 乐鼓响三轮,百官唱喏三遍,这就是三呼。 出处是:汉武帝打赢了漠北之战,在公元前110年,封禅泰山。 要知道对于大汉朝堂来说,匈奴人就是压在大汉政权上,最大的耻辱。 大汉军队连匈奴的老巢都给抄了,朝臣高兴啊! 于是,刘彻焚告祭文,这时候不是要闭眼么。 趁机,周围的大臣都齐声大呼万岁。 刘彻祭拜完了之后,问刚才是谁在喊万岁? 朝臣为了让皇帝开心,都说自己没喊,是周围的山,在对陛下说万岁…… 借机宣扬那种——大仇一朝得报的快感! 这时候不是推行“天人感应”么,就是借机表达——大汉报仇,是“苍天都帮助大汉,正确权在我”的那种神圣性。 因为——万岁这个词,本意就是常胜的意思。 没有那些夏姬靶解读的玩意! 就算是到了宋代,都还是常胜的意思。 就是从此,形成了惯例,一到了大型庆典,就要喊这个口号! 民间也是不禁的。 隋唐时期,叫万岁的人一大把,比如史万岁、张万岁…… 到了宋代,喝酒的祝酒词,还叫“万胜”,就是万岁的变音。 元朝时候,这句口号就普遍起来。 到了明初,甲子年,朱元璋改三呼万岁,欲为:愿君有道、天下和平。 朝臣觉得只有两呼,不如三呼有气势,于是建议改成:天辅有德、海宇咸宁、圣躬万福。 朱元璋同意了。 但是呢! 这群大臣,过了半年时间了,还是懒得用心,连12个字都喊不齐。 于是,甲子年庚午,大朝会的三呼,又改了回去。 新口号只在常朝推行。 在明朝,三呼万岁只存在于大型盛典,比如两节三典,大朝等…… 三呼万岁变成贬义词是啥时候—— 五代之后,各种野说历史开始兴起(类似于现今的历史小说)。 这时期出了各种层出不穷、针砭时政的小故事,比如武则天对对子,才有三呼万岁等等…… 哦对了,那个“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的故事,就是源自这个背景。 这种风格,明朝这时期也有一个名人——金圣叹。 这人在明朝各种批判……然后清朝来了,还要批判,还要跑去哭庙,结果—— 咔嚓一刀……没了…… 这种风格,搁现在的说法,叫做批判家……) (有个傻子喷我——你说人家西方都是偷的,还要用人家西方的纪年 …… 好吧我用天干地支了。 省得再查找对照一次。) (甲子年庚午,是洪武二年9月9日,也就是1369年。) …… 今日是大朝。 京师各部主管都到了。 问安之后。 各部大佬,纷纷简短的汇报了一下近期本部门的大事。 在朱由检的把控下,原本清流互相抨击大打嘴炮的朝堂,已经越来越数据化…… 动不动就是本部造了多少门火炮…… 本部产了多少钢铁…… 本部造了多少舟船…… 本部做出了统计,最近一旬,京师又开了多少店铺…… 这一行行数字,听得朱慈烺头都大了。 毕竟,没有对比,单独一行数字,他实在是摸不透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而。 他还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每每在官员讲述完毕之后,还要微微颔首致意。 甚至,诸如武器局、重器局、船泊局,以及传统的六部等大佬奏事完毕后…… 朱慈烺还要代替皇帝,说了一句辛苦之类。 好不容易捱到奏完了事务。 王承恩跟随皇帝北上后,暂代司礼监事务的王廉站了出来。 王廉手持金鞭,噼啪挽出一道鞭响: “退朝!” “臣等恭送殿下!” 百官齐齐弯腰,齐声礼送太子离去。 朱慈烺走出承天殿。 他微微放慢了脚步,对王廉道: “王公公,今日都有哪些折子,需要孤批拟的?” 王廉想了想,开口道: “殿下,别看每天送来的折子多。 但是,自从陛下推行无限责任制以来,需要掌总的事务,却是没多少的。 大臣们送来的,只要殿下阅览一遍,做到心中有数就行。 内书堂这边,会整理成册,绘制表格。 殿下需要的时候,看了这些对比曲线图,就能更加直观的了解它们…… 今日,需要殿下亲拟的,也就是十余题本罢了。 这些折子,臣已经单独放在殿下案头了。” 朱慈烺点头,朝着勤政殿而去。 皇宫已经修缮完毕。 主体上,依旧是按照南京皇宫的布局。 以三殿为中心,采取了前殿后院的布局。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新皇宫是修建在山上的。 因此,山顶的三座大殿之后,并非是后宫居住的建筑群。 后宫住处,大都放在了环山四周。 勤政殿与天机殿对立,都在承天殿两侧。 与中间的宽阔御道,有一堵挂了砂面漆着淡黄漆面的矮墙分割。 这些抹灰,做了清洗处理,因此,表面上是一颗颗突起的碎石子。 手指摸上去,粗粝的碎石,别有感觉。 …… 也就是说,在大殿内,是能够通过两侧的过道,通往两座偏殿的。 而百官早朝的宽阔御道,却是被宫墙分割开来。 整体形制上,与南京故宫差不多。 第621章 来自内书堂的教导 只不过,因为这座山峰是石头山,树木生长不易。 因此,在修建的时候,朱由检特意做了交代: 尽量不要毁坏原有树木。 …… 朱慈烺看着挨着宫墙,几株树形奇奇怪怪的元枣树,轻笑出声。 (元枣树:野柿子树。这玩意后世多拿来当盆栽了,甚至一度炒的很贵。) 那树上,挂满了金红色、冬枣大小的野柿子。 像极了一个个小灯笼。 因为已经下雪,树叶早落完了,只剩下满树的小灯笼。 看起来好看极了。 看着那几株果树,朱慈烺只觉得烦闷尽去。 这东西,里面全是核,一点都不好吃。 偏生,那红彤彤、金灿灿的模样,还勾人心魂。 没人时,朱慈烺偷偷尝过…… 这玩意—— 皮都快包不住核了! 昨日,顽皮的三弟朱慈炯,上树摘柿子,一脚踩空,蹭着宫墙,秃噜下来…… 擦破了皮。 结果,被懿安皇后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一想到三弟那苦巴巴皱着一张小脸,手上裹着绷带,还要被罚抄《增广贤文》的模样…… 刚才那枯燥的早朝,就一点都不闷了。 朱慈烺脚步轻快的来到勤政殿。 坐在了椅子上,开始观看奏疏。 趁着这会精力旺盛,他先看起了需要自己批改的奏章。 他刚刚改了两份,随手拿起第三份,看了一眼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是一份督察处送上来的文书。 说的是一个叫做“永丰商号”的铺子—— 因为缺少了斤两,被征北大军处的督察们查获,上报京师督察处。 永丰商号被查封,铺主全家被依照战时条令,全家处死的事情。 按照大明国法,死刑是要上报朝廷批复的。 这也就是秋后开刀问斩的由来。 只是,现今施行的是“战时法令”,只要掺和到了军事上的事情,一律从快处理。 朱慈烺放下奏折,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殿下,可是不舒服?” 王廉急忙俯身问道。 朱慈烺摆摆手: “孤无碍。 王公公,你看这里……” 朱慈烺将奏折上的处罚结果,指给王廉看。 他迟疑道: “王公公,你是父皇身边的人,陛下定下战时条令的初衷,你是知道的。 你看这个处罚结果,是不是太重了?” 少年太子心中有些不忍。 十几条人命啊! 就这样匆匆就要砍头了吗? 朱慈烺眉头紧皱: “若是仅仅因为不到一千斤铁料,就要砍下17人的脑袋…… 刑法太重啊!” 苛政猛于虎! 经过文官集团十几年的教导,纵然朱由检将太子接回汉都后,给他灌输了一系列法治的观念。 然而,这种长久以来,被教导出的“明君就该垂拱而天下治”的思想,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扭转的。 万幸的是,朱慈烺还明白轻重。 王廉被皇帝命为内书堂掌印。 对皇家来说,王廉是自己人。 他掌管着太监们的文教大事,自己这个太子,每天晚上,都要去内书堂听讲的。 因此,严格算起来,王廉也算是他的授业师傅。 朱慈烺不懂…… 但是,他会问人。 因此,朱慈烺将自己的疑惑,全部说了出来。 王廉伸手,帮太子合上了奏疏。 他开口道: “殿下。 您觉得因为千斤铁料,就不该杀永丰商号的当事人。 对吗?” “孤……唯恐执政太苛……” 朱慈烺点头承认了。 王廉叹息一声,娓娓道: “昔日,北都被围,陛下费尽了心思,带着我等逃出生天。 到了新城时,陛下身边,只有我等区区不到百人。 皇爷亲自冲锋,冒着随时都可能射来的箭矢,拿下了新城……” 朱慈烺脸色一变。 虽然这个故事,早已听过无数遍…… 然而,仔细想来,还是让他觉得遍体生寒。 箭矢可不会在乎你是皇帝,还是小兵。 当时连铠甲都没有的父皇,一旦被人射中…… 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王廉叹息: “殿下觉得区区千斤铁料,不值一提。 今日的大明——甚至淅川那边一个小铁矿,一个时辰的产量,也不止这一点……” 朱慈烺眉头皱起。 是啊! 区区千斤铁料,就要砍下17人的脑袋…… 这太残暴了! 王廉摇摇头。 怪不得陛下将太子丢在贵族大学,不曾让他观摩国政了。 在这个观念没有转变过来之前,贸然让太子观政,是在害他啊! 王廉继续道: “是的,千斤铁料,以大明今日的百工规模…… 何足道哉! 别说是千斤了,便是再多百倍,又何妨?” 朱慈烺点头。 昔日的那些师傅们,也是这么说的。 治理天下,必须要施以仁政。 王廉摇摇头,他引导道: “但是! 殿下,这千斤铁料。 看着虽少…… 殿下可知——若是制造成了铁丝网,能够防御多长的防线吗?” 朱慈烺老老实实的答道: “孤不知。” 王廉给出了答案: “以标准铁丝网的布置方法,不说加强,也不说减弱。 千斤铁丝网,能够防守三十七丈。” 三十七丈? 朱慈烺心头一跳。 奉天殿外的御道,两道宫墙之间,是九十九丈宽。 也就是说,相当于三分之一多点…… 这么宽的道路,就算是骑兵,也足以让百骑并行了。 哪怕是冲锋阵型,也能同时通过好几十骑! 王廉继续道: “这么宽的距离,若是骑兵—— 紧急形态下,一分时间,能够通过万人左右。” 原来骑兵的速度这么快啊! 朱慈烺在心底感慨一声。 咦! 不对! 朱慈烺脸色一变—— 若当真战场上恰好就少了这千斤铁丝网,代表的是上万骑兵的威胁! 王廉指引着朱慈烺,朝军阵上去想: “殿下可知道,上万骑兵,一分时间。 在我军失去了防御阵型的时候,能够杀死多少人吗?” 朱慈烺正想顺着王廉的思路…… 猛然又想起了那十七人。 他眉头皱了起来,迟疑道: “王公公,我军不是打得清军没有还手之力吗?” 王廉哀叹。 太子这性子…… 被文臣教毁了啊! 身为帝王,霸道该是常有的手段,这么优柔寡断,可不是好事啊! ps:今天继续三更。 第622章 朱慈烺的决断 王廉叹息道: “殿下,我军之所以能够打败清军,靠的正是严格的规章制度啊! 永丰商号之事,并非是单独的区区千斤铁料——而是对我法制的破坏啊!“ “别的暂且不提,就单说这千斤铁料制成的铁丝……” 王廉脸色肃穆: ”臣虽然不常呆在军中,论知兵,是不如方公公、张公公、褚公公他们的。 但是,臣也曾跟着陛下一路南行,也算是粗略有些了解。 殿下不知万骑冲锋的威力。 殿下可知: 若是失去了防御的阵型…… 便是十万人,也挡不住骑兵砍杀的。 甚至,在战场上—— 一旦出现了这么长的防御漏洞,很可能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便是陛下的北伐大业,彻底断绝…… 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 朱慈烺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惊讶。 王廉阴沉着脸: “而起因,恰恰就是因为这座作坊,贪污掉的这区区一千斤铁料!” “该死! 该死!” 朱慈烺愤怒了。 他已经十六岁了,是非判断,只要是有人给他讲透了,自然能够明白轻重。 王廉却是不顾太子的愤怒,继续道: “若是陛下北伐失败,二十万清军就会汹涌而来。 有了今日的不惩罚永丰商号,那么明日,贪污铁料,就会成为常态。 若是,其他作坊也贪污千斤铁料,恰恰这缺少的份额,用在了武关…… 殿下啊! 咱们汉都,就要丧在鞑子的铁骑下了。” 听了王廉的话,太子已经明白了。 他只是被带偏了,又不是傻子。 王廉说的情况,他自然知道只要时间长了,就是必然的结果! 这就是贵族大学内,时常拿来举例的辽东军务…… 朱慈烺已经满脸的杀气。 捉着毛笔的手,已经咯咯作响。 该死! 该杀! 王廉却是继续引导道: “到那时会发生什么呢?” 朱慈烺叹息道: “怕是咱们只有逃走了……” 王廉继续引导: “清军是骑兵,就算太子殿下您会骑马…… 然而,小公主却不会,殿下忍心抛下小公主,还有诸位娘娘吗?” 朱慈烺摇头: “我会带着他们坐船走。 船泊局有蒸汽船,速度快,清兵追不上。” 一想起王廉说的画面,朱慈烺连“孤”也不自称了。 已经被王廉带入的朱慈烺,顺着王廉的思路,做出了坐船出逃的判断。 …… (注:明朝没有那么多礼节,皇帝自称就是我,除非是重要会典的时候,才会称朕。 至于皇子们,连皇帝都不自称朕,又哪里会张嘴孤,闭嘴本宫的呢? 只是——现今小说也好,影视也好,都将清朝带入各个朝代,为了少挨喷,我从心了。) …… 王廉叹息道: “殿下,若是这一千斤铁料,恰好用在了殿下乘坐的蒸汽船上…… 船只沉入江底…… 又该如何?” 朱慈烺笑了笑,急忙道: “王公公,哪有这么巧的事!” 王廉摇头: “殿下啊,今日永丰商号贪千斤铁料,殿下仁慈,不做惩罚。 明日所有的作坊,就会全部都贪污一千斤铁料,到时候,殿下要不要做惩罚? 若是惩罚,彼等就会说殿下残暴,若是不惩罚…… 敢问殿下—— 殿下所乘蒸汽船,少了一千斤铁料,因而沉没。 就一定会不会发生吗? 昔日辽东,又是怎么成为我大明心腹大患的,殿下难道不知?” 朱慈烺脸色黯淡下来。 王廉说的是实情。 “殿下自然知道,惯性的力量是最可怕的。 只要有其一,便会有其二,便会成为常态。 到那时,北都之乱,必将重现啊! 陛下辛苦建立的一切,都将成为昔日云烟…… 咱大明,将会沦丧在敌人的铁骑下…… 咱华夏江山,将会再现昔日蒙元故事啊!” 王廉一脸的认真。 朱慈烺起身,离开座椅,对王廉拱手: “王先生的教导,孤记下了。” 王廉点头,受了太子的行礼。 待太子起身后,才弯腰还礼: “奴是陛下家臣,奴没有家眷亲朋,殿下就是奴的少主。 奴多有得罪,请殿下恕罪。” 王廉用了内廷的称谓。 他的这个做法,是要加深太子对这番话的理解。 朱慈烺伸手将王廉扶起: “王公公言重了! 父皇让您指导孤理政,王公公就是孤的内廷老师,谈何有罪呢? 是孤糊涂了!” 他打开奏章,也不坐下,伸手捉笔,沾了墨水,在上面写下一行大字: “严查上下,揪出一切不法,明正典刑!” 看到太子那充满了杀气的批语,王廉笑了起来。 身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朱家人,一身的霸气,怎能少了。 你看看陛下,登基的时候,只是藩王,被教导的瘸到了自废左右手。 然后呢—— 区区三年时间,就明白了该如何做…… 王廉一脸的认真: “殿下。 今日的酷刑,能够震慑宵小。 殿下仁义,实乃天下之福。 但是,殿下也该明白一个道理: 今日一门伏法,焉知不是——明日,少了百门伏法呐。 重罪震贪,也是减少贪污之法啊!” 朱慈烺点头受教。 再次打开了奏章。 又仔细看了一遍…… 果然,这一次,就顺眼多了。 …… 有了太子的批示,永丰商号的事情,就成了定局。 商号贪污的事情,督察处早已整理清楚。 有了锦衣卫探子的存在,只要掺和进来的,谁能跑的开? 然而,各方核查之后,却是发现,这件事—— 还真的就是那永丰商号的东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起因仅仅是因为铁丝,比绳索晾衣服好用,今日的汉都百姓,家家户户都购买铁丝。 这东西的销路很好,永丰商号想要多挣点钱…… 就是这么荒唐可笑! 上下线,并无官员掺和其中…… 当查清楚结果后,督察处上下,都是目瞪口呆。 本以为是一场窝藏大案! 无数摩拳擦掌的锦衣卫,都正想大干一场呢…… 却不想,结果竟然如此搞笑! 按理说,以今日汉江商绅的赚钱速度—— 区区一点铁料,算个屁哟! 跟着汉江商号,出去开一间店铺,一天时间,赚的都不止这点钱! 然而,这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商铺,还就是猪油蒙心了。 竟然觉得——每天出货上万斤,自己隔三差五贪污一点,没有人会注意。 就这样,刚刚出手四次,第四次都还没开出发货单呢! 就被锦衣卫明刀执仗的捉拿了! 全部加起来…… 贪污的总铁料,就那么千斤…… 白白丢了全家性命。 …… 第623章 哥几个,来跟小华子 战时法令,一切从严、从快! 太子的批文,当场就被发了出去。 当天上午,17枚血淋淋的首级,被送往各处作坊展览。 按照惯例,这叫“传首”某地…… 京师大小作坊,齐齐一震。 打了小心思,还未施行的,纷纷打消了心思。 更是后怕连连。 打定了主意,今后一钱一毫,都不能少! 不曾动了心思的,啐骂连连: 自作孽不可活! 陛下废除了一切苛捐杂税,更是严禁官员不得吃拿卡要。 一切行为,都制定出了规章制度。 只要按照皇帝定下的章程,准备好了各种材料后,任何官员不得以任何理由刁难。 这样的经商环境,上哪里找哟! 愚蠢! 该死! 砍他全家,那是轻的了! 照咱说,就该夷九族…… …… 今日的汉都,大不同。 比如——张三想要开一个打造菜刀的生产作坊。 先去官府报备,在递交了一枚银元,和申请书后,索要回执。 三天时间内,官府必须组织考核。 若是超过三天,凭借回执,就可以直接上告。 督察部门,无条件必须立刻处理。 而都是勋贵、皇室子弟组成的督察处,早就等着官员犯错了…… 查抄贪官,他们年底有奖金啊! 只要案子够大,更是还能升官呢! 递交了申请之后呢? 三天内,就会有人前来考核。 张三需要当场打造,只要打出来的菜刀合格,不是那种一拍蒜就断了的,就能得到一张生产资质证明。 当然,特种菜刀除外…… 这张证明上,签署着考核人的姓名、职务,以及时间、地点等,并且还会盖上印鉴。 然后,张三拿着资质证明,去当地衙门,购买商业用地。 官府必须要将本辖境内,所有未出售的土地,全部标识出来,供人选择。 然后,张三按照土地定标的价格,购买土地。 再拿着衙门给出的土地证明,和生产资质。 去新成立的国土规划局辖下(直归皇帝),设立在当地的衙门。 缴纳购买土地价格十分之一的建筑许可费。 这个钱一交,当场就能拿到建筑许可证。 三证在手(资质证、土地证、许可证)。 张三就可以或是自建,或是聘请专业建筑队,来修建作坊了。 而且! 只要三证在手,任何人胆敢阻拦,都将受到官府的严惩。 当然,前提是——张三不能扰乱旁人的正常生产秩序。 比如,不能以建筑为名,堵死道路、堵死别的商铺门口等等。 …… 在这样的情况下…… 汉都大小百姓,谁不知道今日的生意好做啊! 能够轻松办厂不说,更是可以凭借纳税证明,搭上了汉江商号的顺风车。 借着汉江商号的影响力,将自家的店铺,开遍全国。 在新大明,纳税证明就是神器! 不但国家设立的各处衙门,需要这个证明,甚至,只要手持纳税证明,更是能够出动官府力量! 比如—— 哪个正常纳税的商队,在某地,被土匪截了…… 没关系! 拿着纳税证明,去找离该地最近的驻军。 驻军就会出动兵力,剿灭土匪,将被夺走的合法商品,给找回来。 当然…… 目前仅限于内陆。 但是,只要这个形成了惯例,让商人尝到纳税后的好处…… 大明商队雄霸四海,那就不是梦! 正如那句话——唯有死亡和纳税不可避免。 反过来就是——管你当海盗也好,殖民也罢,只要正常纳税,你就是合法的。 …… 正是因为皇帝的政策宽松,因此,单单崇祯十七年的冬月(十一月)。 仅汉都一地,新开业的大小店铺,就超过了七千家! 整个大明控制区内,新开办的店铺,何止数万家! 这是为啥? 还不是因为政策得人心! 大明的新生,汉都的繁荣…… 多少人都跟着赚了大钱! …… 因此,当17枚首级,传首各处作坊后…… 没人在意! 啥?咋死的? 哦! 贪污啊! 杀得好! 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 …… 17枚首级,传到了“田大锤”作坊。 田老万一手捂住女儿田青的眼,让下人将女儿带走。 然后从身上掏出一盒大红色“襄阳”牌硬盒纸烟,给传首的军卒,一人散了一根。 “哥几个,来跟小华子。 这家伙干了啥?” 田老万笑呵呵的问道。 为首的锦衣卫,扫了一眼烟卷上的金色城门楼标签,笑了起来: “哟,掌柜这是赚了大钱啊!” 这襄阳烟,是襄阳王府新开的产业。 说起这襄阳王,也是多灾多难。 自从出了个牛人朱见淑,毁掉隆中诸葛草庐,拆毁隆中书院后…… 襄阳王一系,就饱受打压。 到了三年前,更是被张献忠以2000人,区区28人,拿着缴获的杨嗣昌令牌,夺下了襄阳城。 然后…… 时任襄阳王朱翊铭全家死绝。 只有福清王朱常澄、进贤王朱常淦免于一难。 朱常澄兄弟二人寓居九江。 唐王朱聿键将土地政策,推行到了九江附近的时候,两人投入朱聿键手下。 就这样,朱由检让朱常澄袭了襄阳王王位。 但是…… 他那里还有家产哟。 正巧,朱由检将卷烟这玩意拿了出来。 定名为“中华”,俗称“华子”…… 这种烟,朱由检定位是官场特供。 但是,卷烟一推出,就迎来了汹涌模仿,民间卷烟层出不穷。 不差钱的新都人,当真是将时髦进行到底。 深知这玩意那恐怖赚钱能力的朱由检,怎能错过。 于是,朱由检又在襄阳、邓州,各开了一座卷烟厂。 分别定名为“襄阳”、“湍河桥”香烟。 还记得小时帮老人买烟,这种漂亮的烟盒,拿来打bia,可是最吸引小伙伴的了。 这两款,就面向全社会售卖了。 来到大明近一年时间了,深知原本的世界,已经回不去的朱由检,唯有以这些旧事记忆,来缅怀…… 于是,朱常澄就入了股份,占据了新开“襄阳卷烟厂”一成的份额。 唐王则是得到了邓州卷烟厂的两成股份。 这两款烟,湍河桥的定价是亲民的路线。 白河软包,一文钱一包。 红盒硬包,两文钱一包。 这个价钱,就算是工地上的民夫,也是买得起的,只是相较于烟丝,不划算罢了。 第624章 大明新风华 湍河桥并不贵,甚至称得上是很便宜了。 要知道,这时代的猪肉,可是两分银子一斤,鹅蛋一分银子一个,鸭蛋五厘。 卖一个鹅蛋,能买七八包湍河桥。 你说它贵吗? 而粮食,正常年景维持在一两上下。 汉都的粮价,却钉死在了八钱银子。 纵然是粮商开办的粮行,也在官方价格左右,上下浮动不会超过三枚铜板。 为啥…… 朱由检放出了左良玉、郑鸿逵,给予官位不算,还让两人有利润赚。 如此一来,导致今日的汉都,纵然聚集了四千多万流民,却依旧不愁粮食! 甚至,汉都新仓储存起来的粮食,足够食用一年之久! 拿全国养一隅,怎么会愁粮食呢? 官方粮食充足,粮商就不敢卖高价! 更何况,还有战时法令呢…… 别看肉类、蛋类贵。 这是生产力决定的,在没有大型养殖场之前,这种再加工产品,价格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而汉都最普通的工人,包吃包住,干一天活,能够挣回足够全家吃好几天的粮食。 更何况,这些工人,大半都是单身流民…… 而且只要肯钻营,学个技术,就是好几倍的工钱! 比如那放炮的,只要能单独放炮,一月都能拿到一枚银元! 若是大师傅,更是还有官身奖励。 这还不说那些头脑灵活的,挣点银子置办了工具,就是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收入…… 民工不愁吃喝,有家眷的也能养活…… 偶尔去小饭馆聚餐,买上一包,还是没压力的。 而襄阳烟,就走的是中端路线了。 蓝色软包,就卖到了十五枚铜板,红色硬盒,更是卖到了十八枚的高价! 要知道,汉都那些工地上,普通工人一天的工钱才十枚铜板呢。 因此,前一种,针对的就是普通消费群体。 而后者,则就针对的是一般士绅群体了。 至于更高端的,还有朱由检全资在武昌三镇,开办的黄鹤楼牌。 这种,最便宜的售价,都是一枚银元一包。 这玩意,就是专门卖给权贵的。 若要最贵,还要看华子…… 这玩意,朱由检通过锦衣卫,流在黑市上的,每一包都能收回几十枚银元。 这玩意,抽的是烟? 那是身份啊! 历来贫富差距都是很悬殊的! 最危险的放炮工,干一天活,抵不上豪门一包烟钱—— 古今中外,莫过如是! 锦衣卫是消息最灵通的部门,因此,当田老万拿出香烟招待…… 说这是小华子…… 还一散就是大半包的时候,那力士就笑了起来。 田老万也呵呵一笑,急忙冲着皇宫方向拱拱手。 笑道: “托皇爷的福,小老汉也算是摆脱穷困了。 诸位好汉,都是皇爷的亲军,皇爷规矩严,咱不敢坏了诸位兄弟的前程。 这烟么,就是冒股烟的事,不碍事,不碍事!” 锦衣卫掏出火柴,在刀鞘上划了一下。 “嗤!” 火柴点燃了。 火柴这东西,最早出自557年的南北朝齐国皇宫。 早在南宋时期,杭州街头,就到处都是卖火柴的小贩了。 历史上火柴之所以断绝,变成了洋火,是因为清朝的管控。 “我皇清”英主雍正,恨不得连铁矿都给禁绝了,更何况是随时都能转为火药制造的火柴作坊了…… 汉人有大杀器? 大清一概禁绝之! …… 朱由检立下汉都之后,随手就将这玩意扩大了规模。 今日,已经成为了民用产品。 一大包,整整数百根,才卖两枚铜板。 便宜得很。 力士先是凑近田老万,帮他点了火,又借着余火给自己点上。 甩甩手,将余火熄灭了。 一众锦衣卫,也是纷纷划燃火柴,点燃了香烟。 烟雾缭绕起来。 力士叼着烟,笑着指了指一溜串脑袋。 这才回答了田老万的问题: “还能干了啥,这家子——猪油蒙心了!” “陛下管得那么严,竟然还敢贪污铁料! 这不,成功将全家作死了!” 力士一脸的鄙夷。 该死! 放着好日子不知道过,平白就想着钻漏洞。 杀你全家,那是轻的了! “该!” 田老万啐了一口: “这世道,上哪找咱汉都这样好的地方咧! 一个个都是蠢蛋。 就该砍了他们的头!” …… 香烟见底,力士随手掏出一包硬包湍河桥,给围着观看的众人散了一圈。 还有一种仙姑,那个烟盒是真漂亮 众人嘴上说着不敢,却实诚的接过。 有好几个掌柜模样的男人,急忙掏出自己的好烟,互相做了交换。 力士大声将这永丰商号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勉励一番众人。 耳朵上,夹着三四根众人回敬过来的香烟。 端着人头走了。 田老万站在自己店铺门口,看着那远去的锦衣卫一行,叹道: “这世道,上哪找这么好的地方啊!” “田老爷说的是。 咱汉都啊,的确是天下独一遭!” 一个瘦高的汉子站了出来。 他是隔壁布匹作坊的大掌柜彭万年。 “老彭,你看看—— 人家这些当兵的,咱给根烟,人家都要还回来。 你说,这天下,还能找到第二处这么好的兵吗? 那些混蛋,也不知道咋想的,真特娘的该死!” 田老万感慨不已。 彭万年哈哈一笑: “田老爷,你呀,也别生气。 那俗话说得好,一样米养百样人。 总有些看不清楚的糊涂蛋,想要走了捷径!” 田老万冷笑一声: “这世上哪有什么捷径! 最捷径的,就是自己手上的真本事! 你看那南边那群人,可是走了捷径…… 结果呢——还不是把自家作死了!” “哈哈哈!” 一行掌柜、东家,纷纷笑了起来。 围在街道上的众人,见到没热闹可看,纷纷散去。 有好事者,更是追着锦衣卫离去。 …… 老舍先生在《猫城记》中,曾经描述了这样的一群火星人: 地上一个石子,一群人围了上去,一圈一圈的人,堵死了街道。 待看清楚只是一个石子后,又“嘁”的一声,寻找下一个围观点去了…… 虽然老舍先生旨在批判—— 然而…… 看热闹,非是华夏独有。 那人血馒头治病,可是西方最普遍的现象。 好奇心,是高等动物的通病,也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别的不说,给猫咪一个绒绒球,它就能玩一天。 难道,也要批判猫吗? …… ps:今日三更 第624章 因为惩治贪污,而引发的混乱 看热闹的闲人散去。 唯有左右开铺子的掌柜,凑在田家门口,站成一圈,说起了闲话。 有人掏烟散了一圈,凑话道: “可不是么! 别的都不说,你看看田老爷,人家就靠真本事,硬生生开了三十多座店铺了! 这才是真牛!” “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 “那是,只要有本事,在咱们汉都,那就是人上人!” …… 说起来,他们有些人,是别人雇佣的掌柜,有些人,却一样是白手起家的东主。 虽然这条街,田老万家的“田大锤”铺子,的确是最能打的。 但是—— 有好几家,可不是不比田家差到了哪里去! 今日的大明—— 只要按时、按量缴纳了税款,就能去商部递交了申请。 跟着方公公的汉江商号,一起赚大钱。 当机会公平之后,这世上,就没有谁比谁低能的! …… 你看看大汉开国将领,东汉开国将领,明朝开国将领…… 全特么一个地方的! 是因为这些人——真的都碾压全国英才吗? 只是得到了展现自己的机会罢了! 要知道,虽然是英雄造时势…… 同样,也是时势造英雄! 古往今来,多少豪杰,成为英雄之前,不过一区区屠狗者…… 唯一不同者: 英雄坚持的信念不同,造就的结果,也就不同…… …… (屠狗:狗是传统畜肉,甚至,比猪肉更加悠久。 屠狗者: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屠夫的传统行业之一。) …… 逃荒来到汉都的田老万,重操旧业,开办的“田大锤”店铺…… 上个月,单单瓦刀、抹子、铁锨等建筑工具,就卖了三万多份。 汉都商业之繁荣,就可见一斑! 这还不算“田大锤”店铺的主打产品——剪刀、菜刀。 田老万单单汉都的铺子,上个月的纳税额是一万多银元。 假设他的毛利润是30%。 代表着—— 就在汉都一地,他最少卖出了三十万银元的货! 当一个普通人,得到了汉都这样的舞台之后,展现了自己被掩埋起来的能力。 田老万招收了数百个学徒,扩充产能。 两个徒弟,更是各自主持了一处生产作坊。 甚至,连水力锻打机,都置办上了! 这还是在朱由检没有干预的情况下。 要是按照唐王这样,人为干预。 以给“皇妃候选人”丁家订单这样的行政手段,给“太子妃候选人”田家也倾斜一点…… 今日的田大锤,怕是早已走向全国。 就这—— 田大锤靠着刀剪等铁器特别好使,即使铁锹、抹子,也“和泥不沾泥”的绝技。 硬是成功打入了襄阳、南阳市场。 除了大明官方的民用铁器制造工厂之外,田老万的“田大锤”商号,成了两地市场份额最大的品牌。 这可是大明的左冯翊,右扶风啊! 在这两地,只要是大明官方开办的作坊,除非是没有替代品。 若不然,当地百姓都会无条件选择官方产品的。 这是百姓们最朴素的情感表达。 在这样的围追堵截下,田老万的商品能够突围而出,就足见他的手艺了。 …… 17颗头颅,传首汉都诸多作坊。 既然是传首,那就不会遮遮掩掩。 这一路,锦衣卫敲锣打鼓,早已不知吸引了多少百姓的视线。 老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然而…… 永丰商号的事情,在民间并无波澜。 贪污受贿被处死…… 这难道不应该吗? 天经地义啊! 处死贪污犯,老百姓只会拍手称快! 杀得好,敢贪,就必须杀! 老百姓认为处死贪污犯,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 有些人可不这么看! 并且还不少! …… 作为大明的新都,纵然大多百姓都是昔日的灾民…… 然而,今日的汉都,实在是太富饶了。 导致无数人都想朝汉都来…… 套用后世的理解——后世人无不向往北上广。 今日的汉都,就是北上广加起来…… 谁不想去! 在这样的局面下,汉都的人口来源,越来越驳杂: 不但有跟着朱由检才能活下去的流民,以及靠着朱由检发家致富的小商人。 更有数万学子。 以及那些见到大明日渐昌盛、政治清明,聚集过来的无尽有钱人。 这些人,一部分是觉得汉都的商业氛围,是适合经商的,想要过来发家致富。 另一部分,则是等着明年恩科的士人,以及小部分搬迁的豪门。 皇帝早已下了圣旨,大告天下,明岁春天,举办第二次恩科。 这可是做官的好机会啊! 尤其是一个蒸蒸日上的新大明…… 最关键的——这新大明的皇帝,还是在位很久的老牌皇帝! 当这样一个合法皇帝,创建了这样一个“天堂”,谁不向往呢? 因此,迁居汉都的各地士人人家,已经有了数万户之多。 其中更是不乏文采裴然的文坛大佬。 这时代,文政是一家…… 身为政客—— 这些人已经打探出了大明的新规矩: 严格按照《大明律》,不准士人议论国政,更是不准在野士人上疏。 若想讨论国政,可以给各个报纸发表文章。 给报纸写文,不但能够表达自己的政治观念,一经录用,还会给予稿费。 虽然稿酬不高,却也够寒门士子赚取生活费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 更是催生了一众专门靠纂稿为生的职业文人。 …… 资本的发展,是犀利的。 伴随着汉都越来越繁荣,各种行业层出不穷。 就比如报业—— 大明各种时报,分为日刊、周刊、月刊等。 普通人家,只要缴纳一部分定金,就可以承包一处地方报纸的分销活。 比如,书店老板可以缴纳一部分定金,然后以个人名义抵押,从报社拿到一定分量报纸的售卖权。 他就可以垄断这条街,或者数条街的报业。 比如,丧失了体力劳动的老年人,一样可以缴纳部分钱财,得到在街角建立报亭的权力。 比如孩童,为了赚钱补贴家用,就可以从书店、报刊,拿到部分报纸的兜卖权。 也就是俗称的报童。 不差钱的新晋“商贾人家”,早已学会了时髦的看报。 在各处酒楼、茶馆,更是催生了一些专门靠讲读报纸,换几枚赏钱的“职业读报人。” 有钱的人家,自然不会这么干! 这些人,大半都是今秋落榜的恩科举子。 恩科门槛太低,太多穷困读书人,想要来京师碰碰运气了。 谁知道——恩科题录太偏…… 杂学,成了恩科的主流! 这就要了老命了…… 那仅仅是往日里,作为科举辅助的知识,甚至,还有很多登不上科举大门的知识…… 竟然成了主流? 老天爷…… …… 买书是要花钱的啊! 就算是借书抄书,也是要花时间的! 寒门士子,哪有几个愿意花这个代价的…… —————— ps: (明朝科举更改数次,并非都是单纯的八股文。 比如明确记载要考算数的,我随便找一些就有: 《明太祖实录》洪武三年八月……中式者,后十日复以五事试之。日:骑,射,书,算,律算,通于九法。 正统十五年....以礼乐书算分科立教。 《礼部志稿》宣德四年九月丁卯,习算…… 《日知录》天下儒生学员,并习书算,上从之。”) 第625章 包容万物的新京师 没有考中恩科的学子,得知明年春天还有一次恩科之后,无不欣喜欲狂。 这些时日,京师各处书店,都推出了一系列的各种“杂书”。 甚至,皇帝设立的大明皇家图书馆,更是只需要拿着纳税证明,花费两文钱,就能看一天。 那里面的书,才叫一个门类齐全。 就算不持着纳税证明,也可以花费五枚铜板,看上一天。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可以多补补知识。 于是,这些落榜的士子,纷纷留在了汉都。 寒门都是最务实的。 皇帝既然考杂学,那咱就学杂学! 因为他们没有反对皇帝的能力。 …… 朱由检的大明皇家图书馆,本来就是专门为了他们而设立的。 之所以不免费,是为了让这群人——知道劳动的艰辛。 这是他改造读书人的一个小手段…… 读书人清高啊! 卖力气,他们是不屑一顾的,也干不动。 这茶楼酒肆读报纸的活,就恰好适合他们…… 总算是勉强活着,饿不死了…… 当然,也有很多不在乎什么“读书人的矜持”的,更是挽起裤腿,抱着一摞摞报纸,满大街的兜卖。 他们识字,有优势。 一旦报纸上刊登了一起大事,只要说的好了,不但卖的多。 碰上了出手大方的买主,更是能够得到不菲的赏钱。 这些人,生活的更好些,甚至还能隔三差五买点肉,打打牙祭…… …… 永丰商号17人,被斩首后传首诸地…… 自然迎来了各方反应。 千斤铁料,砍掉17枚脑袋,并且传首诸地的事情,实在是太难以让士人接受。 太残暴了! 在士人看来——这可不亚于皇帝出征山陕的大消息! 甚至,还有人想要上疏…… 人家才贪污这么一点点,不能杀啊! 咦…… 不对! 贪污怎么可以杀? 那咱们以后还怎么赚钱? …… 无数人都在琢磨着——上疏吧! 一定要阻止朱家人这么干! …… 上疏这玩意,是大明士绅的惯例了。 虽然按照《大明律》,士子是没有上疏权,和议论国政的权力的。 但是—— 长达几百年的惯性,不是短短半年时间,就能改变的! …… 士绅想要上疏…… 谁知道,在新大明—— 完全执行了《大明律》的规定: 工匠可以上疏,小吏可以上疏,农民可以上疏,军户可以上疏…… 偏生,就是不许士子上疏! 就是不许在野文人上疏! 想要上疏——先为朝廷效力再说! 不顺心就下野,遇上事就上疏博取名声…… 好给自己养望的捷径——早就被朱由检堵起来了! 像方以智那样,养望、上疏、上疏、养望…… 到了最后,名声搏得老大! 结果,成了个什么玩意? 净特么自己人打自己人,给满清送的货色! 兴许,人家就不是自己人! 谁敢说就一定不是背负着人家的使命来的吗? …… 朱由检直接做出了强制规定: 在野士人,除非是被朝廷革职的前官员外——不论多大名望,只要上疏,就枷号示众三天。 然后征辟为官。 敢不从? 流放三千里! 去教化夷人去吧! 这个规定,可是堵死了那些——但凡一点不顺心,就玩自离的把戏,然后养望待起复的文婊。 就是婊! 唯有这个字,能形容他们。 …… 上疏的路子不通,寓居京师的这些文人,就写起了稿子。 万幸的是,皇帝还留给了他们一个门道…… …… 这也是朱由检特意留下的。 一棍子打死要不得。 在朱由检的打算里,有些文人,只要是不通敌叛国的,就养着吧…… 比如——刚刚拿着张罗辅推荐信,来到京师的孙奇逢! ——人家的确针砭时政了! 甚至,皇帝作为,与礼不合,人家还嚷嚷着要清君侧! 够夸张了吧! 但是,鞑子来了,人家拿起刀枪,保家卫国了啊! 人家宁死都不投降鞑子啊! 这样的人,你能一棍子打死吗? 在这时代…… 江南有个人,作为很像孙奇逢——金圣叹。 两人的风格都很像。 然而,孙奇逢一生只为坚持心中的“礼”,宁死不仕清朝。 金圣叹呢? 前半截好好的,到了后面……清廷得到了天下,刀子对准了江南,开始收税了。 江南集团想要让清廷服软,组织士人跑去哭庙。 出身江南大豪门的金圣叹,更是领头去了。(钱谦益亲外甥,钱谦益是金圣叹亲舅。) 结果…… 大刀片子咔嚓、咔嚓…… 就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高下。 说个不中听的话,像极了那接化发…… 就为自家谋取私利这一条,就分出了高下。 不! 拿他跟孙奇逢比,是在侮辱孙奇逢。 孙奇逢可不是这些——先去北京看看风头,风头不妙赶紧跑回去“为僧为道”…… 然后让门徒出仕清廷,庇护自己的“众正”! 人家才是真正的清流! 连拒清廷十几次招揽,甚至还有鞑子皇帝亲自发出来的邀请…… 这样的人,你能给人一棍子打死吗? 说个不好听的,这人虽然看起来迂腐,但是,人家满身正气! 也许这份正气,与国无利。 但是,这样的人,何尝不是中华的脊梁! 正因为有了这些不被世人理解之人的坚持—— 才有了华夏的不断绝! 有些英雄,大部分世人是不会理解的…… 他们的坚持,在旁人看来……是可笑…… 因此,对于这样的人,朱由检就网开一面,留给了他们一个报社论政的通道。 …… 当天晚上,大明各处报社,就收到了无数稿件。 这些稿件,几乎大半都是抨击朝廷执政严苛的。 更加激进的孙奇逢——甚至连“苛政猛于虎,国亡在眼前”都喊出来了! 太过煽动的稿件,自然被报社毙掉了。 而那些稍微中庸一点的稿子…… 大明不禁言论! 只要不违背律法,随便你发表。 孙奇逢来到京师后,不但成了报纸上的常客,更是在光华城南方,一处叫做百花山的地方,开办了私学。 今日,新招收的学员,就已经超过了两百之数。 大半都是迁居汉都的豪门子弟。 孙奇逢就这样,一边大肆嚷嚷着自己的理念,一边教授学徒,将“理学”发扬开来。 对于这些…… 朱由检一笑置之。 大明不禁私学。 只要愿意教,教多少弟子都行。 当然,若想为官,就必须要参加科举,或者是走吏员的通道了。 不管你学的什么,录取你当官的题,是朕亲手出的! …… 第626章 好!杀得好! 正因为这份包容万物的胸怀。 使得今日的汉都,远比昔日京师更加复杂。 除了皇帝厌恶的西人外,大明三教九流,可以说都来汉都了! 便是那钱谦益等人,也派了门徒到来…… 一如他们派人去满清那边观摩一样…… 鱼龙混杂的汉都,17颗人头,引发了一场大混乱。 …… 第二天,《大明日报》、《邸报》等,纷纷刊登了永丰商号,因为贪污千斤铁料,全家被处死的事情。 甚至,上面还有很多大佬,亲自做出的针砭时文。 整版报纸的讨论,都是——朝廷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 偶尔一两篇支持朝廷的文章,也淹没在文海里。 充斥在报纸上,最吸引人眼球的,都是前面一长串头衔的大佬们。 比如自己写了什么什么着作,出了多少多少书,教了官场大佬某某等…… 一个个名动四方的文坛大佬,抨击朝廷执政太苛…… 而那篇名为《苛政猛于虎,国亡在眼前》的文章下,就凭这孤零零的“孙奇逢”三个字,连一个多余字的介绍都没有…… 却被刊登在了头版头条。 没办法…… 这时代,孙奇逢就是第一文人! 孙奇逢没有就事情本身说一句话。 他的文章,更多的却是针对没有三司会审,没有秋后问斩。 虽然此时是紧急时刻,但是,这种先河一旦开了…… 怕是武周晚年的动乱,就在眼前了…… 孙奇逢结尾用了一句话: “夫国者,规矩也。 规矩者,长治也。 今日失了规矩,明日武周乱矩亡国之祸,远乎?” …… 报纸一出,大明皇家大学城的学子们,议论纷纷。 孙奇逢的文章,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这个理学先生的呐喊,被人利用了起来。 于是,一行行士子,奔走呐喊,将昔日尿不到一个壶里的理学大家,奉为了文坛领袖。 孙先生的这个思路好啊! 不谈这件事情的本身,单单就说这个失去了制约的战时法令,会不会被后人无限放大。 而致使出现武周时期,那种上下皆为栽赃陷害的混乱局势? 这可是几乎亡了大唐江山的大事啊! 就抓住这一点去宣传就行了! 无尽士人,开始鼓噪起来。 沸沸扬扬的各种说法,扰乱了汉都…… …… 孙奇逢这篇文章一出,原本的中立者,也不由担心起来。 再加上报纸上,满篇都是对砍杀永丰商号众人的指责文章…… 舆论,被掀起来了! 不过是短短半天时间,汉都舆论纷纷。 眼见那么多大佬,都在攻击朝政…… 就连那些在朱由检的带动下,发家致富的“新商人”,都开始动摇起来。 他们为什么能够发家? 还不是靠的皇帝的政策啊! 一旦这个“战时法令”,真的无限扩大,自己的一切,还保得住吗? …… 茶楼酒肆,市井街头,到处都有移居士绅在讨论: 太残暴了! 十七条性命啊,竟然因为区区千斤铁料,就掉了脑袋…… 在这样的氛围下—— 原本坚定支持朝廷的百姓们,也迷茫了…… 难道,真的不能杀? 甚至,私下里已经有人开始串联,想要再组织一次大游行…… …… 消息传到了王廉耳中。 有人提议是否收回报纸…… 被王廉否决了。 堵不如疏!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真的收回了报纸,那才是大祸端! 他想了想,伏案写了一篇文章,让人交给报刊局,刊登在当天的晚报上。 按照印刷的时间不同,《大明晚报》是下午才会印刷出厂的。 因为昨天的事情,不光是《大明日报》收到了很多针对这件事的投稿。 晚报这边,自然一样不乏投稿。 申时整,一车车《大明晚报》,拉出了印刷工厂,摆放在了各处的书店内、报亭内。 一个个大小报童,抱着一摞摞报纸,奔走在大街小巷内。 晚报上,通篇都是对这件事情的讨论。 并且,还有王廉这个大明司礼监随堂太监、内书堂掌印太监的专题文章。 王廉将对太子的那番话,做了一个综合,写了一篇名为《今日千斤铁料,来日江山沦丧》的短篇小说。 他不解释一切法律条文,而是从人文本身出发,将人性的陋面,朝堂的惯性,赤裸裸的展示在了故事中。 以王廉的地位,他的文章,占据了整个头版。 甚至,标题还被加粗加黑了! …… 王家茶楼。 一个身穿带着补丁长衫的秀才,拿着《大明晚报》,正在大声宣读: “千斤铁料之失,若不追究,会发生什么呢? 吾有一故事,说与诸位共听: …… 故,今日千斤铁料之失,若不追究,便是明日北都之祸再现。 吾危言耸听乎? 非也! 人之惰性尔! 君不见,那北都之祸,何来? 昔日朝廷之于辽东,投入军资何止万万? 然则,为官者曰:吾乃正常漂没尔。 为将者曰:吾乃正常克扣尔。 …… 东克扣一点,西漂没一点…… 到头来—— 冠冕堂皇者,富可敌国,锦衣玉食! 保家卫国者,缺衣少食,兵糙甲劣。“ 穷秀才眼睛红了,他豁然站起,声音慷慨激昂起来: “石柱兵有一言,正为写照: ‘敌有我朝祸国殃民之衮衮诸公,从而甲厚兵利。 我有一腔热诚,三分天灵盖,可为国家拿命填……’ 石柱兵一语道破天机! 北都何至于失? 此,诚惯性尔。 衮衮诸公,祸国殃民之惯性尔! 东虏一朝入关—— 直隶千万万百姓,毁于一旦,大明三百年国策,毁于一旦,汉家数千年衣冠,毁于一旦。 江山沦丧之苦,便在左邻直隶。 四千万流民可知! 心向华夏者可知! 华夏江山沦丧之祸,便在我朝之前。 那蒙元之残暴,何人不知? 为蒙元招魂者,唯彼辈豪门也! 今日,北地战正酣,皇爷亲冒弓矢,为我国家再擎百年江山。 真正心向国家者,谁不鼓噪呐喊! 便是前番大游行,汉都黎民,为我兵将捐输,积蓄百万之财,大明皇家武器局,单单那火炮,就多造了百门,更别说其余军械。 为何? 保家卫国,华夏男儿义不容辞也! 然而,今日北地战正酣…… 背后,却有士绅只为一己私利,而扰乱朝廷。 何也? 莫不是——彼辈膝盖太软,不愿当人,只为东虏走狗乎? 即为走狗,何当冠冕堂皇人言尔? 吾大明司礼监随堂内书堂掌印御马监执笔太监王廉—— 告心向大明之士,不愿为蛮夷奴之士: 但有攻歼‘战时法令’者,不是汉奸,就是败类。 此等,人人皆可诛之! 陛下早有明言:凡我百姓,杀贪官无罪! 但有再敢鼓噪,乱我朝纲者,人人皆可杀之! 大明崇祯十七年腊月初九日。“ “好!” “王公公说得好! 彼辈皆可杀!“ 穷秀才话音刚落,茶楼里的众人,都鼓起掌来! 吼声几欲震散了冬日的寒冷。 人人的心里,都憋着一把火。 穷秀才挥舞着报纸,口沫横飞: “说得好啊! 王公公一言,道破魑魅魍魉。 为了一家私利,致我大明江山不顾者,皆可杀之!“ “好!” 王廉在报纸上的这番大辩论,让迷茫的汉都百姓,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们攻击的不是杀了永丰商号一家子,而是这样做,会断了他们贪污的根啊! “杀得好!” 第627章 理不辨不明,魑魅魍魉最怕阳光 哗啦啦。 小厮端着托盘,收到了厚厚的一盘赏钱。 虽然大都是铜板,然而里面还是夹杂着好几块亮晶晶的银元。 按照普遍的约定,这部分赏钱,茶楼抽走三成,余下的都归说书人所有。 穷秀才心里欢喜,脸上还要做出了读书人的傲气。 他不动声色的将赏钱收下,团团做了一个揖,无声的谢过了众人。 一众慷慨激昂的声讨声中,秀才眼睛一亮再次站了起来。 他清清嗓子,指着次版头条上的一个血红边框,大声道: “诸位,‘战时条令’的原文,以及施行标准都在这里。 让我先看看……” “正该李秀才给咱们解读解读!” “是啊,战时法令,可是事关咱们的大事,还是要听清楚的好! 诸位老少爷们,都静一静吧!“ 众人一听朝廷连‘战时法令’都做出了解释,纷纷安静下来,等待秀才的解读。 不一会,秀才看完了,他笑了起来: “诸位老少爷们,咱们瞎担心半天,您看啊!” 秀才继续念了出来: “所谓‘战时法令’指的是在朝廷遇到超过三府以上的天灾、人祸。 亦或是十年内,遭受三次外敌入侵的情况下,执行的特殊办法。 战时法令分为三等。 其一,天灾人祸之时,以有限的战时办法,统筹国内物资,应对灾祸。 此令,以维持民生正常生产生活秩序的前提下,颁布各种战时办法。 其二,当朝廷遭遇外敌,十年内连续发生三次对抗而无法取胜的情况下,执行国家政策为战争服务的特殊手段,集合国力打败敌军,保我大明江山。 此令,包括封锁边关,限制贸易对象,管控战略物资等,但不会影响正常的生产利润。 其三,当外敌侵略我国,国土失丧三百里方圆以上,国民沦陷十万以上,执行最高等级的战时法令。 此令,国内各处作坊,维持在百分之一的利润比,同时,严控一切物资流向,集合一切力量,消灭敌国,保我大明江山。 今时,我大明所执行的战时法令,为第二等。” 秀才笑了起来: “诸位老少爷们,咱们现在是第二等的‘战时法令’,。 依我看,咱们不但不受影响,这不是还欣欣向荣么! 这战时法令,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啊!” 秀才话音刚落,茶楼里顿时喧闹起来。 众人沸腾了。 “哈哈哈!” “没错,这战时法令啊,影响不到咱们! 咱们做生意,那是老老实实的照着朝廷的要求来。 这什么战时法令,不就是让咱们听皇帝话么! 老生常谈了。 只是起了个名罢了!“ 原本担心个不行的商人们,纷纷笑了起来。 是啊! 这不就是之前的东西嘛! 皇帝只是换了一个说辞而已。 要说唯一受影响的,就是那些私通外国的混蛋! …… 王家茶楼的事情,在各处上演着。 有了王廉的现身说法,又有了普行天下的明确解释。 战时法令这个商人们惧怕的东西,终于不再那么恐惧。 哦! 原来都是以前的老一套啊! 以前跟蒙古打仗的时候,盐铁茶等物资,不是一样不让贩卖给蒙古么! 只不过是换了个名词罢了。 没事! 咱们又不跟鞑子做生意! 再说了,战时法令好啊! 听从朝廷的统一贸易安排…… 嘿嘿! 这不是就可以跟着方公公的汉江商号,去做生意了么! 大好事! …… 当《大明晚报》刊印后,原本还担心自家会不会受影响的商贾,顿时纷纷放下心来。 虽然报纸上说了,现在只是执行了第二等的战时法令。 但是,皇帝的身边人王廉王公公,都替陛下做了解释了—— 就算是最严苛的战时法令,一样会让咱们挣钱的。 只是利润低点罢了。 …… 大明皇家大学城。 王夫之放下报纸,看着面前的百十个,刚刚还在苦劝自己站出来组织游行的学子: “诸位,如何?” 王夫子笑道: “某早就说了,细观陛下执政,不是胡来的人。 你们看,这战时法令,一点都不可怕么!” 一众从上午劝说王夫之到下午的学子们,纷纷不好意思起来: “先生勿怪,是我等太过于着急了。” “是啊先生,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去上课!” 一众刚刚还鼓噪不停,义愤填膺的学子,瞬间又变成了乖乖子。 …… 象牙塔内的人,普遍都是最单纯的。 他们容易被鼓动,同样只要解释清楚了,这些人就能迅速转变了态度,从而成为最坚定的支持者。 还没有开始的大游行,瞬间消散无踪。 士子们,安心的坐在了教室内。 …… 百花山。 孙奇逢看着手中的晚报,频频点头。 “善! 为政者,最忌朝令夕改。 既然形成法制,明令天下。 就断绝了后续者妄改国政的弊端。” 服侍在孙奇逢身边的徒弟们,诧异道: “夫子,您不是最反感这种暴政吗?” “哈哈哈!” 孙奇逢哈哈一笑: “老夫反感者,乃是残民之法、乱朝之政。 老夫反感一切以个人意志为准绳的政策,而非是明文法。 这明文法,只要严格遵守,与国何害?” 孙奇逢解释一句。 然后叹道: “你们也看到了,老夫的话,被他们曲解成了什么模样。” “老夫险些就被当成了枪使啊!” 孙奇逢一提起那些人利用自己,他的弟子们,纷纷义愤填膺起来。 人人都开口声讨不已: “就是,夫子说的——是不可让后人假借‘战时法令’的名头,大肆施行暴政。 夫子全篇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要确定‘战时法令’的实施标准,以及给予监督。 而不是攻击这件事的本身。” 孙奇逢点头: “老夫是理学先生,可不是迂腐之辈。 那昔日晋国,自从赵氏推行明文法之后,国力迅速强盛起来。 纵然三家分晋之后,三国也是当时最强盛的诸侯。 这就是明文法的好处啊! 你们身为老夫的弟子,今后不管你们位居何位,请你们一定要记住了—— 法可以不完善,但是,最差的法,只要认真执行了,也好过无法。 当然,这个法,必须是要建立在‘理’的前提上。 若是不顾天下百姓,要这法何用?“ 第628章 明儿爬拐枣树去 孙奇逢将报纸,当做了上疏言政的渠道。 甚至,他还颇为喜欢皇帝的报社政策。 对于这位理学先生来说,上疏能够影响的,也就是朝廷中人。 影响有限…… 而广行天下的报纸,却是将他的理念,宣扬到了整个天下。 教导世人明“理”,宣扬“理治”观念,是孙奇逢的毕生追求。 唯有“道理”,才能是国家长久之策啊! 今日,皇帝给他了一个将自己所得,教授天下的渠道。 孙奇逢怎能不欣喜呢! …… 皇宫。 周皇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怔怔的看着北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娘家…… 没人了。 良久之后,周皇后哀叹一声: “爹爹、弟弟,你们糊涂啊!” 周后起身,伸手擦去玻璃上的雾气,看着窗外那冰雕世界,思绪飘远了。 原本…… 她有些恨。 恨皇帝为何不带出自己的家人。 反倒是那皇嫂张氏,满门得以保全。 今日,看到了报纸上那翻印了皇帝大宝的战时法令…… 周皇后懂了。 不是天子无情,而是自家犯了忌讳啊! 身为与国同休的勋贵,老爹藏着银子,宁死也不捐献出来…… 甚至,还贪污掉自己带着宫人纺织挣来的银子…… 这份作为,陛下岂能容忍? 唉! 父亲,兄弟,你们糊涂啊! 周皇后长叹一声。 张氏满门为何得以保全——人家张国纪连侯爷都没落到,见到陛下短缺银钱后,却千里迢迢跑去京师送银。 就凭着这份心,陛下也要报答了啊! 张国纪的确曾经干了错事。 身为勋贵,却与东林搅和在一起,这才成了先皇恶了他的缘由。 但是,论迹不论心。 人家最后,的确是与大明天下站在一起了。 这就是人家能够保全自己的原因啊! …… 同为皇后,先皇皇后,全家都安然无恙,在皇帝的救护下,离开了京师。 而自家…… 周皇后脸色暗淡。 自家父兄的这份作为,若非陛下念着自己,怕是…… 连自己也要被冷落了。 周皇后的视线,飘在了‘战时法令’上…… “爹爹,弟弟,莫要怪。 要怪只能怪你们太贪心了! …… 逢年过节,我差人多给你们烧点纸钱。 到了那边,可要好好的……” …… 如烟小榭。 张皇后又将三皇子收拾了一顿。 这个泼猴…… 又爬树了…… “说,以后还爬不爬树?” 张皇后手持戒尺,一脸的怒容。 面前,恭恭敬敬的站着朱慈炯。 三皇子低眉顺眼: “大娘,别生气了。 气多了伤身,您就消消气。 你看,孩儿都受伤了呢! 大娘,可疼了……” 三皇子委屈巴巴的,故意将受伤半边脸,对准了张皇后。 张嫣发货了,朱慈炯不敢动。 大娘别看长得好看,发起火来,真的很吓人…… 不过,大娘疼人,只要卖点乖,大娘就不会真的责罚了…… 朱慈炯摸透了张嫣的脾气。 虽然在挨训,装着一副老实听训的模样—— 却挺起头,贴着绷带的脸,竟然成了他的护身符。 张嫣被气笑了: “你还知道自己受伤了啊! 你掏掏蚂蚁窝,扒扒蟋蟀洞,我就当没看到了。 你竟然敢爬树! 看看你的手,才三天时间,就忘记了? 那是树! 离地那么高呢! 你说,要不是小喜子接住了你,这一下,就不是脸被擦破了皮,而是要缺胳膊少腿了! 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张嫣快被气死了。 这孩子太皮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三皇子以前可老实了…… 自从跟着自己藏身民间之后,就跟着家里的那些孩子们学坏了。 …… 张皇后有些气。 这一切,都是自家老爹教的! 当初那么老实的娃娃,自从被老爹带着交了几个小朋友后,就变了! 一天天的,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 就没有他不敢干的! 回到皇宫后,这皮猴,就老实了短短一个月。 自从皇帝去了山陕之后,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 张嫣越想越气。 那元枣树,全是核,就不能吃! 这孩子,怎么就腥住了呢? 张嫣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说!” 张嫣抓着朱慈炯的手,微微用力抽了一下。 嘴里道: “以后还敢不敢爬树了?” “不敢了。” 被打了手心,朱慈炯老老实实的答道。 心里却在想着,都怨那个树枝太脆了…… 对了! 沈妃娘娘宫里,有一个拐枣树。 上次小喜子说过,柿子树太脆,拐枣树要结实点。 嘿嘿…… 朱慈炯偷偷一乐,明儿就去爬拐枣树去。 就是,那拐枣不好看,也不知道能吃不…… 只可恨,张顺、阿毛、张全他们,没有跟着来京师。 要不然…… 他们懂得可多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他们都知道…… 朱慈炯怀念起了当初在祥符时的小伙伴。 偏生,脸上还紧紧地绷着委屈的表情…… 张嫣见朱慈炯老老实实的站着,这才放过了他。 “今儿,给我抄《紫阳朱子家训》。 抄十遍,字迹要公正、清晰,不准有一笔一划的错误。” 朱慈炯大喜,正待待会就让小喜子帮自己抄五遍…… 这样,俩人合作,很快就抄完了。 谁知,张嫣话锋一转,对着小喜子道: “要是再让本宫看到你帮他抄,我就罚定王抄一百遍! 还让你监督!” 闻言,老老实实跪在一边的小喜子,吓了一跳,急忙道: “娘娘恕罪啊,婢子不敢了。” 张嫣冷哼一声,指着暖阳宫,对朱慈炯道: “还不快给我进去抄! 要是晚上,我看到你没抄完,我就罚你十天都不准踏出房门!” 张嫣的这个威胁,比让朱慈炯不爬树还大。 三皇子一缩脖子,拉起小喜子,一溜烟跑远了。 待快到正殿门口,朱慈炯才扭过头来: “大娘,外边冷,您少看一会,别冻坏了。” 说完,匆匆钻进暖阳宫,抄书去了。 张嫣心头一暖,心里的气,全没了…… 她摇摇头…… 这泼猴,还知道疼人…… “夏荷,拿着本宫的手令。 去跟王廉说一声,让他派人给各个树下铺上一层厚厚的沙子。 可莫让皇子们摔出了好歹。” 贴身侍女夏荷急忙应了是,匆匆而去。 第629章 我不许任何人破坏它! 定王不省心,张嫣操碎了心。 这孩子,将小公主都带坏了。 自己这暖阳宫里,有一株苹果树,和一颗橘子树。 昨天,周后带着昭仁公主来她这里玩。 那小丫头,竟然偏着头盯着橘子树看了许久。 然后问她橘子树什么时候长橘子,她要学着三哥哥,上树摘果子…… 这句话,差点没给周后吓坏了…… …… 冬梅匆匆而来: “娘娘,这是内监送来的今日份晚报。” 张嫣接过报纸,发现头版的是王廉的文章。 张嫣眼睛一亮,心中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不少。 她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王廉的论角很是刁钻,而感染力却也不小。 张皇后的嘴角弯了起来。 “王廉不愧是陛下相信的人,有了他的这个文章…… 那些人,掀不起风浪了。” 张嫣轻笑着。 凝脂一般的脸上,全是轻松。 “冬梅,将我下午写的那篇稿子,拿去烧了吧。” 张嫣翻完了报纸,对冬梅指使道。 “啊?” 冬梅大惊: “娘娘,这是您辛苦了整整一天的文章,奴婢舍不得。” 这可是娘娘大冬天的,伏案大半天,写了改,改了写,连午饭都没吃,这才最终定稿的心血啊! 就这样烧了,太可惜了…… 冬梅噘着嘴,呢喃: “娘娘,婢子舍不得……” “烧了吧,用不上了。” 张嫣笑着摆摆手。 有了王廉的这篇文章,舆论定了。 自己写的那篇,发不发表都不影响结局…… 冬梅皱着脸,满脸的哀求: “娘娘,那是您的心血啊! 您为了咱大明天下,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才定了的文章。 就这么还没有见世,就给烧掉…… 婢子不忍心。 这不是娘娘写的文章,这是娘娘甘冒天下大不韪,也要咱大明好的心血啊! 娘娘! 哪怕是不发表,咱们留着好吗,婢子求求您了!” 冬梅蹲在地上,双手扶着张嫣的膝盖,仰着小脸,满脸的哀求。 张嫣呵呵一笑: “傻丫头,我是富贵闲人。 这朝政,哪有我掺和的份哟~!” 她伸手揉了揉冬梅的脑袋: “这里是皇宫,一切都有规矩。 这不是咱们在家里,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傻丫头,听话,去吧!” 当初离开京师,她连身边服侍了十几年的窦美仪都没带。 不是不带,而是…… 无法带走啊! 陛下要带走朝臣的家眷,范景文匆忙间组织的船又不够。 宫中人员只能缩减了再缩减。 …… 冬梅是她从祥符老家返回皇宫的时候,带过来的使唤丫头。 这是张嫣的自家人。 冬梅眼睛了含着泪水,她不愿毁掉娘娘的心血。 然而,娘娘发了话,她只得照做。 只得奔回书房。 看着镇纸压着的娟秀小字,冬梅眼睛湿润了。 自家娘娘为了安稳京师,连骂名都不顾了。 娘娘担了多大的风险啊! 今儿…… 却要毁了…… 冬梅越想越不舍。 她鬼使神差的,将张嫣的文章折叠起来,塞进香囊内。 然后按照记忆,重新写了起来…… …… 如烟小榭。 张嫣擦去脚手架固定式观测望远镜上面的雪,调整了角度,眼睛贴了上去。 大明皇家光学工厂生产的最新产品,岂能少了她。 也不光是张皇后,后宫各个贵人的院落,都安置了一架。 只是,大多数的贵人,也就是看个稀奇,唯有张嫣这里,才会如此重视。 视野内,街道上人流如织,一辆辆马车,来往交错。 街道上的门店,鳞次栉比、连甍接栋。 大大小小的招牌,一个接着一个。 张嫣早已熟练,眼睛贴着望远镜,葱白而修长的手指扭动旋钮,微微调整角度,看向了更远处。 高大的水车,映入眼帘,一座座水力作坊,耸立在江畔。 偶尔一间间新开的作坊内,正在喷吐着黑烟。 张嫣知道,那些作坊,采用了王徵新研究出来的蒸汽动力。 这是王徵不知道熬白了多少头发,带着匠人们制造出来的最新产品。 这是在皇帝的倾力扶持下,大明科技的再一次攀升。 更远处的江面上,一艘艘带着大帆的船只,与一艘艘喷吐着黑烟的蒸汽船,往来反复。 “这是新时代啊!” 张嫣舍不得放开望远镜。 今日的汉都,一天一个样。 来到新皇宫区区几个月,所感受的惊叹,远比前半生加起来都多。 “这是我大明的新时代,任何人都不准破坏!” 张嫣痴了。 …… 冬梅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张写满了小字的宣纸。 “娘娘,婢子这就毁了啊?” 张嫣瞥了一眼,随意摆摆手。 “拿去烧了吧。” 冬梅见到皇后娘娘没有细看,激动地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 她快步走到一角。 掏出火柴,在墙角划燃,点燃了手中的纸张。 火焰舔炙着纸张。 橘黄色的火焰,升腾。 很快,火焰就吞噬了整个纸张。 冬梅将宣纸丢在地上。 睁大了眼睛,不敢留下一丝纸片。 娘娘是一个聪慧的人。 只要留下了一丝字迹,娘娘就能看出弊端。 前天,三皇子让小喜子帮忙抄写,那小喜子尽力模仿的字迹,她都没有看出来,娘娘却一眼就看穿了。 冬梅不敢怠慢,无必要一丝字迹都不留下! 淡蓝色的烟雾,逐渐散去。 冬梅手持小棍,将灰烬全部碾压成了粉末。 更是拿来扫帚、撮箕,将灰烬倒进了垃圾桶。 “呼~!” 冬梅按了按衣角。 香囊依旧在…… …… 鄂尔多斯高原。 大战已经接近了尾声。 最先全歼清军的,不是大明军卒,反倒是李自成的大顺军。 豪格的死亡,清军乱了指挥。 纵然有正黄旗护军统领鳌拜极力维护,左部清军依旧乱了大半天时间。 就是这短暂的半天时间,让李自成抓住了机会。 左部清军,被李自成全部包围。 …… 多铎自己在红盐池扎下了大本营。 让豪格、阿济格两人,各自领着左右前军,突袭长城防线。 因为就在鄂尔多斯高原的南方,贴近长城防线附近。 一左一右,各有一条足够十万大军饮用的河流——都司兔河、红柳河。 大军扎营,历来都是需要水源的。 第630章 鄂尔多斯的最后一战 当初,得知清军南下…… 李自成抱着试探的心态,让宋献策在提出大规模武器贸易之后,试探的询问朱由检能否派兵援助…… 朱由检当机立断。 他将计就计,借着清军南下的战略意图,将战场设置在黄河几字弯内。 因为这里,能够全歼! 朱由检的战略很简单—— 依靠明朝很长时间,都是采取了防守的战略态势,以及大顺自从丢了京师后,也一直都在防守…… 这种既往方针,带给清廷意识形态上的那种惯性…… 做出了明顺联军,就在长城死守的假象。 更是和李自成数次沟通,不论战果如何大,不论清军有没有崩溃——在北方没有圈起来之前,绝对不能反击!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 广袤的鄂尔多斯高原,东西跨度达到了七百多里,南北的宽度也超过了三百里。 虽然大部分都是沙漠,剩下的底盘可不小啊! 任谁也想不到—— 朱由检想要的,不不仅仅是打退了清军,而是要全歼! 再加上大明、大顺,接连两个政权,都把京师都丢了…… 长久以来,都只剩下了防守作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想不到明顺的胃口,竟然会这么大! 这也是清军为何伤亡惨重,却始终没有崩溃的原因。 纵然进攻长城的兵卒死伤惨重,然而,明顺大军始终不曾跨越长城一线…… 这种“打定了死守”的态势,让多铎判断失误了。 也为清军的覆灭,埋下了苦果。 腊月二十三日,北方小年。 明日就是崇祯皇帝的生日了。 在大明,这是三节两圣的最大节日。 明军卯足了劲头,要在皇帝生日这天,给陛下送上一份大礼! 而李自成,也已经开始对最后的包围圈,发起突袭了…… 李自成也在等着这一天。 他准备用清军的人头,在朱由检生日的这天,送上一份“大礼”! 昔日的赌约,李自成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只要拿下了鳌拜匆忙搭建的营垒,李自成就“胜利”了…… …… 红盐池。 清军本部大营外。 朱由检升起了大明中军旗。 太极图案下,旌旗林立。 年轻的李来亨,端坐椅子上,陪在末席。 站在大帐中间的,是脸容尽毁的何复。 “陛下,臣部在这次作战中,拿到四万枚人头,俘虏一万三千余众。 俘虏都已交给陈阁老。” 朱由检笑着点头: “何卿辛苦了,请坐。” 何复道了谢,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惠安伯张庆臻、宣城伯卫时春联袂站起: “陛下!” 两人异口同声道: “臣部的怀远、威远、清平方向,不是东虏的主攻方向,臣部缴获的首级不足一万。 但是,臣两人始终没让东虏跨过长城一线!” 朱由检点头: \\\"两位卿家方向,本就是偏军,朕给你们的任务,也只是关门而已。 有了这些缴获,足以证明两位卿家是费了心的。 请坐吧!\\\" 张庆臻和卫时春到了谢,也在一边落了座。 王辅臣站了出来: “陛下,冒都司远在后套,他部接连数十战,虽然打死的清军,在一万以上,然而,首级仅仅只有几百枚。 此外,归化城一战,冒都司出力甚多。” 朱由检笑着点头: “冒辟疆将清军引入包围圈,朕当时就先申明了: 不管冒辟疆战果如何,此战,他都是首功!” 王辅臣替冒辟疆道了谢,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战果: “陛下,臣严防大同一线,使得清军没有可乘之机。 之后,臣与冒都司配合,拿下归化城,更是编练蒙古右翼诸部。 臣部虽然缴获首级不足两万,但是,归化城的钱粮,臣尽数夺回。” 朱由检哈哈一笑: “马鹞子,经此一战,你这个敢孤身深入大漠的豪杰,可是威名远扬啊!” 王辅臣见皇帝喊出了自己的外号,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臣年少时孟浪,让陛下见笑了。” “卿家错了!” 朱由检走下龙椅,伸手拿起案几上的天子剑,双手交给王辅臣: “王卿,朕有一句话,赠与卿家。” 王辅臣急忙弯腰,双手托住天子剑,沉声道: “王辅臣走了错路,幸得陛下不弃,臣誓死为陛下冲锋陷阵,若有违背,必得万箭穿心,千马践踏而死!” 他发了毒誓,这才继续道: “请陛下赐教!” 朱由检将佩剑放在王辅臣手里,环顾众人,沉声道: “请你们记住了: 这世界很大,金银珠玉多不胜数! 但是,不是我大明儿郎所有的财富,那就是在犯罪! 这世界国家很多,但是,朕只有一句话: 我华夏的一条狗,也比不服大明王道之蛮君金贵!” 朱由检伸手拍了拍王辅臣的肩膀: “朕能原谅你王辅臣,非是你弃暗投明,重归大明。 而是你马鹞子,昔日纵横大漠的那份豪迈! 你王辅臣用行动告诉彼等——这个世界,蛮夷可来,我大明就可去! 这是朕认可你的前提。” 朱由检这话,不但是对王辅臣说的,不但是对在场诸将说的,更是对整个天下说的! 王辅臣心中感动,单膝跪地: “臣些许微名,竟使陛下铭记,臣……” 他眼睛通红,大声道: “今后陛下所指,臣就是纵横敌境的马鹞子!” 一众文武大将,也纷纷离席,单膝跪地: “臣等谨记陛下教诲! 将我大明王道,布于天下诸夷!” 朱由检点头,让众人起身。 他返回龙椅坐下,指着李来亨道: “来亨,你呢?” 李来亨的脸上,还全是年轻的胶原蛋白,大漠的风沙,没有给这位豪杰增添了风霜。 他走到堂下,弯腰道: “陛下,臣部得到了很多汉都军械,又是东虏的主攻方向,臣部的斩获多了一些。 不算在这红盐池的斩杀,臣部收到的头颅,已经破了七万。” 朱由检笑了。 与李自成的赌约,已经赢了。 这还不算多铎的本部大营呢! 这一次,多铎带着满汉八旗左翼蒙古以及降兵,共计20万之众。 在归化城,又裹挟了一些右翼蒙古的士卒,总兵力预计在25万左右。 而前锋左右翼部,兵力差不多,都在九万左右。 今日,多铎最后的大营,已经被他全面包围。 这些战果,就没有李自成的事了。 也就是说,哪怕李自成全歼了豪格的兵马,一个清军都不曾走脱…… 他也已经赢了赌约! 第631章 香车宝马逐月 朱由检一挥手: “那就发起进攻,毕其功于一役!” 朱由检一声令下,诸将纷纷应诺,各自快速离去。 …… “砰砰砰!” 烟花升空。 带着鸣笛的烟花,在空中发出了一阵阵哨音。 “jiu~jiu~jiu~!” 鸣笛升到了高空,又忽然爆开。 “啪~啪~啪~!” 虽然爆开的烟花,因为白天的缘故,不仔细去看,根本就看不到。 但是,声音传的远啊! 包围着清军大营的明军各部,听到御撵所在,发出了进攻的鸣笛烟花,纷纷也点燃了进攻信号。 一团团烟花,在空中炸开。 一声声哨笛,传遍整个明军。 总攻的信号发出了。 “开炮!” 各级将军,开始怒吼! 红色的单发烟花,在传令兵手中炸开。 开炮的信号,发出了! 一门门火炮,昂扬起来。 一行行炮手,动了起来。 炮手将火把,凑近了早已装填完毕的炮尾。 “嘭嘭嘭!” 一门门火炮,开始怒吼。 “咻咻咻~!” 新版一窝蜂那带着尾音的火焰,直扑清军阵营。 “轰轰轰轰!” 一发发炮弹,在清军阵地上炸开。 摆出了严密防守阵型的清军,被炸的人仰马翻。 死伤惨重。 到处都在翻滚,到处都在爆炸! 偌大的营地,淹没在了火海里。 “反击!” “反击!” 清军阵地上,大小将领,吐出了嘴里的泥沙,大吼起来。 “嘭嘭嘭!” 一门门火炮,开始朝明军阵地上还击过去。 然而,每一个炮兵阵地,还没有发出两轮炮弹,就迎来了铺天盖地的炮火洗礼。 装备了脚手架固定式观测望远镜的明军,只要架在了高处,清晰的就能观测到弹着点,从而修改火炮参数。 虽然因为冬季鄂尔多斯高原的风太大,使得热气球无法升空。 然而,有了观测镜的明军,还是轻易就找到了清军的火炮阵地。 火炮被炸翻,炮手被炸上了天。 甚至,有些炮兵阵地,还迎来了一窝蜂的洗礼。 这种恐怖的大杀器,每一发,都能笼罩出一个三丈大小的死亡区域。 在一窝蜂落下的弹着点周围,齑粉不存! 被包围后,只能用身体坚守阵地的清军,在铺天盖地的炮火洗礼下,回归了黑狗大神的怀抱。 用作恶多端的身体,肥沃着脚下的土地。 不是没人想要投降…… 而是…… 多铎将自己的护军旗,派到了各个将军身旁—— 不论是谁,只要麾下有人投降,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先杀将军。 清军自多铎开始,一级一级朝下派亲信。 残酷的奴隶制,成了清军的坟墓…… 在多铎的铁血统治下—— 誓死跟着多铎,还有生还的希望。 …… 在这样高压的政策下,清军唯有顽抗一途。 一旦想要投降…… 命就会先丢掉! …… 朱由检端坐马背上。 胯下的战马,是王辅臣送给他的宝贝。 这是一匹棕色的神驹。 善于相马的御马监太监看了,说这是一匹只有四岁的良驹。 按照马的寿命来讲,相当于人类十二三岁时期。 也就是说,这匹马的巅峰期,才刚刚到来,它能陪伴皇帝十好几年岁月呢! 这匹神驹,身躯高大匀称,不但要比蒙古马高很多,还要长了一大截。 像极了以俊美着称的阿拉伯马。 偏生,马毛又像极了汗血宝马。 看架势,这该是阿拉伯马与蒙古马、汗血宝马杂交的优良后代。 不但有汗血马的爆发力,更是还有蒙古马的耐力。 这匹马,比李自成送给朱由检的那一匹汗血宝马,还要优良。 俗话说香车宝马美人。 朱由检是皇汉主义者,后世虽然买不起玛莎法拉bba,但是,洗浴凯这样的二线,谁还买不起呢? 偏生,他就是用能在两众二田一产里挑挑选选的钱,买了一辆土鳖…… 自己国家的工业,你都不支持,外人的子弹击中你的时候,就不要去叫屈! 来到这个时代,所谓的香车,只有王徵鼓捣的那种吧唧吧唧、喷着黑烟的“自行车”。 朱由检坐了一次,不但耳膜吵得生疼,一张脸和黑人小哥,也不差钱了…… 香车,他怕是难望了…… 至于美人,虽然他立志于—— “人生短短急个球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个美人儿,西边搂个妞”…… 过上那“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昏君生涯。 这不是审核小哥太严,连“李自成的快准狠,三招猛男”都给毙了么…… 香车没有…… 美人也无能…… 那就只有宝马了。 他这个大明皇帝,能让送礼人挑挑拣拣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 更妄提能够送到他面前的宝马了。 而这玩意,后世就算是能买玛莎法拉的土豪,又有几个玩得起呢? 说个不好听的,后世能玩这玩意的,玛莎法拉——已经是求着,也凑不到身前了。 眼见王辅臣送来的马,如此难得…… 朱由检当即就爱不释手,当成了自己的坐骑。 还赐名“逐月”。 陈奇瑜骑在一匹白色的马背上。 落后朱由检一个马头,与皇帝并肩而立。 那马儿磨磨蹭蹭,一张长脸,使劲扭着,不停地帮逐月梳理着鬃毛。 逐月傲首挺立,连搭理也懒得搭理。 反倒是之前李自成的送的那匹母马追风,使劲挣着王承恩手里的缰绳,跑上前献殷勤时,逐月才会冷淡的回一个响鼻。 陈奇瑜松了缰绳,有逐月在,这匹马就不会疯跑。 他指着前方被笼罩在硝烟内的清军大营: “陛下,京师可复矣!” 陈奇瑜笑了起来。 清军已经无力回天了。 甚至,怕是连逃跑都做不到。 之前,多铎刚刚要跑,就被何复截住了。 那个时候,若是多铎不顾伤亡,直接顶着何复部的打击,一路向北。 还是能够跑出去的…… 虽然,未必能够通过黄河明军防线。 然而…… 不知道多铎究竟在想什么,竟然选择了脱离接触,扎下营寨。 许是阿极格的成功突围,让多铎想要等等这个一母同胞…… 但是! 这都不重要了! 大明已经完成了战略意图,将清军全数包围。 多铎的心思,谁会在乎呢? …… 第632章 最大的问题 朱由检的心情很复杂。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个月了。 这三百天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 说个难听的,就算与后宫敦伦之时,脑海里想的都是前世的那些记忆—— 我有没有漏掉了什么? 什么还没有拿出来? 哪个利器,在目前的科技下,是可以拿出来的…… …… 这三百天,朱由检几乎是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 今天! 他终于就要成功了。 左良玉的触手,已经伸进了三宣六慰。 凌义渠已经去了四川,还与秦良玉一起,打开了川门。 高斗枢的北庭掖部,也已经派去了牛万才和牛成虎。 这两人麾下,士兵手持的都是最适合山地作战复汉枪。 在汉中这样的山区盆地,汉中的光复,已经指日可待。 朱由检目光深邃: 威胁最大的江南,也已经放手让方正化去干了。 是的! 他的最大敌人,从来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政权——哪怕是全世界加起来! 在朱由检心底,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敌人,能够比得上豪绅文官集团。 这句话,在后世人看来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为何内部的既得利益者,反倒是成了政权的最大敌人…… 然而,在真正研究明史的小圈子内,这句话是共识! 大明政权最大的威胁,恰恰是体制内的文人豪绅集团。 比如土木堡之变,没有人会宣扬——起因是可笑的明英宗在江南收税,以及削减文官集团“工资”(非法收入)。 …… 【别扯文官工资低,这就是屁话,正一品一年1044石,按照明朝粮价,普遍七钱来计算,合七百两银子。 也别说折色发俸——明朝官员不是一份工资,加衔一样是发工资的。 比如内阁,这是拿本职五品大学士的工资,然后加衔某部尚书,又是一笔,再加三公三保,又是一笔! 也就是说,明朝的文官,综合后的实际所得,要比正职标定俸禄更高。 来跟同期做个对比: 不说当兵的,就说长期处于一线战场的九边兵,一年十几两银子,还发不全! 而一品文官,最低能拿到七百两银子——实际上还绝对不止! 文官的工资低吗? 当然,比宋朝……肯定低啊! 咱们要比就比同期,这才有真正的可比性。 按照消费水平对比,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现今一千块以上。 (按照生产水平呢? 现在的稻谷,普遍一斤超过一块六,1044石,乘以153.5斤,乘以一块六,多少钱? 这还不算,明代单季亩产稻谷两百斤左右,现今水稻单季在千斤左右。 也就是说,明朝粮食的土地、人工成本占比,是现今的几十倍。 要是把这个算进去,当时一两银子的购买力,更加惊人。) (试想一下,明代遗留下来的购房契约——万历年间,在北京城内正阳门购买一进正房四间、偏房对厅、带门房的标准四合院,只需要33两银子!《中国历代契约会编考释》 这可是北京城啊! 在县城买套院子,只需要几两银子! 这是嘉靖年间的契约文书 一两银子的实际购买力,就可想而知! 别听那些人,说的普通百姓一年需要十几两银子的生活费,这就是不考据的“冒聊”!瞎诌! 普通人家,谁他么一年能吃掉县城内的三套房?还是独门别院!) 正一品的七百两银子,折合多少? 工资低??】 …… 当然——工资只是表象,官员们也从不靠工资生活。 背后的含义,就是英宗准备清理三杨之后,江南文官权柄过大的问题了。 朱祁镇先是向江南收税。 正统八年,让郭琰、马云重下西洋。 正统十二年,朱祁镇开始了整个大明,第一次削减百官的收入(杨士奇开始的合法化非法所得)。 十三年,下西洋归来!! 于是,正统十四年,就有了勋贵集团的集体惨败…… 皇帝的羽翼,一举被砍! 也就是土木堡之变的由来。 这时间点,妙不妙? 呵呵! 比如宪宗朱见深不上朝——起因是成化八年,朱见深第三次砍文官工资,一次性砍了一半,裁撤官员近八百人。 结果,当月,朱见深的太子就死了…… 史称——暴毙! 呵呵! 从此,朱见深开始早朝不说话。 上朝,你必须来,来了,我不理你…… 朱见深通过这一手,成功达到了以司礼监压制内阁的目的。 在他手上,内阁这个文官掌握国政的最高机构,变成了执行机构。 (朱见深的前八年,那才叫一个精彩! 文官集团,直接两次操纵皇后人选! 朱见深还不敢惩罚,只是将表面上的人,降职处理。 之后的几年,朱见深通过一系列战争,掌握了权利。 这才有了成化八年的大举动。 就这——皇太子还给弄暴毙了!) …… 这样的事—— 在明朝一抓一大把,自朱元璋起,就没断过! 可以这么说,朱棣之后的那些皇帝,两个加起来十年多的不说。 来看看他们的施政共同点,和结果吧! 英宗朱祁镇,向江南收税——没落好吧? 宪宗朱见深,向江南收税——也没落好吧? 武宗朱厚照,向江南收税——屎都被黑出来,还特么落水死了! 嘉靖这个世宗朱厚熜,向江南收税不说,还特么派兵清缴了一圈——结果……道君,多出名啊!落好了吗? 万历,神宗朱翊钧,向江南收税——这个是大热门,都知道吧? 熹宗朱由校,向江南收税——继续落水吧您咧! 崇祯…… 这个就在本书了! 看到了吗? 每一个真正动了文官集团奶酪的朱家皇帝,都没落了好…… 反倒是妥协派,成了明君…… …… 说实话,明朝史,粗读,气的肚子疼。 细读——遍体生寒,浑身冷汗! …… 作为一个立志于还原古代真实背景的考据党作者,朱由检自认还是对这些比较有认知的。 这也是他纵然带着忠臣逃离了京师,另起炉灶后,还要压制文官集团,甚至,逐步将这些忠臣,变成勋贵集团的原因。 历来政治,都是“拉、打、孤”。 …… 眼前,战火正酣。 朱由检却在出神。 陈奇瑜眉开眼笑,眼前大战已定啊! 作为新生的勋贵,陈奇瑜父子三人,都成为了大明驸马爷。 立志要当毒士的陈奇瑜,此刻心中想的,却是如何趁着这次大胜,光复大明江山。 “陛下,这次之后,臣以为当趁热打铁,收复京师。” 朱由检正在浮想翩翩,根本就没听到这句话。 陈奇瑜又连续喊了两次。 “啊? 什么?” 朱由检终于从深思中清醒。 见到皇帝走神,陈奇瑜只得再次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朱由检呵呵一笑: “不急!” 第633章 善恶终该有报 朱由检满脸都是冷笑! 急什么呢? 好戏还没开始呢! 张罗辅、马岱那边,已经将北直隶的百姓,救出来的差不多了。 就连尚可喜这个最大的鞑子走狗,也给围死在了开州城。 之所以围着不打它,只是为了不刺激清廷,好给百姓撤离,提供时间罢了…… …… 朱由检抬头看天。 夕阳西下。 漫天都是红霞。 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伴随着太阳的消失,严寒,笼罩在鄂尔多斯大地上。 纵然戴着半截棉手套,然后露在外面的十指,还是冻的僵硬。 每呼出了一口气,都会变成一团白雾。 纵然天气寒冷,明军士卒却心中火热。 大战结束了…… 三方高达近四十万人级别的大会战,终于尘埃落幕,大明成了笑到最后的那方! 马蹄声传来。 多铎被王辅臣夹在腋下,这位纵马蒙古的马鹞子,奔驰而来。 “陛下,这狗贼要跑,被我捉住了!” “噗通!” 大清裕亲王,像是一个麻袋一般,被王辅臣掷在地上。 王辅臣力气极大,多铎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额头被坚硬的冰晶,戳破了,血流如注。 多铎脸色灰败,却不敢伸手抹一把。 他跪倒在地,脑袋使劲在地上磕着: “陛下饶命啊! 罪臣罪该万死,不该犯我大明疆域。 但是,都是多尔衮那狗日的,是他指使我们的啊! 陛下,饶命啊……” 多铎那华丽的穿着宝石、三眼翎羽的冬暖帽,早已不知丢到了哪里去。 浑身泥污的他,狼狈极了。 这位心狠手辣,能让小儿止啼的刽子手。 跪倒在冰天雪地里,不停地磕头求饶。 朱由检眼神冰冷: 饶命? 山陕之屠、江南之屠、河北之屠…… 这些冤魂,也曾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可是! 何人曾饶呢? “点天灯!” 朱由检丢下一句话,拨转逐月,朝着大帐而去。 “不要,陛下,饶命啊,罪臣愿意世代镇守辽东,为我大明戍守边关。 请陛下赎罪啊…… 陛下,饶了罪臣吧……” 身后,多铎还在哀嚎。 然而,王辅臣已经狞笑一声,伸手抓起多铎,宛若老鹰抓小鸡那样,提着他走远了。 陛下说了,要点天灯…… 要让冤魂得以安息…… 陈奇瑜拍着战马,跟着朱由检离去。 他追上了皇帝: “陛下,咱们也该考虑……” 陈奇瑜正待说出下半句话,皇帝那愤怒的眼神已经剜了过来: “陈奇瑜,你给朕记住了—— 我大明自有仁义布四方,可是,也有犁庭绝穴之怒! 谁敢屠我子民,朕就百倍屠之!” 陈奇瑜听着皇帝那毫不客气的称呼,吓了一个激灵。 他原本还想着,利用多铎的名头,兵不血刃拿下京师…… 然而,听到皇帝直呼了自己名字之后,陈奇瑜就明白了。 这位皇帝,将百姓看得更重啊! 一想到当初北直隶黎民的惨状传来,皇帝那悲痛欲绝的模样。 陈奇瑜就明白了。 皇帝之所以允许他索要俘虏,组建制奴军,说白了,只是为了最快解决北地战事,解救百姓罢了。 今日,皇帝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 就该给百姓伸冤了! 陈奇瑜明白了。 “陛下,是臣糊涂了!” 陈奇瑜打马急追。 不让他们当面给冤魂谢罪,如何伸张正义呢? 既然罹难百姓在另一个世界等着…… 那就送他们去吧! “陈卿!” 朱由检狂奔一阵,冰冷的风,吹散了他的愤怒。 他勒住了战马。 陈奇瑜追了上来: “陛下,臣糊涂了。 臣不该……” 朱由检伸手制止了陈奇瑜的话。 他沉声道: “朕非是残暴之君。 陈卿传令各部,甄别俘虏,只要手上没有百姓性命者,朕准许彼等投降!” “但是! 这个世上必须要有正义! 既然犯错,必须要有惩罚! 那些手上沾染了百姓献血者,一个不留! 不论在辽东还是在直隶…… 但凡杀我百姓者,尽数点天灯! 你去监督!” 朱由检盯着陈奇瑜的眼睛: “朕这个前提,陈卿可记下了?” 陈奇瑜吓了一跳,急忙连连点头: “陛下放心,臣这就去!” 说完,陈奇瑜头也不回的纵马狂奔。 一刻都不敢怠慢。 皇帝这句话,就是在敲打自己。 陈奇瑜岂能不知呢? 唉! 陈奇瑜看了看微微发麻的天色。 谁都不怪,要怪只能怪你们罪孽深重! 陛下不追究你们反叛大明的罪责,只追究残害百姓的罪行。 皇帝的惩罚标准都已经这么低了! 若是一个俘虏都留不下…… 只能证明你东虏就是一群禽兽! …… 腊月二十四日。 正是崇祯朝最大的朝会之一。 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是明朝最大的朝会。 这万寿圣节,就是皇帝的诞辰。 朱由检是腊月二十四出生,因此,崇祯朝的万寿圣节,就是腊月二十四日。 昨日,清军大营已经被攻克。 虽然有零星将领,在护军的拼死保护下,冲出包围圈。 然而,这些人,已经掀不起风浪了。 赶在皇帝的生日诞辰前一天,大明终于一扫几十年来的颓势。 鄂尔多斯高原的这一场大胜,就像一阵强心针,注入了大明体内。 注入了崇祯朝的文武百官体内。 尤其是跟着皇帝北上的六万大军,更是欣喜欲狂! 上至公侯勋贵,下至小兵小卒,无不欢欣鼓舞。 胜了! 赶在皇帝诞辰的前一天—— 大胜了! 还是全歼了二十多万清军的大胜! …… 今日的大朝,虽然到场的大都是武将。 但是,不得不说,自从崇祯皇帝登基以来,这是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一个个征衣上硝烟未散的大将,满脸都是笑容。 就算是文官,也喜笑颜开。 昨天晚上,军法官们彻夜未休,终于将粗略的战果统计出来了。 此战,大明以战死士卒一万三千人的代价,全歼清军15万人。 单单割下的脑袋,都有十三万之多。 这还不算那些活捉的清军…… 这还不算李自成歼灭的清军…… 可以这么说,此战之后,不但清廷被打残了,甚至连蒙古,也彻底伤筋动骨。 大明的北方顽疾,一扫而空! …… 第634章 绝代风华,重现神州 虽然大朝的地方,只是一座大帐,但是,百官们却格外有精神。 寅时刚过,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官员们,都爬起来了。 仔细用冷水洗了脸,穿戴好官袍,仔细的抚平每一个皱褶。 逐渐汇集在了大帐之外。 天色微明。 竖立在大帐外的中军太极图,猎猎作响。 旗杆高耸。 单单旗面就高一丈六尺,旗大一丈。 黑绿缎为之,白绫为边,缨头饰以珠络,极其华丽。 垂在旗面四周的号带上,绘制着繁复的花纹。 因为是皇帝的中军旗,因此,号带上,多用了祥云等十二章纹图案。 (号带:坐纛上的飘带。) 古画中的中军大旗 戚继光《纪效新书·旗鼓》卷十六:“此不可用于行阵,重大也。” 大纛迎风猎猎。 端的是威严端重。 三辰如常大旗飘扬! 大帐四周,青、红、白、黑、黄五色门旗,足足十面之多。 旗杆高一丈二尺,旗杆顶用缨头珠络雉尾装饰。 立在大帐的营门处外,拱卫着中军大旗。 豹尾旗耸立营门侧方,柔顺的豹尾,随风摆动。 五方神旗、五方形旗、五方转光旗、五行旗、五方高照旗,各立东西南北。 五面二十八宿号带,耸立众旗之外。 六丁、六甲、九星八门,六面旬旗、六丁神符旗、六甲神符旗、六甲旬符旗…… 各立四周。 再外围,是一面面三角将旗。 旌旗林立,军容整肃,沉默中肃杀之气弥漫。 …… 大明是封建时代的巅峰之一。 单单是这旌旗,就可见一斑。 纵然清朝黑了两百五十多年,却也不得不在《明史》中留下这样一句话: “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遍观大明—— 困扰强汉、盛唐的西方,始终不见于史书记载,偶有小患,也举手可平。 甚至,臣服于大明的土司一出手,就给平定了! 北方,硬生生打了两百年,将世仇蒙古,打成了铁杆,若不是文臣集团“送”,何来的东虏之患? 东方,刚刚一统“天下”的倭国,被爆锤的闭关锁国。 南方,纵然文人集团都如此“送”了,然而,那几乎一统整个次大陆的缅甸,却被云南几个土司,挡住了兵锋。 这些……难道都是明朝运气好吗? 那一千年前,就可以攻入大唐京师的西北之患,为何在明朝销声匿迹? 诚如斯言——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正因为明朝始终都能压制周围,才使得明朝并无那种吸睛的战绩。 同样——也是因为没有外患,才使得文人集团成功的作死了…… 多啰嗦一句,说说帖木儿帝国对大明的态度吧。 帖木儿帝国在1507年灭亡,后人逃入印度,建立了莫卧儿帝国。 帖木儿帝国自从大明初立,就开始给明朝上贡。 虽然帖木尔想要与大明掰腕子,也曾短暂不臣,但是,被朱棣一通大舰巨炮,给干服了。 自此之后,帖木儿帝国直到灭亡前,还再给大明朝贡,这都是弘治年间了(1500年左右)。 (此时,帖木儿帝国给皇帝的贡物以玉石为主,弘治回礼是一斤玉石,回一匹布。 我先说出答案,省的他们又要叫是拿钱买了。 原材料换工业品,这个“送”,当真极妙!) 这时候,帖木儿帝国已经快灭亡了,于是想要请求不走陆路(朱元璋定下),改为海路。 结果——拿到航海贸易的文人集团,给拒绝了。 这次朝贡之后,帖木儿帝国灭亡。 莫卧儿帝国直到1560年以后,才彻底稳固了大半印度。 帖木儿帝国都灭亡了啊! 该不朝贡了吧? 不! 莫卧儿帝国依旧要朝贡大明。 根据现代考证:1600年前后,莫卧儿帝国的朝贡商队,辗转达到了西zang。 这是到了西zang的时间。 何时开始寻找道路的——不知道…… 因为大明规定死了必须走陆路,莫卧儿帝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西zang。 这条全新的商道,是什么地形,现在没人不知道吧?(就是和阿三打架那里) 因为这条路自古就没人走过,因此,莫卧儿帝国的朝贡之路,走的格外艰辛。 直到1640年,莫卧儿帝国才到达了四川…… 然而…… 此时的四川,已经被张献忠占据了…… 莫卧儿的朝贡之路,就此再也不见于记载…… …… 就是这个在世人眼中,只剩下了昏君、政治黑暗、流民起义、闭关锁国…… 的大明—— 靠什么让蒙古后人如此铁了心要当小弟呢? …… 再比如西域。 大明在河西走廊,设立了关西八卫。 上图明朝1500年前后的关西八卫,下图,在全国图的位置。 自此,西域从未成为祸患。 为什么困扰其他朝代的西域,到了大明这里,却始终不受影响呢? 更要知道——自从老朱动怒,回给帖木儿帝国擦屁股纸后…… 与帖木尔之间,长达一百多年的战马茶瓷贸易,都是在这里进行交易的。 帖木尔送到京师的,只是玉石、宝石、象征臣服的九白等。 为什么史书上绝不记载的西域…… 反倒是相安无事呢? 还是直到孤儿嘉靖——这个政治高手,打破了文臣的幻想之后,西域才开始反叛,至此,关西八卫关闭…… 而同时,次大陆的三宣六慰,一样开始动荡…… 这个时间点…… 就很有意思! …… 正是那句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因为自从大明建立开始,始终都能压服周围,才使得整个明朝,这些地方都不见于史书! ——都没有反叛,都没有大战,以当时大明的绝代风华…… 记载边陲苦地干嘛? 记载它今儿风沙埋了几处城池,明儿马匪杀死了几个牧民吗? 要知道能让清朝扒遍了史书,才找出来的那些寥寥“黑料”…… 反向逆推——这特么恰恰说明了大明的强大! 实在是黑无可黑了,才找出几个县那么大的安南反叛等“可黑之处!”(哦,不对,yue南比现在的大县还小。) …… 今日,大明风华,重回神州! 鄂尔多斯高原的大胜,让朱由检移居汉都之后,新生的大明,再现昔日风华! 旌旗林立,军容整齐。 一个个挎着复汉枪的士卒,腰杆挺直。 目视前方的士卒,眼神坚毅。 大帐前方,将官林立,百官肃穆。 “噼啪!” 金鞭挥舞。 百官拜,山呼万岁。 金鞭三响。 众人弯腰三拜、三呼。 朱由检身穿天子冠冕,珠玉遮住了清癯的脸颊。 清冷的声音响起: “平身。” …………………… ps:你们嫂子感染了,小家伙也感染了,我不知道还能挺几天。 这几天以来,浑身都难受,唯一欣慰的就是还没发烧。 如果哪天断更了,那就是我中招了…… 第635章 李自成到来 “谢陛下!” 百官整齐大呼。 惠安伯张庆臻站了出来: “陛下,山陕一役,我朝大获全胜,臣等为陛下万寿圣贺!” 朱由检呵呵一笑,正待开口…… 忽然,原顺天府知事,被朱由检命为中军都督府中卫同知的陈贞达,急速而来: “陛下,大顺君臣来了! 正在营外求见。” “哦?” 朱由检失笑。 李自竟然成来了…… 在明顺联军,消灭了清军后的第一时间到来…… 在他刚刚消灭了多铎大营的第二天到来…… 在他生日的这一天到来…… 在场众臣,窃窃私语起来。 朱由检眼神中带着笑意。 李小哥这是来示威来了啊! 宁夏之战,李自成的大顺军卒,合围清廷左部大军。 顺军人头砍到手软…… 李自成这是挟大胜之威,来逼迫自己承认昔日的赌约啊! 不过…… 朱由检笑了起来—— 快递小哥,你这是要自取其辱吗? “呵呵!” “诸位卿家,有人想要称称咱们的本事。” 朱由检调侃一句。 众臣瞬间肃静,看向了皇帝。 经过一系列的战争,朱由检的权威早已铭刻在将领们的心中。 纵然与李自成之间早有赌约在先。 但是,李自成不该在陛下万寿圣节的时候…… 前来! 他这是找茬的! 一众大将,更是纷纷握住了刀子。 只要朱由检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握着刀子,将李自成砍出去…… 经过这么久的验证,皇帝每一步都不曾出了错。 在武将眼中,朱由检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而是天上的神! 能够让大明起死回生的神只! …… 在场众人,除了大顺阵营那几个被朱由检忽悠来的武将之外…… 九成都是曾在历史上,为大明而死之人! 他们,不怕死! 自从南狩开始,皇帝屡屡都能拿出让人意料之外的武器,从而奠定了胜局。 今日的汉都,各色武器之先进,整个天下再无第二家! 今日的大明——军丰饷厚。 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克扣当兵的钱粮! 今日的大明——甲厚兵利。 再也没有任何国家,能和大明比装备! 武将们攥紧了刀剑,挺直了脊梁! 只要皇帝一声令下——那就抄刀子干特娘的! …… 古往今来,武将都是沉默的。 除了偶尔那寥寥武人,自身文采出众,留下了武将振聋发聩的心声外…… 九成九的武将,都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一句简单的功绩介绍,甚至——连生平都没有! 便比如,汉武大帝,人们只记住了他北击匈奴,只记住了他穷兵黩武,只记住了他黎民起义,只记住了他轮台罪己…… 却从来没有人去想一想——他为何是是整个历史上皇帝群体中的前三! 武将是沉默而爆发的。 他们用生命,谱写出一曲曲历史长空的璀璨! 他们用热血,奠定了后人生存的土壤! 然而—— 更显眼的特征,却是他们是沉默的! 默默做下一切——是非功过…… 不辩驳,不自证…… 任由被污,任由被黑,任由被撤下英雄的光环。 他们依然是他们! 别看这……一时一世之甚嚣尘上—— 待到他日后来人,留给这些不是人的生物的,只有嘲讽…… 和钉在那耻辱柱上! 苍天有公道,历史饶过谁! 不信,请看看——《旧唐史》。 纵然能一时污蔑,自身却永远都被后人耻笑! …… 看着一个个挺胸而立,脸上就差写着“干彼娘”字样的好汉。 朱由检笑了。 “爱卿们,有人上赶着要来称臣了!”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起来。 笑声,传出落针可闻的大帐,传到了帐外。 众人一愣,不由莞尔。 弯弯的线条,附上了每一个武将的脸。 弧度越来越大。 笑容越来越狂! “哈哈哈!” 张庆臻当先大笑起来。 笑的是那么肆意。 笑的是那么癫狂。 张庆臻这一笑,一众武将,顿时纷纷开口大笑。 甚至,就连李来亨,都是先是错愕之后,转而微笑不已。 义祖父这一来…… 他再也没了心理负担。 当贺! 当贺! …… 武人谋一时,文人谋一世,士族谋王朝…… 自古以来,文人都是多变的。 唯有那寥寥文人,将一条道走到了底,在历史上留下一个个忠贞贤名。 遍翻史书,那些一时大豪,无不留下了一桩桩“智谋机变”,甚至,就连三岁时候,拉了几次肚子,都恨不得记一个清楚…… 从来没有人想过——便是皇帝,也有很多幼年失考的。 为何这些文人,却是不但生平详尽,更是那从一朝怀胎开始,就有人拿着笔,跟在屁股后面,准备记录“圣贤”了! …… 文人有矢志不渝,忠贞报国之士; 有立志做奸佞,卖国求荣的不齿鼠辈。 更多的,却是那墙头顺风草,谁强倒向谁…… …… 甲申之变,就是一个照妖镜。 谁有凌云报国志,风吹雨打志不改…… 谁只为叛族叛国,一心把那江山卖…… 一清二楚了! 记住最好的…… 记住最差的…… 剩下的不知名者,大都是那墙头草。 虽然武断,却也大体不差。 …… 今日,大明朝堂上,大都是那舍身为国的豪杰! 皇帝的话,让文臣们也开怀不已。 “哈哈哈!” 陈奇瑜大笑起来。 身为文臣的他,却是宛若武将一般,笑的前仰后合,肆意张狂。 鄂尔多斯之胜后…… 这个世界,大明再也没有对手。 兀那李自成,靠着大明提供的军械,才有了今日的安稳。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竟然敢来比军功? …… 朱由检的声音,只有距离龙椅更近的文武大臣们听到了。 当大帐内爆发出阵阵大笑后,低级官员们虽然一头雾水…… 然而,眼见大佬们都在狂欢,这些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笑…… 嗓门大的传制官们,将皇帝的话,传到了帐外。 众人这才明白皇帝和大臣们都在笑什么! 原来,李自成要来了啊! 哈哈哈! 李自成要来上赶着称臣来了啊! 第636章 李自成的打算 原本正摸不着头脑,跟着傻笑的低级将领、文臣们,也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 李自成来找虐了! 所有官吏,都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军营内。 …… “哈哈哈!” 一众军法官,纵然彻夜通宵统计军功,人人都顶着一双熊猫眼。 却也笑的肆意张狂。 见过找着挨打的,却从来没见过找着称臣的! 是谁给的李自成的底气,竟然让他敢在陛下万寿圣节的时候,前来找虐…… 数万大军,也哈哈大笑。 …… 笑声震散了晨曦。 笑声迎来了朝霞。 就连东方的天空,都换上了红霞。 就仿佛是笑红了脸! 赤红的太阳,露出了一个弯牙。 就像那——笑眯起了的眼睛。 …… …… 朱由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自从在南阳盆地站稳了脚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将李自成的大顺放在心上。 他当初连襄阳都没打下来,就敢放归袁宗第。 更何况是现在了! …… 朱由检随意的坐在龙椅上。 他慵懒的靠着椅背,浑然没有帝王那正襟危坐的模样。 然而,谁也不敢对皇帝有了丝毫轻视。 面子,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得! 恰恰,有了鄂尔多斯的大胜,朱由检的威望,已经足够高了…… …… 朱由检双手下压。 大帐内,渐渐止了笑。 帐外百官们,渐渐止了笑。 营盘内的士兵们,渐渐止了笑。 渐渐清明的晨曦里,大明中军军营,落针可闻。 只有冷风吹动大旗的“烈烈”声,成了背景音…… 经过一场煌煌大胜,心气已经高傲到了极点的大明臣子们,昂首挺立。 这一仗好不好打,这一仗打死了多少清军…… 没有人比军卒更清楚! 李自成来了? 李自成要来和陛下兑现赌约? 那是在跟咱们比军功啊! 士卒们傲然挺立。 不屑、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有人想要跟咱们比军功? 有人想要跟大明比军功? 有人想要跟陛下一手带出来的汉都军团比军功? 娘的皮! 老子们连命都是陛下救的! 若不是陛下在各地设下救济场,给咱们发粮,还让咱们当兵、做工…… 老子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旮旯里了! 一个个军士,心中火热。 娘的! 干他! 军士们抓紧了复汉枪。 君活我以命,我报君以身。 百姓是最容易被带偏的群体,也是最知恩的群体。 谁言屠狗者,不知豪杰义! …… “李自成来了。” 皇帝的声音,是那么平淡。 就仿佛李自成的到来,不是与他赌这个天下的归属一般。 然而—— 一个个文臣,一个个武将,虽然抿紧了嘴唇,眼神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李自成来自取其辱、俯首称臣吗? 朱由检站了起来,右手一挥,轻笑道: “爱卿们,有人见咱们朝堂百官太少,要来兑现诺言了!” 皇帝说的有趣,这话语一出,众人又是忍俊不禁。 朱由检待众人笑了一阵,双手下压。 瞬间鸦雀无声。 朱由检沉声道: “爱卿们,虐他!” “虐他!” 武将们大吼! “虐他!” 文臣们大吼! “虐他!” 小兵们大吼! 历史上殉难京师的陈贞达,满脸都是潮红。 他声音嘶哑,开口道: “敢问陛下,臣该如何回话?” 纵然这是自己的万寿圣节! 又在自己打赢了清军,一改万历后的颓势,正是君臣一心的时候…… 李自成几乎全歼了豪格的左部大军。 拿到近九万枚首级的李自成,以为大顺赢定了…… 李自成选在这个时机到来,就是想要趁着百官齐聚的档口,逼迫自己承认昔日赌约。 然而,就算明知李自成心思,朱由检也不动怒,淡淡的道: “宣!” “遵旨!” 陈贞达弯腰行礼,后退三步,转身离去。 到了帐门处,嘴里大叫道: “陛下有旨,宣李自成觐见!” “陛下有旨,宣李自成觐见!” 守卫在大帐两边的御林军,整齐的大吼起来: “陛下有旨,宣李自成觐见!” 声音一道、一道,传了出去。 明军大营外,李自成带着百十个大将,正端坐马背上。 听闻御林军那整齐的吼声后,李自成扭头对刘宗敏等人笑道: “兄弟们,看到了吗? 明皇这是在对额示威呢!” 李自成很是开怀。 带着眼罩的脸上,全是笑容…… 这一次,额老李赢定了! 八万七千枚首级啊! 整整八万七千枚首级啊! 就在身后百十里呢! 多少年了,朱家大明,再也没有打过这么大的胜仗。 李自成心中火热。 这一次,哪怕是姓朱的耍赖…… 额也要将这人头,堆在朱由检面前,给他堆一座山! 额老李,要用人头,纯粹的东虏人头,给朱由检堆一座京观! 刘宗敏也是开怀不已: “哈哈哈,皇帝,这一次,姓朱的阵仗越大越好! 俺倒要看看,他到时候怎么下台!” 朱由检会如约让出京师…… 刘宗敏是不敢想的。 但是,迫使朱由检割让山陕,承认大顺政权,结为兄弟之国,同时,继续支持大顺武器弹药、粮食布帛…… 这倒是有可能的~! 当然,咱大顺要当哥哥! 牛金星狭长的眸子里,眼神闪烁: “陛下,若是明皇翻脸不认账咋办?” “明皇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会!” “不可能!” 刘芳亮、李岩、宋献策脱口而出。 就连袁宗第也是摇摇头: \\\"丞相错了,明皇若是如此反复…… 那才是我大顺之福!\\\" 牛金星见到众人齐声反驳,心中大感尴尬,他讪笑一声: “是的明皇的确素来都以言出即行闻名。 但是,咱们也不得不防啊!” 他用话术遮掩了自己内心的尴尬: “毕竟,咱们总要做好了两面防备不是!” 李自成扫了刚刚开口的几位大将一眼,却是顺着牛金星的话语道: “丞相所言,的确不得不防。 毕竟,昔日那吴三桂,一样是说的好好的,转身却卖了咱们!” 李自成虽然起身比较低,只是一个役卒。 但是,这么多年的爬摸滚打,他也算是摸到了当上位者的窍门…… 朝堂上,最忌铁板一块。 牛金星人品的确不行,行事过于阴暗。 但是,这样一个无原则的丞相,却是他掌握大顺政权的上佳人选。 ps: 完了,似乎想要发烧了,浑身骨头缝都在疼。 昨天晚上,还在对我家那口子说——没事,你看,你俩都发烧,我好好地,说明毒株干不过我…… 娘咧…… 一语成谶…… 坐了一下午,一晚上,就打出来四千字…… 第637章 不可能,绝不可能! 李自成很清楚: 只要有了牛金星在,他就不怕会被人架空了…… 心思一闪而过,李自成笑着堵上了众人的正要说的话: “额从未想过明皇会如约交出一切!” 李自成笑了: “宋军师亲身去汉都待了半月时间,汉都的一切,额都知道。 明皇只要不想履行赌约,到时候,还不是要任我开口!“ 李自成嘿嘿一笑: ”多的额也不要,趁机,让明皇给额一百辆那种呜呜叫的火车。 并且将之前答应的各种物资,翻了一倍。 额就心满意足了!” 李自成的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汉都的繁华,他们怎么不知道呢? 陛下说的不错! 朱由检只要舍不得让出汉都,还不是任由他们提要求啊! 也就是说,不管朱由检怎么想——大顺都只赚不赔啊! 君臣几人刚刚说了一阵,却见就在锦衣卫唱喏之后,陈贞达走了过来: “大顺陛下,我皇有请!” 说完,微微弯腰引领。 李自成呵呵一笑,顺着军卒形成的通道,朝前走去。 牛金星原本还想着,朱由检会不会给自己等人一个下马威呢,谁知道—— 明军只是肃穆的站着,并没有刀剑如林。 牛金星眼神闪烁…… …… 李自成迈开脚步,大踏步朝前走去。 身后,一众大顺高官紧随。 走在了由明军士卒形成的通道里。 这样的局面,只要朱由检一声令下,大顺高层就会一网成擒! 然而,李自成一点也不怕! 双方数次合作,李自成已经相信了朱由检的为人。 这古往今来的,反复无常的小人,有几人能够成为一方豪杰? …… 大顺君臣,在陈贞达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帐门口。 “请!” 陈贞达站在门口,弯腰开口,一手虚迎。 李自成龙行虎步,当先走入了大帐。 “哈哈哈!” 他未语先笑,爽朗道: “大明皇帝,额听说你今儿过生,特意前来祝贺!” 朱由检微微点头: “顺皇有心了。” 说完,他对王承恩道: “给诸位添椅子。” 王承恩对小太监交代几句,侍从鱼贯而入,一张张椅子,被安置到位。 李自成的座位,就在朱由检侧方。 见到自己的位置,与朱由检并排,李自成眼睛一亮。 “请!” 朱由检伸手虚迎。 李自成毫不客气,到了谢后,就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椅子上。 不待朱由检客气几句,李自成一针见血道: “明皇呐,额这次来,第一呢,是给你祝寿。 这第二呢,就是咱们之前的约定了。 你看,这大战已经落定,咱们是不是比比高下?” 李自成这话一出,他的那些臣子们,却是神色各异。 有人正等着看大明君臣的笑话,有人却是颇为纠结。 而反观大明君臣这边,眼神里竟然揶揄之色闪烁。 哈哈哈,李自成这是上赶着找虐啊! 众人齐齐望向朱由检,等待皇帝的开口。 朱由检却笑了。 他指了指李自成: “你呀,平白这般急躁!” 李自成哈哈一笑: “早晚都是要比的,既然始终都有这一遭,还是早点搞定了比较好。 不是省的操心它了么!” 李自成以为自己赢定了,满不在乎的说道。 朱由检嘴角噙笑,再次道: “当真现在就要比?” “当真!” 朱由检继续道: “真决定了,不多等几天?” “决定了!” 李自成认真的点头: “夜长梦多,还是早完早放心。” 他反问道: “怎么,莫不是明皇不敢了?” “不敢?” 朱由检大笑起来: “老李啊,朕是怕你待会要后悔呢!” “绝无可能!” 李自成豪迈的挥手,自家这一次砍了多少脑袋,他自然是清楚的。 “不后悔就好!” 朱由检伸手指了一个人: “来亨,说说你的缴获!” 朱由检这话一出,李自成一脸的纠结。 这特么…… 这是自己的干孙子…… 李自成忽然有些蛋疼。 朱由检一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存心让自己丢脸。 看着那站出来的嫩稚青年,李自成觉得,自己就算是赢了朱由检,自己的脸面也全都没了。 李自成忽然明白——朱由检为什么宁可拿出真枪实弹,也要将朱家王爷换回去了。 自己的家人,跟这对手,就算是赢了,也没脸啊…… 一见李来亨站出来,李自成浮想翩翩。 而李来亨却是不好意思的看了干爷爷一眼,然后大声道: “启禀陛下,臣部在唐毛山斩获首级八万枚。 红盐池一战,臣部斩获首级四千枚。” 李来亨的声音很大。 说完,挺起了胸膛。 甚至,还看了李自成一眼,仿佛是在说——祖父,你可为我骄傲? 李自成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的站起: “不可能,这不可能!” 李自成下意识的就认为,李来亨说了谎话。 然而,转念,又想到这位干孙,不是说假话的人,而且,李来亨的神态,完全不似作伪。 毕竟,这玩意太好查证了。 李自成又看向了朱由检…… 莫不是,朱由检将所有的缴获,全部放在了李来亨这里? 李自成正要说话,谁知道,李来亨竟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陛下,臣部还有很多首级,都被炸碎了,已经无法辨认。 若不然,臣的斩获,当在九万以上……” “当然,臣之所以能够有这么多斩获,其一得益于臣部各式新武器是最多的。 其二,就是臣几乎独揽了阿极格部。” ……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李自成瞪大了眼睛。 朱由检匀给了自己那么多好宝贝,大顺上下加起来,才得到了八万七千枚首级。 就这,还是大顺一个俘虏都没留! 大顺全砍了敌人,这才有了八万多枚首级…… 李来亨一部,就干掉了九万东虏? 这不可能! 李自成惊呆了。 见到李自成傻眼,朱由检却是笑着对李自成追问道: “老李,怎么样?” 李自成失魂落魄。 他已经明白了——这一次,自己真的赌输了。 毕竟,李来亨这事,很好查,根本就做不得假。 …… 第638章 李自成,西去吧! 刘宗敏瞪大了眼睛,他走到李来亨身边,伸手捅了捅李来亨: “你小子,厉害啊! 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李来亨腼腆的笑了: \\\"当不得刘爷夸奖,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行了!” 刘宗敏拍了拍李来亨的肩膀: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多婆婆妈妈。 你小子能杀了那么多鞑子,刘叔为你高兴!” 两人的对话,让李自成老脸一红。 日了狗了! 老子整个大顺砍的人头,李来亨一个人都比上了…… 李自成蛋疼的看着李来亨。 还特么是老子的干孙子…… …… 朱由检嘴角噙着笑,似是无意的呢喃: “这一次,多尔衮调派20万大军,听到咱们联手之后,多铎等人在归化城又招募了五万多蒙古兵。” “鄂尔多斯的这一战,25万鞑子,走脱的还没有五千人……” 李自成脸色一暗。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以为自己全歼左部清军,已经够了不得了…… 没想到,朱由检更是全歼了所有的清军! 尼玛,额就说,你能别这么显摆吗? 李自成一脸的腹诽。 却浑然忘记了,自己刚才那趾高气昂的样子…… “对了!” 朱由检就仿佛忽然才想起两人还有个赌约似的,对着李自成朗声道: “老李啊,你刚才不是说要履行咱们的赌约么……” 朱由检随手点出了几个将领,扭头对李自成道: “我这些大将,还有几万缴获,老李你可要听听。” 还有几万人头? 我…… 李自成黑着脸。 我尼玛! 老子屁颠屁颠的上门找虐。 他心烦意乱的挥挥手,瓮声瓮气道: “不必了,我认输!” 单单李来亨一部的缴获,就与自己整个大顺的缴获差不多了,还比个屁啊! 赌输了! 赌输了! …… 朱由检呵呵一笑: “确定不比了?” 李自成黑着脸: “额输了!” 朱由检满脸的笑容: “那咱们的赌约?” 李自成抬起头来,正想发作,却又无可奈何的瘫在椅子上: “额~! 愿~赌~服~输~!” 李自成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道: “陛~下~在~上,额~李~自~成,听~凭~发~落!” “哈哈!” 朱由检大笑: “是条汉子!” 朱由检顿了顿脚下,笑道: “李自成啊,朕给你说,今后就是蒸汽机的时代了。 蒸汽机时代,最需要的就是煤炭。 你我脚下的土地上,有着丰富的煤炭资源。 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一片黄金铺满了的宝地!“ 李自成苦笑。 当初,听了宋献策的转述后,他就意识到了蒸汽机火车的妙处。 早在那时,就打起了蒸汽机的主意。 只要有了一百辆火车,在广袤的大草原上,他李自成就是纵横无敌的君王! 本来还打算——自己就算是赢了,明皇也不会让出汉都的…… 到那时,就可以索要了明皇的蒸汽机火车。 甚至,连同他的工匠一起要来。 谁曾想…… 不但没有赌赢,反倒是输了。 按照两人的约定,他要臣服于大明了…… 朱由检却是继续道: ”老李,蒸汽时代虽然已经足够犀利,朕却是不满足的! 我要让华夏进入内燃机时代,进入电力时代!“ 朱由检豪迈的一挥手。 雄心万丈: ”朕的大明—— 蛮夷能来,朕就能往! 王旗所指,就是大明儿郎的故乡! 朕不但要蒸汽机成为大明的助力,更是还要让内燃机,让电力,出现在大明的土地上! 李自成! 汉都那边,朕已经在让人研究内燃机。” 朱由检看着李自成: “老李,你该知道延安石油吧?” “此物,额自然知晓。” 李自成点头。 …… 石油在华夏的记录很早,早在三千多年前,就已经有石油的记载了。 到了东汉,官方西汉史书——《汉书·地理志》记载,上郡高奴县:“有洧水,肥可燃”。 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物异》:“石漆,高奴县石脂水,水腻,浮水上如漆,采以膏车及燃灯,极明。” 北宋沈括在《梦溪笔谈》中首先确定了“石油”的名称,更是连石油的来源、特性,都说了出来: “石油至多,生于地中无穷。” 杨慎《丹铅续录?杂识?石烛》:“石烛一名水肥,一名石脂,一名石液,今之延安石油也。可熏烟为墨。” 石油最早用于军事,是五代时期,也就是猛火油。 现存最早人工开采石油的记录,则是明代—— 曹学佺在《蜀中广记》载: “国朝(指明朝)正德末年(1521年),嘉州(四川)开盐井,偶得油水,可以照夜,其光加倍。 沃之以水,则焰弥甚;扑之以灰,则灭。 作雄硫气,土人呼为雄黄油,亦曰硫磺油,近复开出数井,官司主之。 此是石油,但出于井耳”。 …… 石油开采技术,在明朝已经完善了。 早在北宋年间就成熟的“卓筒井”机械钻井术,使得到了16世纪初(15几几年),四川已经有好几个州县,在开采石油了。 贩卖石油,更是成了当时的地方官府一桩大生意。 曹学佺还记载了在四川,以石油照明,已经成了普遍现象。 不但民间在用,甚至,就连官府、豪门,也使用石油照明。 曹学佺说,石油售价不到豆油的一半,风吹不灭,雨洒不灭…… …… 虽然这时代,四川是开采石油的第一大地,但是,延安的石油,却是名声最大的。 因为这一处自然溢出地表的油田,早已被使用了数千年了。 甚至,不但石油用于生产生活,就连天然沥青,也早就被先民用在了生活中。 …… 延安石油,李自成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里,可是他的老家啊! …… 朱由检笑了起来: “以燃烧煤炭为动力,便是蒸汽机。 以石油为动力,则是内燃机。” 李自成眼睛一亮,却听朱由检继续道: “你可还记得帖木尔?” 李自成点头。 朱由检笑了: “帖木尔境内,这石油随处都是。” 他指了指李自成: “你可敢西去,把它抢回来?“ ps: 烧了一夜,今天一上午都是四十度…… 头晕、恶心…… 到了下午,才稍微好点,降到了三十九度。 一边是高烧,一边却是发冷,浑身骨头缝就像插了针一样…… 毒株大老爷,我错了,我不该嘲讽你的威力…… 第639章 李自成游汉都 朱由检一脸的认真: “李自成! 你我君臣都在,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朕做出许诺—— 占了的地盘,都是你的。 朕的信誉,你也知道。 朕与你定下规矩:你挖出来的石油,朕真金白银买来! ——等到了内燃机大行的那天,这会成为一个富可敌国的营生。 这就是你老李留给后人最宝贵的财富! 如何?” 李自成哈哈一笑,借助笑声掩饰着自己的盘算利弊,他略微思索一阵,试探道: “那陛下的援助,可否照旧?” “这个自然! 朕让你西去,是为了开疆拓土的,可不是让你去沙漠里放骆驼。” 朱由检再次重申自己的保障: “只要朕有的,你要什么,朕提供什么!” 李自成的脸上,决绝闪现。 他伸手摘下头上的君王冠冕,长啸: “既然如此,我李自成何惧!” “老兄弟们,都记住了,额李自成,今儿自去帝号,从今往后,咱们大顺,就是大明麾下的一个藩王。” 说完,李自成光棍的走到堂下,弯腰行礼: “臣李自成,拜见陛下!” …… 李自成的投降,要说最高兴的,反倒是李来亨。 他觉得,自己今后,终于再也不用蒙受内心的指责了。 …… 而李自成,自从卸下了包袱之后,不但不懊恼,反倒是一脸的轻松。 他将大顺交给手下,赶在朱由检之前,朝着汉都而去。 汉都之富,李自成早已闻名。 他想亲自去汉都看看。 皇帝将他赶向了西北,虽然没有明说要接手山陕。 但是,李自成知道,山陕距离汉都太近了。 莫说朱由检了,就算换了自己,也一样不放心被人占据了山陕。 这里,朱由检一定会要回去的! 山陕一旦交出去,他李自成,就要远赴西域了。 今生,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故土…… 因此,李自成准备趁着这最后的时间,看遍了祖国大好山河。 汉都这个地方,李自成曾经无数次路过。 他更熟悉的却是襄阳城和南阳城,对于汉都这个小山区,李自成印象不多,只是记得就在秦岭不远处。 每次刚刚从高大巍峨的秦岭山区钻出来,见到了当地的超小山包时,就仿佛是在看玩具一般。 那里的山实在是太小了! 甚至——就仿佛山脚的杨树,都能和山顶齐平…… 虽然这是因为错觉的缘故,但是,汉都山峰低矮,也是不争的事实。 李自成甚至都没耽误,留下刘宗敏主持大顺内外事务。 让宋献策配合刘宗敏…… 李自成给大顺不当值的官员们,全部放了假。 更是亲自将李岩送走,让他回家与家人团聚。 李岩要先回家,与父母一道过了年,然后再往汝宁,寻找妻子。 他的老家怀庆府博爱,出了函谷关翻过黄河向北一百多里就是。 李自成要走商於古道,李岩要走崤函古道,两人不同路。 …… 漫长的八百里负粮道上,到处都是还在做工的百姓。 李自成数度停下来询问。 民夫说,皇帝陛下仁义,早就说了:年节期间,干一天活,给发五倍的工钱。 年好过,月好过,日子不好过啊! 有了这么好的事情,还是抓紧挣钱为好。 毕竟年假20天,可相当于一季度的工资了。 一想起民夫那朴素的笑脸,李自成就不由一阵失神。 果然,政策得失,什么士绅的吹捧都是假的。 只有小百姓,才有真正的认可权。 李自成一路不停,赶到了商南。 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火车。 而且,这火车,要比当初宋献策讲给他的,拖带的车厢更多! …… 铁路已经修到了商南,虽然还未真正进入最险峻的秦岭中心区域,然而,铺设的速度,还是慢了很多。 每炸开了一条山道,碎石都需要清理十几天。 无穷无尽的民夫们,几乎是用小推车,生生将山一般的碎石,给清理出来。 火车路虽然已经尽量配合,铁路几乎是挨着开采区在延伸。 然而,终究还是需要转运的。 “呜呜呜! 哐噔~哐噔!” 有火车开动了。 李自成勒住被惊吓到了,有些躁动不安的战马,定睛仔细看去。 只见四条并行的铁轨,中间间隔了一丈多的距离。 一辆装满了碎石的火车,倒着开了回来,通过了交叉辅道,驶入右边的铁轨上。 后方的空车,又朝前方开去。 有人拿着小红旗,正在前方指挥着火车的行进。 待火车停稳,那人拿着车轮前的一个“厶”字铁鞋,塞进了车轮下。 李自成大奇,上前询问。 却见那带着红袖章的持旗男子笑了起来: “先生却是不知,这是为了防止火车滑动,出了轨道的辅助工具。 你看这东西一头尖,一头高。 车轮只要踩上来,就好像在登山坡,自然就能防止了溜车。” 李自成大感新奇,蹲着身子,仔细研究了半天…… 大年三十。 李自成一路疾行,终于赶到了汉都城外。 这一路,他的震撼就没停过。 到了汉都后,更是惊讶连连。 汉都大枢纽上,火车林立。 一辆辆喷吐着黑烟的蒸汽机车,拖拽着长长的身子,驶入枢纽内等待调度。 虽然只是单胀式蒸汽机,在朱由检看来,效率堪称低下。 然而,这种遍地都是的巨无霸,还是让李自成一阵失神。 不远处的官道上,已经铺上了平整的水泥路。 开建商於古道之后,让大明的石料多到用不完,正好为水泥厂提供了原材料。 而当蒸汽机开始运用之后,研磨动力这个大难题,又得以解决。 今日的汉都,单单制造水泥的工厂,就已经超过了一百家…… 蓬勃发展的汉都,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 对于全世界来说,明末的科技和1840年左右,是没有差别的。 而对于华夏来说,明末——力压1900之前。 没错,我大清,就只剩下文人嘴里的“圣”和跪舔嘴里的“盛”了…… …… “唉,我拿什么与他比啊!” 李自成叹息一声。 第640章 今儿就是你跑得快,要不然,我非揍你不可! 收拾了多愁善感,李自成继续朝前走去。 宋献策说,顺着运河边前行,就是大明皇家大学城。 远远地,李自成就看到了一片格外高大的建筑。 放眼看去,那似乎是一栋栋七八层高楼组成的建筑群,外面,更是还有一圈围墙。 李自成左右看了看,发现官道边有一条水泥路,通往大学城。 李自成下了马,抓着马缰,上了水泥路。 “嘚嘚!” 打了铁掌的马蹄,在水泥路上,敲出了一串声响。 李自成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 “嗯,微微有些粗糙感,就像是那石灰掺了沙子,不做磨光处理一样。” 李自成拔出腰间的佩剑,在水泥地上使劲砍了一下。 “乒乓”! 一串火光闪过。 李自成顾不上发麻的手腕,仔细看去。 却见水泥路上,只是出现了一道白痕,想象中的大窟窿,并没有出现。 “嘿嘿嘿! 你干啥咧!” 李自成正在研究,忽然身后响起了一声暴喝。 他扭头一看,却是一个拉着骡车,骡车上全是砖头的赶车人,正丢下了车辆,拔腿追来。 “小兔崽子,皮痒了是不,多好的路,让咱们少出了多少力气啊! 你竟然敢毁坏,老子今儿非拿了你见官不可!” 车夫一边跑,一边挽着袖子。 李自成懵了。 卧槽! 只是一个小百姓而已,别说我没砍坏了,就算砍坏了,你至于这么着急上眼么? 然而,一见到那厮挽着袖子,怒气冲冲的模样…… 很显然,等他走近了,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先暴揍自己一顿的。 李自成左右看看。 早已听宋献策说来到汉都,会震撼的失去自控的他,可是打发手下在后方跟随。 此时的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啊! 眼见要挨揍,李自成不敢怠慢,翻身上了马,使劲一拍。 早已与他心意相连的战马,四只蹄子扬起,将那暴躁的车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小比崽子,今儿你跑得快,但是,莫让老子逮到你! 在让老子看到,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身后,车夫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飘忽起来。 逐渐缥缈不可闻…… 李自成上了岔道,朝大明皇家大学城走去。 李自成再次瞪大了眼睛。 刚才离得远,还不能看出这处建筑的雄伟。 此时离得近了,这才发现,原来这里占地面积极大! 外墙上,绘满了一幅幅巨型图画,仔细看去,又仿佛是在讲着什么故事。 听宋献策说,这是将华夏数千年历史,压缩在了一幅幅图画中。 李自成匆匆一眼,倒能是没能看得仔细。 大明皇家大学城的正门,是一座门楼建筑。 城墙上,坐落着三层城门楼,下方是三门设计的城门洞。 三洞城门洞内,是漆着朱红色,镶嵌满了铜钉的巍峨城门。 看大小,怕是连大明最大的城门中华门、通济门,也比不了……(据记载,这两个——单单城门的高度,就超过了21米…… 都没保存下来,毁于60……) 李自成正在发呆,却见大学城内,忽然有一阵突突声传来。 他定睛看去。 只见左侧的城门洞内,缓缓驶出了一辆怪模怪样的四轮车。 那车子喷吐着黑烟,竟然没有牛马拖拽,就能平稳的行走在大地上。 “咦!” 李自成眨了眨独眼。 这是个啥? “唉! 还是不行!” 车辆上跳下了一个学子,却见那人伸手掀起马车前面的一个盖子,正在朝里面装填煤块。 “老乡!” 李自成上前打了招呼: “这是个什么玩意?” …… 丁伟是学机械设计的。 他们这第一届恩科学员,毕业的前提很简单,只要动手设计出一款能够实用的机械,就可以毕业了。 当然,若想毕业后起步更高,那么就需要拿出惊艳四方的设计来。 今日的大明,各种作坊层出不穷。 同为机械学院的同学们,大都选择了制造有关的机械。 寥寥剑走偏锋的,却也都是绞尽脑汁,去研究蒸汽机的二次利用。 而丁伟…… 上次大游行的时候,他路过了大明皇家重器局院正王徵王老的家门口。 正巧,王家的大门在开着。 又传出了一阵突突声。 因为是学机械的出生,丁伟就扭头看了过去。 这一眼,让他入了迷。 只见王家大宅里,自己的导师王永春,正驾驶着一辆四轮马车,正在转圈。 只是一眼,丁伟就发现那是蒸汽机车! 从此,他找到了自己的毕业设计方向。 既然蒸汽火车能够实用,蒸汽轮船能够实用,为什么蒸汽马车就不能实用呢? 回到了大学城后,丁伟就递交了报告,声言自己要研究蒸汽机车,请求研究经费。 没想到,王永春不但批准了他的研究方向,甚至还将王家父子的研究心得,借给他观看。 拿到了王徵父子的毕生研究心血,得知了王院正耗费数十年苦工,不但独立完成了蒸汽机火车的理论,更是还有蒸汽机车、蒸汽机船、蒸汽磨、蒸汽水雷、蒸汽炮台、蒸汽兵车…… 一桩桩惊天地泣鬼神的奇思妙想,彻底开发了丁伟的视野。 他更加坚定了研究蒸汽马车的心思。 就这样,丁伟开始了自己的毕业之路。 甚至,为了交出最完美的答卷,他连大学放年假了,都没回去。 听到那骑在战马上独眼龙的询问,丁伟抬起头来: “一个小玩意。” 说完,他又低下头去,盯着车轮发呆。 李自成大感有趣,他翻身下了马,学着丁伟的模样,蹲在地上。 开口问道: “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丁伟笑了笑: “困难倒是真的有,就是说出来,也解决不了啊!” 丁伟颇为懊恼。 一切都没问题。 他的这款蒸汽车,甚至能够拖动一千多斤的货物。 但是,唯一的难题,就是车轮…… 若是承重后,刚好碾压到了石子,很容易就会发生车轮碎裂的情况。 丁伟知道,这是因为车轮太硬,硬碰硬,就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但是…… 无解! 第641章 李自成的笨办法 实际上,说无解也是不准确的。 在大明皇家大学高分子材料学堂里,有这样的一个研究方向——橡胶与石油的延伸产品。 按照教学大纲所说,这两种材料,都能制造出合用的轮胎。 然而…… 可惜的是,至今还没找到突破的方向。 最大制约——野生橡胶草提取的橡胶——实在太少了…… 丁伟摇摇头。 弊端在哪里,大家都知道。 解决办法在哪里,大家一样知道! …… 虽然皇帝给出的教学大纲上,没有细说,但是,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就足以揭开整个大时代的序幕了。 任何一个现代人,到了古代后,只要不死,都能改变了整个世界。 朱由检有着后世数百年历史的经验,只是一个大纲,就足以让这个世界的节奏加快了无数倍。 然而,他终究不是神。 大明的科技虽然已经达到了蒸汽时代以前的顶峰,然而,终究在最巅峰的时候,被人阴死了。 虽然朱由检靠着熟知历史的金手指,已经改变了大明的结局。 然而,终究还未达到质变…… …… 李自成笑了起来。 自从自贬为王之后,他就放下了一切包袱。 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反倒是起兵十多年来,最快乐最轻松的日子了。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老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 丁伟失笑,纠正道: “那是裨将,本身就是将军的副手。” 李自成摆摆手: “约定成俗么,若是事事追究本意,那今日很多字眼,我们都是不能放在常态下用的。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这世间多少风光,都已飘散在尘烟中。 便如你我脚下的土地,若是真的按照古称,那这里就是楚国旧都。 在朝前,却又有多少王侯将相,独领一时风骚。“ ”哈哈哈! 不能细究,不能细究!” 李自成一点都没有丁伟反驳自己的懊恼。 他就像是一个游山玩水的游客,心态放松的很。 这一番话,倒是让丁伟对这个酷似拦路抢劫草莽般的独眼龙,刮目相看。 丁伟笑了: “先生说的对,这倒也是! 的确是我钻牛角尖了。” 李自成能够白手起家,本就不是笨口拙舌之人。 说个不好听的,这些能够在历史上创出偌大名声的,那谈话艺术…… 说个难听的,那就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李自成的一番话,迅速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丁伟的戒备消失了。 “诺!” 丁伟指着车轮: “现在情况是这样的——车轮太硬了,没有缓冲。 因此,若是快速行驶时,压上了碎石子,在负重的实际应用中,很容易出现车轮断裂的情况。” 李自成摸了摸胡须: “太硬,没有缓冲么?” 丁伟点点头: “是啊,学校里的先生、同学,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李自成思索起来。 战马因为长时间呆在一地,不耐烦的打着响鼻,扭头想要去吃路边的枯草。 缰绳被拉直了。 李自成扯扯缰绳,正要将马儿拉回来。 看着手中的缰绳,他忽然开口道: “绳索,你看绳索可以吗?” “绳子?” 丁伟愣了一下。 李自成将手中的马缰合了几道,比划着放在车轮外: “你看,民间有一种胳膊粗的炮绳,这东西,正好可以包裹在你这车轮外。 而有了炮绳的缓冲,不就能够避免压到碎石,导致的车轮开裂了……” “哈哈哈!” 一语惊醒梦中人。 独眼龙的这个法子,倒是与书上说的差不多。 都是采用柔软的东西,覆盖在坚硬的轮毂之外。 不管这个提议靠不靠谱,总是要先行试验试验的。 再说了,这也是一个研究方向不是。 就算炮绳不合适,按照这个思路,寻找替代品就是! 丁伟一巴掌拍在李自成肩膀上。 李自成浑身猛然绷直,下意识的就要抽出腰间的宝剑,却又生生忍住了。 却听丁伟哈哈一笑: “先生准备去哪里,若是不急赶路,还请随某去一趟汉都,我请先生喝酒。” 李自成道: “正要去往汉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丁伟笑了笑跳上了蒸汽车: “先生,你这马儿听话不,要是听话,你就坐车跟我一起。 你牵着马,我慢点开。” 这是一辆三座的设计。 前面一个座位,处在最中间,用来控制转向的,也不是方向盘,而是方向把。 控制机车速度的脚踏,连接着蒸汽出口阀门。 蒸汽阀门连杆带动曲轴,也没有变速箱,就这样直接连在了车轴上。 整个蒸汽车,只有一个前进挡,甚至连倒挡都没有。 用一个时髦的名字,这叫“无级变速”…… 既然只有前进挡,那就有缺陷。 若是道路狭窄,无法转向…… 就需要跳下来,抬着蒸汽机车的尾部—— 人力转向! 不过,好在锅炉什么的都在车头,因此,到也不费力。 只是微微有些难堪而已。 …… 1886年,是伟大的大清圣君乾隆死了的第70年,也是光绪在位的第12年。 就在这一年,霉子后世赚了无数航母的肥宅快乐水,面世了。 而与此同时,德意志帝国的名人俾斯麦,刚刚开始遮遮掩掩的试探欧洲。 就在这一年,德国发明了最早的内燃机汽车。 就是这个绝对时髦,绝对贵族专享的东西。 甭管你是王公贵族也好,还是贵妇淑女也罢。 只要独自开车出去浪,一旦车熄火——就只有挽起袖子,撅着屁股使劲摇…… 就像摇手扶拖拉机一样。 还是那种最早的手扶拖拉机——启动曲轴在车辆的正前方。 动作与阿三恰好相反。 不过…… 人家纵然不体面,却也是引领了一个大时代的领军豪杰。 摸着石头过河,纵然不体面,却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而阿三…… (汽车表示:我不想当三嫂……) (写到这,忽然有了感慨,这带四的不好惹,这带三的:三哥、三嫂……三哥不用提。 只说那三嫂——甭管哪个三嫂,似乎都不是善类……) …… 第642章 蒸汽车,两人的试探 蒸汽机车很是简陋。 简陋到了朱由检坐了一次,就再也没碰过。 然而,就是这么简陋的东西,却让李自成见猎心喜。 “哈哈哈,我这红棕,乃是良驹。 只要我一声口哨,它就会跟着我了,咱们走就是,不用管它。” 李自成说了一句,随手将缰绳挽起一截,绑在了马鞍上。 然后,松开战马,跟着坐上了敞篷蒸汽车。 李自成对丁伟的蒸汽机车感到新奇。 而丁伟,一样对李自成这匹能够听懂人话的战马新奇。 丁伟扭过头,仔细盯着战马打量。 虽然老家大宅那边,也养了马骡, 但是—— 这种千金难得的良驹,不是普通土族出身的丁家,能够玩得转的。 如此听话的马,他没见过啊! (古籍中很多记载良驹买卖的,基本上都在百两银子以上。军马价格,附图。) 马价高的时期,都很有意思,尤其是1597年,吴三桂爷爷就是这么发的家 李自成见丁伟一脸的火热,微微笑了笑,他将尾指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 红色的战马,果然跑了过来。 李自成在马脖子上拍了拍,呢喃道: “跟着我,不要跑丢了。” 那战马,竟然通人性的打了个响鼻。 然后抬头,在李自成的手上蹭了蹭,就站在蒸汽机车旁不动了。 丁伟大奇。 这就是良驹吗? “走吧!” 李自成拍了拍坐在前面驾驶位上的丁伟。 丁伟收回了视线,推动手柄,然后踩下了脚踏。 “突突突!” 一大团白色蒸汽冒了出来,蒸汽机车就仿佛狠狠的推了一把一样,咯吱两声,就跑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烟雾,吓了那红棕马一跳。 它歪头看了看,见到主人已经走远,急忙迈开四蹄,追了上去。 丁伟扭头看了看,见到那马儿果然跟了上来,于是对李自成道: “大兄弟,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李自成瞪大了眼睛。 这已经不比小跑慢多少了,竟然还不是极限? 就在此时,却见丁伟的脚下压了三分。 “突突突!” 蒸汽机发出的怒吼,更快速了几分。 坚硬的木质椅背,重重的砸在了正襟危坐的李自成身上。 他上半生朝后一仰,差点没一头栽倒。 李自成的眼睛瞪圆了。 竟然这么快? 这个速度,已经和战马小跑差不多了啊! 而还跟在后方的红棕,见到面前这个怪物竟然要跟自己比比脚程,当即仰起脖子,嘶鸣起来: “斯律律~!” 鸣叫声未落,却见红棕四蹄翻飞,浑身肌肉腱子线条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一会时间,红棕就超过了蒸汽机车。 李自成眼神闪烁。 好东西!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能驼着两个人跑这么快,就说明它的承载重量,最少也有三四百斤,甚至,怕是还不止! 李自成看了看车身,暗暗点了点头。 虽然不如大车,但是,放两个一窝蜂,还是放得下的。 要是给驾驶位前方放一块厚木板…… 弄上个几百辆…… 李自成越想越喜欢,完好的那只独眼,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管他敌人来了多少,也要饮恨啊! 李自成拍了拍丁伟的肩膀: “兄弟,还能再快点不?” 然而呼呼风声中,坐在前面的丁伟,却没有听清。 “啥?” 丁伟扭过头来,问了一句。 李自成探着腰,凑到丁伟耳边:“兄弟,再快点!” “快到是能快,就是快不了多长时间了。” 丁伟笑了。 说完,却是继续深踩油门踏板。 “突突突!” 蒸汽机车怒吼声再次紧凑了一些,速度猛然再提升了一截。 白色的蒸汽烟雾,包围了两人。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凝集出了一层水珠。 李自成观看着自己的战马。 作为朝夕相伴的伙伴,李自成知道,他的这匹宝马,速度提起来后 ,一分时间,能跑两里地。 而此时,红棕的速度虽然没有提升到了最快,却也已经算是快速奔跑了。 然而,蒸汽机车却也没有慢了多少。 李自成伸手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他在计算时间。 渐渐地,蒸汽减少了。 蒸汽机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丁伟不得不停在了路边。 虽然他已经尽量改进了锅炉,然而,蒸汽机车需要充足蒸汽作为动力这个一点,却并未解决。 当然,他研究的这一台,若是中速行驶,只要提前将蒸气压提升上来,就能一口气不停歇行驶十公里。 “三分时间,稍微多点。” 李自成开了口。 丁伟诧异的看了李自成一眼。 原本他是为了感谢李自成给他提供的思路,想着今晚就是大年了,这才想着请李自成吃顿饭,作为感谢。 但是…… 丁伟收回了视线,心中一阵警惕。 这人不是常人。 心里起了警惕,丁伟顿时有了计较,他故作随意的道: “先生,咱们也算是熟识了,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呢!” 李自成呵呵一笑。 这小鬼头! 丁伟的那点心思,岂能瞒得住他。 李自成已经在盘算着,是问皇帝索要这种蒸汽机车,还是直接索要这人。 他心思盘算着得失,脸上却不动神色。 “你叫我王顺就好。” 他倒不算是蒙骗了丁伟,他的本名,就不说会对这厮造成多大压力。 就单单因此而引起的麻烦事,李自成就不想应付。 他丢下了王驾随从,先行进入汉都,就是为了散心的。 就算朱由检还在后方,没有回到汉都,但是,自己给大明称了臣的消息,早就传到汉都了。 若是得知自己到来,那还不是要应付官场上的那一套。 当初作为役卒,见到那些高官迎来送往,羡慕个不行。 然而,等他建立大顺后,就这短短时间,却已经厌烦了。 不管走到哪里,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人,就连厮杀,都不痛快。 李自成为了清净,故意将顺王反过来,说成了王顺。 …… 丁伟的眼神转了转。 王顺…… 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 但是,以此人的气质,却绝不是普通人。 丁伟揣着明白,嘴里道: “原来是王大哥,小弟名唤丁伟,是大学城的学生。” 丁伟开始试探了。 大学城对外的名义——是恩科进士再次进修的地方。 学生这个本质,甚至就连很多大学城的学员,都是不知道的。 ps: 谢天谢地,高烧终于退了,进入了水泥封鼻、嗓子吞刀片的状态。 脑子已经不是我的了…… 喊我吃饭,我站在那里不知道干啥,端菜都忘记了……笑哭…… 写不出来多的,等我好了再说吧。 关于蒸汽机车:抖音上有个广西的神人,自己动手做了一辆,还是烧柴的。 感兴趣的可以看看。 人家还是多胀式的…… 第643章 震撼这东西,就要一次印入了骨髓里 丁伟的目的很简单,他故意使用了“学 生”字眼,就是为了试探“王顺”的反应。 若是这厮吃惊,那就是他判断错了。 若是这人见怪不怪,那就说明此人必然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只要是后者,“王顺”的身份,就会被圈定死在那几个圈内。 然而,丁伟的一套试探,宛若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李自成呵呵一笑,却是吹了声口哨。 “斯律律!” 跑赢了蒸汽机的红棕,本来正在麦田里吃麦苗。 听到了李自成的招呼,当即迈开四蹄,欢快的跑了回来。 狭长的马脸,在李自成胳膊上欢快的蹭着。 “能够进了大学城的,都不是庸人,丁老弟,你前途可期啊!” 李自成不着痕迹的,就将丁伟的试探打了回去。 丁伟眼神闪了闪: 果然是一个人物。 他不再试探。 罢了,回去后,就将这个消息报给锦衣卫就好。 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接触的层面了。 丁伟转过话头,反倒是详细的介绍起了蒸汽机车。 他刚说了两句,猛然一拍脑袋: “看我,糊涂了!” 丁伟笑着打开了前侧一个盖子,从中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小包裹。 方形小盒子上,印刷着花花绿绿的图案,最中间,是一个凌空飞舞的仙女模样。 仙女的下方,一行小字,印刷着:仙姑香烟。 丁伟撕开油纸包后,取出了一个印刷更加精美的小盒子。 继续拆开,抽出了一根卷烟。 丁伟递给了李自成: “王大哥,这是咱大明皇室独营卷烟厂的产品,正在试验期。 我呢,因为学习还算可以,因此,年底皇室来颁奖的时候,也有小弟的一份。 这东西,本来是打算带回家给家父的。 王大哥可有抽烟的习惯? 来根暖暖手。” 丁伟说是这么说,却已经摸出了一根火柴,随手在车门上一划,就点燃了。 李自成哈哈一笑。 卷烟啊! 他不陌生。 不过…… 他抽的更多的,却是那种被称为华子的中华烟。 接过来丁伟递来的烟,就着他手中的火柴,李自成吸燃了。 烟头伴随着李自成的吞云吐雾,忽明忽暗。 丁伟呵呵一笑,也给自己摸了一根,就这即将燃尽的火柴,点燃了。 晃灭了火柴,随手丢在地上。 这个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若是在行驶中,因为有了外泄的蒸汽,还不觉得冷。 一旦停下来给锅炉升压,没了蒸汽的暖和。 可真要命! 他指着红棕道: “王大哥,羊吃麦苗将根烂,牛吃麦苗一大片。 现在大寒还没过呢,这时候的麦苗,只要不被羊连根拔起,别的牲口是可以吃的。 蒸汽机还要几分钟时间才能升足了压力,不若就让它去吃一会吧。” 李自成摇摇头: “我家世代务农,某更是放羊的出身,这个道理怎么会不懂。” 红棕是战马,是跟着他的伙伴。 若是普通的马,自然是可以去吃的。 但是,红棕不同! 军队,是一个讲究纪律的地方。 昔日曹孟德战马失蹄,践踏了庄稼,曹孟德当即以发代首,传示全军。 人是明白什么时候的麦苗能吃,什么时候的麦苗不能吃。 但,马总就是畜生,它不懂啊! 这种哑巴畜生,一旦被它尝到了甜头,形成了习惯,那就坏了军纪了。 李自成这些话,自然不会对丁伟讲。 他熄灭了烟头: “兄弟你的心意,做哥哥的领了,红棕却是不能吃的。” …… 两人又说了一阵,蒸汽机的压力终于足够。 伴随着突突突声,一车、一马、两人,朝汉都北门而去。 在无尽工人的辛苦劳作下,贯穿汉都南北的主道,已经完工。 整体上,汉都北部的山峰几乎都是石头山,山势比较陡峭。 在面积上,约莫占据了三分之二。 而土山,则集中在偏向于东南部的位置上。 不过好在山峰不高,因此,就算道路刚刚修建完毕,店铺却早已林立。 李自成左看右看,那一座座依山修建的店铺、房屋,直让他目不转睛。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街道上行人挤挤攘攘,就连丁伟都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李自成更是唤来红棕,从马鞍上解下缰绳,拉在了手里,坐在车上牵着马走。 突突突的蒸汽机声,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虽然不只是丁伟一个人,想要从蒸汽机车上找到毕业设计,这些天,在路上测试的蒸汽机车,都有几十辆之多。 但是,稀罕啊! 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后世,九成小娃子,能看一天的挖机…… 探究新事物性,是人类的本能。 …… 三十是半天集。 传统文化里,每年最后一天,店铺只会经营到中午,百业需要祭神,然后休息。 过了正月初五午时,才能再次开业。 这叫破五。 说是要破五,实际上刚好五天。 而来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是一样要休息一天半的。 正月十五等同年三十,十六等同初一。 正月十六这天中午过完,该干嘛就干嘛了。 也就是休息一天半。 加上小年时候,休息的那的半天,老规矩中,百业每年刚好休息七天。 …… 李自成看着繁忙的街道,感慨道: “皇帝究竟安置了多少人? 我记得以前这里只是荒山啊! 为何那么多人还在做工,这街道上人还是这么多。” “这才到哪呢!” 丁伟笑了起来。 他指着道路两边的山峰: “王大哥,你看,这边都是石头山峰,很多都是那种整块的大青石。 虽然山谷的宽度少则半里,多则一里以上,但是,这边的确居住不了多少人的。 这一带,因为靠近淅川方向,因此,更多的功能就是商贸区。” 李自成差异的看着挤攘不动的行人。 再仔细看去,果然,不分男女老幼,都是多多少少的提着东西,甚至,还有人推着小车,上面堆满了货物。 天啊! 李自成惊呆了。 来的路上,经过龙驹寨。 那里人潮如织,本以为,皇帝大修道路之后,龙驹寨的商业,已经足够繁荣了。 而这里,更是远胜龙驹寨。 这…… 竟然还不是最繁华的地方? 第644章 朕要改元 见李自成一脸的震惊,丁伟笑了起来: “王大哥,年前最后一次的统计数据,聚集在汉都,以及三辅两掖内的百姓,已经逼近七千万人,而且按照人口流入的速度,当在年前超过七千五百万人之数。” 李自成瞪大了眼睛。 七千万? 天呐! 丁伟笑了起来。 大学堂内是不限于本科学业的,想要旁听别的科目,只需要递交申请就行。 社会学堂,也是他的选修方向。 毕竟既然想学机械设计,就必须知道人口数据,只有研究透了人口,才能更有针对性的制造机械。 这是王永春导师,给他们上第一堂课时说的话。 不顾李自成的震惊,丁伟继续道: “不算在各处工地上做工的,单单定居在汉都的百姓,便已经有了一百六十七万人。” “一百六十七万人? 还是定居的?” 李自成瞪大了眼睛。 一个接一个大消息,震得他难以回过神来。 丁伟轻笑一声,淡淡的道: “对了,这个数据是拥有房产的,实际上京师现在的人口总数,已经直逼三百万。” …… 实际上,丁伟说的消息,看起来让人难以言喻的震撼,甚至,还下意识的就想要质疑。 然而,却是基于实情的。 正如后世形容中华文明圈的一句名词——东亚怪物房。 河南、山东这对难兄难弟,也是这样的一个怪物房。 这里人烟稠密,百姓众多。 南阳这样的大府,更是有名的五大都城之一,人口岂能少了。 后世南阳的名声,在全国不显。 然而,南阳随便拉出来一个县,都是百万人口的规模。 第一大县级市是邓州,175万,户籍…… 这里就是一个怪物圈。 随便拎出来两个县,就能相当于一个市的总人口了。 要知道,就算在真实的历史上,经过那惨绝人寰的屠杀之后。 到了嘉庆时期,南阳的人口,都能再次恢复到三百八十多万。 在这个时空里,没有经过清廷的一系列残酷杀戮,南阳大部分人口得以保全。 汉都的确立,使得大量人口涌入,再加上最早那些赚了钱的流民,几乎都选择在汉都置办家业。 如此一来,也就使得汉都的人口,在短短时间内,就达到了这样恐怖的规模。 …… 万历年间,南阳地方的统计,丁口519万。 而同时期,文官集团给朱家皇帝报上去的丁口是多少呢? ——38万! 其余的丁税,全被地方瓜分了。 人口最多的邓州,此时还下辖内乡、新野、淅川三县,总人口有多少? 然而,给崇祯上报的,只剩下12个村子! 怪物房内的四个州县,给朱家皇帝交税的,就剩下这12个村子! 这就是明朝官场做的事。 这样的情况——已经遍地都是了! 早就遍地都是了! …… 李自成便衣而行,遇上了丁伟。 而此时,就在商南铁路线边。 刘体纯已经带兵封了一截铁路。 一列特意制造的客车,正在调头。 朱由检看向了李来亨: “记住了,北京城以逼离为主,尽量不要在城内动用火炮。” 李来亨猛然就想起了当初皇帝的“龙气护体、化龙而逃。” 看着面前那带着玻璃窗户的密封火车厢,李来亨在心底苦笑一声。 遥想从前,竟然恍若隔世。 此时再想起,当时明明只消百十杆火枪对着热气球一起开轰,就能将皇帝打下来。 谁知道,硬是没有人敢开枪! 甚至,不说开枪了,便是远远看到了热气球,就要转身而逃…… 不过,一想到就连祖父也投降了,甚至,昨天义父还拉着自己喝了半个时辰的酒。 旁敲侧击的,想要让自己问问陛下,若是祖父故去,没有子嗣承袭爵位时,大顺王这个王位,该由谁继承…… 一想到这,李来亨什么感慨都没了。 他恭敬的弯腰: “臣一切听从陛下的指使。” “你呀!” 朱由检随手拍了拍李来亨的肩膀,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叮嘱道: “朕可是交给你了两万人,你可别给朕折损过半才回来! 京师是永乐大帝在白地上建起来的,这里是我汉家的瑰宝。 朕虽然不忍打烂了,但是,也绝对不允许朕的将军,带着朕的子民,拿命去打!” 李来亨心中一暖,急忙道: “陛下放心,臣部已经全员换装复汉枪,臣完全可以打冷枪。 臣将儿郎们散出去,一个棚伍就算一天只能打死一个,臣也赢定了。 大不了,臣将京师围起来,让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朱由检点点头,对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珪道: “你也同去!” “臣遵旨!” …… 朱由检抬头,看了看天空正午的太阳。 多灾多难的崇祯十七年…… 甲申…… 甲申! 甲申!! 甲申!!! 朱由检笑了,泪流满面。 过去了! 虽不知保下了多少黎民…… 但是,再也不会是历史上那仅剩1063万丁! …… 朱由检踏上了客车。 他昂首挺胸,目视前方。 北方的大胜,再也没有制约他的敌人,不光大明保下来了。 更重要的是,华夏的文化断层,再也不会出现。 后世那种跪族遍地的悲哀现象,将再也没了土壤! 朱由检转过身来,对着一众文武百官,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张狂肆意。 官吏将士,都惊呆了。 然而,皇帝那轻松的面容,很快就感染了所有人。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就仿佛能传染,一个接一个,所有人都加入了大笑之中。 …… 朱由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笑的泪流满面。 笑的脸庞通红。 他缓缓止了笑,看着也跟着渐渐止住了笑的文武百官、将帅相士,举起右臂,大吼: “老子要改元!” 说完,丢下一众懵逼的百官,进了车厢内。 王承恩急忙跟了上来。 陈奇瑜探着脖子,正待朝列车的台阶上爬,猛然听到了皇帝话: “让餐车那边送饭过来,老子饿了!” ps:卡住了,哈哈,我卡住了! 唯一不同的是,预定的1644章改元,对应1644年么。 被我提到了644章。 大纲中是朱由检去的奴儿干,回程时遭遇风暴,漂泊到了钓鱼岛,然后遇上西方人的船,被掳走到南洋,见到了南洋明人的遭遇,又带着他们杀回来的情节,全给砍了。 南洋放在后面去讲…… 第645章 鄂尔多斯之议 皇帝的话,吓得陈奇瑜脚步都乱了。 “kuchu!” 陈奇瑜一个没踩稳,鞋底在台阶上滑了一下。 滑到了下一阶…… “啪叽!” 立足不稳的他,恶狗扑食一般的趴在了台阶上。 若不是反应快,用手护住了脸面,怕是就要少了几颗门面牙了。 陈奇瑜顾不上揉一揉磕痛了的老膝盖,也顾不得维持体统。 他张嘴就要劝一劝皇帝——咱大明,一个皇帝只能有一个年号啊! 咱大明,除了英宗,都只有一个年号呐! 饶是陈奇瑜自诩毒士,却也不敢打破这个魔咒。 …… 见到陈奇瑜摔倒,王承恩赶紧过来,伸手扶起了陈奇瑜: “大宗伯,年号的事情,陛下自会拿到朝会上去说的。” 王承恩压低了声音: “大宗伯还是稍安勿躁。” 陈奇瑜苦笑一声,眼下也只有这样的。 谁知道,朱由检看了一眼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伸手就敲了敲桌子; \\\"陈卿,坐。\\\" 陈奇瑜道了谢,在皇帝对面坐下。 朱由检翻起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水。 然后对王承恩道: “让他们上车,咱们该走了。” 王承恩应了是,急忙前去传旨。 将士们纷纷上了各节车厢,还有骑兵沿线跟随,护卫左右。 列车开动了,缓缓朝着汉都而去。 …… 饭菜被送了过来,朱由检也不说话,只是招呼陈奇瑜一句,就自顾自的大吃起来。 这些天来,为了赶在正旦前返回汉都,朱由检脚步不停。 单单今天上午,就整整走了百十里路,这可是山路啊! 虽然是骑行,但是,却也耗费太多体力了。 万幸,客运火车这个概念,王徵弄懂了,制造了这么一辆试验车。 得到皇帝会在今天赶到商南之后,就将它派了过来。 …… 见到皇帝停下筷子,陈奇瑜也急忙咽下嘴里的饭菜。 皇帝吃饭的速度太快了,这让讲究细嚼慢咽的儒家士大夫,很是跟不上。 “不急,旅途还长着呢,咱们回到汉都,还需要三个多时辰的车程呢。” 朱由检端着蛋花汤,慢慢的喝了起来。 陈奇瑜心中一暖,赶紧道了谢,也暗暗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朱由检的脑袋里,正想着地图,商南原本是陕西的最南方。 现今虽然划入京师治下。 然而,此地距离汉都皇宫,距离超过了400里。 …… 陈奇瑜终于吃完了饭,待下人将餐具收走之后,陈奇瑜用茶水漱了嘴,这才道: “陛下怎么忽然想要改元呢?” 朱由检笑了。 “朕无意在江南用兵,这次改元,不过就是为了试探出朕在江南,还有没有臣子罢了。” 得了…… 陈奇瑜不问了。 皇帝一定是大胜东虏,心中欢喜,这才想要改元的。 至于什么试探江南…… 方正化在江南呆的时间,比在汉都呆的时间都长,陛下会不清楚还有谁忠于他么! 借口,这就是皇帝宣扬自己武功的借口。 “陛下,北方一战,陛下声名威重。 陛下,您看是不是抽个时间去一次泰山?” 朱由检扫了陈奇瑜一眼。 这厮一脸的笑容,丝毫都看不出在想什么。 “去泰山干嘛? 封禅?” 朱由检嗤笑一声。 封禅这玩意,自从被宋真宗这个脸皮厚的,不够条件,偏要硬凑之后…… 封禅就被玩坏了。 (宋真宗是为了洗脱自己签署檀渊之盟的污名。 看到这个,就还想骂那爱新觉罗家! 我尼玛,看看人家老赵家,签了个城下之盟后,自己都不好意思。 爱新觉罗家的那群奇葩,怎么就特么那么脸大呢? 还有个自称多尔衮后代的,穿着冥服去车站大闹,还特么要要回紫禁城。 我尼玛,那是你家的吗?) 朱由检看着陈奇瑜,笑了。 这年头,谁还搁泰山封禅啊! 一见到皇帝的态度,陈奇瑜就放心了。 原来皇帝只是单纯的想要更该年号啊? 他还以为陛下这是打赢了叛徒,有些飘了,想要铺张浪费了呢。 既然没有大摆排场的心思…… 改个年号而已! 算个屁的事啊! 想当年,英宗皇帝也还俩年号哩! 陈奇瑜不劝阻了。 朱由检话锋一转,说到了刚刚大胜东虏的鄂尔多斯高原: “陈卿,袄儿都司(明朝对鄂尔多斯的称呼)地处黄河几字湾内。 此地早在先秦之时,便为我祖宗所有。” 见到皇帝谈起了政务,陈奇瑜笑了起来。 好! 好! 只要陛下不飘,就算我累死在政务上,也心满意足了! 陈奇瑜心中欢喜,也不管自己担任的礼部尚书——就特么是个清贵的差事,不是干这种俗务的。 他当即答道: “陛下说的是,此地在秦朝叫新秦中。 始皇帝继位后,中华第一猛士——蒙恬,收复此地。 始皇帝设置34县,分别划给云中、上郡、北地、九原四郡。 并且修建秦直道,从咸阳直达九原郡。” 朱由检叹息。 始皇帝的政治眼光,恒古之最啊! 他知道对于华夏农耕文明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北方的游牧族群。 这才不惜花费了巨大的代价,直接修建了一条后世依旧存在的秦直道! 祖龙…… 不愧此名! …… 朱由检敲击着桌子。 这是他思考时候的习惯。 许久之后,朱由检抬起头询问道: “陈卿,朕意提高此地的地位,让我朝后世来人,永远不敢遗忘此地。 陈卿可有办法?” “什么?” 陈奇瑜惊呆了。 皇帝竟会给他出难题,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单单提高级别还是不行的。 没看到,那幽云十六州,不是都被人直接卖了么! 那么重要的战略位置,都被石敬瑭卖掉,并因此导致李从珂的失败自焚。 自此,传国玉玺彻底消失不见…… 陈奇瑜苦笑。 这事,他真想不到什么好解决的办法。 朱由检却是笑了起来: “陈卿没有,朕有!” “当真?” 陈奇瑜惊呆了,急忙开口道: “还请陛下给微臣解惑。” 朱由检看傻子一样的盯着陈奇瑜: “秦直道依旧尚存。 沥青本就是最好的粘合剂,只要搅拌了碎石,铺在地基上,便能成为硬化道路。 陕西已经是朕掌中之物。 那延安油田,天然沥青虽然不多,不足以拿来铺路。 但是,咱们可以提炼沥青啊! 只要铺设一条永久性道路,同时将火车路修过去…… 还有谁能够将该地,从朕手中拿走呢?” 第646章 李自成挤在人群里 “啪!” 陈奇瑜挥手拍在额头上。 手掌拿开后,他的额头一片通红。 陈奇瑜失笑,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迷糊了! 是啊! 不想让后人丢掉,那就让此地成为大明牢不可分的一部分。 有了公路、铁路两条路,还怕此地会脱离掌控吗? 陈奇瑜苦笑,暗自腹诽道: 我犯傻了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明白。 …… 朱由检忽然有些牙疼。 为了提炼沥青而开采石油…… 娘咧! 老子是古往今来,第一舍本逐末之人了! …… 在朱由检的规划里,汉都不但有独立的绕城铁道,这是为了将来架设列车炮的。 更是在汉都之内,还有两条铁路,交叉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横贯全城。 这么做的布局,的确是在为后世人防守京师而设计的。 列车没有在汉都调度大枢纽停下,而是顺着刚刚竣工后的汉都南北铁路,直达京师大车站。 已经发麻的夜色下,汉都万人空巷。 锦衣卫排成人墙,站立在街道两侧。 各处制高点上,更是遍布暗探。 皇帝回京了。 打出了一场高达24万人级别大歼灭战的大明皇帝,终于回到了京师。 整个京师的百姓,都闻声而动,纷纷出门观看。 甚至,就连大树上,房顶上,都站满了人。 动身晚了,凑不到跟前的百姓,甚至还有人不惜花费了高价,购买了望远镜,准备一睹皇帝风采。 大明光学工厂生产的各色望远镜,一售而空…… …… 京师火车站,已经戒严。 朝中大小官员,除了那些要负责警戒的将军们外,全部都来了。 当列车停下来的那一刻,围观的百姓们沸腾了: “万岁!” “万岁!” “万岁!” 呼喊声,震耳欲聋。 百姓们进不了车站,只能用这种方式,欢迎皇帝的回归。 …… 火车停稳了。 王承恩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魏国征。 后者给了他一个隐晦的手势。 王承恩亲手解开门锁,拉开了车门,然后侧身让到一侧。 身穿戎装的皇帝,出现在列车门口。 大臣们纷纷弯腰行礼,嘴里整齐的呼喊道: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军卒们跟着纷纷弯腰,三呼万岁: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朱由检双手摊开,让军卒们起身后,缓缓走下了阶梯。 一众朝臣,纷纷再次弯腰行礼: “陛下万福安康!” 朱由检笑着点头,挥手让众人起来。 王徵亲自驾驶着一辆蒸汽机车,等在了一边。 只是看那加高了的烟囱,就知道王徵是用了心的。 朱由检嘴角微微带上了弧度。 王徵任务繁重,却能记得当初自己对蒸汽机车的不满,并作出了改进,足见此人的忠诚。 “陛下,老臣为陛下驾车。” 王徵弯腰,开口。 “卿家辛苦了。” 朱由检点头示意,顺着范景文伸手拉开的车门,坐上了蒸汽机车。 这一辆蒸汽机车,当真是特意制作的。 不但后排空间很大,甚至,更是做成了封闭的车厢,车窗上,那特意选用的带颜色玻璃,完美的遮挡了外界的视线,却又能够让内部的视野不受限制。 从外形上看,这辆车若是忽视了那怪异的车头,已经有了汽车的雏形了。 王徵扭过头来,摸着天花板上一个拉手,道: “陛下,这辆车的车顶是活动的,陛下打开后,再拉开我座位后面那个拉手,就会出现一个凳子……” 朱由检失笑。 这…… 他摸索几下,瞬间就明白了这两样的用处。 这不就是为了让他在百姓面前露面的么! 更妙的是,当他探出头来后,发现车顶上竟然还也有两个扶手。 而且,站在凳子上,扶着扶手的姿势,也很是顺手。 很显然,王徵这是不知道试验了多少次了的啊! 车外,王承恩见到魏国征上前,于是本要拉开车门的手停顿了。 “小魏子,做好了差事!” 王承恩叮嘱道。 “王公公放心,这是小的的本职。” 魏国征从另一侧打开车门,坐在了朱由检身边: “陛下,奴贴身保护你。” 魏国征一脸的坚决,根本就不容朱由检拒绝。 身为方正化的徒弟,他虽然只学到了方正化八成的本事,但是,对皇帝的忠诚,却是一点也不少。 朱由检微微点头,并未言语。 方正化却是坐在了后面的蒸汽机车上,一众迎接的大臣,或是骑马,或是坐车,也有几个,一样是坐上了蒸汽机车。 有了皇帝的亲自推进,本来就勇于接受新事物的大明,蒸汽机车已经走进了高官家中。 甚至,若非是没有得到皇帝的受益,没人敢贩卖这个东西。 若不然,那些眼馋的不行的有钱人,早就人手一辆了! 汉家天下,从未故步自封。 这一点,辫子家族心知肚明,这才有了华夏的沉沦…… …… “出发!” 朱由检一挥手,王徵踩下了踏板。 “突突突!” 蒸汽机车独有的气体爆出排气口的声响传来,一团团蒸汽,萦绕了周围。 朱由检身子微微一晃,发现蒸汽机车已经开动了。 王徵应该早已练过了很多遍,他的驾驶技术,要比当初好了太多。 车队出了车站,拥挤在道路两侧的百姓,欢呼声更大了。 不分男女老幼,都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陛下!” “万岁!” “打得好!” …… 最终,所有的呐喊,最终都演变成了这两个字。 “万岁!” “万岁!” 朱由检站在凳子上,从天窗里探出胸膛。 他单手抓住扶手,右手对着人群不停地挥舞着。 所有的店铺门口,都挂上了玻璃灯笼。 橘红色的火光,将宽阔的街道染成了一片昏黄色。 李自成拖着两个累赘,奋力挤开身旁的百姓,挤出了一个空缺。 被挤开的百姓怒目相视,然而,看到李自成的独眼龙打扮后,默默地又退后了少许位置。 他们将李自成当成了受伤的士兵…… 伤兵,就意味着已经拿到了吏员的身份,最低都是从九品的出身…… 第647章 丁姑娘认出来了 面对众人那带着怜悯的眼神,李自成却毫不在意。 他一手拉着丁伟,丁伟则是拉着自家妹子,李自成手腕发力,硬生生顶着两人,挤到了人群最前方。 “陛下!” 丁伟大吼大叫着。 身为大明皇家大学城的学生,丁伟亲耳听过皇帝的授课,因此,当第一辆蒸汽机车出现的时候,他就认出了那个鬓角带着白发的中年人。 丁伟兴奋了,更加卖力的嘶吼起来。 “是他?” 丁姑娘瞪大了眼睛。 是他! 竟然是他? 老天! 他是皇帝? 天啊! 丁姑娘连欢呼都忘记了。 她无法忘记,那个在初雪时分,自己跌倒后嘲笑了自己的大叔…… 那个笑容,让丁姑娘咬牙切齿很久。 自打出了娘胎,她九月会喊爹妈,十月会蹒跚学步…… 六岁开始上私学,十六岁完成了族中聘请先生教导的所有学业。 甚至,造诣更是超过了给她授课的先生。 那家里请来的西席先生,数度指着她的文章叹息: 若她是男子,这时候早已可以去试一试乡试了…… 换而言之,她用十年时间,稳稳的拿下了让秀才先生都惊叹的实力。 …… 丁姑娘是骄傲的,从小到大,她都是娇女,整个家族,谁不知道她的才名…… 然而,除了生错了性别,从未被人嘲笑的她—— 竟然被一个大叔嘲笑了。 就因为当初的这一个笑容,让丁姑娘咬牙切齿至今。 谁知道…… 他竟然是皇帝! 丁姑娘傻眼了。 她从来都不敢想,自己恨不得冲上去暴打一顿的…… 竟然是皇帝? …… “万岁! 万岁!” 丁伟嗓子都哑了。 他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直跳,直到车队走远的看不到了,才一脸兴奋的对妹子道: “咋样,陛下厉害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看着喋喋不休的哥哥,丁姑娘慌忙掩饰自己…… 而两人身后的李自成,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这位丁兄弟,真没眼力劲。 你这妹子,怕是不但早就见过皇帝,看她的神色,怕还是什么始乱终弃的故事哩! 李自成摇头苦笑。 原本跟着丁伟来到汉都之后,他随手购买了一些礼物,拜访了一下这位便宜兄弟的家人。 谁知道,他一见到丁伟的妹妹,就看中了这个清纯而独立的女孩子。 虽然汉都也有很多女性商贾。 但是,未出阁的女孩子,还能独立支撑起一家作坊,这样的女孩,正合他的胃口。 正因为这样,早就来到汉都的李自成,到现在天都黑了,却连旅店都还没定下呢! 李自成哀叹不已。 朱由检啊朱由检! 你就是克额! 你就是克额! 这么多年了,额好不容易碰到个心动的,竟然还是你的菜…… …… 李自成护着两人,又挤出了人群。 丁伟依旧在喋喋不休: “王大哥,小妹,你们是不知道,陛下当初给我们授课的时候,那见识,那谈吐,那构想,简直就是神了! 陛下说,这世上存在一种叫做电的东西,能够改变我们的生活。 只要有了它,人类就可以实现音传万万里,万万里看人宛若照镜子。 甚至,更是可以用一种特质的储存设备,将一个人的音容笑貌,永远的留存下去。” 丁伟说的喋喋不休。 丁姑娘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 而李自成,却是在发愁自己晚上该去往何处落脚。 完犊子了! 走了的这一路,没有看到旅店还在开着门啊! “王大哥,小妹,你们知道吗,我们都有些不相信陛下的说辞。 你们知道吗,陛下只是拿了个环形的磁铁,然后缠绕了几圈铜丝,通过简单的转动,就能还原了天空打雷时候的闪电。 天啊! 你知道当时我们有多么震惊吗?” 丁伟拉着两人,说个不停。 丁姑娘应了一声: “哦,你早就说过了。” 丁伟正在对妹子的冷淡态度感到诧异,却听到妹子道: “你们聊吧,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说完,对李自成微微屈膝行了礼,转身就走。 “啊?” 丁伟傻眼了。 他摸不着头脑道: “王大哥,我妹子怎么了?” 李自成快要憋不住笑了。 这是个傻子! 正说着,他眼睛一亮,只见对面一座叫做“大明皇家大酒店”的大型客栈,有人正在关门。 还没找到住处的李自成,瞬间慌了。 他急忙丢下一句话: “丁兄弟,我先走了,闲了再去找你!” 说完,就挤进人群,三两下,就消失不见了。 “啊?” 丁伟还没反应过来,却发现已经看不到李自成的身影了。 他茫然的喊道: “王大哥,你要去哪里?” 然而,人流如潮的街道上,上哪里去寻找李自成哟。 街道对面,喊住了关门小厮的李自成,听到了丁伟的声音,他开口让小二等自己一会。 然后走到路边,正要说自己在对面…… “咻!” 谁知道,就在此时,左侧的店铺里,拿出了一大盘烟花。 店主点燃了。 火红色的焰火直冲云霄。 “啪!” 焰火炸开,开出漫天七彩火花。 接下来,火焰笼罩了整个汉都,彻底将李自成的声音盖住。 “咻咻咻!” 一发发焰火,飞上了天空。 “啪啪啪啪啪!” 赤、橙、黄、绿、青、蓝、紫…… 七彩缤纷的烟火,占据了整个天空。 甚至,不但有满天星火,甚至还有那种快速下坠的流苏星火。 甚至,还有一些,开放后,竟然炸出了各色图案,甚至还有文字! 过年了! 汉都被烟火填满…… …… 朱由检回到了皇宫。 看着大开的宫门,以及在门内排成了数排的后宫众人。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了左前方的五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 这些人都是光宗的遗孀。 在这五人的右侧,则是以两皇后带领的崇祯后妃。 两位皇后的手边,各自牵着一子一女,却是除了袁贵妃和永王朱慈炤外,都来了。 朱由检微微点头,他转身,对一众送到了皇宫门口的官员将领们道: “诸位爱卿,明日早朝,朕给你们发奖金!” 第648章 与张嫣夜谈 “诸位爱卿,明日早朝,朕给你们发奖金!” 说完,不待百官致谢,转身走进了皇宫。 “臣等恭送陛下!” 一众官员将领,纷纷弯腰礼送。 “陛下回宫!” 王承恩手持拂尘,尖声长呼。 他和魏国征,一左一右,低头弯腰,跟在皇帝的身后,经过正门朝皇宫内走去。 而余下的小太监们,不管是有品阶的太监也好,负责皇室安全的武宦也罢,还是伺候人的小火者,都只能顺着正门两边的偏门,进入了皇宫。 “吱呀!” 沉重的朱红色宫门,缓缓关闭。 门外,百官们这才直起身来。 一众文臣,纷纷朝着陈奇瑜凑去。 “大宗伯远行塞外,辛苦了。” 范景文最先开口。 “不敢不敢,都是做人臣子的本分,范兄总筹宇内,范兄才是真辛苦。” “哈哈,陈兄你要是这么说,今儿你就别想回去过年了!” 范景文笑着用眼神示意了一番周围,让陈奇瑜看看周围究竟有多少人。 然后扭过头来,对群臣道: “诸位同僚,天色已经晚了,都少耽误大宗伯一会。” 说完,他拱拱手,走到了一众将领身边,各自寒暄几句。 身为内阁唯一的正经辅臣,这是他的职责。 (朱由检并未重新让人进入内阁,哪怕实际上陈奇瑜等人已经干了内阁的差事,却依旧没有阁辅的名分。) 一众大臣哄笑着,纷纷与陈奇瑜简单问好一句,然后就赶紧让开了位置。 大臣们说说笑笑,在宫门口闹了好一阵子,才各自离去。 而皇宫内。 朱由检先是给便宜父亲的小老婆们问了好,这才在一声声责备与关切声中,将五个长辈送回了西宫。 余下的,都是朱由检的家人了。 “臣妾等恭迎陛下回宫!” 两位皇后,带着后宫诸人,齐齐给朱由检行礼。 朱由检刚刚让众人起来,一道娇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父皇!” 小公主朱媺妮,拍着已经长成肉呼呼的小手,索要抱抱。 “来宝贝。” 朱由检蹲在地上,从皇嫂手中接过了昭仁公主。 “陛下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张皇后揶揄的扫了一眼众人,嘴角噙着笑容。 心情极为畅快的她,开起了小叔子的玩笑。 朱由检扫了张皇后一眼。 说实话,这个女人真的很符合他的择偶标准,精致的一点都不像中年女人。 不过也对…… 这个年龄,搁在他那个圈子里,正是事业有成的时候。 天启又不像原主,是一个被忽悠瘸了的傻子。 天启在位的时候,可从不缺钱用。 单单天启留给张皇后的家当,都够她穿戴许久了。 有钱,就会打扮,再加上底子好,张皇后看起来养眼极了。 “妮,先跟母后回去,父皇和你伯母说几句话。” 朱由检将昭仁公主交给周皇后,挥手让后妃先回去。 他走到张皇后面前,对张嫣道: “劳烦皇嫂费心了。” 朱由检本是感激张皇后当初所做的事情。 秋菊将张嫣写的那篇文章,交给了王廉。 而王廉又是朱由检的心腹,自然给他转送了过去。 朱由检说的是张嫣为了这个国家,不惜背负骂名的事情。 然而…… 张嫣却想歪了。 她还以为是皇帝在回应自己刚才的打趣,一时间,倒是闹得一个满脸通红。 “皇嫂,与朕走走。” 朱由检说了一句,然后朝前走去。 身后,张嫣红着脸,就像是开了染坊,又像是大醉一场,却只得跟在了皇帝身侧。 一众太监,远远地散开。 朱由检走在前面,踏上了御道,站在承天殿门前的台阶上。 张嫣迟疑的看着御道,迟迟不敢动身。 这条道,是有讲究的。 皇后一生只能走一次——大婚的那天。 “皇嫂,上来!” 朱由检看着迟疑的张嫣,邀请道。 张嫣叹息一声,只得在心底告罪一声: 算了,这条路,本来就是皇后要走一次的。 我虽然走过京师的那条…… 这汉都的,不是没走过么! 走一次也无妨! 自己说服了自己后,张嫣红着脸,在自己耳朵里那清晰的心跳声中,走到了皇帝身边。 张嫣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帝。 而朱由检却是并未注意到她的窘迫,反倒是看向了汉都街道。 皇宫在山顶,承天殿的地基,又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 站在这里,他能俯瞰整个京师内城。 张嫣等了半天,没见皇帝说话,于是悄悄抬起头,却看到了皇帝那斑白的鬓角。 张嫣心中一颤。 为了这个天下,他付出了太多啊! 张嫣母爱泛滥了…… “皇嫂,大明的江山,稳了!” 就在张嫣患得患失的时候,朱由检的一句话,将张嫣拉回了人间。 听到皇帝的话语,张嫣不由得暗暗自责。 呸呸呸! 想啥呢! 想啥呢! 他是你小叔子! 张嫣这才放松了下来: “是啊,陛下北上数月,终于为我大明,铸就了百年之基。” 朱由检苦笑,张嫣这眼光…… 忒毒! 朱由检点头认了: “皇嫂说的是,别看北地一战,消灭了24万清兵。 却始终还不够,单单这一点,只能保我大明百年时间!” 朱由检看向了张嫣。 这女人的政治眼光,的确厉害。 满朝文武,谁不说自己鄂尔多斯一战,开了万世太平。 然而,只有他始终都明白,若不能提高大明的科技,最多再有百年,今日的优势,就将烟消云散。 因此,他始终不敢放松。 他的心中,始终都绷着一根弦。 没想到,满朝文武看不明白的问题,张嫣竟然随口就说了出来。 “所以,陛下下一步就是要针对草原了吧? 只有将此地彻底纳入我大明的掌控,我们才能有了三百年安稳。” “呵呵~” 朱由检摇头。 终究还是这时代的女性,眼光虽然能够看穿已有的政治态势,却不能看透了科技对于政治的影响力。 是的! 彻底解决了蒙古问题之后,的确能够保证大明三百年的安稳。 但是,这个前提是建立在科技不做突破的情况下的。 若是大明不能跟上科技发展的脚步…… 土鸡……就是大明的未来! 第649章 中部铁路局 朱由检摸出一根烟,叼在了嘴里。 眼睛却是看向了张嫣。 虽然张嫣不能与他讨论科技的变迁,对于政治的作用力。 在这个文明相隔四百年的时空里,朱由检注定是孤独的。 后世的的一切科技,他都只能述说,而无法与人探讨…… 但是,在这个时空里,张嫣终究还是最接近自己思想的人。 当然,这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双方的身份。 不管朝臣能不能看透,终究不是与他讨论这个的人。 没看到,就算是陈奇瑜,都只是劝阻他不要封禅而已。 蒙古的威胁,不管陈奇瑜看出了没有—— 不敢说,不能说…… 这就是臣子的规矩! 九五之尊…… 看似唯我独尊,实际上,只是一个孤家寡人的可怜虫…… 朱由检的眼神柔和了很多,淡淡的道: “草原上的事情,暂时是不急的。” 朱由检坐在了汉白玉栏杆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身边。 一如后世。 和系内聊得来的女性,在河边探讨历史时……他也是这般随意。 …… 象牙塔内,不光有那些满脑子就只想着床事的人,还是有寥寥不入潮流的“老古董”,张口闭口都在谈论学术。 大学,是一个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地方。 放纵自己者…… 终会因为自我放纵,而沉沦。 这些人的下场,大都泯然众人矣。 ——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忘记了自己一朝考入大学,父母脸上那熬出了头的笑容。 他们放纵了自己,将自己交给了低俗的欲望。 甚至,沉迷于肉体者,也不少见。 便是明知黑佬有艾滋,还想尝鲜者比比皆是。 既然选择了放纵自己,就只有被社会迅速淘汰,沦为螺丝一枚。 更有甚者,别看比人家多辛苦父母数年…… 却要继续啃老一辈子! (真心告诫尚在读书的兄弟姐妹——学校不一定就是公平的地方,但是,等你踏出了校门,你会发现——最公平的地方,就是学校! 努力吧,少点抱怨,多点拼搏。 离开了象牙塔,你几乎无法找到单靠努力就能上进的地方了。) …… 朱由检就是这样的人。 他自认智商还算正常,就是这情商,当真是低的感人。 这也是好赖也算熬出了头,却依旧要靠相亲的原因…… …… 有那么一些人,你说他傻,偏生智商又不低。 你说他不傻,情商低得可怜…… 朱由检完全没想过自己这么做,会不会给张嫣造成了困扰…… …… 见到皇帝的动作越来越放肆,张嫣的脸又红了。 然而,见到朱由检一脸的认真,张嫣还是用洁白的牙齿,咬住了下唇。 懿安皇后走上前,却并未向朱由检那样,毫不顾忌身份的坐在了栏杆上。 张嫣侧身依靠着汉白玉栏杆的一根柱子,也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向了山下的京师。 不知为何,她没有靠近的时候,反倒是心跳的激烈,脑袋也不好用了。 而等到真的站在皇帝身边后,脑袋竟然出奇的清醒。 懿安皇后想起了皇帝刚才说蒙古草原的话语,顿时奇道: “为什么不急? 陛下难道不知趁热打铁的道理? 借着这次大胜的威慑,直接拿下了草原,才能避免夜长梦多啊!” 一切的暧昧,都消失了。 虽然看上去,一人坐在栏杆上,一人身着马面百褶裙,慵懒的依靠在栏杆上。 这一幕,几乎是每一对后世谈情说爱的小情侣,都会有的经历了。 然而,两人的心中,都是平静如水,一板一眼的,讨论起了朝廷大事。 “皇嫂错了!” 朱由检完全回到了当初在象牙塔时候的那样,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讨论内: “草原地盘广袤,蒙古人又逐水草而居。 朕若是想要彻底掌控整个草原…… 最少需要兴建三十座城池,并迁移适当的人口。 这个步骤太长,不适合而今的我们。” 朱由检伸手在胸口摸索一阵,找到了火柴。 随手在汉白玉栏杆上擦燃,点燃了叼了半天的华子。 他随手一弹,火柴打着旋,落在了雕刻着龙凤的汉白玉御道上。 火焰逐渐熄灭。 张嫣收回了视线,扭过头来,盯着朱由检: “所以,陛下打算先要解决了南京,在收复草原?“ 张嫣有了不同的看法: ”陛下。 我倒是更怕这些时间,会让草原恢复实力。 到时候,再想收拾他们,又要费了一番手脚。” 张嫣也没有将京师的鞑子政权,看在眼里。 自从鄂尔多斯大胜之后,她就明白——鞑子已经是随手一部偏师,就可以消灭的了! 现今的大明,北方已经没有了致命的威胁。 “所以,你认为我会给他们时间?” 朱由检盯着张嫣的眼,笑了起来: “草原那边,维持控制很简单,只要将铁路修过去就可以。 有了铁路,我们就能控制一切! 然后挑选大河、大湖之畔,修建几座城池,暂时维持稳定就行了。“ ”朕只是不对他们大规模用兵了而已,铁路的修建,却是要再加了数倍力量的。 我意在西安成立一个中部铁道局,这个局只有三件事—— 第一,将铁路修建到奴儿干都司去! 其二,将铁路修建到捕鱼儿海去!(贝加尔湖) 其三,将铁路修建到碎叶城去!“ 朱由检的话,吓了张嫣一跳。 忽然,她醒过味来,难以置信的道: ”陛下刚才说这个铁路局叫什么?“ 张嫣惊呆了。 这是中部局吗? 碎叶城,是昔日大唐最西的城池。 大明并未在当地驻军,而是采取了羁縻政策。 对于大明来说,只要听从中央政府的调派就行。 昔日的长安城外,立着这么一块石碑: 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西极道九千九百里! 这么漫长的粮草线,在当地驻军的耗费太大了。 朱家起身小农家庭,务实的老朱,就定下了这个政策。 朱由检笑了起来: ”的确是中部局,朕的规划里,等到朝廷在北地设府置县之后,继续修建铁路。 比如讲奴儿干火车站,与捕鱼儿海火车站连接起来,然后再继续向西修建…… 这里就归北部铁路局了。“ 第650章 何不学方正化? 提起对于北方的规划,朱由检就兴奋起来: ”比如碎叶城以西,朕肯定是要继续修建的。 别的不说,李自成给咱在西边抢回了好东西,咱们总要拉回来吧? 不用火车,用牛马,那不是要拉到猴年马月去了! 那边,就是咱们的西部铁路局。” 张嫣被朱由检的大计划,弄得心痒难耐。 这份计划,单单是听着,就让人心潮澎湃了。 “那东部铁路局呢?” 张嫣张着嘴,下意识的问道。 既然中部、北部、西部都制定了这么大的计划,那东部又该是哪里? 还有——南部,总不能是十三行省吧? 朱由检仿佛看穿了张嫣的想法,淡笑道: “十三行省这边,是九州铁路局。 南部铁路局、东部铁路局,都不会放在本土……” 张嫣瞪大了眼睛。 她想起了当初离开紫禁城的时候。 那时,陛下对周妹妹说了一句话——若是事有不殆,去往新大陆…… 难道…… 张嫣的呼吸急促起来。 难道皇帝的东部铁路局,要放在了新大陆? 天啊! “咻!砰!” 就在此时,不知道是哪家商铺,最先点燃了烟花。 处在山巅的皇宫内,绽开的满天繁星,就仿佛触手可及。 展开的烟花,刚刚绽放完短暂的生命,天空微微一暗,却又是一声: “咻~啪!” 七彩繁星,再次出现在眼前。 张嫣痴了。 她从未在这个高度,看过烟花。 伴随着第一声烟花的炸响,京师人家,几乎超过一半,都点燃了烟花。 漆黑的天空,变成了七彩流星的盛会。 甚至,还有很多挣到了钱的大商人,更是连带字的烟花,都放了出来。 “快看!” 张嫣指着前方一个闪烁不休的焰火,娇笑道: “快看那里,那是在祝福你呢!” 朱由检抬头看去,只见一片硕大的字体,正在眼前缓缓消散。 甚至不需要分辨,都能看出这是“万圣安康、国泰民安”八个大字。 万圣安康、国泰民安…… 朱由检眼眶里有了些滚烫。 多么朴素的愿望啊! …… 在一片焰火声中,张嫣加大了音量: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朱由崧?” 朱由检扭过头来,在此起彼伏的焰火中,看到张嫣满脸粉红。 一时间,倒是分不清是焰火映红了美人脸,还是美人脸映红了焰火。 张嫣心乱如麻,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至于在期待什么…… 张嫣的脸愈发的红了。 然而,她遇上的是一个情商不够数的。 朱由检反倒是一板一眼道: “南京朝廷?“ 他笑了起来: ”朱由崧,不算啥。 我想料理他,一道口谕的事情罢了。 你信吗? 我今儿下达了捉拿朱由崧的命令,十天后,朱由崧就会被投入罗汉山皇室监狱。 朱由崧好解决,弘光朝也好解决。 难以处理的是江南士绅……” 朱由检揉着鬓角。 几许白发,被他揉的摩挲作响。 “江南不比他处,百姓与士绅是对立的关系。 江南士绅,多数都有着自己的作坊,甚至,数万人规模的工厂,比比皆是。 这世上,人人难逃一个利字。 士绅开办作坊,自身又不会做工。 于是,江南无地百姓,无不依靠士绅而生活。 因此,江南的这些士绅,谁不是一个吆喝,就能聚集了无数百姓。 士绅裹挟百姓,百姓为盾,又给士绅提供了无穷的能量。 这里不好处理啊! 这也是为什么,几百年来,当地官府力量始终不强的原因!” …… 实际上,江南是不准确的。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南直隶加浙江、江西。 这些地方,因为工业、科技发达。 社会形态,已经与以农为本的传统社会不一样了。 (按照历史书上的说法,叫做手工业发达。 手工业这个词,属于是后世对古人科技的强行划分,是不准确的。 按照这个标准,待人类科技更加发达之后,完全可以将我们当代,也称呼为“手工业”时代。 以后世的科技水平,去简单粗暴的区分前世,这是错误的。) 社会形态一旦不一样,代表的就是社会关系的天地迥异。 直白点说——资本主义诞生之初,就与人类固有的社会体系,是敌对关系。 说个不好听的,江南这一带,与其说是朝廷的江南,不如说是豪门的江南。 试想——当时江南上万人的大工厂,比比皆是。 已经将编织出一张从上至下、笼络了所有人的关系网。 朝廷在这里…… 还有统治权吗? 资本——还会让朝廷具有统治权吗? 答案是否定的。 资本的诞生之初,就是逐利的。 为了利益,资本家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对抗朝廷,只是最低级的操作罢了…… 朱元璋时期,人家就能以“纸钞”,给朱元璋交税。 就算加上这些纸钞,还要欠税一大半! 实际上交给老朱的税收,连十分之二都没有……(明初是实物税。) 朱元璋小小惩罚一下,就被文人钉上了噬杀、残暴的标签。 这就是明初四大案之三“胡惟庸案”、“郭桓案”、“空印案”的真实背景。 只是豪绅与朝廷之间的利益争夺罢了。 但是,朱元璋不能这么说啊! 这些事,要是实打实的说了,江南这些最富裕的地方,就彻底要自立了! 对于新生的大明,这是毁灭性的打击。 于是,就给定了个谋反的罪名。 本质是——文官豪绅集团,意图架空朝廷。 就是这个原因! …… 朱由检明知内情,却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实际上,若想对付江南的这种豪绅,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生产力的递进,而消除他们。 就像是近代欧洲工业时代,对江南手工业的冲击那样。 直接利用强大的工业能力,对这种士绅资本团体,形成毁灭性的打击。 用魔法去打败魔法…… 然而…… 这是个水磨工夫,没有十几年的时间,别想见到成效。 张嫣也想明白了。 她歪着头,诧异的询问道: “为什么不能学学当初对付徽商的办法呢? 让方正化继续动手就行了!” 第651章 团圆饭 朱由检笑着摇头: “这是不同的,徽州一府六县,境内虽然人口众多。 但是,先天性山区的掣肘,往来运输不便。 使得徽州人多以经商为主,而不是更占人力的作坊生产。” “朕可以动徽商,是因为徽州内部,也希望这些人倒下。 占据了大量田地的徽商…… 他们的死亡,是符合徽州人的利益的。 这就是为什么方正化逼死了汪然明,逼得八大家败亡,却不会引起大骚乱的缘由。 只要朕不动了徽州的田地,徽人就能默许八大家的死亡。” 张嫣眉头挑起: “陛下的意思是,徽人与徽商,在土地上的矛盾,这才是徽商倒下的根本原因?” “对,与其说是朕杀了徽商,不如说是徽商的死,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朱由检点头: “江南豪绅,虽然也占据了大量的田地。 但是,与地处山区,更加依靠土地才能活命的徽人不同。 江南百姓多以做工求活…… 而这个工作,恰恰是在豪绅手中的! 试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豪绅哪里是好动的哟!” 朱由检笑了起来: “就好比有人要攻击咱们,你以为那些做工的民夫,可能答应?” 张嫣明白了。 这就是为什么万历爷派人去收税,却被当地百姓打死的原因啊! 忽然,她噗嗤一笑,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朱由检大为好奇,连连追问。 张嫣捂着嘴,笑的眉眼弯弯: “说了那么多,你还不是——早就下手了。” 朱由检一愣。 却见张嫣手指自己,娇笑道: “敢说你拉拢郑氏,不是为了对付他们的!” “呃!” 朱由检拍拍手,跳下了围栏,对张嫣道: “服了,服了。 朕服了你了。 这点小心思,也瞒不住你!” 这天没法聊了…… 这女人太聪明,啥都给他看透了。 再聊下去,那就是自取其辱…… 朱由检一边走,一边对王承恩吼道: “将贵人们都请到暖阳宫去,大年夜,朕要热闹热闹!” …… 坤宁宫内。 周皇后正坐在加铺了软垫的太师椅上出神。 “翠娥,陛下还在和懿安皇后交谈?” 周氏的脸上看不清悲欢。 然而,熟悉她的翠娥,却是明白皇后已经生气了。 往年岁末,皇帝都会将后宫众人召集到了坤宁宫。 今日…… 皇帝初回皇宫,竟然不是先回到她的坤宁宫,而是先与皇嫂交谈…… 周氏生气了。 翠娥低眉顺眼的应了是,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惹怒了娘娘。 比起皇帝,她更加害怕皇后。 皇帝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不苛责下人。 皇后就不一样了,只要犯了错,让下跪都是轻的。 甚至,大冬天在雪窝里一跪几个时辰,都是常事。 周氏咬着牙,却发作不得。 皇帝连暖阳宫都没去,只是和懿安皇后在皇宫前殿交谈。 她若是因此而发作,传出去了,反倒是徒惹笑料。 “可曾探清楚了,今岁团圆,在哪里举行?” 明代是一个文官权柄,有史以来最大的朝代。 最出名就是给皇宫做饭了。 明朝没有御膳房,给皇宫做饭的,是光禄寺。 明代光禄寺,是专门供王朝中央政府膳馐的一个机构—— \\\"上至玉食、庆典、祀典,下至各官供具,四夷赏宴,小至禁卫监局廪饩,皆出于此。\\\" 但是…… 就像是那个惯例,这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让文官掌握了权利,那就办的稀里糊涂。 就连光禄寺这个负责“吃”的部门,也一样! 《九杂俎·物部三》说的很清楚: \\\"今大官进御饮食之属,皆无珍错殊味,不过鱼肉牲牢,以燔炙醲厚为胜耳。\\\" 啥意思呢? 现今给皇宫的食物,全部都不是山珍海味,不过是大鱼大肉而已,以炒、烤、酿、汤为主罢了。 早在永乐大帝的二年,《永乐实录》记载了朱棣祭天后的一次国宴: 上桌:按酒五般。果子五般。茶食五般。烧煠五般。汤三品。双下馒头。马肉饭。酒五钟。 中桌:按酒四般。果子四般。汤三品。双下馒头。马猪羊肉饭。酒五钟。 随驾将军、按酒一般。粉汤。双下馒头猪肉饭。酒一钟。 我尼玛…… 这是国宴? 五个菜,五个果盘,俩馒头,肉汤泡饭,五种酒……就这? 搁大清王朝,敢让我爱新觉罗家吃这个,全家祖宗八百代,都给你砍了! 我大清王朝,虽然害怕被下毒,从而不吃热的,但是,我们顿顿108道菜啊! 太特么糊弄了! 当时京师有一句谚语: 翰林院的文章,武库司的刀枪; 光禄寺哩茶汤,太医院的药方。 啥意思? 这些玩意,都是一样的—— 不靠谱呗! 太医院的药方,吃死了多少皇帝? 武库司的刀枪,多少大将头盔都是破的? 翰林院的文章漂亮,谁办过实事? 光禄寺饭菜之坑爹…… 老百姓没吃过,但都知道。 光禄寺的饭菜这么难吃,皇帝也得吃,因为这是制度,这是“定点消费单位”。 老话说得好——\\\"国营单位\\\"改革很难…… 但办法总是有的。 到了明朝后期,光禄寺宴会照办,官员们继续在这里公费消费…… 但皇帝便吃到太监这里了。 打破这个规矩的,就是不靠谱的武宗朱厚照! 从武宗开始,给皇宫送饭的差事,就落到了司礼监秉笔、司礼监掌印、东厂掌印这三人头上。 大多数时候,都是三人轮流办理。 尤其是东厂…… 这个在后世臭名昭着的机构,一度是明朝皇帝最喜欢的“做饭”部门。 这也是武宗朱厚照的罪证之一…… 没办法,太不听话了! 我文人集团给你猪食,你竟然敢不吃? 去你大爷的,去落水吧! 于是,朱厚照——卒!!! 孤家寡人嘉靖上台后,文人集团本以为少年天子,又没有父亲、兄弟的帮衬,应该很好拿捏了。 谁知道,这位权术高手,将文人集团压在了屁股下苦苦挣扎。 嘉靖自然不会吃文人集团弄出来的“猪食”。 他躲在了深宫里,连文臣都见不到,更何况光禄寺的小官了…… 第652章 李康妃的幺蛾子 到了万历时期,给皇宫做饭的差事,就正式落到了太监头上。 也就是24监之一的“尚膳监”。 自万历开始,正式将吃饭的重任,交给了太监。 再来看看花费了同样的钱,太监们置办的菜单: 御膳:猪肉一百廿六斤;驴肉十斤;鹅五只;鸡三十三只;鹌鹑六十个;鸽子十个;薰肉五斤;鸡子五十五个;嬭子廿斤;面廿三斤;香油廿斤;白糖八斤;黑糖八两;豆粉八斤;芝麻三升;青菉豆三升;塩笋一斤;核桃十六斤;绿笋三斤八两;面筋廿个;豆腐六连;腐衣二斤;木耳四两;麻菇八两;香蕈四两;豆菜十二斤;回香四两;杏仁三两;砂仁一两五钱;花椒二两;胡椒二两;土碱三斤。 我尼玛…… 单单就看吃的,也知道谁才是忠臣啊! …… 这些年来,团圆饭也是尚膳监置办的。 通常情况下,不是放在皇帝寝宫乾清宫吃,就是放在皇后这里。 因此,周后才有了这个问题。 谁知道,她刚刚问完,王廉就一路小跑前来宣旨: “娘娘,陛下有谕: 着后宫贵人们,前往暖阳宫进团圆饭。” 暖阳宫? 周后脸色一变。 竟然在懿安皇后的宫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承下来的…… 周后能够感觉到,她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差…… …… 皇帝让团圆饭在暖阳宫张皇后处举办,别的贵人们都是没有意见的。 反正数天数地,也落不到她们宫里…… 咸福宫。 李康妃嘴角翘起了。 竟然在暖阳宫吃团圆饭? 有意思! 这位移宫案的主角,脸上全是莫名的笑意。 然而,经过这么多年的冷宫生涯,李康妃什么话都没说。 她的女儿,就是乐安公主,就是那个死了后没钱安葬的悲催公主。 没错,李康妃就是巩永固的正牌丈母娘。 走往暖阳宫的路上,李康妃遇上了冯敬妃等人。 “诸位姐妹,你们说陛下为何要在暖阳宫吃年夜饭呢?” 李康妃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当即开始想要找个打手。 然而…… 谁敢理她? 说得好听点,她们是姐妹。 说个不好听的,当初李康妃横行霸道…… 这位西李,可是连天启皇帝的生母,都给打死了! 跟她合作,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再说了,真当那张嫣是省油的灯? 论手段,她们能被人家玩死! 今日这有吃有喝的不好吗? 干啥要去掺和咧! 再说了,就算是掺和了,能捞到什么好处呢? 封太后? 别做梦了! 皇帝江山早就坐稳了,干嘛没事给自己找个虱子咬啊! 若是皇帝刚刚上位,需要勋贵支撑,说不定还能搏一搏…… 现今…… 谁敢搏一搏,那就等着冷一冷吧! 这偌大的后宫里,死几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活着不好吗? 自从定下了汉都,皇帝对咱们的待遇又不差! 李康妃的话,让冯敬妃、傅懿妃、邵慎嫔、张襄嫔几人,转身就走。、 连和李康妃一路都不跟了! 李康妃讨了个没趣,然而,却不气馁。 看着几人绕路而行的背影,李康妃嗤了一声: “行,今儿你们不帮我一把,待我更进一步,看我怎么拿捏你们!” 李康妃暗暗在心底发下了誓言,大摇大摆的朝暖阳宫走去。 …… 自从来到汉都后,皇宫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甚至,要比万历时期,都更加奢华。 虽然朱由检不是铺张浪费的人,但是,每顿十数道菜,鸡鸭鱼肉三天不重样,还是要保证的。 便利的汉江航道,为皇宫蔬菜的提供,给出了最便捷的道路。 地处全国之中,不分东西南北,都是最中心的地理位置,加上便利的交通,让汉都皇宫的饮食,成了有史以来种类最齐全的所在。 年三十的这次大宴,正好遇上了皇帝携大胜之威,回到皇宫的第一顿饭,自然更加的奢华。 尚膳监单单动用的厨子,就超过了一百人。 一道道菜,正在紧张的制作着。 时令瓜果小碟,反倒是先送了过来。 这个季节,虽然北方除了橘子、苹果,再无果蔬。 然而,在两广那边,却是不缺水果的。 暖阳宫内,单单水果,就摆了二十余种。 众人都到齐了,朱由检却是在如烟小榭内。 他的面前,站着旧伤摞新伤的三皇子朱慈炯。 “所以,这皮猴就不听你的?” 朱由检愕然的看着朱慈炯,又看着气的胸膛起伏个不停的张皇后。 这孩子竟然变得这么皮了? “你让他自己说!” 一提起三皇子,张嫣就失去了方寸。 “为了防止他上树跌坏了哪里,我还特意让王廉将每个树下,都铺上了一层沙子。” 张嫣喘着粗气,怒指朱慈炯: “他倒好,不爬树了,他去翻围墙! 他竟然敢去翻围墙! 然后被只野猫一吓,就摔成了这样!” 张嫣扒拉着朱慈炯那花猫一样的脸,怒气冲冲。 一身的好涵养,到了朱慈炯这里,被弄得变成了泼妇。 而朱慈炯却老老实实的站着,被数落的狠了,小声嘀咕道: “还不是大娘你说外面好玩么……” 朱慈炯的声音很小,却恰恰让两人都听到了。 “你!” 张嫣被气的眼睛都红了。 “噗,哈哈哈!” 朱由检忍不住了。 “还笑!” 张嫣大急,使劲跺了跺地面,扭身坐在一边,生闷气去了。 朱由检扒拉扒拉朱慈炯的脸,发现只是皮外伤,顶多算是小擦伤罢了。 连伤疤都不会留……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等过了年初五,朕让王廉给你送根马鞭,使劲抽他!” 朱由检劝了一句,扭头对朱慈炯道: “你想要出去看看?” “嗯!” 朱慈炯使劲点头: “大娘整天都拿着望远镜朝外看,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想从正门出去,王廉不让。 于是,我就想翻墙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回来讲给大娘听。” 朱慈炯的话,让眼睛通红的张嫣,猛然泪流不止。 “娘的好孩子!” 她一把将朱慈炯拉入怀里,大哭起来。 第653章 明天朕带你们出宫! 朱由检抬头,看到了一边的脚手架固定式观测望远镜。 这千里镜上面,竟然没有一丝灰尘,被擦拭的干干净净。 很显然,张嫣经常使用。 “唉!” 朱由检叹息一声。 他纵然将朱慈炯过继给了张嫣…… 却终究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整天待在这狭小的皇宫内,的确是煎熬啊! “明日有大朝,又是新年第一天,朕脱不得身。 明日下午,朕带你们出去走走。” 听到皇帝的话,朱慈炯一骨碌从张嫣的怀抱里钻了出来。 “父皇,是去京师街面上吗?” 就连张嫣,也是红着眼睛,盯住了朱由检。 满脸都是向往…… “不单单是京师!” 朱由检笑了: “京师的铁路,朝南已经连通到了襄阳境内,虽然还未到襄阳城,但是,已经过了太平店。 你们若想朝南边的襄阳走走…… 只消坐一阵马车,便能看到华夏第一城池的雄伟。 朝东,铁路也已经修过了邓州城。 按照工期预计,再有三个月,就会连通了南阳城。 邓州距离南阳只有百里,又都是平原,乘坐马车一点也不颠簸。 我们还可以去看看天下五大都城的雄姿。 对了,唐王在南阳的王府,甚为别致,尤其是他家的王府山,堪称一绝! 朝北,铁路已经过了商南,预计再有两年时间,就能打通了秦岭山区。 到那时,陕西铁路,最少也修到了袄儿都司(鄂尔多斯)。 当然,现在还是无法去草原的。 不过,去看看秦岭的雄奇,倒是可以的! 或者也可以乘船而下,去看看武昌三镇的风华么! 有了蒸汽船,想去哪里,都不是事!“ 朱由检哈哈大笑: ”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咱们都去,将所有人都带上,去过一个旅行年! 去看看大明江山的雄伟壮丽,去看看名山大川的绝代风姿。” 听到了皇帝的一席话,张嫣嘴角勾起了笑意,眼神里带着憧憬…… 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陛下的心意,臣妾感激不尽。 但是,咱们是天家,历来出宫,花费颇多。 今日正值百废待兴,到处都是要钱的档口。 出宫之事,就且打住! 咱们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大肆铺张浪费。 咱们家每花费了一枚铜板,百姓们都要被搜刮百两纹银。 咱们出宫一次,看似不起眼,对百姓却是一场灾难!” 张嫣坚定地摇头。 她也想要出宫…… 但是,她不能! 朱慈炯本来喜笑颜开,父皇终于要带他们出宫玩了。 然而,见到张嫣不让出宫,不由得祈求起来: “大娘,求你了,你就同意么,好吗? 就一次,咱们就出去看一次嘛!” 朱慈炯抓着张嫣的手,使劲摇晃着,满脸都是哀求。 张嫣坚定地摇头。 宫中这么多人,出动一次需要的人力物力…… 何止十万。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让皇帝背上了骂名啊! “吃饭,先吃饭!” 朱由检笑着站了起来: “皇嫂当记住一句话——长在深宫里的…… 怎知柴米油盐? 怎能当好了这个家? 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有勤无俭无底洞,有俭无勤水无源! 皇嫂、老三,你们当记住了:开源、节流,是相辅相成的。 单单节流,就如朕前17年那样,自己浑身都是补丁,将后宫节俭死,也撑不起这个国家! 单单开源,就如朕加饷那样,朕加了一文钱,到了百姓身上,就是一两银子,就算将百姓加死,也一样撑不起这个国家! 国家若想长治久安,不仅仅需要开源、节流,更重要的是监督。 一个健全的朝廷,一个人生产,能够养育两个脱产百姓,这才是正常的状态。 只要监督到位,便是上月亮,也不是个事! 更别说出一次皇宫了…… 出宫之事,就这么定了!” 张嫣还想再劝,却见朱由检已经起身,朝着暖阳宫走去。 张嫣叹息一声,准备待会寻个机会,与周氏说说,让周皇后劝劝皇帝…… …… 朱由检的到来,晚宴正式开始了。 尚膳监的太监们,端着一个个食盒,鱼贯而入。 一份份虽然不甚珍奇,却也大鱼大肉的菜肴,被摆在了桌子上。 长条大桌子上,摆满了来自东南西北的各种菜肴。 虽然没有鲍鱼、鱼翅、熊掌、鹿腩。 但是,大虾、螃蟹、花甲,却也是不少的。 朱由检坐在主位上,他的对面是皇太子朱慈烺。 几位太妃,以及天启皇帝的几位妃嫔,坐在了左侧,崇祯的六个女人,坐在了右侧,张皇后就在他的右手边,比周氏高了一个席位。 三皇子和坤兴公主朱媺娖、昭仁公主朱媺妮,坐在了长案的另一头,挨着太子的位置。 朱由检举起酒杯: “甲申年过去了,大明的灾难,过去了! 今后,就是咱们享福的日子! 干了杯中酒,为大明苦尽甘来,贺!” 众人纷纷举起了酒杯。 嘴里说着吉祥话,与皇帝一起,饮了酒水。 宫女上前,将众人的杯子一一添满。 朱由检举起酒杯,看向了李康妃等人: “诸位姨娘,先前国家不靖,朕多有怠慢。 请!” “皇帝为了这个国家,宵衣旰食、夜以继日。 皇帝请!” 李康妃几人连忙也举起了酒杯。 朱由检笑了笑,喝干了酒水。 几位太妃,纷纷喝了酒水。 身后的宫女,上前帮众人满上。 李康妃笑的有些诡异,开口道: “皇帝,我们就算了,都是皇帝长辈,自该为咱朱家江山操劳。 反倒是懿安皇后,颇为不易。 你该给懿安皇后敬杯酒。”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一静,周氏的脸色,瞬间难堪的厉害。 张嫣也是有些慌乱。 而一众太妃,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李康妃。 天启留下来的三个女人,满脸不可置信。 崇祯的刘妃、方妃等人,则是看向了周皇后。 场面诡异了起来。 “呵呵!” 朱由检笑了。 他就算情商再低,也知道李康妃这是没安好心。 不愧是西李! 这份搅屎棍的能力,不容小觑啊! 第654章 先给后宫定俸禄 “李太妃说的是!” 朱由检大大方方的接了下来,丝毫没有因为李康妃的挑拨而动怒。 脸上笑容依旧: “皇嫂为了大明江山,吃了那么多苦,朕自该敬了皇嫂一杯!” 朱由检直接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对张嫣道: “犹自记得皇兄沉珂,召朕进宫,预备接替大统时。 皇嫂言及不可食用宫中食物,让朕自备干粮……” “今日想来,洞悉宫门者,何止寥寥,却未有皇嫂一人,将国家记在了心间!” 朱由检毫不顾忌的打脸: “朕彼时年幼,尚不懂皇嫂用意。 今日回想,朕这个皇帝,能够坐稳了龙椅,却是侥幸呐! 朕前日读书,读及高祖(世宗嘉靖)继位之时,上无父祖撑腰,下无手足帮衬。 这偌大的朝野,竟然无不想要让高祖成为提线木偶。 高祖幼年继位,又是何等的凶险。 彼时,满朝公卿,谁不想要将高祖只当一个机器木偶,将皇帝大权,悉数交出! 这般想来,却是要比朕继位之时,更加艰难万分。 朕虽然年幼,却幸有皇嫂帮衬,为朕挡了多少灾祸! 皇嫂,对朕是有大恩的! 今日莫说敬杯酒,便是为皇嫂牵马坠蹬,也是应该!” 朱由检直接指桑骂槐。 指责李康妃身为长辈,却一点长辈的模样都没有! 崇祯继位时,懿安皇后才21岁,搁在后世,这个年纪的女性,还在无忧无虑的上学呢~! 然而,就是张嫣这个小女娃,一力将崇祯扶上了龙椅,稳住了大明江山。 反倒是挑拨离间的李康妃,当时却一句话都不说! 朱由检一席话,说的李康妃满脸都是不自在。 朱由检却不理他,自顾自的端起酒杯: “皇嫂,朕的确该敬你。 这些年来,皇嫂的帮衬,朕铭记于心。 我不说,不是因为不记得,而是放在了心底。” 张嫣慌了,也急忙站起: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都是分内事。” 朱由检不再言语,率先将酒水喝了。 张嫣也用袖子遮住了脸面,喝完了杯中酒。 跟张嫣喝了酒,朱由检又看向了天启的慧妃、良妃、容妃三人。 举起酒杯道: “三位皇嫂,国家多难,先前多有得罪!” “不敢,不敢!” 三人赶在朱由检敬酒之前,先喝了。 宫女倒满了之后,朱由检这才看向了周氏: “皇后,结发17年,你的这双手,也为大明纺织了17年。 是我亏欠你太多。 朕敬你!” 朱由检一句话,说的周皇后眼睛通红,什么委屈,全都消散了。 “陛下言重了,国事就是你我家事。 便是那民间,掌柜的艰难,女主人还要为了家业而操劳呢。 更何况我这个皇后。 陛下焦虑,这不是我应该帮衬一把的么! 都是臣妾份内事,当不得陛下感谢。” 朱由检点点头,周后不愧是贤后之名。 他一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周氏也急忙一饮而尽,然后柔声道: “陛下少喝点,空腹饮酒是大忌。” 朱由检笑了笑,并未理会,而是端起酒杯,对着刘妃、方妃、沈妃、卢妃道: “前番国事多艰,你等名为妃嫔,吃穿用度,却也连中人之家也比不上。 这是朕的过错!” 说完,他举杯一饮而尽: “今日一切都过去了,朕定下了后宫诸人的用度标准。 本来是明日,要说与你等听的。 但是,明日是大朝,事务繁忙,却是又唯恐遗忘。 仔细想来,还是这会就告知你等为好!” 几人眼睛都亮了。 嘴上还是要说着不能为国家增添麻烦的话。 心里却巴不得朱由检赶紧将年俸定下…… …… 实际上,崇祯那不多的后宫中,崇祯皇帝最喜欢的就是田贵妃。 甚至,要比对皇后的感情都深。 田贵妃病重后,给崇祯选了两个秀女——卢氏和陈氏。 两人入宫数年,却一直都没得到宠幸。 一心扑在了政务上的崇祯,自从田贵妃离世后,连后宫都很少时间去。 这也是朱由检占了原主的身份后,后宫众人不会怀疑的原因。 …… 朱由检看向了光宗留下来的几个妃嫔: “诸位太妃,朕重新给你们制定了俸禄标准: 除了宫中一应用度,一切照旧外,你们的年饷增加为五千银元。” 朱由检这话一出,李康妃等人纷纷大喜。 自从国家越来越艰难,她们的饷银,早就断了。 这些年来,就靠着早年的积蓄苦撑。 然而,光宗总共在位时间还没一个月……(因为罢免了各种商业税收,三天内内散钱200万白银发饷,所以光宗的评价很高,史称“朝野感动”!) 手中本来就没多少银钱,经过这么多年,更是已经拮据的厉害,见到朱由检给定下了五千银元的年俸,众人喜不自胜。 朱由检制止了几位老太妃想要表达感谢的话语。 不过区区五人罢了,在这个极重孝道的年代,纵然他对李康妃有所不满…… 看在巩永固的面子上,还是养着吧…… 朱由检又对着天启帝留下来的三个妃子道: “诸位皇嫂,你等年俸仪同太妃。” 慧妃等人见到自己也有五千枚银元的年俸,纷纷大喜,急忙谢过了朱由检。 朱由检看向了选侍范氏、薛氏。 道:“你俩的年俸定为千枚银元。” “谢陛下隆恩!” 范氏、薛氏急忙谢恩。 选侍几乎是最低等级的后妃了。 明朝的后宫,分为: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昭仪、婕妤、美人、才人、贵人,选侍、淑女。 清宫的应答、常在,在明朝只是小宫女的头衔,并非是后妃。 整体来讲,明朝的后妃俸禄,比清代高一些。 当然,数量就没清朝那么夸张了。 …… 范氏、薛氏,欣喜不已,连连谢恩。 朱由检摆摆手。 按照他的意思,原本是要定的再高一些的。 但是,一想到若是定的太高,后人难免会撑不住。 总不能他定的高高的,却让后人为难吧! 给前朝妃嫔定下了俸禄标准,朱由检对着伸手勾了勾手。 站在朱由检身后的,是一个女史官,名叫韩翠娥。 第655章 都是小钱! 说起这韩翠娥,还有一个故事呢! 明朝皇宫规定,宫女如犯过失,要被罚以提铃警夜。 也就是深夜提着铃从乾清门走至日精门、月华门,再走回乾清门。 边提铃还要口唱“天下太平”,声音要缓而长,与铃声相应。 也就是民间的打更。 即使刮风下雨,天寒地冻,也不许回避。 崇祯经常批改奏章到深夜。 一个风雨之夜,他听到外面传来宫女“天下太平”的唱声,风雨交加的夜,凄婉的声音,牵动了他的怜悯心。 便命人把这位宫女叫来,问她姓名,答称:“韩翠娥。” 崇祯当即赦免了她所受的处罚。 后来韩翠娥升为宫中女史官。 这件事,被清晰的记载在了《烬宫遗录》中。 在整个历史上,都是奇谈。 实际上,在漫长的历史中,崇祯皇帝都是很特立独行的一个。 古往今来,皇帝身边随时都是要有人伺候的。 崇祯每天批改奏章,都会改到深夜。 若是夏天,守夜还比较好受。 冬天时,宦官守夜,是最难受的。 试想,崇祯时期,削减皇宫用度,太监们守在外间,连个火盆都没有。 在寒冷的冬季,又不能随意走动,自然是难捱的很。 朱由检就下令让太监带着睡袋,以为遮挡严寒。 朱由检心疼宦官们天寒守夜,总是下令他们先睡,自己则熬夜看奏章。 等守夜宦官们睡醒时,听见屋里有动静,偷偷钻出睡袋去看,才发现朱由检已经刚刚自己洗漱完毕,钻入被窝睡觉了。 《霜猿集》详细的记载了这件事。 …… 朱由检扭头对韩翠娥道: “朕说,你记下: 宫中宫女、小火者,未曾管事之人,每年俸禄十枚银元。 武监、御马监等处武宦,及各处小掌事、小领班,每年俸禄二十枚银元。 三宫六院领班、管事,武监、御马监等武宦管事,每年俸禄百枚银元。 24监及诸局掌印、秉笔、掌局,每年俸禄千枚至五百银元。 宫中俸禄,皆有三司监督发放,任何人不得克扣! 若有人敢伸手,就剁了他的爪子!” 韩翠娥急忙用心记下。 朱由检继续道: “按照这个标准,你根据宫人等级高低,适当给予浮动,定一个详细的章程,明天拿给朕看!” “婢子记下了。” 韩翠娥急忙应承下来。 朱由检这才看向了妃嫔们: “你们的年俸,就定为三千到两千之间吧。” 刘妃、方妃、沈妃等人,急忙谢恩。 朱由检看向了周氏: “皇后,妃嫔等级不同,年俸也该有了上下浮动,你费点心,定额的多寡,你拿个准,明日交给我。” 周氏笑了笑: “陛下放心,这是臣妾份内之事。” 至于贵妃、皇贵妃,以及皇后、太子、皇子、公主们的标准,朱由检并没说。 毕竟李康妃等人在这里,怎么的也是一个长辈,他若是定的高了,怕这些人脸上不好看。 说完了俸禄的事,朱由检这才招呼众人吃菜。 …… 一场晚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撤了席。 送走了几位太妃,以及等级低的妃嫔们。 朱由检坐了下来。 他随手抓起几颗坚果,一边剥着壳,一边对周氏道: “你的年俸,定为两万。” “这么多?” 周氏皱着眉头: “陛下,虽然今岁内库收入不少。 但是,这过日子,怎能大手大脚呢? 还是要细水长流啊! 陛下定的太多了,臣妾不要。” “怎地,这是过惯了苦日子,猛然让你当一个富贵婆,你还不习惯了啊!” 朱由检笑了起来: “给你你就拿着! 等朕需要的时候,你再还回来,不就得了!” 张嫣冲周氏眨眨眼,促狭道: “周家妹子,皇帝现在可是阔的很,正该吃大户的时候,你就别推辞了。” 往日里无话不谈的妯娌俩,今儿张嫣的态度依旧亲切,周氏却是有了隔阂。 她执礼甚恭的应了。 那别别扭扭的模样,就连朱由检都看出来了。 朱由检摇摇头,这个小家子气的皇后…… 周氏的做作,朱由检懒得理会,他看向了张嫣: “皇嫂的年俸,仪同太后……“ 朱由检仔细想了想,开口道: ”就定为五万银元吧! 但是,以往那每年二十两黄金的额外,却是要减了。” “朕减了你的黄金份额,但是,暖阳宫置办依仗时需求的黄金,都由内库承担。” 张嫣听到自己的年俸竟然这么高,慌忙就要开口拒绝。 “行了,行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才几个钱啊,推来让去的,做什么呢? 给你,你就拿着,不够,你再开口!” 喝多了酒,头脑发昏厉害的朱由检,慵懒的躺在椅子上,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 又掏出一根火柴,却怎么也划不燃。 站在一侧记录的韩翠娥,急忙手持灯烛,帮皇帝点燃了香烟。 喝多了的朱由检,挥手在韩翠娥腰肢上拍了一把。 女官吓了一跳,脸庞红彤彤的躲在了一边。 朱由检却喷出了一口烟雾,混不在乎道: “皇宫里的这点开销,才几个钱啊! 莫说你们了,就算再加上太子、皇子、公主,他们的年俸…… 才多少呐! 朕不差钱…… 小钱,都是小钱……” 他早已让王承恩计算过了。 就算是按照这个标准,不计算太监的开支,包括宫女在内,皇宫一年的俸禄支出,还不到九十万银元。 至于太监…… 武监的支出是大头。 不过,武监可不是简单的伺候人的。 作为皇宫的最后守卫力量,这部分的开支,应该要算在了军事支出里面。 一年不到百万银元…… 当真是洒洒水啦! 这倒真不是朱由检在夸大其词。 就他手中的“华子”,别看发给官场的,全部都是免费赠送,一分钱都没收到。 看似“中华”香烟是不挣钱的。 然而…… 专供官场,才是最好的营销方法! 就凭借这一手,华子的价格,是市面上最贵香烟的百倍! 单单依靠流通黑市的香烟,他每月都能收回几十万银元。 第656章 张皇后训周皇后 就这么一个卷烟厂,每年为他提供纯利润,最少也会超过五百万银元! 这还是因为他只掌握了一半国土,甚至,最富裕的江南,都不在手中。 就不说他将来打出国门了,单单统一全国之后,就依靠华子,收入都会过了千万! 不说其他的生意,就依靠这一个工厂,就足够他支付官府开支了! …… 头昏脑涨中,朱由检浑然不知道自己在嘟囔什么…… 韩翠娥趴在一边的桌子上,也不知道在写画着什么…… 周氏……再给张皇后脸色看…… 然而,酒劲上头,醉倒在椅子上的皇帝,人事不知。 周后个子矮,搀扶不动,还是张氏帮着她,一起搀扶着皇帝回了坤宁宫。 …… 帮着妯娌,将皇帝安置好的懿安皇后,正要离开…… “皇嫂~~” 身后忽然传来了周氏的低声呢喃。 张嫣笑了笑,站定了脚步。 周氏走了过来,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张嫣的眼睛,声音也宛若蚊子: “皇嫂,能否借一步,说几句话?” 周皇后满脸的纠结,一双眼睛,却不敢去看张嫣。 张嫣笑了笑,让冬梅在坤宁宫外等着自己。 …… 坤宁宫一侧的东暖阁内,火焰正旺。 周皇后屏退了下人,正满脸纠结的坐在火炉边。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既怕张嫣拒绝,又怕张嫣同意。 心中纠结的她,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妹妹,你我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了,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张嫣握住了周氏的手。 “皇嫂,我……” 周氏的手掌冰凉,很显然,她纠结的很。 张嫣拉着周氏的手,在火炉上烤着,笑着打断了周氏的话: “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喊我姐姐的,怎的今儿生分了?” “我……” 周氏蠕动几下嘴唇,说不出话来。 张嫣笑了,伸手抚了抚周氏鬓角的乱发: “丫头,你在担心什么?” 听闻耳边一如既往的关切,周氏忍不住了。 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张皇后对她们一家的照顾,周氏就觉得自己亏欠张嫣太多。 “姐姐~!” 周氏抱住了张嫣,边哭边说道: “姐姐,我怕!” “傻丫头。” 张嫣轻轻拍着周氏的后背,嘴里轻声安抚着: “不怕,不怕,还有我呢,咱们是一家人,我在呢,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欺负了咱们……” 周氏趴在张嫣怀里,哭泣出声: “姐姐……你说陛下会不会废了我? 我真的很怕……” 周皇后很害怕,这件事甚至已经成为了她的心病。 自家老爹干了什么事,皇帝有多厌恶自己的父兄,周氏可是知道的。 一想到皇帝借着李自成的手,除掉了自己的父亲、弟弟…… 周氏就觉得心如刀绞。 一方面,她恨皇帝。 就因为一些银钱,竟然置自己全家而不顾! 那可是自己的父亲啊! 那是皇帝的亲亲岳父啊! 皇帝竟然忍心将他们置入了死地…… 周氏恨…… 一方面,她又怕皇帝。 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想想,在朱家江山最危险的时候,亲岳父竟然不但不帮一把,反倒是黑了自己妻子的私房钱! 皇帝借着李自成的手,杀了亲岳父和兄弟,就足以说明皇帝对他们的态度了。 皇帝对岳父一家如此厌恶——自己这个皇后的位置,怕是难以保住了! 周氏怕…… 内心的极度纠结,让周皇后患得患失起来。 甚至,就连一贯亲如姐妹的张嫣,就因为与皇帝说了会话,就被她忌恨上了。 归根结底,周氏这是害怕别人会抢走了她的位置。 …… 周皇后的担心,张嫣心知肚明。 周皇后害怕自己会抢了她的位置,对自己横鼻子冷眼,张嫣也一样心知肚明。 她不计较。 皇帝连儿子都过继给了自己! 这是何等的恩惠。 周皇后误会自己…… 她不计较。 “傻丫头,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觉得皇帝是这样的人吗?” 张嫣笑了起来。 “以前的他不会!” 周皇后抬起头来,泪眼迷离: “但是,自从我回到汉都后,我发现皇帝变了……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总觉得皇帝变得让我觉得陌生……” 周氏连抽噎都忘记了,仔细回想着对皇帝的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虽然皇帝对我始终没的说,但是,我就是觉得皇帝的变化太大……” “慎言!” 张嫣压低了声音,低喝一声。 周皇后吓了一个激灵,抬起眼帘,见到的却是张皇后从未有过的严肃。 “姐姐……” 周皇后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何张皇后忽然会发火。 张嫣压低了声音: “糊涂! 这等话,也是你这皇后能说的出口的? 你可知道我们朱家的男人,是如何举步维艰? 你可知道但凡给人口舌,陛下今日的一切,都要化为泡影?” 周皇后茫然的看着张嫣。 她真的不懂。 张嫣叹息一声,周皇后是自己挑的。 这是一个贤惠的人,皇帝本是藩王,这样的贤内助,足以让朱由检成为贤王了。 然而…… 谁知,自己男人……输了棋…… 朱由检成为了皇帝,这皇后,就不成了…… 张嫣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开口道: “妹妹,我希望你记住这句话——真正能够一心为了大明的,唯有我们朱家人。” 周皇后瞪大了眼睛。 那些命妇进宫的时候,都说自己男人如何为国效劳,甚至连家也顾不上…… 难道,他们不是真心为了国家之人吗? 张嫣摇摇头。 心底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看来,要给皇帝挑一个合适的贵妃了。 实际上,原本田贵妃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只可惜…… 皇帝借机罚没勋贵一半财产的举动,恶了整个官僚阶层。 田贵妃所生的五皇子朱慈焕,都已经五岁了,却被他们弄死…… 还借着五皇子的口,告诉皇帝——“薄待外戚,将会让他的儿子全部早死。” 此事,导致了田贵妃的病死…… …… 一想到田贵妃,张嫣不由想起了自己。 自己当年怀有身孕,因为腰疼,让太监给自己捶腰,结果不但锤死了自己的孩儿,还让自己再也无法怀孕…… 就连皇子、皇后,都已经成为警示皇帝的告诫手段…… 满朝公卿,又有几人真心为了大明天下啊! 张嫣叹息一声。 第657章 凤冠霞帔过宫门 张嫣心戚戚…… 周氏眼茫茫…… 张嫣心有千万言…… 周氏相对唯茫然…… 然而,看着两眼懵懂的周氏,张嫣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位皇后,当真不是个能理解政治的人。 当年,两人闲聊,不知怎的,就扯到了辅臣上,周氏说周延儒名声很大,朝野有贤名。 张嫣就笑了,说周延儒人品不行。 结果周氏跑到皇帝身边说周延儒人品不行,皇帝问是谁说的,周皇后直接将她卖了…… …… 周皇后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嫂子说的这句话,啥意思? 为啥真心为了大明的,只有朱家人? 张嫣无法解释,只得揉了揉她的脑袋: “放心吧,皇帝不是那样的人,你且安心就是! 妹妹记住了,你是大明的皇后,只要你不犯错,你就是大明最尊贵的女人。 皇帝,是不会废了你的。” 周氏一把抓住了张嫣的手,乞求道: “好姐姐,要是陛下要废了我,姐姐可要帮我求求情啊!” 张嫣哈哈一笑,促狭道: “怎地,这会不嫉妒我和皇帝说话了?” “姐姐~! 不理你了!” 周氏大囧。 张嫣伸手捏了捏周后的鼻子,嗔道: “行了,行了。 我帮你说,帮你说还不成么! 赶紧去歇着吧,我要回去了!” 张嫣用指腹擦去周氏脸上挂着的泪水,转身出了东暖阁。 …… 坤宁宫外,提着大红灯笼的冬梅,冻的直哆嗦。 好不容易见到张皇后出来,她急忙将抱在怀里暖着的大氅,掏出来给张皇后披上: “娘娘,外面挺冷的,赶紧穿上,不要冻着了。” 张嫣摸了摸冬梅的手,见她手掌冻的冰凉,鼻尖也冻红了,怜悯道: “傻丫头! 怎地不将衣服穿上? 或者让人回去拿了衣衫来?” 她脱下身上的大氅,给冬梅披上。 冬梅连连推辞: “娘娘,外面冷,婢子没事,婢子不冷。” 这丫头,一边说,一边却抽着鼻子。 张嫣不由分说,硬是将大氅给冬梅系上,嘴里道: “好了,我刚刚在周皇后暖阁里,这会身上还热乎着呢! 咱们跑起来,跑起来就不冷了。” 冬梅抽抽鼻子,哽咽道: “娘娘,你对我真好!” “傻,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啊!” 张嫣伸手捏了捏冬梅冻的通红的鼻子,笑道: \\\"山顶寒露重,赶紧回去吧!\\\" 坤宁宫在山峰的东边山巅,暖阳宫在山的西边山巅。 若是正常赶路,需要绕着山腰,走出一个半圆。 天寒地冻的,张嫣懒得绕路,索性穿过三大殿,直奔暖阳宫而去。 这样,只需要走一里不到就好了。 大年夜,张皇后身穿凤冠霞帔,一身皇后的庄严大服。 狭长的紫色霞帔,随风飘舞。 万历墓出土的凤冠,这是皇后凤冠 然而,一身华丽庄严打扮的张嫣,却两手提着比甲,正在小跑着。 身后,冬梅身穿袄裙,上红下青。 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自己的马面百褶裙,紧紧地跟在张皇后的身后。 “娘娘,慢点,慢点,夜晚天黑,小心磕着了!” 主仆两人,浑然一点贵人的气息都没了,宛若那民间顽子,正在追逐奔驰。 山风轻柔。 悬挂在宫殿屋檐下的玻璃罩灯笼,随风摇摆。 三大殿前的广场上,放置在地上的鹤灯、寿灯、龟灯等,摇曳着灯焰。 城墙上,轮值皇宫的郝摇旗,本来见到动静正要前来呵斥。 三大殿乃是皇宫最庄严的地方,何人竟敢奔驰喧哗! 当真不要命了不成? 谁知道,他话都还没说出口,冬梅那咋咋呼呼的话语,已经清晰传来。 郝摇旗一缩鼻子,紧紧地捂着嘴巴,不吭声了…… 惹不起,惹不起…… …… 承天殿檐廊下,主仆二人手持灯笼,正快速跑过。 夜风掀起了霞帔,飘然若仙。 根据凤冠上龙凤数量的不同,对应不同的使用场景,最高是九龙九凤冠 “咳咳!” 承天殿正对面的宫墙上,值守的御马监武宦轻咳一声,阴沉的眸子,盯住了羽林军。 “转过身去!” 郝摇旗压低了声音,呵斥着手下。 一众羽林卫儿郎不敢再看,纷纷背过身。 郝摇旗也转过了身子,背对着皇宫站定。 …… 正在奔逐的张嫣两人,浑然不知道她们绕近路的行为,已经被人看到了。 两人穿过了奉天殿走廊,穿过偏门,走进了夹道之内。 通过这一条狭长的夹道,再穿过两道宫门,就是暖阳宫了。 夹道内,一丈高的墙壁,堵死了冷冽的寒风。 两人跑了一阵,这会热度都上来了。 “娘娘,等一会,等一会,我跑不动了。” 一口气跑了一里路,冬梅气喘吁吁。 张嫣停下了脚步: “快点,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还跑不过我!” …… 黑夜下,主仆二人的话语,清晰的传到了宫墙城头。 领班的武宦太监轻咳一声,一众羽林卫将士纷纷看了过来: “咱家今儿有言在先,今晚你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郝摇旗急忙对手下喊道: ”都听到了吗,闭紧了嘴巴,不该说的,别说!“ 一众军士,急忙应承下来。 太监微微点头,对着身侧一个小太监道: ”小刘子,去将今晚当值的名单誊抄一份。” 小太监急忙应了是,朝着城墙下的签押房走去。 不管是朝臣也好,还是值守皇宫的军卒也罢,只要进入皇宫宫门,都要在签名簿上留下名字。 就连上朝也不例外。 太监暗暗点头,继续道: “明儿陛下会颁布今岁的年终奖励,咱家小小的给诸位透个底—— 羽林卫是皇帝亲卫,诸位的年底奖励,不低于二十枚银元。 这钱…… 是谁发给诸位的,咱家希望诸位都记住了!” 一众军士闻言大喜! 羽林卫都是各部挑选出来的精锐,平素受训极严。 不但每旬都有技能考核,更是每月都要淘汰一成的人选。 但是,虽然要求很是严格,军饷可不低! 大明普通军卒的月饷是一枚银元,而他们,却是两枚。 这个饷银,甚至和作坊里的中等师傅,都差不多了! 都这么高的饷银了,陛下竟然还要给20枚银元的奖励? 天啊! 众人惊呆了。 第658章 汉都新年 “兄弟们,陛下给了咱们当兵一年,足够一辈子用度的饷银! 君恩深重,我等誓死效忠!” 郝摇旗压着嗓子,低吼起来。 一众士卒,也是纷纷低声嘶吼…… 已经是亥时光景了,汉都依旧有百姓在放烟花。 虽然稀疏了很多,然而,天空上,时不时就有一朵朵烟花炸裂。 城头上庄严耸立的军士背后,烟花漫天…… …… 汉都是山区。 虽然山峰低矮,却因为是秦岭余脉,山峰呈现脉状走势。 一条条街道,因地制宜,沿着山谷蔓延。 唐王府。 皇帝在内城给朱聿键置办了一进六进的大院。 赶着年底,匆匆从长沙返回的唐王,正站在王府围墙上,观看漫天焰火。 “王爷,该休息了。” 历史上被封为思文皇后的曾氏,站在唐王身后,低声开口道。 这位来自江西南昌府地曾氏,历史上跟随唐王一起,先是在凤阳高墙内皇家监狱为囚,后又被清军残杀在汀州府。 面对王妃的话语,朱聿键却舍不得去睡。 他仰着头,看着时不时升起的焰火,感慨道: “国事艰难,幸得陛下力掌乾坤,复我祖宗基业与汉水。 良人啊,看到这满天烟花,我又怎能舍得睡去呢?” 曾氏捂嘴轻笑: “王爷,明儿一早,您就要上朝了,赶紧去眯一会吧,再说了,明天宫中还有元旦欢庆呢! 王爷若是精神头不足,岂不是一桩遗憾?” “哈哈哈!” 一听曾氏这话,朱聿键不由大笑起来: “也对,明儿不光是本王要入宫,你这王妃,也是要去拜见诸位太妃,拜见两位皇后的。 且安睡,且安睡!” 朱聿键哈哈大笑一声,拉着曾氏朝楼梯走去。 …… 元旦是明朝最大的庆典之一。 丑时刚过,百官就已经汇集在了皇城之外。(凌晨三点) 这一次大典,不但有崇祯朝堂的文武百官,更是还有大顺的君臣大将,甚至,就连李自成都来了。 至于蒙古诸部,右翼蒙古自行推举了十几个最大的头人,代表右翼三部,前来参加元旦朝会。 若说右翼蒙古的到来,后人们还不惊奇,而另外两拨人的到来,就让后人有些吃惊了。 给华夏当了一辈子小弟的朝鲜李氏,早已派遣世子辗转来到了大明境内。 原本李氏还在纠结到底是去南京,参拜弘光朝堂,还是来汉都,参拜大明正朔。 然而,袄儿都司的一场大胜,让李氏再也不敢做了墙头草。 此时,李氏朝鲜的世子,就是那个被清廷扣押八年之久的昭显世子李“氵山王”(繁体字,而今已经取消,打不出来。) 朝鲜王国的大世子、二王子李淏,一并被清廷扣押。 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使得他记载了黄得功、周遇吉带着三四千勇卫营,大败满清数万大军之事。《沈阳状启》、《沈阳日记》…… 与后世那个眼睛朝天的思密达不同,这时代的朝鲜,是华夏的最忠实藩属。 李倧两个儿子都被清廷扣押,还是派出了第三子李窅(yao,氵窅,打不出原字)。 身穿蟒袍的李窅,在朝鲜的封号是“麟坪大君”。 他身穿红色蟒袍,正挨排挨的给宗主国的大臣们行礼。 出于礼节,朝臣们与他寒暄几句。 却感动的李窅眼睛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每当有人说了一句朝鲜这小老弟,跟着宗主爸爸受苦了…… 李窅就赶紧趴在地上,脑袋及地,感谢天朝上国大臣的仗义执言。 李窅虽然动作滑稽,却也成功的融入了大臣圈子内。 甚至,还有人将他引荐动了礼部侍郎何腾蛟面前。 而另一人,则就显得不入群了。 这人正是琉球国来使金应元。 金应元到来,是因为琉球老国王尚丰死了,尚贤继位后,虽然朝贡,却没有得到册封典礼。 于是,再次前来请求大明派遣使臣,前往琉球,收缴尚丰的前朝勅印,并给尚贤举办加冕典礼。 早在去年二月(1644年),金应元就已经启程。 然而,正好遇上了甲申之变…… …… 大明对藩国,待遇是不一样的。 比如琉球,因为地理位置更加重要,正好卡在了大明与南洋之间的咽喉上。 是以,琉球国王的继位,单单求得大明册封诏书还不行。 必须要大明派遣军舰,前往琉球,亲自给新国王举办了加冕典礼后,才能正式成为藩王。 这套办法,明朝始终坚持了下来。 就算是多灾多难的崇祯朝,都没有更改! 崇祯三年,琉球老国王去世,按照惯例,大明要派人前往琉球册封新国王。 但是…… 朝臣怎能眼睁睁看着崇祯派人出海呢? 这不是将大佬们的底裤都掀开了么! 官员豪绅们,下了那么大的本钱,弄死了一个又一个皇帝,眼看就要成功了…… 怎容崇祯破坏! 于是,以礼部尚书何如宠为首的江南士绅集团,集体劝说朱由检——让琉球使臣自己带着册封诏书回去。 你看看,东林集团多贴心啊! 为了给朱家皇帝省钱,我东林众正操碎了心…… 然而,好巧不巧,若是尚丰早死两年,哪怕是早死一年—— 崇祯还就真的要从了! 只可惜,东林太急躁了! 这时候,袁崇焕已经用自身化作生鱼片,成功的让崇祯对东林起了疑心。 又经过何如宠等人,为袁承焕力辩无罪这件事后,崇祯已经看清了东林党的真面目。 这个时期,正是崇祯看穿了东林真面目,开始大力发展锦衣卫、东厂等,并全面压制东林党的开始! 这个时候,也是崇祯大派厂卫,以缇骑考察官员人品的开始。 任何时候,一旦某个群体让人开始怀疑,对他们的质疑,就不会间断。 比如“公知”、比如“专家”…… 早些年,网友对他们言听计从——就因为他们的不靠谱,成了今日的过街老鼠…… 东林集团也不例外。 崇祯看穿了东林真面貌的崇祯,怎么可能任由他们摆布。 第659章 小姑娘,谁都可以打扮 朱由检虽然不知道东林这么做的用意,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质疑就成了唯一的结果。 这是人性的本质。 任何人都是这样,只要对方做了某件事,让你抓住了把柄,那么不管今后他再做什么,你下意识的就是怀疑! 提议的何如宠是哪里人? 南直隶安庆府桐城人。 就是那个王章被闯军刺下马时,人设崩塌最快的光时亨——他也是桐城人。 当然,不能开地图炮,。 毕竟桐城学派,是明清时期最大的地缘政治派系之一了——明清两朝进士240人。 比如方以智、左光斗、张廷玉……都是桐城人。 比如朱元璋、朱允炆、朱棣交替那几年,江西吉安霸榜科举。 这都不算事,杨士奇不经过科举,一样被举荐为官…… 这位一度主持了大明朝政,并且让英宗不懈努力,为之对着干的牛人,就是吉安府人…… 何如宠因为这件事,在第二年,也就是崇祯四年,给周延儒当了一次会试副手后,辞官了。 政治无小事。 从这里就能看出,实际上在崇祯三年,东林党实质上已经被崇祯开始压制了。 至于江南士绅集团吃下朝廷海外贸易这件事,崇祯知不知道…… 都是猜测。 历史上明确记载的就是崇祯的态度! ——崇祯帝执意让户科给事中杜三策为册封正使,行人司行人杨抡为副使,在福建造船出海,册封尚丰为琉球中山王。 崇祯六年,册封用的大封舟打造完毕,前往琉球都城首里城册封。 册封琉球这件事,现在的人几乎不会去写真正的用意。 …… 出使琉球册封的战舰,是特意制造的“封舟”。 封舟是由中央朝廷下旨建造——也就是说,这代表的才是明朝的真实科技水平。 现代人总是拿地方制造的小船,来说明朝科技如何落后…… 不说明朝了——现代有哪个地方敢制造航母? 那么,要不要套用他们的口吻? 这封舟,只有一个用途——宣扬武力。 说明朝战船落后的,绝对不敢提封舟。 现存的明朝各种资料,都是已经被清朝毁的面目全非后,不影响“大清伟大”的政治清算后书籍。 这样的书籍,就只能作为参考,而不能引为证据。 知网虽然,看论文还是不要钱的,你去看看他们引用的资料! 基本上认真点的论文,都要引用海外资料。 对于封舟,残缺的史书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记载: 其一:封舟是铺设了铁板的木质战舰,也就是木肋铁甲舰,或者是加挂铁皮的木壳铁甲舰。 这一点,说实话,太吓人了。 如果一旦是真,那么采用蒸汽动力就是必然的! 因为太重,不如此,动力就不足! 架设这个推断是真,那么“嘉靖时期才出现蒸汽船”的记载,就能再朝前推近两百年…… 其二:封舟就是郑和船队——宝船的小号舰。 这个猜测,目前是史学界的主流。 说回这个封舟: 1633年,崇祯册封琉球国王时,建造的封舟—— 船长十五丈,阔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分二十三舱,前后竖五掩大桅,长七丈二尺,围六尺五寸。 与英国同时期比较—— 1637年,英国建造了当时西方最大的战舰“海上君王”号。 两船在大体上,是相当的。 封舟:长47米,宽12米,仓深16.5米,吃水4米,海面高度12.5米; 英舰:长51米,宽14.7米、深23.17米,吃水6.8米,海面高度16.37米。 外观尺寸上,崇祯三年制造的封舟稍弱一筹。 但是,华夏有独家水密舱技术,因此,战场生存能力,要比英国船更高一些。 也就是说,就算到了崇祯时期,明朝中央朝廷的战舰,与西方主力战舰,还不相上下。 最起码——不落后。 至于封舟的造价,根据明朝现存资料《使琉球录》记载,封舟造价为2500两银子。 (感兴趣的可以搜搜清朝比这小的船,造价是多少……不,是明朝造舰价格的多少倍……) 至于封舟上的武器…… 根据《东西洋考》、 《谕西夷记》、《皇明象胥录 ·和兰》等明代遗存下来的古书,清晰的记录着: 封舟的桅杆下,长达两丈以上巨型铁炮——有三十门左右,发射的炮弹重达三十斤。 根据明朝对铁质火炮的命名规则,原文被称为“巨炮”,必然是三千斤以上的重炮。 (这是废话了。 炮弹重达三十斤,这尼玛不是巨炮,还能是火枪了……) 此外,封舟分为三层夹板,夹板上开设炮窗,各设铜铳。 (按照明代命名惯例,铜铳,也就是千斤以下火炮。) 这样巨大的战舰,这么恐怖的火力…… 难怪张燮说“大明比荷兰更厉害的,其一是船,其二是枪炮了”…… 就算是毙掉第一条,不承认封舟是铁甲舰。 那么封舟的最大号,就是郑和宝船—— “九桅十二帆”、“最大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中者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篷帆、锚、舵、非二三百人莫能举动”…… 宝船到底有多大——长度超过140米,宽度超过57米! 要知道52d驱的外观尺寸——长156米,宽18米…… 这么巨大的船,风帆已经无能为力—— 恰好又证明了第一条…… …… 所以说啊,明朝的史料,真的一言难尽,自相矛盾。 …… 实际上,明中期以后,朝廷的造船技术,已经被士大夫,从朱家手中,偷到了自己手中。 有说法,福船就是宝船的变种…… …… 成书于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的《东西洋考》,最爱被人引用的张燮原文: “或谓和兰长技, 惟舟与铳耳。舟长三十丈, 横广五六丈, 板厚二尺余, 鳞次相衔, 树五桅。舶上以铁为网, 外漆打马油, 光莹可鉴。舟设三层, 傍作小窗, 各置铜铳其中……桅下有巨铁炮,长二丈余……发之可洞裂石城,震数十里……” 现代很多人,片面截取这一段,来证明荷兰的强大,却绝口不提这句话的前提! 第660章 原来不管是文字可以倒装,时间也可以 ——“有差嗣奉旨(原文“上日”,这是“旨”的异体字)使殷商至大泥,移檄和兰,毋更为细人所误云,或谓和兰长技……” (“等论死及戌”是上一页未完的句子,断句在“有差”) (冒昧的猜测一下,他们许是不明白“上日”究竟是什么意思,索性这一句就不要了……反正看不懂……) 啥意思? 要引用资料,那就发原文,断章取义的事,咱不干 大白话翻译就是: “以前啊,有华夏使臣到过大泥国,(这件事)被嫁接到荷兰头上,使得世人误会。 你要说(大明)和荷兰比谁的技术更先进,(我国超过荷兰的,指大明)也就是船和枪炮了,(我国)船长宽这么多……船身厚度就有五六寸,甲板厚达两尺。” (古文,“旨”需要顶格。这叫“抬头”,还有“皇、圣、天”等,也是这个写法。) 看看——他们的“证据”,靠谱不? 八个字——“不懂装懂,移花接木。” 兴许是“懂”装“不懂”呢? 不如此黑华夏科技,如何证明西方的强大? 好吧,你移花接木就移花接木吧! 还给后面直接删除了好几页,然后加上这么一句—— “今所称红夷炮,即其制也。” 我尼玛…… 有学古汉语的吗?或者有认识学古汉语之人的吗? 你遮住“世人皆知”的那一段,单独问前面的,看看是不是我翻译的这个意思! 然后再给他看下半段——保证脸色……会很精彩的! 为啥? 他自己要推翻了刚才的翻译呗! 被人家宣传的太深入人心了…… …… 重点来了——“舶上以铁为网!” 这句话啥意思? 是外挂铁板,还是以铁为龙骨? 这一句的具体含义,至今没有公论。 这个“网”,究竟是字面意思——也就是舰体外层覆盖铁板…… 还是按照文言文的惯例,是网络、脉络、筋骨的意思——也就是以钢铁为舰船龙骨…… 若是综合明代船只,那恐怖的外观尺寸,这个“舶上以铁为网”…… 就是铁质龙骨! 只有铁质龙骨,才恰恰能够与记载中宝船的庞大尺寸相应证! 因为只有钢铁制造的龙骨,才能将船造的这么大! …… 如果这个推断是真——那科技水平,就更加恐怖! …… 但是—— 不管是哪个意思,根据这本书的记载,咱们不管它是以钢铁为龙骨,还是披挂钢铁…… 明朝封舟的先进程度,都是能够直接碾压到了1860年左右的! 至于‘今所称红夷炮,即其制也’,更是引出了另一个问题—— 红夷大炮究竟来自哪里? 红夷大炮是不是学习的西方技术? 是如何学习的西方技术? 现今铺天盖地的宣传,都是红夷大炮是以徐光启为首的西学派,学习自西方的先进技术。 这个说法,虽然成为了主流。 甚至,已经形成了公理。 然而,恰恰与现今发掘历史资料相悖! 根据对广东沿海县志的整理,得到了与今日主流学界不一样的结论: 今日对于红夷大炮的说法:是天启以后,以徐光启为首的西学派,引进的西方火炮。 注意这个时间点——天启继位以后。 然而,不管是明代县志记载,还是澳门火炮厂西方人自己的记录,都恰恰是另外一种说辞—— 万历中期,红夷大炮已经出现在沿海。 在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福建地方火器制造部门,造出了一批单门重达3580斤的红夷大炮。 不是一门,而是一个批次,具体数量未知。 上来就制造3580斤红夷大炮…… 并且铸造后是能够使用的…… 很显然,这个技术,早在1603年——就早已成熟。 最起码,经验积累到了能够直接铸造三千斤火炮的级别。 也就是说,红夷大炮出现的具体的时间点,还要朝前推! 因为实验室里的东西再牛逼,总是要一点点积累经验的。 没有国家能够直接造核武器吧? 天启在位是1621——1627年。 总不能…… 早在20年前…… 福建那边的工匠们集体穿越了,拿着二十年后的技术,去二十年前制造武器? …… 那么,在徐光启“引进”红夷大炮之前,红夷大炮有没有普及开呢? 有! 天启元年,广东雷州府海康县。 区区一座县城,城头千斤以上红夷大炮,多达二十多门! 同期,肇庆府阳江县,知县给天启的奏章中,一样出现了千斤以上红夷大炮,也是一座县城,就多达二十多门! 这两件记载,《熹宗实录》还没删掉。 估计是“删史”工作量太庞大了,张廷玉看不过来,才得以保留了下来。 而徐光启最早建议引入红夷大炮,是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 ………… 反过来谈谈明朝匠人制度——每半年,轮戍京师诸火器局。 在这样的情况下: 早已出现在华夏大地上,最低也有20年的武器,京师竟然不知? 这就又有两个推断: 其一:明朝皇帝已经完全被官僚集团架空,丧失了对地方的一切权利! 其二:历史书在撒谎! …… 天启帝继位以后,徐光启信誓旦旦去澳门火炮厂,购买红夷大炮…… 恰恰,澳门第一任总督佛朗西斯科·马斯卡雷尼亚斯,在天启三年,和广东地方造炮工匠,签订了一份博卡罗(卜加劳)铸造厂,雇佣明朝人造炮的合同。 上面文字是合同,下方配图是万历34年成书的《兵录》,绘制的正是红夷大炮 根据这份合同,澳门所产的铁质火炮,都由明朝匠人亲手制造。 并且,明人特意要求,葡萄牙人不得偷学他们的造炮技术! 然后呢? 澳门生产的火炮,反过来畅销欧洲诸国! 后世西方能够找到的这时期钢铁质地红夷火炮,大都来自澳门博卡罗铸造厂。 (最后钢炮技术还是没保住,传到欧洲后,博卡罗铸炮厂就开始走了下坡路。) (钢炮技术前面有说过,大体上发源于朱厚照时期。) 这份合同,保存了下来。 历史博士吴志良,有一本书叫做《早期澳门史论》,里面不但收录了这份合同全文,还考证出另一个事情—— 他在《澳门博卡罗铸炮场之始终》、《一个以华人充任大使的葡萄牙使团》,都用中外史料,还原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所谓的欧洲先进技术,主要铸造人,竟然是明朝人…… 所谓的徐光启引入“葡萄牙帮助大明造炮师团”,竟然是以明朝人为主导的诈骗行为…… 牛逼克拉斯! 徐光启引进葡萄牙火炮——竟然是拿明人自己的技术,忽悠朱家皇帝! 按照吴志良博士的论证,所谓红夷大炮的出现年代,最低应该在万历前期。 来自哪里呢? 南洋! 那么南洋的火炮又来自哪里呢? 不说当时,就算是现代——南洋一带,是广东、福建人的天下…… 不管它来自哪里——绝不可能是徐光启引入! 因为——成书与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的《兵录》,竟然清晰的记载着红夷大炮。 稀奇不? …… 后人拿着前人的东西,装先进…… 牛逼克拉斯! ps:这几天脑袋都不在线,今儿试试三更。 下一章在晚上。 第661章 不能点灯,因为照明是找明 早在万历时期,《东西洋考》张燮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最起码在这个时期,明朝还是碾压西方的。 …… 历史啊,就是一个婊子,谁都可以去惹一下…… …… 1645年的新年元旦,汉都皇宫外,堪称中外使臣济济一堂。 不分官阶大小,人人身侧的随从,都打着灯笼。 传统的大红灯笼,悬挂宫墙之上,红色光芒朦胧。 高耸的灯杆上,玻璃灯罩随风轻轻摆动,灯影摇摆。 远处的天空上,七彩焰火闪现。 甚至,宫门两侧,早已大红灯笼高高挂,广场上,更是遍布铜鹤、铜龟…… 灯火摇曳,宛若正在舞蹈! 一处处灯烛,将皇宫笼罩成了灯火的海洋。 甚至,官员手中的灯烛,都完全可以丢了。 …… 明朝是有路灯的。 不管是北京还是南京,一到了晚上,就有人推着油车,点燃路边的一盏盏路灯。 虽然做不到每条街巷都有普及,然而,重要的道路上,却是灯火通明。 在四川那边,更是将点燃灯火的豆油,换成了石油。 朱由检确立汉都之后,在营造城池之初,就做出了硬性规定: 小街道——路口设立路灯; 大街道——每隔五十步,设立一座路灯。 尤其是在孙云球到来后,得益于玻璃产量的提升,路灯更是延伸到了各处码头上。 可以这么说,今日的汉都,已经成为了一座不夜城。 新年新气象。 袄儿都司大胜之后,大明陷入了欢腾的海洋。 彻夜狂欢的少年郎,本就不曾睡去。 饶是已经接近黎明,却依旧时不时就有焰火升空。 又是元旦大朝,百官汇聚京师,今日的汉都,已经成为了灯火的海洋。 而同时,另外两处地方,一样是正在举行元旦大朝。 京师。 夜幕笼罩着大地,北京城的大小街道上,一行行轿子,正在朝着皇宫门口汇集。 与汉都那灯火通明,任何一个大臣亲随,都手持灯笼为老爷照明不同。 北京的这些官员,是不能手持灯笼的。 甚至,就连宫墙,都不能出现灯笼。 因为…… 照明等同于——“找明”! 连奴才都算不上的畜生,竟然还要找明? 我圣清杀你全家! (浙江杭州清末举人徐珂,到了民国时期,无比怀念大清,于是做《清稗类钞》,将不能点灯这件事,给扣到了魏忠贤脑袋上。实际上,这就是扯淡之谈。) 在我大清当官,不能点灯“找明”啊! 于是—— 身穿百官衣冠,补子上绘着禽兽——地位低下的汉人大臣,摸着黑,汇集在了午门外。 等点完了人数之后,迟到的官员,会被拉到一边去打屁股。 打完了屁股,你还不能离开,必须带着伤,去给皇帝请安。 磕头虫都还没当,就想跑? 我大清不要有骨气之人…… 随后午门打开,官员们要进入皇宫了。 百官会在金水河前等待。 这时候,就看出了差别。 金水河上有七座桥,其中五座汉白玉桥,最为显眼,正在广场中央。 最中间的叫做御路桥,汉白玉蟠龙雕花柱、下衬云板…… 这是只有皇帝才能走的。 御路桥两侧的桥面略窄、叫王公桥,供宗室亲王行走。 汉人大臣,一样是不能走的! 王公桥两侧的叫品级桥,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走。 那三品以下呢? 别急,外金水桥不是七座嘛! 太庙和社稷坛门前的两座,叫众生桥,四品及以下官员、兵弁、夫役进宫时从此通行。 因为李自成当初撤离皇宫的时候,点燃了一把火,这些桥梁,也被毁了。 这时期,五座主要的桥,已经修复完毕。 这是大清脸面啊! 多尔衮让样式雷,甚至赶在了修复三大殿之前,给完工了。 但是,也仅限于最中央的五座石桥了。 两侧的众生桥,还未修复完毕,历史上直到康熙继位之后,众生桥才被修复完毕。 没有众生桥,四品以下百官,如何参加早朝? 别急,活人是不会被尿憋死的! 这时候…… 众生桥就是几块木板…… 没错——供四品以下官员进宫的,仅仅是几块木板。 百官拥挤在外金水河外的广场上。 黑灯瞎火的,看不到路啊! 早前时候,朝臣们还会摸索着朝前走。 然而,掉进金水河里淹死了好些人后,官员们就找到了给爱新觉罗家磕头的窍门…… 高等级的满大人,大都会被赐予了皇宫点灯的特权。 这些人走过的时候,会照亮了周围的路面。 万幸! 终于能给爱新觉罗家磕头了! 一个个不能点灯的大臣,汹涌上前。 看看文人们多聪明啊! 爱新觉罗家不让他点灯“找明”,人家聪明的学会了蹭光。 于是,后世就有了“沾光”这个词汇…… 这蹭光,还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待遇。 唯有真心将人舔舒服了的大臣,才能得到满大人的恩宠——准许跟在身后,蹭着亮光。 通常,也就是三品以上大臣,才能蹭着人家的灯笼,通过了外金水河。 而剩下的官员…… 这两条众生桥,又窄又小不说,因为是木板铺就,走在上面,还晃晃悠悠的。 又在宫墙的阴影下,本就不能点灯,再被满大人手中的灯烛一晃,更加难以通行。 但凡一个不小心,就会跌落…… 黑灯瞎火的,一旦落水,谁救你啊! 等着喝饱了爱新觉罗家的粪便水,撑死吧…… 这对跪舔的文人集团来说,可是君恩啊! 但是啊,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喝饱了圣主爷的粪便而死,那是无上的光荣,但是,我文人集团不想死啊! ——都还没享受够呢! 那咋办呢? 别急! 等着呗! 在上朝前,会有宫女、太监打着灯笼,从内金水河边走过。 这些人,是要装点朝会的门面的。 宫女、太监们的行进,都是有规矩的,时间并不长。 于是,这些三品以下的百官,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一拥而上…… 纷纷抢着亮光,朝众生桥涌去…… “快走啊!” 黑夜下,不知道哪个官员低呼了一声。 人潮汹涌。 无尽到了地方,跺跺脚地方,州县就要抖三抖的高官,再也顾不上了为官的体统…… 汹涌朝着众生桥冲去! 第662章 死官若狗 人挤人,人挨人。 甚至,连脚下都已看不清楚…… “噗通!” 也不知道是哪个年老体衰的大臣,一个失足,跌落进了金水河内。 “咔嚓!” 冰层破碎了。 “哗啦!” 水花四溅,老大臣掉落进了金水河内。 “救命啊!” 落水的官员,凄厉的惨嚎起来。 本就上了年纪,北京的大冬天,又寒冷至极,被这冰冷的河水一激,当即手脚麻木起来。 凄厉的求救声,响彻金水河两岸。 然而,争先恐后的百官,谁会停下来等一等呢? 大清国刚刚在袄儿都司打了败仗,三十万大军,逃回来者,不足一万…… 这几天,主子爷喜怒无常,稍有不对,就将官员暴揍一顿。 前天,更是接连打死了十几个大员…… 不敢停! 不能停! 一旦让摄政王爸爸找到了理由,会揍死他们这些龟儿子的! 就算是平时,也没人会停下来搭救…… 顶多,会有良心未泯者,告知巡逻的大内侍卫……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肯停下来,冒着惹怒多尔衮的怒火,而搭救一个竞争者呢? 趁着宫女太监们,通过内金水河时,那短暂的灯火,百官争先恐后…… 谁也不肯停下来一分一秒! 无数官员,都急着通过木板桥,谁敢停下来,就是被推搡落水的下场…… 众生桥上,百官拥挤着通过…… 金水河内,落水之人依旧在扑腾…… 厚实的棉袄,成为了短期内的游泳圈。 使得那官员,漂浮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然而,众生木板桥上,百官汹涌如潮,却没人投过来一个眼神。 迟到了会被打屁股,没有人愿意停下来等一等…… 很快,落了水的官员,棉衣喝饱了,身体麻木了…… 咕咕嘟嘟的气泡声中,那官员渐渐沉了下去。 惨嚎没了…… 不准百官点灯“找明”的圣清王朝,又淹死了一个大臣! (这个桥段真不是我黑,这是历史事实。最着名的落水事件,就是乾隆四十八年三月的内务府浮尸案。) 黑夜下,不知是巡逻的侍卫听到了惨叫,还是有人于心不忍,报告了有人落水的事情。 黑灯瞎火中,一行军卒奔来,有人手持竹竿长钩,在金水河里打捞着。 不知过了多久…… “勾住了!” 有侍卫欢呼一声,旁边的侍卫,立刻上前帮忙。 然而,喝饱了水的棉衣,沉重的很,竹竿咯咯吱吱作响,脱钩好几次,竟然都无法将那官员打捞上岸。 “快,都搭把手!” 领队一声令下,好几根竹竿长勾,伸进了水里。 “一二! 拉! 一二! 拉!” 侍卫们低声喊着号子,一点一点的收回竹竿。 被锋利钩子戳破了十几处皮肤的倒霉蛋,终于被钩了上来。 然而…… 肚子早已涨成了球,四肢早已僵硬…… 显然是没得救了。 巡逻的大内侍卫,早已见怪不怪,随手指了几个倒霉蛋,让他们将尸体弄出去。 那被点名的军卒,一脸的晦气,就像是拖死猪一样,提着尸体四肢,朝午门外走去。 “砰!” 身穿官袍的大老爷,被侍卫们随手丢在一旁。 “都来看看,这是谁家的老爷?” 领队用脚蹭干净了官袍补子上的污泥,端详一瞬,开口道: “是云雀,这是四品的补子。 谁家老爷是四品官,上来认一认。” 领队话音刚落,呼啦啦就围上来了一群随从。 “呼!不是我家老爷!” 有人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嗯嗯,也不是我家老爷!” “不是我家大人……” …… 一个个如丧考妣、钻进了人群的随从,又一脸欢喜的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嗷嚎一嗓子,就哭了起来: “老爷啊,您怎么去了啊!” 这一声哭喊,原本蜂拥朝前挤的随从,哗啦一下全部散开。 那随从,哭得很伤心。 自家老爷这一去,他的荣华富贵,全没了。 常言说得好:宰相门人三品官。 能够跟着四品官的亲随,那也是人上人。 这些人,都是官员的真正心腹,大老爷吃了肉,怎能少了他们的汤? 这玩意,就像是司机,又像是秘书,都是自己人…… 有人哀嚎,余者却是大喜。 行了行了,找到正主了…… 咱们又躲过了一天…… “行了行了! 嚎嚎个什么!” 领队一脚将那随从踹倒在地,呵斥道: “赶紧弄走,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哭丧的地方吗? 小心你的脑袋!” 兵卒的话,不近人情,然而,正在哭嚎的随从,却是脸色一变,赶紧跪倒在地,连连给那当兵的磕头: “多谢主子爷大人,多谢主子爷大人!” 随从知道,这是遇上了好人了。 真不是面前这位军爷不近人情…… …… 清朝紫禁城内,执行宿卫任务的禁卫军卒,分为掌守门户和侍从宿卫两种。 前者是禁卫军护军营和前锋营将士,第二种就是俗称的侍卫。 前面的那种,就是门口站岗的,他们是没权进入皇宫之内的。 也就是说,捞尸体的这些人,就是小说中的“带刀侍卫”…… 这第二种,到了顺治亲政以后,就成了御前侍卫、御前行走、御前大臣。 带领他们的,都是爱新觉罗家的王公,一般是3--6人。 雍正后,更是由军机大臣兼任。 此时,多尔衮沿用了明朝的军事制度: 沿用锦衣卫和在京诸卫,如神武左卫、金吾左卫、金吾右卫、腾骧右卫、龙骧卫、燕山左卫、燕山右卫等等。 这些名称,一概保留了下来。 他继续沿用明制的目的——是向全国民众表示,满清王朝是华夏内部的政权代替。 并不是外族入侵…… 历史上,等到清军在全国掌握了优势地位后,立刻就更改了这一制度。 从此,只有上三旗的兵卒,和特许武举进士,才有资格戍卫皇宫。 也就是内务府三旗。 甚至,就连宫女都必须是旗人,至于领班的,更是——必须是上三旗的出身。 而太监,必须是汉人…… 大清的建立,多尔衮是最关键的人物。 第663章 死了也要钱&多尔衮想跑了 这个人,用雄才大略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 可以这么说,没有多尔衮,就没有清朝。 为了鲸吞华夏,他制定了一个规矩——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地方的总督、巡抚、总兵、参将等,必须送一个亲子(一般是嫡子)来担任宫卫。 也就是说,这时候的宫卫,虽然沿用了明朝的名字,实际上成员已经都是权贵之子了。 而能在皇宫内巡逻的侍卫,总数只有995人。 也就是说,这里面随便一个小兵,拿出来都是一方霸主。 试想一下,在这样的情况下——落水一个四品官…… 能让人家认真对待吗? 落水的倒霉蛋被丢出来之后,自有等候在宫门之外的亲随们上前辨认…… 实在是没人要的尸体,拉到中官村去,一把火烧了了事…… 我大清虽然很缺给旗人们耕作的奴隶,但是,却绝对不缺要当狗的官…… 要是前些天,敢在宫外哭嚎,早就按在一边砍了脑袋。 然而,自从鄂尔多斯大败之后,清廷已经慌了。 甚至,核心的权贵们,更是在商议着——是不是退回关外? 毕竟,清廷从未想过能够入主大明,他们更多的是想要抢一把就跑。 若不是范文程一力坚持,大清甚至还不想入关…… 是范文程跪在多尔衮面前,苦苦哀求之后,多尔衮才决定入关的。 当然,吴三桂的态度,才是多尔衮敢入关的真正背景。 …… 清廷态度的转变,最先知道的就是这些权贵之子。 大清惨败…… 侍卫们知道,必须要改改态度了,这才没有砍了那随从的脑袋。 侍卫是不敢继续往日的态度…… 那随从却是大喜,今儿遇上了好人啊! 若不然,还不是脑袋不保? 随从背起自家老爷,就要离开。 “娘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先前开口那侍卫,一脚将随从踹翻在地。 随从脸色一变,旁边有看不下去的随从,低声指点道: “哪有帮你白捞的,赶紧回去拿钱吧!” 随从这才醒悟过来,急忙连连道歉,伸手从怀里摸出几枚银锭,就要塞给侍卫…… “滚!” 这些寻常人家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银子,却被侍卫一掌拍在地上: “娘的,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啊,爷是乞讨的人吗?” 先前还好说话的侍卫,一脚踩在尸首上。 随从脸色一变,急忙捡起地上的银子,塞在侍卫手里: “还请几位大人行个方便,小的身上没有带了多的银钱,这就回去给您拿!” “一点规矩都不懂!” “将尸体给我弄走!” 侍卫领班随手指了个军卒: “诺,跟着他回去!” 被点名的侍卫,嘿嘿一笑,跟着随从一起,朝外走去。 随从背着自家老爷,气喘吁吁的走在大街上,旁边跟着的侍卫,一摇三晃的走着,嘴里还责骂出声: “哪来的穷鬼,竟然住的这么远!” 死了老爷的随从,不敢还嘴,还要陪着笑。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见到自家老爷的尸首,府邸内乱成了一团。 哀嚎声,让周围的邻居纷纷出门观看。 而坐在门房喝茶的侍卫,却依旧悠闲的等着。 不多时,官员之子拿着一个小荷包走了出来。 他眼睛通红,却要连连弯腰: “多谢大人将家父尸首寻回。” 说完,荷包被递了过去。 侍卫掏出来一看,见到是两张百两银子的银票。 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烦请大人通融通融,家里实在是没有余财了。” 丧父之痛的官员之子,还要陪着笑脸,伸手塞给了侍卫一枚玉佩。 侍卫捏了捏,发觉质地尚可,这才露出了笑脸: “贵门遭遇不幸,某也深表悲痛,逝者已矣,还请节哀。” 收了独属于自己的好处,侍卫换上了一副悲伤的面孔,说了一句安慰话之后,拱手离开。 身后…… 哀嚎声,响彻了整个院落…… …… 死了官员,大内侍卫却在收好处。 而紫禁城内,多尔衮一脸铁青。 就在刚刚,他表达了满洲贵族们的一致态度——大清损失不起了,还是退回关外算了。 然而…… 他的面前,满朝汉臣,全部跪倒在地。 领头的,正是范文程和洪承畴。 “皇父摄政王主子爷,不能退回关外啊! 我大清列祖列宗保佑,这才入主华夏,一场小小的挫败,怎能就此退缩呢? 奴才恳请主子爷,万万不可退缩啊!” 洪承畴脑袋狠狠的磕在地上。 “是啊,皇父摄政王主子爷,我大清兵威盖世,岂能因噎废食!” 范文程也使劲磕着脑袋。 多尔衮冷着脸: “说的好听,袄儿都司一战,我大清损失精兵无数。 打打打! 本王拿什么打?” 鄂尔多斯一战,大清宗室核心损失十数人,八旗将领一战没了大半,甚至,整个八旗大军,也没了七成。 最核心的满洲兵,更是损失了八成…… 多尔衮心寒了。 他怕了。 陈名夏膝行数步,跪倒在洪承畴之策: “皇父摄政王,那朱由检虽然侥幸取胜,却也是仗着李自成的兵锋。 而今,天下四分,正是我大清进取之时。 微臣有一计,可为我大清白得数省江山!” 多尔衮冷着脸,他的两个兄弟,生死不知。 让他如何还敢在打下去? 然而,眼见朝臣跪了一地,甚至,见到汉人大臣全部声言不可退,有些满洲大臣,竟然也脑袋发昏的跪在了地上。 多尔衮不得不听听他们的意见。 “说!” 多尔衮咬着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的这个字。 陈名夏抬起脑袋,嘴角带着冷笑: “皇父摄政王,朱由检不好打,那是因为他们占据了太行山地利。 我军需要绕道蒙古,因此,往来消息,对我们是极为不利的。” 众人纷纷点头。 的确是这样,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打仗,不说这漫长的后勤了,就说这信息往来,都不如人家反应迅速啊! 多尔衮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陈名夏一见,心中大喜。 赌对了! 多尔衮不是不想打了,而是怕损失太重啊! 第664章 洪承畴献毒计 陈名夏继续道: “若是我圣清对上朱由检、李自成…… 咱们不占地利。 但是,对另一人来说,咱们却是占据着地利的!” 多尔衮眉头一挑: “你是说江南?” 老辣如多尔衮,怎么会听不懂陈名夏的潜在词? 只是一句话,多尔衮就判断出了陈名夏的意思。 “然也!” 陈名夏沉声道: “皇父摄政王! 现今运河两岸空虚,朱由检的势力与朱由崧的势力彼此交错,谁都不放心谁,谁都不信任谁! 这正是咱们进取的机会呐!” 多尔衮笑了,他摇摇头,否决道: “若是如此,咱们可就成了一字长蛇阵,这是兵家大忌。 一旦被朱由检攻击徐州,切断运河,咱们就首尾难顾了! 此计不妥!” 陈名夏的计策虽好,但是,军事上是大忌啊! 那朱由检的偏师,都能追着尚可喜打! 一旦将连接南北的腹心,放在朱由检的眼皮子底下…… 朱由检岂能不动手? 河南、山东那一带,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最是适合大军突袭。 朱由检能够在袄儿都司大胜,难道就不能在同样地形的徐州,再次取得大胜? 这是将大清置于危险之地啊! 多尔衮打了个冷颤,不敢想了。 到时候,怕——又是一场袄儿都司大败! 多尔衮否决了…… 河道总督杨方兴跪了出来,大声道: “不得江南,则漕运阻矣,将——何以成天下?” 杨方兴说的隐晦。 然而,所有人都听懂了。 大清是依靠抢劫起家的。 而今,经过袄儿都司一败后,北直隶搜刮里的钱粮,大半都已经折了进去。 不拿下江南,拿不出钱粮的大清,怕是下一刻就要崩溃了。 那些投靠大清的兵马,谁不是为了钱粮来的? 他们能为了钱粮背叛朱由检,就能为了钱粮再次背叛大清! 大清需要江南的钱粮啊! 多尔衮皱眉,沉默不语。 内心里,他也已经被说动了…… 洪承畴一见有门,急忙道: “皇父摄政王,徐州一线交给奴才,奴才有一计,定能兵不血刃,平得半个中原!” “哦?” 多尔衮奇了。 他挑了挑眉角: “你这奴才,还有什么好办法?” 洪承畴嘿嘿一笑: “好叫主子爷知道,奴才自有妙计,而今人多嘴杂,请主子爷恕奴才不能明言。” 多尔衮哈哈一笑,也不再追问。 …… 北京的元旦大朝,满洲核心本想逃回关外,却被洪承畴等人劝住。 一个针对江南的毒计,正在生成…… 而江南。 元旦大朝一样在举行着。 花开三朵,若想对比,唯有分门叙述。 时间倒退一个时辰。 与黑灯瞎火,不准百官点灯“找明”的北京城不同。 南京城内,奉行了大明的一贯政策。 …… (紫禁城的路灯,是永乐大帝花费十四年时间,才铸造完毕,当时正是永乐盛世,铸造路灯数量之多,就可以猜想了。 倭寇侵略华夏,眼看就要失败的时候,曾全部掠夺,运至天津,准备抢回倭国。 万幸,霉子赏了倭奴国两颗蘑菇。 这些明朝制造的路灯,就留在了天津。 但是,不知为何,其后这些路灯,就没有再安装回去。 南京城的明代路灯,已经彻底失去了记载。) (说到这个路灯,就小说一段明初。 永乐盛世是华夏巅峰之一。 至于其后的“仁宣之治”,这就是文官的把戏了。 历史上的仁宣时期,是一个大明朝政颓废、民生动荡、皇权衰弱、士绅全面薅取国家利益之时。 没有仁宣盛世! 这四个字是假的! 不对,除了“仁宣”…… 说个不好听的,有永乐大帝打下的江山,就这十年时间,给条狗上位,都是盛世! 再荒唐的皇帝,也不可能短短十年,就将永乐的家底败光。 能将一个国家在短短十年时间祸祸光的,唯有整个官僚阶层,或者大部分官僚阶层! 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同理的还有武则天的盛世……} 这时期所谓的盛世——只是文臣的把戏,实则…… 说一件事就知道了,宣德八年年底(1433年)山东巡按张聪,巡视辽东时,发现有一个所,拿的是130人的饷银,他点了兵马后,竟然只有5个老弱病残。 吃空饷率,高达96%。 张聪途径山海关,发现守关的士卒,只有6个人! 这就是三杨当政时期的“仁宣之治”。 山海关啊,天下第一雄关啊,京师北方第一门户啊——只有6个人驻守! 这就是“仁宣盛世”、“仁宣致治”? 真尼玛文人的嘴! 到了英宗继位后,他大刀阔斧的改革,才有所改观。 朱祁镇这个人,你放下成见,就只去看看他执政时期的大事,就会发现,这是一个不敢说比肩永乐大帝,也差不到哪里去的牛人。 土木堡之战前,他在位短短13年时间,这人三攻蒙古,被大军带回来的首级——高达数万,消灭蒙古万户——十几个。 真的是南征北战—— 麓川之役打安南,福建士绅反叛打士绅……这个少年天子,未曾一败。 这是很牛的一个人。 …… 文臣为了对抗皇权,朱祁镇就“被俘”草原了。 我为什么打引号——因为杨善变卖家产赎回英宗的时候,有一段历史记载还没被抹除: 也先派遣一个使者,假冒明人,来套杨善的话——当年土木堡之役,明朝军队为什么会在我们还未赶到的情况下溃散? 真牛! 偷袭朱祁镇大营的也先,竟然说明军先溃散了,而且还不知道原因!! 而且最好笑的是——文人集团信誓旦旦说也先攻打大明…… 结果,也先带着朱祁镇在陕西、山西,一通转悠后,四处都不要朱祁镇。 甚至朱祁镇孤身来到城门前喊门,守军都舍不得扔下一个吊篮! 也先没办法了,又跑回蒙古,调了兵马,才敢去“打京师”…… 哦,也先处心积虑的来进攻大明,结果——兵马不足? 感情能玩转整个蒙古,以“非黄金家族”身份,执掌整个蒙古的也先,竟然是个不通军事的白痴啊! 再看看朱祁镇复位后,清理了谁,就一目了然了。 第665章 同样的元旦,不一样的态度 由此可见:土木堡之变,是文臣集团袭击朱祁镇大营后,嫁祸给也先的。 而且,朱祁镇也没有五十万大军,他就带了五万人。 当是京营的兵马总数,大约是二十万--二十二万左右。 早在朱祁镇出征之前,已经先后派出了两拨大军,去应对南方战场了。 朱祁镇去大同转了一圈,应该是察觉到了端倪,于是准备返回。 就在此时,有人给朱祁镇,悄悄送来了一个消息——不能走紫荆关。 于是,朱祁镇走老路返回,就在返回途中,又接到后方瓦剌来袭的消息…… 朱祁镇被骗走了四万大军。 土木堡事件,极有可能就是埋伏在紫荆关的军卒,从内侧绕路后,通过居庸关,伏击的朱祁镇 这四万人被骗走后,朱祁镇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万人,这才遇上了偷袭。 而且袭击时间是黎明时分! 此次偷袭,忠于朱祁镇的文官、武将,被杀有记录者,就高达66人。 而且袭击朱祁镇的兵马,是从居庸关方向赶来的,还穿着明军铠甲。 所谓的瓦剌偷袭——也先自己都在疑惑明军为何自相残杀,并且这段记载,在土木堡相关联的记载中,完全抹除了,唯独在《明史·杨善传》,留存了下来。 诧善曰:“土木之役,六师何怯也?”——很诧异的对杨善问道:“土木堡之变时,明军为何忽然自乱了?” 至于什么抢水啊什么都,都是假的。 一个南征北战,没有败绩的皇帝,会选择那么差的地方驻扎? 最后——这66人一死,朱祁镇连进入大明城镇的权利都没了! 土木堡之变,实质上是文臣的阴谋,包括所谓的“也先寇边”,也是子虚乌有事件。 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就在这之前正统九年,朱祁镇还打击了一次瓦剌部的黄金家族势力,并且是大胜。 也先是朱祁镇一直都在扶持,用来瓦解黄金家族的合伙人。) 不幸的是——也先恰巧带着两千人来朝贡……于是被顺手栽赃了。 当然,也许是借着也先朝贡,才制定了土木堡之变。 土木堡之变就是文臣的阴谋,证据链清清楚楚。 这件事,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详细解释。) …… 南京城内,元旦大朝即将开始。 就算平时,一到夜幕降临,都有太监推着油车,给南京路灯添加了燃油。 更何况今日是元旦大朝呢! 一座座彻夜不息的路灯,将南京这座古都,装扮成了不夜城。 危机下的南京城,繁华依旧…… 虽然去岁年底,朱由检派来的方正化,带着所谓的“商队伙计”,依仗船坚炮利,横行南京长江。 甚至,就连城内,都进来了三千扛着长枪、拖着大炮的“商人伙计”。 那时候,南京城内人心思动…… 怕是,只要方正化一句话,这些墙头草,当即就会在城头换上朱由检的旗帜。 百官的心态,朱由崧怎么会不知道呢? 好歹也当了大半年的皇帝,他也拉拢了一些自己的心腹。 朱由崧心惊胆战了好久,甚至,更是安排了退路。 只要方正化敢动手,他就敢立刻逃跑…… 然而—— 方正化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纵然舟船依旧横行江上,伙计依旧宛若标兵一般,游走在南京城内,震慑南京官场。 却全然没有动手的打算。 上到朱由崧,下到整个江南的所有百姓,都闹不懂朱由检的打算。 于是,这元旦,该朝贺还是要朝贺的。 甚至,大半官员,更是彻夜未眠…… 今儿他们的未眠,可不是去秦淮河上,捧一捧“书寓”里那“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姐儿。 而是…… 要赶在给朱由崧拜年之前,先给方总督拜年啊! 袄儿都司大战的结果,早已在方正化的有意散播下,传遍了整个江南。 有门路的,没有将朱由检得罪死的官僚,都来了。 要是在以前,给方总督拜年…… 一个阉人,他们也看不上。 但是,现在不同了啊! ——人家代表着朱由检…… 这就让自命不凡的文人大佬 ,不得不来了! 官员们要先给方正化拜年啊,总要腾出时间——待会还要给朱由崧拜年呢! 平素里官威深重的大佬们,再也没了往日的清闲,苦逼的连轴转起来。 辛苦的,连往年惯例找窑姐儿谈心的时间都没了…… 早朝的时候到了。 百官告辞离去,朝着皇宫疾驰。 一个个顶着黑眼球的大佬,汇集在了皇宫之外。 这座大明太祖朱元璋修建的皇宫,依旧威严肃穆,而身穿华丽官服的大佬们,却是哈欠连天。 济济一堂的“衣冠禽兽”里,有人羡慕,有人向往,有人暗恨…… 弘光元年的第一次早朝,就在百官各怀鬼胎中召开了…… (南京故宫遗址,现在成了中航科技城…… “龙脉豪宅,南京风范”、“皇家地脉,贵胄府邸”…… 毁旧盖新几时休……唯有叹息……) …… 北京元旦大朝——洪承畴等人为了“我圣清”江山,操碎了心,不惜献上了祸害同胞的毒计。 南京的元旦大朝——心思各异的百官,敷衍了事,都只为了自家利益…… 而汉都的元旦大朝,却是庄严肃穆。 修建在山巅的皇宫,巍峨耸立。 朦朦胧胧的黎明晨曦,洒遍了金色琉璃。 一片灯火通明中,尽显汉家风华。 附近就有大理石的汉都,用料堪称是奢华到了极点。 虽然没有动辄就是金丝楠木,那般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但是,这触目所及,都是大理石堆砌的皇宫,一样震撼人心。 开采自南阳的独玉,装饰着九座“金水桥”。 晨钟暮鼓声中,百官依次通行,正乐鸣奏,金声悠扬。 摆放在承天殿广场上的九尊“九州鼎”,金银错闪耀着黎明的光华。 日晷、嘉量、铜鹤、铜龟,一一陈列在册。 汉白玉御道上,文武分列两侧,依次通行。 高官进入金銮殿,殿内肃立,余者分列奉天殿广场,衣带在晨风中飘扬。 卯榫结构的巨大八十一尊帝王像,撑起了高大巍峨的承天殿。 第666章 改元 汉都的皇宫,在修建之初,朱由检就定下了规矩: 能用石料的,坚决不用木料,能就近取材的,坚决不外调,能修大的,坚决不要小巧。 汉都皇宫,在百姓看来,是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然而,在真正懂行人的眼里,这就是——“土气十足的暴发户建筑。” 为什么这样呢? 因为传统的皇家建筑,单单一根木柱,成本价格就是数倍甚至数百倍石柱。 比如金丝楠木,一根金丝楠木的柱子,需要动用数千人手,从云贵山区开采后,辗转运往京师。 不单单是木料珍贵…… 这浪费的人力,就足够雕琢出更大、更坚固、更不易损毁的石柱了。 而且,木质建筑雷击起火,这个弊端…… 虽然后世很多考证古建筑如何如何防范雷击——然而,因为雷击而起火焚毁的记录,在史书上从未断绝。 在故宫建筑中,因为雷击而起火,是很常见的。 朱由检和“人力计算机”吴甘来,详细讨论过。 这位长于算术的人才,是这么告诉朱由检的—— “一根金丝楠木梁柱,运回来所花费的代价,相当于四根石雕‘帝王承重柱’需要的人力。 花费的时间,更是后者五倍以上。” 用更少的钱,办更多的事,是当时朱由检没钱的情况下,最优选择。 而且,作为一个“愤青”,朱由检始终不认可——给脸上贴金,就是强大。 在他的认知里,能让自家百姓吃饱饭,绝对高于外人的称赞。 与其将有限的金钱,用在彰显身份上,还不如将这些金钱,拿来开拓华夏百姓脚踏的大地。 新皇宫…… 任何人第一眼看到它,都会震撼于它的庞大! 然而,细究之后,却会发现,这就是一个“土味”十足的庞大建筑群。 没有低调却奢华的用料。 所有的建筑、装饰,就是单纯的大! 承天殿很大,比南京故宫和北京故宫的三大殿,都更加庞大。 占据了整整一座山的新皇宫,若是拉平了,会发现它——南北长达十三余里,东西的宽度,也达到了近十里。 山顶的三大殿,更是庞大到了吓人的地步! 尤其是正对午门的承天殿,更是三殿之最。 甚至不计算承天殿的基座,以及左右附属建筑,单单殿内,都能容纳上百名官员正常排班。 两侧还能容纳几百名军士、太监…… 八十一根承重柱,加上墙壁,也就是说——这是横阔十间,纵深十间的庞大规模。 虽然承重柱的间隔不同,但是,就算最窄的两根之间,也整整一丈三尺三寸三。 承天殿建筑完工之后,朱由检亲手测量过,若是换算成了后世的“米”。 承天殿的开间是整整七十多米,纵深近五十米。 八十一根庞大的“帝王承重柱”,托起了重檐庑殿式房顶,金色琉璃瓦,在晨曦中,反射着微弱的日华。 摆放在大殿内的铜鹤,腹中填充了香料,燃烧后的芬芳香烟,正在徐徐飘散。 鼓声三通。 百官按照品级,走上了自己的位置。 礼乐一奏。 百官按照品级,迅速站好了队列。 纠察礼仪的官员,穿行百官之中,纠正官员的姿态。 礼乐二奏。 不管是殿内的高官,还是殿外广场上的百官,全都鸦雀无声,肃穆站立。 礼乐三奏。 王承恩从一侧的偏门走了出来,拖着唱腔: “陛下驾到,百官恭迎!” 一众官员,纷纷面对龙椅方向,弯腰等待。 朱由检缓缓走了出来,坐在了龙椅上。 金鞭响起,鸿胪寺唱喏入班。 百官三呼万岁。 朱由检道了平身之后,百官分作文武,对向站定。 御史王章上前,汇报今日早朝的出勤人数。 今日是元旦大朝,又是朱由检返回京师后的第一次朝会,哪里有人敢缺勤。 所有人都来了。 甚至,就连远在安南的左良玉,也早已派遣儿子左梦庚到来。 元旦大朝是问安性质,今天是没有念奏章题目的项目的。 百官三贺新旦之后,朱由检清了清嗓子,缓缓道: “今日是岁旦,多灾多难的甲申年过去了,崭新的乙酉年,掀开了篇章。 朕说三件事。 其一,北都蒙尘,已经九月时间了。 袄儿都司大胜之后,收回京师,便是时间的问题了。 崇祯年多灾多难,朕更是移驾汉都。 朕决定,今年更元! 诸位都说说,该改一个什么年号?” 朱由检这不按套路的出牌,让百官都惊呆了。 虽然陈奇瑜已经早就知道了这事,但是——没有这样的啊! 改元这事,虽然本朝就一次,但是华夏可是太常见了。 因此,这东西有着固定的流程。 通常都是钦天监配合,朝臣商量出几个合适的年号,还要避免与以前用过的年号重合,然后制定几个备选年号,上报皇帝,从中挑选一个使用。 这事…… 哪有放在大朝上讨论的? 钦天监没人…… 能够接上皇帝这话的,也就是礼部尚书了。 陈奇瑜站了出来: “陛下,改元之事……” 陈奇瑜刚刚开口,就被朱由检打断。 “朕知道改元复杂。 自从汉武帝开始有了年号纪元,至今已经一千七百八十四年。 期间所用年号之多……” 朱由检指了指吴甘来: “吴卿,你这脑子,是朕见过最博学的。 若是不翻书籍,你能说出古往今来的每一个年号吗?” 纵然今日是大朝,官员远比平时更多。 然而,身为给事中的吴甘来,却站在了朝堂中央的位置。 他这七品官,却能呆在了金銮殿内…… 给事中这个职位,别看他后世不起眼,实际上这玩意权利是很大的。 给事中本来是三省六部制度下,三省内的中层官员。 也就是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内的第三等级。 也就是说,在隋唐完善三省六部之后,这是一个相当于皇帝秘书的职位。 实际上,唐中期以后,“三省”就已经被废除了。(虽然之后偶有复设,但是已经不是主流) 第667章 轩辕纪年&新俸禄 明朝时期,给事中虽然属于“言官”范畴…… 实际上已经成了对“六部”的监督部门了。 给事中这个官职,上到封驳皇帝圣旨,廷推阁部大佬人选,下到监督百官,纠察不法,都在它的职责范畴之内。 别看它只有七品! 在讲究“以小制大”的明朝,这是用来制衡内阁权利的“暗相”。 明朝的官,不能看品级。 被点了名,吴甘来站了出来,他弯腰道: “启禀陛下,年号择字,要求字意吉瑞、词意隽永。 时至今日,年号总数,几近700之数。 其间,多用“天、大、太、应、元、中、永”等字开头。 尤其是以 “天”字开始之年号,最为常见,达66个。 其次是“建”字打头者,有30个; 以“永”字作首字者有28个: 用“隆”字的年号17个; 有“龙”字的年号有13个; 有“风”字和“皇”字的年号各有11个。” 朱由检一愣。 窝草! 这尼玛…… 真不愧是“人形计算机”…… 朱由检吃惊,群臣也惊呆了。 不显山露水的吴甘来,竟然如此博学? 窝草! 失算了…… 吴甘来默默地打了朱由检的脸,然后却是叹息道: “臣虽然记得这些,但是,陛下问及臣可知每个年号,臣的确答不上来。” 默默装了一个逼的吴甘来…… 最后还是选择了配合朱由检。 吴甘来的回答,虽然出乎了朱由检的意料,却是正好让他找到了话头。 “我华夏历史源远流长,为祖者,便是三皇五帝。 人文初祖黄帝,更是我华夏的精神信仰。 吴卿可知,黄帝诞辰至今,经历了多少年?” 朱由检的一句话,让朝臣纷纷低头盘算起来。 虽然不知道皇帝这么问的缘由,但是,能够让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来的,必然是陛下要施行的大事了。 能在这件事中漏一次脸,那可当真是要永久铭记于史册了! 朝臣纷纷深思,准备在吴甘来答不上来的时候,一展自己的才华…… 然而——“人形计算机”吴甘来,没给他们的机会。 吴甘来想也不想,当即道: “陛下,根据黄帝历、天干地支及《帝王世纪》、《皇极经世》推算—— 黄帝继位,当在4342年前。 假设皇帝二十岁继位,距今当已有4362年了。” “善!” 朱由检拍了拍手掌,对群臣询问道: “诸位,吴卿的这个计算,可有错误?” 群臣默然。 比不过,比不过…… 他们还在计算这期间有了多少干支轮回呢,人家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启禀陛下,臣等无异议。” 群臣纷纷弯腰答道。 朱由检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年号的事情,就有吴卿和诸位阁部商议,元宵大朝之前,上奏与朕即可。 朕意以轩辕纪年,载与皇帝年号之前。 比如去岁,就以轩辕四千三百六十一年,崇祯十七年记述。 今年之年号,就以轩辕四千三百六十二年,新纪元元年记述。 以轩辕纪年,以彰显我华夏源远流长,团结华夏之魂。 诸位卿家,可有异议?” 皇帝都将帽子戴的这么高了,谁敢有异议? 众人齐声应了。 朱由检点点头,继续道: “朕说的第二件事—— 朕之前也曾告知一些大臣。 我大明俸禄的方式,朕想要改一改。 今后为官,俸禄分为两种,其一,基本俸禄,其二,绩效奖金。” 朱由检对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带着随堂太监,展开了一张五尺高的大纸,上面清晰的标注着各品级俸禄数额。 群臣纷纷看了过去,只见上面写着: 正一品年俸700银元,从一品650银元。 以下依次递减,到七品官时,就只有100银元的年俸。 朝下,每品级递减10枚。 到从九品官时,便只有50枚的年俸了。 而吏员,则是从九品10枚,依次递增10枚银元,到正一品吏员时,则为180枚银元。 …… 群臣暗自盘算,皇帝的这个俸禄,以今日的银元与银子的兑换来说,那是要比之前他们的正常官俸,高出了三倍左右。 至于吏员…… 在场的没有一个吏员,与他们何干? 再说了,吏员拿到的,本来就没多少…… 在场的官员,大半都是曾经在历史上跟随崇祯殉国了的忠义之人。 更何况,陛下的这个俸禄标准,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涨了的。 当即,所有人都弯腰及地,齐声道: “臣等全凭圣裁!” 朱由检笑了: “先别忙着答应,朕可是先声明,诸位拿俸禄的标准,以最高官职计算,每人只发放一份俸禄。 之前那种兼任数职,俸禄相加的发放方式,朕可是全给废除了。 你们若是没有不同意的,朕就将这政策颁布执行了。” 朱由检环顾众人。 这个规则,底层官员是不受影响的,因为通常兼职多份的,都是顶级大佬。 实际上,朱由检这么改,官员们是绝对不会有异议的。 比如一品官,原本官俸折合一下,大约也是七百两的银子。 这些人才会有了兼职,将兼职的俸禄计算进去,就按照双倍俸禄计算,也就是1400两。 朱由检的新规定,给予七百银元。 银元与银子的兑换比还维持在三比一。 这么计算的话,官员们还是占了便宜了。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会以为按照新俸禄的规定,他们是要得到更多的。 而对于朱由检来说——七百银元,也就用了350两银子罢了。 …… 果然,一如朱由检猜测那样,群臣并无异议。 大明的新俸禄政策,就此通过。 朱由检继续道: “诸位爱卿,甲申年国朝风云变幻。 幸得诸位不弃,我等君臣同心,让我大明渡过难关。 朕在这里,给诸位说声感谢!” 朱由检站了起来,郑重的对群臣拱手为礼。 “陛下言重了,臣等食君之禄,自当为君父尽力。 都是臣等分内之事,当不得陛下之礼。” 殿内的大臣,纷纷弯腰长拜。 第668章 大国重工奖&卫国勋章奖 而广场上的百官,见到殿内朝臣齐刷刷的弯腰,纵然听不到皇帝的话语,也急忙纷纷弯腰行礼。 就在他们迷糊的时候,身侧负责传递皇帝言语的太监,已经将皇帝的话,复述了一遍。 百官感谢不已。 …… 万事就怕对比。 北方的大清,是什么德行,早已不是秘密。 更何况,经过了甲申之变后,还聚集在朱由检身边的,大都是真正心向国家之人。 …… 待众臣起身之后,朱由检继续道: “朕早有言在先,会给诸位发了绩效奖金。 王承恩! 将东西拿过来!” 听到皇帝的话语,侍立在一侧的王承恩,急忙冲王廉说了一句什么。 王廉趋步离开,不多时,又带着一行太监返回承天殿。 这些太监的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 “王徵、宋应星、宋应昇、毕懋康、毕懋良!” 朱由检点出了五个名字。 主持大明科技的五位大佬站了出来: “臣等在。” 朱由检走下龙椅,端着托盘的太监,来到皇帝身边。 朱由检揭开了盖在托盘上的红绸,只见托盘内,是一枚枚金牌,五色丝带穿在了金牌孔洞内。 在金牌的下面,压着一张红色封面的硬质书册。 朱由检拿起一枚奖牌,挂在王徵脖子上,然后手持书册展开。 赫然是一页奖状。 朱由检沉声道: “王卿执掌的大明皇家重器局,为我大明制造出了蒸汽列车、蒸汽船等。 正所谓大国重工,王徵你当之无愧!” 朱由检双手将奖状递给了王徵: “王卿忠心为国,朕特奖励王卿银元一万枚!” 朱由检从托盘内,拿出一张加盖了印玺的精美纸片,递给了王徵。 “这是朕将于元宵前开办的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届时,手持此物,便可去提走一万银元。” 朱由检解释了一句,然后郑重的道: “万望卿家再接再厉,为我大明科技勇攀高峰!” 王徵感动的双眼通红: “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由检拍了拍王徵的肩膀,拿起二枚奖牌,走到宋应星、宋应昇身边: “两位宋卿执掌大明皇家科学院、大明皇家大学城,为我大明制造水泥等,更是主持修建了汉都、大学城、运河等处。 两位宋卿的功劳,朕记在心间。” 朱由检将黄金制造的奖牌,挂在两位白发老人脖子上。 郑重的道: “万望两位卿家再接再厉,为我大明科技勇攀高峰! 两位卿家,也各有一万银元奖励。” 宋应星、宋应昇两人也齐齐弯腰,连身道: “臣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由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走到了毕懋康、毕懋良身边。 “两位老臣,执掌我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研制毕将军炮、复汉枪、水力冲压机等。 我大明能够有了今日,全赖两位老臣! 朕感念不已!” 这两人,是当初朱由检下令,让方正化“绑来的”。 他下令“绑两宋”的时候,一不小心露了馅。 然而,两位白发老人,却是没有计较,反倒是一心为了大明的科技而忙碌。 更是不顾年岁已高,数度堵住他,索要图纸…… 两位白发老臣,这是明知自己时日无多,再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大明效力啊! 朱由检怎能不感激。 为了公平,奖金不能多给。 但是,他给两人的宅子,是最大的。 这两人,早已拿到了顶格的六进豪宅。 …… (六进院落,通常从前围墙到后围墙,在120米左右。 现今遗存的明清古建筑,三进的院子,进深通常都在50米左右。 所以,前面奖励王徵四进宅子,说小的兄弟…… 要知道一个事实就是——一座王府,通常就是六进的院子,不过是多了左右跨而已。 左右跨,可以简单理解为三个六进院子挨在一起。 同样是六进左右跨建筑的,还有县衙。 最完整的就是内乡县衙,去看过的就知道——真的很大。 六进宅子,相当于这两种建筑的三分之一宽,所以,真不小了。) …… 朱由检将铭刻着“大明皇家重器”字样的奖牌,挂在了两人的脖子里。 “朕一样奖励两位老卿家一万银元。 朕还有一句嘱托,万望两位卿家爱惜自身。 卿家延年益寿,为我大明指导后人,才是朕的福气啊!“ 朱由检一脸的真诚,说出的话,让两人感动不已。 “陛下谬赞,臣等惶恐! 陛下放心,只要老臣两人还能动弹,必然不负君父重托!” 两人弯腰感谢。 朱由检点点头,他看着五人,郑重的道: ”诸位! 咱们大明,今日也算是兵强马壮了。 俗事自有匠人操持,学会放权,培养能够独当一面的匠人,才是大明之福,才是朕的福气! 诸位万万不可再亲行操劳之事! 你等老臣,只要还能指导匠人,就是上苍对我大明最好的恩赐啊!” 五人强忍着眼泪。 皇帝的这一手,饶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听到皇帝的肺腑之言,五人齐齐弯腰,连声道: “臣等受教了,必将铭记陛下教诲。” 朱由检又勉励几句,让五人归了位。 然后走到了武将那边。 他先是拿起一枚奖牌和奖状: “我大明能有去岁大胜,武功最大者,便是李来亨。 只可惜李卿家带兵未归,朕给李卿家的十万奖励,就先放在宫中,待李卿家返回后,再行授勋。” “最为凶险者,却是刘文炳、巩永固二人。 此二人一样奖励十万,待归来时,再与授予。” 说完之后,朱由检看向了郝摇旗、刘体纯、张罗俊五兄弟、马岱、何复、邵宗元、王国兴、张庆臻…… “诸位卿家护卫朕移驾汉都,期间出生入死数十战,又跟随朕北上袄儿都司,大胜满清。 朕对诸位说声辛苦了!” 武将们就比文臣单纯多了,一个个兴高采烈,嘴都合不拢的大将,将胸膛挺起,站的绷直。 嘴里齐声呐喊着,要为皇帝效死。 朱由检一一将冲压着奉天殿图案的卫国勋章,给众人带上。 第669章 捆绑大臣,以利益联结 将卫国勋章,戴在了武将身上,朱由检手持奖状和奖励,道: “你等各有五万奖励,万望卿等不骄不馁,今岁再建功劳!” 众将轰然应诺。 朱由检亲手将奖状、奖励,一一发放下去。 然后带着太监们,走到了殿外。 这里还有功勋稍微小一些的大将。 朱由检给他们的奖励,除了一应勋章和奖状外,还有银元奖励,一万到三万不等。 …… 等给武将们颁发完了奖励,太阳已经升起了。 红色的初阳,跃出地平线。 几乎是眨眼之间,金色光辉,洒遍了人间。 朱由检看着金色的太阳,耳畔是众将三呼万岁的怒吼。 微笑,浮上了朱由检的脸颊。 甲申年…… 过去了! 新生的大明…… 将在自己的手上,重现昔日风华! 金色光辉,照射在朱由检的脸上。 抬起头来的武将们,只觉得皇帝的身体都在发着金光…… 再次回到奉天殿内。 另一行太监,已经端着托盘,来到了朱由检身边。 朱由检走到了宗室面前,为首的是在清查田亩中…… 屡遭劫难、以身犯险、遭受无尽士绅责骂,甚至数度被人刺杀的唐王朱聿键。 “唐王!” 朱由检弯腰给朱聿键行了一礼。 这个礼,是他应该行的。 被他从凤阳高墙——大明宗室监狱中,提溜出来,当了自己的白手套…… 可以这么说,没有唐王等人给他挡枪,朱由检的处境,绝对没有现在这个好过。 正是因为他让唐王等宗室冲锋陷阵,给利益受损的豪绅,找了个泻火对向的举动。 才能使得浴火重生的大明,少了一柄柄刺来的暗箭…… 朱聿键吓了一跳,急忙侧身避开,嘴里连道: “陛下不可,臣世受国恩,能够为百姓做点事情,那是本分。 怎敢当陛下的谢?” 朱由检看了看唐王身后,面色各异的秦王朱存极、晋王朱审烜、新襄王朱常澄、进贤王朱常淦…… “你等都是宗室,都是大明百姓供养出来的皇家子孙。 朕今日有句话,万望诸位记住—— 朱家的一切权利,都来自土里刨食老百姓的血汗。 我朱家子孙,每一餐、每一丝,都是贫苦百姓口里暖、肚里攒,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供养出来的! 昔日,我大明太祖,每餐不过小菜四碟、烧饼两只! 是洪武爷不懂享乐,还是洪武爷吃不起山珍海味?” 朱由检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几许杀气: “都不是!” 他环指宗亲所在,即指向了一众藩王,又指向了藩王身后的宗亲、勋贵。 朱由检抬高了音量: “你们要记住了,谁能让百姓吃饱饭,百姓就会真心拥护谁! 谁要是把百姓当做奴隶,当做自己锦衣玉食的压榨对象…… 当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最先将他点了天灯! 《荀子.哀公》曾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 古人早就有言在先—— 给百姓留条活路,让百姓能够吃饱穿暖,头顶有屋瓦遮身,少有所依、老有所养。 这个王朝就能长久! 谁要是想掏空了百姓兜里的最后一枚铜板…… 百姓就会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这个王朝,也会成为过眼云烟!” 朱由检一席话,朱聿键的眼睛贼亮。 继任了襄王的原福清王朱常澄,也是频频点头。 余下众人,有人真的听懂了,有人却是低头不语,有人面露不屑…… 朱由检将众人的反应,一一记在心底。 懂了的,他会继续使用。 不懂的,只要能约束自己,他愿意给点闲钱,从此去当个废物。 要是不懂,还不知收敛的——方城罗汉山新监狱,就有他的牢房! 朱由检再次提高了音量: “孟子见梁惠王时,曾说过这样的话—— 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 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 “何解?” 朱由检环视群臣,声音已经带着浓郁的杀意: “一个王朝,能够屹立的关键,就是让百姓生的起、死得起! 老百姓可以养鸡养鸭,可以依靠自己的劳作,五十岁就能安闲养老! 男人耕作,能够养活家人。 百姓辛苦一辈子,能够让自己老来有所积蓄,能够安度晚年! 这才是一个王朝,能够存在的唯一前提!” 朱由检板着脸: “今天,是轩辕四千三百六十二年,新年元旦! 朕再给你们一个保证—— 一心为国者,朕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保你子孙有了前程! 能够手持奖章者,祖孙三代,不拘人才,朕一概每代特许两子进入皇家大学城读书。 朕不光给你们荣华富贵,还要给你们子孙后人荣华富贵! 朕的这份承诺,只要大明不亡,永久有效!” 众臣齐声道谢。 虽然皇帝只给武将颁发了奖章,但是,一看到旁边那一群太监,纷纷手持托盘。 他们就知道——今儿的奖章,怕是每个人都有份了! 也就是说,皇帝的这份承诺,是对所有人说的。 皇帝这是将大明,和他们捆绑在了一起啊! 朱由检待众人起身后,脸色已经阴沉起来: “奖励,朕不吝啬,只要有功劳,明年还有奖励,后年还有…… 甚至,朕的子孙,一样还有! 但是,丑话说在前面。 朕在这里,再给诸位一个警告—— 朕给了你们富足的生活,今后那些‘漂没’、“冰炭孝敬”、‘地方陋规’…… 谁再敢伸手,谁再敢拿了朕给你们之外的一丝一毫…… 朕就将他全家所有人的脑袋,全部摘下!” 群臣凛然。 所幸,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清廉之臣。 …… 贪赃枉法者——连自己的手都管不住,又有几人能在国难当头,为国尽忠呢? 指望贪赃枉法的人,报效国家…… 这不是和——要求妓女要做贞洁烈妇。 一样荒唐可笑么? 反过来——能够在大明灭亡时,为国尽忠的,又有几个贪官? 更何况,朱由检没有追究以前。 他的要求,也是自己先给予了厚禄之后,再要众人廉洁。 第670章 英雄不能流血又流泪,给秦良玉的赏赐 “当然!” 朱由检笑了起来: “朕的要求,只对我大明子民有效。 朕,是大明子民的皇帝,而非是海外之君。 朕的眼中,只有大明的子民! 至于外人…… 你们要是——海外赚钱大明花。 朕乐意见到! 前提是——不能出卖大明利益!” 朱由检这个俏皮话一出,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能够站在奉天殿的,都是重臣。 他们知道皇帝的心思,朱由检也不止一次,透露过“内王外霸”的执政方针。 实际上,朱由检的用意很明显: 通过立法的形式,将儒家不好的思想,给扭转回来。 灭儒…… 那是小孩子的操作。 将左传学和谷梁学后的儒家,扭转回公羊儒时代,这是朱由检的中心思想。 若不然,他也不会让暗卫,暗中推动王夫之了。 将王夫之竖起来,借着他的嘴,去推动自己想要推行的公羊学说,才是朱由检的目的。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后,朱由检继续颁奖。 朱聿键作为清查田亩的负责人,得到了10万银元的顶格赏赐。 帮助朱聿键的宗室,各自得到了一万--五万不等的银元奖励。 至于下面那些小宗室,奖励就低了。 不过,清查田亩这事,当真是提着脑袋去干的。 短短的半年时间,丧命的宗室,就有了十几人。 朱由检当场做出了奖励,死亡的这些宗室,他们的后人,除了承袭爵位外,还有三万银元的额外补偿。 相当于十万白银的银元,看似不多。 然而,对于郡王以下的宗室来讲,这就是天文数字! 明朝的宗室,大部分都是真穷。 …… 奖励完了立功最大的三个团体,就轮到文臣了。 朱由检给文臣的奖牌,就不一样了。 这些奖牌,采取了金包玉的设计。 开采自南阳的独玉,经过黄金的衬托之后,色泽更加的艳丽。 就在朱由检刚刚要给阁部大佬颁发奖励之时,忽然有太监快速奔来: “启禀陛下,忠贞侯秦夫人和大理寺卿凌相公回来了,正在宫门外等着。” “秦良玉来了?” 朱由检大喜: “快宣!” …… 朱由检停下了授勋,耐心的等待着。 不多时,秦良玉和凌义渠联袂而入。 见到皇帝竟然站在大殿中,等待自己的到来,秦良玉当即眼泪横流。 “噗通!” 白发苍苍的秦良玉,跪倒在地: “陛下啊,老臣愧对圣恩,致使陛下……” “快起来!” 不待秦良玉说完,朱由检双手将秦良玉拉起: “国夫人! 朕能得见国夫人,甚幸,甚幸!” 朱由检上下打量着秦良玉。 这位传奇女英雄,并无影视中的英姿飒爽,反倒是有些像发福了的老太太。 不过,身材高大的她,又常年身处军旅,倒是举手投足,皆是英气。 秦良玉擦去眼泪,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大殿。 发觉只是寻常的大,倒是显得寒酸了很多。 白发老人的眼角,再次溢出了泪水。 秦良玉哽咽道: “都是微臣的罪,竟然让天子流落……狩猎南襄,都是臣的罪……” 朱由检笑道: “好了,好了。 都过去了。 国夫人来的正好,朕正要论及秦马两家的功勋。 既然国夫人来了,朕就当面赏赐了!” 王承恩很有眼色。 虽然朱由检的确给秦良玉一家子准备了奖励。 但是,毕竟秦良玉没有赶来,因此,她的奖状,都还在内库放着呢! 王承恩立刻派人,去将秦良玉的奖状,拿了过来。 朱由检给秦良玉的,一样是武将的顶格奖励。 这些拿命拼搏的武将,在朱由检看来,付出的自然要比文臣更多。 给他们的赏赐,通常都是文臣的两倍之多。 朱由检亲手将金牌,挂在秦良玉脖子上: “老夫人出生入死,为我大明立功无数。 秦马两家,为国捐躯者,单单嫡系,就有了十余人。 朕都记着呢!” 朱由检还没拿过奖状,单单只是这句话,就让秦良玉老泪纵横。 …… 英雄不怕牺牲,就怕被人遗忘。 她的到来,只是因为夺下了重庆之后,狂喜之下的临时起意。 重庆被拿下,就意味着四川——即将重回大明治下。 正好赶上了新年元旦,秦良玉想让皇帝也高兴高兴。 这才匆匆布置了防线之后,亲自赶来汉都。 甚至,因为是坐着蒸汽船回来的,信使都没有他们走得快。 因此,秦良玉明白,皇帝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来的消息。 眼见皇帝手中奖状上,那一个个鲜红自家人的名字,秦良玉就忍不住了。 这是她的儿子、媳妇、兄弟、侄儿…… 皇帝能够早已书写在册,说明——皇帝没有将秦马两家遗忘啊! 还有什么,比皇帝将自家铭记在心,更加让人感动的呢? 秦良玉这一哭,朝臣无不感怀。 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家族几乎全部战死…… 用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不足以形容秦良玉了。 她的同辈,她的子侄辈,几乎死完了啊!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大的煎熬呢? 就这样,秦良玉却还能强忍着悲伤,一次次,不顾年事已高,带军出征。 这是大明的脊梁啊! 这是华夏族群的脊梁啊! “老夫人!” 朱由检将奖状,和十万银元的顶格奖励,全数放在秦良玉手中。 “朕在京师,给老夫人置办了一套六进的宅子。 老夫人将马家、秦家的弱冠少年们,送来安居吧! 秦马两家,为朕付出了太多。 朕特召两家后人,全部进入大明皇家大学读书。 朕,还指望着他们学成归来,为我大明率领千军万马呢!” 朱由检言辞切切。 他并无让人前来为质的打算。 忠心耿耿的秦氏,也不需要这种手段。 再说了,终大明一朝,少民无不紧紧团结在大明左右。 虽然大明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但是,这个实情,却也不容抹杀! 就算崇祯自缢后,西南的这些少民,都还打着大明旗号,紧紧的团结在南明周围。 甚至,一直到了乾隆时期,都还有少民重竖大明战旗。 就算是到了十九世纪末,西南还有打着大明旗号的土人,又一次起义呢! 第671章 百姓之口,方是唯一 一个王朝得民心与否,从来都不是史书上的歌功颂德,就可以盖棺定论的! 春江水暖鸭先知。 一个王朝,政策的得失,最先有反应的是上层建筑。 而最终为政策买单的,永远都是社会底层! ——不论是什么政策。 这一规律,亘古不变! 所以,说一个王朝强大与否,不能看出了几本书,有多少人在替他呐喊…… 而要看——底层百姓! 文字狱可以堵住文人之嘴,堵不住的……是人心! 我在前面,说过一些我祖先的事,没说的多详细。 小时候跟我爷爷去茶馆,听人家说老太爷的故事,那时候,我应该是八九岁左右。 不懂人心,我就说那是我堂太爷…… 然后,人家抢着给我爷爷掏茶钱。 结果,我当场被老爷子揍了一顿,又拦着人家,说那是家门,家门,转身给人家掏了饭钱。 (那时候的茶馆,三毛钱一碗茶,两块钱一顿午饭。) 我委屈的不行。 明明自家太爷,当初把地都卖了,这才凑了钱买的枪,就不明白,为啥老爷子不让说。 那时候老爷子身体还好,下手是真狠,身上紫了半个月。 回来的路上,只言片语里,老爷子说过这么一番话。 具体的记不得了,大意就是: 祖宗的事,是祖宗的选择,你拿着老祖宗说话,又不是你自己干的,不是你的功劳。 我这叫用老祖宗来骗吃骗喝…… 人不能这么干。 老爷子说了一路,我记住的,也就是这些了。 年幼的时候,不懂这些道理。 回来后,跟我二爷说我挨揍了,然后,我二爷一问原因,啥话都没说。 根本就不给我出头。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忘记是为啥事了,老兄弟仨在我爷家里吃饭。 我爷这一支,就只有我和我堂弟两个孙子,我又是老大,比他大六岁,就也被喊上了桌。 弟兄三个喝了点酒,扯着扯着,就聊开了。 忘记是因为啥,就扯到了不知道多少辈以前,老祖宗身上了。 弟兄三个,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吐沫横飞,我是听得心旷神怡。 真是听稀奇——老爷子们,从来都不跟我们小辈说这些。 他们说,我们这一门的老祖宗,当年因为支持了白莲粮食。 (等我开始写书后,查了查县志,这才发现,实际上,当时邓州的几个大家族,都是支持白莲的。) 消息走漏了。 就在这些人在一个饭店里商议的时候,清军把酒楼包围了。 然后竖了个杆子,让女人、小孩滑下来…… 男人全部给烧死在楼上…… 按照老爷子们的说法,我们这一支,就这样被迁到了邓西高岗地带。 虽然族谱啥的全部被毁了,但是,迁过来没多少年。 书友里有南阳一带的,我一说,你们就知道了。 我爷当年闹过一个笑话,这个故事在南阳一带流传的很广。 邓州城那一带,吃饭不是叫喝汤么。 我老家那边,挨着湖北,说话习惯,就跟湖北接近,我们那边,只有稀粥叫汤。 虽然是一个县,说话方式不一样。 我爷十五六岁的时候,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三几年。 虽然被迁到了荒芜地带(清朝时候邓西那一带是荒无人烟的——人口被杀的多了么。) 但是,到了我老太爷的时候,就已经再次发家,成为大地主了。(当初为了帮堂太爷拉兵,直接卖了几十顷地。) 人家说富在深山有远亲么。 虽然被迁到远处一百多年了,但是,发家了么,你回去了,人家不还是要招待你的。 更何况,老一辈人重亲,那时候讲究老亲,讲究家门,不像现在,对门姓啥名谁,都不知道。 在那个时候,我家老太爷开织布厂,我爷就跟着去邓州收棉花。 朝回走的时候,在邓州城边上,被老亲(远亲)喊去吃饭。 我爷就问人家,是啥饭? 人家告诉他——喝汤。 因为去那个远亲家,要离开大路,绕两三里。 我爷就嘟囔着——跑这么远让我去喝汤,我还不如啃干粮。 结果,去吃饭的人回来后,我爷就问是啥汤? 人告诉他——饺子! 好吧,饺子就是喝汤。 听到喝汤不去,结果是吃饺子…… 从此,这个笑话就传开了。 这个笑话的传播度,在襄阳、南阳一带,传的很广。 到了我爷那一辈,还能被称之为老亲的,也就是朝上数,五六代人。 也就是说,可以用没断绝传承,来形容老祖宗们。 …… 我说这个故事,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这段话。 我大奶奶和二奶奶,都是童养媳。 农村么,一到冬天就没事干,老人就围着火盆做棉衣。 她们不止一次的说过这句话——以前家没败的时候,给孩子们做衣服,要做两种,白天穿带扣的(旗袍),晚上是不带扣的(明服),做出来,还不敢让人看到,只能在晚上穿。 她们的原话是大襟,应该是这个字眼。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楚原话了。 但是,我清楚的记得,区别就是一个带扣,一个不带扣。 因为我小时候穿过。 这种做衣服的方式,我问过一些大家族的老人,发现只要是上了规模的人家,几乎当年都会这么做。 这就是明服,明朝时候汉家衣冠。 老百姓冒着抄家、杀头的风险,也要去铭记、甚至去复辟的一个朝代。 你告诉我,他好不好,他得不得人心? 别的地方不知道…… 最起码在南阳、襄阳这一带,只要是清中期还在的家族,几乎都是这样。 我接触过一个,不知是不是拥有湖北第一支蒸汽机船队的家族,就算不是第一支,也是最早拥有蒸汽机船队的人家了。 他家在清后期,还出过举人。 他家有多牛——直接抢了一个西方女人当小老婆。 就算是这样的人家,一样是这样给小孩子穿戴。 作为既得利益者,都用这种方式来怀念。 那么究竟“她”得不得民心呢? …… 所以,你看啊,这一个王朝好不好,从来都不是文人可以做主的。 老百姓的记忆,老百姓的口口相传,才是唯一标准。 第672章 朱由检的第三件事 我在这本书的最开始,就说过——李来亨扛着的大明旗帜,一直坚持到了康熙三年。 之后呢…… 康熙十二年,杨启隆假名朱三太子反清复明…… 康熙十七年,福建蔡寅,自称朱三太子,纠众数万,克泉州,打漳州…… 康熙四十六年,一念和尚借朱三太子名义反清,建号“大明天德”…… 康熙六十年,台湾朱一贵,自称“中兴王下大元帅”反清复明…… 雍正六年、七年,浙江、山东先后有百姓托名朱明后裔抗清…… 雍正八年、十年,四川、广东百姓打出“朱四太子”旗号抗清…… 吕四娘刺杀雍正…… 乾隆朝,牛八教(隐喻朱)首领,以胜朝嫡裔名号反清,持续几十年…… 白莲教鹿邑人王发生,亦称明裔朱姓,反清复明…… 乾隆退位,白莲教大起义,也就是川楚教乱,席卷十余省,保守估计,罹难百姓上亿…… 嘉庆十八年,李文成自号“大明天顺李真主”(暗喻复辟成功的明英宗)反清复明,这一次更牛,直接在清廷大内太监的引领下自东华门、西华门攻入紫禁城。 道光三十年,洪秀全的太平天国大起义,这个不用说,人人都知道。 然而,大家不知道的是——当时进入太平天国的外国人记述中,太平天国内,有个疑似朱家后人的“天德”,身为最高精神领袖。 (国内解读是洪大全,但是这一点,与洋人记述中,洪秀全对“天德”行礼的场景,是不符的。) 咸丰三年,闽南人黄威自称“汉大明统兵大元帅”反清复明,同期上海小刀会,打起“大明国统理政教天下招讨大元帅”大旗…… 光绪二十八年,洪全福印制《大明顺天国南粤兴汉大将军讨清告示》,在广州反清复明…… 宣统三年,鄂军朱滨偕,自称朱洪武之后,自立为王,起兵反清。 同年,辛亥革命爆发,至此,“反清复明”才逐渐断绝。 但是,直到民国十八年,太行山山区,仍然有百姓始终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 我只罗列了一部分影响比较大的。 有清一朝,被记载的起义,超过三百次,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占据八成以上。。 而这么多起义的背景,却是建立在来自平民百姓出身的进士,从明朝的49.5%,变成了清朝的10%。 并且,明朝的这个数据,是纯粹平民。 若是放大到“上三代皆非实权官吏”——明初为72.32%,明末为60.73%。 (数据出自香港科技大学教授李中清老先生{李老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李政道之子},担任两国科学院院士何炳棣老先生。 这两位老先生的数据,应该没有人会有异议吧。) 这代表着什么? ——清朝文盲率的滑破天际。 试想一下,就在老百姓文盲率如此之高的背景下,还有这么多人打着大明旗号反清…… 谁好谁坏,还用说吗? 古人已经用切身行为,告诉了答案! 一鸭之后,外国人在广东这个富裕之地,做过调查,就算是广州周围,清朝识字比例是400--500比一! 而且,就算到了太平天国爆发前,清廷的维持法宝,依旧是——残酷虐杀。 外国传教士很多人,都记载了这样的场景——广州郊外,一次性砍掉数百颗脑袋的残酷镇压,是很常见的。 …… 试想一下,这是在清朝整整持续了250余年的残酷文化大灭绝的背景下。(也就清末,统治力不行了,这才取消。) 那么,在明朝当时,百姓对明朝又是什么态度呢? 石柱秦良玉的故事,世人皆知。 广西狼兵、云南摆夷等土人(少数民族)对大明的向心力有多强,这个很少有人知道。 要知道,榆林城被李自成攻打的时候,榆林诸将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蒙古搬兵。 现今不管是网文界也好,还是传统实体也罢,很少有人将真实的明朝讲出来。 没有人告诉大家——明朝的兵,从来都不是单一的汉族。 调动少民参战,并且少民勇于参战——是整个大明一朝的普遍现象。 从明初,一直持续到明末。 甚至,广义上还可以笼罩了清朝。(我这不是指的清朝带着少数民族去打仗,而是少数民族对明朝的态度。) 比如苗族——就算到了清后期,苗族剃发易服了的村寨,还依旧是挨着城镇,被杀怕了的少数族群。 比如说大小金川。 大小金川的大概位置, 大小金川,在行政规划里,并非是四川,而是xi藏。 所以啊,朱由检真的不用以质子的手段,来拿捏石柱。 而且,四川只要被平定,整个西南,就是大明最稳固的核心盘! …… 眼见皇帝这么说,秦良玉更加感动。 “陛下~~!” 秦良玉哭的更厉害了: “陛下大恩,老臣纵死也无法报答啊!” “卿家切莫这么说,秦马两家的付出,已经够多了。 秦马两家的功劳,朕恨不得裂土以酬。 卿家身体爽朗着呢,且保重身体,待我大明收复所有失土。 朕给卿家千里江山!” 朱由检这话一出,朝臣无不大哗,彼此窃窃私语起来。 “且住!” 朱由检沉声大喝,待朝臣肃静下来,他继续道: “这是朕今天要说的第三件事。“ 朱由检笑了: ”但是呢,这第三件事,还是要先等一等。 朕还要给你们授勋呢!” 眼见皇帝这么说,秦良玉识趣的擦去眼泪,谢过了皇帝之后,站在了勋臣阵营内。 已经晋封为忠贞侯的她,从土司武将,变成了大明勋贵。 以大明对勋贵的态度,只要不犯错,这就是与国同休的富贵。 “范景文、倪元璐、王家彦、孟兆祥、许直、凌义渠、方岳贡、陈奇瑜……” 朱由检将文臣大佬,全部喊了出来。 他手持金镶玉奖牌,一一挂在众臣脖子上,又将奖状、奖励,一一分发。 陈奇瑜的奖励最高,劝降左良玉,出征鄂尔多斯…… 朱由检给了他五万银元。 余下众人,各有两万到三万的奖励。 ps:今天三更。 第673章 寇可往,朕亦可往,大明亦可往! 给大佬们发了奖励之后,又有一队太监上来。 这一队太监,拿着的就是玉镶金奖牌。 这是给功劳次一等的文臣的。 今日的汉都,纵然京师三千官不曾满编,但是,因为诸多作坊的开设,使得今日在朝的官员,也足足两千多人。 朱由检戴奖牌,戴到手软。 至于花出去的银元,更是多如流水。 单单今天一天,朱由检就发出去了四百八十三万七千六百枚银元。 这钱…… 乍一看,吓死了人。 然而…… 比起将银子丢在辽东这个无底洞,这算个屁! (说一句明朝宗室开支: 嘉靖初年,实支宗禄银约为 61万6911 两白银。 万历初年的实支实禄银约为 125万6276 两白银。 到了天启时期,朱由校“永为定额”后,实支禄银约为 156万7524 两白银。) 而辽东,明朝在辽东战场,一共花费军费白银6千万两。 这是实支银。 这个数据,不计算粮食、拨付铠甲、兵器、民夫、调兵等其他支出。 也就是我前面说的,单单辽东,军费支出的总数,超过一亿两白银。 既然说到了这里,那就再说说清朝: 据《校邠庐抗议》记载:国家经费有常,惟宗禄无定额,会典诸书奉恩将军以上俸数,皆不录闻,近来岁支三百余万。 啥意思——奉恩将军以上勋贵不计算,都支出了三百余万。 再看另一个记载: 魏源《圣武记》:“顺治初,宗室从龙入关二千余(人),近日近三万余(人),岁禄数百万。” 再看土地: 《会典》、《通考》、《八旗通志》等官书载: 八旗王公宗室庄园,占地一百三十三万三千六百亩。 其实这只是王公庄地的一部分,也就是清初圈占的免赋地,而不是王公庄地的总数。 顺治清算阿极格、多尔衮兄弟的时候,有这么一句话—— 英亲王阿济格,仅仅逼民投充一项,就攫取民田80多万亩,多尔衮则是200多万亩…… 这只是抢夺的,不算正常准许的跑马圈地。 到了康麻子时期,康熙一次性给果郡王——马场熟地24万亩…… 因为清朝实行了摊丁入亩,所以说,他的土地统计,比明朝稍微靠谱一点。 看看清朝耕地总数,就知道宗室抢占了多少土地了: 这个数据忘记是哪个大佬罗列的了,我做了标注……说声抱歉,不能标注原名及出处了。 …… 只要没了辽东这个包袱,朱由检不怕赏赐。 这点钱,当真不算什么! …… 朱由检又给钱,又给地位,还给了后人保证。 再加上已经表态的封地…… 朝臣的凝聚力,已经是达到了最顶峰。 甚至,朝臣们无不想着——以最快的速度,平定了天下,然后给子孙后代,挣一份永世的基业。 朱由检坐回了龙椅上。 他看着精气神已经达到了顶峰的群臣,笑道: “诸位爱卿,朕有一个疑问—— 我华夏建立政权至今,已经八千余年。 但是,为何我们始终都在大陆上转悠呢?” 朱由检拍拍手。 王承恩带人,抬着一幅巨型地图,放在了大殿前的丹陛顶端。 这幅地图,是双面的。 大殿内的群臣,可以看到,殿外广场上的百官,一样可以看到。 地图是染色的,也就是后世的降雨量地图。 绿色区域,代表的就是传统的汉地十八省,而周围的高山、荒漠,则以黄色熏染。 这样一幅地图,只是一眼,群臣就明白了含义。 王承恩和王廉,一左一右,,走到了地图两边,手指绿色区域。 群臣纷纷看了过去。 朱由检却缓缓道: “爱卿们!” “我华夏易于耕作,适合居住的,也就只有这一片。 说大,九州大地的确很大,南来北往、东行西走,需要月余时间,方能从一端,走到了另一端。 但是,咱们人多啊!” 站立在殿外的力士,将皇帝的话,大声传播了出去。 不管是殿内的高官,还是殿外的群臣,无不侧目。 “诸位卿家,朕让左良玉做了调查: 两广福建等地,海外求生者,无不富得流油,甚至,要比华夏百姓,更加容易致富。 不管是南洋,还是新大陆,每一片土地,都是丰腻得恨不得流油的脂膏之地。” 实际上,朱由检哪里让左良玉调查了这个。 不过是假借左良玉的名头罢了。 本来就是手套的左良玉,敢说他没这么说吗? 百官也不是傻子。 江南文人集团将航海抓在手里的事情,在官场,这就不是秘密。 在联想一下皇帝对江南的态度,群臣已经明白了朱由检的心思。 朱由检朝后仰了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南洋那边,两广、福建人有多少,诸位卿家,比朕要清楚的多。 那里是什么情况,也不消朕给诸位解释!” 朱由检这话一出,大殿内的群臣,无不忐忑起来。 朱由检冷笑道: “朕说过,以前一笔勾销。 不管你们以前是知情也好,还是不知情也罢,朕都不做追究了。” 群臣听到皇帝这么说,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身为新大明的一份子,他们自然明白—— 当皇帝利用百官不足,抓稳了权利之后…… 今日的大明,已经不是官员可以对抗的了! 若是以前,还可以弄死几个宫中人,逼迫皇帝就范。 然而…… 今日的皇宫,看守的士卒是流民,带军的大将是流贼…… 皇宫里的太监,更是被皇帝心腹全面把控! 今天的朱由检,已经是固若金汤了。 作为熟知新大明一切的官场人,他们自然明白,以今日汉都的制造能力—— 谁敢和朱由检作对,就唯有死路一条! 就算他们不曾掺和海外贸易之事,一个知情不报,也是逃不脱的啊! 因此,当皇帝亲口说了不追究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朱由检语重心长: “爱卿们呐! 那西洋人在新大陆赚了多少好处,那一船一船的金子、银子…… 诸位难道就不心动吗?” “朕只有一句话——寇可往,朕亦可往! 那西夷人能够纵横海外,拉回整船整船的银子,你们难道就不可以吗? 还是,当一个二道贩子,就那么吃香?” 第674章 糖给了,该挨敲了 朱由检冷笑一声: “我大明能够赚取西洋人的钱财,无非是瓷器、琉璃、茶叶、丝绸等罢了。 这些技术,一旦被西洋人探知…… 我们还拿什么,来换回西洋人抢来的银子? 一旦人家将我们的科技盗取完毕,学会了我们的船坚炮利,反过来侵略我国的时候—— 我华夏,又拿什么来抵抗?” 群臣脸色一变,正想说大明从来都不怕西夷人…… 谁知,朱由检却是站起了身子,怒喝道: “你等可是要说——华夏科技八千年领先,我们有宝船,我们有巨炮,我们不惧西人? 朕问你们,郑和航海图,今日何在?” 朱由检的脸色阴沉下来: “宫中旧档,明确记载,自唐起,我华夏船只横行大食(阿拉伯),往来贸易不断。 昔日宋时,与大食旧地的贸易,也造就了大宋的繁华。 待蒙古征服该地后,商贸锐减的南宋,就陷入了资金短缺的困境。 因为金钱问题,导致了南宋的灭亡。 这个教训,难道你等都记不住吗?“ 朱由检怒指群臣: ”别说船坚炮利! 蒙古西行,将我华夏科技带往今日的西洋诸国。 还在茹毛饮血的西洋人,得到了我华夏典籍后,短短三百余年时间,便能打到了我大明的家门口! 洋人的兵舰,已经数度犯我疆域了! 这个现实,莫非你等都瞎了不成? 你们看不到吗? 永乐爷时期,郑和主导的我大明官方贸易,支撑了永乐大帝的一次次军国大事。 至今,不过短短两百余年…… 昔日我华夏海洋商贸之繁荣,今日可曾还有? 你们告诉朕,今日横行海上的,还有多少份额,是属于我华夏所有? 朕不计较官方贸易,被他们巧取豪夺,今日已经归于零…… 你们就只告诉朕——在海洋贸易中,我华夏,还能占了几成份额?” 朱由检脸色阴沉的可怕。 群臣不甚惶恐。 完了,皇帝刚刚给个甜枣,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群臣吓得纷纷低头不语。 武将、勋贵,满脸都是悲切。 他们能够明白皇帝此时的内心。 这是怒到了极点啊! 郝摇旗、刘体纯等闯军投降而来的大臣,主持各处作坊的新晋科技人才,迅速崛起的流民出身吏员人才…… 满脸都是震惊! 天啊! 陛下竟然这么憋屈? 朱聿键身后的宗室,眼中噙着泪水…… 有人默默挺直了受伤的脊梁。 原来,不止是他们身处险境,就连陛下,也一样如此举步维艰…… 皇帝能够相信的,只有他们了啊! 宗室纷纷看向了面前的金色勋章,又将脊梁挺直了三分。 文臣们几乎全部跪倒在地,甚至胆小的,已经觉得胯下温热…… 朱由检却不放过他们,冷笑一声,掀开了大明官员的底裤,将他们的最后遮羞布,也扯了下来: “朕且问你等——宋代有四大部书。 除了记录官场故事的《太平广记》,记录诗文的《文苑英华》。 那记录了华夏科技的《册府元龟》、包罗万象的《太平御览》…… 今日何在? 这是我华夏的科技,这是我华夏老祖宗的心血! 你们就告诉朕,它在哪里?” “噗通!” “臣等死罪。” 殿内大半大臣,全部跪了下来。 殿外广场上的朝臣,听到力士转述的皇帝话语之后,也是不甚惶恐,纷纷跪倒在地。 放眼看去,废除了跪礼的大明,百官唯有寥寥武将、勋贵,科技大拿、吏员群臣,尚在站立外,文臣竟然跪倒了九成之多…… “死罪?” “呵呵!” 朱由检冷笑连连: “是啊,按照大明律法,朕将你等全数抄家、砍头,也是轻饶! 真好! 真好! 诗歌、小说、杂记,一本也不外流。 只要是有关科技的书籍,一本都不给朕剩下……” “啪!” 朱由检一把将手边的茶盏,砸在了金銮殿内。 茶碗摔得粉碎。 朱由检冷声道: “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大臣,是大明的好肱骨! 吸着大明的血,却里应外合,来当家贼!” “你等吃里扒外,偷空了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结晶! 朕宫里的狗,都还知道咬生人呢! 你们自己摸摸良心,饱读圣贤书的你们,却特么连狗都不如!” 朱由检这话一出,群臣连大气也不敢喘,跪的更端正了…… “跪,跪,跪!” 朱由检冷着脸: “你等除了跪,难道就不敢实话实说吗?” “那《册府元龟》乃是宋朝编纂,最大的科普书籍,等同于我大明编纂的《永乐大典》。 结果呢? 不但我大明的《永乐大典》,就连前朝的《册府元龟》——全都神秘失踪!” 王徵叹息一声,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悲痛: “陛下,此两书,已不在大明…… 《永乐大典》,唯有抄本尚在。” “哈哈哈!” 朱由检气急而笑: “已不在大明! 已不在大明! 好哇! 好得很呐! 这是朕知道的。 那么你们告诉朕,朕不知道的还有多少! 到底有多少华夏典籍,被尔等里应外合,送予西夷!” 朱由检咬着牙: “《事林广记》可在?” 事林广记,是南宋末编纂的第一本白话带插图科普类书。 范景文站了起来,叹息道: “陛下,宫中原本已不在。” 朱由检脸色愈冷。 原本已不在? 好哇! 原本被送走了…… 然后到了清朝,爱新觉罗家又以诈骗的手段,收缴民间藏书,然后全部焚毁。 毁尸灭迹! 从此,我华夏的科技,彻底成了西方所有…… 牛! 就他妈的牛!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宫中保管的唐代医书《外台秘要》呢?” 倪元璐叹息着,站了出来: “陛下,原本亦不在。” 朱由检问起了大唐百科全书: “《酉阳杂俎》呢?” 范景文叹道: “陛下,这个尚在。” 朱由检咬咬牙,气的肝疼: “三国魏文帝曹丕下令编纂的《皇览》呢?” 吴甘来叹息着站起: “启禀陛下,已不在……” “隋朝编纂的《编珠》呢?” 陈奇瑜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悲切: “陛下,也已不在……” 第675章 大明专利法 朱由检气的恨不得让力士直接把所有人,全部拉下去砍了! 这群畜生! 是! 的确不是他们动的手。 但是——妈的! 知情不报就不是罪吗? 替人遮掩,就不是罪吗? 隐瞒不报,等同帮凶! 老话说得好,杀人者有罪,递刀者有罪,看戏者,一样有罪! 但凡有个人将这事戳破,他们就不敢这么猖狂! 但是…… 没有! 他们为了自己的官位,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了自己不被报复…… 没有一个人出面揭破! “王承恩!” 朱由检一声轻喝。 王承恩从身后匣子里取出了一封圣旨。 朱由检也不让跪倒在地的上千文臣站起来,直接开口道: “颁旨!” “臣遵旨。” 王承恩对皇帝欠欠身,然后走到御台前,展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大明第十六位皇帝朱由检,昭告天下…… 我华夏信史五千载,先贤建制至今,愈八千年矣。 前人智慧结晶,何止万千,此,本是我华夏子民共有财富。 然,今有内贼,勾结外贼,盗取我华夏典籍。 朕今日与华夏百姓共约《大明专利法》: 凡我先贤智慧结晶,皆为华夏共有! 不论何人,胆敢资与外夷——朕与华夏子民共击之! 不论何人,诛杀此等败类,无罪,有功! 不论军民,杀之,进爵三级。 朕明喻天下:民杀之,可为八品吏,吏杀之,无条件晋升三阶,官杀之,进三级,爵杀之,进三等…… 凡此种种,皆以此类推。 上至裂土封王! 地方敢有阻扰者,不论军民、官吏,尽夷三族! 另: 凡我子民,但有更进先贤之法者,皆可前往汉都,大明皇家知识产权局,登记造册。 今后不分朝野,但有依此法生产者,抽取利润千分之一,以为报酬。 违者,罚生产所得百倍。 无力支付者,充军、流放! 此法:不分军民、官吏、勋贵、王侯,胆敢徇私枉法者,夷三族,九族充军! 此两诏,即刻通行天下,即日起正式生效。 不分燕京鞑虏侵占区域,不分江南叛臣区域。 …… 大明皇帝朱由检,泣血告诫后人: 此法只为护我祖宗心血,不论大明今后何帝在位,不论明后何朝何家君王在位—— 祖宗智慧结晶,万万不可轻弃。 皇天后土在列,臣朱由检,以华夏正统天子之位,请以天命: 不尊此法者,天人共诛之! …… 轩辕四千三百六十二年元旦辰时。 大明皇帝朱由检。” 王承恩念完之后,看向了朱由检。 朱由检摆摆手: “让阁部用印!” 除了范景文、倪元璐、陈奇瑜等率先站起的阁部大佬外,其他要在圣旨上盖了官印,圣旨才有法定权力的大臣…… 还在地上跪着呢! 王承恩手持圣旨,依次走到一众大佬面前。 没有人敢质疑。 眼看皇帝让朝臣全都跪在了地上,强行通过了这份杀气腾腾的圣旨…… 谁还敢质疑呢? 百官不是傻子,尤其是混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 这时候,谁敢说个不字…… 皇帝一定会灭他满门的! 王承恩贴心的带着印泥,一一让人用了印,然后手捧加盖了十几个印章的圣旨,回到皇帝身边。 朱由检故意当着跪在地上群臣的面,大声道: “圣旨留档。” 朱由检看向了吴甘来: “吴卿,全国有多少县?” 吴甘来张口道: “启禀陛下,全国共有县级衙署1427座。” 朱由检扭头对王承恩道: “听到了? 按照每个县一百份的规格,印刷十四万两千七百份。 什么时候能印完?” 朱由检话是这么说,实际上,这份东西,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印刷完毕了。 他故意等到了今天,借着大胜满清之后的第一次大朝,这个机会…… 先是敲打了群臣,然后强行通过。 只有这样,才能将阻力降低到了最小。 王承恩作为亲手去办的人,怎么不知道这个内幕呢? 他装模作样的道: “启禀陛下,若是加快了速度,当在半个时辰之后,就能将这份诏书,送出京师。” 这就是朱由检的腹黑之处了。 大朝这玩意,本来是没多长时间的。 但是…… 今儿不一样啊! 又是授勋,又是问责的,今儿的大朝,不到中午,那是完不了了! 也就是说,等到百官回去后,想要阻拦…… 朱由检嘴角勾了勾…… 那时候,怕是早就出了京兆尹了…… 心里揣着明镜,朱由检脸上还不动声色。 他淡淡的道: “动用军驿,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份诏书,发往全国各地。 还与—— 江南那边,让方正化去张贴,燕京那边,交给曹化淳去办!” 王承恩应了是,趋步离去。 朱由检朝后挪了挪屁股,将坐的有些发酸的腰肢,依靠在椅背上。 这才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群臣: “朕知道,你等大部分彼时都是挡不住的。 但是,这知情不报,这个罪,你等却是有的!” 皇帝一句话说完,伸手敲了敲案几。 终于等到了暗号的郝摇旗,亲手接过身后大汉将军手中的号角,吹响了。 哗啦啦! 一行行军卒,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宫墙角落的小门里,整齐的走出。 不一会,就在广场两侧,排好了队伍。 朝臣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尖一颤。 完了! 皇帝这是要大开杀戒了啊! 心理素质不好的朝臣,冷汗都出来了。 然而,斜靠在龙椅上的皇帝,却是淡淡的道: “朕确立新都,尔等还是有功的。 念在你等不是主谋,朕暂且记下你等的这个罪责。 今后,万望你等遵纪守法,完事以我大明律为准则。 若不然,朕数罪并罚!” 听到皇帝这话,群臣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齐声道: “臣等拜谢陛下隆恩!” 说完,群臣乱糟糟的开始行礼。 朱由检故意等到所有人都结结实实的磕了头,才摆摆手: “行了,朕早就说过,跪礼,朕给废除了。 除了罪犯,你等都不用再跪。 起来吧!” 群臣如蒙大赦,起身后再三弯腰致谢。 朱由检摆摆手,看向始终都恭立在一侧的左梦庚: “左小子,令尊身体可曾好了?” 第676章 重赏左良玉一系 左梦庚急忙站出队列,弯腰道: “小臣替家父谢过陛下问候,陛下切勿牵挂,家父身体已经无恙。 臣来的时候,家父正带着安南莫氏莫敬宇,会猎黎氏新主黎维佑于江呢!(即今争江) 家父身体早已康复,现在骑得烈马,开得强弓。 小臣来的时候,家父让小臣转告陛下一句话—— 家父还能为陛下征战二十年,南边那群小崽子,请陛下放心,他会一个个擒拿了,交由陛下发落!” 左梦庚说了自己老爹,帮扶已经稀烂的莫氏政权,正在攻打后黎朝的事情。 为了让皇帝相信自己的老爹,左梦庚继续解释道: “陛下放心,家父已经带着大军,深入安南五百里。 黎朝阮家的那些酒囊饭袋,不是家父的对手。” “左卿能征善战,朕自然是相信的。” 朱由检笑了笑。 左梦庚这是画蛇添足了。 左良玉在安南打的怎么样,他还能不清楚么! 就只看看左良玉送回来了多少粮食,就知道左良玉打的如何了啊! 左良玉这人…… …… 明末就是一笔烂账! 正如原主一再告诫孙传庭,一定要善待贺人龙…… 贺人龙和左良玉,都是悍将…… 对他们要以恩笼络。 只可惜,孙传庭为了立威,还是杀了贺人龙…… (现代某些人,将贺人龙的死,说成了崇祯的密旨。 我就特么—— 明明记录在册,偏生故意隐瞒。 妄加猜测,却大行其道…… 唉! 欲灭一族,先乱其史。) 实际上,就算左良玉不听杨嗣昌调令后,还在独立跟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军打。 本就对文臣有了防范的左良玉,见到贺人龙都死了…… 就再也没有相助孙传庭,甚至,再也没有听过中央调令。 为啥? 他心寒了! 这件事,也成了孙传庭最后兵败的原因之一。 左良玉的确毛病很多。 但是…… 左良玉对大明的态度,有两个显着的分水岭: 其一,以许州兵变左良玉被灭门,以及杨嗣昌密谋左良玉后,这是最显着的一个分水岭,这之后,左良玉就自行其事了。 (在古代,一个武将被灭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吧? 说句直白的,他上面的人,随时找个机会,将他干掉,就能夺走他麾下军队。 这就是左良玉不听文臣大佬命令的原因。) 其二,贺人龙的死。 贺疯子一死,左良玉立刻拥兵自重,从此,再也不听调令。 …… 站在左良玉的立场想一想——这人遭遇了那么多不公,最后都没举旗造反,仅仅是坐壁自保…… 人家只是不想枉死而已…… 难道——不想当文人集团的“矿”,选择躺平,也有罪? 也没错哦—— 对文人士绅集团来说,就是罪! …… “哈哈哈!” 朱由检将一张五万银元的奖励,塞在左梦庚手中,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告诉你父亲手下的一众将军—— 他们的功劳,朕都记着,只要立功多,不但有百里侯,便是实封,朕也舍得给!” 左良玉的手下,可是堪称大将云出。 左良玉死后,左梦庚带着大军降清。 左部出的总兵,高达十几员。 最为出名的,就是川陕总督李国英,江西反正的金声恒(榆林人,不是徽州那个金声。) 这些人,大多数气节都不行,朱由检索性一股脑将他们丢到了次大陆去。 这群人,放在次大陆这样的地方,顶多也就是占山为王罢了! 产生不了多大的祸害…… 为了拉拢他们,更是许出了厚赏。 至于以后么…… 这些人听话,一切都有。 若是不听话…… 次大陆再朝南,那就是南洋了,还能少了硬仗? 看不清自己的人,那就去当消耗品罢! 实际上,朱由检只是将这些人当成了合作伙伴。 能用则用,不能用,只要不跟敌人搅合在一起,给他添乱,那就暂时容忍着吧…… …… 左良玉毛病的确不少,但是,这人不敢说良将,一个基本合格的将领,还是担得起的。 对这样的人,施以恩宠,才是上策啊! 左梦庚这家伙,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货。 但是,这人是左良玉唯一的儿子。 左良玉又是他夺回安南的棋子…… 不管左梦庚如何不堪,还是要将他养起来的。 一念及此,朱由检笑道: “令尊南征北战,更是筹集粮草,为朕解决了食用不足的大难题。 朕早有奖赏令尊的打算,今日你既然来了,就替左良玉领功吧!” 朱由检说完,对王廉挥挥手。 王廉端着一个托盘上前。 朱由检走下丹壁,将奖牌挂在左梦庚脖子上: “左良玉为朕征伐安南不臣,朕欣慰欣喜。 告诉你父亲,让他好好干,只要拿下安南及三宣六慰,朕封他千里江山。” “当真?” 左梦庚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千里江山啊! 那不是说——今后他也要像朝鲜李氏那样,成为一国之主了? …… ps:我一直都在说:历史不是孤立的,研究某件事,研究某个人,必须研究透了他所处的环境。 我从来不灌输我的认知,写书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将证据发出来,然后说了我的看法。 有不同意见,咱们就讨论。 这不是灌输! 我告诉兄弟姐妹们,什么叫做灌输——我将我要表达的观点,融入剧情,让你们对某些事,某些人,感到厌恶…… 说一句自夸的话:我三五百字,能让大多数人落泪。 我要灌输一些东西,完全不用这么麻烦。 不告诉你们背景,用情节让读者产生厌恶情绪——这样的行文方式,才是灌输。 比如阎某科的一颗糖! 这就叫灌输! 再说一句话——没有几个人,能将某段历史全部记下来。 查阅大量书籍,是考据文作者必走的。 将证据罗列出来,要花费大量时间。 说个难听的,也就是你们嫂子能够养家,我可以做想做的事。 若不然,我闲疯了,出力不讨好? 新书那一本,试水推就四万在读了,比这本当初的成绩,好了两倍。 我不考证,只玩剧情,堆字数,那本书多的不敢说,养家够了吧? 只能这么说,我认为挣这份钱,在力所能及的时候,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 我和你们嫂子,家里都很穷,我俩结婚的时候,一切都是自己挣钱来置办,甚至,我给她买的结婚戒指,才不到三克。 (至于钻石,虽然那时候的确没钱,但是,我俩观点还都一致,这就是忽悠人的。 当然,主要还是穷。 呵呵。) 我不是什么有钱人,想买套小县城的房子,找了一年了,还不敢下手,怕背贷款。 至今,我没买过任何金银首饰。 唯一一个首饰,就是戴的表。 这是你们嫂子19年年底公司庆典,抽了个1888的大红包,斥资一千六给我买的。 车子,是国产的,虎八刚出的时候,13.2落地的,今天刚刚还完无息贷款。 就是因为买了车,刚好碰上疫情那一年,出不去,没办法了,我俩只好疯狂开书。 那时候,我俩基本上维持在同时更新六本,她要开新书,我就写四本,我要开新书,她就写四本。 一个人一天要写两万多字……硬生生将以前的兼职,写成了主业。 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封,见到能养家,老板催促,又去不了,就辞了职。 真的,那一年,只有靠量,才能维持生活。 我很感谢兄弟姐们们,虽然起点那边跟过来的读者并不多,我不知道有几个人能看到——对你们说声谢谢! 你们嫂子去年过来的,因为跳槽么,不确定怎么样,我还又跑出去打工,仓促间又找不到高工资的,就上了建筑,还顺便学会了开铲车。 身为男人,是要给这个家托底的么。 直到去年,你们嫂子写起来了,赶着十一,我才辞职回来,准备了这本书,今年才发书的。 (走的时候,老板还不让走,要给我加到九千,外加提成……) 真的,我很感激番茄这个地方,感激兄弟姐妹们! 有句很现实的话——他乡容不下灵魂,故乡养不了肉身。 就是读者这个群体,就是你们这些兄弟姐妹,让我们俩能够不奔波在外,也能吃饱穿暖。 谢谢你们!!! 只能这么说。 我俩也就是能够在县城的镇上,在家带孩子,还能吃饱穿暖而已。 真不是有钱人。 那么,我为何还要这么写…… 我俩认为,上天给了我们现在这种能够养家的恩赐,就要还回去。 这才是积德,这才是做人的本分。 举头三尺有神明。 天育万物以人,人还一物以天。 力所能及的时候,回报一下给了我们安居生活的读者朋友。 顺便拨乱反正,将真实的老祖宗,还原出来。 做人,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的骨血。 这才是我这么写的原因。 (扯多了。 今天看到几个评论,被人误解,心里有些不舒服,小小解释一下。 不占字数,已经补上。) 第677章 安抚安南莫氏 左梦庚欣喜不已,朱由检却是笑而不语。 挥手让左梦庚归了位。 朱由检又唤来——偷了老爹郑芝龙船队的郑森。 “郑森,你父亲攻打大员岛之事,如何了?” 郑森弯腰行礼: “小臣替家父拜谢陛下牵挂。 陛下放心,家父已经惩戒了红夷人,夺了彼等三城,更是罚了他们五千两黄金。” 朱由检冷笑一声: “彼辈野心不死,告诉你父亲,将彼等赶出去,朕给他一座岛!” 朱由检伸手指了指,站在郑森身后的琉球使者金应元,笑道: “问问你爹,尚氏的尊崇,他要不要? 朕给他一座更大的岛,一个比大员岛更大的藩国。” 郑森眼睛一亮,急忙道: “小臣待会就给家父写信,告知他陛下的恩宠。” 朱由检点点头,将一块奖牌给郑森挂上: “你没什么战功,你郑氏也比朕有钱多了。 银元,朕就不给你了,你也不差银子花。“ 朱由检一句话,让郑森不好意思起来。 他扭头看看庞大中显得有些寒酸的金銮殿,就觉得——皇帝是真的没什么钱…… 自家那么富裕,皇帝不给自己赏赐,也是应该的。 朱由检却是另有用意,他拍了拍郑森的肩膀: ”大木啊,虽然银子少了你的,但是,朕不亏待你! 朕提你为水师提督。 你跟郝摇旗,不是以兄弟相称么! 朕将你们俩放在一起搭伙计。” 朱由检扭头看了郝摇旗一眼。 这位“专坑兄弟”的郝摇旗,一脸的醇厚,正笑呵呵的看着郑森呢。 看他的脸,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谁都想不到,这家伙会一肚子坏水—— 嘴里喊着好兄弟,心里却在想着坑人家的船…… (都是狗皇帝教的……) “郝大个,襄阳的位置,你让出来,去给朕当水师总督,朕拨付你蒸汽船……” 朱由检指了指王徵: “王卿,均州船厂,生产了多少蒸汽船?” 王徵急忙道: “启禀陛下,老臣正在研究如何二次利用蒸汽机逸散的高温蒸汽,只要解决了这个,蒸汽船的速度,应该还能提高一些。 因此,蒸汽船并未全力开工。 时至今日,我朝有蒸汽船25艘。” 朱由检点点头,对郝摇旗道: “朕拨给你十五艘,你去给朕当水师总督。” “陛下隆恩,臣遵旨!” 郝摇旗急忙谢了恩。 朱由检拍了拍郑森: “给你父亲写封信,朕没有船…… 朕的水师,就全靠你们郑家了,让他拨一些船只过来。 你这亲儿子当了朕的水师提督,只有三两艘渔船,这怎么行呢? 他这个老爹,该出出血!” 朱由检说的轻松…… 郑森却苦着脸。 完蛋了。 以老爹的尿性——陛下这是又让自己回去偷啊…… 不过…… 貌似也不算偷。 反正这船还在自己麾下…… …… 还是一张白纸的郑森,当真是单纯的可怜。 全然不知道自己又着了朱由检的道。 然而,他大拍胸脯,当场领了旨: “陛下放心,臣这就回去一趟,将水师的船,凑够了。” 郑森吸吸牙花子,这船该怎么弄呢? 直接问老爹要,八成他是不会给的。 愁人啊! 郑森仔细想了想。 万幸…… 皇帝给了老爹封国的赏赐…… 到时候,可以忽悠老爹去大员岛,攻打荷兰人…… 将陛下的话,稍微改一改。 就说只要完成了这个,郑家就会得到封国的位置…… 郑森的眼睛,越来越亮—— 只要老爹不在家里,他这个跟着皇帝混,水涨船高的郑氏嫡子,在家族内,就有了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反正那些小爹们,都因为自己的举动,得到了实惠。 到时候撒泼打滚一番,应该能奏效…… 只有这样,才能将陛下要的船,凑齐了啊! …… 老实的郑森,全然没有被狗皇帝薅羊毛的觉悟。 一心想着怎么偷家…… 而朱由检,却已经拍着执金吾刘体纯的肩膀: “二虎将军啊,带着你的飞虎营,给朕将襄阳担起来。 右扶风的位置,朕交给你了!” 刘体纯大喜,急忙拜谢。 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两千石,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官位。 恶补了官场知识的刘体纯,已经明白——当初皇帝说的好听的两千石高官执金吾…… 就是一个虚名…… …… 参加了朝会的臣子们,终于封赏完毕。 虽然还有: 正在京师征战的冒辟疆…… 进入汉中的郧阳文武高斗枢、王光恩、刘调元、牛万才…… 以及在山东的黄得功、赵应元、左光先…… 正在开封一带的陈潜夫、以及被他说服的堡坞势力刘洪起、李际遇两部、以及本就听从陈潜夫调令的郭黄脸、张长腿、李振海、房文雨等…… 早早进入了奴儿干,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的巩永固、刘文炳…… 去了小日子倭奴国 ,替朱由检夺回虾夷的郑鸿逵…… 以及在江南的方正化、张国元……在京师的曹化淳等…… 这些人因为各有任务,是以,并未亲自到来。 朱由检决定更改华夏,就要从点滴做起。 他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来安置了大明的臣子,这才看向了宗藩。 说是宗藩…… 大明乱象不休,在场的,也就是琉球尚氏时辰金应元、朝鲜三世子李窅,还有左梦庚带来的莫氏权臣武公哒。 这比起大明鼎盛时期,能够找到完整记载的184个藩属国来说,实在是少到了可怜。 (南明时期,朝贡国都还有二十多个。 不要被我前面那句话误导了,我只是突出战乱的影响而已。) 朱由检先是对莫氏武公哒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他重申大明对藩国的态度之后,给了几句场面话,来安抚莫氏政权。 朱由检大包大揽,豪迈的道: “卿家放心,我大明对藩国的态度,历来都是存亡继绝。 莫氏身为大明藩属,遭遇叛臣欺压。 前番大明抽不出兵力相助,唯有道义上支持与你。 今日,朕命左将军前去,就是为了帮安南的!” 朱由检这话,说的是冠冕堂皇,一点都不脸红。 第678章 霸气! 武公哒的眼睛亮了。 虽然左良玉去了安南谅山边境之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莫氏,表示前来帮助莫氏。 但是! 莫氏上下,谁不担惊受怕? 一个小小的安南,大明天朝竟然派遣二十万大军到来…… 那当初的永乐大帝,都只是派遣了数万兵马而已,加上押送粮草的民夫,才号称二十万! 而今,左良玉部的军卒,可是实打实的二十万之众! 更是征召了熟悉安南气候的两广狼兵、云南摆夷等土司相助。 汇集在安南的明朝大军,单单控弦之士,就几近三十万之众! 最关键的是——大明陛下一改昔日华夏上朝,攻打安南的常态……取消了后方押送粮草的惯例,一切都从当地征收,更是组建了一支熟悉当地气候的辅兵。 面对这样的局面,纵然左良玉未进安南之前,就已经通知了莫氏…… 但是! 毕竟——左良玉带着二十万大军,深入安南,就算进入安南后,素来跟莫氏交好,莫氏也不敢真的放心啊! 他们怕啊! 武公哒得到皇帝的再次保证…… 更是在金銮殿上亲口表态——只是派兵帮他们莫氏夺回地盘之后,这才放了心。 “下臣武公哒,替我家主上,拜谢君父大恩!” 武公哒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有了皇帝的亲口保证,武公哒总算是安心了。 他却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字眼,只是安南莫朝…… 皇帝只是提了个“莫氏”。 …… 朱由检笑呵呵的让武公哒起来。 安南的历史很乱,史称这一段为“南北朝时期。” 华夏惯例,不称安南国号,而是以国君姓氏相称。 莫朝与黎朝的关系,归根结底只有这几句话—— 黎氏反叛大明,恢复安南王国后,向大明称臣。 莫氏造了黎氏的反,成为安南之主。 黎氏后人造了莫氏的反,压着莫氏打,莫氏求助大明,正是万历时期,因为抽不出兵力干预,于是定下针对安南的政策:“不弃莫不拒黎!” …… (安南自立,就是仁宣之治时期。 这四个字的水分大得很。 就这文人把持朝政的短短十年,不但交趾丢了,整个三宣六慰都动乱的厉害。 英宗朱祁镇被“出国”前,一直都在打三宣六慰,也就是麓川之战。 分别是:正统四年、正统六年、正统七年、正统十三年。 {正统十四年被出国……} 朱祁镇8岁继位,按照传统写法是9岁。 这是一个很牛的人! 他14岁就掌握了朝政,也就是正统六年。 正式亲政是在正统八年,也就是16岁时。 朱祁镇掌握朝政的触手,就是正统五年,三杨之一杨荣的去世。 朱祁镇同时期还办了这几件大事:正统三年、正统六年、正统九年,三次北征漠北,正统八年下西洋。 就因为下西洋,福建反叛,英宗同时打福建。 历史真的很好玩,细究之后,会发现文人记述的东西,有意思的很。 如果朱祁镇没有“出国”,大明的历史,一定会改写。 最起码次大陆这一块,他是一定会再次打下来的!) …… 看着毕恭毕敬的武公哒,朱由检嘴角噙上了笑容。 安南啊! 次大陆啊! 产粮最丰厚的地区呐! 好地方! 好地方! 这么好的产粮区,不为华夏所有,就是在犯罪!! …… 永乐继位后,派遣朱能、沐英次子沐晟、张辅,领军打下安南。 设置交趾布政使司。 永乐大帝在次大陆的摊子很大,不单单打下了安南,设置了旧港等地。 其后,更是让沐家主导了对次大陆的征伐。 沐家在次大陆这一块的威望有多高? 世人都知道昔日大唐——王玄策一人灭国! 威武不? 霸气不? 王玄策与副使蒋师仁,两个人灭掉一个国家。 谁说我汉家儿郎无豪杰? 这样霸气的事,我华夏先有班超,后有王玄策,再有沐家! 在主流黑明的情况下,世人都只知道前俩…… 却几乎没人知道,大明时期,沐家一样是这么牛逼。 …… 自唐末之后,西南土司,本质上已经形成了独立王国。 自唐至明,已经七百余年了…… 明初,富川叛乱。 沐英之子沐晟,派人说了一句话…… 富川叛乱土司,立刻重归大明,赶紧上表请罪。 史书上说,沐晟晓以大义,以仁义感化…… 然而在传记中,用了这个几个字眼“延颈跛足”、“稽首来王矣”。 啥意思? 你伸长脖子、脱了鞋打着赤脚等着吧(等着我抓你为囚),砍下你的脑袋,放在皇帝面前…… 沐家的牛逼,可不是单单这一次。 整个大明一朝,沐家始终都是华夏掌控三宣六慰的定海神针! 一次次三宣六慰反叛…… 沐家太多一力镇压一国的霸气了! 太多,太多! 甚至,就连嘉靖、万历时期缅甸坐大(东吁王朝),反攻云南,都是沐家冲锋陷阵,招呼一帮子土司,围殴回去的。 甚至,就算到了永历逃入缅甸,这个大明江山已经名存实亡的至暗时期了,沐家最后家主沐天波,缅甸都还执礼甚恭。 (沐天波死于咒水之难,咒水之难后没多久,永历就被缅甸交给清廷了。) 大明单单是在次大陆这么牛逼吗? 非也! 隆庆、万历时期,大明出了一个海盗——林凤。 广东人叫他林阿凤。 林凤就是一个海盗头子,他假借着大明的名头,在吕宋岛说了一句话,当场召集起数万大军,差点就将西班牙人赶走了。 并且被拥立为国王! 最后西班牙人没办法了,重金贿赂广东官场。 万历三年,双方合力围剿林凤…… 林凤黯然退场,最后不知所踪…… 这件事上报给朱家皇帝的时候,将剿灭林凤的功劳,放在了潮州把总王望高身上。 实际上,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这——就特么在瞎扯! 一个把总名下编制440人。 都万历时期了…… 怕是王望高的实际手下,能有百人,都是好的了。 王望高再能打,他能打败拥兵数万,战船上千的林凤吗? 第679章 老祖宗留给朱由检的好牌 说个不好听的,就像是一个不满编的连长,能干赢一支海陆混编军团吗? 所以啊,这件事,真没表面上这么简单! …… 但是,就算林凤失败了。 你看看他的事迹—— 一力干翻 牛逼不! 假传“圣旨”,都能差点赶走了西班牙人。 反过来想想——大明霸气不? 你祖国不厉害,真当人家不会杀人啊! 历史啊,被淹没了太多真相…… …… 朱由检慵懒的斜坐在龙椅上,看着重新归位的武公哒,笑而不语。 他可并没有给出什么承诺! 至于莫朝…… 不管是朱家哪位祖宗,朱家人可从未承认过什么莫氏王朝! 在安南,大明只是任命了一个安南都统使罢了! 对自己来说,更改都统使,为安南总督…… 在安南设府置县…… 没毛病啊! 我大明只是封你这个土司为官,来管理当地而已。 我可以让你当无冕之王——就可以将当地再次设府置县! 朱由检笑了。 笑的很开心。 看看“三十年不上朝的万历”…… 不弃莫、不拒黎!! 这政治手段——顶呱呱啊! 这位被黑的一无是处的朱家皇帝,深谙一个道理: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先拖着,交由后世人来解决! 我腾不出手来,好办,让你们窝里斗吧! 总有一天,我的后人,能够再次有了精力来治你! …… 后世将这个手法,玩的炉火纯青的,是富有人文主义精神的西方人…… 能殖民,绝不手软! 不能殖民,就让你窝里斗。 至于多少人因此而死…… 至于这符不符合他们宣传的“人文主义”精神…… 只要有牧羊技术在,总有免费帮我大西方鼓吹的傻逼! …… 安抚了莫氏之后,朱由检看向了李窅。 “朝鲜王可好?” 朱由检言语是那么的温柔,一点都没有刚才敲打群臣的盛气凌人。 朝鲜这位华夏小弟,就要比南边这群人聪明多了。 自从隋唐两代豪杰,接连狂揍朝鲜之后,朝鲜人就老实本分的当起了小弟。 这么一当…… 就是上千年! 很多时候啊,装着装着,就装成了不可磨灭的基因。 就将朝鲜人的性格里的“事大精神”,驯服到了骨子里。 事大——成了朝鲜的唯一政治正确。 后世那个棒打鲜橙,说个不好听的,不也是出于“事大”心理么! …… 朝鲜真的是大明的好小弟! 要知道,崇祯年号,人家可是一直使用了256年。 这就是朝鲜…… 对于听话的小弟,朱由检还是要给了糖果的。 因此,言辞上,就柔和了很多。 李窅匍匐在地: “下臣李窅,替朝鲜大王,拜谢君父的关怀。 陛下勿挂,家父一切安好。 只是,朝鲜唯一可虑者,就是清兵欺压太甚。 陛下啊! 君父的朝鲜子民,饱受苦难啊!“ 朝鲜王子说到了这里,声音凝噎起来。 李窅发挥了思密达的特长,男儿该“团”,就要“团”。 身为朝鲜三王子,眼见上朝君臣数千人都在,李窅的眼泪,却说来就来。 上一刻,还说的好好的。 然而,瞬间就红了眼睛。 下一刻,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当场,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这小模样,怕是卫灵公在场,当即就要叫一声——小心肝,别哭啦,疼死孤王了…… 李窅哭的稀里哗啦,哭的抽噎不止,哭的梨花带雨…… 呃…… 用错词了。 李窅趴在地上,哭泣不止。 哭还不能大声哭,哭声又要让大明皇帝听到。 声音大了,那是扰乱朝堂,哭声小了,又怕皇帝听不到。 单单这控制音量的绝招,就是棒棒祖传的绝技。 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李窅耸动着肩膀,双手撑在地上,抽噎道: ”陛下啊! 下臣来时,家父再三交代,定要恳求君父出兵,解我朝鲜臣民于倾覆之灾。 陛下啊! 朝鲜世尊大明王法,更是视君如父,不敢稍有怠慢。 请陛下务必帮助下国子民啊! 朝鲜上下,是陛下您最忠实的奴仆啊……” 李窅的这一手,看呆了朱由检。 他从未想到,这时候的朝鲜,竟然是这个模样! 朱由检却是不知道,棒棒的绝技,后世并未断绝。 金初阳那时候,也是这么在老人家面前表演祖传绝技的…… 朱由检惊呆了。 朝臣却是见怪不怪。 朝鲜这个模样,实在是太常见了。 朱由检使劲掐了掐大腿,让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稍微一琢磨,就明白李窅这么做的用意了。 当即,朱由检脸上带着怜惜的表情,开口道: “三世子起来吧,朕自会解救你等。” 李窅得到了朱由检的表态,顿时大喜,急忙再三磕头感谢天朝爸爸又一次救了朝鲜。 朱由检冷眼看着,淡淡的点头,挥手让李窅归了位。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奇葩。 其一倭奴国,其二棒棒。 正所谓西方的笑话是乳法和意面。 东方这俩,也不差。 只要华夏强大,棒棒的确是最好的小弟。 但是,朱由检却是觉得不保险。 他决定还要再加一把锁。 不过…… 这把锁,现在不适合拿出来…… 朱由检看向了琉球尚氏的使者金应元。 金应元急忙出列: “下国小臣琉球行人金应元,拜见天朝陛下。” 金应元执礼甚恭,大礼参拜。 朱由检笑了,挥手道: “平身。” 金应元站起后,道: “启奏陛下,我王继位已经三年,恳请陛下派遣上臣,来琉球行册封大殿。 如此,我王也好带着琉球子民,为陛下祈福。” 琉球…… 朱由检的脑海,迅速闪过琉球的位置。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让郑鸿逵夺回的虾夷。 一想到虾夷和琉球的位置,朱由检就叹息连连。 这是两个好地方啊! 有了虾夷和琉球在,华夏就能从态势上,一南一北,向两把钳子,死死的夹住倭奴国。 若是再加上朝鲜…… 倭奴国在地势上,就是一只被放了砧板的虫子! 一想到这些,朱由检当即安慰道: “卿家勿忧,朕新的封舟正在测试,待大成之时,琉球我民,就能看到天国最新封舟了。” 第680章 土默特嘴里的天可汗 金应元听到皇帝这么说,正要问一个具体时间…… 朱由检看了姜镶一眼。 姜镶瞬间会意,给了下侧肃立的王辅臣一个眼色。 王辅臣也不是傻子,金应元追问时间,这不是在打陛下的脸么! 陛下虽然再塑华夏雄威,但是,想要出海,目前还是不可能的啊! 王辅臣眼珠子一转,看到了自己下首的几个蒙古头人。 马鹞子抬脚,就将身边一个蒙古头人踹出了队列。 作为历史上有名的猛将,王辅臣拿捏的很准,既将那厮踢了出来,还让那厮站稳了身子。 乍一看,就好像他是自己出列的一般。 蒙古人这一出列,本来正想问问皇帝,何时才会派遣封舟,给琉球举办加冕典礼的金应元,只好怏怏闭上了嘴巴。 他退回了位置上。 古力阿扎本来老老实实待在一边,第一次参加大明朝会的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他打定了主意,万万不能开了口,万一说错了话,那就麻烦了。 谁知道—— 冷不丁被人踢了出来…… 那五大三粗的蒙古汉子,怒目爆睁,扭头就要喝骂—— 是哪个缺德冒烟的家伙,将老子踢出来了…… 然而,当看到了马鹞子那还在摇晃的衣袍下摆之后,识趣的闭紧了嘴巴。 妈呀! 是马鹞子给我踢出来的。 不敢发火。 不敢发火…… 草原上的雄鹰,长生天的儿郎,策马纵横草原,与狼群搏斗也不会皱了眉头。 然而! 是马鹞子给咱踢出来的啊…… 妈呀! 是马鹞子坑的我啊…… 惹不起…… 惹不起! 被马鹞子坑了一把,古力阿扎却不敢声张。 他拘束的站在大殿中央,脑袋一片空白…… 姜镶、王辅臣的小动作,坐在高台上的朱由检,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他不动声色,赞赏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却是对那蒙古头人道: “草原上的汉子,也是我大明儿郎,前番袄儿都司大战,诸位都是有功的。 卿家但言无妨。” 古力阿扎本来一片空白的脑袋,听到了皇帝的话语之后,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王辅臣这不是在坑自己,他这是要自己打断那个姓金的家伙…… 他不敢扭头,当即“噗通”一声,就拜倒在地。 借着行礼的动作,古力阿扎看了王辅臣一眼。 却见这位将他踢出来的家伙,正一本正经的站着,却伸出了两根手指,给他做了个手势。 古力阿扎看不懂…… 但是,已经被赶了鸭子,古力阿扎只得硬着头皮。 贫稀的词汇量,快速在脑海翻腾。 然而,任凭他搜肠刮肚,却找不到能在金銮殿上说出来的话。 眼见王辅臣的脸色已经阴沉,古力阿扎心一狠,当即大声道: “启禀陛下,小臣是土默特的头人古力阿扎,小臣给大皇帝陛下磕头了。 祝伟大的大皇帝陛下,身体健康。 漫天神佛会保佑皇帝陛下的。” 词汇量匮乏的蒙古汉子,翻来覆去,终于开了口。 听着这不伦不类的祝福话,朱由检笑了起来: “古力阿扎,起身吧!” 古力阿扎站起了身子,与狼群搏斗,也不会皱了眉头的汉子,却伸手揪着衣角,不知道说了什么…… 看出这家伙紧张的不行的朱由检,为了缓解他的紧张。 当即笑呵呵的继续道: “你的战功,姜镶报给朕了,归化城一战,你亲手砍下了三枚首级,朕对你的悍勇,还是认可的。” 古力阿扎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眼见皇帝夸奖自己,他挠挠头,憨厚的笑出了声。 却又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家大帐内,于是急忙道: “陛下,小臣做的还不够好,当不得陛下的夸奖。” 朱由检笑而不语。 古力阿扎搜肠刮肚…… 然而起了身的他,再也看不到王辅臣给他的手势了。 眼见群臣都看向了自己,后背瞬间就被汗湿的古力阿扎,不知怎的,忽然就飙出了一句话: “尊敬的大皇帝陛下,草原上的狼群,只有最勇敢的头狼,才能带领。 草原上奔驰的马群,只有最无畏的骏马,才能领头。 陛下身为雄霸天下的天可汗,自该享用最美丽的草原姑娘。 小臣请求陛下,准许下臣进献我土默特部最美丽的姑娘。 只有最强大的君王,才能享用了最漂亮的姑娘。 小臣愿为伟大的天可汗,奉上我土默特最美丽的女人。” 天可汗? 朱由检失笑。 没几个人知道—— 东察合台汗国,给明朝皇帝的文书,给大明皇帝的尊称,一直都是“天可汗”。 蒙古诸部,给朱家皇帝的称呼,一样是天可汗。 这三个字,在后世人看来是很吊炸天的。 一提起天可汗这仨字,就成了彰显武功的身份了…… 然而…… 实际上对于华夏皇帝来说,这三个字的前面,还有俩字——“下行”! 全称是“下行可汗事。” 也就是“兼领”的意思。 华夷秩序下的“皇帝”,具有排他的优越性,自然也高于“天可汗”。 即便是被人最先称为“天可汗”的隋文帝、唐太宗。 也认为华夷秩序下的天子,是高于可汗的,就算被上了这个尊号后,也是“下行可汗事”。 什么意思呢? 用英国女王来表示吧。 英国王位的全称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与其属土及领地之女王。 也就是说,她不但是英国的女王,还是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安提瓜和巴布达、巴哈马、巴巴多斯、伯利兹、格林纳达、牙买加、巴布亚新几内亚、圣基茨和尼维斯、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圣卢西亚、所罗门群岛、图瓦卢——的女王。 对于华夏来讲,一样是这个道理。 皇帝,首先是“天子”! 天的儿子! 用天可汗来代替皇帝,就好像用“加拿大女王”,来代替英国女王一样可笑。 华夷之辩的这一套规矩中,皇帝是最高的,至于“天可汗”…… 在明朝,朱家皇帝不但是大明的皇帝,还是朝鲜的皇帝、琉球的皇帝、安南的皇帝、虾夷的皇帝…… 同样道理,这个“天可汗”,只是皇帝的附属,而非是凌驾皇帝称号之上。 后者,只是前者的附属! 这么一说,兄弟们应该就能明白了。 …… 第681章 好一个公忠体国之士! 朱由检倾了倾身子。 古力阿扎的称呼,虽然有问题。 但是,他的话,却瞬间让朱由检找到了统治蒙古的办法。 自从朱元璋开始,明朝对草原的统治,采取的都是“宗藩”加“驱逐”的方式。 不管是朱元璋、朱棣、朱祁镇、朱见深,还是后来的朱厚照、朱厚熜。 在对待蒙古上,政策都是一贯的。 彻底臣服我的:内迁、纳入军事体系来掌控。 宗藩臣服的:划出一条无人地带,创建缓冲区——给你画一个严禁踏入的区域,敢进来,我就杀! 这么一说,就能轻松的理解——明朝皇帝为什么孜孜不倦的北伐了。 并且是在蒙古诸部臣服的情况下,还一次次的发起了北伐。 理解了这个,也就能发现明朝实控和疆域的区别了。 …… 这套方法不能说有毛病,但是,终究还是已经过时了。 有了蒸汽机之后,这样的统治方法,在朱由检看来,就是鸡肋。 古力阿扎的话,让朱由检瞬间找到了切入的办法。 他笑着对古力阿扎道: “卿家有心了。” …… 什么? 皇帝的话,让群臣瞪大了眼睛。 “陛下! 臣翰林院庶吉士刘峙晟!“ 有人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开始反驳: ”蒙古乃是蛮夷,岂可为妃! 陛下,不可! 陛下乃我大明天子,怎能纳了蛮夷……” 朱由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新晋的恩科进士。 …… 当初,为了掩盖恩科的真相,朱由检还是挑选了几十个传统的经学进士的。 按照惯例,除了状元、榜眼、探花,会直接留在京师为官外。 二甲、三甲进士,需要再次参加考试,综合考试成绩后,择优录入翰林院。 也就是俗称的“点翰林”。 其余人,二甲进士多在各部任主事,其他的则是分派各地为官。 朱由检开办恩科,就是为了改变大明官场的。 岂能让这些人再去了地方。 因此,这几十个遮人耳目的“新晋进士”,就全部留在了京师。 这个刘峙晟,是从江南那边过来的。 锦衣卫那边的摸底,刘家是淮安府盐城人,家业还不小。 “嗯?” 朱由检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 “我大明立国至今,不论是太祖、亦或成祖,皆有藩国妃嫔。 蒙古一样是我大明宗藩,怎地就是了蛮夷?” “来人呐!” 朱由检怒喝一声,挥手招来军士,沉声道: “将这挑唆我大明各族,意图乱我华夏之辈,给朕拖出去!” 力士上前,拖着刘峙晟就走。 而那刘峙晟却依旧在高叫着: “陛下,不可啊! 陛下本乃大明之君,那是天之嫡子,怎可被蛮夷玷污了君王血统…… 我南直隶淮安刘峙晟,宁死也要劝诫君王!” 刘峙晟梗着脖子,宁凭被人拖走,却依旧大喊大叫。 朱由检冷笑一声。 好手段! 这不就是之前他们的老套路么! 屁股上挨一挨板子,落一个诺大的名声,然后,士林鼓噪一阵,就能名动华夏,从而扶摇直上! 朱由检挥挥手,力士压着刘峙晟,停在了宫殿门口。 朱由检对倪元璐道: “大司徒,朕早已颁布了旨意: 凡为官者,不可偷税漏税。 违者革除功名,三代不可录用。 你查查他家的完税情况。” 朱由检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刘峙晟脸色大变。 而“人体电脑”吴甘来,早就在等着了。 不待倪元璐开口,吴甘来当即道: “启禀陛下,翰林院庶吉士刘峙晟家,有田亩三十八顷六十二亩,作坊三座,雇佣民夫八百七十余人。 去岁给国家纳税,六两纹银,另铜钱一百一十六枚。 前年,纳税零。 上前年,纳税零。 …… 前十年累计纳税,七两三分两钱,另铜钱十六枚。” 吴甘来这话一出,刘峙晟顿时瘫倒在地。 朱由检冷笑道: “果然是公忠体国之士! 自家有田地近四千亩,雇佣工人近九百人,十年时间,却只给朕…… 哦…… 不! 感情是去年此獠中了进士,才给朕缴纳了六两税钱。 彼没有中试的前九年,此獠家族,总共就只缴纳了一两多的税赋! 真特娘的聪明! 这是将朕当叫花子打发啊!” 朱由检话语一出,刘峙晟就挣扎着跪倒在地,张口就要求饶。 …… 实际上,这六两税钱…… 当真不低了! 大明朱家人,那不就是叫花子么! 打发你一点,就得了…… 要知道不断有人叫屈“赋税重”的江南——金华每年的商业税,竟然不足七两银子。 你看看,一个府,商业税总数竟然还不到七两银子,更是在县志中,堂而皇之的写着——商税已经停征很长时间了。 这样的地方,很少见吗? 不! 是常态! 尤其是对富有的江南来说! 宋应星也这样说:“万历盛时,(盐商)资本在广凌不啻三千万两,每年子息(盐商利润)可生九百万两,只以百万输帑(国家)。” 明朝的税收,有一个很显着的现象——越是富有的地方,越是富有的人,越交的少;越是穷困的地方,越是穷苦的人,交的越多! 就像东哥,就一块工资,交个鸡啊! 在明朝时候,他们就这样玩了! 朱元璋定下的农业税和商业税,都只有三十税一! 有学者统计过,非江南地区,农税缴纳地方官府的税收总数,达到了定额的数十倍; 而同等时期,商税,只有不到百分之一。 这是缴纳给地方政府的。 那么收上来后,转运京师的数额呢——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大家还记得前面,我说“空印案”,老朱杀的不冤吗? 空印案就是官员,为了贪污税收而操作出来的政策。 空印:地方送往京师的粮银,不在盖了印章的纳税凭据上,填写起送数额,到了京师之后,再行填写。 比如说某地起运一百万两,到了京师之后,只要在起运凭据上,填写一两银子。 就只用给国库,上缴一两银子即可! 其余的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白银,没了! 你告诉我——它合法吗? 但是,在江南集团推出来的“空印”制度下,它是合法的! 这就是空印制。 我说老朱杀得不冤,还有人死犟,说我强行给朱元璋洗白…… 东哥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不管明代还是现代,说空印案残暴之人,你去查查,籍贯、现今长居地,本身阶层——出奇的一致。) 奉劝兄弟们看清楚点,人家拿钱鼓吹,咱自己要掏电费的,免了吧…… 人家会笑话咱的…… 第682章 乱我民心者,乱棍打死,革除全家功名,三代不得为官 为什么? 为什么明朝的税收制度这么奇葩? 要知道,一个政权,她的各种制度,都是由官员制定的。 封建时代的王朝规矩是什么——君权与相权的妥协。 或者说句最直白的:皇帝与官员之间的平衡。 有史以来,不分中外,王朝能够延续的前提就是君权的妥协。 翻翻历史:强势的君权王朝,都不会长久——官员没有权利,就会换了一个能让他们有权利的王朝。 这一点是亘古不变的。 也就是说,王朝制度的根,在官员手上。 当一个王朝内的官员,都演变成一个阶层的时候,这个王朝的制度…… 就倾斜了! 明朝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朝代,哪怕她的官员,出身平民人家,占据了近一半。 但是,在明朝这种官场氛围下,这些官员,迅速进化成了统一的阶层。 他们代表的就是豪绅的利益。 不能同流合污的官员,迅速就被架空,被排挤,被铲除! 根如此了…… 明朝制度自然就如此奇葩了。 因为种地的——无权无势,没人呐喊。 因为经商的——有钱请客拉关系(本身就是官场一员),国家制度自然向他们倾斜。 这也就造成了种地百姓,越种越穷;士绅人家,越来越富的现象。 为什么我用了“非江南地区”——因为江南地区自朱元璋起,用“纸钞交纳四成,拖欠四成,实交不足两成”的纳税方式,就成了惯例。 贯穿整个明朝,不分大明、南明。 这一点,恰恰是士绅阶层,能够把持官员属性的关键所在! 这种官绅勾结的模式,狭义来讲,一直持续到清初。 不能谈广义…… 直到爱新觉罗家的大刀片子乱砍之后,才老实了一些…… 在这种被江南文人豪绅集团把控的税收制度下—— 当纳税大头的北方,在常年干旱、民不聊生,爆发了普遍性的农民起义后,明朝就亡了…… 这就是明亡的前俩字——“天灾”。 实际上,北方百姓,跟随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农民军…… 本质上也属于躺的一种。 既然看不到希望,百姓用实际行动,投上了无言,却沉重的那一票…… 这也就是为什么前一刻,两人还不成气候,被打的抱头鼠窜——下一刻,瞬间直驱京师了。 另一个冤大头,就是西南。 这个穷地方——独力支撑了永历朝十几年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富庶的江南,却不能铸就南明“划江而治”的原因所在! 反倒是穷苦的西南,竟然能够延续十几年江山…… (最后,当士绅阶层齐聚西南后,很快又给玩完了。) 明亡的真正原因,只有四个字:“天灾、人祸!” 我更愿意用俩字来表示——人祸! …… 实话实说,如果是原主…… 见到一个新晋官员家族,缴纳的税银,就超过了一个府——还真不一定会杀刘峙晟…… 因为朱家皇帝,收不到赋税! 还能给朝廷交税的,崇祯不一定就舍得杀了。 然而,大明皇帝被换了“芯”…… 当一个职业研究历史的从业人员,替换了崇祯之后…… 今日的皇帝,岂是以前的套路,可以对付的! 若是穿越之初,这种墙头草,朱由检未必会杀。 但是! 今非昔日了! 汉都已经不输于这时代的大都市。 汉都的百工之繁荣,更是远超这时代的任何一座城池! 虽然——在棉纺上,汉都不如松江; 在丝纺上,汉都更是不如江南一般的州府; 在白糖产量上,汉都不如西南; 在武器产量上,汉都不如昔日的京师…… 在瓷器产量上,莫说是世界瓷都景德镇了,便是连福建、广东、四川产瓷的州府,也是比不上的! …… 但是! 他们有的,汉都都有! 他们没的,汉都还有! 汉都有的,这世界上,任何一地都没有! 朱由检一手建立的汉都,整体规模的确不如那些存在了数千年的城镇…… 在种类之齐全上,汉都——能够吊打这时代的任何一座城池! 这就是朱由检的底气! 今日的朱由检,已经可以拿捏任何人、任何阶层! 数千万流民在手,门类齐全的汉都在手——朱由检就能掀翻了这个世界! 这就是朱由检的底气! 刘峙晟这样的官员,朱由检就看不上了。 甚至,为了新政的施行—— 刘峙晟只有死路一条! …… 朱由检用最后忠于皇帝的官,保证了自己迁都的成功。 用不满编的中央朝廷,来保证改革的实施。 当受到新政恩惠的官员,充斥朝堂之后…… 朱由检的改革,已经获得了生存的土壤。 实行了新政之后,朱由检也就站稳了脚跟。 一次次算计,一环套一环的政策,使得今日的大明,已经再也没了往日的模样! 朱由检抬脚,翘在了案几上。 此举,若是以前,必然要得到一句句“不似人君”的抨击…… 但是,今日的朝堂——谁敢说! 朱由检睥睨群臣: “六两银子…… 呵呵! 朕不稀罕!” 在今日的汉都,任何一个雇员三十人的小作坊,纳税几乎都超过了六两银子…… 按照他制定的政策,刘峙晟家的作坊,最少需要缴纳百枚银元左右。 …… 朱由检收回脚,朝前倾了倾身子,冷笑连连。 六两银子…… 虽然这是江南一个府一年的税收总数! 但是,老子不要! 他大手一挥: “既然早有法律,此獠功名自当作废。 此人贪赃枉法在前,咆哮朝堂在后。 羽林卫! 拉至内城菜市场,乱棍打死!” 皇帝一句话,刘峙晟瞬间如遭雷击,屎尿齐流,话都说不出来了…… 朱由检话音一落,力士们齐声大喝,拽着刘峙晟就走。 “许直!” 朱由检唤出了暂代吏部尚书的许直,冷声道: “吏部要立刻公布出去,刘峙晟家族,革除一切功名! 并记录在册——自他朝下,三代之内,不得为官为吏!” “臣遵旨!” 许直当即记在了心底,待他回去之后,就立刻照办。 第683章 第三件事——分封 “李邦华!” 朱由检唤出了左都御史,冷声道: “御史处也要留了备案。 若是吏部失职,御史无所作为,朕唯你试问!” “臣遵旨!” 李邦华朗声接了旨,更是表态道: “陛下放心,臣必当谨遵王法,不使一个贪蠹,能够屹立官场!” 李邦华早年可是受够了委屈。 在天启元年、崇祯初年、崇祯后期,李邦华都曾奉命整顿军务…… 然而…… 泼水难入的明朝官场,朱家人的改革愿望,岂能达成—— 李邦华失败了。 原本的历史上,李邦华殉国前,已经无法进入皇宫,只得对着崇祯木刻作揖三拜,然后做了一首绝命诗: 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 忠孝大节兮誓死靡渝, 临危授命兮吾无愧吾。 之后,悬梁自尽,从容殉国…… 这是一个至始至终,都为大明效忠的豪杰! 朱由检相信他! 朱由检两分监察、督查职权。 将原本属于朝堂的督察权,置为内外。 分成两部后,李邦华这个御史处首官,就成为直属朝堂的督察处老大。 也就是俗称的“外督。” 听到李邦华这么说,朱由检笑了: “卿家的话,朕相信!” 朱由检简单的几个字,就让李邦华感动不已,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止住发热的眼眶。 陛下对他的信任,始终未断啊! 默默地行了礼后,退回列班。 “王章!” 朱由检又唤了一人出列。 朱由检将监察朝政、百官的权力,分为内外。 李邦华这一部分,属于官场。 而王章带领的这一部分监督官员,就属于直接向皇帝报告的监督部门。 这一部分的汇报,不经过朝堂各部之手,类似于锦衣卫的密报部门。 也就是俗称的“内督。” 实际上,监督部门,还有另外一部,挂靠在了锦衣卫、东厂之下,也就是朱由检对原本暗探的整合。 王章昂首挺胸走出,弯腰拜道: “臣王章恭领圣命。” 朱由检继续道: “你这边也要留了底。” 王章急忙应下。 奉天殿广场上,朱由检的话语,经由力士的大声传递,传遍了整个朝官阵列。 正要被拖出金水桥的刘峙晟,浑身一震。 顿时如丧考妣! 完蛋了! 不但名声没落到,更是牵连了全家…… 刚刚还义正言辞的刘峙晟,胯下早已湿漉漉一片,甚至,连大理石地面,都给打湿了。 三代人不能为官啊…… 老天,我成了刘家的罪人啊! 力士越走越远,刘峙晟的求饶依稀传来…… “陛下,饶命啊! 饶命啊…… …… 你们放开我,快放开我…… 我是进士! 我是新科进士! 你们这些低贱的丘八,快快放开我! 陛下,饶命啊……” 拱卫皇宫的羽林卫,都是流民出身。 得益于朱由检才活了性命的他们,早就对士绅阶层厌恶至极了。 眼见皇帝发了话,哪里还肯让刘峙晟多活了一个呼吸。 又听到这厮胆敢辱骂自己,当即连掐带揪,扯耳朵、插眼睛…… 力士们纷纷下了暗招。 没几下,就让细皮嫩肉的刘峙晟求饶不已,再也不敢挣扎…… 力士们,拖着刘峙晟,一路远去。 …… 金銮殿内。 朝臣本来想要劝劝皇帝,大新年的,不宜动了刀兵…… 然而,一听到刘峙晟这作死的话,群臣纷纷熄了心思。 百官闭嘴不语…… 朱由检却看向了古力阿扎: “些许老鼠屎,也敢离间我大明子民,当真是找死! 卿家所奏,朕准了!” 古力阿扎大喜,急忙再次跪拜在地: “陛下放心,小臣一定将土默特最美丽的姑娘,献给陛下!” 说完后,这厮喜滋滋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站在一边人群里的蒙古头人们,却是眼睛都亮起来了。 妙啊! 听说陛下妃嫔不多…… 既然陛下纳了土默特的姑娘,我们也不能落了后! 他土默特有美丽的姑娘,我们也有! 就算咱自家没有,整个部族,那么多人,难道还挑不出来一个漂亮的吗? 不单单是蒙古头人这么想。 站在宗藩里的李窅、金应元,武公哒,眼珠子纷纷转了起来。 尤其是李窅,更是兴奋的浑身颤栗不止。 朝鲜可不单单是出了妃嫔。 朝鲜献上的太监,一度充斥了皇宫。 君父用我们的人,才能证明李氏深得天子青睐啊! 李窅打定了心思,回去后就在朝鲜大选。 说什么也要组织一支朝鲜秀女团,送给了皇帝…… 而宗室群体内,朱聿键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陛下子嗣不多。 这对大明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待会散了朝之后,就去与大臣们商议一下,看看是不是给陛下再办一次选秀。 …… 群臣各怀心思,而朱由检却是坐正了身体。 他沉声道: “既然诸事一定,朕就该说说第三件事了!” 群臣一听这话,瞬间明白,皇帝这是要说了分封之事了。 毕竟,今天大朝,陛下可是不止一次,透漏了这个口风。 一见群臣的模样,朱由检就轻笑起来: “咱大明有个传统,历来国家危亡之时,都有一批忠心臣子,获得了与国同休的殊荣!” 群臣一愣。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太祖开国之后,晋升了一大批勋贵公侯。 成祖靖难之后,再次晋升了一大批勋贵公侯。 朱家皇帝对于军功将领,当真是没的说的。 只要不作死,给出的赏赐,都是与国同休的永世富贵。 朱由检站起身来: “国事动荡。 甲申之难,朕经历了背叛、囚禁…… 甚至,无数人更想威逼朕自尽……” 朱由检这话一出口,大臣们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想到了当初逼宫时的一幕幕…… 朱由检叹息一声: “朕扪心自问,对待勋贵,我朱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明一朝,对勋贵动手,也就寥寥数次,还都是为了能让大明长治久安……” …… 朱由检这话,站在大明的立场上,是没错的。 朱元璋时期的几大案,本质上与他说的一样,都只是为了大明的长久统治。 第684章 最怕细究 比如最被人诟病的蓝玉案。 蓝玉被杀的原因…… 但凡朱标还活着,亦或朱元璋别重病,这都不是事。 但是,恰恰是太子朱标身死,朱元璋自己重病在床! 蓝玉又作了一把,为了保证皇权,朱元璋就只有杀了…… 而朱允炆…… 这就是个傻逼! 朱允炆能够当选皇太孙,与文臣集团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他的母亲,是南直隶寿州文臣吕本之女,吕本一度担任吏部尚书。 他的继位,代表的就是文人集团的利益。 (神偷那本,他只解释了表面原因,朱允炆背后的阶层,他是没有提及的。) 若是朱允炆当真坐稳了皇位,大明马上就会变成南宋…… 这人后来的作为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他一上台,就成了江南文人的刀,直接将北方文人大儒,给砍了…… 能在建文朝立足的,大都是江南人。 甚至,朱元璋留给朱允炆那么好的班底,文臣武将无数。 这家伙是怎么做的——要么弃之不用,要么用而怀疑…… 他最相信的就是江南文臣。 包括他最相信的方孝孺、黄子澄、齐泰,都是江南的出身。 甚至,连科举权,都被江南文人操纵…… 这人刚上台,就听从江南文人集团的话,直接违背朱元璋以宗室镇天下的规矩,开始削藩。 …… 朱元璋快死的时候,和朱允炆之间,有一段很精彩的对话: 朱元璋:“朕以御虏付诸王,可令边尘不动,贻汝以安”。 朕将抵御胡虏的大任托付给诸王,可令边境不乱,保佑你安宁。 太孙曰:“虏不靖,诸王御之;诸王不靖,孰御之?” 胡虏不安定,让诸王防御,可若是诸王不安分,谁去抵御呢? 太祖默然,良久曰:\\u0027“汝意如何?” 朱元璋沉默了一阵,很久之后,才问:你的意思呢? (大概这时候,朱元璋已经看穿了朱允炆的本质…… 只可惜,这个时候的朱元璋,已经无可奈何了。) 太孙曰:“ 以德怀之,以礼制之,不可则削其地,又不可则变置其人,又其甚则举兵伐之”。 用恩德安抚,用大义牵制,不听话削了藩地,再不听话治他的人,再不听话发动大军征讨他。 太祖曰:“ 是也,无以易此矣”。 …… 看到了吗? 朱元璋赞同的——是朱允炆最后的那段话。 你答应的好好地——要先用宗藩啊,人家真的造反了,才会敲打,敲打不成,才会削藩。 结果呢? 这傻逼一上台,就中了文人的邪,听话不听话,全都给你削了! 朱棣为了自保,称病不出、装疯卖傻都不行…… 硬生生给人逼反了! …… 那么——朱允炆真的坐稳了江山,大明是谁的? 再加上他对北方的政策…… 不是南宋,又是什么? 要知道,明朝建立以前,南北分裂已经几百年了啊! 你连北方的当官的,都要排挤,还要人家和你一条心? 就算朱允炆的最后时刻,也不是在想着承认错误,而是对朱棣割地求和! …… 而蓝玉案,恰恰就是在这个背景下。 朱元璋有没看清朱允炆这个人……这事不好说。 历史上是没有记载的。 从朱元璋的反应来看,也许…… 他也曾动摇过…… 但是…… 这时候的朱元璋,已经重病了。 他没有能力再折腾了。 为了大明的延续—— 朱元璋借机杀蓝玉,消除权贵,为朱允炆铺路,却是真的。 在本质上,蓝玉案的真实缘由,就是为了大明的延续。 …… 实际上,朱元璋杀蓝玉,在朱标之死这件事上,就可以预见了。 …… 先说结论:朱标太得人心了,所以朱标必须死——他的死是必然的结果。 …… 朱标正值壮年,巡视一趟陕西,回来就死了。 关于朱标的死因,明史很简单的就记述了个风寒,只有寥寥几笔,连御医诊断症状都没有。 寥寥三两言,就把这个温文儒雅、敦厚善良的皇太子,淹没在历史尘埃中。 这对于朱标这样——开国太子的身份来说,这是很罕见的! 按照传统规矩,一朝史书,通常都是开头详细、结尾详细,中间简略。 而朱标这个开国太子的死因,明史竟然遮遮掩掩…… 太不同寻常了! 王鏊《王文恪公笔记》,记述了朱标的另外一个死因: 朱标与徽州人詹徽,在对待重囚事上起了矛盾。 (王鏊疑似以“重囚”,隐射几月前的秦王之事。秦王朱樉,是朱标一力担保后,释放回陕西藩国的。) 朱标临死前对朱允炆道:“我之死,徽为之也,无忘我仇!” 半年后,朱元璋借蓝玉案,杀詹徽。 …… 按照逻辑学来讲,得利最大的,嫌疑最大。 朱标死了之后,代表武将利益的嫡子朱允熥——反倒是靠边站。 文人外孙,成为了皇太孙。 恰恰此人上位后,文人集团…… 不! 江南文人集团得利。 …… 再说说这个和朱标之死,嫌疑最大的詹徽——他的副手凌汉,辞官后请求朱元璋,允许他留在京师。 詹徽被诛杀后四个月,凌汉却又请求归乡。 朱元璋问:“上次赐你回乡,你不回去,这一次为什么要回乡了?” 凌汉答:“那时詹徽在(朝廷任职,掌握着权利),臣有后顾之忧;现今詹徽伏诛,臣无忧也,才敢回乡。” 而詹徽…… 洪武十五年,他中了秀才。 只是一个秀才,却被立刻推举为官,起步就是正七品的监察都御史。(这在整个明朝,都是绝无仅有的!) 洪武十七年,短短一年多时间,从一个秀才,晋升至正二品的左都御史。 这在整个历史上,晋升速度最少都能排入前三。(不敢说第一,是我没准确查证过……) 詹徽的能量之大,就可以想象了。 朱标与这样的一个人,正面冲突后,短短时间,立刻暴毙。(朱标八月去的陕西——调查“秦王残暴事件”,回来后就是重囚事件,次年四月就死了。) 之后呢…… 代表勋贵利益的朱允熥——靠边站,代表江南文人集团利益的朱允炆,立马上位。 在文臣集团的推举下,成了皇太孙…… …… 第685章 李自成,是汉子不? 朱标临死前,去陕西,是为了调查秦王朱樉罪证…… 结果如何不知道—— 反正没有记录了…… 最后,是他一力担保“声名狼藉”的朱樉,重新回到陕西藩国。 朱樉罪责如何,咱也不敢考据,咱也不敢反驳啊…… 但是,在朱标死后的三年还差一个月呢,朱樉被人毒死! 时年,洪武二十八年三月。 朱家老二没了…… 死的时候只有39岁,传统写法是40岁。 为什么被毒死(明史言是朱樉为人残暴),被谁给毒死的(所有明朝正史,全部没有记录)。 朱樉是朱元璋次子,嫡系,也就是老二。 好吧,老二残暴,老三名声好吧? 老三呢? 老三就是封在太原的晋王朱棡。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去世的前三个月,朱棡暴毙,史书上用的是这两个字——“疾薨。” 死亡原因,死亡记录……一样没了! 只有40岁,传统计算方法是41岁。 老四朱棣呢? 在朱标死之前,朱棣就藩北平后,领军出征的大规模战事,只有洪武二十三年、二十四年两次。 朱标一死,朱元璋立刻让老三晋王朱棡,节制山西到北平(北京)之间的一切兵力,让老四燕王朱棣给他当副手。 并且是总揽军政大权,节制辖境一切将士。 洪武二十九年,让朱棣发起了大规模的北征。 洪武三十一年,老三死后,立刻让老四,节制整个北直隶到辽东之间的所有兵力。 并且给了朱棣率领诸王的特权。 啥意思…… 老朱用大军,给儿子们保护起来了! 朱元璋下完这个命令,不到一个月,朱元璋——死! 朱允炆继位。 …… 这么前后一结合,朱允炆代表的是谁的利益? 究竟是谁,扶持朱允炆登上的“皇太孙”之位? 显而易见了吧! 朱元璋以武制文、以藩护国的态度,明确了吧? 我一直都在说,明史不能细究。 你看看现在——连朱棣非马皇后所生,都给弄出来了。 甚至,连朱棣不是朱元璋亲儿子,都给搞出来! 欲亡其国,先乱其史啊…… 朱元璋制定的政策,皇帝统领全国,藩王督军护国,勋贵作为辅助——这些人是与国同休的。 文臣,只是治理地方的官吏——对他们要高举屠刀,时刻监督他们贪腐。 这个制度,恰恰成了文人集团在整个大明时期,都在敌对的政策。 于是,到了最后,掌军的,变成了文臣,掌握朝政的,变成了文臣,制定政策的,变成了文臣…… 朱家皇帝要是反对这个,就是反对祖宗成法…… 拳功深厚啊! …… 朱由检这话,朝臣无法反驳。 因为不犯错的勋贵,的确是与国同休的富贵。 朱由检站起身来: “甲申之变,朕感慨甚多。 诸位跟随朕辗转南行,移师汉都,这些功劳,朕都记在心里。 今日,朕给你们一份承诺: 全复天下后,朕给尔等富贵——与国同休的富贵!“ 朱由检环指众人: ”爱卿们,努力奋斗吧! 朕记下你们每个人的功勋。 只要功劳够大,不分文武,不分勋贵宗亲,不分外藩内藩! 朕给你们封国! 功劳大者,实封千里,三千里…… 朕给你们封侯、封公、封王…… 都不在话下! 功劳中者,三五座城的封地,朕还是舍得的! 就算功劳小者,朕也有伯、子、男相赠! 爱卿们,努力吧!” 朱由检这话一出,百官顿时大喜。 皇帝的口风虽然透出了要分封的意思。 但是——想不到皇帝给出的承诺,竟然会这么大! 全员封赏啊! 老天爷啊…… 这可是个为子孙后代积攒家业的好机会啊! 奉天殿内,顿时响起了震天的呐喊: “臣等拜谢陛下隆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整齐弯腰,齐齐长拜。 朱由检屹立丹壁之上,看着面前齐齐弯腰的数千文武勋贵,嘴角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他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未来。 在这个未来里,华夏子民,手持一张大明户籍,就是全球通行证…… 三件大事一出,百官欢喜。 今日之后,新大明境内,谁敢妄图抵抗朱由检,就是在和整个官僚阶层过不去。 可以预见,今日之后的新大明,将会拔高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层次…… 百官欢喜。 朱由检却是正襟危坐: “李自成!” 殿内百官,听到皇帝这话,并不奇怪。 皇帝招降了李自成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而殿外,却有一些不够级别的朝臣,因为李自成投降时日太短,因而惊愕一片。 在百官瞩目之中,李自成缓缓走出。 他身穿红色亲王服饰,胸前四爪金蟒,栩栩如生。 李自成走到殿内正中,弯腰拜道: “臣李自成,拜见陛下。” 朱由检让他起了身,沉声道: “李自成,你我都是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吐口吐沫就是钉,言出即行响当当的汉子! 你我赌注,既然应约,就不得反悔。” 李自成朗声大笑: “陛下所言甚是,小王自当遵从当日约定,自陛下万圣那一刻起,我李自成就是陛下殿中一藩王。” “善!” 朱由检也笑了。 他朗声道: “既然如此,朕封你为大顺王,王治所在,即为碎叶城。 这个地方,朕给你十年时间。 这十年内,朕给你一切所需资源,你能打下多少土地,皆是大顺藩国治下。 十年后,朕要收回碎叶城。 因为这里,是我华夏昔日诗仙李白故乡。 你可有异议?” 李自成笑了。 他的辖境在哪里,朱由检早已与他说明了。 虽然朱由检这么做,就是将自己当成了刀,去为大明夺回整个西域。 但是,朱由检的那个饼…… 实在太大啊! 朱由检给的太多,李自成无法拒绝…… “陛下放心,某李自成,自当听从陛下的调遣。” …… 正旦本来是有一场大型表演的。 虽然崇祯继位之后,就削减了这项支出。 然而,当汉都建立后,当朱由检动用一切手段,聚集了无数财富之后…… 大明往日的风华,就再次回归大地。 第686章 小棉袄,漏风了 皇帝迁都中原,更是在绝境下重塑大明,又北上抗击,打出了一场煌煌大胜。 按照惯例,今岁的正旦,应该是大贺特贺的。 陈奇瑜等朝臣,也曾提议开办一场元旦演出…… 为皇帝庆贺! 为大明庆贺! 却被朱由检拒绝了。 他将演出,放在了元宵节。 因为,他要带着后宫贵人们…… 去旅游! …… 元旦的赐宴,朱由检都只是草草办了一场。 虽然菜肴丰厚远超整个大明的所有国宴,然而,流程却是极其简单。 乐舞什么的,更是全部没了。 原本能持续几个时辰的国宴,竟然只有大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午时刚过,朱由检就让百官离开了皇宫。 “王承恩。 两位皇后,以及诸位贵人,可曾准备好了?” 朱由检搓搓脸,散了淡淡的酒气之后,开口问道。 “回陛下: 两位皇后,太子,以及诸位娘娘、定王、两位公主,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此时,正在暖阳宫等着陛下了。” 王承恩欠身回道。 “走!” 朱由检当即起身,顺着宫墙,朝张嫣的暖阳宫而去。 …… 暖阳宫,一行莺莺燕燕,已经汇集一堂。 嫔妃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说笑笑。 朱慈炯带着刚刚开始换牙的小公主朱媺妮,正穿行在贵人们之间。 朱媺妮年岁小,哪里追的上宛若泥猴的朱慈炯。 两个一追一跑,前者滑不留手,后者摇摇晃晃…… 朱媺妮嘴里不停的喊着: “哥哥,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哥哥这个词汇,是很有意思的。 唐朝时期,哥哥是父亲对儿子说话时的自称,类似于“老子我”的语境。 到了宋代,哥哥演变出了一个与现今一样的用法:妻子称呼丈夫叫哥哥,带有闺房私密话语境。 到了元代,哥哥是口语中,对张三说话时,称呼张三父亲的用语,类似于“令尊”。 不过口语意味要重得多,属于半俚语,有点像现今的“你爹”。 到了明代,父母称呼儿子,为哥哥,比如崇祯留下来的记述中,多有诸如“烺哥儿”、“炯哥儿”,甚至朱由检之前也被称为“检哥儿”;称呼女儿,则就是“姐姐”,前面加个字,就是“某姐儿”{搁今天,这就是骂人了}。 宋中期以后、元、明时期,仆人称呼主家少爷,也叫“哥哥”。 同时,女子称呼情郎为哥哥地风俗,一样保留下来。 而与此同时,哥哥也有今天的用法,表示兄长。 很多人都会说我们现今的语言习惯,是怎么怎么来的…… 实际上,文字、语言不是一成不变的。 你看看现在网络才出现了多久,有多少新词汇出现了。 比如“卧槽”、“哇塞”……(哇塞可是闽南语表示男女之间负距离接触的专属词汇。现今呢?表示惊叹了。) 没有一成不变的习惯、风俗。 华夏文化,本身就是吸纳、融合、创新,一直都在进化中。 从来都不是故步自封的。) …… 小丫头咋咋呼呼…… 朱慈炯却一边跑,一边扭头逗弄: “来啊,来啊,你来追我啊!” 小丫头不知怎的,就追急了。 当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定王。 “老匹夫,看招!” 朱媺妮刚刚掉了门牙,说话有些漏风。 那童声童语,满脸恼怒的小表情,直让一众贵人乐不可支。 张嫣噙着笑,伸手拽过朱慈炯: “看看你,净带坏妹妹。” 张嫣浑然忘记了,这个招牌动作,可是她传出来的…… 朱慈炯却像一条泥鳅一般,当即一矮身子,从刘妃的身侧划过。 张嫣抓空了…… 朱慈炯还扭过头来,对朱媺妮吐吐舌头: “略略略!” 他做着鬼脸: “豁牙子,快来追我啊!” 张嫣脸色一板,借着刘妃的掩护,抬手揪住朱慈炯衣领,伸手就要给朱慈炯一个板栗…… “陛下到!” 就在此时,王承恩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帝来了! 众人急忙按照品阶,站定了身子。 张嫣瞪了朱慈炯一眼,松开了手…… 朱慈炯也不敢再淘气,毕恭毕敬的站在了太子朱慈烺的身边。 朱由检的身影,已经走进了暖阳宫。 “臣妾等参见陛下!” 两位皇后,带着诸位贵人,急忙屈身行礼。 刚刚还宛若泥猴的朱慈炯,此时乖巧的不行,老老实实的跟着太子哥哥,弯腰给朱由检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朱由检边走边开口,已经走了进来: “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节。” “父皇,哥哥欺负我。” 小胳膊小腿的朱媺妮,冲着朱由检奔了过去。 伸开穿着厚厚衣衫的双臂,一边索求抱抱,一边还要给二哥上了眼药。 一身大红宫装的她,已经胖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初的豆芽菜模样。 活像是一个团子。 朱由检蹲下身子,将已经重了不少的朱媺妮抱起。 伸手揪了揪朱媺妮的小鼻子,笑道: “快说,是哪个哥哥欺负你?” “哼! 父皇又捏我鼻子,不理你了!” 朱媺妮傲娇的挣开皇帝的手,抓着皇帝的龙袍,两腿一挣,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小脸皱着,义正言辞的对朱由检道: “母后说了,不能让人捏鼻子。 要不然,就不好看了。” “哈哈哈!” 小公主的一句话,让众人都大笑起来。 朱由检也是乐不可支,伸手要抓着朱媺妮,准备再逗弄一阵。 谁知道—— 小丫头已经拉着刚刚“欺负她”的二哥,跑远了…… 人群里,朱媺妮使劲扒着二哥的肩膀,咬耳朵道: “二哥,二哥,我给你说。” “父皇是坏蛋,咱们别理他了……” 朱由检臭着脸。 谁说这是小棉袄? 这特么是漏风的! “哈哈哈哈!” 众人笑的更开心了。 张嫣伸手拉了周氏一下。 前嫌尽去的周皇后,瞬间会意,急忙对朱由检道: “陛下,臣妾,臣妾……“ 谁知道一张嘴,周后却又说不出话来。 貌似——这是干涉朝政啊…… “嗯? 皇后有什么话?” 第687章 朱由检教子——民生,才是政策得失的关键 朱由检摆摆手: “有话直说就是,吞吞吐吐干什么咧?” 听到陛下这么说,周皇后这才放松下来,继续道: ”臣妾想劝一劝陛下。 陛下啊,出宫一次琐费太甚。 臣妾让下人计算了,咱们出一次宫的花费,相当于千户人家一年的开销。 咱们是天家,百姓供养不易。 臣妾……臣妾恳请陛下,可否收回打算? 咱们能不能不出宫了?” 只是,她的前半截,说的理直气壮。 到了后半截,却已经底气不足了。 说完后,还一脸忐忑,连皇帝的脸都不敢看了…… 听到皇后这话,一众本来欢喜的嫔妃们,也不由换上了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 就好像,她们也不想出宫一般…… 这丫头…… 张嫣苦笑不已。 理直气壮的事情,被周皇后说的好像是祈求一般。 咋地怎么教,都教不好呢? …… 朱由检环顾四周,见到众人的表情之后,嘴角顿时露出了笑容。 他伸手拉过太子和定王,既是对两人,又是对在场的所有人,告诫道: “你们都记住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别人告诉你的再多,不如你自己出去看一看。 人的嘴会骗你,人的身会骗你! 甚至,你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样会骗你! 但是,唯一无法骗到你的,就是进步。“ 太子似乎懂了,众人有的明白,有的却不懂…… 朱由检满脸肃穆,认真的教导道: ”什么叫做进步? 进步是要有了参照的! 比如民间的房屋,百姓的衣衫穿戴,市面的繁荣与否…… 一个正常的社会,每十年,必然有一番新变化。 今岁,你出去看看,村落里百姓的人口,房屋的数量,房屋的新旧程度…… 你要记住了你看到的! 因为这些就是你的参照! 十年后,你再出去看看~! 村落里的人口,房屋的数量,房屋的新旧程度…… 你自己看到的东西,很大程度上,是不会骗你的! 如果这些事关民生的数据,不曾有了进步——那么,你的施政,就没有别人告诉你的模样! 如果民间十年都没有进步,别人还称赞你是圣君,这个朝代是盛世…… 那么,这些人都在骗你! 朕希望你们记住了——一代仁君,不是百官嘴里的恭维! 而是民间的欣欣向荣! 只有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你才是合格的君王!” 太子若有所悟。 他想到了王廉在《大明晚报》上的那篇文章。 貌似王公公,也是这个意思…… 原来,只有百姓,才是最有资格评价君王的标准之人啊! 太子明白了…… 朱慈炯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了当初在外公家(张嫣娘家),小朋友攀比时说的那些话…… “我家才盖了一座新房子……” “我家添了几头牛……” 旁边那些陪他们玩的小伙伴,也纷纷说自己添了几身新衣服…… 自己家里新做了一张床…… …… 来汉都的路上,他看到一行行百姓,艰难的拄着树枝,挣扎朝汉都而来。 大娘告诉他——因为来了汉都,就不会饿死…… 北方路上,遍地饿殍! 过了叶县。 父皇让官员赈济百姓,一处处百姓聚集点,粥棚无数。 再也难以看到倒毙在路边的百姓…… 到了南阳之后,百姓脸上的黑壳,逐渐褪去,变成了青色。 大娘说过: 那叫脸有菜色…… 当流民脸上的黑壳褪去,变成了青色,就意味着百姓已经活过来了…… …… 这就是进步吧? …… 调皮的朱慈炯,伸手揽着胡闹的小妹。 他歪着头,静静地看着父亲。 原来,这就叫进步啊…… 按照父亲说的,是不是只有整个民间,都能进步了,才是一个好的君主呢? 朱慈炯想到了大娘经常看的宫外。 这一年时间,汉都繁华与日俱增。 大概…… 这就是父亲说的仁君所为吧! …… 调皮的朱慈炯,这一刻,脸上露出了深思之色。 大娘给他说过,如果他日就藩之后,一定要善待治下百姓…… 原来,大娘想让他当的——一样是一个仁义的王爷啊! 朱慈炯扭头,看着张嫣,眼神里明亮的光芒在闪烁…… 大娘,你放心,孩儿明白了…… …… 张嫣嘴角带上了笑容。 朱家起身民间,只有不忘本,才能不负太祖起兵,给了黎民安康的本意! 明—— 日月也! 如日般照耀万物,催生一切繁华。 如月般光辉温柔,滋养大地。 这才是明! 如日月照耀大地,如微风轻拂山岗。 朱家起于微末,不忘微末,才是朱家男人的本分。 皇帝做到了…… 张嫣的脸上,笑容绽放…… …… 周氏茫然的看着皇帝。 民众新增了资产? 这怎么做到? 陛下不是说豪绅巧取豪夺,富了自己,苦了百姓吗? 为何又说只有民间财富日增,才是进步? 陛下既要豪绅不得侵占百姓,又要民间进步,新增资产…… 这不是矛盾么! …… 一众妃嫔,有人眼睛明亮,有人茫然无知…… …… 侍立在皇帝身侧的魏国征,脸上带着笑容。 义父说的不错,陛下的心中,装着的是天下黎民。 为了给予黎民安康的陛下,我愿意护卫陛下而死! 魏国征笑了。 复又低头隐去。 …… 朱由检失笑,众人的反应,尽在眼底。 他伸手指了指张嫣: “皇嫂,又是你的主意?” 周氏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错愕。 皇嫂一句话也没说啊…… 陛下神了! 这都能猜到? 张嫣笑着屈身: “是我误解陛下的意思了。” 虽然又一次被皇帝抓住了干政的把柄,张嫣却一点也不担心。 她什么都没说啊…… 周家妹子说的,干我张嫣何事? 我张嫣,可啥话都没说啊! 张嫣虽然屈身行礼,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朱由检摆摆手,让她起来,嘴里没好气道: “就知道是你的主意。 皇后是想不到这么多的!” 张嫣笑而不语,默默的起身。 周皇后哀怨的看着皇帝…… 太惨了…… 感情在陛下眼里,我就是啥都不懂的花瓶啊…… 第688章 视察作坊 朱由检道: “走罢,朕已经让郝摇旗、刘体纯、张罗辅、刘文耀,召集了兵马,在宫外等着了。 待出了宫,今日坐着蒸汽车,去汉都周边转转。 朕让你们看看,一个合格的皇帝,治下该是什么模样!“ 朱由检一边朝外走,一边解释行程安排: ”朕的意思呢,时间有些紧凑—— 我等晚上赶路,在车中休息,白天观赏诸地。 这样,就不会浪费时间了。 对了! 朕调了火车,今晚启程向东,明天在南阳转一转,让你们看看这个古都的风华。 后天便能去了叶县。” “噗嗤!” 朱由检话音刚落,张嫣顿时笑出声来。 众人扭头看去。 张嫣紧紧的抿着嘴,满脸都是极力忍耐的笑意。 朱由检却是满脸黑线。 这女人太聪明了! 完犊子,老子不就是想要借机去看看真实的民间么…… 又被人看透了! 他黑着脸,自顾自的朝外走。 众人急忙跟上。 …… 路途。 周皇后伸手拉了拉张皇后的衣角,凑近了过去,小声道: “好姐姐,你刚才在笑什么? 为何陛下一脸的无奈?” 朱由检听到周皇后的问话,脸更黑了。 当即加快了脚步。 张嫣看了看皇帝的后背,凑在周皇后耳边,压低了声音: “傻妹妹,陛下这是借着出宫的名头,去看今岁的执政情况呢? 他呀,这是又拿着咱们,打了幌子……” 朱由检脚步顿了顿。 这女人…… 娘咧! 一点秘密都不给老子留…… …… 周皇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嫣: “好姐姐,你是说——陛下还不相信大臣们?” 周皇后满脸震惊。 天啊,跟着皇帝一路辗转,好不容易重立京师的百官,皇帝竟然还信不过? “小声点!” 张嫣拉着周氏的胳膊,伸手捏了捏周皇后手臂。 她压低了声音: \\\"妹妹,你要记住了——只要在君王位上,谁都不能相信! 自从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围绕在他身边的,就都是尔虞我诈了! 皇帝身边就是权力场。 一言九鼎的同时,带来的就是言不由衷。 妹妹! 长点心吧,陛下这么做,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周皇后惊得脸色大变。 她看着身侧的皇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从未害过她之人的话语了。 …… 五千铁骑奔腾。 三十几辆蒸汽机车,吼声阵阵,奔驰在宽阔的御道上。 皇帝出宫游玩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师。 这个大消息,惊呆了整个汉都。 官场更是震动不已。 然而…… 大明朝堂,除了当值的官员外,大都已经放了沐休假期。 对于皇帝的出宫,实权大佬们早已知晓。 他们不阻拦,就说明他们已经同意了…… 余下的官吏,纵然想要以靡费太甚劝阻皇帝—— 然而! 上面的大员都没意见,又放了假期,皇帝也已经出了皇都。 上哪里去劝说哟! 连皇帝要去哪里,他们都不知道。 只有节后,再上了折子了…… …… 五辆蒸汽机车,停在了王徵等技术大佬的门前,悄悄接走了大佬们。 孤零零的五辆蒸汽机车,在满城不间断大学生试车的场面上,显得是那么不起眼。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赶至城外,与皇帝汇合。 朱由检的第一站,是设立在汉江之畔的各处作坊。 虽然放了年假,然而,各个作坊内,依旧有留守的工匠们。 按照朱由检制定的薪资办法,年节留守岗位,是要发了五倍工资的。 …… 蒸汽机车的后面,一辆辆马车,拉着沉重的物资,紧紧跟随。 朱由检出宫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留守的匠人们拜年。 一处处作坊…… 朱由检带着贵人们,给留守的匠人,送上了新春礼物。 礼物不多,不过是每人二斤糖果,一斤白糖,一匹棉布。 然而,皇帝给送来的新春贺礼,却是让留守的匠人们,干劲十足! 作坊内,成了欢呼的海洋…… …… 朱由检最后视察了造糖作坊。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早日造糖的原材料玉米杆,已经变成了甘蔗。 只是,这种甘蔗,与后世那种小臂粗的黑皮甘蔗,区别很大。 这是青皮的。 只有中号玉米杆那么粗…… 朱由检问了宋应星。 宋应星虽然在机械制造上,不如王徵…… 在武器制造上,不如毕懋康、毕懋良…… 但是,这人是一个全才。 这人上到天文、哲学,下到百工、物理、化学、生物、农政……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无所不会! (一写宋应星,我就想骂娘…… 欲灭一国,先亡其史啊! …… 起风了,蛋在巢中呐喊,快加固,快加固…… 放任逐流。 暴风到来,纵然蛋碎,巢亦散…… …… 只有一句话,说与兄弟们: “忧国忧民者,虽草民亦国士!为利胡诌者,虽高位亦祸胎!” 值得欣慰的是,公正的对待历史,已经影响越来越大。 比如西方伪史论,何新、黄河清、张维、陈平……等老先生,都已经公开支持。 这就是很好的现象! 此外再说一句,伪史不是证无。 我们证的——是没有他宣传的这么强大。 真正的伪史论,是质疑一部分,而不是全盘证无。 这是核心。 也是区分真假的关键! 那种利用大家情怀,恰钱的人,直接拉黑吧。 因为这一行,实在是鱼目混杂。 有的人,甚至直接打入内部,以部分言论,吸引大家的注意后,直接发表反智言论,意图将这一行为,彻底搅烂。 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 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西方伪史论——只是质疑他是否如宣传那般强大,而非全盘证伪。) (我看到有兄弟说要请我吃饭…… 感动的同时,更多的却是痛心。 说实话,我宁愿这么写,没人看! 而不是兄弟们的共鸣。 因为这代表的是真正的历史,照耀在阳光下。 在这里正式回复兄弟,也是对所有兄弟姐妹说的——顾好自己,谁的钱都不是白来的。 我们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才能回馈这个社会。 意图大义绑架,掏出你口袋里铜板的,一定是坏人! 要请客,也是我请大家,而不是让兄弟们掏腰包,来请我! 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 …… 第689章 君临皇恩村 宋应星站在皇帝身边,仔细的解释着…… 朱由检这才知道,原来南阳一带的气候,是能够种植甘蔗的。 虽然——产量没有两广那么高…… 但是,却恰好能成为玉米杆的替补。 这东西的成熟期,正好与玉米杆互补! 毕竟这两样作物,成熟的季节不一样。 宋应星告诉朱由检,玉米杆的收获时间,是从六月底开始的,在七月底,进入收获的高峰期,到了八月底,已经全部消耗完了。 因为玉米杆的长期储存,会损耗太多汁水。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收获季,直接碾压成原浆。 这之后,会空缺两个月时间。 到了冬月初(十一月),才能接上甘蔗。 甘蔗就耐储存了,若是保管得当,一直能使用到明年的初夏。 至于皇帝告诉他的甜菜榨糖…… 在中原一带,甜菜是可以在麦收后种植的。 然而,今年的种植,已经错过了季节,育种上,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已经签约了三千亩地,准备用来今年麦收后,种植甜菜,培育良种。 若是一切顺利,大约五年内,应该能见到甜菜的大规模种植…… 在一众万岁的呐喊声中,折返向东。 张嫣猜的没错。 朱由检这次出宫,的确是检查这一年的施政情况的。 他从汉都南门出城,沿着汉都西侧的汉江行进。 朱由检突击各处作坊,仔细查看了一遍。 这样,就来到了汉都的最北方。 朱由检沿着丹水向东,视察设立在此处的民营作坊。 之后,又调转向南,前往分到耕地的村落而去。 此时,朱由检已经顺着汉都城外,即将绕了一个圈。 …… 皇恩村。 这座杏山脚下的村落,本是彭家的土地。 朱由检清查彭家田亩之后,就将这里,分给了流民。 因为地处杏山脚下,靠山吃山。 全山都是大青石的杏山,除了能当做水泥的原材料外,更是可以制造磨盘、石碾等物。 在工地上赚到了起家的银钱之后,心思活络的村民,立刻返乡创办了实业。 今日的皇恩村,单单制造磨盘等物的雕刻作坊,就有了三座。 雇佣流民,超过两百人。 至于三层高楼,更是修建了十几座! 这些高楼大厦,面对官道的那一面墙壁上,漆刷着一条条标语。 刷了石灰,雪白的长方形底色上,红色油漆书就的隶书方块字,引入眼帘: “大明天子诏令:百姓合法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皇恩村宣。” “大明天子诏令: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皇恩村宣。” “大明天子诏令:《土地法令》是保护所有百姓的最有利政策! 皇恩村百姓要世代拥护它! 皇恩村宣。” “大明天子诏令:凡水陆交通设施,造福每一个百姓,保护国家设施,全民有责! 纠察不法之徒,陛下有奖! 皇恩村宣。” “大明天子诏令:私有合法土地、房屋内,百姓有无限自卫权,此令神圣不可轻犯,永世不得更改! 流氓、土匪、不法官吏……欺压百姓,杀之无罪! 皇恩村宣。” “大明天子诏令:农业税永定为三十税一,以太仓粮库收粮价格兑算。 征收标准分江南、江北,水、旱田平均产粮值,并在征收前统一公布亩收数额! 崇祯十七年令:不告而征,是为犯罪,人人皆可抵制! 抗击不法纳捐者,无罪,朕特赦之! 皇恩村宣。“ ”大明天子诏令:商业税收为毛利润每十税一! 登记造册,是每一个作坊主,保护自身权利的最有利工具! 皇恩村宣。” …… 一条条标语,漆刷在崭新的房屋上。 虽然高楼大厦不多,在遍布屋架瓦房的新村里,占比不到十分之一。 然而,今日的流民新村,却是大变样。 朱由检亲手欧主导了新大明的一切惠民政策,并以强权推行。 往日的流民,已经安居乐业。 就算心思不多的百姓,只愿卖了死力气,去工地上求活。 也全都起了石头房屋,多半还讨到了一房媳妇…… 初夏时分,搭建的茅草屋,已经很少还能看到。 正所谓靠山吃山。 村里的男人,就算不自谋生路,也全都在工地上做工。 村里的女人们,合力开凿大青石,就算磨盘等重量太大的大件石雕,女人们没有力气雕刻。 然而,门墩、柱头、土地爷等家家户户要用的神仙雕像、捣蒜的擂臼窝…… 女人们却是可以的。 这些小件,虽然售价不高,顾住一家吃喝,还是不成问题的。 男人能挣大钱,女人在家外好挣一点…… 就能将工地上得来的银钱,全部存下来。 村落里的百姓,堪称全部发家致富。 任谁第一眼看到,都不会相信这是十个月前,还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流民。 这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大时代。 持续近二十年的灾难过后,有了安稳环境的新大明,蓬勃发展着…… …… 数千大军行进,马蹄声如雷。 震撼了皇恩村。 汉都因为修建在山区,因此,各处城门并非是中正的开在城墙之中。 汉都的各处城门,是沿着山谷开设的。 东方的朝阳门,正在杏山不远处。 站在杏山山顶,就能看到当年岳飞、王坚等修建的朱连山宋长城。 (至今尚存。南阳周围,长城遗址很多,甚至还有楚长城遗存。) 汉都新城,就屹立在杏山背后的山脉上。 甚至,能够清晰看到那巨大的半截赑屃,托载都城的壮丽雕刻。 (赑屃负城,是北京古城的一大奇观,前半截在东便门外,后半截在西便门外。取赑屃驮负都城之意。可惜已被毁……) 官道从杏山南侧穿行,距离皇恩村,只有不足一里路。 这一股从北方而来的大军,当即就让这座成立不足一年的村落,紧张了起来。 里正赵全有,正在打扫家门口。 身为正九品的吏员,赵全有虽然已经退出了军籍,转为里正。 他负责带着本村丁壮,在工地上做工。 纵然已经转了籍…… 然而,皇帝给予的银钱,却并不少。 第690章 奢侈的赵全有 跟随皇帝南下,负伤担任里正,带着百姓做工赚钱…… 赵全有也算是经历了去年的所有大事! 一条腿瘸了,又有斩获在手,加上文化考试合格,于是,赵全有得到了官身。 纵然只是最低的九品小吏…… 今日的的生活,却是赵全有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讨了婆娘,盖了新屋,又当上了官…… 更是名动全镇…… 皇恩村在王家镇治下——秋收时,改彭家镇,为纪念王坚的王家镇。 (这时期还不叫彭桥,要到彭始抟之后,在排子河修了石桥,才有了“彭桥”这个名字。) 被涂改了的镇名,回到了本名。 改名的时候,朱由检手书“王家镇”、“华夏英雄王坚故里”,让人送了过来。 今日的排子河畔,硕大的两方巨石上,铭刻着两行大字,耸立在后世水泥塑像的位置上…… 这两方巨石,是当地王姓百姓,齐心合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从杏山运过来的。 皇帝御赐自家老祖宗的题字,他们岂会不出了力…… 这个时候,邓西这一带,王姓大都出自两支传承: 一是九重一带的王姓,那是蒙古归化的后人,也就是冒辟疆部归化军的来源。 另一支就是后世彭桥周围的王氏,他们是王坚家族后人。 …… 能够传承下来的百姓,都有一个牛逼的祖先。 华夏的灾难,太多了…… 不是大家族,一点抵抗灾难的能力都没有…… 穷不过三代,可不是说笑的。 …… 朱由检乐于给王坚题字。 甚至,有可能的话,他会将每一个地方的豪杰,都当做当地名字,题了字,让他们传承下去。 为英雄张目,吾辈不做…… 待得他日,不是东西涂抹更改,让英雄们名声败坏之后—— 何人还是我们的英雄??? 洪承畴吗? 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嗯! 方正县那个纪念碑——果然如此! 东西们污染华夏的屁眼,到处乱喷,下面一帮既得利益者驯养出来的牲畜,跟着摇旗呐喊…… 一如那个光芒万丈的词汇“同志”,被他们污蔑成啥了!! “小姐”、“步兵”、“小粉红”、(刘翔夺冠之后,马上出了的)“翔”…… 这是潜移默化! 这在断我华夏脊骨! 更离谱的呢? ——一句“受害者不得反抗”的“大义”旗帜…… 岳爷爷、霍去病、文天祥、扁鹊…… “英雄永远为后人所纪念,坏人永远为后人所唾弃。” …… 给英雄、出英雄的地方题字,是皇帝的必修课。 就连“不识字的文盲”朱由校,留存下来的地方题字,都还有好几处呢! 更何况朱由检这个后世愤青…… 王坚这个华夏豪杰,不去纪念,跑去纪念杀主求荣,给鞑子磕头的彭而述,这特么不臊得慌吗? 让英雄站着,让败类跪着,这才是真正的华夏文化! 谁让败类站起来,谁就是败类! 谁让英雄跪下去——这个人直接杀了,绝对不会冤枉他! 不是贪,就是坏! 甚至,还是奸细! …… 皇恩村因为挨着山区,靠山吃山之下,皇恩村的发展,在全镇一骑绝尘。 去岁夏收前,那个小小的茅草村落,已经发展成了高楼处处,屋架瓦房遍地…… 就连茅厕,上面都盖着黑色瓦片! 村里的作坊,更是雇员,已经快要持平了村里人口数量。 赵全有虽然是里正,只是一个九品的吏员。 然而,甚至连县里,都知道他的名号。 年前,更是被镇上评选为“王家镇第一里正”。 县里也送来了两块“先进个人”、“先进里正”的牌匾。 这个新年,赵全有可以说是荣耀加身。 他狠狠的放了几挂十万响大鞭,更是还奢侈一把,买了两箱烟花放放…… …… 对于新家,赵全有是爱惜的不行。 只要他从工地上回来,总是要亲手打扫庭院,连一个落叶也不许有! 新年的放纵,大红色鞭炮纸屑,洒满了整个院子。 就像是铺上了一层喜庆的地毯! 惹眼极了。 按照华夏传统,初一上午,是不能打扫庭院的。 因为初一是迎财的! 不能扫地。 那叫扫财出门…… 好不容易吃过了午饭,眼见过了正午,赵全有拿起扫帚,准备将红色鞭炮纸,扫到一边。 至于铲走…… 赵全有是舍不得的。 红彤彤的,看着多喜庆啊! 怎么滴也要留在院子一角,等过了初五再说…… 赵全有正扫着,忽然皱紧了眉头。 身为老兵,脚下震动的第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一双大眼,顿时瞪圆了: “不好!” 赵全有瘸着腿,丢下正在打扫鞭炮的笤帚,拖着伤退,快速奔跑。 一边跑,一边摸出了脖子上时刻不曾离身的竹哨: “嘟嘟!嘟嘟!” 哨音,尖锐的响着。 “集合,集合! 快拿枪! 快!” 赵全有大吼连连。 尖锐的竹哨,里正那仓皇的嘶吼,传遍了整个皇恩村。 村子里,一个个红光满面,满身酒气的村民…… 听到竹哨后,只是迟钝了一瞬,不待听清楚赵全有的呐喊,便瞬间反应过来。 “快! 乡亲们,有情况,抄家伙!” 皇恩村瞬间沸腾了…… 新大明的各处工地,都执行了半军事化管理。 毕竟,新大明的征军大头,就是各处工地。 汉都外围的这些村子,星罗棋布一般,耸立在城墙外各处大地上。 这些村落,或是坐落在要道之侧,或是卡在一处处山隘之侧。 众星捧月一般,护卫着大明新都。 在朱由检的规划里,这些村落,就是拱卫京师的堡垒。 以利引导,以老兵为吏带领百姓—— 这些新大明的既得利益者,会为了扞卫自己的利益,而死战的。 而卡在商於古道与汉都正中间位置的大明皇家大学城,则是京师防守北方突袭的最后一座重型堡垒。 (后世南水北调渠首水闸附近) 大学城的学员,则就要比百姓们获利更大了。 毕竟他们一旦毕业,起步都是高阶吏员。 甚至,直接为官! 正所谓十万学子十万兵! 在朱由检的规划里——大学城,将会是京师北方的最坚固堡垒。 …… 第691章 恐怖的汉都防御圈 长久的半军事化管理,让村民的军事素质,已经无限接近准军事化成员。 要知道,在朱由检北上之前,从各处工地上招募的十万新军—— 刚刚入伍,就有了碾压福王朝堂辖下传统军队的实力。 更何况——这些村民,还多训练了几个月时间! 可以这么说,只要汉都的各处新村,百姓都在家中。 南京派兵来攻,不需要新大明的正规军出手,就这些百姓,就能将他们灭了…… …… 饱经训练的百姓们,听闻警声,当场丢下正在唠嗑的同伴,快速奔向自家院子。 “砰!” 往日里珍惜的宛若新婚妻子,生怕磕了碰了,小心翼翼呵护的大门,被粗暴的一脚踹开。 屋里正三五聚集在一起,嗑着瓜子、吃着糖果的妇人们,满脸惊愕。 女主人正待询问…… 男人抓起墙角的火枪,快速奔跑出去。 匆匆奔走间,还不忘丢下一句话: \\\"关紧房门,上楼去,三楼有枪!\\\" 女人们瓜子不磕了,香甜的糖果不吃了,乱成了一团…… …… 没一会,村口就汇集了上百手持火枪、长刀、弓箭的丁壮。 妇人们则是挺着大肚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 从各个房屋内跑出,不过短短两分时间,就全部汇集在十几座三层房屋内…… 房门关上了。 …… 几乎是眨眼之间,刚刚还沉浸在新年欢庆之中的皇恩村,就转换到了战时状态。 …… 皇恩村能有这样大的应对,主要还是朱由检的行走路线引起的。 新大明的军事调动,并无从北方的丹水直下向南的情况。 以往调兵,要么是从京师南门出,从护城河边的环京师官道上走; 要么就是从荆紫关向南,进入京师。 从来都没有经过丹水调动的情况。 更何况,朱由检这一次的行军路线…… 像极了占据四川的张献忠,经由汉中、安康盆地,突破了高斗枢的北庭掖防线,突袭汉都的情况。 正好卡在官道边,距离京师朝阳门不远的皇恩村,自然慌了! …… 朱由检给大明新京师选择的这处地方,正在秦岭的南方余脉处。 又处在整个南阳、襄阳大盆地的西北角。 这个地方,要比南阳的防守态势更好—— 秦岭、伏牛山、桐柏山、大洪山、大巴山,这都是雄山。 此外,淅川内乡一带,全是低矮的山峦; 汉都本身就是秦岭余脉山峦; 南方的光化与襄阳之间,还是一大片山峦地带…… 在这样的地方,外敌入侵,只有四条路,还都要经过群山地带。 恰恰守在这四条道路上的,还有一处处重城。 南阳盆地这里,随便拎出去一座城池,都是战绩斐然的重地! 更何况,这四条路…… 北方: 第一条,汉中--安康--竹溪--郧阳,这一条群山之中,自古就没有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山峦小道,就不说了。 第二条,西安--蓝田--武关--商南,这一条大唐时期,赫赫有名堪比蜀道的负粮道——商於古道,也就不说了。 东方: 经过河南腹心的华北大平原来攻…… 需要先打下重镇叶县,然后是通过狭长的垭口,再打下重镇方城,才能进入了南阳盆地。 这就完了吗? 不! 接下来一城更比一城坚固! 南阳——军事重地,出了名的雄城。 邓州——军事重地,一样是出了名的雄城。 你别看现代不咋地,这些城池,放在古代,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军事重地? 这条路,在春秋战国,楚国不服周后,跟周王室藩国干的时候,有个史书上不绝于耳的名字—— “方城夏道!” 穿越宝典之一: 在古代历史上,只要看到哪条路,被专门起了名字…… 那就赶紧溜吧! 这些地方,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 那要是从南方来呢? 一样如此! 从武汉北上,大洪山分出了东西两条路。 西边这一条,挨着汉水,就是“汉江通道”。 刚刚钻出去…… 就是公认的“华夏第一城池”襄阳! 当年蒙古几乎一统欧亚大陆,硬是打不下襄阳。 蒙古灭南宋,一共就花了45年。 在襄阳,硬生生打了38年。 当时蒙古帝国三路灭宋。 大汗窝阔台的亲儿子——阔出,最先打襄阳。 结果…… 反倒被干掉在襄阳城下! 最后,蒙古只得绕路四川。 结果…… 被王坚在钓鱼城,又干掉了一个“天可汗”! (虽然宋公认的软,但是,南宋还是越大越强的。 这个朝代是个奇葩,开局软蛋…… 也不能这么说,车神赵二这一脉,的确是软蛋。 人赵大那一脉,还是可以的。 完颜妹将自家老祖宗砍死哥哥,抢来的皇位,传给赵大一脉后—— 南宋就开始了越挨揍越厉害的模式。 南宋这个“挨揍就能变强”的神功,还是不错的。 她的军事实际上还可以。 毕竟,这时候面对的,可是全世界之力的蒙古。 南宋最后的失败,跟海外贸易地,全数被蒙古夺走,还是有很大关系的。) (你看看,公认软上天的宋,都比“我圣清”牛气多了。 同样一力打全世界,南宋面对的还是被整合在一起的全世界,都干掉了那么多蒙古大将。 而我大清,列强自己都狗咬狗一嘴毛,却让皇后、妃子去干人家杂牌兵将…… 指望着女人,硬生生要夹死人家…… 这差距…… 啧啧!) 当年那么吊的蒙古铁骑…… 四打襄阳城,甚至还打出了一场持续整整十一年的大战。 一个城,打了11年! 还是持续! 襄阳那个“铁打的城”的称号,没错吧? 好,这条路不好走…… 换条路吧! 不是有两条么? 东边这一条,应该也能走吧…… 不好意思! 人家一样有名字——“枣随走廊”! 枣阳、随州,一南一北,卡在这条山区道路上。 就算你千辛万苦钻出去了,总算跨入了南阳盆地…… 眼前豁然开朗,正要大展身手…… 嘿! 兄弟,想多啦! 新野、邓州,还在等着你呢! …… 第692章 王徵拍马屁 古往今来——从春秋开始,一共发生战争3756次! 发生在襄阳,比较出名一点的,有172次…… 绕路枣随走廊,还能成功的,屈指可数。 这个地方,最出名的两件事,一个是震撼世界的曾侯乙墓,出土的青铜器,至今无法复原。 其二,张自忠将军,陨落于此…… …… 还是放图直观,早知道不做文字描述了,黄圈都是重城,红色箭头是攻打汉都的路线 朱由检将新都放在了这样一处地方—— 再加上密布在周边的重城…… 这地理位置,堪称逆天了。 而不占据任何一座城池为都,在秦岭环抱南襄盆地的拐角处,新立都城。 恰恰,能够将这些军事重镇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 …… “老天,是朝廷的大军!” 进入村口的小道边,一座石头小堡垒内,李树根脸色大变。 李树根跌跌撞撞的从狭小的出入口,钻了出来: “乡亲们,是朝廷的兵! 里正,赵全有,是朝廷的兵!” 李树根一边朝村口跑,一边大吼大叫着。 这石头堡垒,一左一右,设立了两个。 他是最先看到有兵马到来的人。 当即一边发出了警报,一边就钻进了堡垒内,准备阻击来犯“之敌”…… 当他用富户集资买的望远镜,看清了对面大军身上的铠甲之后,当即就跑了出来。 妈呀! 是朝廷的兵,可别擦枪走火了…… 李树根身后,阿大紧紧跟随。 这个当日秦岭山中的野人,脸上青色的“菜色”,已经逐渐褪去。 消瘦的骨骼尽显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圆润。 “是,是,是兵,兵,是兵…… 别,别开枪…… 朝廷的兵……”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阿大嘴里喊出。 这个躲入秦岭,侥幸存活了性命的“半野人”,语言功能,已经逐渐恢复。 他原本已经能够完整的表达了话语,然而,一激动,又宛如结巴了…… …… 为首的蒸汽机车上,王徵满脸笑容。 官道旁边的这座新村,就是陛下仁政的见证! 大明之幸啊! 他扭头对皇帝道: “还是陛下的法子好! 只有让百姓受到了朝廷的实惠,百姓才会真心拥护朝廷啊! 这村落布局图,一传出来,各处立刻就按照上面的布局,新造了房子。 为啥? 还不是因为陛下的政策,让他们得到了实惠。 这才发自内心的拥护陛下!“ 王徵这个技术大佬,也拍起了马屁。 老人笑的眉眼弯弯: ”陛下啊! 您的这个办法好呐! 给了百姓实惠,百姓就会真心拥护大明。 再加上这一手新村的布局图…… 让百姓的房屋成排,建设成了城堡的模样。 大门全部朝向村内,只留下进出村庄的大门…… 村民只要堵死了村门,就是一处绝佳的堡垒! 老百姓拿着武器进了房间后,就能阻挡来犯的敌人。” 王徵手抚胡须,笑的是那么开心: “就这样一座村庄,没有千把人投进去,休想打下来了! 今日汉都周围,有这样的村落一千余处。 就算三分之一能够派上用场。 最低也要消耗掉敌人几十万大军! 若是再加上陛下构思的那列车炮,以及环形在护城河上的战舰…… 敌人想要打下咱们的新都,最低也要投入百万大军! 大明皇都,固若金汤啊!” 王徵笑的很开心。 这个世界上,能够为了打下一个城市群,就敢投入百万以上死亡的国家吗…… 有吗? 这还不算周边的重城呢! 就算那些城池,平均一座城,只耗死一万兵…… 单单京畿周边,就会是一座血肉磨坊! 要是再放大到了周围的山区堡垒群…… 老天! 不得了了啊! 谁敢来攻汉都,最少需要投入一百五十万大军。 这还建立在大明只防守,不反攻的情况下。 朱由检笑了: “王卿说笑了,这不是朕的法子。 这只是朕改变了福建、江西等地的围屋,鼓捣出来的小玩意。” “实际上,这种建筑模式,三国后的中原大地,很是常见。 当初五胡乱华,北方大地上,就是靠着这些堡坞,才使得江北汉家血脉,得以延续……“ 提起那个乱世,朱由检就觉得心痛。 若非冉闵天王的一声呐喊,北地汉儿,将会绝迹…… 不管冉闵——功也好,还是过也罢! 他的伟大,远不是几个键盘,可以污蔑的。 只说几个数字,大家就明白了。 江北人口汉胡比例: 东汉三国之前,汉胡比例是33:1; 西晋元康年间,汉胡比例达到了惊人的3.4:1;(就是那个娶了四大丑女之一贾南风的那个,“何不食肉糜”就是他。) 五胡乱华前,汉胡比例更加严峻,达到了吓人的2:1; 冉闵起兵前,汉胡比例达到了可怕的3:2; 为什么会越来越少? 因为…… 北方汉人,成了粮食…… 冉闵一声呐喊——发出杀胡令后,汉胡比例恢复到了5:1。 更是灭亡了五胡之二——羯族、氐族。(羯族是冉闵一手灭亡的。氐族的灭亡,不是冉闵一手导致。) 以上数据,是北方人口成分。 冉闵功也好,过也罢…… 他的起兵,让成为粮食的北方汉人,再次延续下来。 就凭这一点,他的功,就绝对大于过! 还有,那些乱认祖宗的——人羯族是白人,跟你八棍子打不着边。 要说有,也是你的祖宗在人家肚子里。 别特么跳梁扮小丑了,活像个憨子。 我多啰嗦一句: “我们讲究民族融合。 但是,民族和睦相处,这才是前提。 如果民族融合,就是“受害者有罪论”,这是融合吗? 如果这是——那么:小百年之前,我们的那些祖辈,是什么?” …… 朱由检摇摇头,将念头压下: ”堡坞这个防守利器—— 在北方,至今也不绝迹。 比如山西、陕西、河南等地,堡坞就遍地都是! 不过,大都是大家族才能建造得起罢了。” 给皇帝开车的王永春,眨了眨眼睛: “陛下,这么做…… 会不会让百姓们抗拒朝廷啊? 毕竟这样的村子,实在是太难攻打了。 一旦百姓们据村抗衡,那就不好办了……” “永春你多虑了!” 朱由检哈哈一笑。 第693章 朱由检谈手段 朱由检敲敲车窗,待郝摇旗看来。 却先行对骑马护卫在身侧的大将郝摇旗,指了指皇恩村。 示意自己要去这里看看。 郝摇旗立刻唤来一队骑兵,让他们先行进村。 皇恩村的防御状态,他看到了。 必须要先行解除了误会,才好让陛下进村。 更何况,他要派人做足了安保防御的。 那些高楼,都要派遣军卒进驻…… 这些东西,都需要先行沟通。 看到郝摇旗去办理了,朱由检这才对王永春解释道: “百姓与士绅不同。 只要税收不会影响了民生,百姓就不会抗拒。 更何况,百姓抗拒朝廷,必须要建立在强权的带领下。 比如江南的士绅,比如南方的宗族。 如果都城在南方,朕就不能施行这个政策了。“ 朱由检坦然的承认了自己分而划之的手段: ”北方百姓,更依靠官府,也更相信官府。 北方大地,历来都是处在抵抗外敌的第一线上。 宗族势力也好,还是士绅势力也罢! 这些东西,内部对抗,是占据了优势的。 但是! 一旦遇上成规模的外敌入侵,就不行了。 因此,一宗族便是一势力的模式,在北方根本就存活不下来。 北方社会,讲究合作。 不但与周围合作,更是要与官府合作。 你闲暇了,可以去看看我朝南北完税情况。 北方百姓占比只有全国的三分之一,缴纳的粮食、银钱,却比南方更多。 因为,常年抵抗在外敌一线的北方,形成了合作的思维。 他们不但跟乡邻合作,跟地方合作,还必要和朝廷合作。 这一点,你看看北方各地,哪个地方不是诸姓“大杂居、小聚集”的现象? 哪一次外敌来侵,北方不是踊跃参军?“ 王永春频频点头,的确是陛下说的这个情况。 北方一个村子,可以只有一姓。 然而,周围三五里之内,必然是多姓混居的。 像南方那样,甚至一个镇都只有一个姓的情况,完全是见不到的。 朱由检娓娓道来: ”北方百姓,只要保证饿不死,他们就不会抗衡官府。 这么一来,官府欺压百姓的情况,在北方就屡见不鲜。 这一点,与南方又恰恰相反。 因此,朕推出了土地法案。 ——只要是百姓合法购入的土地内、合法房屋内,都有无限自卫权。 朕更是做出了规定: 除了之前允许百姓持有的刀、枪、剑、棒之外,连火铳,也是允许百姓持有的。 但是,铠甲、火炮,依旧是禁绝的。 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呢?” 朱由检笑了: “朕在告诉天下,只要是合法的财产,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永春啊! 你想想看,当百姓站在自己的土地上,就有了自卫的权利后。 那些衙役上门逼迫老百姓,坏人上门敲诈良善人家…… 将人逼得家破人亡、逼得揭竿而起的现象…… 还会出现吗?” 说话间,蒸汽车就已经开到了进村的路口。 朱由检拍了拍王永春的肩膀,示意停车等待。 继续道: “北方百姓啊,都是最善良、最能忍耐的。 他们只求能够安稳的活着。 哪怕是吃糠咽菜,只要能活下去,他们就不会造反! 长江以北,哪里的百姓不是吃糠咽菜,也会老老实实听话的呢…… 可是——历来官逼民反的教训,实在是太多太多! 让百姓有一个能够最低限度反抗的地方…… 那么将会少了很多悲剧。 这才是朕允许他们这么盖、给了他们自卫权的原因。” “至于你说的会不会有人造反?” 朱由检失笑: “土地也好,房屋也好,它是死的! 它不会移动! 也就是说,百姓持枪的先决条件,是很苛刻的。 朕更是做出了限制——除了在生命受到威胁,需要离家采购生活必需品外,一律不准百姓拿着武器去走街串巷。 这是铁律! 你想想看,朕只是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固定不移动财产内,才能合法持枪! 这一点,就限制了永春你说的百姓会据村反抗的出现!“ 王永春频频点头。 他家虽然是官绅人家,然而,因为家传一手机械技艺,使得王家人,对民生并不陌生。 只有融入百姓,才能从民众的智慧中,吸取了经验。 才能推动自己的技艺更进一步。 朱由检看着窗外的高楼,看着这记忆里,只有到了九十年代,才逐渐出现在北方大地上的一幕…… 嘴角噙着笑容: ”他们没有防护的铠甲,没有攻坚的火炮…… 一旦持枪脱离这些地方,就是非法持有武器罪,是要坐牢的! 只要税收不高,只要官员不敢胡来,他们就会是大明的最坚定支持者……“ 王永春明白了,他还有一个新问题。 当即问了出来: ”陛下,那要是南方的百姓们,也学去了,他们不交税呢? 毕竟他们被准许持枪,一旦不交税…… 衙役们可就打不过了! 臣就怕,到时候,江南那边,将会再也收不上来税收了啊!“ 朱由检笑了: ”这个,就要谈及朕的改革了。 没错! 因为江南,因为几乎没有遭遇过外敌入侵。 是以,江南的民间社会,还停留在浓厚的宗族聚集时期。 他们同宗相护,或者是跟随豪绅从事商业,彼此相护。 若是这个制度,传到了江南,的确会发生永春你说的这个情况! 甚至,朕已经预料到他的发生了!” “因此,朕的新制度中,地方官府收税的时候,需要做出了登记。 不交税的人家,要上报给税务稽查那边。 对于官员,也不在以税收来考核。 而是推动数据明确化! 当官的收不上来税,他没有罪。 但是,他若登记不清,或者是交了未登记,或者是不交说交了…… 这些都是重罪!“ 朱由检笑的很开心。 他怎么会没有后手呢! 之所以不以税收考核官员,就是在剥夺他们与地方的勾结! ”朕给官员制定了一套新标准: 不听地方官府交税命令,执意不交税的,转由税务稽查部催收。 这些,就与地方官无关了……“ 第694章 新春快乐 看着窗外的皇恩村,朱由检娓娓道来: “换句话说,朕这么做,是为了让地方官,与地方的勾结,彻底暴露在朕眼中! 朕给税务稽查那边配备的武器,并不比大军差到了哪里去。 今后,更是要让他们,用上最先进的武器! 老百姓手里只有枪…… 稽查税务的,却是火炮、战车,一应俱全!“ 朱由检大笑起来: ”你看看! 百姓与税务稽查对抗,那不是螳臂当车么!“ ”再说了—— 对于官员来说,收不上税,报给税务稽查那边就好。 不用他们去催征! 收不到,他们没罪,跟地方上也不会起了冲突。 而登记不清,那可就有罪了。 那是要丢官,要掉脑袋的! 至于江南宗族抗税…… 朕有专门的部队,去对付不交税的顽徒! 而税务稽查,却是直属于朕的。 这支部队,属于皇帝私人,任何官员,没有调动的权利!“ 朱由检满脸的严肃: “你们记住了—— 只有让跟百姓接触最多的地方官吏,不敢过分欺压百姓,才能少了很多官民矛盾! 只有百姓能反抗,才能让地方官府,不敢设立苛捐杂税。 因为,老百姓会掀开了他们的天灵盖的!” 土地法案,自卫法案、税收改革,稽查税务的设立…… 这是朱由检的一套组合拳。 也是他对华夏制度改革的第一步。 只有先让“私人合法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个概念,深入官僚心中,让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 朱由检才能改变这个社会。 华夏历史上,太多官绅勾结,逼得百姓揭竿而起,杀官造反的例子了! 归根结底,这样事情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就是因为百姓没有合法对官员的反制手段! 朱由检的确是设立了举报信箱…… 但是! 还不够! 他能够想象得到——一旦自己故去,官场那强大的惯性…… 必然会让试图告他们状的百姓,连家门都走不出去! 为了对抗这一点,朱由检就做了两手准备。 其一,官府只管收税,不交税的人家,有税务稽查处理。 其二,税务稽查只属于皇帝私人拥有,任何人无权调动! 而税收…… 新大明只有两大类: 农业税,商业税。 农业税的税收是三十税一,以太仓收粮价格缴纳。 比如今日的汉都周边,太仓收粮时,麦子的价格是847文一石。 有了土化肥之后,预计粮食产量,将会达到平均亩产一石左右,也就是增产了30%左右。 也就是说,一亩地明年的税收,是28枚铜板。 夏收后一个月,朱由检会公布每亩缴纳税赋的银钱数额。 老百姓只需要按照自己家所有的田亩数,缴纳给官府就可以了。 官府需要给予当年夏季税额纳清的票据,并加盖印章。 这一点,自从朱由检推动军票之后,早已传遍了大明。 今天的百姓,都知道跟官府交往的时候,一定要索要回执,并且还要有了印章。 老百姓有枪啊! 并且站在自己的土地上,还有无限自卫权啊! 在这样的背景下,谁敢再私自给百姓增加苛捐杂税? 王永春频频点头。 这是一辆七座蒸汽机车。 除了王徵父子外,坐在朱由检身边的,还有两位皇后和两位皇子。 朱由检这话,只让深宫贵人们,倾慕不已。 朱慈烺目不转睛的听着,他知道,父皇这话,虽然是对着王永春说的,实际上却是言传身教,在指导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君王继承人。 朱慈炯也一改昔日地顽皮,身为大明第二个皇子,按照父亲的意思,早晚也是要承担一国之君的重任。 大娘给他说过,按照父皇的理念,今后他的就藩,不可能会在国内了。 但是,实封的藩王,却是不会少了他的。 身为未来的一国之主,学会当一个合格的君主,是他的必须道路。 他瞪大了眼睛,将父皇的话记在了心间。 周皇后眨巴着眼睛。 皇帝的心思,她朦胧间似乎了解了一些。 张皇后笑容浅兮,一张依旧不减昔日美艳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啊! 王徵嘴角噙笑。 陛下的心思,他早已知道。 给皇帝当司机的王永春,也是笑容满面。 王家今日的富贵,都来自皇帝。 只要皇帝不改执政理念,王家就愿意用生平所学,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车窗外。 皇帝的话语,透过玻璃,传了出来。 郝摇旗骑在马上,满脸肃穆。 一双警惕的眼神,四处打量着,在为皇帝护卫地同时,却是心思翻动。 有此陛下,知足了! …… 皇恩村百姓,听到陛下亲临,当即纷纷丢下火枪,快速奔出。 李树根跑在了最前面,身后,赵全有一瘸一拐,带着百姓,列队奔出。 一众女人们,也纷纷跟在身后,人人脸上带着笑容。 几百百姓,拥挤在小道两侧。 有人跪倒在地,又被赵全有唤起。 在万众瞩目中,朱由检敲了敲车窗。 郝摇旗翻身下马,拉开了车门。 朱由检缓缓走出,一身淡蓝色寻常衣衫的他,脚踏厚实的大地。 身后,两位皇后,太子皇子等人,缓缓走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臣赵全有,带皇恩村308村民,107妇人,24孩童,参拜陛下! 陛下圣躬安?” 赵全有站在队列最前面,大声呼喊道。 身后的村民,乱哄哄的呐喊一阵,复又渐渐安静。 朱由检笑着走了上去: “朕安。 赵里正新春快乐。 诸位乡亲新春快乐!” 皇帝亲口问好,顿时让皇恩村的百姓们更加激动了。 “陛下新春快乐,诸位贵人新春快乐。 娘娘们新春快乐! 两位皇子新春快乐……” 乱哄哄的问好声,持续了好一阵,才再次安静下来。 朱由检嘴角带着笑,两位皇后,也仪态大方的对百姓们挥手示意,太子带着朱慈炯,嘴角也是笑容未曾停下。 朱由检环视一圈,笑道: “只是看看乡亲们的房子,朕就知道,诸位的新年一定很开心。” 第695章 雾散见张献忠 “嘿嘿嘿……” 百姓们咧嘴直笑。 尤其是那阿大,笑的最大声。 赵全有弯腰道: “都是陛下的恩德,若不是陛下,今日的生活,我们做梦也不敢想啊!” 朱由检笑着微微点头。 “走,去村里看看。” 赵全有急忙道: “陛下请! 两位娘娘,太子殿下,皇子殿下,诸位上官,请!” 皇帝说要进村,李树根快速从人群后方奔回了村里。 两侧的军卒,急忙跟上。 生怕此人会对陛下不利。 谁知道,没多时,这人竟然拿出了一挂大红鞭炮。 军卒们这才放了心。 而李树根,却是三两下,就爬上了村口的围墙上。 他麻利的拆了鞭炮的包装,将红色鞭炮低垂下来。 找到了引线后,掏出一根火柴,在崭新的新年棉衣上,“嗤”的一下,就划着了。 刚刚还爱惜的不行的衣服,整洁的就像是刚刚穿上一般。 然而,这一会,蹭脏了不说,上面更是一道明显的火柴印子。 李树根浑然不顾,点燃了鞭炮。 “噼里啪啦!” 鞭炮响了起来。 淡蓝色的硝烟中,朱由检缓缓走入了皇恩村。 …… 就在朱由检巡视各地,检查自己今年执政情况的时候。 出了湖广行省范围的牛万才部,已经夺回了安康盆地。 安康盆地不出名。 只有喜好研究地理,研究历史的才知道,这个小盆地,是谋夺汉中盆地的关键。 自从皇帝与李自成联手以来,大顺在汉中一带的大军,就逐渐退出了边界。 甚至,双方将军们,更是还彼此把酒言欢。 就连大将马科,也数次出入牛万才大营。 安康盆地,是马科让出来的。 …… 此时,牛万才却是和马科一起,来到了汉中。 因为——大顺投降了。 马科这个前番投降了李自成的将军,瞬间尴尬了起来。 万幸,陛下并未追究他们的罪责。 李自成也数次放出了话语:皇帝不再追究前番的事情,今后他们就是大明藩王部将。 汉中城南一处叫做“母猪台”的小山山顶,马科和牛万才趴在山顶上。 山下,就是出川的山道。 顺军退出四川后,明军就拿下了夔州,更是夺下了重庆。 张献忠的压力顿时大了起来。 为了开拓大西政权的纵深,张献忠就将目光瞄准了汉中。 被朱由检和李自成联手封锁,张献忠的消息来源,瞬间闭塞。 明顺联手,在鄂尔多斯大胜清军,全歼西进清军的消息,张献忠还不知道。 他打着趁李自成忙着和清军打架,无暇顾及汉中的心思,亲自发起大军,准备夺回汉中。 而顺军退出四川的行为,正是为了引蛇出洞。 也正是在这一前提下,马科不但让出了安康盆地,更是还将牛万才请到了汉中。 这两人说来也是好笑——原本是明军大将的马科,成为了大顺的大将。 原本是顺军大将的牛万才,成为了明军大将。 然后,两人还又搅和在了一起。 “牛将军,你看那里,半山腰那一处灰色的带子,就是出川的道路。” 马科趴在悬崖边,指着半山腰时隐时现的山道,开口道。 牛万才仔细瞅了瞅: “马将军,你说,张献忠要是出川,会走哪条路呢?” 马科嘿嘿一笑: “牛将军,你要是让我说,我有八成的把握,张献忠一定会走我们脚下的这条路!” “哦?” 牛万才奇了: “你这么肯定?” 马科认真的点头,他指着身后的群山: “你看,我们身后都是大山,这里是龙头山山脉群,那边是米仓山山脉群。 脚下的这条路,是出川最为艰难的道路,同样…… 一般人是绝对想不到张献忠会走这里的。 因为,这个地方,只有布置几百人,就能阻挡了他!” 牛万才眯着眼: “你的意思是张献忠赌性太重,必然会赌一把?” “对!” 马科笑了起来: “其实你发现没有,张献忠的打仗方式,从来是只重奇锋,而忽略了正师。 自古兵法,讲究奇正结合。 只有这样,才是取胜之道。 张献忠一次出奇,侥幸大胜,两次出奇,侥幸大胜…… 咱们回想想他的历次大战,无不都是兵出奇锋。 但是,这剑走偏锋,可以赢十次,却无法输一场! 这一次,我有八成的把握,张献忠一定会再次出了奇锋!” 牛万才眯着眼,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自从当初张献忠从谷城再次起兵反叛后,就一直在钻空子。 他每一次都打在了朝廷的薄弱地带,一次次的投机取巧,终于得到了四川这个地盘,更是建号大西。 可以这么说,张献忠次次赌赢的结果,必然会催生他偏重奇兵的用兵方式。 若是按照这个逻辑推断,张献忠还真有很大的可能,会走了山下这条难以行进的小道。 牛万才眯着眼: “若是这么说,这些时日,早晨都会大雾弥漫。 今日川内,石柱兵进兵迅速,眼见是就要直取成都…… 张献忠必然会借着大雾的机会,直扑汉中的。” 马科笑了: “所以,我的意思,咱们在各处虚张声势,将重兵放在这里。 只要干掉了张献忠,大西就群龙无首了!” 两人正说着,太阳已经钻出了厚实的云层。 山顶的雾气,正在快速消散。 “快看那里!” 马科瞪大了眼睛,手指南方山头。 牛万才扭转过头,只见母猪台一处少矮一些的山巅处,一行身穿盔甲的军将,正愕然的看着母猪台的最顶端。 “张献忠!” “是张献忠!” 牛万才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认识张献忠! 牛万才虽然在李自成手下的时候,所领兵马不多。 但是,作为革左五营的出身,他大小也算是一方首领了。 张献忠,他见过十几面。 马科咬着牙,拿起亲兵的强弓,拉开后,又怏怏放下。 太远了,他的弓射不到! 牛万才,却是一把拉过一个亲兵: “耗子,你特娘的枪法准,快给老子开枪!” 被叫做耗子的亲兵,急忙卸下背上装着瞄准镜的步枪。 第696章 神枪手 耗子缓缓装填了子弹后,将视野里的“十”字,套准了张献忠。 他手指沾了一点口水,伸出来探探风向。 浓雾笼罩大地,哪里来的风呢? 耗子将“十”字的那一竖,笼罩了张献忠,微微将交叉处,提高了少许。 他皱紧了眉头: “将军,把握不大,实在是太远了。 我顶多只有三成的命中机会。” “快特酿的开枪,哪有这么多屁话!” 牛万才指着身后的亲兵队伍,低吼道。 “你们几个,赶紧装填!” 被点名的枪手,急忙给自己的狙击枪装填子弹,摆在了耗子身边。 耗子是出了名的神射手。 他们军中,这人碾压其他狙击手。 有了耗子在,排名第二的神枪手,都不敢下场。 当初军中比武,耗子可是创下了在150丈的距离上,连发十枪,枪枪命中移动靶的恐怖成绩。 这么远的距离,纵然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神枪手,都不敢说有一成的把握。 耗子能够说自己有三成的机会,可没有夸大其词啊! 牛万才拍了拍耗子的肩膀: “怕个屁,老子带了十杆特制复汉狙击枪。 你不是只有三成的把握么? 十发子弹,那就是三倍的机会! 你放心的打,老子将十杆枪,都交给你! 狗日的张献忠,死定了!” 牛万才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耗子这才放松了一些,他趴在巨石上,肩膀死死的顶着胡桃木枪托。 一边微微调整枪口,一边还不忘嘴欠: “将军,咱们可先说好了,要是打不准,惊跑了张献忠…… 将军您可不能骂娘啊! 俺老母亲还等着俺挣了大钱,回家说上一房媳妇,她等着抱孙子呢!” “哪来这么多屁话!” 牛万才轻轻踢了耗子的屁股一脚。 打枪最准的心腹耍宝,牛万才也不恼怒。 他许诺道: “放心的打,打不准,关你三天小黑屋! 你要是打准了,老子亲自做媒,给你说三房媳妇!” 耗子嘿嘿一笑,嘴里还不忘揶揄: “将军您自己都还是:大冬天的杨柳树——光棍一条呢! 有了合适的姑娘,哪能轮得到我哟……” …… 马科看着牛万才和手下打成了一片。 他扭头看看自己手下的神射手,低声询问道: “有把握没?” 那人摇摇头: “将军,太远了! 这个距离上,只有抬枪才能命中。 可是,抬枪那精度…… 怕是调上来百十杆,也不一定能够射中了!” 马科眯着眼。 是啊! 太远了! 怕是有上百丈的距离呢! 牛万才的兵,能打中吗? 这老小子,平素将这种带着铁筒子的怪枪,稀罕的像个宝一般…… 要是牛万才打不准,老子定要笑话他一整年! …… 牛万才让人瞄准张献忠,准备开枪射击。 而少矮一些的那个峰头上。 张献忠身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在劝解: “义父,明军占据的地方,比咱们高,咱们赶紧撤吧!“ ”撤啥撤?“ 张献忠一脸的不在意: ”老大,这里是米仓道! 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偏师! 偏师而已,老子怕个鸟! 你看看这山,有多么陡峭! 别看只有百十丈的距离,不管是咱们过去,还是明军过来…… 没有半个时辰,哪里过得去哟!“ 原来这中年,正是孙可望。 是那个得陇望蜀,被永历皇帝封为秦王,却还不满足,妄图更进一步…… 结果被兵力更少的李定国一顿削…… 成功成了孤家寡人。 然后转身投降清廷,不但送上了义兄弟的防御部署,更是命令亲信手下,亲自带着清军,绕过了李定国的军事部署。 结果,清廷灭了南明,自己也没落了好…… 被顺治喊出去打猎,一箭射在后背,给扎了一个透心凉的——孙可望! 到了最后,孙家更是被“宽宏仁义”的爱新觉罗家,一降再降,到了乾隆时期,直接被扫地出门…… …… 孙可望皱紧了眉头。 身材高大的他,言辞切切,乍一看,是那么一表人才。 只听他关切道: ”义父! 小心驶得万年船! 孩儿就怕明军使了阴招! 明军要是放了冷枪,那就不好了! 义父可是咱们大西国的皇帝,要是有了三长两短,怕是军心就要乱了……” 孙可望是一个内政形人才。 平心而论,这人在治理民生上,的确是一把好手。 也因此,孙可望在张献忠四个义子中,最得张献忠的信任。 “怕个屁!” 张献忠嗤笑一声: “这特么就算没超过一百丈,也有八十丈了! 除了火炮,还有什么能够打过来? 老大! 我给你说,老子在这,屁事都没有。 你要跟你的三个兄弟学学,你看看他们,哪个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这一点,你不如他们。 我给你说,当兵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稳! 只有你自己不会前怕狼后怕虎,你的手下才会个个泳若猛虎。 老话说得好,将是兵的胆。 要是你自己都畏手畏脚,你又如何才能打了胜仗呢? 你的手下,又如何才能勇往直前呢? 咱老子是大西国的皇帝,我这个皇帝要是都缩了卵子,你让那些大头兵,如何才敢冲锋陷阵呢! 再说了—— 能杀了我张献忠的枪,还没造出来呢……” 张献忠正说着…… 话音未落,却是猛然后退几步。 “呃!” 张献忠闷哼一声…… 一把捂住胸口,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汹涌流出。 “龟儿子…… 什么枪,竟然这么毒……” 张献忠脸色大变。 汹涌流出的鲜血,让他瞬间脸色苍白如纸…… “义父!” 孙可望惊呼一声,一把揽住张献忠,就给他朝山下拖…… …… “一发命中!” 耗子随手将枪口还带着硝烟的狙击枪,丢在一边,拿起另一杆,随手鼓捣几下。 眼睛又凑在了瞄准镜上。 “啪!” 一声清脆的枪声过后。 视野里,那拖着张献忠正要朝山下走的汉子,胳膊上爆出一团血雾。 “草!” “打偏了!” 牛万才咬着牙,使劲拍打着大腿。 然而,负责射击的耗子,却是不慌不忙,继续拿过了一杆长枪。 第697章 你逃我追,你追我逃 不一会,耗子又开了一枪。 “啪!” 枪声过后,那个低矮一些的山峰上,正拖着张献忠的男子,头盔被打掉在地。 而两枪过后,张献忠的亲兵已经反应了过来,纷纷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张献忠、孙可望两人。 “可惜了!” 马科叹息一声。 然而,负责开枪的耗子,却依旧不慌不忙。 他伸手拿过一杆杆狙击枪,将子弹射进了人群里。 张献忠的亲兵,一个接一个被打倒在地。 然而…… 已经无法再打中张献忠、孙可望两人了。 耗子打空了十杆狙击枪,待旁边的狙击手,将装填了子弹的长枪,再次递来的时候,他却摆了摆手: “没用了!” “你们看看,那些人已经藏在了石头后面……” “好小子,老子这就给你请功!” 虽然不知有没有击毙张献忠,但是,刚才他胸前的血雾,牛万才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就算张献忠命大,侥幸不死。 重伤却是逃不了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马将军!” 牛万才转身身来,对震撼的目瞪口呆的马科道: “张献忠出现在了母猪台,说明他的大军,必然就在米仓道! 而今张献忠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正是咱们乘机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你我何不点起大军,反推回去!” “自该如此!” 马科醒悟过来,匆匆拉过一个亲兵,吼道: “快,传令全军,立刻准备出击!” 吩咐了手下后,马科狞笑着指着张献忠所在的山巅: “牛将军,敢不敢去冲一冲张献忠?” 牛万才哈哈一笑: “这天下,还没有我老牛不敢干的事”!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手下,顺着崎岖的山道,快速行进。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张献忠刚才中枪的地方。 然而,杂乱的山巅,鲜血处处。 甚至还有很多浸饱了鲜血的布团。 马科随手拿起一团,展开一看,原来是一方衣服布料。 “追!” 牛万才指着杂乱的脚印,大吼道。 马科也不退缩,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带着百十个手下,顺着张献忠撤离的脚印,追了下去。 母猪台地处汉中南部的大巴山山脉中。 后世的这里,划成了米仓山国家森林公园和汉中龙头山国家森林公园。 紧挨着大坪梁的母猪台,山道崎岖的很。 百十人追了两个时辰,浓雾已经散去,温暖的阳光,洒遍了大地。 一行人快走到山脚的米仓道上了,才看到了张献忠等人的背影。 “嘭!” 耗子操起长枪,一枪过去,打倒了一个士兵。 对面的张献忠等人,跑得更快了! 谁知道,枪声过后,山脚的山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呐喊声。 “不好了,有枪声! 快抄家伙! 陛下他们有危险……” 声音纷杂的厉害,勉强能够听清这句话,众多呐喊声,淹没在了纷杂的呼喊声中。 耗子将长枪丢给副手,三两下爬上了一个陡峭的巨石。 只是看了一眼,耗子脸色大变: “快撤!” 说完,他顾不上两人高的巨石,跳下来会不会受伤,当即顺着巨石的边缘,滑了下来。 “发现了什么? 可是张献忠的大队人马?” 牛万才一把扶住耗子,焦急的询问道。 马科也是急得不行。 “快走,快走! 最少上来了几千人!” 耗子推着牛万才,掉头就跑。 一众好不容易抓住了张献忠尾巴的士兵,纷纷快步跟随。 耗子抓过自己的长枪,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给狙击枪装了子弹。 他绕过一个巨石背后,一边准备防御,一边对牛万才解释道: “将军,山脚下就是一片大营,只是一眼,我最少都看到了几百处大帐。 张献忠的人,就在半山腰呢,就在刚刚,最少有冲过来了上千人。 仓促间,我不敢去细数敌人的数量。 我估摸着,这应该是张献忠的大营了。” 牛万才、马科脸色齐齐变了。 狗日的张献忠,竟然这么胆大. 不声不息的,就摸到了汉中城外。 过了母猪台,不远处就是汉中城了啊! 要是被张献忠兵临城下…… 天啊! 这么大的雾——一旦张献忠选择趁着浓雾,悄无声息的直扑城墙…… 怕是汉中就守不住了! …… 山脚,狼狈逃窜的张献忠一行,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手下。 孙可望胳膊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张献忠更是被去除了甲胄,胸膛上草草包扎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 前来接应的,是艾能奇。 一见张献忠两人狼狈的模样,艾能奇顿时急了: “义父,这是怎么了? 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献忠脸色白得就像是一张纸,他眼皮塌着,呼吸急促。 孙可望却是咬着牙: “老四,我和义父去山顶观察道路,准备今晚悄悄运抵汉中城下。 然后明日一早,就乘着浓雾,突袭汉中城,一举拿下这座重镇。 谁特娘知道,我们正在北面那个山头歇息,准备待雾散,观察道路情况呢。 山顶上居然就出现了一行明军。 狗日的明军,不知道鼓捣出了什么武器,枪打得又远又准。 上百丈的距离,狗日的发了七枪。 第一枪射中了义父,我急忙护了上去。第二枪就干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只听到了七声枪响,除了我和义父,咱们还倒下了三个士兵……” “该死!” 艾能奇脸色大变。 他正待去查看张献忠的伤情,却听义兄继续道: “老四,赶紧带着你的人,那伙人追我们一直追到了刚刚。 听到你的接应后,才撤离。 你赶紧带人追过去,给我将他们全宰了!” 张献忠四个义子中,艾能奇最小,因而话语权不大。 听到孙可望的命令,艾能奇只得带着人朝山顶又追了回去。 …… 双方的形势完全调转了过来。 刚才是明军追的张献忠无藏身之地。 这一会,却是张献忠的兵,追的明军无藏身之地。 饶是耗子带着狙击手,接连挑选有利地形,干掉了百十个大西军。 第698章 神秘的弹头 耗子带着十个狙击手,打得大西军不敢追击太近。 每一次清脆的枪声过后,大西军都要留下好几具尸体。 然而,这对于几千人的追兵大队来说,完全是挠痒痒。 …… 母猪台很是险峻,上山,下山的道路,只有南北两条。 牛万才、马科两人,带着手下,气喘吁吁的返回了山顶。 这里地形更加险峻,耗子等人带着百十个亲兵,各自占据了有利地形。 将大西军放近后,一阵枪响。干掉了上百人。 压制的大西军躲在巨石后,不敢露头。 而牛万才、马科两人,却也不敢停留。 当即,一行人且战且退,顺着来时的道路,一路逃了回去。 艾能奇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汉中城外。 形势逆转了。 听到城外那响个不停的枪声,明军早已出城做好了准备。 艾能奇兵少,眼见明军已经出城列队,准备迎战。 急忙又转身逃窜。 被人追了这么远,马科早已大怒。 当即骑着手下牵来的战马,狠狠的冲杀了一阵。 这一次,就轮到艾能奇抱头鼠窜了。 兵力优势更大的马科,完全是在压着大西军打。 艾能奇带回去的兵马,不足三百…… …… 汉中城内,牛万才已经召集了所有的将军们。 “兄弟们,我和马将军发现了张献忠的老巢,就在母猪台与大坪梁之间的山坳里。 而且,张献忠已经中了我军一枪! 老子亲眼看到张献忠胸口喷出了鲜血。“ 牛万才将从山顶带回来的染血布片展开,对着所有人展示了一圈。 继续道: ”兄弟们! 就算张献忠命大,侥幸不死,也是重伤! 张献忠这个狗日的,可是称了帝的。 干掉大西国的皇帝,这是何等的功勋? 到那时,在场的兄弟们,还不知道有多少新晋公侯诞生呢!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常言道新年新气象! 今天的一场大功,就奠定了咱们新岁的功劳。 这等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来啊! 兄弟们! 你们说——咱们要不要建功立业?” “干他!” “干他!” “干他!” 众人大吼起来。 “好!” 牛万才大吼道: “现在马将军出城追击未归,我来发布军令: 各部立刻发布集合令,出营士卒立刻归队。 同时,埋锅造饭,伙头兵准备三天干粮。 一个时辰之后,大军集合出征! 此战,定当再下大功! 兄弟们,只要干掉了张献忠的大西军,诸位都能马上封侯!” 虽然在场的,都是大顺方面的将军。 然而,自从腊月二十四,李自成正式投降大明之后。 牛万才这个明廷正规将军,就已经隐隐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毕竟,当兵打仗,谁不想更上一层楼呢? 大顺的皇帝,不但投降了明廷朱家皇帝,更是还跑去汉都过年了。 李自成这个反王,都归顺了…… 更何况是他们了。 再说了,袄儿都司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所有人都明白,大明昔日的颓废,已经一去不返。 更何况,当日李自成得到了明皇多少援助,他们可是心知肚明的。 常言道,皇帝不差饿兵。 跟着舍得花钱,物资山海一般无穷尽的皇帝,才能更好建功立业啊! 不想当勋爵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干掉张献忠,马上封侯!” 有人大吼了起来。 “干掉张献忠,马上封侯!” “干掉张献忠,马上封侯!” …… 呐喊声,震动云霄。 “好!” 牛万才大吼道: “我就在兄弟们身边看着,不管是谁,只要你们立下了功勋,本将必然如实上报给陛下! 兄弟们,马上封侯,就在此时!” 眼见牛万才已经许诺,众人不再迟疑,纷纷行礼后,快步离去。 张献忠就在眼前啊! 已经称了帝的张献忠,就是一块香饽饽。 要是真的一战干掉了张献忠——那功劳,可就大了去了。 灭国之功啊! 这可是灭国之功啊! 更何况,他们面对的,还是一个最低已经重伤了的张献忠。 …… 马科已经大胜而归,他和牛万才简单商议之后,留下一方偏师,防守汉中城。 同时,给安康明军派去了使者,让牛成虎带着明军,火速赶来汉中增厚汉中的防御。 …… 冬日的暖阳,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已经无力了。 大军进入山道后,太阳已经西斜,即将落入山那边…… 气温迅速下降。 然而,出了城的大军,却是心中火热。 重伤了的张献忠,就在不远处。 入定时分,明军赶至母猪台山脚。 此时,明军和大西军之间,只剩下一段十里长的山道。 …… 母猪台与大坪梁之间的坳地。 张献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厉害。 军医正在给张献忠上绷带。 一旁的托盘内,一枚变形了的带血弹头,正躺在洁白的盘子内。 殷红的鲜血,在白色盘底的衬托下,是那么显眼。 义子刘文秀眼睛含泪,看着昏迷不醒的张献忠,泣道: “葛先生,陛下怎么还没醒来?” 葛军医一边用绷带缠紧了伤口,一边回道: “三公子勿惊,陛下服用了汤药,这会正是药效最重之时。 以陛下的身体素质,大约大半个时辰之后,陛下就会醒来。” 刘文秀再次追问道: “先生,我刚才看到陛下的肋骨已经断了,先生不用正骨吗?” 葛军医摇摇头: “说起来,也是陛下洪福齐天,这一发子弹,正好击中了陛下的肋骨。 若非肋骨挡住了子弹,陛下怕是就凶多吉少了!” 包扎好了之后,葛军医给张献忠穿好了衣服。 这才解释了刚才为什么不正骨: “三公子不知,陛下肋骨并非裂开,而是断了。 若是裂开,只消正骨之后,就可以痊愈。 而完全断裂,这就需要石膏固定。 恰恰,又有伤口在,因此,需要先让陛下养好了伤口。 待伤口痊愈之后,再行正骨即可。” 葛军医说完,拿起那颗带血的子弹头,皱眉道: “三公子,您看看这弹头。 老朽从医这么多年,跟着陛下,也数年之久了。 可以这么说,老朽亲手取出的弹头,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之数! 但是,我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弹头。” 第699章 蔫坏的某群人 葛军医拿起抹布,擦干净弹头上的血迹,递给了刘文秀。 刘文秀接过一看,只见这个弹头,并非是传统的圆球形。 射中了张献忠的这枚子弹,竟然是圆柱形。 “长条子弹?” 刘文秀愣住了。 他诧异的看着这枚圆柱形的子弹,满脸都是不解。 葛军医继续道: “三公子,刚才帮着大公子处理伤势的时候,我曾问过,大公子信誓旦旦的说——明军是在一百丈的距离上,击中的他们。 老朽暗自猜测,或许这种子弹,就是明军能有那恐怖射程的关键?” 刘文秀看着手中变形了的铅弹,当即道: “葛军医,不知你可否能够将这颗子弹还原?” 葛军医点头: “问题不大,在些许细节上,很可能无法做到十全十美,但是,大致还原,还是可以的。” 说完,他仔细研究了一番子弹头,这才让人拿来纸笔。 “唰唰!” 没几下,一颗圆柱形的子弹,就绘制了出来。 只是,明军的子弹,是半球形的圆头,而葛军医画出来的这枚,却是一个平头。 刘文秀当即将草图交给了手下: “立刻派人去实验,看看这么做是否能够增加射程!” 历来战争,都是科技的催生温床。 牛万才击伤了张献忠的行为,却是让大西军敏锐的意识到了新科技的出现。 葛军医却又继续道: “三公子,铅弹很软,实际上并不会造成击穿了陛下的铠甲后,再次击断陛下肋骨的情况。” 刘文秀眉头一跳,惊讶道: “葛军医,你是说……” 葛军医拿起做手术的钳子,咔咔扭开扭曲变形的弹头, 用镊子小心的夹出了一个东西。 他指着里面的小号圆柱体道: “三公子,你看看这些! 刚才将弹头剜出来的时候,我就在纳闷,为何这种子弹的威力,竟然会这么大。 直到刚刚我将它擦拭干净的时候,这才发现了不对。 明军这种弹头的铅体内部,竟然还有别的东西!” 刘文秀接过了只有牙签粗细的小号圆柱体,伸手拿起一旁的医用小剪刀。 使劲一剪! “咔嚓!” 剪刀竟然崩出了一道豁口。 而小圆柱上,竟然只有一道白印! 连个剪切的伤口都没有! “竟然是钢的!” 刘文秀大奇。 葛军医皱眉道: “三公子,老朽暗自猜测,明军的武器,怕是马上就要更新换代了! 现今,他们还只是小规模装备。 我就怕他们一旦大规模列装,那将是咱们的灾难啊!” 刘文秀冷着脸: “是啊! 今日,明军和李自成联手,将我大西国困在了川北山区。 一旦这种装备了新枪的射手,出现了几千人…… 在多山的环境下,将会是咱们的灾难!”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惧。 两人自然知道,对于明廷来说,最主要的对手,就是占据了北方的敌人。 因为地势如此! 大明南部、西部,都是高山密集地带。 在这样的地方,纵然有敌人,只要守死了关隘,就不会成为心腹大患。 北方不一样! 大明北方,不是广阔的草原,就是大型平原地带。 大明277年,就和北方打了277年。 传统华夏的死敌草原人,硬生生被打服了。 却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是占据了辽东平原的女真,成为了明朝的心腹大患。 刘文秀眯着眼睛。 朱由检和李自成联手的原因,他能够猜到一些——对于华夏统治者来讲,北方的边患,永远大于南方。 朱家人丢了京师,使得鞑子占据了北直隶大地。 燕云的丢失,使得华夏再无天险可以依仗。 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李自成,还是朱由检,都会将女真人的威胁,放在了第一位上。 这才是两人联手的根本原因! 而今,北方的大战,还不知道结局如何。 锁死在川北山区的大西国,外来信息,近乎完全断绝。 但是,不管那北方的战事,究竟是谁得胜了。 两方不管是谁,想要完全吞下对方,都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 在这样的局面下,大西国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朱由检和李自成,一定会想方设法,封死了大西国的! 既然新武器出现在了对他们的战场上,也就是说——朱由检哪怕没有实力将他们消灭,也一定会封死了他们的。 而这种射程奇远的大杀器,才是最省钱、省力的办法啊! 刘文秀遍体生寒,若是短时间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大西国的士兵,将会逐渐被明军打得士气全无! 甚至,成建制的投降,也未可知! 到那时,还谈什么建功立业? “葛先生,你照顾好了陛下,我这就去亲自布置!” 刘文秀坐不住了,当即交代一句,匆匆而走。 他要亲自去施加压力,定要工匠们尽快破解了明军新枪的秘密…… …… 古往今来,能在华夏建功立业的,哪有故步自封者? 就算是满清,统治者对于世界的发展,也不是瞎子聋子! 不管是清初、清中,还是清末—— 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远超所有人的认知! 它们不是不知道世界的发展趋势——而是故意为之! …… 夜幕深沉。 牛万才、马科两人已经扎下了营寨。 中军大帐内,牛万才和马科并坐主位。 马科看了牛万才一眼,道: “牛将军,你来布置吧!” 牛万才笑着摇头: “马将军熟知诸将,牛某岂能越俎代庖? 若是让我来布置,因为不熟悉众将的能力,怕是不但不能建功,还要坏事哩! 这布置任务的活,还是马将军来安排的好!” “好!” 马科大喜。 他之所以推让,是因为牛万才代表的是大明皇帝,为了自己今后的前途,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眼见牛万才如此深明大义,马科当即放了心。 跟这样的人合作,才是最佳选择啊! “那马某就当仁不让了。” 马科笑道。 牛万才微笑着点头示意。 马科当即道: “韩文将军!” 先前败于李定国之手的韩文站了出来: “末将在。” 第700章 韩文点兵 马科道: “先前你在大西军的手上吃了亏,实在是丢了我大顺将领的人! 此番事关重大……” 马科皱紧了眉头,一副思索的模样。 韩文身材很是高大,颌下短须,打理的很是整洁。 端得是仪表堂堂! 听到马科的话,他满脸羞愧。 他被李定国大败数场。 还是马科带人救得他,若不然,怕是就要被李定国活捉了…… 想他韩文,十六岁投身军伍,成名已经十余年了。 却败于一介初生牛犊…… 羞愧! 羞愧! 韩文满脸通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马科板着脸: “韩文,本将本欲给你一次洗刷冤屈的机会…… 但是,怕你误了事,你还是留守大营吧!” 马科使了激将法。 “请将军再给予末将一次机会!” “噗通!” 韩文单膝跪地: “若是韩文不能建功,便自刎于阵前!” 马科板着脸,不予应答。 韩文咬牙,再次道: “马将军、牛将军,若是末将再败,任杀任刮,绝无怨言! 末将愿立军令状! 若有不胜,甘愿军法从事!” 武将要比文官纯粹多了。 大家都是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汉子,谁愿意比谁弱了一头。 当着众将的面,韩文哪里肯退缩! 纵然明知马科这是在激将,他还是上了套。 牛万才已经听出了马科的用意,知道马科这是在刺激韩文。 当即配合道: “马将军,既然韩将军如此诚恳,依我看,不如给他一次机会,你看如何?” 韩文见到牛万才愿意给自己说话,当即先感激的对牛万才抱了抱拳,然后对马科道: “将军,小的耻辱未刷,说出去,这是丢了将军的人,还请将军再给一次机会。 将军放心,小的一定不会再败了!” 马科佯装沉思一阵,这才装着半信半疑的模样,点了头: “好。 既然牛将军都给你求情了,你又这么说,本将总是要给了牛将军面子的。 我就再信你一次!” 马科拿起军令: “韩文,本将命你带上三千本部,这就出发,佯攻大西军营寨。 记住了,只许败,不许胜! 你只管在营外鼓噪,若是大西军出营,立刻撤回!” “啊?” 韩文脸色大变。 怎么抢来了一个只许败,不许胜的任务…… 韩文傻了眼! 马科笑了笑: “回来后,立刻让儿郎们休息,待天明时分,本将另有命令。” 韩文大喜,急忙领了军令。 韩文叮嘱道: “记住了,你对手下万万不可露出第二条信息。 若是有人询问…… 你就告诉他们,你部的任务就是接连三天,在夜间,不定时骚扰大西军营地。 要是有人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必须要遮遮掩掩、神秘兮兮,欲说还休,待彼等再三询问之后,才能告诉他们,这是为了等待安康援军的到来!” 韩文脸色一变。 他瞬间明白了马科的用意。 上次,他大败于李定国之手后,被俘了很多手下,未几,马科就帮他报了仇。 之后,贺珍更是攻入了川北。 因此,陆续逃回来了很多士卒。 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李定国安插的探子…… 更何况,之后与贺珍联手的那次大战—— 马科数次进攻,都被李定国猜到了意图。 因而马科数度进攻,却都未能建功…… 由此判断,他的麾下,必然有李定国安插的探子! 马科这么做,这是在迷惑大西军啊! 韩文眼睛明亮: “将军放心,小的知道了!” 马科挥手,让韩文出去准备了。 他则是对另外两个大将道: “严自明、郑天禄!” 两个裨将联袂而出: “末将在!” 马科沉声道: “本将断言,韩文此举,必然会被大西军猛追。 命你二人各领本部,待韩文出击一个时辰后,再行出兵。 你们的部队,埋伏于母猪台山道最高端那一段险峻处。 当敌人进入埋伏圈后,不得轻举妄动,必得伏击圈底部的士卒发起反击后,才能全线出动。 记住了,要打,就要将大西军打痛!” 两人当即大喜。 有韩文在前帮他们吸引敌人——将军这是在给他们送军功啊! 严自明、郑天禄,齐齐领了命。 马科挥手,让两人各自去准备了。 马科将自己手下的三个裨将,齐齐派出。 这才看向了牛万才: “牛兄,小弟的布置可有疏漏之处?” 牛万才哈哈一笑: “马兄家族世代从军,马兄在军略上,自然是无甚挑剔之处。” 马科笑了笑,继续道: “牛兄,你以为我军当于何时发起反击?” 牛万才道: “韩文出征回来后,我等了解了张献忠军营的详情之后,才能决定何时进攻。 若是张献忠果真重伤,那么天明之时,就是我们进攻的最佳时间。 若是张献忠不曾重伤…… 便与他在此地耗着!” 牛万才的前半部分,还让马科频频点头。 而他的后半句,却是让马科微微拧眉。 继而,他想到了白天那恐怖射程的怪枪,便释然了。 是啊! 他们占据着汉中呢! 米仓古道全长500余里,整条古道,全部都在高山峻岭之间穿行。 多的不说,只要有几百杆那种怪枪,甚至不需要硬攻张献忠大营,就能生生将张献忠耗死在米仓道上。 …… 韩文出了大帐之后,立刻将自己麾下的士卒召集了起来。 “兄弟们,去年一战,我等惨败大西军之手。 老子不服! 你们服吗? 你们甘愿顶着被一个毛头小子打败,甚至需要有人救援,才能逃出来的败军名声吗?” 几个千户顿时大吼起来: “不服! 不服!” 有激进的百户,梗着脖子: “将军,干他!” “对,干他!” 众人大声呐喊起来。 韩文大吼道: “老子从将军那里,要来了先锋的地位,今晚,咱们去偷营!” 偷营好啊! 一众将领,纷纷大笑起来。 身为武人,只有军功,才是唯一晋升的渠道。 而先锋是最能立功的。 韩文帮他们要来了先锋的地位,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第701章 老辣的张献忠 韩文道: “咱们的偷营,却不是真的要强攻张献忠的营寨。 将军说了,咱们只负责骚扰。 只要骚扰的大西军不能安睡,就是胜利。 兄弟们,这可是白捡的功劳啊!” 有小旗眼神闪烁,当即追问道: “将军,那咱们骚扰大西军,可是马将军要进攻的前奏?” 要是没有马科的提醒,韩文还不一定能够想了这么多。 然而,经过马科的那番话之后,韩文早已对手下有了疑心。 眼见,果然有人有了私通张献忠的嫌疑…… 韩文按着不动,他笑道: “将军的安排,咱们哪有那么多问题。 今晚,咱们的任务就是骚扰。” 韩文暗暗记下那人的名字,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大手一挥,命令道: “好了,都回去准备一下,两刻钟之后,立刻出发!” 众人各自散去。 唯有那小旗,磨磨蹭蹭,直到人群都散了大半,见到韩文再无命令下达,这才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韩文冲着亲兵队长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看住了那小子!” …… 夜深人静。 杳无人烟的母猪台山道上,更是寂静的宛若鬼蜮。 只有偶尔惊起的猫头鹰等夜间猛禽,咕咕喵、咕咕喵的叫唤一阵,飞向了远处。 走在半道上,韩文的身边,围着十几个亲信手下。 他们正在讨论待会的骚扰细节。 有人加入了进来,仔细听了一会后,开口道: “将军,咱们骚扰大西军,总是要有了目标的。 总不能让咱们白白牺牲吧?” 亲兵队长,伸出手指,戳了韩文一下。 韩文瞬间会意,又是那厮来了。 他心中明悟,这人必然就是被大西军收买的叛徒了。 只是,目前只露出来一个…… 还不够! 李定国既然安插了探子,必然不会只安排一个人 的! 还要等! 必须要等到所有人都冒出来,才好将彼等一网打尽! 一念及此,韩文当即压低了声音,他神秘兮兮的道: “都收紧了嘴,别朝下面传。 将军说了,咱们骚扰几天,待大西军习惯了我们夜袭之后,再行全军出动,直接发起强攻!” 韩文话语一落,明显看到那厮的眼睛亮了…… …… 黑夜下,大军彼此搀扶,结伴行进在崎岖的山道上。 待韩文带军赶到大西军营寨外时,已经接近子时了。 大军埋伏在营寨之外,韩文一声令下,当即亮起了一根根火把。 “杀啊!” 呐喊声响彻了山谷。 “呜呜!” 号角声急促。 “砰砰砰!” 军中小炮,对着营寨漫无目标的射击着。 …… 大西军营寨中。 张献忠已经醒了。 他背部靠着几床棉被,正坐在床上,面前站满了大西军大将。 此次出征汉中,他让李定国带领一军,打着他的旗帜,兵出剑门关。 并让李定国一路招摇过市,做出了要从金牛道攻打汉中的举动。 金牛道是秦朝忽悠蜀国修建的。 当时,秦惠文王想要攻打蜀国,然而蜀国比秦国地盘更大,兵力也是相差不多。 更没有去往蜀地的大道。 蜀王更是也想打秦国…… 秦惠文王于是让人制造了庞大的石牛。 然后对蜀国来使,表演了一番“石牛拉金”。 忽悠蜀国使者道: “我秦国之所以这么富,就是因为我国有石牛这个宝贝,它能够拉出金子来。” 说完,表演了一番石牛粪金的绝世诈骗。 蜀王果然上当,索要石牛。 (实际上本就是忽悠秦惠文王的表演,蜀王想要借着拖拽石牛的机会,修建道路,攻打秦国呢!) 秦惠文王几番讨价还价,不情不愿的献上石牛。 但是,因为没有道路,石牛运不回去啊! 于是,蜀国只得开凿了一条道路。 史称:“石牛粪金、五丁开道”。 实际上,这一场载入史册的绝世诈骗中,双方都起了吞并对方之心! 然而,蜀国因为修建道路的原因,国力大弱…… 秦惠文王趁机攻下了蜀国,从此有了富庶的大后方,奠定了一统天下之基。 …… 金牛道是一条能够运输“石牛”的大道,是入蜀四道中,最为好走的路线。 张献忠让李定国打着自己的旗帜—— 若不是牛万才、马科两人凑巧发现了张献忠…… 怕是真的会成功了。 这当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七分的实力,三分的运气! 而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多时候,恰恰是决定了胜负的关键! 甚至,很多时候,三分的运气,远比七分实力更加重要! 一如历史上,带领五十万大军出川攻清的张献忠,兵威何等恐怖。 然而,张献忠竟然想要亲自出营查看敌情。 一样是浓雾,一样是猝然遭遇…… 最终被一箭入魂! 张献忠命中注定了该有此劫…… …… 肋骨被撞断的张献忠,躺在病床上,面前站着三个义子。 “老大!” 张献忠阴沉着脸: “不要在我这里守着了,为父已经无碍。 你立刻带军,连夜出发,准备强攻汉中!” 孙可望迟疑道: “可是,父亲,你的伤……” 张献忠提高了音量: “我的伤是小事!” 然而,牵引到了伤口,张献忠连连咳嗽起来。 刘文秀赶紧上前,轻轻拍打着张献忠的后背: “父亲,你别激动,我和大哥这就去。” 孙可望和艾能奇,也是一脸的焦急。 张献忠摆摆手,待喘息匀了,继续道: “老三,现在什么时辰了?” 刘文秀回道: “父亲,已经将近子时了。” 张献忠细细盘算一阵,对孙可望道: “老大,你此时带人前去,等到天明时分,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此时,正是人困马乏之际,马科的防御,必然松散。 老大你就算不胜,也能削弱了马科的实力。 这对我军可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张献忠说完,对着三个义子大笑道: “马科此人,虽然勇猛,却只是一平庸之将。 若我是他,必然早已趁机袭取我军大营了!” 孙可望还来不及应答,忽然听到营外北方,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甚至,还有号角声、枪炮声传来。 张献忠脸色一变,急忙就要起身。 第702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 然而,肋骨断了了张献忠,力气完全使不上来。 就算站立在地,身体舒展,也难有平时的三分实力。 更何况是侧卧这个姿态呢....... 当即,又重重的靠在了床榻上。 孙可望蹭的一下,就窜了出去,一边奔跑,一边大吼道: “来人呐,组织反击! 组织反击!” 就在枪炮声响起的第一瞬间,沉积的大西军营寨,已经活了过来。 无数士卒,匆匆穿上铠甲,在各级军吏的带领下,已经排好了队列。 …… 刘文秀和艾能奇正要走,张献忠一把拉住了两人。 “老三、老四,哪有只闻喊啥,未见兵器交鸣的夜袭。” 张献忠冷笑一声。 刘文秀眉头一挑,诧异道: “父亲的意思——他们这是在骚扰我们?” 张献忠点头: “这是疲敌之计,由你大哥前去,已经足矣。” 艾能奇道: “父亲,若是任由彼等这样,我军怕是就要疲惫不堪了。” 张献忠点头: “这就是疲敌之计的厉害之处。 而且,这个计谋,通常还伴随着半路设伏,攻击我军追击士卒的伏兵。 若是我军追击,多半要落到了敌人的圈套内,若是我军不追击…… 那疲敌之计就达到了。” 刘文秀笑了起来: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让我俩一人追击,一人紧随其后,作为援兵?” “不!” 张献忠冷笑一声: “追是必须要追的,必须要让马科觉得自己的计谋奏效了!” “但是,追击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张献忠的脸上,全是智慧: “你俩,一人埋伏在马科袭击我营之地的后方,一人追击一阵。 记住了,追击时,前部放上杂兵,待伏击发起之后,不管杂兵,立刻后撤!” 张献忠老辣的道: “若是我料的不差,马科必然会再次让人来骚扰我营的。 埋伏之人,多备引火物,铺遍大地。 待马科再次前来骚扰,以火箭伺候! 到时候,就让马科偷鸡不成蚀把米!” 艾能奇、刘文秀大喜,急忙领命而去。 果然,待两人刚刚组织起了兵马,还来不及整顿。 营外的明军已经退去。 两人做了分工,刘文秀负责追击,而艾能奇,则布下反杀阵地。 …… 月已经过了中天。 微弱的月光下,韩文一行正在急速返回。 而与此同时,两个身穿大顺军红色衣甲的小将,正高举着一面令牌,站在大西军营地外喊营呢! 守门的都督张广才,验明了两人身份之后,将人带到了孙可望面前。 孙可望问了一阵,听闻是李定国策反的暗探,两人又有重要消息回报,当即不敢怠慢,立刻将人带到了张献忠面前。 这两人,正是韩文帐下那小将。 李定国的安排,虽然不曾知会三个义兄弟,但是,却是告知了张献忠的。 张献忠一见信物,就知道这是自己人。 当即,他让人给两人上了座之后,又让人端来两盘银子,示意两人收下。 见到两人收下后,张献忠问道: “你俩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百户回道: “陛下,小的探知到了马科欲要连攻三天,他会骚扰三天时间,我俩预计,他的总攻,会在第三天,或者第四天清晨。” 张献忠笑了。 他点头道: “嗯,你俩的消息,与朕预料的并不差。” 张献忠先是肯定了两人的情报,然后继续道: “还有什么消息? 你俩只管说,只要消息准确,朕不吝赏赐!”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道: “陛下,明廷那边,派遣了牛万才到来。 他带了两千人,其中,有一百多人,很是神秘,小的无法接近。” 张献忠深吸了一口气,又觉得胸口隐隐作疼。 一想起自己那么远的距离,被人干了一枪,他就觉得憋屈。 “你俩所说的那些人,手中的枪,和你等的可曾一样?” “不一样!” 两人异口同声: “不单单是这百十人的枪械,与我等不同。 牛万才带来的两千人,使用的火枪,与我等都不一样。 小的打探到了区别。 我们使用的火枪,都是火绳引发,他们使用的火枪,引发的东西是燧石!” “燧石?” 张献忠眉头一挑。 “可是毕懋康研究的那个——自生火?” 两人眼见张献忠知道这个,也不敢藏着掖着,当即连连道: “陛下所言甚是,小的偷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他们说毕氏兄弟,在汉都那边,很受重用,研究了一些列武器。 甚至,明皇更是派遣自己的羽林卫,负责保护两人的安全。” 张献忠眉头挑了挑。 毕懋康兄弟的大名,他自然是知道的。 甚至,当初他数次想要邀请两人,给他做事,都被拒绝了…… 一想到这些,张献忠当即来了兴趣,仔细询问起来…… …… 两人事无巨细,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张献忠眉头紧皱。 朱由检越是重视科技人才,他的处境就越是危险。 大西政权,被朱由检和李自成联手封死在了川北山区…… 在这样的地形下,双方科技差距越大,就越难以翻身。 张献忠在思索,两个探子却局促的坐在椅子上。 大帐内,落针可闻,两人坐立难安…… 张献忠哂笑一声,伸手唤来亲卫,低声交代了一句什么。 不多时,亲卫带着两块腰牌,来到两人的身边。 两人扭头看去,只见这竟然是裨将的铜制腰牌。 当即大喜过望! 张献忠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笑道: “吴东升、林亚,你两人身在敌窟,周遭都是敌人。 朕知道两位卿家所处的环境是多么的凶险。 你二人放心就是,你们的军功,朕一概越阶赏赐。 这是裨将的出身,你俩先收下。 这次回去后,定要保护好自己,若是有机会,就替朕打探一些消息。 但是,万万记住了,你们的命,远比你们带来的消息,更加重要!” 张献忠这番话,当即将两人感动的无以复加。 热泪盈眶的两人,急忙跪倒在地,声音凝噎道: “陛下的厚恩,吴东升、林亚无以为报,此身惟愿做一陛下马前卒,万死不敢辞!” 第703章 谁还不是狐狸呢!改变计划 张献忠笑了笑,示意两人站起来。 继续道: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俩在我这里耽误的越久,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对了,回去后的说辞,可曾想好了?” 吴东升、林亚开口道: “陛下,我俩准备以脚崴了的借口……” 张献忠摇摇头: “这个借口,却是不行的。 若是马科不曾准备总攻,还倒是可以。 然而,在马科已经定下三天后进攻的当口,你们这个借口,那就是在找死!” 两人脸色一变,当即纷纷提了提腰间的佩剑: “那我俩就给自己身上来几道证据!” 说完,两人就要拔剑互砍。 张献忠却笑了起来: “你们回去后,可以这么说——就说你们冒死潜入朕的大营,然后将朕病危的消息透露出去。”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张献忠决定利用一把白天的事情。 吴东升、林亚两人大喜。 张献忠又交代了几句,挥手让两人离开。 看着两人感恩戴德的离去,张献忠的眉头紧皱起来。 刚才的风淡云轻,全然不见了。 朱由检的发展太迅速了! 不过是区区大半年的时间,竟然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天不待我啊! 张献忠感慨一声。 …… 母猪台半山腰。 米仓道在山腰蔓延,最凶险的道路,就是半山腰的这一段。 马科两个裨将——严自明、郑天禄带着部下,在这一段扎下了口袋阵。 山间的夜晚,寒气袭人。 数千军士,身裹披风,静静的趴在山道两侧。 一杆杆火枪,早已装填好了,只需点燃了引线,就能发射。 韩文领着部下,一路北逃,严自明却按耐不动,连招呼也没打。 郑天禄见到严自明这样,也熄了打招呼的心思。 直到韩文带人穿过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经过了本方设下的伏击圈。 韩文带人过去没多久,又有一行打着火把的军士追来。 严自明屏着呼吸,看着不远处依次通行的军卒,却严格遵守了马科的命令。 火把队列穿行在山道上,渐渐走到了口袋阵的最底部。 郑天禄大吼一声: “打!” 一声令下,“呼呼”吹燃火折子的声音,响彻了山腰。 半山腰的石头堆里,亮起了一根根火把。 “嘭嘭嘭嘭嘭嘭!” 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延绵整个山道。 山道上整齐的队列了,顿时倒下了一大半。 “敌袭!敌袭!” 刘文秀前部大军,顿时乱成了一团。 而刚刚踏入埋伏圈的刘文秀,转身就走。 “后队变前队,撤!” 刘文秀大吼起来。 进入埋伏圈的上千军卒,完全被抛弃了…… 刘文秀打马疾走。 “杀啊!” 身后,传来了响彻云霄的呐喊声。 …… 天色已经有些微微亮了。 山道上,浮尸遍地。 严自明、郑天禄两人,兴高采烈的收拾着残局。 上千枚首级啊! 就凭这这个功劳,两人就能朝上提一提了。 …… 汉中城内。 马科和牛万才正端坐在主位上。 下方,韩文昂首站立。 “将军,小的幸不负命,不但查出了军中的奸细,更是诱敌成功。” 韩文已经将林亚、吴东升两人拿下了。 至于两人嘴里所说——张献忠病危…… 若是这两人不这样说,马科早就发起总攻了。 然而,张献忠这一手欲盖弥彰,却是让马科、牛万才瞬间醒悟——张献忠的伤情,并不严重! 因此,不但取消了黎明总攻的计划,更是直接下令韩文,将两个探子砍下了脑袋。 马科看了牛万才一眼,见他并没有插手军功的意思,心中对牛万才的好感,又提高了一层。 他扭头对韩文道: “韩文,你的军功,本将已经记录在案,只待此战完毕,自当回报陛下。” 韩文大喜,急忙连连道: “末将多谢将军提拔。” 说完,他又对牛万才道: “末将多谢牛将军先前替末将求情。” 万才笑了笑,对韩文道: “韩将军辛苦一夜,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韩文见马科再无命令,这才拱手离开。 韩文刚走不久,严自明、郑天禄就回来了。 又是一番勉励后,让两人带着手下去歇息。 马科对牛万才道: “牛将军,既然咱们已经确信张献忠并未重伤,那么就要执行先前的预备方案了。” 牛万才点点头: “所以,这几天,咱们就拖住张献忠!” 他眯着眼睛: “你我将手下分做两份,日夜骚扰张献忠,将他钉死在母猪台山坳内。 待得朝廷大军赶至,张献忠就插翅难逃了!” …… 张献忠的一朝暴露,顿时将自己放在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内。 马科和牛万才联手,日夜不定时骚扰张献忠的大营。 虽然也曾吃了亏,但是,总体来说,却是张献忠的处境,越发的危险了。 就在张献忠被困死在了米仓道上的时候,北方的鄂尔多斯高原上,冒辟疆也等到了最后的清军。 当日大战,冒辟疆带着归化军和部分蒙古仆从军,远走后套,预防清军窜入大漠后逃离。 冒辟疆不但没有参与鄂尔多斯大决战,更是连新年庆典,也不曾参与。 功夫不负有心人。 多日的苦守,终于让冒辟疆等来了! 就在新年夜的这一天。 一行丢盔弃甲,甚至连战马都杀了充饥的残兵,逐渐出现在游兵的视野内。 消息汇报道冒辟疆这里后,脸上遍布大漠寒风吹裂的皲口的冒辟疆,咧嘴大笑起来。 “哈哈哈! 老子的成名之战来了!” 冒辟疆笑的很张狂。 哪怕大笑牵动了裂口,让他干枯的嘴角,都再次撕裂,流出血来。 冒辟疆也不曾收敛了一分。 守得云开见月明。 冒辟疆的苦功,终于等来了回报…… “王胜银!” 冒辟疆大吼道: “沿黄河布置防御! 告诉兄弟们,平整的河面,就是咱们的打靶场!” 王胜银的脸上,也不比冒辟疆好到了哪里去。 不但满脸的高原红,更是遍布大大小小的裂口。 甚至,就连耳朵都冻肿了。 至于双手,更是全是冻伤。 但是,王胜银却一样喜笑颜开。 第704章 收官之战,鳌拜五声叹息 全歼啊! 只要剿灭了这一股敌人,陛下的大计划,就会迎来最完美的结局—— 这可是全歼啊! 多么大的功劳! 这个最后的收官之战,将从他们手上诞生! 王胜银等人喜不自胜,就连冻得有些麻痹的双腿,都轻快了不少。 冒辟疆站立在河道边的小山坡上。 烈烈寒风,吹动了他的大氅,迎风飘扬。 “王胜银,传令下去,今日之战,代号为‘新年快乐’! 告诉兄弟们,都好好的打,打完后,咱们烤全羊,过大年!” 过年咯! 黄褐色的河滩边,背景是枯黄的牧草。 士卒们大声欢呼着,奔向了阵地。 黄褐色的滩涂地上,遍布红色鸳鸯战袍的明军士卒。 虽然身上的衣袍已经脏的发黑,双手、脸颊也早已冻得处处开裂。 然而,士卒们心中却热情洋溢。 过年了! 打完这一仗,就过年了! …… 与明军的欢快,喜于迎战不同。 清军来的时候兴高采烈,打定了要抢掠整个山陕,将明人杀得多多的,将明人的财富抢的多多的…… 然而,鄂尔多斯一战。 清军被杀怕了。 那漫山遍野的箭矢,那层出不穷的新武器…… 这些忘恩负义,忘记了大明收留之恩,忘记了大明给予土地之恩的族群—— 又想起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故事: 昔日,他们跋山涉水,来到大明境内。 是大明皇帝收留的他们。 后来,眼见大明百姓如此富庶,于是,老祖宗们鸣不平了。 在董山等三卫首领的带领下,女真人开始四处抢掠明人,杀死明人翻译官。 董山带领着女真人,掳走十万明人为奴。 没想到,刚刚抢掠了明人,就迎来了大明皇帝的铁血报复。 大明成化皇帝,明令天下——“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成化皇帝调派五万大军,分路并进,连破女真营寨五百余座。 那一战,祖辈们死伤惨重。 经过明人的两次征讨后,建州三卫大为衰落。 有威望、有号召力、能统辖建州各部一致行动的首领,都死于这两次战役。 若不是当时的头人赶紧去负荆请罪,承担大明皇帝的怒火,怕是整个族群,都要被杀绝了。 …… 鳌拜身上裹着没有经过处理的马皮。 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大漠里。 扭头看去,身后的士卒,没精打采的低着头,衣衫褴褛的清军,活像是一群乞丐…… “唉!” 鳌拜叹息一声,使劲裹紧了身上的马皮。 冻得梆硬的马皮,哪里能够御寒呢? 顶多也就是稍稍挡住了冷冽的寒风罢了。 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了…… 然而,小肚子胀得像个球,甚至,就像是十月待产的孕妇,血管都清晰可见。 稍微揉一揉,都是仿佛要爆炸了一般的痛。 “唉!” 鳌拜又叹息一声。 当日,李自成将右路大军合了围。 是他在最后关头,毅然带着手下,杀出了包围圈,一头扎入了大漠,摆脱了李自成的追兵。 因为走的仓促,一口粮食也没带。 而光秃秃的大漠内,除了风沙,哪里还有填肚子的食物。 万般无奈之下,鳌拜只好下令杀马充饥。 先是跟着冲出的投诚明军的绿营战马。 吃完了绿营兵的马后,就轮到了汉军旗的军马。 然后是蒙古旗的战马…… 到了最后,就连女真人自己的战马,也全给宰了。 甚至,鳌拜自己那价值万金的良马,一样被屠宰在了走出大漠前的道路上。 万幸的是,前些天下了一场暴雪,使得水源不需要担心。 若不然,清军早就渴死在了库布齐沙漠内。 但是,马肉虽然可以充饥,却因为纤维太粗,无法消化。 必须要辅助以果蔬等素食。 沙漠里哪来的这玩意呢? 就这样,清军虽然侥幸支撑到了现在,却人人都顶着一个大肚子。 甚至,还有人已经十几天都没拉出屎了…… 就算有战马充饥,很快,马匹就被宰完了…… 若不是鳌拜多忍耐了一天,终于看到了远处那反光的黄河河道…… 八旗早就要杀了绿营兵充饥了! 鳌拜扭头看看身后。 军卒们无精打采,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大漠边缘。 偶尔出现一株荒草,却让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的清军,瞬间暴发出了无穷的能量。 士卒们扭打着,哄抢着…… 这一刻,什么旗人,什么绿营,什么将军,什么宗室…… 统统靠边站…… 若不能尽快将淤积在肠子里的马肉排出来 ,会死人的! 鳌拜叹息一声: “唉!” 虽然日头正中,正是一天中最温暖的的时候。 鳌拜却是遍体生寒。 南下的时候,还是初秋。 原本想着一盘散沙,彼此内耗的汉人——李自成南方有朱由检的大明政权,北方有他们的到来。 到时候,还不是随手一推就倒。 哪怕朱由检趁机出兵,抢夺一些山陕地盘,也无所谓。 大清国本就是没本钱的买卖。 能够抢了一个县,那就是白赚的。 若是抢得几个府,那更是血赚…… 谁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朱由检竟然尽弃前嫌,选择了和李自成联手…… 清军被顶死在了草原上。 同样一穷二白的蒙古人,哪里供养的起二十多万的军队。 纵然多铎、阿济格下令抢光了右翼三部,甚至,将一众大头人们全都押运出去,宰在了半路上。 然而,抢来的日用物品,终究是杯水车薪。 …… 迫于无奈,清军才在这样一个不适合出兵的季节里,离开归化城,大举南下。 鳌拜本是不支持此时南下的。 然而,多铎说的对——大清承受不起这么大的军事失败。 大清只有赌一把…… “唉!” 鳌拜发出了第四声叹息。 这一赌,就是右路大军的全军覆没。 整整十万人马啊! 就剩下他手下这三千多人了…… 九万人丧身在了李自成的攻击下,余下的,葬身沙漠…… 扭头看看乱成一团的清军,鳌拜满脸悲苦: “唉!” “就剩这三千人了…… 我建州全族,数百年之谋划,一朝回到最初时!” 鳌拜发出了第五声叹息。 第705章 新年快乐! 因为消息隔绝,鳌拜还不知道,多尔衮派来的25万大军,已经只剩下他这三千独苗了…… 余下众人…… 上至多铎,下至普通旗丁…… 除了阿济格已经确认重伤,未曾找到尸首外——一个都没跑掉。 黄河就在眼前,甚至,鳌拜已经清晰的闻到了土腥味。 “兄弟们,咱们走出来了!” 鳌拜有气无力的呐喊一声。 声音嘶哑无力。 乱糟糟的清军,刚刚还在彼此哄抢,拔起野草,顾不上擦干净泥土,就疯狂的朝嘴里塞。 因为但凡迟疑一分,就会被人抢走。 听到鳌拜的话语后,宛若被按了暂停键。 以鳌拜为中心,先是整体愣了一阵。 发呆在蔓延。 三千军卒,齐齐愣住了。 稍后,又以鳌拜为中心,爆发出了阵阵欢呼: “走出来了!” “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哈哈哈哈! 老子走出来了!” 三千清军,成了欢呼的海洋。 清军在欢呼。 而河对岸,明军将身上的披风翻了过来。 白色的披风,裹在身上后,爬入岸边雪窝内,除非是离得近了。 若不然,当真是看不到这里藏了一支大军。 冒辟疆也像个普通士卒,华丽的御赐大氅,被他当成了毯子。 冒辟疆趴在黄河北岸的一处小坡顶端。 手中裹了白布的望远镜,正凑在了眼前。 “是鳌拜!” 冒辟疆的嘴角勾着,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刚刚才凝固的伤口,再次沁出一丝血迹。 清军已经离得很近了。 甚至不需要望远镜,都能清晰的看到。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大功就在眼前招手…… …… 鳌拜站立在河道南侧。 三千清军,宛若疯魔一般,正三五成群,趴在堤岸边,撅着屁股,正在使劲挖掘草根。 这里的草多,不需要争抢。 清军终于有了一分人类组织的模样…… 看着乱糟糟的手下,鳌拜却并没有阻止。 只要越过了黄河,就进入了后套。 顺着后套一直向东,就会进入前套,前套的最东端,就是归化城。 那里,是南征清军的大本营。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逃出了明军的包围圈。 鳌拜起身,顺着陡峭的河堤,缓缓走向了冰面。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使劲劈砍着。 冰渣在飞溅。 鳌拜手中那把剑,价值不菲。 这是他当年捅死了一个明廷将军,从对方身上抢来的。 往日,鳌拜珍若瑰宝。 然而,此时,却再也没了一丝的怜惜。 他的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坚硬的冰层,甚至反震的虎口生疼。 鳌拜足足砍了上百下,直到剑尖都卷了刃,这才停下了手。 他蹲在被砍出一片白痕的冰面上,双手扫着冰渣。 足足扫拢了一大捧。 然后,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咯吱!咯吱!” 牙齿冷的骨髓都疼了。 腮帮子冰的整张脸都麻木了。 然而,鳌拜的脸上,却带着笑。 “呵呵~!” “嘿嘿~!” 笑声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 鳌拜张狂的大笑着,笑声惊呆了正在疯狂吃草的清军。 一个亲兵,一边咀嚼着不知名的草根,一边缓缓走了过来: “主子爷!” 亲兵跪在了鳌拜身后。 两人走了过来: “主子爷!” 跪倒在地…… 三个人……十个人……八十人……三百人…… 三千清军,全部跪在了鳌拜身边。 “儿郎们!” 鳌拜扭过头来,大吼道: “咱们回家!” “回家!” “回家咯……” 清军纷纷丢下了草根,吐出嘴里难以下咽的纤维。 跟在鳌拜身后,大踏步向前。 …… 冒辟疆从王胜银手中,接过了一杆长枪。 王胜银已经给他上好了子弹。 “回家?” 冒辟疆低声冷笑: “杀了那么多人,整个北直隶,宛若鬼蜮! 这都是你等造下的罪孽! 你等忘恩负义,欺师灭祖,杀我子民何止万万! 一次次入寇,一次次抢掠,一次次血流大地…… 我华夏不是茅厕,不是你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王胜银咬着牙,沉默的瞄准了最前方的一个清兵。 枪口上方的准星,套在了对方那鼓起来的腹部上。 要将人放近了再打。 宽阔的冰面,一丝阻挡物都没有。 让清军全部踏上了冰层,才能一个不留。 光滑如镜的冰面上,丢盔弃甲的三千清军,正在跋涉前行。 而他们前往的对面河堤上,山坡后,布置在两侧的蒙古骑兵,已经纷纷上了马。 上万草原汉子,握紧了手中的弯刀,目光坚毅的看向了山顶方向。 而山坡上,冒辟疆的眼帘内,三千清军,已经散步成了一大片,全部走过了河道中央。 最前方的鳌拜一行,甚至离河堤已经只剩下两三丈了。 “兄弟们,新年快乐!” 冒辟疆大吼一声。 吼声,让眼看着河堤就在眼前的鳌拜,愣住了。 “新年快乐?” 新年了吗? 今天是新年吗? 鳌拜身后的清军,也愣住了。 在这个时代,华夏的一切,都是全世界为之向往的最高指引。 说汉语,写汉字,过汉节…… 就是每一个向往文明族群的唯一目标。 今天是新年了吗? 要回家团圆的日子啊…… …… 今天是新年吗? 绿营士卒泪如雨下。 原来,今天是新年了啊! 家里的爹娘,还在盼着我回家团员呢…… 巨大的挫折,终于让这群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的军将们,悔悟了。 然而,在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刻,却依旧只想着自己。 浑然忘记了,那些被他们杀死的百姓,也有父母盼着他们回家过年,也有子女等着他们,回家团聚…… …… 鳌拜在愣神,然而,北方河堤上,却是猛然响起了震天的呐喊声: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整齐的呐喊,让刚刚还在愣神的鳌拜,脸色大变! 而一众原本还摸不着头脑的清军,也是慌了神。 “敌袭!敌袭!” 鳌拜已经想清楚了——对方见不到人,却喊出了这句话。 很显然,这是昔日楚霸王最后时刻,汉高祖给他上的毒计——“四面楚歌”…… …… ps: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和你们嫂子,祝大家阖家欢乐! 祝所有的兄弟姐妹,兔年行大运! 今天是除夕,让我们带着瑞虎的喜悦,跨向玉兔的辉煌! 新年快乐! 第706章 大战落幕 清军慌忙拿出残缺不全的兵器,就要摆出阵型…… 然而—— 晚了! 对面的明军,不但装备更加先进,还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奉行朋友来了有酒喝,豺狼来了有猎枪的朱由检,对这些人只有一个政策——灭绝之! 再加上军法官们时不时的组织一场场华夷之辩的大讨论,今日的明军,早已脱胎换骨。 虽然冒辟疆所部,是归化的蒙古人…… 一杆杆黑洞洞的枪口,早已瞄准了多时。 “打”! 冒辟疆大吼一声。 “啪!” 手中的燧发复汉枪枪率先开火。 “吧唧!” 准星内,那清军仰面跌倒。 光滑的冰面,清军被狠狠的撞倒在地,滑出好远。 “打!” 王胜银也大吼一声。 手中的火枪,准确的击中了视野内那清兵硕大的肚子。 “噗嗤!” 就好像装满食物的牛胃,被人一刀捅了进去。 那人那恐怖的肚子,瞬间破开了两个拳头大的窟窿。 半消化的糊糊,飚射着喷出,甚至撕扯着肚皮…… 大量未消化的马肉,将伤口进一步扩大了。 “打啊!” 明军呐喊着,射出了一枚枚子弹。 烈阳下,弹幕划出道道痕迹。 硝烟,弥漫在阵地上。 随着北风的吹拂,飘向了远处…… “嘭嘭嘭嘭嘭嘭!” 一声声射击,将复仇的子弹,射向了敌人。 “反击! 反击!” 鳌拜大吼着,指挥手下仓皇反击。 然而,人困马乏,几乎到了极限的清军,在生天在望之后,巨大的反差感,让憋着一股求生的意志力,才走出来的清军…… 再也没了一丝体力。 宛若暴雨一般密集的弹雨,只是第一轮齐射,就干掉了上千人。 伤卒在呼喊,军吏在呐喊,鳌拜在嘶吼…… 就在鳌拜好不容易熬过了以第一轮弹雨,正待组织士卒反击的时候。 却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怒吼: “噗噗噗!” “是没良心!” 鳌拜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只见一团团硕大的弹丸,带起了阵阵风声,扑向了冰面。 “轰!” 一发没良心炮弹,凌空爆炸, “咻咻咻!” 四射的碎瓷、铁珠,笼罩了十丈方圆…… “该死!” 鳌拜只觉得脸皮一麻,然后就有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随手一抹,原来是自己的鲜血。 “退! 快撤退!” 鳌拜大吼着,转身就要朝后跑。 “轰!” 又是一发没良心炮弹,打着旋,落在了他的脚边。 爆炸后的火浪,吞噬了鳌拜。 “轰轰轰轰!” 一发又一发没良心火炮,爆出连绵成了火海的烈焰。 火舌——吞噬了整个清军阵列。 碎瓷、铁珠,在坚硬的冰面上弹跳着,将伤亡进一步扩大。 …… 山坡上,冒辟疆丢下火枪,迎风站立: “王胜银,出动骑兵!” 冒辟疆怒吼出声。 身侧,王胜银大声应命:“末将遵命!” 说完,他亲手挥舞着令旗,对山坡后方的骑兵,发出了冲击的信号。 “轰隆隆隆!” 骑兵践踏大地的声音,宛若正在打雷。 一行行身裹羊皮的蒙古汉子,排着松散的阵型,控制着胯下战马,逐渐开始加速。 骑兵绕了一个圈,顺着河堤,冲进了冰面上。 “轰隆隆! 大地都在震颤。 马蹄声如雷,各种各样的怪叫声,汇集成了一片。 铺天盖地的骑兵,骑着高头大马,在冰面上疾驰。 骑兵的正前方,残余的几百清军,已经乱成了一团。 “长生天的儿郎们,杀啊!” 为首的蒙古汉子,大吼着冲向了清军残阵。 手中的弯刀,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 被冻上了一层几尺厚冰层的黄河河面上,正义和邪恶,正在进行一场一定生死的角逐。 战马在奔腾。 士兵在呐喊。 伤卒在哀嚎。 刀兵的碰撞声、马蹄踩断骨骼的咔嚓声,肚皮被碗口大蹄子踩爆的噗嗤声…… 交融在了一起。 几字弯的最西角,复仇之战,正在上演着。 黄河北岸河堤的山坡上,冒辟疆静静的看着。 王胜银手持火枪,半遮挡在冒辟疆的前面,人高马大的他,遮住了冒辟疆半边身子。 “将军,陛下已经晋封将军为归化伯。 此战之后,伯爷离晋封侯爵,可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伯爷,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啊!” 王胜银一脸的羡慕。 他也得到了爵位。 虽然只是最低等的男爵。 但是,总算是踏入了勋贵阶层内。 王胜银明白,冒辟疆是他的顶头上司,只要巴结好了冒辟疆,自己就会有了稳固的靠山。 “呵呵!” 冒辟疆轻笑一声。 他摆了摆手: “公侯对我来说,不过是后人评说罢了。 冒家身为江南大族,如皋的小半产业,都是我冒氏所有。 说句不是自夸的话——我从来都不缺锦衣玉食。” 王胜银楞了一下,正要夸奖冒辟疆几句。 却见,冒辟疆已经看向了正在冰面上转圈的蒙古骑兵。 他们已经将清军残部,包围在圈子内。 万马奔腾。 包裹着棉布的马蹄,践踏出阵阵冰雾。 清军被困在圆圈内,承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 一个接一个的清军,倒在了冰面上。 偶尔有几个悍不畏死的清军,想要杀出重围…… 却被踩踏成了肉泥。 包围圈内的清军,越来越少。 甚至,蒙古汉子已经取出了马鞍上的套马绳。 一个个清军,被套中了脖子。 蒙古汉子,一如当初清军对付他们时的模样,拖着一个个俘虏,奔向了远方…… 想当初,他们也曾苦苦哀求,也曾跪下求饶。 然而换来的,却是奴役。 …… 见到清军无一走脱,冒辟疆这才扭回了视线。 他拍了拍王胜银的肩膀: “你跟了我这么久了,袄儿都司此战落定,大明北疆的形势,瞬间没了压力。 若是我料的不差,陛下下一步的决断,必然是要重新收回漠北蒙古了。 而我们归化军,屡立战功,又有了这么多三卫仆从。 陛下必然会拆分归化军的。” 王胜银脸色一变,急忙道: “伯爷,不管您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第707章 朱由检视察南阳大本营 “我是为你好!” 冒辟疆拍了拍王胜银的肩膀: “你们跟了我这么久,我奉劝你一句话,也算你我相处这么久,我留给你的忠告了。” 王胜银急忙弯腰: “请都司赐教!” 王胜银用上了冒辟疆最初的官职,以此表示亲近。 冒辟疆看着已经逐渐沉寂下来的战场,蒙古兵正在打扫战场。 最后几十个没死的清军,被蒙古汉子拖在马后狂奔。 冒辟疆指了指身旁的士卒: “你要记住了,不管这些兵来自何处,都是陛下的兵。 不管你位居何职,都是陛下的将。 不管你的上司是谁,都是陛下的命令。 一定要记住了这三点。” 王胜银暗暗琢磨…… 冒辟疆抬起头来。 他看着逐渐西斜的太阳,挥手让亲卫站远了一些。 这才压低了声音,仔细教导道: “今日的大明,再也不是昔日的大明。 不管是阁部大臣也好,还是王侯将相也罢…… 今日的大明,谁敢违背陛下的心意,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胜银跟了他这么久,从未出过纰漏。 冒辟疆已经意识到自己麾下编制太大,早晚会被皇帝拆分。 为了回报王胜银,他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看着正在思索的王胜银。 冒辟疆轻声道: “冒氏虽是前朝后人,却世受国恩。 承蒙天家不弃,纵然不是公侯,却也有了数百年不输于公侯的富贵。 天道有定数。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 一饮一啄,自有天意。 天道不可能将所有的好处,全都给了一家、一人! 冒家人受了这么大的好处,自该回馈这个世界。 唯有如此,才能弥补了冒氏多占的天道。” 冒辟疆说完后,沉思一阵。 继续道: “所以,我此生,不追求多么显赫,我所求的,是回馈了天道。 而黎民,就是我回馈天道的方式。” 冒辟疆抬头,太阳发出的光亮,撒满了他的面容。 就仿佛披上了圣洁的光。 “谁能给百姓安康,就是冒辟疆效忠的对象!” “你看看他们,谁有陛下这么爱护百姓呢?” …… 冒辟疆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而王胜银,却是静静的站在一边。 汉都就在他们王氏族群不远处,甚至,大学城之侧,就是王氏的聚集地。 今日的汉都,百姓都能安康生活。 家中长辈的每一封来信,都在诉说在陛下的执政下,自家每时每刻,都在前行。 效忠这样的皇帝,何尝不是王氏的选择…… …… 大胜。 后套黄河滩涂边的一场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归化军主导、蒙古义从协助的苦等,终于绽放出了最美的花朵。 至此——除了始终都没找到尸首的阿济格,清军南下的25万大军,全军覆没! 冒辟疆仔细清点了人头,将鳌拜的脑袋,用生石灰腌制了,快马加鞭,送往汉都。 …… 而此时的汉都,朱由检已经坐上了去往南阳城的蒸汽火车。 此时的铁路,还未贯通南阳城。 朱由检需要过了邓州之后,在穰城旧址附近,下了火车,然后转乘马车,一路向东。 “呜呜!” 幽静的黑夜下,汽笛声响起。 铁路两侧,郝摇旗带着骑兵,沿着铁路线护卫。 火车上,朱由检正坐在车窗边,看着两侧时不时闪过的一个个村落。 自从定都汉都之后,逃亡山区的百姓,都已经返回了家园。 今日的南阳大地,不但逃难的百姓能够养活了自己。 此地原本的百姓,也纷纷挣到了钱粮。 大基建的好处,已经初现峥嵘。 朱由检坐在窗户边发呆。 而他的面前,周皇后正歪着头,看着张皇后: “好姐姐,你在看什么书?” 张皇后抬起头来,笑了: “嫂子的是《我靠养崽封神》,挺好看的,很正能量呢!” 周皇后凑过去,仔细打量一番,原来,这是一本拯救孩童的小说…… …… 朱由检赶到南阳时,天色已经亮了。 他脚步不停,在一众南阳官吏地陪同下,前往流民安置区而去。 今日的南阳城外,遍布一座座原木搭建的房屋。 虽然只是茅草顶房子,却也有门有窗。 房屋前的空地上,脸上浮肿刚消,还满脸菜色的百姓,正满脸激动的排着队。 陛下来了! 在这个新年的第二天,陛下来看望他们了! 这些人,大都是北直隶逃出来的百姓。 当初皇帝南下,派人宣传清军即将再次到来的消息。 然而,他们得过且过,并未相信皇帝的话语。 他们以为,不管是谁当皇帝,该交的税,都是要交的,该纳的粮,都是要出的。 甭管金銮殿上坐着的是谁,咱小百姓,还不是要过自己的日子。 谁知道…… 清军来了之后,他们连当百姓的资格都没了! 圈地…… 剃发易服…… 逃人…… …… 土地没了! 祖宗衣冠没了! 家产没了! 甚至,就连自由,也成了奢望…… …… 他们成了奴隶! 成了旗人的牛马! 连死,都不敢死——因为,自己死了一了百了,留下的家人,却要受尽了折磨。 …… 万幸的是,就在留下来的北直隶百姓,万念俱灰的时候,明军来了。 马将军和张将军联手,打开了北直隶的南大门。 在容县、新城一带抗击的孙奇逢老先生,在鸡泽、广平等抗击的殷渊、黄恭佑、雄县抗击的道士王余佑,在天津,带领渔民抗击清军的曹化淳…… 一行行或是得到了朱由检支持的义师,或是自发抗击的义师,眼见如此良机,纷纷再起大军,配合着马岱两人,打下关隘、道路,打开了百姓们南下的道路。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朱由检控制的地盘内。 刚刚到了明廷治下,瞬间就感受到了差别。 旬日之前在清廷时,他们是旗人的奴隶,连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旗人的手里。 甚至,就连被组织起来逃离北直隶时,连粮食都凑不到。 来到了明廷治下后,沿途皆有官府接济。 一处处粥棚,就设立在官道边,日夜都有大火在熬制着。 浓香的米粥,摆在案头,任由他们取用。 第708章 朴素的话 流民感动得涕泪横流。 等到了叶县之后,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们感恩戴德。 官府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被按流民照到来的时间,分配了不同的营房。 营房区,杀牛烫猪的大锅,热水沸腾。 每时每刻,都有食物的香味在飘散。 他们在叶县休养了五天,等到有了力气之后,才再次被军卒带着,前往南阳流民大本营。 官府派来的吏员,就站在官道边喊话—— “只要来了南阳,就再也不会挨饿。 等养好了身体,更是还能去陛下开设的作坊、工地上,做工挣钱。 在大明,没有人敢贪污他们的银钱!” …… 这一路走来,昔日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百姓,终于有了一丝人样…… 郝摇旗带着手下,亲手接管了流民大营的防守工作。 身为朱由检的贴身大将,郝摇旗自然不敢出了纰漏。 他下达了一级搜查令。 士卒们排成了人墙,将可能发生的隐患,尽数排除。 而营门外,朱由检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自己担负着华夏的未来,朱由检自然不可能毫不防范。 万一人群里谁想不开,给他一刀…… 华夏的未来,就要沉沦了! 为了杜绝可能会有的刺杀,朱由检自然不会去装逼的说——不用检查了,他们都是我的子民,是不会害我的…… 那不是在装逼,那是傻逼…… …… 郝摇旗检查的很仔细。 而分区安置的流民大营,更是让郝摇旗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郝摇旗就检查完了一处营地。 朱由检一声令下,在南阳官场众人的陪伴下,大明皇帝,踏进了流民大营。 朱由检一边走,一边看,只见流民大营内,的确很是整洁。 横平竖直的房舍布置,整齐的房舍间距。 干净的地面没有一丝粪便、尿液长期污染后的污垢和色泽。 流民的脸上,更是挂着真切的感激,以及得知皇帝到来后的激动。 很难在他们的脸上看到怨愤。 他是临时起意来到南阳的—— 除了后宫的这些人,以及郝摇旗等人外,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的动向。 面前的这一处营垒,更是随机挑选的。 就算有人将自己到来的消息,提前通知了南阳官场,他们也没有时间来布置! 因为——他的上一世,数次亲自参与接待领导前的“场景布置”。 什么是虚假的临时安排,什么是常态化政策的浮现…… 这些东西,瞒不住他! 眼前的流民大营,让朱由检明白,南阳官场,是真的在执行自己的规定。 朱由检先是检查最容易出现尿垢的营舍侧面—— 没有尿垢,没有尿骚味。 也没有临时清洗遗留下来的水渍…… 朱由检抬头,看着刷在原木上的一行行公约。 其中,就有不得随地大小便的字眼。 视野更前方,穿过了这一片房舍后,是一长排带着顶棚的茅厕。 茅厕的外面,左右订着两块一尺高的木牌。 一个站着撒尿的小人图案,出现在左侧入口处。 而右侧的入口,则是一个身穿裙子,蹲着的小人模样。 朱由检暗自点点头。 南阳这边,的确是在用心做事啊。 周遭,一声声噪杂地呼喊,汇集成了一片: “是陛下救了我们的命啊!” “小民拜见陛下,小民全家给陛下磕头了!” …… 乱纷纷的声音,到了最后,全部变成了一句话—— “陛下,您吃饭了吗?” 皇帝吃饭了吗…… 就是这简单而朴素的一句话,却代表着百姓们最朴素的情感。 吃了——说明家里还有粮食,还饿不死人…… “朕吃了,乡亲们吃饭了吗?” 朱由检举起手来,不停地对百姓挥手呼喊。 流民的呐喊声,更加大了。 朱由检一步一步的朝前走。 站在他面前的百姓,虽然衣衫褴褛,然而,眼中却闪烁着光芒。 那是希望的光! 时不时的,朱由检还停下来,捉着一个个流民老者的手,问寒嘘暖一番。 …… 皇帝的到来,让流民大营,成了欢乐的海洋。 所有人都在呐喊。 男人们眼含热泪,脖子上青筋突起,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着。 女人们也挤在人群里,争相去看一眼。 孩童们在房舍之间穿行,赶在了皇帝的前方,再次挤进人群。 哪怕是挤不进去,也呵呵笑着,又跑向了前方。 笑容,挂在了所有人地脸上。 这些旬日之前,还一无所有,全家都成了奴隶的百姓,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就仿佛,从十八层地狱,来到了天堂。 …… 张皇后满脸慈悲。 一身凤冠霞披的她,端庄大方、仪态万千。 时不时的,还揉一把身畔小孩的脑袋。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巧笑倩兮的询问: 年岁几何、能否吃得饱饭、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亦或是把着一个个女子的手,低声细语一阵。 张皇后所过,流民纷纷泪流满面,嘴角的傻笑,却怎么也止不住。 周皇后跟在张皇后身边,她模仿着张皇后的话语。 虽然初显生硬,然而,周氏终究也是一个心思聪慧的人。 没多久,周皇后也游刃有余起来。 两人身后的皇太子、三皇子,也学着朱由检的样子,穿行在流民之中。 而一众贵人们,也是纷纷跟在皇帝的身后。 眼见皇帝都如此亲民,这些贵人们,也纷纷露出了亲民的模样…… …… 南阳流民大营,百姓除了脸上饿殍未消之外,再也不见一丝颓废的模样。 朱由检在南阳停留一天,继续前行,乘坐马车,前往叶县而去。 到了方城,夜幕已经深沉了。 这座军事重镇,在朱由检的手上,愈发的雄伟。 朱由检看向车外。 夜幕下,车窗外,一座座山峰,耸立在田野上。 方城这个军事重镇,坐落在山峦边缘。 罗汉山皇家监狱,就在方城不远处。 方城这边,除了铁路正在修建外,朱由检还兴建了十几座作坊。 今日的方城,虽然不如汉都周边那么繁华,却也已经脱胎换骨。 甚至,铁路线两岸,时不时就能看到一座座刚刚建好的新房。 过了方城,就是垭口…… 第709章 叶县 垭口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包地带。 或者,用丘陵来称呼这里,更为准确一些。 冷冽的寒风,从垭口吹过,打在车身上,呼啸作响。 两侧的山头上,一处处火光,宛若满天繁星。 刘体纯站在朱由检身后,低声道: “陛下,每一处亮着火光的地方,都是一处堡垒。” 朱由检点点头。 这些堡垒,星罗棋布,坐落在垭口周围。 虽然黑夜下看不清楚,但是,只看堡垒的数量,就知道——这又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军事重地。 “这些堡垒,平均下来单座的造价是多少?” 刘体纯挠挠头。 这事,他不知道啊…… 宋应升坐在皇帝对面。 见刘体纯茫然,他笑着给刘体纯解了围: “陛下,咱们修建堡垒的时候,都是就地取材。 所花费的,也就是人工和粮食而已。 垭口这一带,多以黄褐色的半风化石为主。 开采的难度并不大。 因此,平均下来,从开凿地基时开始计算,扣除了军卒的参与后,每座堡垒,约折合粮食三百斤,民工90个左右。 按照今日粮价,每座堡垒,折银二两五钱。” 朱由检点点头,追问: “垭口这里,一共修建了多少堡垒。” 宋应升继续道: “陛下,若是单问垭口这一段,在二十里长的通道内,一共有堡垒一千余座。” 朱由检微微盘算一下: “也就是说,每里有堡垒50座,若是平均到左右两边…… 一里有堡垒25座……” 朱由检挑眉: “密度有些大了啊!” 宋应星笑了: “陛下,账不能这么算!” 他帮着兄弟解释道: “垭口宽度近乎20里,防守起来,需要布置的纵深更大一些。 因此,实际上堡垒的密度,还是有些不足的。” 朱由检点点头。 “两位卿家,布局规划这事,是卿家的专长。 两位只管去做,朕这里,能给与两位卿家的,唯有不吝一切的支持。” 宋应星随手在桌面上,画下了一幅草图。 这草图,宛若食指和拇指,圈出了一个圆。 然后指着食指、拇指所在道: “陛下,这两地,就是山脉所在。 南阳这里,虽然也是四塞之地,然而,东方的这一道山脉,终究是太过单薄了。 因此,想要依靠这里布设防御线,只有尽最大的可能,来利用这些山势。” “臣准备在这里,修建永久堡垒五千余座。 臣做了计算,若是有这么多堡垒,足以让南阳盆地的东线防御,固若金汤!” 朱由检笑了。 “两位卿家也看到了,在国家困难时期,唯有大基建,才能让民生安稳。” 朱由检站起身子,看向了黑夜下的窗外: “天灾并未过去,去年秋天,沔阳府境内,普遍遭遇洪灾。 尤其是景陵县,几乎颗粒无收。” “朕不得不调拨三十船粮食,前往救灾。” 朱由检这话一出,让刚刚吃了饭,正走了过来的王徵、毕懋康两人,也眉头紧皱。 朱由检点了一根烟,然后将烟盒丢在桌子上,示意几人取用。 “爱卿们,咱华夏,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灾害之一。 长达近二十年持续不断的灾害,使我大明衰落到了极点。 若不是朕跳出了京师……” 朱由检叹息一声。 刘体纯缩了缩脖子,站在一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朱由检叹息一声: “朕只有出此下招,放手让左良玉去抢! 以境外粮食,养我子民。” “粮食事关民生大事,只有让百姓有的吃,才能再去恢复民生。” 朱由检叹息一声。 天灾啊! 虽然大范围的灾害,早已过去,然而,陆陆续续的小范围灾害,并未停止。 甚至,一直要持续到了十几年后。 而接下来的这些年,湖广一带的灾害,将会持续不断。 而且,之后的灾害,会是洪灾旱灾交替出现。 粮食,将会成为维持统治的最关键所在。 只有保证了这个,才能推行大基建…… 列车上,朱由检烟头明灭不定。 …… 朱由检赶到叶县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申湛然、黄尼麓、姚成三人,已经带着属吏,在城外恭迎。 “臣等参见陛下! 参见懿安皇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太子殿下,定王殿下!” 朱由检嘴角噙着笑: “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朱由检看去,申湛然、黄尼麓这两个昔日的书生,已经满脸的风霜。 两人的脸上,被寒风吹的发红。 原本瘦弱的书生,也魁梧了三分。 朱由检端详两人一阵,笑道: “两位卿家黑了,也壮了。” 申湛然、黄尼麓嘿嘿一笑,齐声道: “都是为陛下效劳,是臣等的本分。” 朱由检看向了姚成。 这个负责垭口防御的小将,已经成长了起来。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军旅爽朗之风。 “姚成,怎么样,可还能习惯?” 姚成笑了起来: “陛下,原本还倒是有些不适应,但是,见到了那些流民后,一切的不适应,都没有了。 再艰难的活,也要比那些饥寒交错的流民,好了太多。” “最起码,臣有衣穿、有饭吃。” 朱由检点点头,随手拍了拍姚成的肩膀。大踏步朝前走去。 叶县不比南阳。 南阳的流民,虽然还未休养过来,却终究要比叶县这里的流民,好了无数倍。 这里的流民,与其说是百姓,还不如说是勉强还在喘息…… 饿殍的脸色,不好看啊! 朱由检不愿让后宫众人看到。 “走,去县衙!” 朱由检准备先去安置了宫人。 申湛然等人急忙道: “陛下请!” …… 安置好了后宫众人后,朱由检才赶往叶县流民大营。 叶县这个营寨,要比南阳的流民大本营,小了很多。 朱由检踏入大营后,一众流民,虽然兴高采烈,然而,却只有拄着拐杖,才能勉强站起。 几乎所有的百姓,脸上都带着黑壳。 甚至,新入营的百姓,脸上、手上,都肿的明晃晃的。 一眼看去,然若进了恐怖的地狱。 …… 叶县后衙。 周皇后坐在张皇后身边,歪着头道: “好姐姐,陛下为何不带着我们了呢?” 第710章 只有更无耻,绝没最无耻 张嫣迟疑了一阵,苦笑着摇摇头: “好妹妹,有些时候,我们是不能出现的…… 陛下不是不让我们跟随,而是他要去的地方,堪称人间炼狱,陛下怕我等心中留下阴影……” 周皇后眨巴几下眼睛。 人间炼狱? 难道在南阳看到的,还不是人间炼狱吗? 她有心询问,然而,见到懿安皇后眉头紧皱,她咽下了心思。 …… 大明皇帝借着旅游的借口,悄悄赶至各处,视察流民营地。 而江南…… 福王朝堂,充分的演绎了什么叫做党人的无耻。 某个阶层的无耻,展现的淋漓尽致。 当初、王永吉、黎玉田、吴三桂,童逵行、方光琛,五人联手,放开了山海关,让这座女真造反几十年,从未攻陷的天下第一雄关、这座掏空了大明王朝财政的重关—— 一枪不发,跪迎建州女真。 大清入关后,在北直隶造下的一系列杀孽—— 哪怕是三岁小孩,都要义愤填膺! 然而…… 江南这个文人团体,竟然无动于衷。 甚至…… 还重用了引接清兵入关的相关人等。 东林等党人,更是还编纂了一系列的说辞,为王永吉、黎玉田等人洗白。 说几人是: “借兵恢复大明。 这是忠臣啊! 眼见君父被逆贼逼死,几人为了保存汉家江山,为了给比陛下报仇,直接借来大兵,攻打贼人…… 这是何等公忠体国之辈啊!” “要重用,这样的人,必须要重用!” 在东林、复社等党派的宣传下,几人的行为,彻底被洗白了。 甚至,几人的名望,一时间直逼—— 昔日大汉时的张骞、班超…… 昔日大唐时的唐俭、王玄策…… 黎玉田、王永吉、吴三桂等人,瞬间成了全国家喻户晓的“大英雄!” 六月的时候,朱由菘刚刚继位不久,刘泽清就举荐了王永吉等人。 被马士英压了下来。 就是被黑的成了昏庸无能的奸臣的马士英,扛着全天下的呐喊声,硬生生的将刘泽清的提议,给压下了。 但是,马士英、阮大钺一党,终究…… 没有话语权! 这两人,一个是穷乡僻壤贵州出来的。 一个…… 阮大钺的名声,在江南传的很广——被人指着骂的坏名声。 两人压下了提议,却挡不住群臣的嘴。 很快,朱由菘就听到了几人是如何如何“公忠体国”! 纵然马士英、阮大钺等人竭力反对。 然而,面对占据了朝堂的“众正”。 两张嘴哪里说得过整个天下呢? 马士英一党的质疑,被淹没在了朝堂上…… 弘光帝甚至还给几人加官进爵。 更是封黎玉田为“太子少保”、“兵部尚书”…… 封“关门总兵平西伯吴三桂为蓟国公,给诰券、禄米,发银五万两、漕米十万石,差官赍送”…… …… 然而—— 封赏还未送到黎玉田、吴三桂手上,就传来黎玉田、吴三桂等人,投降了清廷的消息。 全国一片哗然。 什么? 黎玉田、吴三桂不是为了给君父报仇,才借了大清的兵吗? 怎么借着借着,将大明的京师,都给送出去了? 甚至,河北的燕云十六州,也被人抢走了! 老天爷啊! 这是借兵,还是卖国啊! 这就算了! 毕竟人心隔肚皮,鞑子占据了北直隶这事,还可以用识人不明这句话搪塞过去。 但是—— 怎么借着借着…… 连自己也跪下去磕头了? 哪有借兵呢,将自己也给借进去了的? 再说了,我大明立国几近三百年—— 大明儿郎铁骨铮铮,打得天下无不称臣纳贡! 从来都只有蛮夷跪我大明,啥时候我大明子民要给蛮夷下跪了? …… 刚刚还名满天下,是皇帝嘴里的“好臣子”的黎玉田、吴三桂等人,以及麾下文武官吏—— 一股脑全部给鞑子跪了! 这转折…… 皇帝刚刚才全国嘉奖的“大功臣”,瞬间变成了“大奸臣”…… 试想一下: 假设一个盛大的场合内,你刚刚言辞凿凿确信的一件事,下一刻,就被人打脸了…… 尴尬不? 而对于皇帝来说,这就不是尴尬了! 弘光帝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被狠狠的落了面子。 这一巴掌打得,天下人皆知。 弘光帝丢了这么大的一个脸,威望顿时大降。 甚至,市井之间,百姓提及此事,都说这是一个糊涂天子。 连谁忠谁奸,都分不清楚! ——掌握了话语权的党人,可不会说这是自己的提议。 毕竟,党人的一贯操作都是: 好处,都是他们的。 坏处,全是皇帝的…… 朱由菘刚刚上位,权威就被人玩没了。 …… 大明只有两种皇帝—— 其一,拥有皇帝的权威,被后世各种黑。 其二,没有皇帝的权威,被人各种夸。 若是和平年月,没有权威的皇帝,还能当一个育种机器,等到文臣集团不要他的时候,或是“暴毙”、或是“用错了药”、或是“落水不治”…… 然而—— 这是生死存亡之时! 经此一事,朱由菘想要掌权,彻底成了奢望。 八月,史部尚书,推举朱大典、王永吉。 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呢~ 引狼入室的三人团,又一次获得了推荐。 朝臣再一次公然践踏朱由菘的权威。 这份推举,一旦真的得以通过——朱由菘就会彻底成为东林党、复社等党派的玩物! 马士英再一次站了出来,就是这个被黑到无以复加的人,又一次站在了大明的立场上! 马士英亲手在这份奏章上,写下了这段批语: “永吉身任督师,致北都沦陷;朱大典赃私狼籍,先帝严追未给;何得朦胧推举?” 马士英毙掉了这份奏章。 但凡东林复社要点脸,被当朝首辅写出了这么严苛字眼的人,说什么也不会再次启用的。 但是,指望他们要脸…… 还不如指望地球倒转,几率还要大得多! 马士英做出了措辞如此严厉的批语,却止不住东林复社祸国的心。 就在马士英刚刚毙掉徐石麒奏章没几天。 大佬们动用了两个人——来自山东复社分社成员的高弘图、何应瑞。 这两人,可都是大佬! 第711章 高杰之死 高弘图是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加太子少师。 何应瑞是工部尚书。 两人联手推荐王永吉。 一个户部尚书,一个工部尚书,这能量实在是太大了! 马士英、阮大钺两人挡不住,只得从了。 于是,在清廷吞并河南、江南之事中,最关键的两个人出现了—— 王永吉、张缙彦。 这两人在东林、复社的操作下,成为了总督黄河以南、黄河以北的最高负责人。 两人干了什么,已经无法还原。 这两人先放在一边。 再说史可法。 史可法虽然很多事情上,都无法细究。 但是,在民族大义上,史可法无可挑剔。 眼见清军入关后,就不走了,史可法意识到了种族存亡之时到了。 于是,一改昔日避战、与清军联合灭虏的态度。 史可法派遣军队,开始在江北布置防御。(也就是江北四镇得名的缘由。) 在他的调派下,高杰来到了黄河沿线布防。 而被黑到极点的马士英—— 却是将自己的两个妹夫越其杰、杨龙友,全部派到了河南为官。 越其杰成了河南巡抚,而杨龙友,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在河南督促军务。 从本质上来说,马士英对王永吉,始终不曾放心! 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夫,来看着了。 …… 在原本的历史上,清军此时的主要对手,是李自成。 甚至,清廷所有的大军,都派到了山陕战场上,至于黄河防线,竟然连一万人都不到! 可以这么说,若是当时南明但凡胆大一点—— 直接挥师北上,当场就能将举族南下的女真给灭了族。 然而…… 就这一万人,防守都还不够呢,竟然迎来了又一次的“送”! 高杰这人,之前是农民军,曾跟着李自成一起,抢掠了许定国的老家。 许定国全家因此而死。 正巧,高杰在弘光朝地位在许定国之上,心存嫉妒的许定国,就将自己家人的死,归咎到了高杰头上。 而此时的许定国,占据了睢州(商丘睢县)。 这睢州,是袁可立的故乡。 许定国占据了睢州之后,近交远攻,很快就将原本的几百个兵,发展成了数万大军。 本就妒忌成仇的许定国,眼见自己的兵马,比自己的顶头上司高杰的也不差。 内心的阴暗一面,顿时发作了。 他想要解决了高杰。 而此时,管辖许定国的文官上司,正是张缙彦。 两人不知道怎么来往的…… 很快,许定国将自己的两个儿子许尔安、许尔吉,送往清廷为质。 而张缙彦,则是填塞开封黄河决口。 为大军南下、北上,提供了方便。 (这一举动,对清廷更加有利。 毕竟决口在黄河以南,是明人的防守区域。 清军若是来攻,越过黄河后,面对的都是难以行进的沼泽地带。 到时候,不但清军举步维艰,明人更是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用来布置。 若是结合这厮马上就投降了清廷的举动来看,这是又一次“送”!) …… 高杰来到河南归德府后。(今商丘市) 他一面给对面的清廷大将尚可喜写信,说自己的到来,是准备“联手攻打李自成”。 (历史上是豪格。) 然而,清廷让尚可喜给他的回信里,却再也不提“自己到来是为朱由检报仇,双方是雇佣关系”,直接在书信里劝降高杰。 更是明着许诺——只要高杰到来,不吝赏赐云云…… 高杰已经醒悟。 他当即将大军拉到了开封,准备渡过黄河,直攻清军。 不一样的时空。 高杰的选择却一样。 他的个人的确有很多诟病,然而,在民族大义上,却不亏! 高杰要越过了黄河,和朱由检部明军一道,攻打清军。 然而…… 针对高杰的阴谋,已经布置妥当。 就在1645年的正月初一日,华夏新年之际,高杰的大军来到了开封。 来到开封后,高杰立刻给许定国发去军令,让他即刻安排大军起行。 准备一起攻打清军。 然而,许定国各种理由推脱。 同时,他立刻给清廷尚可喜(历史上是豪格)去信,请求清军相助。 然而,不管是历史上也好,还是这个时空也罢。 江北的清军,都不足一万人! 于是…… 许定国得到了“未经奉旨,不敢擅往”的官方口吻回复。 但凡许定国稍微动点脑筋,就会明白,清军这是派不出兵了。 然而,身为赌徒,已经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压上,许定国只有“眼昏、判断失误”了。 他定下毒计,要弄死高杰。 【《明清档案》,保存了许定国此时给清廷上的奏章原件——镇守河南挂镇北将军印总兵官许定国奏本。 在封面上,有朱批: “定国计杀高杰,归睢有功。 知道了。征南大兵不日即至河南”。 由此可知,高杰之死,是三方合力的阴谋事件。 这件事,是许定国动手,江南、清廷联手布的局。】 初十日,高杰见催促许定国无果,,亲自来到睢州。 这时候,马岱两人,为了撤离更多的百姓,对尚可喜等清军,采取了围而不打的作战方针。 明军为了撤出更多的百姓。 但是,高杰不知道啊! 他见到百姓不停南下,还以为是朱由检的军队顶不住了。 于是,开封防线的士卒,高杰一点也不敢动。 来到归德府的时候,高杰只带了三百亲卫。 就在高杰来到归德府的第二天——正月十二日,许定国立刻在家里置办了宴席。 然后给高杰送上了请帖,说自己要为高杰、越其杰、杨龙友等人接风洗尘。 高杰不知道明军的虚实,深怕事情有变,高杰怕防不住,急需许定国的数万大军。 于是,高杰当即表态要去赴约。 马士英的两个妹夫,越其杰和杨龙友,赶紧劝阻。 越其杰对高杰道: “许定国此人,四处宣扬你杀了他的全家,早晚要报了这个仇。 虽然我们都知道许定国全家的确是因为农民军而死,却没有人能够证明,就是出自你的部下。 更何况,许定国将自己的儿子,都派到了北方为质。 为了预防他铤而走险,还是不要去的好!” 第712章 是他们布的局 杨龙友也道: “是啊,高伯爷,我来的时候,内兄(指马士英)特意交代了,定要我等小心奸人从中使坏。” 杨家、越家、马家、顾家,是贵州四大家族。 这四家世代联姻,彼此关系错综复杂。 这两人,都是马士英的妹夫,然而,越其杰又是杨龙友的舅舅,杨龙友的继母,是越其杰的族妹。 在大家族中,这样的三转、四转姻亲关系,是很常见的。 当然,穷乡僻壤中所谓的四大家族,到了富庶的江南,连中等人家也算不上了。 高杰被朱由菘封为兴平伯。 众人纷纷劝说高杰,不要贸然进入许定国的地盘。 然而…… 高杰却哈哈一笑: “许定国此人,就是一个伪君子。 他甚至还不如一个真小人。 那真小人,还敢作敢当! 而许定国呢? 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往清廷,很明显,这是要和清廷搅在一起了的。 而他呢? 还遮遮掩掩的,生怕别人知道了。 甚至,本伯数次催促他出兵,也只敢拖延,却不敢摆明了车马,放出了狠话。 此子,有贼心,没贼胆矣! 你看,他说本伯杀了他全家…… 却从来只敢背后嚷嚷,却从不敢当着我的面来说。 此獠有贼心没贼胆,只要我一去,他必然举手投降!” 高杰浑不在意。 他是真的看不起许定国。 许定国以什么本事? 不过是仗着曾是袁可立中军亲兵罢了! 可以这么说,许定国能有今日,与他一直打着的袁家旗帜有关。 若不是此子高举袁可立的大旗,哪有他的今天。 然而呢…… 袁可立纵然身故许久,对许定国的功德却是无量。 此贼竟然不思回报袁家。 人袁可立的亲儿子袁枢还在呢! 甚至,崇祯皇帝更是看在袁可立的功劳上,直接提拔袁枢为官,荫官户部郎中。 而今,更是官至河南布政司右参政、大梁兵巡道。 开封段黄河被挖开之后,各地官署被洪水冲毁,或是被淤泥堆积。 此时的河南境内,官员们只得或是在自家宅邸内办公,或是在世家大族提供的私人住宅中办公。 于是,袁枢也在自家私人的宅地内,开府治事。 许定国发家之后,一边打着袁可立政治继承人的旗帜,一边却是抢了袁可立的大半家产。 许定国将自己的帅帐,安置在了袁家私宅内。 这样一个伪君子,高杰岂能看得起了! …… 袁可立曾是主政辽东的绝代大佬,在明朝这样的官场氛围下,袁家家资颇丰。 袁枢身为这样一个大佬的儿子—— 正是对了那句谚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袁家有地位,有钱,袁可立又是朝中主战派的领军人物。 其子袁枢自然是年少多金,扬名于世。 袁枢很小的时候,就与董其昌、黄道周、倪元璐、钱谦益、刘理顺、方以智、王时敏、王铎等名士相唱和,风流倜傥名满天下。 钱谦益曾盛赞其“负文武大略,博雅好古,登高能赋,可为大夫”。 …… 袁可立是主战派,而袁枢,却和江南文人交情不浅。 马士英、史可法、阮大钺等人,力排众议,主持了江北防线,意图北攻满清。 然而…… 朝堂上遍布奸臣! 在众正的操作下,弘光帝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弘光帝没钱…… 而主战派呢——领军众人中,除了阮大钺有点钱之外,其他人要么是穷乡僻壤的出身,要么就家产也不多。 再说了,又有几个富豪,能支撑得起大军呢? 主战派中,除了史可法有点门徒,其他人谁不是只有亲朋的光杆司令? 而史可法…… 史阁部只能是“骨气可嘉”了。 没有门徒掌握地方,就无法使用转运地方税收,为大军提供钱粮的手段。 也就是说——主战派,完全就没掌握财政大权。 为了给大军筹备粮饷,高杰、越其杰等人商议后,只得派遣袁枢,前往江南募饷。 因为在主战派中,只有袁枢,是两面都有交情的人物。 只有此人,才有可能索要到钱粮。 弘光朝的朝政,已经悲哀到了——为了保卫国家,竟然还要靠主战的大臣,上门索求施舍的程度上了! 不得不说,某个以“众正盈朝”而扬名立万的政治集团,就没干过人事! 人事,他们是一件不干,做狗,倒是样样精通! 后世在推算高杰死因的时候,总是将袁枢的离开,说成了高杰被杀的诱因。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高杰的死,是江南“众正集团”一手导致的。 甚至——南北勾结下的绝世阴谋! …… 将经过彻底捋一捋,就会发现,时间顺序是: 东林、复社等众正集团,高喊着“联虏平寇”,想要通过割地酬谢满清的方式,来干掉逼死了朱由检的李自成。 马士英、阮大钺说服了史可法,双方联手,定下北攻满清的政策。 有了史可法的配合,高杰等四镇开始北上。 江南见状,直接断了江北四镇的钱粮。 袁枢回到江南筹粮、筹钱。 许定国在此前,已经和满清背后勾结,甚至还送了质子……乘着高杰到来的时候,杀高杰! 江北军事布局大乱。 许定国降清,清军布置在河北的一万兵,变成了五万,从此,有了进攻能力。 刘泽清、左梦庚等人降清。 江南众正集团,跪在大雨里,打开南京城门,迎接清廷大军。 史可法殉国、马士英抵抗至死、阮大钺战死,主战派首脑人物,全部被逼死。 至此,由朝廷中央大臣主导的主战行为,过渡到了以“郑氏”、“大西军残余”等边缘人群为主导的主战行为。 主战人群的转变,也就标示着——明朝的反抗,已经不可能成功。 这就好像下周回国的贾某人,甭管乐视那群人多么遵守厂规、多么奋发向上…… 他们做得再好,也无法让母公司翻身。 试想一下,若是一个家庭,全都是好吃懒做、吃喝嫖赌之人,纵然你再努力,除了心累,也无法让这个家过好。 若想让这个家过好,唯有分家自过。 第713章 单刀赴会 对于南明也是一样! 不管是郑成功也好,还是李定国也罢…… 当时若是他们另起炉灶,未必不能成功! 然而,和那样一群人搅合在一起,却绝对没有成功的机会! 在现实生活中,很多时候,1+2是小于1的! 这就是现实,远比小说魔幻的真实所在。 明朝的文人阶层,你用今天看霉子、棒子财阀的目光去看待他们,会发现…… 还高看了他们! 这群人,除了不会让国家更好,其他的啥都会! 真真是吃啥(利益)啥不剩,干啥啥不成! 至于复社等人的抵抗,除了那些寥寥的真正忠义之士,一开始就抵抗之外—— 剩下的都是清军进入江南后,没有给予他们想要的,不得已才采取的军事对抗手段。 …… 那么,为什么史可法、马士英、阮大钺都无法从江南索要到钱粮。 却让袁枢前去索要呢? 这就要看袁枢的父亲了。 袁可立此人,而今名声不显。 甚至连圆嘟嘟这个烂人,都家喻户晓,袁可立却名声不彰。 袁可立是明末时期,对女真威胁最大的明朝大臣。 此人的综合能力,堪称是明末三大牛人之一。 在战略眼光上,更是明末的绝代大师。 袁可立有多牛,单说一件小事——袁可立策反了努尔哈赤的女婿刘爱塔。 就此一件事,就可以看出袁可立的能力。 等到清国入主华夏后,就开始销毁关于袁可立的言行。 爱新觉罗家对袁可立的封杀,持续了整个清朝。 袁可立、袁枢父子留下的文字,几乎全部被毁、被篡改。 甚至,直到光绪十七年1891年,清朝灭亡的二十年前,还又一次拆毁了“袁尚书大石坊”。 …… 许定国就是打着袁可立中军的名头,这才成为了坐拥数万兵马的大将。 试想一下,一个当年给袁可立当亲兵的,都能成为数万兵马之主。 袁可立的名头之大,就可见一斑了。 高杰是真看不起许定国。 高杰自认不是好人。 他不是什么君子,他自言自己就是一个小人。 他和李自成同村,一同起兵为寇。 做大了之后,李自成待他不赖,成为了军中的大将。 高杰不但担任先锋大将,更是数度担任中军守营大将。 一来二去的,高杰就和李自成的妻子邢氏勾搭上了。 李自成的第二个帽子,是同村发小高杰帮他戴上的。 之后,更是带着邢氏,投降了明军,在贺疯子贺人龙手下任职。 贺人龙被孙传庭杀了之后,高杰就成为了实质上的游击将军。 其后,更是在孙传庭死后,眼见形势不对,开始万里大漂移。 高杰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好人。 为了女人,他可以背叛同村发小。 为了身家性命,他可以叛变农民军。 为了地盘、为了养军,他可以伏击黄得功。 …… 但是,像许定国这样,即打着人家的旗帜,还占了人家家产的,他高杰自认还做不到。 这也是高杰瞧不起许定国的原因。 这人啊,一旦瞧不起某个人,就会从全方面的觉得能够碾压对方。 许定国的大营,高杰敢孤身闯一闯。 更何况,他还带上了三百亲兵! 越其杰、杨龙友眼见劝不住,只得匆忙组织了400来兵丁,跟着高杰一起,赶往赴宴。 这许定国,因为曾经是袁可立的中军将士。 睢州是袁可立的故乡。 打着袁可立旗号的许定国,在睢州混的如鱼得水。 开封黄河被毁后,沿线的衙门,大都遭了灾。 因此,官员们只能在私人的宅子里办公。 许定国就仗着是袁可立继承人的身份,死皮赖脸的占据了袁氏大院。 …… 许定国在袁可立、袁枢父子的藏书楼,招待的高杰、越其杰、杨龙友等人。 (在原本的历史上,还有崇祯朝的开封推官、弘光朝任河南巡按的陈潜夫。) 果如高杰所说,许定国此人,果然就是一个伪君子。 他心里恨高杰要死。 然而,高杰只带着三百人,来到了他的老巢。 就算加上越其杰、杨龙友两人的四百兵,也不过才七百人。 他却不敢动,甚至还要亲自出城迎接。 而高杰一行…… 当见到许定国出城迎接后,高杰更是放了心,将大部队留在了城外。 睢州本就是小散州,辖下领了考城、柘城两个县而已。(考城今一半划给兰考县,一半划给民权县) 睢州城小,自然容不下太多军卒。 高杰只带了几十个亲卫,就进了城。 …… 许定国果然是伪君子,如此天赐良机,他竟然不敢动! 这里可是许定国的老巢啊! 在睢州,许定国足足有五六万大军,但凡他有点胆色,一声令下,高杰就要被乱刀砍死了。 然而,许定国不敢。 他置办了丰厚的酒席,宴请高杰。 就连高杰带来袁园内的几十名亲卫,也被安排在了院子里落座。 甚至,还有很多歌姬助兴! 然而! 酒刚刚喝了三杯。 高杰将酒杯朝地上一摔! “呯!” 酒盏破碎的声音,震惊了四座。 满院皆惊。 高杰的亲卫们,瞬间按住了刀柄。 而许定国也吓了半死,还以为高杰要摔杯为号了。 高杰见到摔杯后,并无伏兵冲出,于是,对越其杰、杨龙友等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这才放了心。 原来,许定国果如高杰猜测那般,是一个伪君子,只敢在背后做小动作,不敢当面有了一丝异动! 而脸色都变了的许定国,见到高杰的亲兵并未动弹,这才明白这是高杰在试探自己。 他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万幸! 他就没准备在宴会上杀高杰。 高杰可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人。 他不过是借着恩主的名头,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他哪里敢和高杰正面对上啊! “来人呐,还不快给伯爷换酒杯!” 许定国怒斥一声,急忙让人给高杰换酒杯。 侍女们慌忙送上酒杯。 许定国亲手捉住酒壶,给高杰倒了酒: “伯爷,都是小的的错,还请伯爷不要动怒。” 高杰嘴角带着冷笑,沉声道: “许将军,本伯且问你,究竟何时出兵?” 第714章 马士英党羽的无奈 许定国喃喃,大冬天的,却被高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推辞道: “好叫伯爷知道,非是末将不出兵,而是缺乏钱粮啊! 朝廷没有款项拨下,小的拿不出钱粮犒赏军卒。 伯爷啊,小的也很无奈啊! 不是小的自爆家丑,小的至今,就没见过粮饷的模样…… 一枚铜板,一颗粮食也没见到! 老话说得好,当兵吃粮,当兵吃粮! 这当兵的,连粮都吃不上,又当得哪门子兵哟~! 再说了,人家将脑袋别在裤腰上打仗…… 饷银都发不下来,人家不出动,末将也没办法啊!” 许定国这话,让高杰无法反驳了。 高杰看向了一侧的王永吉,用眼神询问王永吉,许定国说的可是真的? 王永吉对他微微点头。 高杰皱着眉头。 粮饷! 又是粮饷! 该死的! 自从崇祯皇帝逃往南阳之后,这粮饷,就再也没了。 原本崇祯当皇帝的时候,虽然粮饷克扣也甚多。 但是,终究还是有些保证的。 崇祯皇帝总会想方设法,给当兵的凑了粮饷。 虽然被官僚贪了大半——却勉强不会饿肚子啊! …… 朱由菘继位拉拢他的时候,说的倒好——高官厚禄有,粮饷也有! 一想到在崇祯皇帝手下,发下来的粮饷,连三成都没有。 那时候,全天下都在说是皇帝苛待当兵的,拖欠饷银…… 朱由菘在江南继位,充斥朝堂的,都是名声响亮的“众正集团”——东林、复社等人。 高杰就在想着,在这样“充满正气”的朝堂里做事,总不会再拖欠饷银了吧? 谁特娘知道…… 从去年他率兵拥立朱由菘至今—— 收到的粮饷,竟然只有一个多月的数额! “贼你妈,二百八,三个哞牛拉你妈!” 这特娘的众正! 连他这个拥立大功的四镇之一,都只收到了这么点军饷。 甚至,逼不得已之下,只好纵兵抢掠地方……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手下饿死! 连他高杰部都这样了,没有一丝功劳的许定国部,就可想而知了。 高杰满是怒容的脸色,缓和下来。 高杰看向了越其杰。 越其杰的心中也没底。 虽然让袁枢回去筹粮,是他的主意。 袁枢与江南豪绅的交情很好,他想利用了这一点。 但是…… 身为与马士英荣辱一体的姻亲,越其杰自然知道更多的内幕。 自家那个大舅哥,可是得罪了整个江南豪绅。 除非马士英愿意就此交出所有的权力,做一个寓公,不在插手一切权力。 若不然,身为江南集团掌握朝政,最大拦路虎的马士英,定然会被整个江南豪绅阶层排挤的。 而打压马士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马士英失败。 也就是说: 只要是马士英坚持的,都是江南豪绅反对的! 只要马士英主持的,都是江南豪绅破坏的! 越其杰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自家那位大舅哥,是坚定的保皇党,他是主战派。 既然大舅哥已经选择了站队,那江南豪绅,就绝对不会让他成功…… 也就是说——袁枢回江南筹饷之事,成功地几率,不足万分之一。 这饷银,怕是筹不到了…… 越其杰心中宛若明镜。 他什么都知道! 越其杰抬起头来,脸上却是一片笑意: “高伯爷、许将军。 军饷之事,不成问题。 不要忘了,袁公门生故旧遍天下。 天下士林人物,谁敢不卖了袁公的面子! 袁公之子亲自前往江南求饷——此事自然是无虞的。 两位只管布置就好,军饷不会太迟。” 越其杰说着谎话,脸上却一片真诚。 就好像,他自己也是这么认定的一般。 …… 政治这玩意,但凡有个懂行人,稍微点拨一句,就会从官场话中,听出真正的意思。 越其杰家族,乃是贵州四大家之一。 虽然放在江南这样的地方,越家那是不入流的。 但是,终归是政治世家,这里面的门道,他还是知道的。 杨龙友脸色不变,眼中却是诧异之色闪现。 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舅舅。 虽然因为都与马氏联了姻,两人甚至可以称呼为“一担挑”的连襟兄弟。 然而,终究是娘舅更大。 哪怕是后舅…… 辈分也不能乱! 华夏规矩,在对于这样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的时候,有一个宗旨就是: 在“亲疏有别”的前提下“各按各叫。” 何为亲疏有别——五服家门为先,家族辈分不能乱;舅家大似天,舅家关系不能丢,因为这是母亲的血脉。 如果一个人,在同等对待的前提下,连这两个关系之人也坑…… 这样的人,就赶紧断绝关系吧——终有一天,他绝对会坑了你! …… 杨龙友不理解越其杰为何将话语说的这么言辞凿凿! 他朝最好的地方去想,袁枢能够拿回粮饷的几率,也不超过三成…… 越其杰笑呵呵的大包大揽,桌子下的脚,却踩在杨龙友的脚背上,微微碾了碾。 “嘶!” 杨龙友脸色一变,又急忙举起酒杯,借着喝酒,用衣袖遮掩了全是惊慌的面容。 他明白了! 舅舅这是在安抚许定国啊! 他明白了…… 只要安稳住许定国,让他出了兵,北伐之事就靠谱了! 只要将兵马拉出了睢州,就算拿不到军饷…… 到时候,许定国就无法在拥兵自重了! 离开了城池的保护,许定国就算再不想跟鞑虏打仗,还能由得他吗? 这是欺之以方啊! “嘭!” 杨龙友想明白了,他重重的放下酒杯,哈哈大笑一声: “许将军,你也知道袁公的能量。 伯应(袁枢字)南下筹饷,焉有不成呢?” 听到两人这么说,许定国当即道: “如此,末将就放心了。” 说完,许定国就挥手让歌姬继续跳舞: “来来来! 继续唱歌,继续舞!” 然而,高杰却是冷着脸。 而高杰的亲卫见状,也纷纷站了起来。 歌姬们一看,哪里还敢再跳舞呢! 许定国无奈,只得低声道: “好叫伯爷知道,小的委实也是为难。 小的不似伯爷,对手下如臂使指。” 第715章 万里大漂移的陨落 “小的这些兵马,看似是小的的部下,然而,没了钱却是万万难以指挥得动啊!” 高杰乜了许定国一眼。 轻声咳嗽一声。 几十个亲卫,纷纷又坐了下去。 歌姬翩翩起舞。 美姬往来倒酒。 再加上许定国、王永吉的有意劝酒,很快,高杰、越其杰、杨龙友等人,都有些醉意了。 高杰喝大了,他指着许定国,嗤笑一声,道: “许定国啊许定国,这世上就没有秘密!” 许定国自己干了什么,自然是知道的,他脸色大变。 而一边的王永吉,也是强装镇定。 他自己干了什么,他也清楚啊! 他的身份是什么,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不待许定国开口,高杰摇摇晃晃的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 放下酒杯后,他盯着许定国的眼睛,说出的话,直让许定国如坠冰窟: “真当你干的事,我不知道啊! 你的两个儿子在哪里?” “呵呵!” 高杰摇摇晃晃,心里却是明镜,他借着酒醉,吓唬道: “许尔安、许尔吉呢? 真当本公不知道你将他们送到鞑子那边去了啊?” 高杰的话,吓得许定国脸色大变。 他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呆呆地站在一边…… 甚至,都忘了请求饶命。 高杰摆摆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许定国,我告诉你,我不但知道你送了两个亲儿子去北方,更是还知道—— 你这厮给他们还送了五十万两白银!“ “嘭!”高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碗筷盘子碟子,齐齐一跳。 巨大的声响,让载歌载舞的袁园,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高杰指着许定国的鼻子: ”许定国! 汝以为某不知耶?” 许定国更加惶恐。 他虽然年岁比高杰大,从军时间,也比高杰早。 然而,高杰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将军。 而他…… 运气好啊! 他自从从军以来,先跟着杨镐,再跟陶朗先,后跟袁可立。 纵然一败再败,然而,因为运气好,跟对了人,站对了队! 纵然无数次起起伏伏、数度戴罪,更是被判死罪…… 这官却是越做越大! 老话说得好——不怕你做错事,就怕你站错队。 许定国天生好福气,每每一败涂地,都能迅速跟对了贵人,从而平步青云。 因为靠着运气做官,使得高杰一发火,许定国顿时怕了。 甚至,他两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高杰并未真的想要杀了许定国。 诚如斯言——粮饷不足。 清军就在卧榻之侧,双方之间就隔了一条黄河。 高杰不敢杀许定国! 倒不是他怕了许定国,而是不能杀。 因为一旦杀了此獠,许部大军必然动荡! 这可就给了清军可趁之机了。 对于许定国,高杰的打算一直都是逼迫他出兵。 高杰盯着许定国的眼睛,须发怒张,满脸杀气的询问道: “本公只问你一句话,究竟何时出兵?” 许定国被高杰气势所夺,只得喃喃: “马上,马上……” 高杰瞪着眼睛: “给你一天时间,后天一早,大军必须出动!” 许定国只得答应下来。 …… 酒席散了之后,许定国急忙安排众人的住处。 王永吉冲他使了个眼色。 许定国眼角跳动几下,迟疑了起来。 王永吉咳嗽一声,五指并拢,合并成了手刀的模样。 许定国脸色大变,迟疑一阵,缓缓点了点头。 高杰被安置在袁可立的藏书楼,更是挑选了两个长得最好看的侍妾,服侍高杰。 甚至,就连高杰的亲兵,也各自被安排了两个妓女。 这些女人,都早已被给足了银钱,让伺候好了高杰一行。 因此,当晚是格外用心。 高杰等人,先是大喝一场,然后酣战半夜,早已身困力乏。 倒在床上,当即就沉沉睡去。 而这些女人们,则是缠在高杰等人的身上。 …… 许定国处。 王永吉正冷着脸,他端坐在主位上,许定国坐在下手的位置。 王永吉放下了茶盏: “许将军,你可想清楚了?” 许定国喃喃: “我……” 王永吉嗤笑一声: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有些选择,是有后悔的道路的。 但是,有些选择,一旦做了,就再无反悔的地步! 许将军呐! 这个道理,我早已告诉过你!” 许定国脸色大变。 他和北边的关系,就是从王永吉这里搭上了的。 正是在王永吉的引荐下,他不但送出了银子,更是还送上了两个儿子为质。 一见许定国的脸色,王永吉顿时放了心。 主子爷早就说了,只要他劝降的够多,对大清足够忠心…… 官位有的,爵位有的,子孙后代的幸福,也是有的! 甚至就连被恩赐了旗人的出身,也是有的! 王永吉知道自己的任务。 …… 许定国叹息一声。 是啊! 自从送出了质子之后,他就再无回头路了…… 这一刻,许定国内心百感交集。 许定国的内心,有没有产生悔恨,谁也不知…… 布置是早就布置好了的。 许定国发出了动手的信号。 “嘭嘭嘭嘭嘭嘭!” 几声号炮响起,伏兵尽出。 喊杀声震天。 高杰的亲兵,本就喝的晕乎乎的,又大战一场。 手脚又被女人死死的缠着,手脚乏力的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明晃晃的刀枪,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听闻号炮声响,高杰脸色一变。 “狗日的许定国,竟然敢阴我!” 听到喊杀声传来,高杰更是慌了神。 他急忙就要起身,然而,却被两个许定国的侍妾,死死的缠在身上。 “咚!” 高杰使劲甩开一个女人,一脚将她踢到床下。 腾出了半边身体的他,剩下的那个女人,就缠不住了。 没几下,高杰甩开了两个女人,提上长剑,就要出门。 “将军有吩咐,要捉活的!” 就在此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带着刀兵的士卒,冲了进来。 高杰大怒: “兀那小贼,胆敢阴我!” 他提剑就砍,还顺手夺过了一柄长刀。 他打倒了几个人后,却是被许定国的亲兵,打掉了刀兵。 “兄弟们,上啊,快捉住他!” 众人一拥而上,将高杰压在了身下。 第716章 许定国千般布置,能力不行就是不行 高杰被押到了许定国面前。 “许定国,你敢阴我!” 高杰大怒,破口大骂。 “跪下!” 许定国裨将刘方兴,一脚踢在高杰腿弯上。 “噗通!” 高杰单膝跪了下去。 “小贼!” 高杰嘴角噙血,双眼通红,怒视着许定国: “小贼,若非你将新纳的女人,送到本伯床上,我岂能着了你的道!” 高杰大笑不止: “老子落在你手上,又如何? 老子睡了你的女人!” “哈哈哈哈!” 明知必死无疑的高杰,展露了枭雄本性。 任凭许定国的亲兵,将他双手扭得咔咔作响,两条胳膊几乎都要断了。 高杰疼的满脸冷汗,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听到这话,许定国顿时大怒。 眼见高杰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他冷笑道: “高伯爷,求我啊! 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饶你一命!” “我呸!” 高杰一口带血的吐沫,吐了许定国一脸。 “给我跪下!” 高杰的反击,顿时激怒了许定国的亲兵。 众人使劲扭着高杰的胳膊,想要让他跪下。 “给老子跪下! 给老子跪下!” 刘方兴一脚一脚的踹在高杰的腿弯里。 力道之大,每一下都让十几人拉扯着的高杰,身体猛然朝前滑了半尺之远。 高杰一次次被踹的滑跪在地。 然而,高杰却又一次次的站了起来。 就算隔着中衣,也能清楚的看到,被大力击打后,高杰那正在颤抖的腿肚子。 这是重力击打后,肌肉的正常反应。 高杰的每一次站起,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但凡他的意志力稍微薄弱一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高杰高昂着头。 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许定国。 嘴里更是还在诅咒、怒骂: “许定国! 老子高杰,纵死,也是英雄! 老子敢作敢当! 而你许定国,你就是一个伪君子,你就是个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贱货! 老子等着你,老子等着你能落了好! ……” 高杰怒骂阵阵,而许定国却是一挥手。 一众亲兵打得更狠了! “咔咔!” 高杰的双臂,被生生扭断。 锋利的骨头茬子,刺破了肌肉、皮肤、单衣,显露在外。 鲜血流了一地。 …… “呸!” 高杰再次抬起头来,他恶狠狠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沫子喷了许定国一脸。 双臂被人扭断,高杰想要站起,已经很艰难了。 原本正在拼命扭打,想要让高杰跪下去的许定国亲兵,不知何时,纷纷放开了手。 “许……定……国,老……子……等……着……你,你……个……狗日的,落……落不了……好……” 高杰气息已经紊乱了,他喘着粗气,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 许定国脸色一暗,端坐在主位上的他,手掌放在了膝盖上。 “嗤啦!” 刘方兴眼见主将下达了格杀的暗语,当即抽出长剑,捅进了高杰的心窝。 “你……” 高杰嘴角流下一条血线: “你……不得……好死……” “噗嗤!” 精钢长剑抽了出去。 “噗!” 冒着热气,腥臭的鲜血,飙了一地…… …… 越其杰早已暗中给杨龙友发出了消息——今晚必须和衣而眠。 许定国早就做好了准备,为此,甚至将周围城池内的妓女,全都带了回来。 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执行,越其杰、杨龙友两人,自然也不会少了。 当着许定国士兵的面,两人一脸色相的将女人拉回屋内。 然而…… 等亲兵帮忙关上了房门,两人却是抽出长剑,架在妓女的脖子上,让她们开始表演。 而门外的许定国亲信,听到屋内传来的靡靡之音后,这才放下了心。 …… 越其杰等人彻夜不眠,时刻都在警惕着。 然而,可惜的是——高杰却被安排进了另一个偏院,两人无法通知了他。 号炮声响起后,两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眼见许定国果然起了杀心,他们不敢怠慢,当即悄悄起身,来到门后。 果然,听到号炮声后,房门就被许定国的人撞开了。 趁着许定国的人,一股脑拥往内室,两人锁上房门,转身就跑。 乱成一锅粥的袁园内,待到将高杰一行全数杀死完的许定国士兵,听到这两处房间内传来的呼唤声后,已经晚了…… 越其杰、杨龙友两人,已经悄悄摸到了城墙边。 他们伏击了一支巡夜士卒,逼问到了许部士卒的口令。 两人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城头。 然后,解下裤腰带,绑在一起,一头拴在了凸起的女墙上,从城头坠绳而去。 …… 乱糟糟的睢州,噪杂一直持续到了微明时分。 搜寻越其杰、杨龙友两人不得的许定国,当接到士卒汇报,说在城头发现了一根绑在女墙上的腰带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古代男子的腰带,共有两种,一种是最外面的装饰所用,叫做“绅”,或者“大带”。 另一种就是真正系裤子用的,俗称“毡带”。通常要绕腰两周或以上,长度一般为七尺到一丈不等。 这就是为什么古人解下裤腰带,能够上吊的原因。) “给我追!” 许定国满脸的恐惧。 然而…… 已经晚了! 昨天,高杰带着三百亲卫来的,越其杰两人,也带来了四百兵马。 而三人加起来,带进了城内的士卒,还不足百人。 也就是说,此时的睢州城外,还有六百兵马,是听从越其杰号令的。 当越其杰两人逃回了军营之后,就将许定国在袁园发起夜袭的消息说了。 高杰部将总兵李本深、左协总兵郭虎、荡寇将军总兵王之纲等人,当即点起大军,前往睢州南门而去。 …… 而越其杰、杨龙友两人也做出了分工,一人前往江南而去,一人却是直接赶往开封。 高杰的大部队,正在开封。 历史上的高杰,到了开封后,肩负的任务就是前往河南府,把守住洛阳的大门虎牢关。 只要虎牢关在手,山陕清军,就无法从崤函古道的函谷关,前往河南。 也就是说,只要徐州、虎牢关在手,清军就不敢全面进攻弘光朝。 实际上,许定国虽然是高杰之死的动手人,却绝不会是决策人。 第717章 方正化的惧怕 因为许定国的兵,打不过高杰的兵! 许定国不敢动手。 这就是为什么高杰会甘愿冒险,逼迫许定国跟从自己出征的原因——哪怕他明知许定国已经私通满清。 而这个原因,恰恰也是——为什么高杰必须要死的原因! 因为只要有高杰在,某群人无法对满大人跪送啊…… …… 李本深、郭虎、王之纲三人,带着区区几百兵,直攻睢州南门。 而许定国…… 怪不得高杰看不起他! 高杰都死了,就特么几百人,竟然一鼓作气,攻下了许定国数万兵马防守的睢州城。 攻下城池也就算了,高杰残部,以区区五百左右的兵力,对上几万大军…… 这几乎高达百比一的兵力—— 竟然被人连斩单长庚、潘一凤两员大将。 许定国带着铁杆亲信刘方兴,弃城而逃。 许定国直接渡过了黄河,前往考城。(今部分归属兰考,部分归属民权。) 许定国接连给清军送信,向清廷求援…… …… 许定国这一跑,他的手下可就惨了。 被区区五百人,连斩上万士卒,余下士卒顿时奔溃,其中大半,渡过黄河,去往考城投奔。 …… 商南。 朱由检借着带后宫旅游散心的幌子,先是检查了南阳、叶县等地的流民大营。 有人,才有一切! 这是朱由检信奉的社会准则。 虽然而今的流民,大都是没有听从他的号召,无视亡国、亡种之现实,想要留下来给鞑子当顺民的。 但是,对朱由检来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草民不知国家大义,那是统治者宣传的不到位。 朱由检认为,这个世上,有不爱国的人,但是,宣传可以改变一切。 将北直隶的百姓接回来,只要宣传、教化的好了,未必就不是国家前进的助力。 用人之长,天下无不用之人,用人之短,天下无可用之人。 人非圣贤,金无足赤! …… 伴随着朱由检在山东的布局,有了黄得功主持的山东,已经逐渐恢复了民生。 虽然还没恢复到原来的社会状态,更加提不上与汉都比拟了。 但是,华夏百姓那“小农经济”的特殊社会形态,导致只要当政局安定下来后,民生就会逐渐开始恢复。 这一点,是“侵略形经济”社会形态,所无法比拟的。 因此,山东那边的流民,就已经很少看到了。 而山陕方向——自从朱由检开始对李自成进行大规模的援助之后,山陕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虽然还有流民前往大明境内,但是,这些人大都是听说汉都能够挣钱,这才结伴而来的。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叫“打工”。 至于受灾第二严重的河南地区…… 汉都就在南阳,虽然朱由检不曾收复了整个河南,但是,却并未限制百姓的到来。 河南流民,能赶往汉都的,早就去了。 也就是说,现在聚集在流民大营的,都是北直隶清廷统治区下的百姓。 他们的比例,能够占据了90%以上。 尤其是当马岱、张罗辅两人打开了北直隶的大门之后,原本已经快要清空的南阳流民大营,再次人满为患。 甚至,就连京师的百姓,都不在少数。 这个皇城根下,本该是天下百姓最向往地方的原住民,却不得不颠簸流离。 因为——清廷清空了整个内城区域,将百姓们世代所居的房屋、楼舍,强行划给了旗人所有。 通天纹们的老祖宗,就这样抢了汉家百姓的家产…… 当然,这就不算啥了。 毕竟那位“某某回家还要买票”的洗脑文案之下,代表的却是修建了这个“家”的朱家人,快被他们杀绝了。 (盲猜一波,评论区绝对会有人说这是元朝修建的云云……) 原本富庶的京师百姓,不但一无所有的来到汉都,更是还百不存一…… …… 睢州之变的消息,被陈潜夫以最快的速度,送了过来。 沿途,整整跑死了12匹马。 消息是方正化亲手交到朱由检手里的。 朱由检下令让袁贵妃带着皇子返回汉都,正巧,方正化收足了新年礼物,于是,亲自护卫返回。 “陛下,睢州发生了内讧,高杰死了。” 老方在南京当了半年的无冕之王,回来后,却依旧谦恭的很。 他笼着手,站在朱由检身后。 朱由检一边打开密信,一边随口问道: “是许定国干的?” 方正化楞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上信封上的日期,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高杰是12日晚上死的,这会可是14日的早上啊! 就这么短短一天 时间,陛下竟然早已知道了消息? 陛下的另一套班子,速度竟然这么快? 他的暗卫,还没消息送来呢! 一想到这里…… 老方腰肢又弯了一些: “陛下说的对,是许定国杀了高杰。” 朱由检一边看,随口道: “许定国呢,可是渡过了河?” 方正化更加害怕了。 天啊! 陛下的那一套班子,不但打听消息更快,搜集范围竟然也这么广? 老方更加恐惧了。 他低着头: “是的陛下,高杰的兵,打下了睢州城,连杀许定国两员大将,许定国逃过了河。” 朱由检仔细看去,果然,信上也是这么写的。 不同的是,陈潜夫在信中,询问他的态度。 朱由检随手将信笺递给了方正化,让他收起。 “伴伴,陈潜夫的实力,比上许定国如何?” 方正化微微抬头,快速瞥了一眼,见到皇帝并未面对他的方向,这才放了心。 他急忙道: “陛下,陈潜夫辖下,大都是民间义军,若是让他对上许定国,该是无碍。 但是,高杰的残部,却是还有几个厉害大将的。 更何况,史可法就在徐州。 臣怕的是,史可法会收拢高杰残部。 若是如此,陈潜夫就没有胜算了。” 陈潜夫是暗子。 朱由检虽然让陈潜夫继续主政河南,但是,却并未公开的宣布这个消息,甚至,还让陈潜夫对南面的消息,也来之不拒。 两人一问一答间,就将启用陈潜夫这个方法,给毙掉了。 第718章 既然他们想要,那就让他们得到心心念念的主子爷吧 朱由检皱眉思索一阵,抬起头来,对王承恩道: “吩咐下去,今晚准备准备,明早就回去了。” 王承恩急忙应了是,转身离去。 朱由检挥手。 魏国征带着一众侍从离开。 屋子内,只剩下朱由检、魏国征、方正化三人。 朱由检手指敲了几下桌子,让方正化坐下回话。 方正化开口道: “陛下,徐州乃是直通江南的重要通道,此地事关重要。” 朱由检 眯起眼睛,问起了另一件事: “江南那里,你掌控了多少?” 朱由检这话问的就很巧妙了。 他并非是问方正化掌握了多少地盘,而是问他能够掌握多少豪门势力。 方正化回道: “陛下,老奴在江南拉拢的豪门并不多,但是,只要给老奴拨来两万军马,该能在半年之内,拿下江南大部。” 朱由检喝了一口茶,倚靠在椅背上。 他笑了起来: “伴伴啊,朕就算拿下了江南,可能十拿九稳否?” 方正化也笑了。 此地只有陛下的自己人,方正化也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陛下,江南百姓,依托豪门存在。 老奴能够拿下江南,但是,江南豪门那边,老奴无能为力!” 魏国征眉头紧皱。 江南这群人…… 真恨不得拿把刀去,将他们全部砍了! 江南的那群人啊,只顾着自己眼前的利益,恨不得将一切都划拉到自己碗里。 他们从来都不在乎国家! 魏国征咬紧了牙关。 朱由检眉头松开了。 他端起茶杯,轻吹几下。 根根茶叶,在茶水里飘荡。 朱由检喝了茶,随手将茶杯放下。 他轻笑起来: “江南豪门……” 朱由检的眼神逐渐冰冷: “老方! 朕准备让开河南!” 让开河南? 方正化。魏国征齐齐一愣。 两人诧异的看向了皇帝。 朱由检冷声道: “高杰死了! 东虏南下的道路——被人打开了! 你俩都是内廷出身,都是朕的绝对心腹。 这其中的含义,还需要朕明说吗?” 一听皇帝这话,方正化捏紧了拳头,魏国珍满脸的杀气。 高杰为什么被杀? ——因为他挡了路! 身为南明大将,身为深受马士英、阮大钺、史可法重用的主战派……(除了黄得功外,江北四镇中,就属高杰最为坚持主战了。) (历史上的黄得功,被安排在长江防线上,他的作用,最主要还是监视左良玉。 在这个时空内,因为左良玉被朱由检调走,同时,黄得功又直接跑到了朱由检统治下,去了山东。 因此,高杰就成了主战派的中坚力量!) 高杰的死,不单单是因为挡路,同时,还因为此人站错了队。 …… 方正化眯着眼睛,他阴仄仄的道: “陛下的意思是——以为王之前驱?” “对!” 朱由检满脸的杀气: “江南那群人,他们做了什么,不需要朕重述。 彼等无视国家,只顾自己。 自从开国以来,就屡屡鲸吞国家利益。 税赋——他们生方设法的规避! 徭役——他们巧取豪夺的躲闪! 用宝钞给国家交税就不说了,那海外贸易,更是全被他们夺了个干净!” “这样的江南,朕宁愿不要!” “放开徐州!” 朱由检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朱由检的内心,也逐渐冰冷: “他们不是跟鞑子勾结么! 他们不是宁可跪在地上,也要葬送华夏江山么! 朕如他们的愿!” “让开路! 让他们心心念念的主子爷,去江南! 朕就要看看,这群畜生,会落了什么好!” 朱由检扭过头来,对方正化道: “老方,你即刻启程,动用一切手段…… 不管是百姓也好、财产也好…… 一切书籍、珍宝,都给朕抢回来!” 方正化站直了身子,他弯着腰: “陛下,江南富庶甲天下。 臣人手不足。 臣请求陛下,给臣增添一些兵力。” 朱由检当即准了: “水师的船,你可以全部调动,此外,武昌三镇那边,驻扎了三万新兵,你也可以全部调动。 对了,四川的战事,暂时以维持稳定为主。 将四川的船队调出来,全部拨给你!” 朱由检是真的动怒了。 虽然高杰死了,他并不在意。 危机关头,漂移万里的高跑跑,朱由检在意他作甚。 但是,高杰是高杰,事情是事情! 高杰之死的背后含义,却是朱由检不能容忍的! 既然江南敢做出了这一步,就别怪他使出一切手段了! “给朕去抢!” 朱由检指着方正化、魏国征两人: “你俩都去,记住了,要是少了一户豪绅的库房,就是你俩的失职!” “陛下放心,臣等必然不放过一枚铜板!” 朱由检铁黑着脸: “能夺回的,全给老子抢回来! 抢不走的粮食、布匹,一把火给老子烧了! 只有将士绅断了根,百姓才能离开江南!” …… 朱由检被气急了,直接用出了换家战术。 他盯着方正化: “老方,施琅为何还在活着?” 方正化阴笑一声: “陛下,他活不长了,只要有一次刺激,他就必死无疑。” “稳住他!” 朱由检眯着眼睛: “给郑芝龙发消息,就说南边的事情,朕不想再拖了。 三个月! 朕只给他三个月时间,给朕拿下大员岛!” 朱由检决定用东虏,去解决江南豪绅这个隐患。 他要解决的是江南权贵,可不是江南江山。 因此,虽然打定了放清军南下的心思,却不是让他们遗毒天下的! 将东虏圈定在江南这一片,这是最后的底线。 朱由检仔细盘算一阵,开口道: “发出急令: 命郝摇旗、何复、张罗俊,领兵五万,即刻南下湖南。 告诉他们,朕圈定的战场,在江西大地。 朕不给他们任务,朕只有一个要求——不准清军一卒离开江南!” 魏国征急忙跑去传令。 待魏国征走后,朱由检让方正化坐了下来。 “伴伴。” 只有两人的房间内,朱由检压低了声音: “江南那边,你要小点心,那些人才,该绑回来的,就给朕绑回来。“ “老奴记下了。”方正化急忙应承下来。 第719章 八方震惊 朱由检继续道: “郑彩、郑肇基两人,都是朕的人。 让他们去仙霞关!” 方正化大喜: “陛下这个布置妙! 仙霞关乃是进入福建的重地,只要此地在手,福建就在陛下手中!” “对了!” 朱由检嘴角带起了冷笑: “朱由菘要留着,这人还有用处! 但是,必须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方正化再次点头: “陛下放心,臣的人,就在福王身边呢。” …… 一听这话,朱由检顿时大笑起来。 不愧是方正化。 就是明白他的意思。 朱由菘这人,用的好了,可是一把尚方宝剑啊! …… 高杰的死亡,瞬间震惊了整个天下。 …… 山东。 黄得功看着手中的消息,只觉得脖颈一阵冰凉。 老天爷啊! 幸好老子跑得快!~ 要不然,死在睢州的,就未必是高杰了! …… 江西。 袁继咸脸色黯淡。 身为总督江西、湖广、安庆、应天(南京)等处军务的绝顶大臣,袁继咸不是傻子。 历史上的他,面对的是崇祯皇帝自尽,只剩下朱由菘这个正统的大明王朝。 袁继咸只有力保朱由菘一条路。 在这个时空里,朱由检还活得好好的呢! 袁继咸放下手中的情报,冷了脸: “来人呐!” 袁继咸唤来手下,沉声道: “吩咐下去,将军中的物资,全部补齐了!” 手下一愣。 总督这是不过日子了? 袁继咸冷着脸: “发出集合令,将各部开往各处水陆要隘,把守好了江右(江西)。” “另外,让中军打起我的旗帜,坐镇九江。 不论是谁前来拜见,一律扣押,待我回来再说!” 手下正待追问,却听袁继咸继续道: “给郑森发去消息,就说我要秘密前往汉都。” 看着手下那不解的脸色,袁继咸苦笑道: “高杰死了。 若是我再不做决舍,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 “高杰死了?” 郑芝龙满脸的诧异。 郑芝豹须发怒张: “大哥,高杰小儿,虽然只是流贼投降而来,此人治军也不行。 但是,高杰的立场却是坚定的很。 这人的死,有蹊跷啊!” 郑芝豹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郑芝龙岂能看不出来。 这些时日,不是没人拉拢他。 江南那边,也给出了不菲的好处,甚至,还许诺让他作为福建总兵…… 然而…… 一比起朱由检给予的,这就不算什么了。 今日的大明朝堂,他郑家人,可是身居高位啊! 郑家几兄弟,不光是他位居一省主官的高位,郑鸿逵更是一样深得陛下的重用。 再加上自己的儿子郑森,身为水师二把手…… 江南那边,抠抠索索的好处,就是垃圾了。 “废话!” 郑芝龙瞪着眼睛: “高杰一死,朱由菘就再无大将依仗。 从此,马士英、阮大钺,就要失势了!” “大哥!” 郑芝豹迟疑道: “江南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咱们可要继续攻打大员岛吗?” “打! 为什么不打?” 郑芝龙冷笑起来: “拿在自己篮子里的,才是肉夹馍! 皇帝给咱们的许诺可不少,只要打下了大员,咱们就是一地封王! 咱们为什么不打呢?” 郑芝龙呵呵一笑: “我去打大员,你去仙霞关!” “仙霞关?” 郑芝豹愣住了。 “蠢!” 郑芝龙呵斥一声: “虽然皇帝给了咱们的好处,可并不少,但是,皇帝终究能够掌握的,也就是湖广一地罢了,就连两广,都吃力的很。 皇帝能够给了咱们福建总兵的位置,可就是要咱们守住了福建呢! 咱们要是守不住,别说封王了,怕是连你我头上总兵的帽子,也要摘了去!” 郑芝龙是一个官迷。 这人眼光是有的,然而,当官的心思,却是太重了。 历史上的他,之所以能被清廷玩弄于股掌之间,就是因为清廷的不要脸。 出尔反尔的清廷,进入福建后,就将郑芝龙一家绑走了。 郑芝龙不是看不到这一点,而是——想要当高官的痰,迷了心窍。 而今,朱由检以“封王”为诱饵,郑芝龙可就好使的很…… 郑芝龙烧掉了密信,当即就发出了消息—— 尽起大军,准备渡海作战! 正月十五,就是大潮。 这些时间,郑芝龙已经将大员摸清楚了。 借着正月十五的大潮,必然能够出其不意,拿下大员全境! …… 北京。 尚可喜的奏疏,已经送达了京师。 许定国杀死高杰的事情,成了尚可喜的救命稻草。 他将这一切,都写成了自己的功劳。 而此时的京师,已经人心惶惶了。 袄儿都司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北直隶。 纵然清廷拼命封锁,然而,在明军义师、暗探的宣传下,清军25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北直隶。 一时间,不但各处义师蜂拥而起,甚至,就连境内的百姓,都快跑光了。 迫不得已,多尔衮只好以顺治的名义,再次下达了诏书。 他先是承认了之前“圈地”、“剃发易服”是两项错误的政令。 然后,许诺今后再也不会圈地,再也不会限制百姓的穿戴。 甚至,还装模作样的发出严令——不准旗人再行捕捉奴隶。 狡诈的清廷,一如历史上那样,眼见形势不对,果断的开始忽悠之路。 然而,这个时空,终究是有了意志坚定之人。 朱由检那不满编的“畸形”中央,成了他一人意志的一言堂。 今日的新大明,只有一个声音。 在朱由检的主持下,大明的探子们,戳穿了清廷的谎言。 而眼见义师们打开了一处处通道,更是听说了汉都的繁华。 北直隶的百姓们,逃的更厉害了。 多尔衮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再加上鄂尔多斯的失败,一时间,攻击多尔衮的王公贵族、旗人、大臣,宛若过江之鲫。 甚至,就连多尔衮刚刚娶了大玉儿,戴在了脑袋上的“皇父摄政王”桂冠,也岌岌可危。 因为——大玉儿返回了皇宫居住。 虽然用的是思念儿子的借口。 但是,朝臣都知道,这是——多尔衮失势的预兆。 …… 第720章 银票 高杰一死,牵动八方。 汉都调防处处。 一行行军卒,奔赴各地。 一个个大将,在元宵佳节到来之际,奔赴四方。 甚至,皇帝人在回京的路途中,却下达了再次征召十万大军的命令。 汉都百官,惊呆了。 天啊! 当初陛下只有不到二十万大军,还有十万是新召集的兵马。 陛下只出动六万人,就打出了一场煌煌大胜。 今日,李自成投降后,大顺几十万大军,就成了皇帝武力的保证。 李自成自己都在汉都猫着呢! 皇帝一句话,他还能不配合了? 可以这么说,就靠着手中的兵马,皇帝就能平定了整个天下…… 然而——陛下竟然又征召了十万兵马? …… 汉都官民,惊呆了!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下。 天下震动。 无数探子,前往汉都而来。 不但有北方清廷派来的,更是还有江南派来的。 甚至,就连西洋人,也暗流涌动。 朱由检一声扩军令,牵动八方势力。 除了被困在川北的张献忠外,不分中外,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汉都。 影响之大,甚至盖过了高杰遇刺的消息。 …… 而回到了汉都的朱由检,却是老神在在的准备元宵庆典。 朱由检回到汉都后,并未第一时间就召集一众文武大将,而是先召集了一众上了规模的作坊之主。 承天殿内。 几百个大大小小的作坊之主,齐聚一堂。 见到皇帝出来,三呼万岁之声,几乎震塌了房顶。 这些作坊主,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几乎所有人的投资,都翻了一番! 早前的时候,朱由检还要拿刀子逼着他们投资。 今日的大明境内豪门,甚至削尖了脑袋,都想要加入进来! 然而——皇帝却开始筛选他们了。 缴纳完毕积年欠税,仅仅只是入门券而已…… “平身吧!” 皇帝淡然的轻声开口。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待众人起来后,缓缓道: “朕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不管你们从事的什么行业,两个月之内,让产量翻一翻,可能做到?” 众人彼此面面相觑。 产量翻一番? 那就是最少要招募一倍以上的工人,才能做到啊! 虽然汉都作坊的货物,的确很是畅销。 但是——市场就这么大! 他们能够挣钱,还是因为方公公在江南的数次出手。 贸然扩大生产规模…… 能行吗? 生产出来的货物,卖给谁啊! 方公公那边,吃不下这么多货物啊! 若是自己运往外地,那是提着脑袋的买卖…… 今日的他们,眼见日进斗金,正是维稳的时候,贸然扩张不得啊! 朝外地运货——沿途的土匪,就够喝一壶的了…… 众人有些迟疑…… 朱由检拍拍手。 张书堂走了出来。 身为这时代投资人的典范,张书堂以几年饭食,投资幼年的唐王。 等到唐王继藩后,不但重用张书堂,给他升了官。 更是让他做了唐王府产业的合作伙伴。 张书堂那不值钱的投资,却从而赚尽了好处的事情,南阳无人不知。 再加上最早投资皇帝的纺织作坊,短短大半年时间,成功挤入汉都大豪门之中的事情,更是让张书堂成了人人向往的对象。 看着众人那火热的眼神,朱由检笑了。 张书堂是朱聿键的人。 而朱聿键是他的人。 也就是说,张书堂一样是他的人! 再加上这人的眼光,的确算是出类拔萃。 因此,朱由检决定将大明皇家银行的第一任总裁,交给张书堂。 “张书堂,银行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书堂欠身道: “回陛下,已经准备妥当,就待开业了!” 银行? 众人诧异的看向了皇帝。 朱由检示意张书堂坐下,这才对众人解释道: “我大明的钱财,无外乎以金、银、铜,为主的贵重金属,以及大明宝钞。” “宝钞就不说了…… 因为是摸着石头过河,宝钞已经等同废纸了。” “这一点,朕也不用藏着掖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朱由检这自嘲的话一出,众人都是轻笑起来。 大明宝钞最大的弊端,就是不能轻易在朝廷内流通。 宝钞这东西,朝廷通过官员俸禄等方式,发放出去。 而官员,则是因为地位的原因,又会立刻将宝钞流通商贾之家。 商贾人家自然也不会拿在手里,于是,又以各种方式,将宝钞塞到了百姓手里。 而普通老百姓,想要将宝钞花出去,却是千难万难。 除了江南能够用宝钞缴纳四成税赋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无法用宝钞缴纳官府的税赋的。 这也就导致了宝钞迅速贬值。 时至今日,除了江南依旧在用宝钞交税之外,甚至就连朝廷,都几乎完全停止了印制宝钞。 朱由检环顾四周,笑着开口道: “诸位都是富贵之家,都是生意人, 朕问你们,若是你们想要去外省大量购买物资,银钱该怎么带过去?” 李舒晟当即站了出来: “回陛下,若是大量交易,除了金银之外,还可以兑换银票。” 这时候的银票,准确的说法叫“兑票。” 兑换兑票的银号,通常都是好几家商铺联合开办的。 兑票的流通性,没有清中出现的“银票”,那么普遍。 因为这时代的地域局限性,实在是太大了。 除了徽商,遍天下都有外,这时候,很是缺乏全国性的大商号。 要等到了清朝以后,伴随着晋商专门经营票据的银号,铺设开来,银票才成为了具备流通性的“钱币”。 兑票在相熟商家之内,具备流通性,而不熟悉的商家之间,需要有人担保,才能使用“兑票”结算。 这东西,实质上就是一种“信誉”凭据。 它能够流通,完全是建立在商号的信誉之上。 朱由检点点头,追问道: “金银就不说了! 这东西太不安全了! 但凡消息泄露,被外人知道…… 就会遭遇了土匪! 到时候,不但银钱要丢,身家性命也是难保的。 因此,大部分商贾,还是带银票更常见吧?“ 第721章 朕来给你们解决难题——开银行 李舒晟: “陛下所言甚是,的确是这样。 因此,商人们,通常都局限在某一地,货物的流通,更多却是依靠专门运输的船帮、马帮等。“ 朱由检来了兴趣,追问道: “这些运输者,价钱是怎么计算的?” “很贵!“ 李舒晟叹息一声: ”常言道行船走马三分命,他们提着脑袋跑货运,收取银钱自然不菲。 通常都在货物总价值的两成以上,若是拖运的是俏手物资,或者是贵重物资,甚至价钱能占到一半以上!” 朱由检眉头挑起。 这个价格,当真太贵了! 难怪这时候,很少见全国性的大商贾了。 “说说马帮吧?他们运费是多少?” “陛下,而今天下,西南大山中,有马帮转运货物,他们分为专业的滇帮,以及临时拼凑的散帮。 这些运输人,因为起始云南,多以运输茶叶为主,是以,又有了茶马商帮的说法。 若是从云南运输普洱,待到出川,价格便为原茶的一倍。” “至于价格贵的原因,除了因为商路难走之外,更多的却是容易遭了劫匪。 若是座山的土匪,反倒好说。 这类人,通常只要半数货物,或者买路钱,很少会将事情做绝,以免引来官府的剿灭。 最怕的就是其他马帮扮作土匪抢劫,这样的抢劫,通常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 这也就造就了运费高昂的最主要因素。” 呆在一边的太子,诧异道: “那为何没有人将整个茶马商帮整合起来? 若是做到了这一步,运费就会降低不少吧?” 朱由检笑了起来: “我朝太祖爷,恢复华夏之后,有感于曾经乞讨为生。 于是,分封天下丐头,管理天下乞讨者。 就连太祖他老人家金口玉封的丐头,都不曾做到全国统一,更何况是这些货运帮派呢!” 史书上明确记载,到了宋朝时候,就有了帮派性质的丐帮了。 《东京梦华录》明确记载——“至于乞丐者,亦有规格,稍似懈怠,众所不容”。 朱元璋继位后,分封天下丐头。 这些得到了官方身份的乞丐,和大明军户一样,拥有父死子继的权力。 同时,为了防备有人迫害百姓,乞讨牟利,朱元璋在《明律》中,做出了严格规定: “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 只要有人敢故意将人弄残废,不但要凌迟处死,更是要查抄所有的家产,交给受害者…… 但是,就算明朝的乞丐,是开国太祖亲口分封,却始终没有全国性质的丐帮。 全国性质的丐帮,要等到到了清朝时候。 在江淮一带,丐帮逐渐掌控了水路运输。 借着水运之利,终于整合了华夏的乞讨者,从而有了一个相对统一性的“丐帮”。 太子朱慈烺明白了。 连太祖皇帝御封的丐头,都无法整合乞讨者,更何况是马帮了。 朱由检看向了李舒晟。 这厮是李贤的后人,这是顶尖豪门的出身。 对于这个时代,李舒晟要比他懂得多。 朱由检追问道: “你说跨省交易,还可以使用银票。 这银票,又是怎么兑换的?” 朱由检将话语朝银行上面引导了。 李舒晟解释道: “陛下,比如说小臣想要去江西采买瓷器。 那么,我就可以找到一个在江西开办有商铺的商贾,最好是他在汉都这边,还有一座商号。 这样,小臣就可以拿着银子,让他写一个让小臣到了江西,在他家店铺兑换出银子的‘票据’。 这样,小臣就可以只带着几张纸赶路。 如此,也就不会引起贼人的注意了。” 朱由检皱眉: “那若是还未兑换,人在半路死了呢? 到时候,这银子如何取出来?” “这就看人良心了!” 李舒晟苦笑: “若是对方讲良心,会在查验了账簿之后,将银子还回来。 若是彼等不讲良心,就算闹到官府,那很大可能,也会输了官司…… 因为,对方只要在账面上,做了假账即可。” 朱慈烺诧异道: “不是有勘验笔迹的查勘么? 早在战国时期,就有爰书了。 我华夏对于证据的勘验,早有一套成熟的办法。 一旦上了公堂,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纵然被人模仿了笔迹,也是有迹可循的啊!” “殿下,官字两张口啊!” 李舒晟叹息道: “不说千里之远,往来奔波不便了。 但说这人心隔肚皮,就是最大的难题。 能够给人出具了兑票的,都是当地豪门,就算当地官员清廉,秉公执法,人家也是早就知道的。 若是他们拿下了当地官府,只消出了假证据,就能合法的吞掉了这笔银子。 若是当地官府他们搞不定,那么只需要咬定了这笔钱早已取走,因为某某原因,并未立下字据…… 敢问殿下,这又如何才能断明呢?” 朱慈烺不说话了。 朱由检叹息道: “你们看看,左右都是为难! 经商也不易啊!” 这年头,太多商贾,一去不复返的! 不但命陨他地,甚至就连家业,就此中落者,也大有人在。 众人都是叹息不已。 是啊,看起来经商人家,的确是能够赚了不菲的银钱。 但是—— 若是大商贾,能够跻身官场,倒还好说,最起码可以借助各地的驿站力量,为自家保驾护航。 那些小型商贾,要么受制于运输商帮,要么就提着脑袋去做生意。 正是那句俗话——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朱由检笑了起来: “所以,诸位,朕给你们来解决这个难题!” 他指了指张书堂,开口道: “朕要开办银行!” 银行? 眼见皇帝又一次提起这个东西,众人纷纷来了兴趣。 他们也跟随皇帝大半年了,陛下每次出手,从未走空的事情,他们早已知道。 难道这个银行,就是解决他们困境的东西吗? 朱由检笑了起来: “李舒晟,你找人兑换兑票,总要给人钱财吧?” 李舒晟点头: “是的,若是一千两的兑票,根据路程的远近,需要给人支付最低五十两以上的银子。” 第722章 来人,请李自成 朱由检大笑起来: “就这,还不能全国通兑?” 李舒晟点头: “陛下,兑票能够兑换的前提,是当地要有人家的店铺啊!” 除了徽商,号称遍天下之外,哪里还有能够通兑天下的兑票哟! 再说了,就算是徽商,内部也是派系林立。 想要全国通兑? 就连徽商自己都做不到。 “这个问题,朕给你们解决了!” 朱由检笑了起来。 “朕准备在全国建立大量的银行,这些银行,都有银票兑换业务。” “朕的银行,银票兑换业务,只收取百分之一的手工费。 不分全国何地,只要开设了银行的地方,都可以兑换!” “敢问陛下,银票的兑换,收费是多少?” 有人当即追问道。 在这时代,拿着真金白银,跟人换兑票…… 这可是拿着真金白银,让人免费使用啊! 然而,是要给银号钱的。 也就是说,将真金白银,存在别人那里,让人拿去赚钱,不但没有利息,甚至还要反过来给人钱! 对于后世存钱有利息的规矩来看,简直是无法理喻。 朱由检也可以祭出存钱给利息这个操作。 但是——每一个划时代的改革,在时人看来,都会是痴心妄想。 甚至,还有人会觉得这是在诈骗! 这时代的人们,习惯了兑换银票,是要给出了银钱的。 朱由检的银行内,若是别人兑换银票,还要给人利息,别人就会以为朱由检是要“非法集资”了……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 那么做,反倒是对新生的银行,有致命的危险! 世人会认为这是杀猪盘,会有被集体抵制性的。 朱由检看着眼睛大亮的众人,徐徐道: “朕会在正月之内,在武昌、洛阳、西安、重庆、长沙、广州等地,最少开办十座银行。 今后,更是会将银行开到每一个州县。 朕的银行内,不但提供通兑,更是还提供保管的业务。 比如说——你们在某个地方,遭遇了恶霸欺凌,若是以前,轻则破财消灾,重则…… 家毁人亡! 因为强龙不压地头蛇! 那么,你们今后再遭遇了这样的情况——就可以将银子、贵重物品等,存进银行内。 对于寄存保管,一样是只有百分之一的手续费,一样可以全国提取。“ 朱由检的话,让众人纷纷大喜。 朱由检娓娓道来: ”朕不但要在国内开设,要在国内给予你们便利。 甚至,在将来,朕更是会将银行,开到国外去! 不单单是在朝鲜、琉球、安南、蒙古、南洋诸地,更是还要开到欧逻巴州!” 朱由检站起身来,双手环抱。 就好像要将全世界搂在怀里一样。 “朕已经签署了《大明专利法》,你们完全可以将自己的专利,存放在银行内。 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想要谋划你们的资产,最关键的证据,却是谁也抢不走! ——就在你们手里! 朕的银行内,给你们提供专门的保险柜。 你们可以拿走钥匙,也可使设置只有自己知道的密码,更是可以在银行内设置开柜暗语。 还可以设置某句暗号,若是有人持这个暗语前来,就是你们遇到了绑匪。 朕早就说过,只要你们足额交税,你们的合法商业行为,就受到朕的保护。 到时候,只有大军去解救你们!“ ”诸位!“ 朱由检大笑起来: ”这么一来,只要大明不亡,你们就是永世的富贵! 还有谁,能够抢走你们的财产呢?” 朱由检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朕已经决定推出《大明公司法》。 到时候,你们只要给自家店铺注册了名号。 然后将股权证明,放在朕的银行内。 你们的商铺,就永远是你们子子孙孙所有—— 只要大明不亡,谁也抢不走!” 华夏传统文化中,一切都是为了子孙后代过的更好。 这就是“攒家业”。 朱由检的这句话,打动了所有人。 是啊! 若是有这么一个地方,他们自然是愿意合作的。 “陛下,您,您说……” 庞鲤南满脸震惊: “您的意思是我们都可以在汉都存入银子,然后全国都可以取出?”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若是果真如此,那可真是最好的消息了啊! 这么一来,他们就可以全天下开店了! 试想一下,只要安排一人去云南,在汉都存了银子之后,到了云南取出,然后拖运与马帮,就能得到售价比进价贵了十多倍的普洱…… 天啊! 这是发家利器啊! “不! 是全国任意地点存放,任意地点取出!” 皇帝一句话,让众人纷纷面露喜色。 好消息! 这可真是好消息啊! 皇帝这是给了他们一个扩张的后勤保证啊! 朱由检大笑起来: “朕说过,你等会因为跟着朕做事情,而获利颇丰的! 诸位都是和朕合伙做生意的合作人,你们都是朕的自己人。 对朕来说——与其放着天下市场,被他人占据,还不如让你们去占据了呢!” 朱由检放出了这个大消息,然后笑着问道: “怎样,朕说让你们在两个月之内,将产量翻一翻,可能做到?” 众人纷纷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陛下放心,我等一定超额完成任务!” …… 看着一众商贾,拜谢后离开了大殿。 朱由检笑了。 这些人的作坊,他都占有股份。 多的超过了一半,少的也有两成。 用政策给他们保驾护航,就是代表着自己的钱财,会越来越多! 朱由检的眼睛,看向了东南方向。 既然他们想要玩…… 那就玩一把大的! 那群人,不是祖宗家国都不要了吗? 那为什么还要留给他们锦衣玉食? 他给方正化可以随意行事的权力——然而,那只是外科手术刀! 朱由检倚在龙椅上,淡淡的道: “让李自成、刘芳亮来见朕!” …… 小半个时辰之后,顺王李自成、刘芳亮两人,联袂而来。 “臣等拜见陛下!” 两人弯腰给朱由检行了礼。 “坐!” 朱由检指了指一边的椅子: “王廉,上茶。” 两人坐下后,王廉端来了两杯茶水。 第723章 来人,关门,放李自成 “老李!” 朱由检看向了李自成: “你马上就要去西域了,怕是手中的钱也不多了吧?” 李自成失笑。 北京拷饷所得,大都从皇帝手中换成了各色武器、粮食。 他手上,只剩下一千多万白银了。 “陛下说的是,小王的确有些缺钱了。” 朱由检拍着大腿,缓缓道: “晋商那边,朕抄了的只是大家族,还有很多小商人,游走在塞外。 甚至,当初不在山西,逃过一劫的,也不在少数! 朕给你三个月时间,山陕内部的,你不准动。 只要出了关的商贾,朕不管你干什么!” 朱由检一句话,给晋商判了死刑。 李自成就要离开山陕了。 自然不会留了情面。 可以预见,那些私通东虏的商贾,绝对没有好下场! 朱由检笑吟吟的看着李自成: “顺王,朕给你的送行礼,若何?” 李自成大喜,急忙起身,再次弯腰拜谢: “陛下的恩德,小王没齿难忘!” 李自成的独眼,发出了狼一样的光芒。 晋商啊! 虽然大头已经被皇帝吞了。 但是,剩下的那些,也不是少数啊! 更何况,还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 李自成暗暗盘算一番,这三个月,怕是最少也能再弄几千万白银了。 就算大头都是各色货物…… 但是,晋商运往塞外的,都是稀缺物资。 不是粮食,就是布匹、铁器! 这可是硬通货啊! 朱由检继续道: “至于那些货物,你要是不想要…… 只管全部运到西安。 朕派人去清点,给你解决了。 至于价格——朕在成本价的前提上,给你提高两成。” 李自成大喜,急忙再三拜谢。 “小王多谢陛下厚恩!” 朱由检摆摆手: “老李,朕想跟你借个人。” 一听这话,李自成愣住了。 他想起了袄儿都司。 自家那位义孙,可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一想到自己打赌失败,大半都是拜李来亨所赐,李自成就有些蛋疼。 “嘶!” 李自成吸了吸牙花子。 就知道皇帝不是省油的灯。 他哪里会真金白银的给了好处呢? 想当初,自己山海关失败,万般无奈,只好跟朱由检联合的时候,也是这样! 皇帝先给了甜头,然后转头…… 原本平起平坐的盟友,就成了殿下臣…… 李自成蛋疼不已,哀怨的看了朱由检一眼。 刘芳亮是老子手下的五营主将之一啊! 这是老子的左膀右臂! 哪有借别人胳膊的? 然而—— 李自成刚刚拿了好处,哪里好意思拒绝。 他只得道: “陛下说的什么话,小王乃是陛下殿中臣子,小王的属僚,就是陛下的臣子! 陛下想要调谁,不用知会小王,只管下令就好。” 朱由检嘴角勾起。 李自成这就是场面话了。 朱由检摆了摆手: “老李,咱们是兄弟。 是兄弟,那就要处一辈子,朕怎能让你不痛快呢!” 朱由检笑着指了指刘芳亮: “早前在武强,刘卿配合着朕,将那些为富不仁之人的家产,都逼了出来。 刘卿的脾气,是很合朕的胃口的。 朕今天,就跟你借刘卿。” 朱由检这话,让李自成心中的不痛快,消失了。 他爽笑一声,拍了拍刘芳亮的肩膀: “老刘,别丢了咱们大顺的脸!” 刘芳亮先是给李自成行了礼,然后又对朱由检弯腰: “刘芳亮多谢陛下厚爱。” 朱由检摆摆手让他坐了下去。 继续对李自成道: “老李,高杰死了!” 李自成的脸色很是复杂。 他和高杰有夺妻之恨! 他恨不得吃高杰的肉,喝高杰的血! 然而…… 高杰不是死在了战场上。 死在阴谋诡计手中的高杰,难免让李自成兔死狐悲。 他抬起头来,看着朱由检。 弄死高杰的,和将朱由检逼出京师的,是一群人! 朱由检特意提起高杰的死,必然是有深意的。 李自成扶了扶眼罩: “高杰一死,徐州大门就打开了。 陛下可要全复河南?” 李自成盯着朱由检的眼睛,等待皇帝的回答。 朱由检摇摇头: “朕给他们擦了17年的屁股…… 十七年啊!” 朱由检叹息一声。 “就算是个孩子,也早已长大成人,甚至还讨了老婆生了娃了! 他们依旧自私自利! 朕累了!” 朱由检眼神冰冷。 既然那群人还要作死…… 那就让他们去死吧! “河南,朕早就能全部收复了。 只要全复河南,朕就能和山东连成一片。 到那时,光复全国,就传檄可定。” 朱由检苦笑: “朕给了他们机会,但是,他们依旧要卖国、卖祖宗! 那就由不得朕了!” 李自成明白了。 皇帝不会收复河南全境。 因为,他要给清军留下南下的通道! 一想到这个,李自成顿时大惊。 若是清军的南下,是朱由检欲要借手铲除江南豪绅…… 那晋商—— 是不是就是借着自己的手? 也就是说——自己能够成事,是朱由检有意的纵容? 一念及此,李自成再也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 他急忙收回视线,毕恭毕敬道: “臣明白了。” 听到李自成自称的转变,朱由检诧异的看了李自成一眼。 这家伙,又抽了哪门子的风? 朱由检想不通,也懒得去想。 他缓缓道: “老李啊,高杰栽在了小人的手里,而这小人,缺不单单是江南才有。 江南那边,朕来办。 北方那群,朕可是就交给你了!” 朱由检正色道: “李自成,小人不除,你我皆有可能布了高杰的后尘。 朕希望你能够——一个不留!” 李自成认真的点头。 兔死狐悲! 高杰能够被人阴死…… 难道他们就不能吗? 与其被人阴死,还不如先动手为强! …… 李自成缓缓走出了皇宫。 走在下山的道路上,他扭过头来。 仅剩下一只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皇帝留下了刘芳亮。 他要用刘芳亮做什么,李自成猜得到! 这是要对付江南了啊! 李自成扭回头,朝下走去。 听说,方正化刚刚返回,就再次匆匆走了。 李自成脚步微微一顿。 这是一明一暗啊! 第724章 三联招 李自成一边走,一边感慨: 好手段! 朱由检当真是好手段! 高杰的死,他可是要得尽了好处啊…… …… 皇宫内。 朱由检招呼刘芳亮,去了军机殿。 硕大的亚洲地图,被王承恩挂了起来。 地图上,代表朱由检属下的红色区域,已经占据了大明一多半疆域。 甚至,一南一北的实控面积,更大了一些。 刘芳亮看着那硕大的地图,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帝将自己带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朱由检随手在桌子上,按下了一颗红色的宝石装饰。 “咔嚓!” 细微的机扩声,在寂静的大殿内,清晰可闻。 大长方桌的桌子面,缓缓朝两边滑去。 “竟然是机关?” 刘芳亮瞪大了眼睛。 伴随着桌子面的展开,内部的事物显露出来。 刘芳亮目瞪口呆。 桌子面下,竟然是一幅亚洲沙盘。 地图做的惟妙惟肖,甚至还标注着各方势力范围。 配合墙壁上的巨幅地图,一眼就能看清各方的所在区域。 朱由检拿起教鞭,环绕江南画了一个圈: “朕准备让你去这里!” “刘卿,这些时日,你也了解了朕新设的部门了吧?” “臣已经有些了解了。” 刘芳亮点头。 过年的这些天,他并没有闲着,皇帝新开设的那些部门,各自都有什么作用,他早已熟记在心。 “朕准备将税务稽查部中的海警稽查司,交给你。” 刘芳亮眨眨眼。 啥意思? 难道…… 要像当初在武强那样,拿着2000亩地,让他说成2500亩。 原本是8000两银子,让他给算成两。 然后,还要收了人家两吗? 还是要让他将普通的大青砖,砸吧砸吧,反向抹零。 还要说成金砖,让人等重赎买。 然后玩大了,又按银子收取吗? 刘芳亮眨巴着眼睛。 好差事! 我喜欢 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干啥非要打打杀杀呢? 将刀剑架在别人脖子上…… 他不香吗? 我老刘,还是最喜欢当强盗啊! 朱由检随手在环大明海上,画了一个圈: “刘卿,税务稽查司,专职催缴税务。 你的指责只有一个——不纳税者,都是你的催缴对象! 海警稽查司,专职负责海上走私稽查,管辖面积,是朕新设立所有部门中,最大的。 上至奴儿干都司及极北之地,下至旧港及极南之地,都在你的管辖范围内。 不分中外,不论六夷! 下至渔民百姓,上至王公贵族,所有的船只,你都有检查的权力!” 朱由检冷着脸: “老刘,只要没有完税证明的船,只要偷取华夏一切的船,你都可以击沉、俘虏! 谁敢抵抗,格杀勿论!” 啥? 刘芳亮瞪大了眼睛。 皇帝竟然玩大了? 这不是让咱去小打小闹的敲打富商,这是要让咱去当合法的海盗? 不! 这是让咱去当专门对付海盗、海商的大老爷? 天啊! 太得我的心意了! 好差事啊! 刘芳亮舔舔嘴角,搓着手,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他连连道: “陛下,海洋走私者,都是亡命徒。 这些人,大的公然对抗官府,小规模的,也勾连各地官府。 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刘芳亮诉说着皇帝交给他新职务的危险之处。 话锋一转,刘芳亮漏了老底,他一脸的急切: ”那小的带多少人? 小的有多少船? 小的什么时候上任?” 刘芳亮激动了。 “朕给你三万兵卒,同时,北方的萨哈林岛(库页岛)、虾夷岛、济州岛,江南的崇明岛、广东的香港岛,南洋那边你自己任选三座岛屿! 这些地方,都是你的水警驻地。” …… 看着刘芳亮一脸欣喜的离去,朱由检眯起了眼睛。 交给刘芳亮的兵,都是新招募的。 而水警各级将领、官吏,主要有两个来源。 其一,大明皇家大学城,军事学院有数百人完成了学业。 朱由检将这些人分做两部,分派往各处税务稽查部门。 这些人,会以军法官的名义,负责教导普通税警。 其二,就是鄂尔多斯一战,受了轻伤,无法再承受剧烈战事,又不到退役标准的有功将士。 兵部已经统计出来了,鄂尔多斯一战,有数千受了伤的各级军卒。 朱由检挑挑选选,从中选出了千把会水的军卒。 这些人,就放在了水警部队。 他们就是朱由检保证税务稽查部门归属性的骨干力量! 只要有这些见过血的骨干在,税务稽查部门,就永远都是朱由检手中的刀! 而剩下的数千人,除了派往各地税务稽查部门,担任主干力量外,剩下的,都分派往各地担任各级吏员了。 …… 朱由检看着面前的沙盘,嘴角带上了冷笑。 你们不是要私通东虏,叛国卖国吗? 好! 老子就给你们玩一手釜底抽薪! 让方正化直捣黄龙,夺取他们的积蓄,断了他们干涉朝政的拳头。 让刘芳亮釜底抽薪,夺取了他们赚钱的通道,断了他们富足的触手。 同时…… 朱由检眯着眼睛,冷声道: “大伴,发出诏令: 为官者,当首重品德! 大明今后选官,首选条件就是准守法纪!” 王承恩急忙记下,他润色之后,拿给朱由检过目。 皇帝扫了一眼,见到大体意思不差,开口道: “去让各部用了印,立刻公布出去!” “老臣这就去!” 王承恩捧着墨迹未干的诏书,快步离去。 朱由检冷笑一声。 什么叫遵守法纪? 连税都不交,这叫遵守法纪吗? 他手中的教鞭,点在了沙盘上的江南区域。 皇帝眼中冷芒闪烁。 用交税来限制官员来源…… “老子这叫断根!” 只此一招,就能砍断了豪门控制朝政的手段! “如此三管齐下,那些目无国家、背典忘祖的畜生,要是还能立足,老子就倒立洗头!” …… 江南豪绅,弄死了高杰,给东虏打开了南下的大门。 朱由检顿时动了真怒,要铲除这群败类。 …… 而奴儿干…… 寒风呼啸。 地上的积雪,足足三尺厚。 第725章 郑鸿逵奴儿干之行 冷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已经让人无法再感受到疼痛。 麻木! 只要在野外站了一小会,浑身都是麻木的。 甚至,就连脸上的肌肉,都仿佛被冻住了。 永宁寺的石经幢,耸立海边。 呼啸海风,吹动了石经幢檐角的铜铃。 “叮当!叮当!” 悬崖峭壁上,守卫着入海口的石经幢,宛若傲首挺立的军卒,正顶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恶劣环境,守护着祖宗留下来的江山。 波涛拍打着礁石,掀起阵阵白色花朵。 严寒下,刚刚溅起的浪花,几乎是瞬间,就变成了冰晶,挂在了悬崖上。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悬崖上留下一座座鬼斧神工的冰雕。 奴儿干是一处宝地。 在她的南方,辽东那一块,一到了冬天,就滴水成冰。 而奴儿干都司所在,却是一处终年不冻港。 别看她更北方…… 顺河而下的淡水,带着半凝固雪糕状的冰沫子,飘向了海洋。 甚至,就连悬崖两侧,也凝结了浮冰。 就在这寒冷的恨不得出门拉屎,都要带根棍子的季节里。 一行船队,刚刚到了入海口。 船头上,硕大的大明新日月旗下,“郑”字三角将旗,正迎风招展。 甚至,就连旗面装饰的缨绺下,都带着冰晶。 “来了!来了!” 一处原木钉入河底,形成的简易码头上,巩永固胡须上带着冰晶,欢快的像是一个孩子。 一点都没有大明驸马爷的贵气。 “嘭!” 船头撞在了码头上,整根原木搭建的码头,晃悠了一阵。 就是这一撞,船只缓缓掉了头,与码头并行了。 “快快,抓稳了!” 船头上的士卒,大喊着,将细麻绳抛上了码头。 巩永固身边的军卒,急忙抓着骂声,就开拉。 拴着胳膊粗缆绳的麻绳,被喊着号子的士卒,拖到了码头上,然后缠在了缆绳桩上。 船上的士卒,也拽动缆绳,将船只紧靠在码头上。 几块木板,搭在了船舷和码头之间。 “驸马爷,让您久等了。” 郑鸿逵满脸含笑,第一时间踩着晃悠悠的跳板,踏上了码头。 他微微弯腰,对巩永固行了一礼。 “这么冷的日子,还劳烦郑兄专门跑一趟,郑兄辛苦了!” 巩永固也急忙点头弯腰,给郑鸿逵还了礼。 “走,咱们去都司衙门!” 巩永固拉着郑鸿逵的手,连连招呼起来。 “哈哈,好,这外面也实在是太冷了!” 郑鸿逵扭头吩咐几句,让手下抓紧时间卸货,自己则和巩永固一起,前往奴儿干都司衙门而去。 “巩兄,实在是抱歉,本来算好了日子,要在除夕之前,将物资给您们送来的。 谁知道虾夷那边,遭遇了一场逆风,导致无法启程。” 郑鸿逵笑着解释了自己迟到的缘由。 他去了虾夷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驱逐侵占虾夷地盘的“松前”家族。 郑鸿逵打着大明旗帜到来,作为大明奴儿干辖下藩臣的虾夷女王,立刻前往拜见。 郑鸿逵只是送出了一些不值钱的瓷器、布匹,就得到了虾夷女王的好感。 从这一刻起,郑鸿逵有了在虾夷岛合法建城的权力。 郑鸿逵先是修建了落脚地,然后拉来了一万多百姓。 站稳了脚跟的他,只是一波攻击,就将松前家族赶下了海。 其后,他立刻派人北上奴儿干,联系巩永固等人。 而此时的巩永固等人,因为没有经历过北方的寒冷,准备的过冬物资,已经无法支撑到明年大雪融化了。 这就有了这一次郑鸿逵船队到来的原因。 …… 巩永固哈哈一笑: “这老天爷的事,谁也管不住的。 我来奴儿干这大半年,已经彻底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郑兄能够冒着严寒到来,小弟巩某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敢要求更多呢?” 两人说笑一阵,就到了奴儿干都司衙门。 奴儿干都司衙门,并无内地衙门的庞大。 各处房间,在规模上,都小了很多。 唯一超过内地衙门的,就是墙壁。 奴儿干都司衙门的墙壁,足足两尺厚。 如此一来,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狭窄了。 甚至,就连窗户都开的很少。 这一切,都是为保暖做准备的。 衙门内的土炕,正烧得旺旺的。 有烟道连通的房间内,温暖如春。 甚至,热气还有些刺鼻。 从滴水成冰的野外,来到暖烘烘的室内,郑鸿逵顿时有些不适应。 巩永固自己脱下了狼皮大衣,将内里的棉袄也脱掉。 又招呼郑鸿逵将棉衣脱下。 他坐在一边,脱去脚下那一尺半长的大靴子…… 郑鸿逵随手将衣服交给侍女的瞬间,扭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巩、巩兄…… 你,你竟然穿了两双鞋?” 只见巩永固脱去了那硕大的靴子之后,内里竟然还有一双棉鞋。 “哈哈!” 巩永固笑了起来: “郑兄不知,这里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只要外出,就必须要穿了两双鞋。 要不然,一旦棉鞋湿了,那是会死人的!” 巩永固一边说,一边将另一只大靴子,也脱了下来。 然后,还随手伸进大靴子内,掏出一团干草: “郑兄你看,这叫乌拉草。 我们还要在鞋子内,塞入这种干草。 这玩意,就算鞋底融化了冰雪,湿了靴子,也是不会弄湿棉鞋的。” 郑鸿逵瞪大了眼睛。 果然,生活中处处都是学问啊! …… 郑鸿逵说了一阵大明近况。 当巩永固得知皇帝联合李自成,在袄儿都司取得了一场全歼25万人的大胜的时候,眼泪止不住滚滚而落。 当他得知郑鸿逵赶赴虾夷前,陛下特意叮嘱,让他寻找自己的时候,巩永固更是泣不成声。 郑鸿逵也是不胜唏嘘。 袄儿都司的大胜,他也是从自家信使的嘴里得知的。 说实话,这个结果,他也是真的没有想到。 两人感慨一阵,郑鸿逵道: “巩兄,时间太紧了,我没时间返回汉都帮你领取物资。 这十几船,都是我在虾夷搜集的。 东西没有准备多少,你先暂时用着,待我回去,再给你送来。 你看这样可好?” 第726章 老金沟 郑鸿逵一边说,一边将货物清单,递给了巩永固。 当巩永固看到上面写着粮食三万石,果蔬五万斤,棉衣五千套,兵器铠甲若干的时候,急忙弯腰长拜。 “郑兄可算是解了我的大急了。 实不相瞒,我这里的粮食虽然还能支撑两个月。 但是,果蔬却是一点都没了。 甚至,就连发豆芽的黄豆、绿豆,也全没了。” 巩永固苦笑一声: “要是长时间吃不到蔬菜,士兵们就会逐渐开始牙龈出血,便秘便血,乃至于浑身溃烂而死。” 郑鸿逵给他的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啊! 巩永固行了大礼。 郑鸿逵急忙拉起巩永固,道: “武器,是我匀了自己的,我那里对手不强,能够匀出一些给你。 粮食、棉衣是从虾夷买来的。 这些东西,都不值钱,算是我给弟兄们的一点小心意。“ 听闻这些东西,都是郑鸿逵自掏腰包,巩永固赶忙连声感谢。 郑鸿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他凑集了足以渡过严寒的物资,这份恩情可是大了去了。 巩永固谢过了之后,询问道: “郑兄,你能帮了我的大忙,我就感激不尽了。 这些东西价值多少,小弟双倍给郑兄结算了。”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拉走了啊!” 郑鸿逵笑着拒绝,他正色道: ”你我同殿为臣,正该携手互助。 巩兄啊,奴儿干实在是太苦了。 巩兄为了国家,毅然来到这里。 巩兄的大义,让郑鸿逵肃然起敬。 些许银钱,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陛下给了郑鸿逵天大的富贵,帮巩兄解决一些小麻烦,乃是应有之义。 只可惜,郑某人做的还不够好! 这些东西虽然不多,却也是我能在虾夷找到的极限了……” 听到郑鸿逵这么说,巩永固收回了要给银钱的话语。 他笑道: “既然郑兄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强求郑兄收了银子,就是小弟的不是了!” 巩永固起身,从身后的抽屉内,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三根一尺长的人参。 单看品相,就知道这是百年老参。 “咱们都在军伍里混,难免受伤流血。 这三根人参,是小弟从赫哲族群内得到的。 今日,就以此物,回赠郑兄。” 郑鸿逵哈哈一笑,伸手将盒子接过: “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鸿逵收下了人参,看着都司衙门那狭窄的窗口。 他开口道: “陛下在汉都开办了一个玻璃作坊。 生产的有大块的玻璃。 这东西,装在窗户上,既能保暖,又能让房间拥有很好的采光。 待我返回汉都之后,给巩兄带一些过来。” 一提起了汉都,巩永固就来了兴趣,当即仔细询问一阵。 郑鸿逵缓缓将自己离开时候,汉都的繁华说了。 完了之后,他感慨道: “这次离开汉都,已经有三个月之久了。 我每一次去汉都,都会感慨在陛下的治理下,汉都日新月异的发展速度。 已经三个月了啊!” 郑鸿逵感慨道: “待我下次返回汉都,怕是已经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听到郑鸿逵的话,巩永固无限向往。 …… 许久之后,巩永固叹道: “只要大明能够昌盛,小弟便是世居奴儿干,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 巩永固的眼神中,全是回忆。 马上就整整一年时间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们,是胖了,还是瘦了…… …… 郑鸿逵的到来,让已经吃完了所有蔬菜的巩永固部,终于再次见到了绿色。 虽然大都是青菜、萝卜,然而,军卒们却是要比吃肉都香。 巩永固招待郑鸿逵的,全是军卒们打来的各色野兽。 富饶的奴儿干,让郑鸿逵大开眼界。 熊掌、麂子、鹿肝、虎鞭…… 甚至,还有一条两尺长的大马哈鱼。 酒席上,郑鸿逵好奇的询问道: “巩兄,为何不见刘兄呢?” 陛下派遣巩永固和刘文炳两人,来到奴儿干,恢复大明统治。 为何今日到来,却是不见刘文炳呢? 巩永固眼神闪了闪,只是一个瞬息,就恢复了正常。 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挥手让侍从全部退出去。 郑鸿逵一看,心知这是有秘密了,于是,也让自己的亲随,退出了大厅。 巩永固压低了声音,趴在桌子上,伸长了脖子,凑近郑鸿逵。 右手还仿佛是害怕衣衫沾染了菜汤一般,搂住了胸口。 他压着声音解释道: “郑兄不知,十月的时候,我们接到密报,说赫哲族的范围内,有一处山谷,谷底的小溪内,全是金沙!” (漠河老金沟) 什么? 郑鸿逵瞪大了眼睛。 巩永固低声道: “我和刘侯爷去查看了,单单在小溪内捧起来的金沙,就有上万斤! 刘侯爷不放心那里,于是领了一部士卒,驻扎于此。” 郑鸿逵满脸的震撼。 上万斤金沙? 这只是在小溪里捧起来的? 那要是开采了,还不是要堆起来一座金山? 郑鸿逵哪里知道,就是这座金矿,开采的第一年,就给清廷贡献了两万两黄金。 老妖婆拿着金子,从西洋人手里,换来了胭脂,然后喜笑颜开,给老金沟赐名“胭脂沟”…… 随后,老金沟被俄国抢走。 单单被毛子偷走的黄金,就高达22万两。 这还不算被倭寇抢走的金子! 这里,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金山! 据说,老金沟的河流里,铺满金沙的河流,就长达五百里…… …… 有那么一瞬间,郑鸿逵心动了。 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镇定。 不就是黄金么! 算个屁啊! 日本那里,金银可不少! 他刚刚开始跟各个大名接触,正是赚钱的大好时机。 倭寇的金银,早晚都全是他的! 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看着郑鸿逵眼中的炙热,很快就消失了,巩永固缓缓放下了怀里的手铳。 这柄短枪,还是郑鸿逵上次过来时,送给他的。 “赶紧告诉陛下啊!” 郑鸿逵满脸的急切: “你这里人太少了,还是要让陛下加派兵力过来。” 听到郑鸿逵这么说,巩永固才彻底放了心。 第727章 幸运儿 巩永固这才坐正了身体,随后抚平衣襟: “郑兄说的是,我早已派人返回汉都。 然而,这大雪封山的,也不知道他走回去了没有……” 郑鸿逵当即道: “那就走海路啊!” 巩永固苦笑: “郑兄不知,来的时候,因为时间太紧了,因此我造的都是一次性船只。 今日,我的手上,只剩下了民船,再无能够远洋的大船。 况且,而今又是冬季,树木难以干燥。 就算我想造船,老天也不配合啊!” “我有船!” 郑鸿逵当即道: “走的时候,我给你匀两艘船,你派人跟我一起返回,到了朝鲜之后,我去虾夷,你往汉都而去……” …… 因为朱由检的到来,老金沟金矿,提前两百年出现在了历史上。 郑鸿逵让手下加快了卸货的速度。 两天后,船队离开了奴儿干。 一同踏上了船头的,还有巩永固这位孤胆英雄。 …… 沈阳。 这座被努尔哈赤改名为“盛京”的沈阳中卫,今日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大雪下,遍地都是骸骨。 刘文炳、巩永固两人联手还来的“厚礼”,让鞑子终于尝到了天道报应。 赫哲人带过来的瘟疫,让这座鞑子都城,变成了鬼蜮。 当瘟疫开始大规模流行,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的时候,留守盛京的鞑子们慌了。 不知道是谁领的头,还能行动者,纷纷逃出了城池。 而这个举动,又让鼠疫进一步的扩散,逐渐扩散到了整个辽东。 而不能行动的感染者,倒在了他们抢来的城池内。 …… “咳咳……咳咳!” 一个身着老百姓衣衫的汉子,坐在一座房屋内,面前火堆正旺,然而,他却浑身抖个不停。 “我要死了!” 男子咳嗽一阵,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腥臭黑血,说着让人伤感的话语,然而,眉眼里却一点也不悲伤。 他的身后,十几个同样打扮的汉子,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面前的地面上,全是血迹。 有几个男人,生前似乎接受了治疗,上衣被解开了。 只见那些尸体的腋下,全是一个个脓包。 “咳咳!” 汉子咳嗽一阵,勉强朝火堆里丢了几根木头,让火势更大了一些。 “侯爷和驸马爷,成功了!” “赫哲人将瘟疫传了过来……” 汉子大笑一声,却牵动了胸口,又是急促的咳嗽一阵。 乌黑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活该! 谁让你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背叛我们,还要跑到我们的地盘烧杀抢掠呢? 我大明好心收留你们,你们不思报恩,竟然还反嘴一口…… 这就是活该!” 男子扫了一眼室内。 阴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见内室的地上,歪歪斜斜的倒着好几句尸体。 那几具尸体,已经出现明显的“巨人观”。 很显然,这是死了一段时间,尸体已经开始腐败了。 “我们成功了!” 汉子低声呢喃。 他强撑着坐起,伸手脱下鞋子,从内衬里取出了一封书信。 汉子看也不看,丢进了火堆里。 炙热的白色木炭,温度何等恐怖。 书信刚丢进去,就冒出一股青烟,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驸马爷,您的信,我送不到了!” 汉子挣扎着爬起,冲着北方,磕了一个头。 “驸马爷,要是有下辈子,我还跟着你去给狗日的送瘟疫!” “咳咳咳咳……” 汉子又咳嗽一阵,嘴里吐出的血丝,连成了一条线。 这简单的动作,却让男人无力的瘫倒在了血污上。 他喘息着。 甚至,就连喘息,都仿佛没了力气。 胸膛起伏着。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从汉子的喉咙里发出,就像是在拉风箱。 男子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却缓缓的闭上。 “侯爷,您的任务,我玩不成了……” 微微开合的嘴唇,声音弱不可闻。 哔哔索索的篝火声,在空无一人的城池内,是那么的可怖。 动静渐渐地小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倒在地上宛若死尸的男子,手指动了动。 半晌之后,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我还没死……” 看着身边已经只剩下余烬的火堆,男人惊呆了。 “呼呼~!” 一阵带着哨音的寒风袭来,男人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啪!” 男人将手掌拍在了只剩下火星的炭火上。 “哎哟! 烫烫烫烫!” 男人龇牙咧嘴的抬起巴掌,定睛看去,手掌已经被烫出了一个燎泡。 “我还没死!” “哈哈哈! 老子没死!” 男人强撑着爬起,坐在地上。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男人再次打了个哆嗦。 “老子竟然扛过了变异的疙瘩疮?” 男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伸手摸了摸腋下。 发现原本滚烫的脓包,已经不那么烫人了。 “哈哈哈! 老子扛过来了!” 男人双手撑在地上,一边爬一边笑。 浑身无力的他,却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他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挪,抱来了木柴,然后又爬到一个倒毙的尸体面前: “李狗蛋,咱们都是兄弟,老子还活着,老子扛过来了!” 他艰难的扒着那尸体的衣服: “我要将火堆再升起来,借你衣裳用用。 放心,等老子好了,就给你入土为安……” 男人艰难的脱下了尸体上的衣裳,撕成布条。 小心翼翼的放在火星上,艰难的吹燃。 他一点点一点点的添加了衣服,待火势变大了,才添加了木柴。 篝火又一次点燃了。 男人从一旁的包袱里,摸出一块干饼,凑在火堆前,用高温烤热了。 “陛下交给咱们的防疫手册上,有说过,瘟疫是由人眼睛看不见的微小生物感染引起的。 在疫区,必须要吃熟食,必须要喝开水……” 男人一边呢喃,一边尽力搜寻着木柴。 外面天寒地冻,必须要先活下去。 只有养好了身体,才能完成了驸马爷交代的任务。 天色渐渐的暗了。 男人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火势。 既不能填的太多,以免火舌点燃了房屋。 又不能填的太少,因为到了夜晚急剧下降的温度,很容易就让让火堆熄灭了。 第728章 大玉儿的阴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男人浑身乏力,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好在吃了两个饼子,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他能够爬的稍微快了一些了。 他强撑着身体,从供桌上取下一把香。 点燃后,从衣服上拆下一根丝线,将香缠在了手指上。 只要香燃到了手指边,就会烫醒自己。 这样,就做好了一个简易的定时闹钟。 只是,稍微有些费手…… 男人躺在火堆边,用从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堆在身上保暖。 他闭上了眼睛。 必须养好了身体,才能完成侯爷交代的任务。 全无活人,宛若鬼蜮的沈阳,篝火哔啵燃烧着。 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陶罐内,装满了雪水,正在火堆边烘烤着。 …… 京师。 形势逆转了。 今年之前,围攻京师的,是东虏鞑子。 而今日,围在京师之外的,却成了明军。 李来亨带着明军,兵临京师城下。 多尔衮大惊,北方的失败,让清廷已经丧失了九成的兵力。 就这,还是建立在招降了大量明军的前提下。 眼见明军杀到,多尔衮急忙召集了所有的包衣,甚至,就连被打入奴隶的汉民,也招入了军伍。 多尔衮数次出城进攻…… 然而,几乎全员装备了复汉枪的明军,早已脱胎换骨。 汉家兵卒,只要满饷,这世上就没有对手! 多尔衮的数次攻击,徒劳无功的丢下了两万多具尸体…… 除了浪费了一些转运弹药骡马的草料之外,一无所得。 多尔衮不但没有打退明军,甚至—— 就在清军的骚扰之下,明军还扎下了坚实的营寨。 北京是成祖爷下令修建的天下雄城! 进过一次京的李来亨,自然知道这座城池的可怕之处。 他就没想过能够一举攻下京师。 李来亨早就打定了打持久战的主意。 反正太行山隘口,李自成都全部转交给了明军…… 手握粮道,李来亨不慌啊! 他开始打造攻城利器。 一座土丘,正在与日俱增的升高。 华夏文明史八千年,就是一部八千年战争史。 出现在华夏的每一个战术,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实战检验。 那种神话传说里无敌天下的单一兵种、单一战法…… 真的出现在了战场上,会被锤出屎来…… 遇到雄城,搭建一处最低与城墙平齐的高地,利用远程武器,攻击城头。 在城头打造一片无人防守的区域,然后趁机破城,才是攻打雄城时,最有利的办法。 自古攻城,无外水火土三种。 京师这里,水火都无法奏效,李来亨就采取了土攻。 土攻战术,最常用的有两种,一种是挖掘地道,另一种就是李来亨使用的这种了。 也就是所谓的“距堙”,也就是土山攻城法。 具体办法就是,用土堆,或者是木材,搭建一处与城墙平齐,或者是高过城墙的高地。 然后,在高丘上聚集远程射手,打压城头防守士卒。 若是在进攻力量足够充裕的情况下,也可以将土丘直接推进到城墙上。 这样,就获得了一处能够源源不断进攻城头的战略高地。 …… 金銮殿内。 暴发户土包子将这座华夏智慧结晶,装饰的富丽堂皇。 原本的红墙绿瓦,到处都被换成了屎黄。 甚至就连龙椅前的案几,都被铺上了黄布。 至于墙壁…… 不是大红,就是大黄…… 坐在抢来的汉家皇宫内,龙椅上的人,却一点都不开心。 自从当上了皇父摄政王,多尔衮就掌握了大清国的一切权力。 成为了无冕之皇。 甚至就连龙椅,也不再遮遮掩掩,只要顺治小儿不在,多尔衮就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终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清国最尊贵男人—— 然而…… 多尔衮却愁眉不展。 哪怕刚刚得到了高杰的死讯,知道豪绅们已经跪着准备将清廷抬到江南,多尔衮却一点喜悦也没有。 完了! “报!” 有正白旗将军快步而来。 “噗通!” 来人跪倒在金砖上,膝盖发出了清脆的“咚咚”声。 那人连拍打马蹄袖也来不及,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上,全是惊慌: “主子爷,大事不好了,明军又进攻了!” “什么!” 下方的清廷贵族们,满脸的吃惊。 明军又进攻了? 天啊! 他们刚刚才鸣金收兵啊! “走!” 多尔衮脸色铁青,大踏步朝外走去。 多尔衮放弃了亲王豪华大轿,骑上了骏马,在皇宫内疾驰着。 他的身后,一群奴才们,大口喘息着,紧跟在主子爷身后。 一个个顶戴朝珠、身穿禽兽补子的权贵,双手提着脖子上的名贵珍宝朝珠串,张开嘴,口鼻里发出了老牛喘气一般的“呼哧”声。 饶是跑的肺叶都要炸开了,却没人敢停下歇一歇。 多尔衮脚步不停,直奔外城而去。 …… 皇宫内。 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也就是大玉儿,坐在主位上。 大玉儿的一侧,是顺治。 而另一侧,却是一个大清国的正史中,不敢过多涉及的人物——来自叶赫部首领后人南褚。 (此人只见与清档案,官方史书不敢提及。) 南褚是叶赫部德勒格尔台吉之子,也就是叶赫部牛人金台石,就是那个九部联军攻打建州女真的牛人。 南褚的姑奶,是皇太极的老婆。 而同时,南褚又是皇太极的“一担挑”。 为何要打引号呢? 因为皇太极将自己的女人——蒙古扎鲁特部首领巴雅尔戴青之女,也就是博尔济吉特氏·扎鲁特,改嫁给了南褚。 还是在她给皇太极生下第二个女儿的11天后。 就这样,南褚成了皇太极的“一洞”兄弟。 大玉儿为何要找南褚呢? 因为——大玉儿无人可用了,只好找来了这个即是同族,又曾经是“同甘(杆)共用”姐妹的后丈夫。 南褚拜见了大玉儿和顺治之后,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 自从进了关,学习了汉人的礼仪之后,南褚的处境,就越来越艰难。 深知当初得到了皇太极“赏妻”的他,已经成了大清国最大的耻辱,南褚不得不深居简出,不敢在混迹于官场。 第729章 棋子,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不知太后娘娘、皇帝陛下,唤奴才过来,有何吩咐?” 南褚开口问道。 大玉儿挥挥手,让一众宫女退下。 场中只剩下了苏麻喇姑。 当然,这时候的苏麻喇姑,还不叫这个名字,她叫苏茉儿,也有写作“苏墨儿”的。 苏麻喇姑是一个奇人。 为何说这人奇呢? 她常年不洗澡,只在年底的最后一天,以少量的清水擦拭身体。 这还不算奇。 这只是她们部族的生活习惯而已。 奇的是,苏麻喇姑会将洗澡水全部喝掉。 若是这,也就是个人奇罢了。 苏麻喇姑的奇在与—— 因为她给父子两个皇帝开了苞。 没错,就是顺治和康熙大帝。 当然,太后用身边贴心侍女,指导皇帝人事,这事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但是,同时担任“父子”两人“人生导师”的经历,可就历史罕见了。 苏麻喇姑是大玉儿的随嫁侍女,大玉儿13岁嫁给了皇太极。 作为随嫁侍女,苏麻喇姑要比大玉儿的年岁,稍微小一些才是。 毕竟,随嫁侍女,在根本上来讲,只有两个作用。 其一:照顾主子的衣食住行,作为主子的贴身身边人存在。 其二:当主子遇到了生育难题,或者是无法获得宠幸的时候,就要作为替补,成为帮助主子固宠的“替补”。 这就是随嫁制度。 随嫁制度最盛行的时候,是春秋战国时期。 当一个贵族女人,嫁给另一个贵族的时候,会带上很多同姓女人,作为随嫁。 专有名词叫做“滕妾”。(ying) 滕妾是平妻的地位,比妾地位高得多,生下的儿子,一样是嫡子。 媵妾制度,一直持续到了三国时期。 其后,逐渐被“陪嫁丫鬟”替代。 大玉儿虽然是蒙古科尔沁部落出身,然而,华夏周边,就没有不被华夏风俗同化的。 就算是后世,冥币、过年,一样风靡全球。 更何况是在华夏一家独大的时期呢! 苏麻喇姑有没有成功“替补”,帮大玉儿固宠,这事没有记载。 但是,苏麻喇姑作为顺治、康熙的“启蒙老师”,却是有记录的。 她是大玉儿的铁杆心腹。 当初,皇太极死后,多尔衮争夺皇位,就是苏麻喇姑出宫联系的多尔衮。 不知道苏麻喇姑替大玉儿传递了什么消息。 果然,第二天,多尔衮就改变了主意,选择拥立顺治。 …… 大玉儿使了个眼色,苏麻喇姑立刻起身,亲自守在了门外。 “南褚!” 大玉儿泫然欲泣: “南褚你可曾听到过这样的一首诗?” 一见大玉儿的表情,已经不是昔日“阿蒙”的南褚,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大玉儿。 自从入了关之后,学到了汉家礼仪的南褚,早已知道自己娶了皇太极的女人为妻,这是最大的忌讳。 更何况,多尔衮权倾朝野。 他被大玉儿“密室”招待,就已经是够犯忌讳的了,又哪里还敢去看大玉儿呢? “南褚,难道连我也无法‘腰挟’你了吗?” 大玉儿舔了舔嘴角,一语双关道。 废话! 南褚抬头瞥了大玉儿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他的老婆,只是给皇太极生了两个女儿,就已经“腰挟”不住自己了。 更何况是生了三个儿女的大玉儿呢! 再说了…… 他腰细,不敢与腰粗的多尔衮争宠啊! 就他这小胳膊小腿,一旦东窗事发,还不被多尔衮撕成碎片啊! 朝野可都在疯传,为了被大玉儿“腰挟”,多尔衮可是连皇太极这个兄弟,都给宰了。 更何况是败落的叶赫部昔日头领之后的自己了…… 大玉儿脸色悲苦,一边落泪,一边缓缓念道: “那南方的张煌言,做了一首诗,讽刺哀家: 上寿觞为合而尊, 慈宁宫里烂盈门。 春宫昨日新仪注, 太礼恭逢太后婚。” “南褚啊,你听听,就连那南边的南蛮子,都知道了哀家嫁给多尔衮,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 卿家身为大清国最忠心的好奴才,你难道忍心看着哀家受委屈吗?” 大玉儿这话一出,把着门的苏麻喇姑,顿时开始落泪。 而一边的小皇帝,眼见母亲和苏麻喇姑都开始掉泪,也张嘴哭了起来。 南褚一个头顿时两个大。 他呢喃: “奴才倒是想要替太后娘娘出气,但是,奴才没有人手啊!” 多尔衮可是手握整个大清国的兵马。 虽然在北边被明人打败了一次。 然而,多尔衮又征兆了小十万兵马。 他的手上,只剩下了几十个奴才…… 以几十人搏杀十万——他还没有这么蠢! “只要卿家是心向哀家的就行!” 大玉儿笑了起来。 脸上挂着泪珠,甚至打湿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模样忒的勾人。 南褚又看了一眼,急忙再次低下头,不敢在看。 心中却在腹诽,怪不得多尔衮宁可不要江山,也要要美人。 这一身尊贵衣衫,却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勾人的很。 “南褚,你愿意帮奴家一把吗?” 大玉儿言辞切切。 这温柔的话语,只让南褚脑袋一热: “奴才愿意!” 话已出口,南褚就后悔了。 他止不住暗暗使劲咬了咬舌尖。 咋就昏头了? 不就是一个女人么! 为啥自己一见到她哭,就上当了! 南褚后悔不已。 而大玉儿却没给南褚反悔的机会。 她当即道: “那话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先将你调动,然后寻找机会,让多尔衮外出狩猎,到时候,皇父摄政王,就会落马而死。 南褚,你明白了吗?” 南褚脸色大变。 然而,当看到站在门口的苏麻喇姑,已经张嘴欲喊。 很明显,只要他敢拒绝,苏麻喇姑就会反咬一口。 以意图对皇太后图谋不轨的“举动”,将自己弄死! 南褚不敢拒绝,只得苦着脸认下。 看到南褚果然如自己预料那样,成功的当了自己的棋子,大玉儿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妥了! …… 对大清劳苦功高的多尔衮,根本就想不到,刚刚娶了皇太后,当上了顺治皇帝小儿爸爸的他,很快就迎来了针对他的阴谋。 …… 第730章 不就是砸钱么,多得是! 一心为了大清国的多尔衮,此时,正在城头反击明军。 浑然不知,心心念念一辈子,终于百年好合的姑娘,正在谋划他的命。 人生无常,莫过于此。 …… 北京城外。 已经堆起了两丈高的土丘上,布满了一辆辆大车。 大车的前端,竖立起一块块厚实的木板。 这就是厢车。 军卒们趴在厢车后,枪支搭在木板上,瞄准了城头。 只要城头的清卒敢露头,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枪林弹雨。 毕懋康、毕懋良亲手改进的复汉枪,不但射程奇远,准度也是上佳。 明军枪手,更是被子弹喂饱了。 枪法这玩意,只要舍得打子弹,总会手熟的…… 百米穿杨的神枪手做不到,指着鼻子打胸膛的“擦边大师”,还是很好做到的。 刁钻的子弹,会掀开每一个胆敢露头清军的天灵盖。 排在第一排的厢车,竖起的木板,都裹了两层熟牛皮,里面还钉着一层铁皮。 防护力惊人。 毕竟朱由检对防具的要求就是,能够顶住复汉枪射出的子弹。 两寸厚的木板,安装在厢车上,挡在了军卒的面前。 城头射下的箭矢、弹丸,宛若狂风暴雨,却根本无法轰开厚实的大车。 反倒是城外明军那稀疏的弹雨,却能让清军倒下大半。 …… 明军在土丘上布下了厢车阵,让军卒躲在厢车后射杀清军。 而土丘后,一眼望不到头的民夫,正在元大都的旧址上,开挖泥土。 每装好了一袋,就有人立刻扛在肩头,朝土丘奔来。 按照李来亨在李自成手下学到的办法,这本来是要裹挟百姓来当炮灰的。 但是…… 大明有钱啊! 花钱雇佣民夫, 难道不比强迫的炮灰,干活效率更高吗? 更何况,皇帝严禁残害百姓。 强制百姓当炮灰,那是漫天的杀孽啊! 没人愿意背上杀孽。 更何况李来亨这个人,在夔东主政的时候,可是以仁政出名的。 夔东十三家活动的地盘,大都是嵩山峻岭。 说地名,不是历史或者地理爱好者,很难知道方位。 夔东十三家活动的区域,北至武当山、南至张家界、西至三峡,甚至还活动在神农架区域。 虽然夔东十三家一度掌握近两百个县。 看似地盘不小…… 但是,山区的县,哪里有什么钱粮哟! 然而—— 李来亨的主政下,夔东十三家的地盘,商贸频繁、民生富裕,甚至还做到了大多数人家,家有余粮! 甚至,在史书上,用上了这样的字眼——“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由此,就足可见李来亨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不光李来亨主政的地盘是这样,李定国主持的地方,一样如此! 大顺、大西残部掌控区域,民生竟然远甩清廷统治区。 甚至,实现了辖境内的“盛世”。 …… 李来亨知道皇帝不差钱。 皇帝可是拿出了一个数万万银元,用来发展治下的wu年计划! 李来亨直接让军卒贴出了告示,以每袋泥土十枚铜板的价格,招募民夫。 虽然大军的承诺,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 但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胆大包天之人。 当最先吃螃蟹的,真的拿到了银钱,百姓们就汹涌而来。 …… “来拿好了签筹!” 站在土丘上的军法官,手中握着一大把竹子做的签筹,每待百姓倒出了泥土,就将手中的签筹递上去一根。 “哈哈,老张哥,你今儿挣了多少钱了?” 有个消瘦的男人,吃力地扛着一袋泥土,却满脸的笑容。 然而,不待那被唤作“老张哥”的男人回话,就有军法官大吼起来: “别耽误,赶紧走! 那小子,你不要命了不是?” 瘦弱男人被呵斥了一句,却呵呵笑着,走到指定位置,将泥土倒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砰砰!” 就在此时,城头上,传来了一阵阵枪声。 清兵躲在女墙背后,将乱枪瞄准了运输泥土的民夫。 “哎哟!我中弹了……救命,快救命……” 有人哭喊起来。 厢车后,有军卒快步奔出,拖着受伤的民夫,就朝厢车后面拖去。 嘴里还大叫着: “军医! 军医! 有人受伤了! 快喊军医!”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原本笑呵呵的民夫,顿时慌了神。 有人随手扔下土袋子,转身就要跑。 然而,当看到只有一个人受伤,而朝廷大军,又第一时间抢救之后,顿时放了心。 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没有让瘦弱男子的脚步慌乱了一丝一毫。 他浑然不在意,只是弯下了腰,一把接过军法官递来的竹签,快步朝会跑了过去。 死? 算个屁! 李将军说了—— 陛下仁义,若是有民夫不幸中弹,陛下的军医官,负责免费救治。 养伤其间,军队负责一切衣食住行,每天还有五枚铜板的养伤费。 若是有人不幸罹难,除了提供丧葬费用之外,还一次性给予10枚银元,并且,可以优先搬迁至安全区域。 他都明白,皇帝说的这个安全区域,指的是皇帝陛下而今还在掌控的地方。 那里可是天堂啊! …… 慌乱消失了。 民夫们捡起地上的土袋,也不要别人帮忙抬一把。 百多斤的泥土,随手一抡,就扛在了肩膀上。 “兄弟们,挣银子啊!” 民夫们说说笑笑,小跑着朝土丘最高处奔去。 …… 眼见攻击奏效,别的清军正想有样学样,放弃射击明军,将枪口对准了民夫。 然而,他们刚刚冒出头,就听到厢车后面,传来了一阵炒豆子般清脆的枪声。 “噼里啪啦!” 十几个清军士卒,脑袋被贯穿了两个弹洞…… 城头碎石飞溅,凹凸的女墙上,被打出了一个个弹坑。 清军纷纷缩了头。 …… 欢欢喜喜拿到了竹签的瘦男人,将竹签死死的攥在手里,待跑到了土坡后面,这才小心翼翼的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布袋子。 袋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攒了不少的竹签。 他将竹签放入袋子内,打开袋口,瞄了一眼。 “老吴啊,今儿挣了多少银钱了?” 第731章 既然当了狗,那就只有吃屎的待遇 先前被他喊做老张的男人,一把搭在老吴的肩膀上,开口问道。 这厮还伸长了脖子,凑过去查看: “一、二、三……十七、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四、十五……” 不识数的老张,数着数着,就跑回了前面。 然而,这家伙还一点都没察觉。 待他数完了,一脸兴奋的说: “老吴啊,你不行啊,一上午才搬了16袋,让我算算看。” 这家伙扳着手指头,一点一点的算道: “一袋泥土十枚铜板,十袋泥土就是13枚铜板,16袋泥土,就是171枚铜板。 嘿嘿,你没我挣得多,我今上午搬了17袋泥土,足足挣了183枚铜板呢!” 这家伙浑然不知道自己的算术是师娘教的,还一本正经的道: “来干了三天活,第一天挣了360枚铜板,第二天挣了380枚铜板。 加上今天的,我这都……” 他盘算了好半晌,十个手指头来回扣着,恨不得坐在地上脱了鞋子,掰着脚指头来计算了。 半天之后,才道: “我这三天,都挣了195枚铜板了呢!” 老张用师娘教的算术,算出了自己三天挣得“铜钱”,然后一脸嘲讽的道: “你看看,你还上过学呢,一点都不中用! 就三天时间,我就比你挣得多了那么多!” 老张的“精妙算术”,只让瘦弱老吴笑喷了。 “嗯嗯嗯,我只是个书生,哪里干得动体力活哟!” 他笑着点头,附和了老张的话语。 心底却在盘算着: 军爷说了,他们挣来的铜钱,可以选择兑换铜钱,也可以选择兑换银元。 当然,也是可以兑换银子的。 兑换的价格,就是一千枚铜钱,换算一两银子。 …… 老吴知道,换银子是最不划算的。 因为拿着铜钱,随便找一个地方,只需要920枚,就能兑换了一两银子。 老吴决定攒着竹签。 因为官爷说了,只需要320枚算筹,就能兑换一枚银元。 到时候随便找个店铺,可是能够换出六两银子呢! 若不是军爷规定只能兑换自己的“劳动所得”竹签,老吴就想要搜集了别人的竹签,拿去找军爷兑换了。 那可是挣大钱的机会! 老吴不敢啊! 他来的第一天,弄明白了兑换规矩后,正想“走偏门”,就见到军爷将十几个民夫驱逐了出去。 因为——他们就是这样走了捷径…… 老吴一脸笑嘻嘻的,将布袋子放好。 这才对老张道: “走时间还早着呢,还能再搬运五六趟,咱俩加把劲!” “嘿嘿,总要比你多了一次!” 十以下的加减法,老张还是能算清楚的。 搬一袋土,就是十枚铜板。 这个简单的账目,老张也是能够算清楚的。 十枚铜板,兑换了杂粮,掺点野菜、树叶,可足够家人吃小月吧时间了啊! 在朝廷大军这里干一天活,就够全家一年的吃嚼了! 挣钱…… 老张可是“钻挤”的很! 老张大踏步朝前走去。 身后,老吴晃悠悠的跟随着。 身为曾经的书生,他体力不行,自然明白“悠着干”的道理。 他这样的身板,要是像老张那样,只消十来袋,就搬不动了…… …… 城头。 眼见己方的攻击,再一次失效。 明军又一次借着增高土丘的诱饵,来射杀己方,清军士卒慌了。 有人丢下枪,转身就跑。 却被手持长刀督战的女真旗丁,全部砍倒在地。 “反击南蛮子,立刻反击南蛮子,若敢违抗,格杀勿论!” 八旗贵族们操持着熟练的汉语,怒喝连连。 “反击南蛮子! 立刻反击南蛮子!” 女真人身后的汉军旗士卒,却操持着一口胡话的怪异汉语,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大吼连连。 自古以来啊,这二鬼子,永远都比洋鬼子更是祸害! 如果一个人连祖宗都不要了,还能指望他们有良心吗? 说着相同语言的,往往残害自己曾经的乡民,更狠! …… 督战队手中那滴血的长刀,只让溃军慌乱不堪。 眼见八旗老爷玩真的,溃军不敢再跑。 他们乖乖的收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一步三挪的朝女墙走去。 身后,督战队怒喝连连。 清军躲在女墙后,慌乱的开始装填。 但是,明军的枪打得太准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趴在了女墙边,胡乱的向城外开枪。 不说探出头去瞄准了,甚至,就连露头都不敢! …… “用火炮!” 城门楼下,本该是竖立将旗的地方。 然而,皇父摄政王的大旗,却依靠在墙壁上,连挂起来都不敢! 多尔衮脸色铁青,大吼道: “调集火炮,给我轰! 将那些该死的乱民轰死! 孤就不信了,明军还能拿自己的命来填!” “主子爷,不能开炮啊!” 洪承畴跪在多尔衮面前,双手抱住了多尔衮大腿,苦苦哀求道: “主子爷,咱们的炮,没有明军的炮多,威力也没有明军的炮威力大。 只要咱们不开炮,他们就也不开炮,只与我们对枪。 他们现在摆明了就是要与我们换人。 我们要是开了炮,会招来明军猛烈的炮击的!” 洪承畴脸上全是恐惧。 明军不知道怎么改进的一窝蜂。 那种新型的火箭,宛若震天雷一般,每一发都会爆炸。 周围一丈之内,一个活人也不会留下! 只要他们开了炮,立马就能招来漫天火海…… 若只是一窝蜂也就算了,他们射程最远的是红衣大炮。 而明军一样有! 他们威力最大的是万人敌。 只要明军胆敢撞击城门,只要一发万人敌,就能杀光了。 这东西,威力堪称恐怖。 然而…… 明军有一种新型火炮,足足能够将威力不输于万人敌的开花炮弹,送到了两里外。 射程却要比他们的佛郎机更远! …… 不能开炮啊! 一旦开了炮,就能招来明军火炮的反击。 到那时,伤亡会更大啊! 只是对枪,死的还只是新招募的军卒。 这些人战力不强,死了也就死了,对大清国的主力没有伤害。 一旦引来明军的炮击,大清国的精锐,可就要死了啊! 第732章 多尔衮打狗 洪承畴连连冲着多尔衮使眼色,甚至还不惜跪在地上,抱住了比他儿子还小的多尔衮的大腿。 这些话,不能公之于众啊! 会伤了新军之心的。 这对大清国,可太不利了啊! 洪承畴对“我圣清”忠心耿耿。 然而,狗奴才的眼色,主子爷哪里会正眼瞧上一眼。 翻翻人类历史书,会发现: 狗这玩意——用的时候,恨不得当做亲爹供着,一旦上了贼船,那就任打任骂了,甚至,拉拢时给予的山珍海味,也换做了臭屎两泡。 关键是有些人生下来就愿意做狗,为了一泡热乎的,还要打的头破血流。 就好比二毛。 一心一意想要给人当狗,结果被忽悠的自己销毁了蘑菇蛋,销毁了最顶尖的自保手段…… 到了最后,只有为了所谓的“主人”,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到头来…… 那挂在飞机上的某某地区“专家”,就是他们未来的真实写照。 最关键的是——这狗啊,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经验,就是: 从来都不吸取任何经验! “狗奴才!” 多尔衮一脚将洪承畴踹翻在地,指着满脸苍老的洪承畴大吼道: “你这畜生,不就是心疼你们汉人兵卒嘛! 空找什么借口! 给老子对轰,要是敢迟了半分,老子就杀你全家!” 多尔衮咬着牙,恨不得将这老狗的脑袋当场砍下! 旗丁太少了。 袄儿都司一败后,满洲旗丁,已经不足两万人。 不但男丁几乎死绝,就连健壮的仆妇,也几乎一战尽没…… 今日的清军八旗,汉军旗士卒占比最多。 他们的数量,几乎是满洲旗丁的近乎十倍之巨! 这还不算新招募的那些汉军绿营! 长此下去,可不是好事啊! 一旦旗丁死的多了…… 到那时,大清国是爱新觉罗家的江山,还是这些投降的南蛮子的江山呢? 多尔衮脸色铁青。 甚至,心底还有恐惧在涌现。 必须要消耗汉军旗的兵卒! 平衡。 必须要维持平衡! 我大清国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全天下都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奴隶。 可不能让这些鱼肉,反过来骑在我爱新觉罗家的脖子上啊! 多尔衮咬着牙,脸上横肉颤抖。 只有新招募的兵卒、汉军旗、蒙古旗、满洲旗之间,达到了平衡,才能让爱新觉罗家的江山万古长存。 多尔衮的眼中,寒光闪烁: 不就是死几个汉军旗的炮手么? 那就让他们死吧! 只要死的不是满洲儿郎,只要死的不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 算个屁哟! 汉军旗死多了,就让新招募的兵卒抬旗。 ——用他们来稀释这些辽东明军。 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了他们! 要不然…… 多尔衮眼神闪烁。 这些人能够背主求荣,卖了大明国,卖了朱家皇帝,投降了我大清国。 就能给再次背主求荣,卖了我大清国,去投降了别人…… …… 既然当了狗,哪里还有人权? 别看当初洪承畴被俘后宁可绝食,也不投降。 然而,当大玉儿的一个“腰挟”,让被说(shui)服了的洪承畴,跪在地上,恭贺大清江山万万年。 这一跪,洪承畴就脱离了“人”的范畴。 哪怕是他劳苦功高,为了让大清入关,费劲了心思。 然而,狗就是狗! 做得再好,主人心情不好了,少不了被踹一脚。 狗日的,一点眼色劲都没有,没看到主子爷心情不高兴么,还不赶紧滚远点! 洪承畴为了大清操持到老,等他告老返乡时—— 却只有满朝汉臣们,全体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主子爷才能赏了他一个最低的三等“阿达哈哈番”…… ——也就是最低等的子爵。 甚至,这玩意,大明除了开国那一会,几乎就没赏赐过。 太低级了啊! 朱家皇帝就拿不出手! 拿出来这个玩意,那不是羞辱人么…… 而叛族求荣,一心一意为了“我圣清”谋划的洪承畴,就算满朝文武给他求情,却只得到了一个最低等的子爵…… 为了大清操劳一生的洪承畴,除了只得到一个低等子爵以外,我赏罚分明的“圣清”,还将他直接列入了甲等《贰臣传》! 哈哈哈,死了还要被主人嫌弃,不愧是好狗…… 洪承畴真是“我大清”的好狗! …… 清军进关后的第一个春节,北京城里鞭炮整整放了一夜。 大年初一一大早,洪承畴和妻妾们睡得正香,忽然守门的护军闯进了卧堂,手里拿着一副墨迹未干的对联,交给了他。 洪承畴接过对联一看,脸登时涨得像个紫茄子。 他问:“这对联是从哪里来的?” 护军说: “今晨刚敲过五更,我到门外巡视,看见府门口的对联上又有人在贴对联。 我就大喊一声追了过去,那人看见我,顾不得贴好就逃走了。” 洪承畴再仔细一瞅,气的浑身发抖。 洪承畴为什么气成这样? 原来那副对联写的是: “忠义孝悌礼仪廉;一二三四五六七”。 上联缺“耻”,下联忘“八”。 这分明是骂洪承畴是无耻的王八,他能不生气吗? 但是,这狗啊,就没有脊梁骨。 纵然被清廷嫌弃,被天下唾骂,被父母、兄弟不待见…… 狗依然是狗! 洪承畴越想越不对味,于是就提笔写了一份对联,让人贴在门口: “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洪承畴以此来洗白自己。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差点没被气歪了鼻子。 原来—— 有人将这副对联各加一字: “君恩深似海矣! 臣节重如山乎?” 历史上的这老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让兵力大部都深陷山陕战场的清军,招降了许定国。 然后,将许定国等投降南明军队,划入“绿营”,以此为先锋,打下了整个江南。 洪承畴志得意满,于是当即派人在福建泉州南安英都老家,修建了一座气派无比的宅院。 谁知道,他的母亲、弟弟们,拒绝入住,直接居住在了舟船里,以示“头不顶清天,脚不踏清土。” 第733章 清军炮手:炮口压低三分! 洪承畴给全家修建了崭新的大房子,想要孝敬全家,谁知道,老娘竟然不住! 洪承畴无奈,只得派人前往福建英都,迎接老母亲进京。 这一次,年近七十的洪母,却立刻穿着旗人衣衫,装束旗人的打扮,欣然而往。 左邻右舍也都很惊诧。 以洪老太太的为人,怎么会这样呢? 谁知道…… 洪母到了京师城外。 洪承畴出城跪地迎接。 然而,洪老太太举起拐杖,兜头就打。 一边打,一边骂道: “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 我七十多岁了,你教我到旗下来当老妈子? 我打死你,替天下人除害。” 原来,洪氏乃是英都大族,族中官宦很多,清廷是什么规矩,洪老太太早就知道了。 按清朝定制,旗下命妇须轮番入侍太后。 这洪承畴不但自己当狗,还要让老娘也来给清廷当狗,怪不得洪老太太举着拐杖打他了。 洪老太太返回福建后,英都人无不称赞老太太的风骨。 一时间,英都人人耻于与洪承畴同乡。 大清入关之后,烧杀掳掠,无所不用其极。 清廷圣旨原文: “凡平定地方,降者抚之以示恩,抗者杀之以示惩”、 “人皆畏死求生而来归矣” …… 关外之屠,大同之屠,天津之屠,掘河之祸…… 昆山之屠,南昌之屠,扬州十日,江阴八十一日…… 嘉定三屠,南雄之屠,广州之屠…… 畿南之屠,平海之屠,汾州之屠,信丰之屠,庚寅之劫,泾县之屠…… 清朝侵略者一路大屠杀,何曾停下过刀。 可以说,杀得血流成河,杀得日月无光。 “自西关至葛隆镇,浮胔满河,舟行无下篙处”。 爷爷在《战略问题》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么写着: “我们的敌人大概还在那里做元朝灭宋、清朝灭明、英占北美和印度、拉丁系国家占中南美等等的好梦。” 看看,看看! 老人家早已说明了清灭明的性质! 呜呼哀哉! 今日,这老狗修建,全家都不住的故居,竟然成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泉州诸公,连一个老太太的风骨都不如! 哀之! 叹之! 悲之! …… 多尔衮拳打脚踢,洪承畴鼻青脸肿。 甚至,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然而,主子爷的吩咐,当狗的必须做啊! 洪承畴一瘸一拐的朝前走去。 他将怒火,发泄到了汉军旗、绿营将领的身上。 洪承畴举着马鞭,一边抽一边大骂: “一个个都瞎了眼了! 我大清皇父摄政王主子爷说了,开炮,立刻开炮!”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老奶奶吃稀饭,无耻下流。 洪承畴被多尔衮揍了,将怒火发泄在了下面人的身上。 而这些汉军旗、绿营的将领,则将被洪承畴揍了的怒火,又发泄到了传令兵的身上。 鼻青脸肿的传令兵,又举着马鞭,使劲抽打着不敢还击的炮手: “开炮! 快特娘的开炮! 大清皇父摄政王殿下说了,立刻开炮! 要是慢了,老子砍了你们的脑袋!“ …… 那句歇后语咋说的—— 泥娃娃玩积木,一级压一级。 很快,一门门沉寂多时的火炮,就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轰!” 弹若雨下,落在了土丘周边。 而那些炮手们,大都长了心眼。 明军的炮太猛烈了。 万万不敢对轰啊! 咱们左右调两分,炮口压低三分…… 听个响就成了! …… 眼见炮手开始开炮,早已领教过明军火炮厉害的多尔衮,不敢再呆。 当即扭头就跑。 那将整个城头都笼罩起来的火海,那到处乱溅的碎片,可不会管他是皇父摄政王,还是普通小兵啊! …… 土丘上。 眼见城头爆出一团团火光,李来亨顿时大怒。 这群狗日的,竟然还敢开炮。 他正要下令炮手给予清军厉害瞧瞧,准备动用毕将军炮,一一给清军炮手点了名。 然而…… 当他看到清军的炮弹落点之后,顿时笑了。 那铺天盖地的炮火,落在咫尺之遥土丘上的,竟然不到区区三十发。 松软的土丘,炮弹一没而入。 三十来发火炮,竟然只打死了不到五十个人。 其中,大半还都是民夫。 “来人呐!” 李来亨脸上挂着冷笑: “动用五十门毕将军炮,给老子将那些不长眼的全部轰飞了!” 狗日的,竟然还敢真的朝老子开炮。 不将你们敲死,这些狗日的,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睛! 李来亨一声令下,散布在城外的毕将军炮炮位,士卒们顿时忙碌起来。 “咯吱咯吱!” 炮手飞快的摇动摇把,瞄准了那些该死的炮手。 毕将军炮脱胎自没良心炮。 没良心那玩意,说白了就是一个大铁桶。 威力是大,但是,没精度啊! 甚至,要是运气不好,这玩意因为炮弹就是一个大包袱,甚至还能掉过头来炸自己! 毕懋康、毕懋良兄弟,用十天时间,改进了没良心炮。 将它变成了倍径九比一的长身管大型臼炮。 经过两位武器大师的手,这东西在一里半的位置上,散射点甚至只有三十丈! 别看这个数据,在后世就是没人要的玩意,也就是被霉子亲爸爸欺负惨了的巴某,才会用煤气罐子,改装点来玩玩。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精度,这样的威力,堪称是神器了。 更何况,若是将距离放在一里,这玩意就真的是指哪打哪了! 十丈的散布点,五丈方圆的绝对杀伤区域…… 这不是神器,是什么? 城头上的炮手,眼见明军开始调转炮口,吓得脸色大变。 无数人都在谩骂: “狗日的,谁让你们真打的!” 炮手们吓得丢下火炮,抱头鼠窜。 而真的听命轰击明军的炮手,也脸色大变。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轰轰轰轰!” 铺天盖地的爆炸,笼罩了城头。 那些真的瞄准了明军的炮位,笼罩在了火海里。 弹片横飞! 一个个不长心眼的炮手,被炸上了天…… 李来亨手持望眼镜,见到胆敢射击的炮位,都被轰飞,嘴角带上了笑容…… 第734章 热气球观测&密信 李来亨摆摆手: “胡公公,劳烦你了!” 胡公公身上穿的是飞鱼服,就这一身打扮,就足以看出胡公公是皇帝的亲信宦官。 听到李来亨这话,胡公公微微欠身: “小李将军言重了,都是为陛下效力。” 说完,他一摆手,对着身后的武监小太监道: “儿郎们,该你们表演了!” 一众小太监,纷纷领了命。 众人走到了系着热气球的绳索旁,伸手解开了系在木桩上的缆绳。 热气球晃悠一阵,在咯咯嘣嘣绳索拉紧声中,缓缓升空。 四个早已等待多时的小太监,站在吊篮内,双手扶稳了吊篮。 热气球越升越高,渐渐超过了城头,超过了树梢。 两个小太监,站在面对城墙的一侧,正观察着炮弹的落点。 两人一人手持望远镜,观察落点,一人负责汇报方位。 皇帝移驾汉都后,空地配合作战,就成了武监太监研究的目标之一。 当初袄儿都司大战,因为鄂尔多斯这里,一到了冬季,普遍就是北风,因此,热气球并未参战。 还有一个深层原因就是——在大战之前,朱由检想的也只是打残清军,而非是全歼。 为了保持科技领先,朱由检有意遮掩了最新型科技。 毕竟,当自身还不够硬的时候,藏住王炸,打出小三一张,才是稳步发展的好办法。 鄂尔多斯一战之后,朱由检已经不用藏着掖着了! 这就像是画饼。 当我足够强,就可以给任何人画概念。 若是你实力不强,就只有被人画饼…… …… 吊篮晃晃悠悠。 土丘上,炮声怒吼,橘黄色的火焰,开遍了城头。 剩下的两个小太监,一人负责记录,一人则挥舞着各色令旗,将信息传达到了地面。 吊篮的正中间,是一方轻便的小竹桌,笔墨纸砚,应有尽有,还有一个个竹筒,摆放在篮子里。 虽然热气球的高度,被尽量控制在低空。 然而,只靠旗帜传递消息,终究是有些疏漏之处。 因此,遇到旗语无法指挥地面的时候,就要将消息放在竹筒内,投掷到地面上。 …… 热气球的出现,让城头上的清军,彻底慌了。 李来亨兵临城下的第一天,曾经出动了热气球。 就是那一战,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都没有,甚至,明军都没有发起冲锋。 就依靠着犀利的炮击,硬生生干掉了多尔衮出城进攻的两万兵马。 这个时间,还是从明军抵达城下,到清军撤离战场的时间。 双方真正的接触,甚至不足小半个时辰。 热气球一出动,莫说是装模作样的清军炮手了,甚至就连各级将吏,也疯跑下城。 早已到了正阳门下的多尔衮,眼见形势不妙,一面吆喝手下顶上去,将他们赶到了外城,而他自己…… “哧溜!” 多尔衮一溜烟,钻进了大前门楼子。 甚至,还贴心的关上了正阳门城门。 同时,还召集了好些传令兵,准备一旦形势不对,外城城墙被明军拿下,就立刻关闭被外城包围在城池内的内城南墙剩下的宣武、崇文两门。 …… 看到热气球上传来外城城头,已经空无一人的令旗,胡公公嘴角勾起,冲着李来亨道: “小李将军,可要一鼓作气,拿下外城城墙?” 只要破了外城,兵卒就可以沿着城墙的东西两个角落,直扑内城城头。 呈现“凸”字形的京师城墙,外城可是重中之重! 这里,事关京师防御的得失。 李来亨也觉得这是一个一鼓作气的好机会,他正要回话,忽然有信使疾驰而来。 “报! 京师密信!” 信使汗流浃背,胯下的战马,也喘着粗气,团团白雾,从一人一马四只鼻孔里喷出。 李来亨接过密信,对胡公公使了个眼色。 胡公公挥手,让军卒散开,两人打开密信,脸色顿时大变。 “放鞑子南下?” 李来亨瞪大了眼睛! 陛下在想什么? 为何明明已经将建州逼入了死角,还要放他们一马? “高杰死了?” 胡公公满脸的不可置信。 马岱、张罗辅两人攻入了北直隶,加上诸部义师,以及皇帝掌控的河南、山东…… 陛下可是将江南和鞑子给间隔开了啊! 可以这么说,只要陛下不攻打江南,江南就固若金汤! 就在这样绝对安全的情况下,高杰竟然死了? 惊诧之色,在胡公公脸上闪现了一瞬,转而就变成了了然。 陛下说过——江南那群人,可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如此来看,高杰挡了路,所以,他就必须死了…… “小李将军,你怎么看?” 胡公公看向了李来亨。 李来亨开口道: “胡公公,陛下命李指挥使和你我同行,这等大事,还是先要请李指挥使过来。” …… 李若珪已经被提升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 作为跟随皇帝南下的最后忠贞京官,他们基本上都跃升数级。 不多时,李若珪被请了过来。 当他看完了皇帝的密信之后,微微迟疑了一阵: “陛下…… 陛下怕是要清算他们了……” 这话一出,李来亨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李来亨眼神闪烁。 更北方的自己,都接到了陛下的命令,那么更靠近陛下统治区的马岱等人,怕是也早已接到了命令。 李来亨再次打开信笺,看着陛下让他暂时退守宣府,待清军离开后,尽复北直隶大地的命令,这才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不由得,他想起了皇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不破不立。” …… 察罕脑儿海。 谭其骧谭老的地图中,将其写为插汉脑儿海。 实际上,插汉脑儿,在明代本名是——察罕脑儿海,也就是白海子。 自清代起,文档开始将此地译为“插汉脑儿海”。 这一点,不管是《察哈尔省通志》、《绥远通志稿》也好,还是《蒙古词典》也罢,亦或是我国保留的明代文档,甚至,哪怕是台湾保留的明代文档,都是如此记载的。 在台湾保存的明朝文档中,努尔哈赤的写法是奴儿哈痴,并且是普遍性的写法。 第735章 大明义从战旗扬 当然,更普遍的写法是“奴酋。” 这大概与他跟李家的关系有关。 到了清代,才改为努尔哈赤。 并且,明人书籍中,敢出现“奴儿哈痴”写法的,不是被涂改,就是被焚毁。 …… 察罕脑儿海,也叫察汗淖。 脑儿,在蒙古语中,是湖泊、水泊的意思。 察罕就是部落名。 也就是察罕部所在水泊子之意。 这里本是蒙古王庭护卫察罕部的驻地。 一度是黄金家族的直控领地。 察罕本是王庭戍卫的意思,有说这是怯薛军发展而来。 蒙古王庭东迁之后,因为王庭所在,靠近蒙古东北方边关,于是,察罕部就演变成了察哈尔部。 察哈尔这个蒙古语,意为边界、边关。 林丹汗死后,为了控制草原,也是为了杜绝蒙古诸部,听从大明的号令,从背后袭击女真—— 于是,清廷在这里安排了戍守的兵卒。 清廷掌控这一带,与毛文龙的死,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为了杜绝侧面的袭扰,好放开手脚,侵略大明腹心。 明清攻守易态后,清廷加大了对这一带的掌控,甚至,安排亲王统治此地。 利用对水草丰美之地的掌控,来削弱林丹汗后裔阿布奈的权利。 此地在宣府向北六百里。 过了大青山后,直行向北,就是插汉脑儿海。 此时的插汉脑儿海,战马正在奔腾。 一面面大旗上,清晰的标注着“大明义从”的旗号。 这是三晋豪杰带领的义师。 “鞑子,吃你爷爷一锤!” 郎枋手持大锤,逢人便砸…… “东虏,你家高爷爷来了!” 高山挥舞着狼牙棒,肆意挥舞…… “大明武进士张还初在此,贼子纳命来!” 磨豆腐出身的张还初,力气大的吓人,竟然提着一个清军,当做武器,宛若推磨一般,来回横扫。 别看此人的名字文雅的很,然而,这却是一个猛人。 毕竟世上三大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长年累月做了苦力,早已打熬出了一身的力气。 比如那大顺军中第一猛将刘宗敏,本就是打铁的出身。 张还初作为磨豆腐的出身,一旦投身军伍,自然也不容小觑。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乏猛将、良相。 大多数世人,埋没与尘烟中,只因没有给予他们机会。 君不见,刘邦起兵,小小的一个沛县,就卧龙藏虎,名将良相济济。 君不见,朱元璋起兵,一样是一众穿着开裆裤的小伙伴,恢复了汉家江山。 这人啊,只要给与了他们机会,焉知不能青史留名呢? 朱由检的“九官九吏”制度,正是为了给予普通百姓一次机会。 在这制度下,只要投身大明官府,哪怕是在各地工地上做了一个最低等的苦力,一样有出将入相的机会! 官吏衔接畅通无阻的情况下,上升的通道,才会更加通畅。 三品吏员,便可参加考核晋升官员,这个更是给能力出众之人,一次跃升的机会。 至于一二品吏员,三品吏员就能参加考核了,这四级吏员,更是机会不断…… …… “刘”字将旗迎风招展。 将旗下。 刘迁手持双剑,身为大明前任参将的他,依靠军功,更进一步,当上了大明义从的将军。 并且,得到了察哈尔总兵的头衔。 战场上,将旗林立! 一个个不见于史书,只在旮旯狭角内,零落留下一笔的豪杰,正在冲锋陷阵! “宣府义师“”高”。 这是高鼎带领的宣府义师将士。 “潞安义师“”胡”。 这是胡国鼎带领的潞安义师将士。 “韩城义师“”虞”、“韩”、“李”。 这是虞胤、韩昭宣、李企晟带领的的韩城义师将士。 此外,还有五台义师头领张五桂、张五常、闫策、王永强…… 泽川义师头领陈杜、张斗光、牛光天、郑明标…… …… 当初归化城一战,皇帝不仅定下了“杀敌一人,赏赐十枚银元”的高额赏赐,更是还给一众豪杰,开出了“杀敌十人,升吏一级”的厚赐。 这些义师,本来只是凭借一腔热血,秉着宁可战死,也不苟生的汉家儿郎豪迈风骨,浴血奋战。 当皇帝的赏赐发下之后,一众义师,已经从昔日的单纯杀敌报国中,诸步演变成了建功立业。 如此一来,原本只是保境安民的义师,蜕变成了开疆拓土的强军。 有了皇帝拨下的先进武器,有了义师将士们的拼杀精神。 大明义从,已经杀出了关外。 皇帝亲自赐下“察哈尔”总兵的刘迁,正在将虚封,演变为实封! …… 刘迁勒马伫立。 身侧,姜镶的长子姜之升,正手持望远镜,看个不停。 “刘叔,咱们胜利了!” 刘迁也好,还是姜镶也罢,都是大明九边军户的出身。 因为是大明军勋家族,彼此也算是有些交情的。 因此,刚刚才满了17岁的姜之升,就以叔父称呼刘迁。 姜之升嘴里说着话,却舍不得放下望远镜。 驻守察罕脑儿海的清军士卒,已经龟缩在湖畔,他们结成了圆阵,正在苦苦死守。 然而,三晋大地,历来都是对抗外敌的第一线。 百姓多有向武之心,甚至,不乏能够策马控弦之士。 再加上皇帝拨下来的犀利武器…… 只是接战了短短三炷香时间,鞑子们就已经败态毕现了。 刘迁手持双剑,闻言,笑了起来: “贤侄,你的眼光要朝长远来看,区区一个小宏城行宫,算个甚?” 刘迁是军户出身,自然知道: 四百年前,忽必烈在这里修建了察罕脑儿海行宫,也就是小宏城。 姜之升笑了: “刘叔说的是!” 他放下望远镜,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挂在脖子里的绳索,见到安然无恙后,才松开了望远镜。 这一具望远镜,乃是陛下赐予。 不但看得更远,还是正常的映像,他可是珍惜的很。 姜之升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摸住了腰间的长枪: “刘叔得到了总兵的位置,正是一展抱负的时候。 这一次,小侄说什么,也要帮刘叔拿下了察哈尔!” 第736章 郑森终于不用偷船了 姜之升年岁小,皇帝的打算,他了解不多。 刘迁却是知道的。 他明白皇帝之所以给了自己察哈尔总兵的位置,是希望他能够打到松花江去! 因为奴儿干那边,已经被巩驸马、刘侯爷两人给夺回了! 只要能够打通了草原通道,陛下就能对两位勋贵,给予源源不断的援助。 到那时,呈现三方合围的军事态势,一定会让清军溃不成军的! “贤侄啊!” 刘迁扭过头来,看着稚嫩脸庞上,嘴角还挂着淡黄绒毛的姜之升,笑道: “姜家一门三将军,贤侄可要加把劲,让他变成一门四将军,甚至——四伯爷、四侯爷的美誉!” 元旦大封赏,因为要配套一系列的房屋、仪仗、腰身、告牌等,因此,只是宣布了,还未办理妥当。 这个消息,就还没有传到北京这边。 刘迁并不知道姜镶三兄弟,已经荣升伯爷的消息。 今日的姜家,已经一门三伯了! 听到这话…… 姜之升眼中的火热,怎么都藏不住。 一想到姜家老宅外,竖立起四座大牌坊,他几乎快要流口水了: “那…… 还要刘叔多多帮衬啊! 小侄准备待刘叔打到了滦河附近,就带兵去收复了广宁城!” 军功! 小爷要抢军功! 什么功劳最大? 无外乎收复一座雄城啊! 广宁城可是大明花了无尽金银堆起来的,虽然大都已经被鞑子拆毁…… 但是,这里的政治意义太大! 作为世代武将勋贵家族,姜之升纵然年幼,却也知道收复广宁的意义。 别的不说,只要拿回了广宁,自己最少也会得到游击将军的出身! “哈哈!” 刘迁大笑: “好! 有志向! 到那时,我就调派一部分兵卒,帮你去抢回了广宁! 甚至,便是山海关,也要抢一抢……” 两人说笑间,小宏城的战事,已经落下了帷幕。 一个个清军,失魂落魄的举手投降,被军卒们五花大绑,驱赶到了一边。 遍布腥膻的破败小宏城城头,竖起了大明的新日月旗。 …… 嘉禾屿。 这座孤悬于大陆之外的海岛,就是后世的厦门岛。 明朝,实行乡、都、图、里制。 也就是后世的区、镇、乡、村。 明代厦门为嘉禾,下设四个都,每个都,下辖两个图。 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永宁卫的中、左两个千户所移驻嘉禾屿,并筑厦门城,此后遂以中左所作为厦门岛的代称。 到了永历九年(1655年),大明江山飘摇,亡国已在眼前。 郑成功痛心疾首,改中左所为思明州。 (今日思明,是厦门中心城区。) 所辖境域包括厦门岛、鼓浪屿、浯洲(大金门)、烈屿(小金门)等岛屿。 朱由检实在是太懂郑芝龙了。 他知道这位海盗头子,就是一个官迷。 联合一切能够联合的力量,共筑统一战线,这是朱由检的主体思想。 对于郑氏,朱由检给予了旁人拿不出来的厚赐。 先给了福建水师总兵,后又给了福建总督的高位。 这可不是崇祯十三年的时候,给予“福建总兵官,署都督同知”时,那种空有其名的虚头巴脑。 朱由检给的是实权。 甚至,元旦时候,更是给出了封国的“超级大胡萝卜”…… 果然,这位海盗头子,听到能够得到封国的好处后,第一时间就出动了。 …… 海风阵阵,吹拂起众人的衣衫。 猎猎作响! 一众郑氏嫡系成员,屹立码头上。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庞大战舰群,正在有条不紊的驶离海港。 其中更是有几十艘巨无霸,宛若海面上的城池堡垒。 一众小船,拱卫周围,就好像是众星拱月一般。 早在十一年前的崇祯六年,郑芝龙还未彻底掌控环中国海呢,就能一次性拿出150艘大型战舰。 更何况是——他独霸环中国海十几年后的现在了。 今日的郑氏有多牛? 就连西洋“海上马车夫”荷兰,想要在东亚做生意,都要给郑氏进贡。 郑氏,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列强竟是我自己。 受郑氏影响最大的就是日本。 1627年,郑芝龙在台湾击败荷兰。 1629年,郑芝龙与刘香决裂。(刘香与西班牙勾结。) 1633年,郑芝龙在金门海战,击溃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从此,荷兰开启了给郑氏进贡的生涯。 同期,日本闭关锁国。 1635年,郑芝龙消灭刘香,独霸环中国海。 当郑芝龙打败了刘香之后,更是直接撕毁了与荷兰人的“约定”,派遣货船进入日本,直接与日本进行贸易。 同期,日本仅允许大明、荷兰与之贸易。 之后,荷兰的日本市场,在郑芝龙的蚕食下,份额不断缩小。 1641年,荷兰在日本的商馆,被限制在了长崎。 不得不说,当真是应了前段时间,网上很流行的那句话——不要与中国人比,他们会在每一个领域,彻底击垮你。 郑芝龙一个海盗,将“海上马车夫”荷兰,玩弄于股掌之中。 先是以退为进,边打边谈,迫使荷兰不得不对郑氏低头。 待郑氏壮大,就开始逐渐清除荷兰人的势力了。 西班牙还未承认荷兰独立呢,就先吃了郑芝龙的当头一棒! 郑芝龙的这一手,铸就了荷兰衰败的导火索。 …… 大明日月旗下,“郑”字大旗,迎风招展。 “啪!” 郑芝龙一巴掌拍在郑森肩膀上,吓了郑森一跳。 哪知道,郑芝龙说出的话,却让郑森喜出望外: “大木啊! 君父既然开了口,咱们就要替君父解忧。 不就是百十艘船么! 算个屁! 咱郑家,不差这点船! 大不了,给陛下后,咱们再造五百艘出来。 老大啊,你带两百艘回去。 要超额完成了陛下交给你的任务。 带大船! 咱家最厉害的大鸟船,也给我也带十艘过去! 对了,你回去后,给陛下说一声: 咱老郑,正在家里给他打造一艘坐舰大宝船,跟当年郑爷爷西行时候那么大的宝船。 这是咱送给他老人家的新年礼物。“ 第737章 老爹给了不算,还是多拿点吧! 郑芝龙浑然不顾自己的话,让郑森目瞪口呆,继续道: ”大木啊,咱给你说过,既然是送礼,就要一次性拿到了位! 咱们有钱! 有钱就有有钱的办法。 同样是送百万银子,你分十次送十万——远不如一次送百万能打动人! 陛下既然开了口…… 咱就不能人家要十艘,咱就只给十艘。 这样显不出咱家的忠诚! 陛下要一百艘,咱郑家,要拿出来两百艘! 只有这样,陛下才会记得咱家的好!” 郑芝龙财大气粗。 两百艘船…… 算个屁! 将荷兰人赶走后,单单台湾岛上的木材,就够郑氏再造无数大船了! 更何况…… 老郑舔了舔嘴角: 封国啊! 皇帝陛下给了咱封国的许诺啊! 打! 必须要打! …… 郑森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了看天空。 没有啊! 太阳还是打东边出来的。 难道…… 我回了自己的家,还能转向了不成? 郑森茫然了。 突然大度的父亲,将郑森都搞糊涂了。 郑森哪里知道——自家老爹前一段时间,还不是这样呢! 当初,他偷了老爹的船,气得郑芝龙半个月都睡不着! 做梦都在骂郑森是败家玩意…… 当皇帝封赏郑芝龙成为福建总兵的消息传来,郑森立马成了郑芝龙嘴里的“麒麟儿”。 当初,回来的时候,郑森两股战战,打定了先给老爹认个错,说几句好话…… 甚至,郑森还抱着——若是老爹气不消,就让老爹揍自己一顿,待他出了气—— 再偷自家的船…… 陛下太可怜了! 竟然连海船都凑不齐! 自己身为大明好臣子,岂能眼看着君父如此困顿。 郑家的船多。 偷几艘给陛下,也是不碍事的。 反正——他郑森深受陛下重用,担任水师提辖。 作为大明水师的二把手,将自家的船拿来,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反正都在自己麾下。 …… 谁知道,老爹竟然不但不责怪自己偷船的事情,甚至还止不住的夸赞自己有眼光…… 老天爷啊! 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郑森茫然了…… 但是,老爹准许自己拿两百艘船回去…… 这是好事啊! 郑森眼神闪烁。 老爹说了,既然送礼,就要朝大处送! 反正老爹也说了,准许自己送两百艘…… 郑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郑芝龙。 那咱拿三百艘船,老爹不会生气吧? 嘿嘿! 反正叔父们都得到了皇帝的赏赐。 我就算多拿一点,老爹生气了,也有叔父们帮着说好话! 郑森眨眨眼: 那就带四百艘船回去好了! 除了老爹带去准备攻打台湾荷兰人的战舰外,在福建还留下大小船只上千艘呢! 多拿一点…… 不碍事! 至于大鸟船—— 留在晋江的,还有几十艘呢! 那就带二十艘回去好了! …… 郑芝龙看着低眉顺眼的儿子,越看越欢喜。 好小子啊! 老子的麒麟儿! 一番鼓捣,竟然给老子带回来了封国的好处! 哈哈哈! 我一官要是多生几个这样的儿子,还不是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了! “走了!” 郑芝龙一巴掌拍在郑森肩膀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差点没将正在琢磨如何“偷家”的郑森,吓了个半死。 不好! 老爹难道发现我在想什么了? 郑森吓了一跳! 然而…… 正朝跳板走去的郑芝龙,浑然没注意到郑森的惊慌。 他带着郑氏一众将领,朝大鸟船走去。 边走还边挥手,对儿子孜孜不倦的教诲道: “老大啊,放手去干,咱郑氏,就是天生的吃海饭的料! 你爹我带着你的叔父们,给你们去开疆拓土。 你小子和肇基,可要伺候好了陛下。 咱们郑氏的荣华富贵,就靠你两个穿针引线了!” …… 郑森连连点头: “老爹,诸位爹爹、叔父们,你们放心的去吧……” 海风太大,淹没了郑芝龙的回音。 船头、码头,一双双手,挥舞了起来。 …… 偷家小能手郑森,有了郑芝龙的“金口”后,带着扩大了三倍的船只,扬帆出海。 甚至,走的时候,还带上已经会喊“爹爹”的儿子郑经,以及发妻董氏。 就连生母田川氏,也被带上了船。 饶是无法无天,郑森也知道自己这次“偷”走的船,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他怕老爹将怒火发泄到三人身上,索性一股脑带去了汉都。 北国万里冰封。 厦门却穿着单衣。 火辣的太阳,饶是海风吹拂,依旧热的人冒汗。 田川氏满脸的担忧: “森森啊,我就怕你父亲回来,会生气的……” 温顺的日本女人脸上,全是担忧。 生怕自己的丈夫,会和儿子起了冲突。 董氏也是一脸的担忧,听闻婆婆这话,使劲的点头。 郑森心中也是有些惧怕,脸上却全是平静,安慰道: “娘亲、娘子,你们无需担心,爹爹此去,没有旬月时间,是回不来的。 等他回来了,咱们早就到汉都了呢!” 郑森指着北方: “陛下对我好得很,在汉都给咱们郑家赐下了一座六进的宅子,还有一个偏院呢! 我今后就要常驻水师衙门了,不是在武昌待着,就是要在长江巡游。 咱家的宅子,总不能闲着。 让你们过去,不也有个打理的人。 至于老爹……” “嘿嘿嘿!” 郑森笑了起来: “我已经拜托我的把兄郝将军,去皇家大学城里帮我寻找了。 那边有研究出来不用吃草,就能奔跑的马车。 叫做蒸汽机车。 到时候,接老爹过来看看…… 说不定老爹一个乐不思蜀,就忘记了呢!” 郑森早就想好了退路—— 偷了家里的船后,老爹必然是要发火的。 到时候,送给老爹几辆蒸汽机车,兴许老爹就消气了。 要是他还不消气,那就去求求陛下,看看能否要来一辆蒸汽机船。 王徵王大家改进的蒸汽机船,可是已经能够实用了呢! 将这东西送给老爹,他绝对不会再生气了…… 当然,前提是先带走老娘和儿子—— 只要一段时间之后,思孙心切的老爹,就消火了…… 人有隔代亲么! 郑森早已盘算好了一切。 …… 第738章 郑氏爷仨聚首 郑森再一次偷了家,带着自家船队北上。 而另两个郑氏小子——郑肇基、郑彩。 则是带着大军,直扑福建而去。 郑肇基的船队,从武昌顺流而下,过了兴国州,长江北岸就是黄梅县了。 而长江的另一侧,正是江西九江。 这里可是袁继咸的地盘。 也就是说,郑肇基一行,要从袁继咸的眼皮子底下通过! 郑肇基原本还担忧着袁继咸会不会攻击他们…… 谁知道,直到船队过了九江,转入鄱阳湖水域,袁继咸都始终不曾露面。 甚至,就连九江的兵卒,也被严格约束了起来。 沿途,不曾遇到一兵一卒的阻拦! 鄱阳湖可是九江的内陆湖啊! 郑肇基惊呆了。 长久身处黄帝身边,担任禁军中层军官的他,从未想到不过是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变化竟然这么大! 只是一张大明旗帜,竟然就能畅通无阻…… 九江地处南直隶之侧,就在南京城的上游,地理位置太恶劣了。 袁继咸为了自保,只能选择了两不相帮。 实际上,甲申之变后—— 袁继咸本就对朱由检保持了若即若离的态度。 朱由检自从收复左良玉后,在江西边境的一系列试探,袁继咸就当做没看到。 而与此同时,却是驱逐了弘光朝派来的使者。 那时候,只要朱由检派遣大军到来,大明战旗,就会重立江西境内。 然而,朱由检却忍住了。 身为总督,袁继咸也明白皇帝的重心必然会放在北方…… 他选择了配合。 双方维持了微妙的默契。 袁继咸放任明军在江西的一切活动,而朱由检,也从未要求袁继咸选择山头…… 高杰死后,袁继咸更加倾向于支持朱由检。 就连江西税收,也将四成留作自用,五成转交汉都,交给南京的税赋,只有一成…… 这一点钱粮,就像是买平安的钱…… …… 郑肇基根本就不知道,今日的九江府,别看依旧悬挂袁继咸的总督旗—— 然而,袁继咸却已经易妆简行,亲自去了汉都。 临走前,袁继咸留下了死命令: “江西各级军吏,务必要把死了与南直隶之间的一切水路要冲,不放弘光朝一兵一卒进入江西。 对于大明一切官民活动,不准做出任何敌视、干扰的行为!” 郑肇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甚至,就连船头火炮,也处在整装待发的状态。 就这样—— 打着大明战旗的船队,在江西兵卒的注视下,直行向南。 沿途,除了能够清晰的看到两岸的江西守军外,不曾有一艘舢板、一个兵卒,前来拦截! 船队在饶州府,一处叫做瑞虹镇的地方靠了岸。 郑肇基、郑彩两人,下令全军换乘小船。 顺着龙窟河直行向南。 过了鹰潭之后,又逆流向东。 一路经过贵溪、戈阳、上饶,来到了江西的东部。 船队过了上饶,直到永丰边境,河流进入山区,两侧山脉云集,河道狭窄。 就算早已换上了小船,也无法航行了。 郑肇基下令让船队返回,与郑彩两人,带着大军步行赶往永丰而去。 而永丰守军,却默契的让开了城池。 因为——过了永丰,就是浙江与福建交界的仙霞岭了。 仙霞关,就坐落在这片山脉内。 大军在永丰停留了一天。 第二天。 一大早。 郑肇基对郑彩道: “仙霞关以南,有岑阳关、焦岭关、谷口关、桐木关,以及闽西第一大关杉关。 虽然袁继咸对我们让开了道路。 但是,人心隔肚皮,你我还是不得不防的! 仙霞关面对的是浙江方向,剩余的五关,面对的都是江西方向。 虽然来的时候,你我畅通无阻…… 然而,袁继咸是怎么想的,你我却是无法猜测。 一旦他起了将我们放入闽北山区,然后堵死了你我后路的心思…… 到那时,你我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郑彩点头: ”这一点,的确不得不防! 我朝太祖平定闽地,就是走的杉关。 你我身为闽人,自然是知道这个的!” 郑肇基道: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分开。 不但仙霞关要守~! 杉关等五关,一样要守稳了!” 厦门,闽西五关,以及闽北两大关隘 郑彩哈哈一笑: “那我去守卫闽西那五关,你留在闽北的仙霞关!” 郑彩话音未落,郑肇基还不待答应…… 却见亲兵领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两人一见来人,顿时愣住了! 两人愣在了原地,连招呼都忘记打…… 原来,此人正是郑芝豹。 颌下胡须根根竖起起,宛若猛张飞在世一般的郑芝豹,一见两人,破口就骂: “两个小比崽子,回了老家,竟然还要偷偷摸摸的!” “五爹,怎地是你?” 郑彩、郑肇基惊呆了。 “怎么不是我!” 郑芝豹啐了一口,抬起蒲扇大的手掌,支起小胡萝卜一般粗细的手指。 虚握。 中指曲起。 脸上挂着笑,闪电一般,右手连挥两下。 “乒乒!” 宛若查看西瓜熟没熟一般,挥手就一人给了一个“雷果子”。 “哎哟!” 郑肇基两人抱头哀嚎不断。 郑芝豹这才放过了两个侄儿,笑着解释道: “大哥说了,高杰的死,必然是有蹊跷的。 怕是——江南的这群龟孙,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于是,大哥让我来守着仙霞关……” 听到了郑芝豹的解释,两个正抱着脑袋哀嚎的郑氏三代,也不嗷嗷了。 “嘿嘿,那倒是与陛下想到一块去了! 陛下是这么说的,于是特意让我来来守着仙霞关。” 郑肇基、郑彩喜笑颜开。 两个郑家小子,眼中哪有一丝眼泪。 很明显,刚才的哀嚎,就是装出来的。 见两个后辈耍宝,郑芝豹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我来的时候,你姆(指的是郑芝豹妻子)还在担忧你俩。 让我来到仙霞关后,一定要派几个家里私生子,去伺候你们呢。 现在看来,你俩这是活奔乱跳的厉害啊,你姆白担心了!” …… ps:以下不记字数。 (注:两广、福建一带的客家、闽南人,祖籍大都是中原人,多数都是河南搬迁。 一部分客家人,管婶婶叫“伯姆”、“叔姆”,这个称呼,在今日的河南内陆一些地方,依旧存在。 不管是闽南人也好,还是客家人也罢,在语言上,还保留了很多中原地区的习惯。 当然,语言这个东西,是一个极易受到外界影响的玩意。 比如客家话和白话,就有很明显的互相影响的痕迹。 就算是中原,也依旧如此。 比如“爸爸”,二十多年前,南阳一带几乎没人用这俩字,大都是“伯bai”、“大”、“爹”。 而今,新生代已经全部不用这些了。) (注:关于闽南、客家人等来源,一部分是因为北方战乱搬迁而来,一部分是源于古代的“流刑”而来,也就是耳熟能详的“流放多少千里”、“流放某某地”……) …… 第739章 郑芝豹吃瘪 郑肇基挠挠头: “五爹,侄儿身上还有任务呢,等我有了时间,再回去看我姆他们。” 郑彩笑而不语。 他在江南的时候,可是自由的很,跟家里的联系,就没断过。 郑芝豹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眼白都露出大半。 刚刚还温情的亲亲五爹,不过三句话的功夫,就原形毕露。 高亢的大嗓门嚷嚷道: “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婆婆妈妈作甚? 只要看到你俩平安,那就成了! 再说了,皇帝相信你俩,给了你俩任务,这是好事! 平白那么多繁文俗礼作甚? 你姆她们要是想你们,家里离这里又不远,来回一趟,也是没问题的!” 郑芝豹霸气的一挥手: “去去去! 该干啥干啥去,平白杵在这,惹人心烦!” 浑然忘记了,自己这是鸠占鹊巢…… 郑芝豹的莽夫脾气,自打郑肇基、郑彩两人,刚刚记事,就已经领教过了。 尤其是郑彩。 他的年岁,与郑家老五兄弟的小两个,都差不多。 郑彩自己也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然而,面对了郑芝豹…… 终究是辈分矮了,郑芝豹的话,他只得忍受着…… 郑彩翻着白眼,不断的小声嘀咕: 这是我的地盘啊…… 你来了我这里,反倒是让我走,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你这小子,叽叽咕咕干甚哩?” 郑芝豹歪了歪头,瞪着环眼: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身为大男人,偏偏要做了软豆腐! 咋地,骑马夹掉了烧火棍,成了娘们了?” 郑彩一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没办法,两人年岁差不多,辈分却在这里搁着。 郑芝豹看他不顺眼了,挥手就揍! 下手还忒狠! 他可从来都是只能躲,不能还手啊…… 要不然——老兄弟五个,会联手揍自己的…… 当初当海盗时,他可没少领教五个老兄弟的黑手…… 郑彩伸手捅了捅郑肇基。 就在郑芝豹将自己的牛蛋眼瞪过来,嘴巴一张,就要喝骂的时候,郑肇基急忙道: “五爹,这是永丰呢!” “老子知道这是永丰!” “咋地,还要你俩小比崽子,来提醒老子?” 郑芝豹脸上的笑容收起了,眉头一皱,一寸长的络腮胡子,根根竖起。 郑彩一看要遭。 自家五爹是什么性子,他可是知道的。 他忽然一蹿,躲得远远的。 就在郑芝豹要发火的时候,嘴里机关枪一样,秃噜噜冒出了一大串话语: “五爹啊,这是江西永丰啊,咱们不是要去守关的么? 再说了,您大老爷跑来,万一被人抢了关,将仙霞关夺了去,您咋跟大伯交代啊!” “吧唧!” 郑芝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顿时通红一片。 “我特码!” 郑芝豹立不住了…… 感情,自己闹了笑话啊! 郑芝豹扭头,落荒而逃: “走了,走了。 我去仙霞关了……“ 输人不输阵,郑芝豹一边走,一边强装五爹的架子: “你俩也别闲着,该干嘛干嘛去!” 郑芝豹的雷厉风行,只让两人哭笑不得。 扭头看看一边受了委屈的亲兵队长,那头盔都歪掉了的模样…… 瞬间明白原来刚才没有亲兵前来通报,必然是五爹强行闯入的结果。 “五爹!” 郑肇基哭笑不得,只得喊住了郑芝豹。 “五爹,你看这样如何,闽地北方,有两大雄关,除了这仙霞关,还有分水关呢! 分水关素有闽地东北门户之称,距离大海也不远。 我俩身负君命,要守在仙霞关……” 郑肇基话都没有说完,郑芝豹却大声道: “扯这么多作甚? 不就是赶你五爹去分水关么! 有你们两个大侄子,真是老子的福气! 我走了!” 郑芝豹说完,也不待两人跟随,当即一摆手,大踏步朝外走去。 嘴里还道: “快点过来接管,老子要去分水关!“ 郑芝豹一嗓子吼完,止不住嘀咕道: “娘的! 侄娃子使唤五爹…… 老子回去了,非被那几个笑话死不成……” …… 朱由检派出的郑肇基、郑彩两人,遇上了郑芝龙派出的郑芝豹,并且成功接管了仙霞关。 汉都。 若要按照时间叙述,还要倒退十天。 正月十五,元宵节。 今岁的元宵节,有一个华夏固有的节目。 用“蛮夷献技”,来证明华夏的强大。 这个节目,已经许久不曾上演了。 上一次蛮夷们这么“载歌载舞”,还是朱见深的成化年间。 成化二十一年正月十五,有一副《明宪宗元宵行乐图》,描绘了宫中放爆竹、闹花灯、看杂剧的情景。 这幅图,后世大都当做了研究明代习俗、宫廷生活的重要证据之一。 却忽略了成化犁庭后的大明风华! 朱见深在成化三年签发“犁庭扫闾”的命令后,明军时不时的就要出动一次。 在辽东刷军功,成了成化年间将领们的最佳副本。 而宫廷之内—— 大明采取俘虏,充当宫廷太监,是常用手段。 至于不够资格当太监的,那充入教坊司,不就成了常规办法了么。 于是,他们“欢欢喜喜闹元宵”了。 载歌载舞,那是有传统滴~! 看发型 …… 今日的元宵大朝,别看朱由检已经针对清廷、江南,布下了“请君入瓮”的好戏。 甚至,还调动各处大军,远赴各地。 然而,朱由检拿在朝堂上讨论的,却也就是选定新年号,这样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甚至,为了堵住“诸公”的嘴…… 《大明日报》、《大明晚报》上,更是自从元旦开始,就整篇整篇的刊登各个名人的辩论文章。 什么《年号的选择,事关华夏运道,必得慎重而行》…… 什么《国家中兴,年号选择务必慎之又慎》…… 什么《袄儿都司大胜后,事关大明的第一大事》…… …… 通篇累牍,都是对年号的讨论。 反倒是高杰之死,这样一个牵动华夏各大势力,纷纷作出应对的大事,却只在次版占据了一小片位置。 就那通共只有三百字,简单的将高杰的生平,以及死因交代了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见于报纸之上。 早朝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环节…… 因为是年号这样的大事,因此,这个不议政的礼节性朝会,却是罕见的讨论了一个多时辰了。 群臣讨论的年号,主要有三个: 其一是将崇祯登基时候的备选年号“乾圣”再一次拿了出来。 其二则是陈奇瑜、倪元璐、范景文等人商议后,提出来的“兴昌”。 第三,就是唐王等藩王提出来的“昌圣”。 此外,还有支持人比较少的“昌安”、“崇兴”、“天佑”、“永吉”等…… 第740章 新元永盛 年号可是大事,群臣吵得脸红脖子粗。 不管是位高权重的唯一阁臣范景文,还是深得皇帝信任,辅佐军事的陈奇瑜,亦或是替皇帝干黑活的朱聿键…… 每个人提出了一个年号,都有大量朝臣在反驳。 而他们提出的年号,则一样被别人反驳着…… 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啊! 眼见陛下中兴在望,很明显将会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作为提出了年号的所有人,史书上自然是不少记载的。 每个人都在争抢着这次机会。 谁都不想放弃…… 谁都无法服众…… 朝臣们顾不上了体统,元宵大节里,金銮殿上,却吵得脸红脖子粗。 而高坐龙椅的朱由检,却是走神了。 …… “啪啪!” 不知何时,回过神来的朱由检,拍了拍手。 一众刚刚差点上演全武行的大臣们,瞬间清醒过来。 自从离开京师后,这位陛下可是独掌乾坤啊! 究竟要选什么年号,还不是皇帝的一句话…… 皇帝只是简单的拍了拍巴掌,乱哄哄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今日的朝堂上,大明皇帝的威望,终于有了九五之尊的模样…… “众卿,可曾有了服众的年号?” “陛下恕罪,臣等无法说服同僚。” 群臣齐齐躬身,整齐的大喝道: “臣等恭请陛下圣裁!” 金銮殿上,满朝诸公尽皆躬身。 朱由检看了王承恩一眼。 作为司礼监秉笔,王承恩早已将大臣们提出来的年号,记录在册了。 见到陛下的举动,他急忙捧着纸笺,递给了皇帝。 这张纸上,记录了十来个年号,这是多数人附合赞同的。 那些一两个人提出来的年号,根本就不够资格被王承恩记录下来…… 朱由检扫视着纸笺,这十几个年号,都是吉祥字。 足见群臣都是用了心思的…… 再也不是去年元旦时候的无视、应付模样! 小管窥豹,可见一斑。 今日的大明皇帝之权威,体现无疑。 朱由检想了想,提笔在纸笺上写了几个字。 朱由检招招手,让“人体电脑”吴甘来到了近前,示意他看向手里的纸笺,询问道: “卿家可记得每一个年号,国家是昌是衰?” 吴甘来眨巴几下眼睛,最近看书比较多,视线有些模糊。 本来打算去孙云球那里配一副眼镜的,谁成想,所有人都在找着自己询问年号的事情,因此并未成行…… 虽然近在咫尺,吴甘来却有些看不清字迹。 他止不住用手揉了揉…… “少熬点夜,多歇歇眼!” 朱由检呵斥一句。 言语里,却是对吴甘来的关切。 吴甘来急忙谢了恩,这才回道: “陛下! 臣不敢说记得所有的年号…… 但是,古往今来君王所用的年号,国家是昌是衰,臣还是知道的。” 两人的一问一答,殿外的低等大臣听不到,殿内的高官,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了吴甘来的话,众臣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天爷啊,自从始皇帝建极以来,登基称帝的,便有五百多人! 而年号,也整整用了七百多个。 其中,很多皇帝,更是一人都使用了好几个年号。 比如武周女帝,武则天一个人,就使用了17个年号! 吴甘来这可不是单纯的记下了年号…… 而是连使用这个年号时期,政权是上升、守中、还是衰落阶段,都给记住了! 我滴个天呐! 吴甘来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啊! 太恐怖了啊! 比不过…… 比不过! 群臣感慨不已,朱由检却是招呼吴甘来上前几步,指着纸笺上前几个年号,问道: “这些呢? 这些年号可有人用过?” “启禀陛下,臣所知古籍中,这些年号并不曾被人使用过。” 吴甘来这下看清楚了,他摇摇头。 咋可能! 这些年号,除了皇帝写的这两个,剩下的都是经过他检验的…… 元旦至今,他就没有停过! 同僚们每每想到了一个好年号,都来询问与他…… 为了避免自己记糊涂了,他还特意恶补了《帝王世纪》、《皇极经世》等书籍呢! 不单单是出现在皇帝手中这张纸上的年号—— 朝堂上,群臣提出来排名靠前的这些年号,他都再三确认,并未有人用过…… 朱由检点点头,站起身子,胳膊伸直,双手徐徐展开。 做出了从中间,环抱天下的模样: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在朕看来: 所谓华夏,民得其生,国得其昌,政得其远;君得其名,民得其利。” 朱由检的声音,逐渐高亢: “朕希望我华夏,能够永远昌盛。 朕希望我大明子民,能够永远安康!” 群臣纷纷弯腰,齐声道: “惟愿陛下心愿达成,护我大明昌盛安康!” 朱由检低声询问道: “吴卿,昌盛、永盛,这两个年号,没人用过吧?” “陛下,此两个年号,都不曾用过。” 朱由检点头,挥手让吴甘来退下。 朱由检大声道: “永盛,永远昌盛! 朕唯有一个愿望——只希望我华夏能够永远昌盛! 惟愿我大明,永远昌盛! 惟愿我子民,永远昌盛!” 群臣跟着大喝: “惟愿我大明,永远昌盛! 惟愿我子民,永远昌盛!” 朱由检双臂平伸: “新年号——定为永盛! 自今日起,通行天下! 今后,我大明官方一切来往文档,皆以‘轩辕四千三百六十二年、大明二百七十七年、永盛元年’记之!” 炎黄子孙、炎黄子孙。 为什么叫做炎黄子孙呢? 因为炎帝与皇帝的联合,奠定了华夏此后的政治格局。 在炎黄融合之前,华夏先贤是消灭敌人的政治格局。 到了炎黄之后,则以军事对抗,失败者融与战胜者的政治态势为主。 从炎黄之后,大融合,就成了华夏最顶层的意识形态。 这就是为什么炎黄二帝,是人文始祖的原因。 因为这两人,奠定了我们的政治格局。 …… 大明新年号,定了下来。 自此走入了永盛元年! …… ps:改元这个事,本来是不想的,应该兄弟们还记得,前面一个wu年计划,改了好几次,最后没办法,只好改成. 第741章 华夏历法 ps:本章可跳过,单说关于华夏历法: 我们现行的农历,准确的说——应该是叫做阴阳合历。 实际上,一年多少天? 这事,早在商代,就已经知道了——一年有365.25天了。 到了汉代之后,祖冲之经过详细的计算,确定一天有365.2425天。 而到了元代,郭守敬设立27所四海观测点,再次验证了祖冲之的计算数据—— 其中,最北方一处在俄罗斯贝加尔河西部,叶尼塞河上游安加拉河一带;另一处在俄罗斯西伯利亚中部,通古斯卡河一带。 最南方,在今日黄岩岛。 最东方在朝鲜开城。 最西方在甘肃武威。 最后,用实地观测的方式,验证了祖冲之的结论…… 郭守敬在天文、历法上,都再次验证了华夏先贤,早已证明的东西。 到了明末,天文大神邢云路,将地球公转精确到了365.! 与现今的理论值,仅仅相差两秒。 关于邢云路有一件趣事。 黄宗羲有一段原话:“丙午(1666年),(自己)见(到邢云路)其《历宗通议》,而后(才)知(道)邢云路《律历考》所载,皆述学之说,掩之为己有也……” 谁将邢云路的研究,掩盖后,占为己有? 1666年,清廷已经平定天下,江南也被屠了一次又一次,这些豪绅,不再掺和政治,开始专门研究学问。 而这时期(实际上是之前,要考虑战乱导致的传播延后),文学界第一大事,就是汤若望改《崇祯历法》为《西洋新法历书》。 于是,黄宗羲说了这番话! 恰恰,邢云路有这么一结论——“星、月之往来,皆太阳一气之牵系也。” 哦? 好像是日心说哦! 而同样跟西洋人交好的王徵,恰恰也有这么一个结论——“各体各欲直下至 地心方止,乃其本所故耳。 譬如磁石吸铁,铁性就石, 不论石之在上在下,在左 在右,而铁必就之者,其 性然也。” 咦? 这不是万有引力么! 而两人死了没多久,被三堂会审的伽利略,就出现了。 砸在牛顿头上的苹果,也出现了…… …… 当然,明朝也好,宋朝也罢,他们的研究,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很完善了。 实际上,对华夏古典文化了解越多,就越会向往三代。 尤其是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堪称是古代华夏的顶峰——不管是文化,还是科技,后世只有并肩,而无全面超越者。 比如天文大神甘德、石申…… 比如中医理论《黄帝内经》…… …… 那么,华夏古代之所以不用阳历,而是采取了阴阳合历? 这事说来话长。 现行阳历,大约每三千年,就会相差一天。 而采取了天干地支纪年法,施行闰月制度后,则能完美的修改以太阳为主的阳历,与以月亮为主太阴历之间的差别。 南宋《太上混元老子史略》:“伏羲木德,初造历,……子孙相承四万五千六百年”。 祖冲之也说:“上元甲子,至宋大明七年癸卯(耶元463年)已经过了五万一千九百三十九年”。 这一点,与现今已经考古出土的实物,相吻合。 考古已经证实,在六万年前的“大地湾”遗址,发现了华夏先民种植粮食的证据。【主要是粟。】 这个发现,从侧面证实了古籍记载的伏羲历,是的确存在的。 这就是说,伏羲历当在耶稣历年前。 2023+ 请注意——考古史料,已经证实了古籍的记载! 威武霸气的先贤啊,请收下我的膝盖…… 这可不是我“胡诌”吧! ——华夏的天干地支历法,已经延续五万三千五百年。 实际上,相差的不单单是地球每一个公转年的时间。 地球从诞生至今,公转的速度越来越慢。 也就是说,古时候的一年,是要比现在更长的。 这一点,早在先秦时期,先贤们就已经发现了。 到了南宋,杨忠辅更是在《统天历》中,明确表示:“岁实古大今小”。 啥意思,杨忠辅说地球上的一年,古代时间长,现在时间短! 这一点,现代科技再次证实了! 地球的公转速度、自转速度,都是越来越慢的。 这个问题,科技杂志上,出现的说明并不少,稍微关心一点,就会明白。 有人说我是“西洋伪史论者”,看到都不想看…… 小小打脸一下。 性格如此,实物打脸,来的更爽! 抱歉,又花费一天时间,瞎考证了…… 嗯,我“水”了。 …… 第742章 袁继咸要告老还乡 大明的新年号,确定下来了——永盛。 坐在一边的起居郎邱之陶,奋笔疾书。 改元可是大事。 尤其是在每个皇帝只有一个年号的大明,更是破天荒的头一桩! (英宗复辟改元除外。) 陛下召集吴甘来问之,方确立年号的举动,必须要留在史书里。 邱之陶暗暗定下心思,回去后,就要找找吴甘来的事迹,将它记录在册。 看来,这是要单独列个《传》了啊…… 朱由检的一个举动,让埋首案牍之中,以往名声籍籍无名的吴甘来,一跃攀上了顶峰。 …… 元宵大朝过后,照例是元宵歌舞表演。 上至皇帝、诸王,下至一众大小官吏,都带着家眷,坐在皇宫内观看。 当然,能够获得带着家眷进入皇宫恩宠的,不是三品以上高官,就是重要部门的显要人物。 皇宫山脚的大广场上,表演逐渐进入了高潮。 雄壮的蒙古汉子,策马奔腾,烟尘飞扬、蹄声如雷。 一个个套马索,丢向了奔逐的女真人。 每套中了一个人,都会引来一阵阵口哨声。 而被抓获的女真人,则双手抓着绳索,模仿着实战时候的场景,一副被拖拽的踉踉跄跄的模样。 就像是真的在战场上被人拖着走时一般。 那惟妙惟肖的表演,逗得妃嫔、皇子、王公、贵人、大臣们,哈哈大笑。 而半大的女真儿郎,则钻火圈、翻筋斗、踩高跷…… 甚至,还有胸口碎大石、喷火、上刀山,等大型杂技表演。 不单单是俘虏在表演“载歌载舞”,大明的杂耍班子,也是争相斗艳。 舞狮、舞龙、蹴鞠…… 激烈的对抗游戏,层出不穷。 大变活人、三仙归洞…… 各色杂耍,琳琅满目。 成化犁庭后的大明风华,再一次出现在华夏大地上。 朱由检嘴角勾起。 周皇后坐在皇帝身侧,时不时伸出葱白玉手,拿起面前两广送来的果脯。 拿着精致的小剪刀,去除了果核之后,塞到皇帝嘴里。 王廉匆匆而来,附耳低语道: “爷,江西袁继咸袁总督来了。” “哦?” 朱由检抬起眼帘,微微思索一阵,就明白了袁继咸到来的缘由。 “将他带到天机殿去!” 王廉领了命,趋步离去。 朱由检又看了一会,约摸着袁继咸已经到了天机殿,这才低声对皇后道: “去和皇嫂说会话,我有点事情。” “嗯。” 周皇后应了一声。 将去了核的桂圆,塞在皇帝嘴里,这才屈身行了福礼,转身朝着张皇后那边走去。 朱由检拍了拍另一侧朱慈烺的肩膀,太子看了过来: “你留在这里。” 太子应了是。 朱由检起身,带上王承恩,朝天机殿而去。 身后,张皇后瞥了朱由检一眼,凌厉的眼神,扫视着皇帝的周围。 当她见到王承恩带着暗卫,护卫在两侧后,尖锐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她捂着嘴,低声与周皇后说了句什么。 而咯咯笑个不停的周皇后,根本就没注意到张皇后的异常。 微微错后一点的案几上,唐王妃曾氏正襟危坐。 见到皇帝离开后,曾氏挪了挪座椅,凑近两位皇后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曾氏的话,让两个皇后纷纷捂住了嘴。 眉眼里,全是笑意。 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三个都身为皇后之尊的女子,虽然辈分不同,年纪却是相仿。 很快,三人就聊得热火朝天,连杂耍都忘记了看。 而另一侧,定王朱慈炯,正拉着刚刚回宫的永王朱慈炤,两只小手一阵乱比划,嘴唇就没闭上过。 那挥动的小手,正模仿着喷火的模样。 闲不住的朱慈炯,发现了爬树之外的新大陆…… …… 天机殿。 见到皇帝进来,袁继咸急忙拜倒在地: “罪臣袁继咸,拜见陛下。 君父蒙难,罪臣却不曾勤王,罪臣最该千刀万剐!” “起来吧!” 朱由检摆摆手,坐在了主位上。 袁继咸守住了气节! 就算弘光朝失败后,江南蜂拥降清,袁继咸却一次又一次,拒绝了清廷委任他为江西总督的提议。 袁继咸知道,自己不做这个官,江西就会有人反清。 自己要是做了这个官,以袁家在江西的攀枝错节,江西就是清廷的了! 一次又一次强硬的拒绝,终于惹恼了清廷,于是将他押解进京。 路过南京的时候,袁继咸看着南京皇宫,和大明太祖的陵墓,坚定了效死的心。 于是,学习南宋官吏谢枋得,开始绝食。 不成想,没有死成。 他喟然叹曰: “天不欲余为叠山(谢枋得),敢不为文山哉(文天祥)?” 袁继咸写下绝命诗: “衰年哀二老,一死酬至尊。 从容文山节,谁招燕市魂。” 到了北京之后,清廷勋贵轮流相劝,依旧以江西总督委任。 并且,袁继咸的门生,已经有很多人投降清廷,做了官。 门徒们环绕而跪,痛哭劝降。 均遭到袁继咸的严辞拒绝! 他仍旧戴明帽,着明服,并拒绝朝见清帝。 隆武二年,眼见袁继咸始终不服软,清廷残害袁继咸于东便门外三忠祠…… 朱由检看着袁继咸。 守住了气节,在我这里,最低也是富贵终老! …… 袁继咸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帝。 “抬起头来。” 朱由检开口道。 闻言,袁继咸将视线定在皇帝的下巴上,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卿家也老了很多啊!” 朱由检叹息一声。 皇帝一言,袁继咸感动的热泪盈眶。 仔细想来,还是三年前,他就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驻节九江,为总督江西、湘广、应天、安庆军务的封疆大吏时,面见了一次陛下。 却不曾想,皇帝竟然记住了自己的模样。 有愧圣恩啊! “卿家可知道,年前,左良玉差点死了!” 朱由检问道。 袁继咸一愣,满脸都是惊愕。 左良玉至今都还在安南征战呢! “他得了背疽。” “背疽?” 袁继咸脸色大变。 他与左良玉的关系很好,猛然听到左良玉得了绝症,顿时紧张起来。 “敢问陛下,左督的病?” 袁继咸焦急问道。 “已经治好了!” 朱由检笑了笑,解释道: “朕让吴有性给他做了手术,左良玉早已痊愈了。” 袁继咸这才放了心,他束手站在一边,恭声道: “陛下,罪臣此次前来,是有一事不明……” “高杰的死?” 朱由检嘴角噙着笑。 袁继咸点点头: “高杰死了,背后少不了推手,罪臣想请求陛下恩准,准许罪臣告老。” 第743章 给袁继咸打鸡血 “告老?” 朱由检哈哈大笑: “若是朕记得不差,卿家不过五十出头吧?” “罪臣惶恐,陛下竟然记得罪臣年岁。 陛下所言甚是,罪臣过了今年新年,正好虚岁五十三岁。” 袁继咸听到皇帝一口道出自己的年纪,更加觉得对不起皇帝了。 刚刚还看着皇帝下巴的视线,微微向下,放在了皇帝的衣领上。 袁继咸的视线变化,朱由检看得清清楚楚,当即含笑道: “卿家这年纪,正是为国家出力的时候!” 朱由检摆摆手,让王廉搬来凳子: “坐。” 他指着凳子,开口道。 袁继咸道了谢,半边屁股挨在凳子上。 “朕已经下令让各处将军让开正面,空出京畿到徐州这一段了。 朕的用意——你可明白?” 袁继咸脸色一变,诧异的抬起头来。 他难以置信的看了皇帝一眼,急忙又低下了头。 嘴里连声道: “陛下圣思,罪臣能够猜悟一二。” 朱由检嘴角笑容更深了。 这些朝臣啊! 他们嘴上说能够猜到一点点,实际上早就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能明白就好。” 朱由检道: “回去吧! 你是朕任命的江西总督,江右军事大权,你是老二。” 朱由检笑道: “朕没有罢免你之前,你何言竟敢告老还乡?” 袁继咸眼中精光一闪,迅速又压了下去。 皇帝这是请君入瓮啊! 再仔细想想皇帝的布置: 派遣黄得功等人,前往山东,接管了齐鲁大地。 拉拢郑氏,依靠郑家小子带来的船只,成功在江南水乡确立了战略优势。 调离左良玉,接管长江中游防线,继而全面掌控整个湖广。 年前,更是将左良玉调离两广,临走时,更是让左良玉将两广不合作的士绅,全部屠戮殆尽。 从此两广也处在了皇帝的掌控下。 然后,皇帝更是亲自领军北上,打赢了袄儿都司之战! 给郑芝龙等人开出高官厚禄,使得郑氏掌握的福建,成功的靠拢皇帝。 四面包围圈,就此形成! 在这个圈子的北方,都是皇帝的绝对亲信在掌控。 甚至,不惜亲自出征! 这个圈子的南方,皇帝许出的好处,再也没人敢拿出。 对待占据了福建这个易守难攻之地的郑氏,皇帝采取了裂土封王的最高赏赐。 这是王道。 对于一盘散沙的两广,皇帝直接施行了“顺昌逆亡”的霸道! 一南一北,两套不同的制度,却铸就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包围圈! 从此之后,占据了北直隶的清廷,就出在了绝对的战略劣势中。 更何况——巩驸马、刘侯爷两人,收回了奴儿干都司! 对清廷,具备了泰山压顶之势! 此时各方势力图 也就是说,一旦皇帝迫使蒙古诸部再次投降,已经形成了从北至南,漫延万里的巨大包围圈! 要是再加上自己掌控的江西…… 要是再加上郑家那种横行天下也是第一的庞大水师…… 袁继咸神色大变! 皇帝的用意之深,仔细想来,竟然让人遍体生寒啊! 方正化明明有了收复江南的实力——只消来一招中心开花战术,江南就只有重回大明怀抱一途。 然而,皇帝却偏偏不选择这个最省力的办法。 袁继咸目光闪烁: 皇帝的心思…… 怕是…… 不单单要解决了东虏…… 就连江南豪绅,也要一网打尽啊! 一念及此,饶是大冬天的,袁继咸浑身瞬间就全是冷汗。 汗水打湿了中衣…… 自己的江西——在皇帝的计划里,真的那么重要吗? 怕是不见得吧! 袄儿都司之后,皇帝再次扩军十万。 今日,不算各方依附在皇帝麾下的势力,单单皇帝自己掌握的兵马,就几近三十万! 其中——布局在湖广的精兵,就接近二十万之众! 单单是湖南,便有十五万大军! 皇帝连南直隶的豪绅,都要一网成擒,难道还在乎多了一个江西豪门吗? 冷汗滚落眼帘,蛰的眼睛火辣辣的疼。 袁继咸却不敢伸手擦一下。 饶是早已是泰山崩于前,也能不动声色的高官,袁继咸却控制不住——衣袖内,正在颤抖的双手。 三面环山的江西,能抵抗得住皇帝的进攻吗? 就算皇帝不进攻,就皇帝手中那犀利的战舰,只消拿下鄱阳湖的湖口县,江西就是瓮中之鳖。 就算再退一步,只消兵出江西南部,占据了吉安,江西就无法动弹了…… …… 种种变数,在袁继咸脑海闪过。 他瞬间明白,皇帝之所以不动江西,是因为还相信自己啊! 他去年的表现,几乎就是背叛了皇帝…… 却不想,皇帝竟然还愿意相信自己…… 君恩浩荡啊! 袁继咸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咚咚!” 脑袋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使劲磕了几个响头: \\\"罪臣袁继咸,必然替陛下看好了江右! 江右大地,但有一寸丢失,罪臣甘愿千刀万剐!\\\" “南直隶不用你管!” 朱由检叮嘱道: “记住了,收稳了江西,朕让你做陕西总督。 袁继咸,我大明沉寂已经许久了,朕在北方的目的只有一个——北海在我腹心! 陕西总督这个位置,就是为这件事准备的。 朕愿意交给你! 当然…… 你要是守不住,朕就要数罪并罚了!” 袁继咸大喜。 皇帝这话——可是说明并无杀自己的心啊! “臣定当遵守君命,不使一兵进入江西!” 袁继咸表态的话,都带着喜悦。 朱由检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开。 “臣告退!” 袁继咸行了礼,屈身离开。 袁继咸走了。 来的时候,他忐忑不安,茫然不知前途在何方。 走的时候,他如沐春风,金光大道在眼前。 “北海就我腹心……” 袁继咸的脑海,循环回响着皇帝的这句话。 北海…… 苏武牧羊地。 北海…… 大汉霍去病,封狼居胥山,禅於姑衍,饮马瀚海。 北海…… 大汉窦固、耿秉、窦宪,刻石纪功,抵瀚海而还。 北海…… 大明蓝玉,饮马北疆,大破北元。 ps:网上有说蓝玉打的是查尔干湖,而不是贝加尔湖。 我…… 蓝玉是从今天的宁夏一带【既明史:大庆】出兵,北上直走就是贝加尔湖。 红色蓝玉出兵起始地,黄色部分是攻打查尔干湖的最短路线 而明朝要打查尔干湖,只需要从北京直上就是! 好吧,朱元璋太残暴了,无端浪费民脂民膏,冒着被元军反杀的危险,也要让明军多走上千里路…… …… 第744章 唐王提选秀 北海建功…… 这是古往今来,强汉王朝的最璀璨武功勋章! 袁继咸走了,心满意足的走了,干劲十足的走了。 怀揣着对明天的期盼与渴望,他一天都没有耽误,拜别了皇帝之后,当即赶往汉都城西。 在码头上找了一艘南下的货船,顺流而下…… …… 朱由检回到元宵现场的时候,正好女真人的表演结束了。 见到皇帝坐回了位置上,周皇后挪了挪身子,正要和曾氏、张皇后告别,准备坐回皇帝身边: “姐姐、唐王妃,你们聊,予要去陛下身边伺候着了……” 谁知道,就是说句话的功夫,却见唐王已经起了身,朝着皇帝那边走了过去。 周皇后告别的话都说出口了,却见到被人“抢了先”。 当场就惊呆了。 她微微张着嘴,满脸都是惊讶。 见到周氏这憨憨的一幕,张皇后捂嘴轻笑,还来不及开口替她解了囧,就听身边的曾王妃笑了起来: “娘娘,男人们有男人们的事情,咱们妇道人家,还是聊咱们的。 那些国家大事,咱们也听不懂啊! 咱们女人啊,还是说说咱们爱听的风花雪月,才是正事哩!” 曾氏辈分高。 虽然三个女人岁数相差不到十岁,但是,曾氏却是两人的祖母辈。 曾王妃的一句自嘲话,却是瞬间缓解了周皇后的尴尬。 张皇后眉眼上的笑意,又深了三分。 她大有深意的看了曾氏一眼。 这位唐王妃,也是一个妙人啊! …… 硕大的舞台上,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名伶戏子不休。 浓妆与艳舞齐台共唱,热血与激昂锣鼓齐扬。 这是汉家天下的盛世。 这是大明的盛世。 这是华夏儿女的盛世! 演出到了最后阶段,是各地督抚的献礼环节。 今日的元宵大会,除了朝鲜、琉球、安南、蒙古等藩属的献宝。 还是西南一众羁縻州长官的归心盛会。 不但各地的土司头人,带着本族男儿,登台恭祝大明万年延绵。 就连沐家,也送上了礼物。 沐天波让人带来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方幡旗。 幡旗上,粘贴着一众沐府辖下各个土司,亲手猎杀的珍禽羽毛…… 幡旗上,用五彩缤纷的各色羽毛,粘贴出了一个大明西南江山的模样…… 用意深远啊! …… 最中央的主位上。 朱由检招呼王承恩亲自搬来了一把带着靠背的小号太师椅。 “坐。” 朱由检招呼朱聿键一声。 年富力强的唐王朱聿键,温文尔雅。 他道了谢,在太师椅上坐下。 “陛下,臣擅自做主,替陛下选了一次秀。” 朱由检瞥了唐王一眼。 这位历史上的隆武帝,此时一脸的谦恭。 历史上这位酷爱读书的“天子”,此时正襟危坐。 不但没有“曾经”登上九五之尊的王道霸气,反倒是有些微小谨慎。 这一点,倒真的是朱由检造的“孽”了。 这位唐王,因为当年无诏起兵的事情,被原主抓了“枪”,丢在监狱里当了敲打藩王,替大明解决财政问题的替罪羊。 这就算了…… 崇祯做的,究竟还是比较“仁义”了。 朱由检所做所为,当真是“腹黑”透顶。 将人家好好地从监狱里“提溜”出来,当了他的黑手套! 大江南北,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拆其骨,寝其皮的豪门,何止万千! …… 看着说了一句,就忐忑不安看着自己的朱聿键,朱由检哈哈一笑: “都是小事,皇祖既然愿意帮朕操心,朕求之不得。” 听到皇帝这么说,朱聿键跳到了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回去。 他暗暗在腿上,蹭了蹭手心里的冷汗,汇报到: “陛下,臣在各处挑选了十多位秀女,此外,蒙古那边,也献上了三十多位秀女。 臣琢磨着,要不凑个整数…… 陛下,您看如何?” 朱聿键哈哈一笑: “咱大明不和亲! 这可不是咱大明就放弃了和亲这个好用的手段! 唐王啊。 自从太祖立国至今,我大明女子,从不外嫁! 但是,这和亲,可从未杜绝了的! 咱们汉家女子,就算小户人家,也是血统高贵。 走到坊间、村里去问问,谁的祖上,还不是古之贵族呢?” 唐王也笑了。 他已经听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是的! 大明从不和亲! 但是,大明却一直都在和亲! “将咱们的女子送出去,那是在糟践!” 朱由检发自内心的自豪。 国家认同之强,难有超越大明者! “既然是和亲,为何要是咱们的女子呢?” 朱由检拍了拍唐王的肩膀: “将外邦女子和亲到我大明,这才是大明傲骨!” 朱由检是发自内心的认同大明。 纵然这个朝代,被无数人黑,被无数人无视! 然而,不得不说,老百姓对大明的归属感,那是整个华夏都少有的。 一个能让后朝已经统治了两百多年,民间却始终都在致力恢复她的朝代…… 那些黑他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黑呢? 朱由检抬起头来。 看着面前那插满了各色羽毛的沐家“幡旗”,朱由检笑了。 “沐家虽然改了姓,在我的眼中,沐天波就是我朱家的血脉。 皇祖,给沐家带句话,就说: 沐家始终都姓朱!” 皇帝的一句话,让朱聿键眼睛一热,差点流下泪来。 爱读书的人,都是性情中人。 作为一个手不离书的“书痴”,唐王更是性情中的性情!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绝对劣势的时候,反冲清军,以身殉国了。 朱聿键看着皇帝那真情毕露的神色,使劲的点着头。 “有陛下这句话,沐家世代,知足了!” 唐王的声音有些走样,鼻音重了很多。 朱由检笑了笑: “告诉天波: 他肩负重任,沐府事关西南江山之安稳,轻易脱身不得。 但是,孩子们该回来看看,还是要常回来的。 朕在京师,给沐家留有宅子。” 朱聿键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陛下对太祖养子沐家,都如此恩宠,更何况他这个太祖血脉了! 陛下这是用沐家,在暗示自己——绝对不会忘了自己的功德啊! 朱由检眼神精光闪烁: 沐家世代忠于大明,至死方休…… 这是大明忠骨! 第745章 朱由检给唐王点烟 这一任沐家家主沐天波,哪怕是少年继位,却依旧守住了沐家本色,更是始终都将屏护君王驾前。 历史上,崇祯自尽后,西南一些土司,声言“大明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沐国公”,遂发起叛乱。 只有二十多岁的沐天波,一面联合各地明臣,一面调派各部土司,平息叛乱,维持了大明在西南的疆域。 弘光朝、隆武朝接连败亡,大明日益衰败。 沙定洲发起了更大规模的叛乱。 此后,更是恰逢在江南大儒的“指挥”下,广州邵武与永历政权互斗。 西南土司,看到了大明衰亡的真相,于是,叛乱更加壮大了。 甚至,就连沐天波的两个亲弟弟,沐天泽和沐天润,也都遇害。 沙定洲不但抢了沐国公府上积累的两百余年的财产,更是扰乱云南大部。 正好,此时张献忠身死,死前遗命大西军投效明廷。 在孙可望的帮助下,沐天波平稳了西南局势。 此后,沐天波待在永历身边,直到咒水之难发生,沐天波夺过缅兵武器,击杀数十个缅兵,想要护卫永历…… 身陨咒水之难…… 沐天波的故事,熟悉大明历史的朱由检,岂能不知! 这是大明忠魂! 沐家这个朱元璋的养子之后人,比很多真正的朱家“龙子龙孙”们,都还认可大明。 朱由检是真的想要嘉奖沐家! 当然,借着沐家这件事,他还有一个算盘—— 将沐家竖立起来,给宗藩立个榜样…… 将沐天波举的高高,来狠狠的揍那些不服从王道之人…… 这是朱由检在内心里规划许久的计划。 更何况,虽然有朱纯臣这样的败类,但是,大明半数以上的勋贵,的确做到了与国同休。 一直以来,大明有个惯例——挑选勋贵子弟,陪着皇子们读书、玩耍。 这样,等到太子继位之后,身边就会有了自己人使唤。 这些人因为与新皇帝感情好,因此,都会成为新皇帝掌控朝政的触手。 也就是“保皇党”。 这个惯例,伴随了整个大明王朝。 但是—— 这还不够! 朱由检认为,还要加上宗藩! 由内到外,先内藩,然后逐渐在外藩中也推行这一套——华夏才能长治久安。 打造一个“汉语世界”,这是朱由检的最高目标! 而沐家,就是他施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沐家是大明的第一实权勋贵。 沐家掌握着大明的西南江山。 他是“无王之王”。 只要沐家成功的加入进来,朱由检的计划,就已经得到了一个稳固的“基石”。 …… 朱由检和他的“第一手套”朱聿键,商讨了很久。 大多数时候,都是朱由检在说,朱聿键侧耳恭听。 时不时的,唐王提上一两个建议。 朱聿键的话虽然很少,但是,这人不愧是被称为“中兴”的男人。 朱聿键的每一个建议,都准确的抓住了中心点。 …… 天色渐渐暗了。 表演已经渐渐都变成了社火。 现在正在表演的,是来自山西泽州的汉子——打铁花。 千年绝技,上千度的铁水,被光着脊背的汉子,挥入空中。 铁花火雨,形成了美丽的焰火。 逐渐深沉的夜幕下,这壮丽的一幕,引出阵阵惊呼。 在噪杂声中,朱由检掏出“华子”,递给朱聿键一根。 在椅背上划燃了火柴之后,朱由检点燃了自己嘴里的烟,然后,一手掩着,以防被风吹灭,朝着朱聿键递了过去。 皇帝亲自给自己点烟,朱聿键慌忙连声告罪: “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哪有给臣子点烟的道理……” “别啰嗦!” 朱由检笑了起来: “再啰嗦一会,火柴都烧没了!” 见到皇帝如此真情实意,朱聿键笑了。 他将华子放进嘴里,凑着皇帝的火,吸燃了。 漫天火花下,两根一闪一闪的红色烟头,是那么不起眼。 然而,看打铁花都只能用一只眼睛,另一半心思,始终放在皇帝身上的群臣,却是无不大骇! 老天爷啊! 老唐王看似做的都是要命的黑活…… 本以为皇帝这是不满意唐王前些年的私自募兵,让他坐了七年牢后,依旧不解气,这是在借故整他。 却不想—— 私下里,皇帝竟然如此尊重唐王? 天啊! 这么说…… 不是唐王不得宠,而是他太得宠了啊! 唐王做事,皇帝放心,这才将最危险的活,交给了他。 群臣眼神闪烁: 要是这么想…… 那唐王清查田亩的举动,就是皇帝最看中的事情! …… 一念及此,群臣各怀心思。 而同一的念头,却在群臣脑海漂浮: 回去之后,定要立刻写信通知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学生、同年、同科、故旧…… 清查田亩,是皇帝最在意的事情,定要让自家有牵连的豪门,赶紧认清形势啊! …… 朱由检浑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帮唐王消融了无尽敌手…… 正月十六,仪同大年初一。 大明官员全体沐休。 除了必要岗位之外,一律放假两天。 也就是说,直到正月十八日,各处官府内,官员们才会回来坐班。 哦! 早在宋朝时候,就已经有了“上班”的说法。 元宵同乐之后,百官都放了假,朱由检却是让人招来了高斗枢。 自从高杰死后,朱由检就紧急更改了既定方针,他不准备先行消灭张献忠了。 在汉中一带,留下牛万才、牛成虎,以及原本高斗枢麾下的一众班子之后,朱由检将高斗枢请回了京师。 高斗枢是大明孤臣。 他的人生,完全可以用崇祯铁杆臣子来形容。 对于这样的忠义之士,朱由检自然不吝使用。 后花园内。 流溪淙淙,泉水顺着开凿的水道,缓缓顺着山势,朝山脚流淌。 高斗枢风霜未去,纵然面见皇帝,却难掩一脸的疲惫。 他是连夜赶回的。 为了进攻张献忠,坐镇竹溪的高斗枢,短短三天之内,跋涉千里山道,返回京师,他昼夜都不曾休息。 饶是铁打的人,也早已累瘫了。 第746章 张嫣的玩笑 看着一脸疲惫的高斗枢,朱由检很是不忍心: “高卿,休息几天吧。 朕给你放五天假,五天后,你去袄儿都司。 去做总督吧! 朕准备在袄儿都司,修建一个大型工业基地,此地,将会是我大明统治草原的最重要城池。 将袄儿都司交给你,朕放心!” “陛下,臣不累。” 高斗枢听到皇帝让他白手起家,不但没有怨言,更是一脸的欢喜。 就连脸上的疲惫之色,也消散不少。 “臣听闻汉都铁路,已经修过了商南。 臣这就赶赴袄儿都司,只要在火车上睡一觉,就恢复了。” “那可不行!” 朱由检笑了起来: “既然爱卿这么说,朕就只给你一天假期吧。 你这就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朕给你调拨一艘列车,护你北上。” 朱由检伸手扯断一截已经打了骨朵的腊梅,递给高斗枢: “在朕心中,爱卿就是不畏风寒、不惧强权的傲雪之梅。 高卿,袄儿都司那个工业基地,朕就交给你了!” 高斗枢听到皇帝用“傲雪腊梅”来赞扬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他声音凝噎: “臣万死莫辞!” 朱由检摆摆手: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不吉利话。 朕新建的这个城,就叫龙城。 昔年,大汉李广,便是驻守北疆,有诗云: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古龙城虽然在喜峰口一带,但是,袄儿都司的地理位置,却更加重要。 从此之后,袄儿都司,更名为龙州。 爱卿啊,这里可事关大明五百年兴衰,卿家的担子很重啊!” “臣不怕苦,不怕累,只要陛下需要臣,刀山火海,臣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高斗枢连连表态道。 “朕相信你!” 朱由检指着北方: “冒辟疆的归化军,已经消灭了鳌拜残部。 朕让他驻扎归化城,更是给他下了旨意,让他护卫你的安全。” 高斗枢连连点头。 冒辟疆去年的表现,他已经从邸报中知道了。 有了冒辟疆的帮助,龙城的事情,可就稳妥了! “因为李自成的关系,朕不能调派大军护你。 毕竟李自成投降时间太短,为了不让顺军猜忌,朕只能这样了。” 高斗枢点头。 这个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的手下,可一样有很多招降的农民军将领啊! “陛下的做法,才是最对的!” 高斗枢小小的拍了一句马屁。 朱由检笑了笑: “但是!” 他转过身来,看着遥远的北方,缓缓道: “朕无法给你新军,却不代表朕就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除了冒辟疆外,朕还给你了另一部势力!” 朱由检冲着王承恩扬扬下巴。 王承恩急忙拿着一份名单,递给了高斗枢。 高斗枢正待打开,却听皇帝继续道: “这里面的名单,都是已经给朕送来秀女的蒙古头人。 这些人,卿家暂时不要去动,若是冒辟疆无法护卫你的安全,或者北疆有了变故……” 朱由检给了高斗枢一个眼神: “卿家知道如何做了吗?” 高斗枢双眼放光。 虽然不曾打开纸笺,但是,那力透纸背的字迹,足以看出皇帝给他这份名单的长! 换句话说——只要招募了这些头人,他立刻就能得到数万精于骑射的蒙古大军。 “臣记下了!” 高斗枢连连点头。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朱由检轻声道: “修建龙城各处作坊的民夫,每月都会进行为期三天的军事训练。 若是形势当真危险到了极致,卿家只消一晚时间,就能得到数十万大军。 这还不算朕派入山陕各地,修建道路的民夫。” 朱由检拍了拍高斗枢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卿家是朕肱骨大臣,朕岂有将卿家置于危险之地的道理。” 听到皇帝这话,高斗枢浑身都在颤抖。 这是激动地! 他单膝跪地: “臣誓死不敢忘却陛下隆恩!” 朱由检将他拉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朕派往龙州,修建各处作坊的,有京师各个作坊,手艺一流的大师们。 他们都是国家骨干! 朕虽然也做了安保措施,但是,这些人只能应付小规模的叛乱。 若是时局有变,卿家可要将这些人,给朕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一个都不能少! 你记住了吗?” “陛下放心!” 高斗枢认真的再次点头: “只要臣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他们有了闪失。” 高斗枢的许诺,朱由检信得过。 他能在李自成袭取天下的大势中,守稳了郧阳(比后世十堰大),甚至还数度进攻李自成核心襄阳。 高斗枢的能力,一点都不小! 可以这么说,这人就是没有得到发挥的机会,若不然,他的成就,未必就输给了孙传庭。 朱由检笑着招来一个小太监。 “领着高卿回去休息。” 小太监应了是,侧身对着高斗枢做了请的手势: “高部院,请!” “臣告退。” 高斗枢行了礼,在太监的带领下,缓缓朝着宫外走去。 ……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后花园内,郁郁葱葱之处,却很快就出现了一个贵人。 正是张皇后。 她微微屈身,给朱由检行了礼。 朱由检嘴角含笑: “这个布置若何?” 张皇后挥手,她身后的两个贴身宫女,退了下去。 “皇帝这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眼见没了外人,张皇后开了一个小玩笑。 看着眉眼含笑的张皇后,朱由检摇头揶揄: “在嫂嫂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张嫣白了朱由检一眼,满脸都是: 你猜我信不信? 朱由检苦笑。 见张嫣怀疑的眼神,就没改变,他这才实话实说: “元旦那天,我给你说过今后在北方的布局。 袄儿都司那边,不但煤矿极其丰富,就连铁矿,一样不少! 秦岭太大了! 我原本想着是打通秦岭,将铁路一路推进。 然而,秦岭那延绵山势,给我上了一课。” 朱由检解释道: “因此,我就在想,是不是在北方也弄一个生产基地,这样,铁路计划,就会继续进行。” 第747章 龙州,神龙腾飞之州 张嫣再次白了朱由检一眼,仿佛再说——看吧,我就说你不老实! 瞪了朱由检一眼后,张嫣这才赞同道: “这的确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按照京师各处作坊,从兴建到投产的平均时间来计算,大约是三个月左右。 只要我们在袄儿都司大量复制京师的各种作坊。 那么,三个月后,袄儿都司那边就会逐渐开始生产各种必需物资。” “就地生产,的确是解决运输问题的最有效手段!” 张嫣凝眉想了想: “唯一可虑的就是,我依稀记得,袄儿都司那边,似乎水源不足?” 朱由检点头: “那片地方,的确比较干旱。 不过,多调集一些钻井队过去,生活用水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年代,鄂尔多斯还没有后世那么干旱。 虽然大明中期以后,伴随着气候的改变,长城沿线逐渐开始荒漠化。 到了清朝后,荒漠化的速度越来越快。 因为滥开滥采、过度放牧等问题,荒漠化达到了顶峰。 荒漠化这个问题,后世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治理。 比如那个很出名的“母亲水窖”…… 当年每年都要捐钱…… 朱由检的眼神凝了凝,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 万幸! 他来到的这个时代,荒漠化刚刚开始露头。 虽然荒漠化已经开始出现,也只是地表缺水。 就算是鄂尔多斯,地下水也是不缺的。 听到皇帝这么说,张嫣歪了歪脑袋: “吃水问题倒是小事,大不了在黄河修建水车,开凿水渠便是。 我听闻陕西那边有一种名叫沥青的东西,将它糊在水渠上,能够有效解决渗透的问题。” 张嫣皱眉道: “我所担心的,是水力机械无法使用,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既然想要修建龙城这个工业基地,就不可能放在黄河岸边。 毕竟,袄儿都司距离草原太近,恐怕规模大了之后,有人来抢。” 担忧写满了张嫣那白嫩的脸。 她洁白的牙齿,咬在红彤彤的嘴唇上,思索许久,这才继续道: “没有大型河流,就无法带动水力机械。 没有水力机械,单靠人力…… 怕是……” 张嫣有些迟疑道: “怕是还不如直接用马车拉过去,更加便捷……” 朱由检呵呵一笑,摇头道: “水力机械又不是不可替代的! 蒸汽机就能代替了水流,作为机械的动力。” “只要在那边将蒸汽机制造了出来,水力不足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到那时,龙城——就是我华夏之中!” 朱由检豪情万丈: “龙城,神龙所居之城。 我华夏儿郎居住之城池也! 龙州,神龙腾飞之州。 我华夏百姓所有之州也!” 朱由检抬起眼帘,越过张嫣那风霜不曾停留,依旧宛若青春少女的脸庞。 他的视线,看向了北方。 在这个时候,罗斯人已经来到了贝加尔湖北方。(感谢前面书友的指正,俄罗斯音译应该是罗斯) 哪怕毛子派来的兵卒,只是一些在欧洲那边犯了罪的囚徒。 实力弱小到了极致。 然而,朱由检不得不防! 虽然这时候的罗斯国,的确很垃圾。 垃圾到了只要他稍微用点力,就能横推…… 垃圾派来的几个小卡拉米,自然放不进朱由检的眼帘。 但是! 草原太大了! 想要在草原修建铁路,最大的难题不是如何修建,而是如何防守。 这可是钢铁啊! 铁路一旦建成,如何防范偷窃铁轨的问题,必将是维护铁路交通的重中之重。 若只是百姓自发的偷窃,倒还比较好处理。 比如开展普法宣传,告知百姓这么做的后果…… 比如严刑惩戒,用血淋淋的实际案例,警告百姓…… 比如每隔一段,设立兵站,巡逻铁路…… 如此三管齐下,就能解决了。 朱由检最怕的,不是百姓拆除铁轨。 他怕的——是罗斯的军卒,成建制的来拆毁铁轨! 要是一旦罗斯使了阴招,派遣兵卒,绕开朱由检的防御线,四处拆毁铁路,或者是玩一出大明版的“铁路游击”…… 那就操蛋了! 小百姓比较容易防范,因为国家这个庞大的暴力机器,对他们来说,就是难以逾越的“天规。” 只要朝廷想要解决某一件事,百姓是几乎没有“对抗”的机会的。 一旦是国家之间的对抗,那就不一样了! 当一方使用了非常规手段后,另一方很难防范。 比如霉子的投毒,就算全世界都知道,又能如何呢? 实际上,国际关系也很容易理解。 将她缩小成家庭——你总不能因为邻居给了你儿子一个白眼,就上去跟人干架吧? 朱由检从来都不怕罗斯,他怕的,是罗斯军队,破坏他的布局! 因此,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解决掉这些深入草原的罗斯人。 在罗斯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这些触手全数碾碎,将战线推进到国门之外…… 只有这样,朱由检才能安稳的发展。 你要是用家庭来比喻: 在自己家和邻居打一架,砸碎的瓶瓶罐罐,都是自己的损失。 你要是跑到邻居家打一架,就算打输了,他还要花钱去置办自家被你打碎的瓶瓶罐罐! 你就算打输了,邻居的损失,也比你大! 指不定离开的时候,还随手揣走了邻居的一袋大米…… 放在国家之间,这个道理也是一样的。 国跟国之间,可没有调解的官府。 当然,大国为了自身的利益,会给小国制定一系列条条框框,这就另提了。 那所谓给众国调解的“联合g”,上三常,谁将他当成了事…… 这就是孙子说的: “取敌之利,胜敌而益强!” …… 听到皇帝的豪言壮语,张嫣脸上全是仰慕。 她知道,皇帝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不知何时起,张嫣已经开始无条件的相信朱由检了。 也许是鄂尔多斯大胜之后…… 也许是汉都确立之后…… 张嫣笑了笑,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徐徐道: “听说那边很冷。 百姓都不愿意去那里。 若是在当地耕作的百姓,无法养军,对我大明来说,就是得不偿失的。 咱们大明税收太低了啊! 无法养育太多兵卒。“ 第748章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张嫣长叹了一声: ”一直以来,咱们大明,实行的都是军屯制度。 将耕地分给军队家属耕作,产出粮食七成上缴国家。 以军属自产,来供养军卒——这是我大明的国策。“ 张嫣自嘲的笑了笑: “谁让咱们朱家人没钱呢……” ”在这种边疆地带,我大明素来采取的就是羁縻措施——安抚当地头人,以边人防御边关。 这是两百余年来,早已被验证可行的道路。 虽然——它会养虎遗患……“ 话说到了这里,张嫣重重的叹息: ”唉!“ ”就连雄才大略的成祖爷爷,都没想到会养出了东虏这个白眼狼啊!“ 看着正认真倾听的皇帝,张嫣满脸都是苦涩: ”自古改革,都是最艰难的。 你想要咱们大明奋发向上的心思,我是能理解的。 若是真的成了,这是我朱家人、我大明朝野、我大明百姓……千秋万代之福泽! 但是! 这条路不好走啊! 哪怕你几乎是白手起家——今日满朝大臣,都是陛下的一言堂。 然而,想要动了他们的利益,也必然会危险重重! 想要将这些边疆,变成实控…… 前路艰难啊!“ ”前路遍布荆棘又如何?“ 朱由检45度角斜望天空,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 而那捏紧了右拳,却又极具力量。 这冲突的一幕,却直扑心房。 让人想要遗忘,却无法遗忘。 一个立志改变大明颓废之现状的光辉斗士,铭记在了张嫣心间。 刹那间,本就打定主意要帮助皇帝,改变大明的张嫣,更是打定了心思: 哪怕搭上一切代价,也要帮助他完成这个愿望! 张嫣心思重重…… 朱由检豪迈道: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道路! 那第一个在荆棘丛里,趟出一条路来之人,纵然遍体鳞伤,却也收获了别人不曾有过的果实!“ “这条路纵然艰难,我也绝不会退缩!” “神若敢挡,我便杀神!” “佛若敢拦,我便灭佛!” “改革朝政,使我大明重回世界之巅! 让普天之下、厚土之上、日月所照、星辰辉映下,一切四夷八蛮,尽皆拜我大明,匍匐于脚下!” 皇帝的豪言壮语,只让张嫣心尖颤动不休。 她仿佛呼吸都困难了…… 霸道…… 霸道…… 皇帝这是要走了霸道! 张嫣瞪大了眼睛,激动地浑身颤抖。 快速转动的脑海,让她想起了皇帝的对百姓新政。 元旦的一次出行,村庄里随处可见的标语,足以证明皇帝爱民之心。 那是王道! 内圣外王? 皇帝这是要走了内圣外王之路! 天啊! 张嫣震撼的嘴唇微张,颗颗洁白牙齿,整齐的排列,日光下,宛若亮瓷一般闪烁。 内圣外王…… 古往今来,敢称内圣外王者,唯有始皇帝,是不可争议的第一。 就算本朝的永乐大帝,对外每战必胜,数下西洋,民役给钱以免劳民,文治武功,何等的出色…… 都要屈居第二。 漫漫历史,悠悠岁月不知多少载,敢称“内圣外王”者,只有这唯二的两人! 就连“位面之子”、“大魔法师”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都只能擦个边。 何为内圣外王? 对内,对国内百姓,宛若圣人一般疼惜。 做到这一点者,并不少见。 但是,这个“圣”可不是一昧的老好人! 那叫“仁”。 仁者,有很多。单单本朝,就有数人,当得“仁”字。 “圣”者:对民如沐春风,对危害百姓的权贵豪门,却犹如圣光净化。 只有给予所有百姓,一个没人敢欺负的政治环境,才能称之为“圣”! 比如:周文王、汉文帝、汉景帝、唐高宗、宋太祖…… 这是“内圣”。 什么叫“外王”? 王者:王道也,霸权也,非我族类,蛮夷皆匍匐也! 能够称之为外王的皇帝,一样很多。 比如:汉武帝、汉宣帝、唐太宗、明太祖…… 简单的说,打的外夷不敢龇牙咧嘴者,便是“外王”! 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漫漫历史,唯有——始皇帝、明成祖! 张嫣呼吸急促。 一双美目,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他竟然要做第三人? 天啊! 衣袖里,张嫣的双手,难以自制的颤抖起来。 …… “谁敢不服?” 朱由检满脸冷酷: “那就打到他们服! 龙城只要弄成了,铁路就能修遍北疆与西疆! 到那时,不管是北海还是西域…… 皆是我脚下——匍匐一摆尾之走犬尔!” 朱由检说的霸气至极。 这睥睨万物的话语,只让张嫣心跳加速。 她使劲摇摇头,将皇帝这洗脑的话,抛出脑海。 仔细想了一阵,终于抓住了另一个漏洞。 当即,张嫣唱反调道: ”若是事情发展果如所料,自然是最好的。 然而,就算铁路修成了,能够解决运输耗费问题。 这北疆的寒冷,可是无法解决的! 到那时,怕是一个冬天,咱们派过去守卫边疆的兵卒,就要冻毙半数了……” 朱由检哈哈一笑,指着张嫣道: “陷入牛角尖了不是!” 朱由检走到一处路灯边,指着上面那刚刚装上不久的玻璃灯罩,道: “孙云球给了咱一个大惊喜! 只要有这玩意,什么寒风挡不住? 再说了,咱们华夏百姓的智慧,那是无穷的。 不管是宫中,还是普通百姓家,都有取暖的法子。 不管是皇家、权贵所用的夹壁暖墙,还是民间修建的土炕,都是对抗严寒的法子。” 朱由检连连摆手。 张嫣的这个问题,那就不是事! 不就是取暖么? 大型养殖业,他已经开始推进了。 虽然暂时只是猪羊等肉材动物的养殖场。 但是,推行鸡鸭鹅的大型养殖,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罢了。 只要在丝绸上刷一层油脂,内里填充了羽绒…… 御寒? 小问题! 我单手插兜,就给解决了! 朱由检大笑道: “民间有谚语: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那小鸡仔,只有一个眼,难道还会被尿憋死了啊!” 第749章 高斗枢心神失守 “啐!” 听到皇帝这荤话,张嫣一张脸,顿时红到了脖子上,就连耳朵尖都红了。 她啐了一口,扭头看向了别处。 朱由检自知失言,急忙掩盖这一段: “那个……那个…… 俗话也有俗话的道理…… 嫂嫂别生气,我这不是想要讲明白嘛~! 话虽然粗俗,但是,道理都是一样啊……” 钢铁直男,就是钢铁直男。 给他一个高铁,都能给你撸直了。 这话,不解释还好,随便找了由头,扯了别的话题就好。 揭过这一茬,尴尬就没了。 朱由检偏偏要解释…… 就像那黄泥掉到裤裆里,你越描——那不越黑么! 不是屎也是屎了…… “好了,好了。 你说的都有道理!” 张嫣通红着脸,扭头就走。 待她走得远了,这才远远的传来了一句话: “陛下是天下之主,妾身不过是一前朝皇后。 老祖宗有言——后宫不得干政。 更何况我这个——前!朝!皇!后!” 张嫣重重的咬在了最后四个字上。 这咋还生气了? 朱由检一愣,满脸都是不解。 聊得好好的,咋就撂挑子了? 女人…… 都是大猪蹄子! 总是无缘无故就生气…… 朱由检无奈的耸耸肩。 待张嫣走远了,他这才明白过来。 “卧槽!” “啪!” 他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我滴个老天啊,我这是犯了什么混……” 守卫在皇帝身后五步远的王承恩,低着头,咬紧了嘴唇。 满脸都是抑不住的笑…… …… 小太监带着高斗枢,出了皇宫,一路向北。 高斗枢纳闷道: “小公公,你这是带我去哪里?” 他在京师并无房子。 本来还寻思着,在皇宫不远处的朱雀大街上,就有一座“大明皇家宾馆”。 来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一下,似乎是一个集吃饭、住宿于一体的大型客栈。 看牌匾,应该是皇帝私人的产业。 去那里住宿,安全自然是没问题的。 他明天早上就要出发了,早就打定了主意——去“大明皇家宾馆”休息一晚就可以了。 然而…… 皇帝让这小太监,带着自己去哪里呢? …… “高部院无需多问,跟着小的走就是了。” 那小太监扭头回了一句。 说完,又伸手虚迎,示意高斗枢跟着自己走。 高斗枢摸不着头脑,看了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十来个家丁一眼。 见到人数不少,这才快走几步,追上了那太监。 小太监带着高斗枢朝北又走了一段,然后拐入一个上山的宽阔道路。 一进入这条街道,两边的商铺瞬间就少了很多。 这里的院落,更是惊人。 寻常就是三五间的宽阔。 甚至,还不乏门楣上,吊着某某邸、某某宅的灯笼。 就连门口的两字牌匾,也渐渐开始出现。 这是底层官员宅邸的标志。 继续朝前,门口越来越宽阔。 甚至,还有门楣上,横着一方方四字匾额。 高斗枢大吃一惊。 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这个官场中人,可是心知肚明啊! 这里都是中层官员的住宅区! 越朝山顶走,官员的品阶越高! 渐渐地,开始出现了四个字以上的牌匾……(前面两个竖着的小字,中间是两个大字“某邸”、“某宅”。) 甚至,还出现了尾字是“府”的牌匾。 高斗枢惊呆了! 府字从来没人敢乱用…… 这可是郡王的标志啊! 除了郡王以上者,只有当朝宰相,也就是内阁首辅,才能在当权的时候,在门匾上落一个“府”字。 通常情况下,若是没有皇帝御赐,卸任之后,就要将“府”字铲去。 这里竟然这么多“府”? 老天爷! 这里竟然是达官显贵宅院区域!!! 高斗枢越来越吃惊。 终于,小太监在即将接近山顶的位置上,停留下来。 高斗枢不明所以,满脸诧异,他正待开口询问。 却见,那小太监指着一个阔达七间门面的大院子,开口道: “高部院,这里是陛下赐给你的宅子。” “什么?!!!” 高斗枢瞪大了眼睛。 定睛看去,果然,门楣上一方黑底金字大匾,上书“圣旨“、”高邸”四个鎏金大字。 前文我说过,“上日”上下排列,是旨的异体字,这是明朝牌匾实物,看看这个旨,是不是这么写的? 圣旨,代表这是皇帝御赐! 高邸…… 高斗枢惊呆了。 高姓官员的宅子? 这是谁家的? 高斗枢瞪着眼睛,张着嘴巴,难以置信的左顾右盼。 只见,两旁的灯笼上,一个写着“右副都御史”、“高”,一个写着“龙州总督”、“高”。 龙州总督? 右副都御使? 这不是我吗? 高斗枢的眼睛,快要瞪出来了。 视线下移。 门口更是站着四个威武雄壮的军卒。 “这……” 高斗枢惊呆了,难以置信道: “这是陛下赏赐给我的?” 高斗枢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写满了脸庞。 小太监呵呵一笑,对四个军卒道: “没眼色的家伙,还不快替高部院打开正门!” 四个军卒恍然大悟,急忙告了罪,打开了紧闭的正门。 “这……这……” 就算这样,高斗枢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小太监站在门口,微微欠身,弯腰伸手,虚迎道: “高部院,请!” “哦哦,请,请,公公请!” 高斗枢慌了手脚。 饶是当初李自成调派路应标三万大军,围攻郧阳数月之久,他都不曾慌乱。 今日,却慌得进退失据。 两人进了院子,小太监这才解释道: “这套院子,是陛下年前给高部院建成的。 门匾,是三天前,陛下让人挂上的。 高部院,这是一个带着偏院的五进大院! 高部院啊,陛下对您,可是期望甚重啊!” 小太监的一句话,就让当初亲冒锋石,数度冒险出城,打退路应标三万精锐的高斗枢,泪流满面。 他朝着皇宫的方向,弯腰长拜,久久不曾起身: “陛下隆恩…… 高斗枢怎么还得清啊!” 小太监呵呵一笑,悄悄离开了。 眼见自家主人,已经心神失守,高斗枢的家丁队长,急忙送那小太监离开。 两人原路返回,待走到二进的时候。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锭五十两重的银子,就要朝小太监手里塞。 第750章 方正化江南布局 家丁队长不但送出了银子,嘴里更是道: “还请公公谅解,陛下的恩赐,太重了啊! 我家主人,实在是太激动了,这才慌了心神。 些许薄礼,万望公公不要见怪。 待我家主人清醒,定当奉上谢礼。” “你要害我不成?” 刚刚还笑容嘻嘻的小太监,瞬间变了脸色。 他一把将银子推了回来: “你搁京师问问,别说是你家老爷即将上任总督了,便是唐王他老人家,都不敢给人送礼! 这东西,快快快收回去! 莫要误了你家老爷的前程!” 家丁队长眼见那太监不似作伪,急忙收回银子,低声询问道: “还请公公指教,实在是我等刚刚返回京师,陛下的新规矩,我们都不知道啊!” 见到家丁队长收回了银子,太监这才恢复了笑容。 他笑道: “陛下为了整顿官场,做出了严令: 不论何人,胆敢收受贿赂,轻则罢官免职,重则全家性命难保! 高部院是陛下看重的人,你告诉他,万万不可自误! 记住了,这是铁律!” 家丁队长急忙再三谢过。 小太监摆摆手: “高部院刚刚返回,不知这些,也是常理。 你等作为亲信,定当将这消息告知了。” 家丁队长再次感谢,并表示一定将话语传达。 小太监这才告辞离去。 院子内,高斗枢已经回过神来。 当得知自己的亲信送那太监离去后,满脸都是懊悔之色。 完了,完了! 怎么就忽视了人家呢? 要是那太监回去说了一些不好的话语,那不是麻烦大了么! 就在此时,家丁队长回到了院子里。 “老三,可曾替我送了谢礼?” “老爷,差点就误事了!” 家丁队长将太监的反应,以及留下的话语,全部说了出来…… “天之幸! 天之幸啊!” 高斗枢长叹: “我大明洪福齐天呐!” …… 江南。 方正化带着高徒魏国征,调拨了几艘快船,昼夜赶路,来到了江南。 回到江南后,方正化第一时间就召集了高时明、李凤翔、褚宪章、张国元等大太监们。 然后,将皇帝的计划说了。 这些在江南当了大半年“太上皇”的家伙们,听到皇帝允许他们使用一切手段—— 不管是坑蒙拐骗偷,还是打砸盗夺抢…… 一定要将江南能拿走的一切金银珠宝、粮食财富,全部搬空! 不管是劝说也好,还是绑架也罢…… 一定要将江南的理工人才,全部带到汉都去! 当魏国征说完了了皇帝的两条要求,一众太监们,早已双眼放光。 “方督,您就放心吧,这些杂碎,必然一根毛也落不下!” 张国元瞪着丹凤眼,狭长而好看的眼睛,变成了毒蛇一般的三角眼。 高时明哈哈一笑,揶揄道: “老张啊,做人别太心狠,总要给人家留根毛的。” 李凤翔也是呵呵直笑,顺着高时明的话,给张国元抽梯子: “就是,就是,老张你喜欢人家的毛,我可是不要的。” 褚宪章笑而不语。 他沉默寡言。 然而,精光闪烁的眼睛,却将这家伙的心思给泄露了。 这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能够做到二十四监老大的,哪有什么单纯的货色…… 褚宪章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这人的手段,一样狠着呢! 张国元左支右挡。 然而,他一张嘴,哪里说得过这些老兄弟们,没几下,就被人揶揄的不吭声了…… 几个大太监有说有笑,彼此开着玩笑。 皇帝终于下达了让他们最开心的命令,他们怎么能不高兴呢! “行了!” 方正化摆摆手: “用最快的消息,传递出去。 明日一早,我要看到结果。 至于先后顺序…… 就先从内陆的州县来! 然后是沿河州县,最后是沿江、沿海的州县。 记住了,陛下的要求只有一个——除了被注明要带走的人家外,其他豪绅,一家都不能少! 都各自行动吧。 记住了,暂时不要动南京城。” 方正化一声令下,大太监们纷纷告辞离去。 摩拳擦掌的他们,即将在江南掀起血雨腥风! …… “小魏子。” 方正化唤起了自己的徒弟。 饶是山西一行,查抄了晋商之后,魏国征的大名,已经足以让小儿止啼。 今日的魏国征,已经隐隐了内监大档头的模样。 然而,听到方正化这个称呼,他却是弯腰及地: “师傅,小的在。” “你是我的徒弟。” 方正化扶起了魏国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我会你一个最艰巨的任务。 这个任务九死一生,你可敢接了?” 魏国征哈哈一笑,豪迈道: “小子的一身本领,都是师傅传授的。 既然是师傅所命,小子有何不可呢!” 他在心底加了一句:只要不违背陛下的意思…… 方正化笑了。 “我要你扮作流贼。” 流贼? 魏国征愣住了。 自从李自成被陛下诏安之后,这天下最大的流贼,已经只剩下被困在川北的张献忠了。 其余那些农民军,都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尤其是今年正旦以来。 刚刚过了新年,天下普降甘霖,尤其是久旱的河南、陕西、山西、山东。 大旱十几年的荒野,纵然刚刚开春,却普遍已经冒出了嫩芽。 天灾过去了啊! 华夏百姓,是最温顺的。 只要有一口吃的,他们血脉里的种地情结,就会让他们回归了农民的本分。 暗探汇集起来的消息,清楚的表现出了一个趋势——盘踞在各处山头的流贼,每天都有人再离开。 尤其是今日的大明,在陛下大基建的操作下,只要卖了力气,就能得到全家老少的口粮。 再加上袄儿都司的大胜,大明权威再一次重聚。 再加上汉都货物行四方,皇帝下令让新军护航。 那些胆敢冒头的匪寇,大都被绞杀了一遍。 尤其是重要商路附近的土匪,几乎被清缴一空。 侥幸不曾被灭的土匪势力,也安稳了很多。 甚至,一些不甚凶险的山头,土匪们已经逐渐销声匿迹。 天时、地利、人和…… 都在皇帝这边! 如此一来,民心思定,莫说是立志造反的农民军了,就连很多占山为王的山寨匪徒,也逐渐散去。 …… 第751章 方正化的杀心 魏国征微微蹙眉: 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要让我扮作流贼? “怎地?可是不愿?” 方正化眯了眯眼睛。 魏国征连连摇头: “别说师傅让我扮作流贼了,便是让我冲入福王朝堂杀人放火,小的都是敢的。 只是,小子不明白师傅的意思? 还请师傅给小子解惑。” 方正化眼睛眯上了。 他躺在摇椅上,微微晃动身子,缓缓道: “你这么做的作用有两个,其一,制造混乱,给高时明他们提供方便。 其二,焚烧各地小粮仓,必然会迫使江南豪绅将粮食转运,只有这样,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粮仓,才会暴露出来。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拿到他们的粮食! 当然……” 方正化眼睛蓦然睁开,精光直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咱们临走的时候,方便将那些抢不走的粮食,全部烧毁了!” 魏国征脸色一变。 一旦没了粮食,最受伤的还是百姓啊! 到那时,豪绅必然会想方设法,抢走百姓的粮食的。 魏国征有些不忍心。 “小魏子啊,今日的你,已经不是往日的你了! 身份的改变,注定了你也要改变自己的眼界!” “你要记住一句话——长痛不如短痛!” 方正化一眼就看穿了魏国征的心思。 魏国征是他的徒弟,又深得陛下信任。 方正化对待他,倒是多了几分的耐心。 方正化解释了起来: “陛下不忍寻常百姓受伤…… 只有焚毁了豪门的粮食,才能迫使他们驱逐依靠在门下的普通百姓。 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将老百姓,都带到大明去!” 方正化语气悠悠: “将百姓留在江南,留给他们的必然是凄惨! 北直隶的百姓,是什么下场,你也是清楚的。 只有让百姓迁走,他们才不会成为陛下的掣肘~! 小魏子啊! 陛下将你放在这个位置上,他需要的是一个左膀右臂,是一个能够帮助陛下排忧解难的人! 而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 陛下交代的,我们要完成。 陛下没有想到的,我们一样要完成!” 魏国征脸色一变。 师傅的这番话,可是少有的实在话。 到了师傅这样的地位,纵然是心腹,也绝对只说五分。 而今,师傅竟然掰开了揉碎了,说给自己听。 他这是…… 将自己当做继承人了啊! 魏国征挺直了腰杆,宛若刚刚被方正化收徒时候那般,仔细听着。 方正化抬起眼帘,凝重的视线,盯住了魏国征的眼睛: “你要记住了,我们是陛下鹰犬! 我们像翱翔九天的雄鹰,提前帮陛下看到敌人。 像游走马前的猎犬,提前帮陛下发现陷阱……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鹰犬!” “师傅的教诲,小子记下了!” 魏国征明白了,他弯腰行礼: “师傅让我扮作谁?” 方正化: “你可记得五年前,崇祯十三年时的事情?” 魏国征长叹。 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一年,华夏满目疮痍啊! 他心情沉重,缓缓道: “是年大旱…… 河南、陕西、山东、山西、北直隶,颗粒无收。 适逢又爆发了蝗灾。 飞蝗盈尺,飞扑人面。 至夏,田禾尽蚀…… 江北大地,甚至连一丝绿色,都看不到! 又逢疫疠大作,百姓死伤枕籍…… 天下处处,行者在前,仆者在后,死尸铺遍荒野…… 那一年,北地民间,不是地狱,而是炼狱啊!” “是啊!” 方正化捏紧了拳头: “当时,江北大地,宛若鬼蜮! 百姓受灾,陛下愁眉不展…… 然而,百官依旧只顾自己,豪绅依旧只朝自己家里拉好处! 只有咱们这些没卵的,才会真心向着陛下。 那一年,杨嗣昌军中的监军太监杨卓然,不顾斧钺加身,数度冒险出入革左五营军中。 是他的一次次劝说,让占据了蕲、黄、英、霍,声势浩大的革左五营,归顺了陛下! 好不容易革左五营投降了,陛下压力顿时大减…… 然而,那杨嗣昌,竟然诋毁杨卓然的功劳。 他说这是革左五营主动求抚…… 一句话,将杨卓然的功劳,全数抹掉!” 魏国征双目怒瞪。 这事,他知道! 杨嗣昌这样说,瞬间便将杨卓然的功劳,抢到了自己头上…… 然而! 可悲的是——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做的! 文臣生下来,就是好的! 太监生下来,就是坏的! 魏国征很想问一句——是不是他们老爹,在播下他们这颗种子的时候,就有人在旁边看着了…… 若不然,为何他们生下来,就伴随着各种祥瑞呢? 为何,这祥瑞,偏偏世人皆知呢? 莫不是,他们老爹,当真喜欢当众办事? 这群无耻的狗官! 这群无耻的豪门! 魏国征捏紧了拳头…… 恨不得将他们全部宰了! 方正化叹息: “这就算了。 只要能给陛下减轻压力,咱们这些没卵子的,都是陛下的家臣,吃点亏,算什么呢! 然而,那革左五营的投降,却是与江南豪门没有一丝好处! 甚至,还阻挡了他们做生意! 于是,他们联合起来,再次逼反了革左五营……” 方正化冷声道: “因为——他们运往河南灾区的粮食,一石米卖到了34两的高价! 次年初,运到山东灾区的米,更是暴涨至154两一石的恐怖高价!” “而同期,江南米价,只有二两八钱一石……” (注:这三处的粮价,出自《中国货币史》。) “兀那桐城权贵,竟然还说‘今以湖广楚兵,守死了革左五营西方,以河南兵守住了北方,以皖兵守住了南方,定要将革左五营活活饿死’! 都是狗贼!” 方正化咬着牙,咯咯吱吱作响。 “他们成功了…… 革左五营扒光了树皮,吃完了草根,眼见快要饿死…… 唯有再次造反……” 魏国征气的浑身发抖。 革左五营的再次反叛,让陛下的最后一次胜利希望,破灭了…… 其后,李自成迅速崛起,一直打到了京师! 若不是陛下当机立断,逃离京师…… 怕是,此时——大明早已不在了…… 第752章 睡觉觉,也是看人的 “师傅让我怎么做?” 魏国征已经平静下来。 他眼眸的神光,宛若死神一般冷酷。 “打着革左五营的旗号,去干掉他们!” 方正化大踏步上前,两只手,重重的放在魏国征的肩膀上: “小魏子,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咱们武监儿郎,是陛下手中的刀,是陛下手中的剑! 陛下做的还不够! 你我都是陛下近臣,我们是做脏活的。 陛下不能做的事情,你我来做!” “那群人,多活了五年…… 我不希望——他们能够吃到新麦! 我不愿意让他们看到今年麦收! 你懂吗?” “师傅的意思,小子明白了,这是让我扮作革左五营残余,绞杀那批人。 如此,不但天理得以昭昭。 还能给江南士绅制造恐慌。 如此,高公公他们就能趁机浑水摸鱼。” 魏国征咬着牙,使劲点头。 这个任务,他接下了! 方正化认真道: “做好了这件事,待我老了后,必然向陛下建议,让你掌管暗卫……” …… 魏国征离开了。 他悄悄出了南京城。 方正化在南京城内,已经训练出了一支万人大军。 哦! 伙计! 人家都是汉江商号的伙计。 魏国征带着两千人,离开了。 …… 南京兵卒,也不是傻子,尤其是那些中下层的军吏们。 眼见朱由检的大太监们,在南京城如无人之境,想干啥就干啥。 弘光朝的皇帝也好,大臣也好,就没有人敢将方正化的存在,摆在明面上来讲。 大佬们有自己的顾虑。 毕竟,甲申之变中,他们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自己清楚。 方正化横行江南,不找他们的麻烦,就已经烧高香了。 谁敢惹怒方正化呢? 要知道,方正化的背后,可是站着朱由检啊! 还是袄儿都司大胜的朱由检! 是手握三十万雄兵,更有李自成几十万大军辅助的朱由检! 大佬们不敢动。 下面的小豪绅、小官吏,却没有这个顾虑。 就好像是一艘巨轮,遇到了狭窄的航道,难以调头。 然而,那些小船,却是能够轻易调转航向的。 大佬们因为自身的利益集团太大,一旦决定了航向,就难以改变。 但是,这些中下层军官也好,还是底层官员也罢。 他们却是能够迅速调头的。 今日的弘光朝堂,已经两极分化了。 除了暗中早已投降了朱由检的阮大钺、马士英团体外。 名满天下的大儒、身居要职的高官,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们坚定的支持朱由崧……(他们巴不得早日恭迎大清进入江南) 他们急切的想要给朱由检“盖棺定论”! 因为,只有代替了大明,才能政治正确。 只有做了大清的从臣,才能证明自己是脱离了“腐朽大明”的贤明之士。 这是老规矩了…… 只要能够给大明盖棺定论,那么大明末期的皇帝们,都是昏庸无能的混蛋! 古往今来,莫过如是。 (除了大明这个朝代之外,抛开那些不具代表性的小朝廷,哪个朝代不是这样? 开国的皇帝,一定是英明神武的,初期的皇帝,一定是励精图治的,末期的皇帝,一定是昏庸无能的。 只有明朝——开国太祖,也是全是黑历史……) 大佬们的选择,早已清晰。 然而,底层的县令、各地游击、巡检,却是纷纷拜倒在了方正化脚下…… 尤其是水陆交通要道附近的官吏。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朱由检真的对江南动手,最先遭殃的,一定会是他们! 这些人早已上了方正化的船。 这也是方正化为何特意交代,要最后对付这些地方的原因。 …… 官场的动向,对于底层百姓来说,那是难以捉摸的“天威”。 然而,对于京师这样的地方来说——皇城根下的老人、孩子,都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连南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方正化就是江南的“太上皇”。 更何况是守卫南京城的军吏了。 魏国征离开南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然而,当城门吏接到魏国征手下,一普通军卒传来的命令,要求打开城门的时候…… 那城门吏,屁颠屁颠的亲手打开了城门。 不但恭恭敬敬的送魏国征离开,更是还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这恭敬的态度,一点都不像——不久前,还被方正化用火炮指着鼻子,被逼开了门…… 黑夜下。 城头灯火通明。 出了城的魏国征,扭头看看特意给自己打灯照明的城门吏,嘴角勾了起来。 “就连都城,都已经烂成了这个鸟样…… 福王不败,那就没天理了!” 魏国征吐槽一句,大踏步朝前走去。 前方,道路之侧就是当初被一轮“伙计演练”,轰塌了的汪家别院。 看着那一堆残垣断壁,魏国征冷笑一声。 这江南啊…… 一如这堆烂砖碎瓦! 昔日的汪家,单单在南京,便有四五处山庄一般的别院。 更别提城中还有无数房产了。 徽商汪家——那是何等的荣华! 然而…… 遇上了师傅…… 往日“不系园”主人“新安汪翁”…… 就成了只剩下几根白骨的尸首了! 甚至,就连汪家别院这么好的位置,被师傅轰塌之后,都没人敢来收拾了…… 什么叫权威? 这就是权威! 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相信师傅啊! 再次看了一眼那堆碎砖烂瓦,魏国征眼帘低垂。 名动江南的大金主汪然明,都是如此的下场…… 那么,今日福王朝堂的衮衮诸公——离冢中枯骨,还有多远呢? 魏国征想起了一件趣事: 自从汪然明这个金主自尽,徽商大家一蹶不振后。 江南豪门,就收敛了很多。 秦淮河上,昔日名满天下的所谓“八艳”,收入也大不如前了。 往日里,一场下午诗茶会,就能收敛百金…… 一场春宵留宿,便是价值万两纹银的顶级女妓…… 就这,还要挑挑拣拣! 妓女挑嫖客,在秦淮河上,可不是什么秘密…… 太常见了! 能上了头等姑娘“闺房”的,最低家里也要是中层官员起步! 甚至,不是名门望族,便是知府来了,也要被拒之门外的。 这还不算! 还是要挑了才和财。 有才无财,那不行,和他们睡觉觉,会丢了女妓的牌面。 有财无才,那一样不行,和他们睡觉觉,会丢了女妓的身份。 秦淮河上的顶尖“书寓”“姑娘”们,不但要嫖客有才、还要有财,更是还要有权! 尤其是“秦淮八艳”这样,最顶尖的那批人…… 然而—— 今日,一月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 第753章 向西!向西!向西! 名动历史的这秦淮八艳,不说裙下之臣了,单说说她们的婆家。 顾横波,嫁给了与吴伟业、钱谦益并称为“江左三大家”的龚鼎孳。 董小宛,嫁给了冒辟疆。冒家就不用说了吧…… 卞玉京虽然嫁给了一个世家弟子,然而,与吴梅村却纠纠缠缠了一辈子。 李香君,嫁给了侯方域,就是扒开黄河那个。 寇白门,嫁给了保国公朱国弼。朱国弼降清后,因为被治罪,要卖了寇白门,寇白门以言语逃脱。 柳如是,嫁给水太凉、头皮痒钱谦益。 陈圆圆,嫁给了吴三桂。 秦淮八艳,也就马湘兰,因为看中的情郎落了榜,孤独终老。 这些人的能量之大,就可见一斑了。 实际上,秦淮八艳,是一种约定成俗的说法。 在当时,是没有这样的名号的。 江南每年都会评选最出色的“女妓”,这些人不单单要求容貌出众,更是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若是真要比较,大抵上等同于今天的娱乐圈。 方正化的一次出手,让这些身价高昂的“女妓”们,瞬间跌落百倍。 …… 一处崭新的码头边,耸立的灯塔上,魏国征让人打出了灯火信号。 游弋在南京长江航道附近的大明水师,得到了消息。 不多时,几艘庞大的战舰,停靠过来。 一个游击将军,率先下船询问。 当得知是魏国征来了后,一边将魏国征朝船上领,一边派人飞速通报了振声营的主将——郝摇旗。 打着狼旗的船头,郝摇旗下了指挥室,大踏步走到了甲板上。 “魏公公,这么晚了,还有公干呐?” 郝摇旗冲着魏国征拱拱手,率先开口道。 “中郎将不也还没休息么!“ 魏国征哈哈一笑,拱手还礼: ”你我都是给陛下效劳,黑里白里、风里雨里,哪有什么区别。” 郝摇旗作为曾经的皇帝贴身大将,自然认识魏国征。 甚至,两人还共事许久。 也就是他被命守卫襄阳后,这才来往的少了。 这个满脸老实憨厚的大个子,听到魏国征这么说,当即摘下兜鍪,挠了挠头。 憨憨的笑着: “魏公公说的是,都是给陛下当差的,自该忠于王事。 这黑天白日,也就没区别了。” 两人相护吹捧一句,郝摇旗将魏国征请到了船顶的指挥室。 指挥室内,正对船头的方向,是一块块硕大的玻璃。 虽然还不能做到完全透明,但是,也只是带着些许油脂在水面的反光一般的杂色。 几乎可以忽略了! 这是一艘最新款蒸汽战舰。 魏国征已经坐了许多次蒸汽船。 这种蒸汽战舰,还是第一次乘坐。 毕竟,郝摇旗的这艘旗舰,整个大明也只有三艘。 这是还处在试验中的新船。 是元旦那天才下水的。 与之前蒸汽船的区别,就是采取了双锅炉作为动力。 同时,相较于以前那种简单的往复式蒸汽机,王徵按照陛下的意见,将它改进成了双胀式蒸汽机。 因为多了蒸汽的二次利用,因此,功率要大了很多。 这是核心上的改变。 均州造船厂,还在布局上做了一些优化。 比如这个设置在最顶层的指挥室,就是最新的改版。 作为皇帝身边的第二高手,魏国征自然知道这些。 …… 郝摇旗问道: “魏公公,船队是要朝哪个方向走?” 他早已知道魏国征是干啥的,因此,只是问了方向,决口不问魏国征要去干什么。 甚至,还早就吩咐下去,水师官兵,一定不能与魏国征带来的人接触。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魏国征行踪的泄露。 “逆流,去徽州。” 魏国征简单的吐出了四个字,就转移了话题: “这新船,速度咋样?” 郝摇旗心知肚明,却配合的下达了逆流的命令,甚至连目的地,都没有通传下去。 身边的传令兵,从桌子上,抽出一张写着东西南北的纸片,伸手在“西”字上勾了一笔。 又从另一个篮子内,拿起一个小铁球。 咔嚓! 随手一扭,铁球就打开了。 里面竟然是中空的。 传令兵将纸片塞在铁球内,又将两半合在了一起。 随手一扭,又成了一个铁球。 他拿着铁球,另一只手抽动桌子上的一块木板。 下方竟然是好几根铁管。 传令兵将铁球丢进了铁管内。 “咣咣咣、铛铛、咣咣铛铛”! 铁球在管道内快速下降,碰撞在管道上的声音,响了起来。 传令兵合上木板,笼手站在了一边。 …… 甲板上,舰楼的背后。 一根铁管,从墙体内伸了出来。 管道口的正下方,是一个类似铁锅,造型宛若法螺一般的东西。 “哐!” 铁球顺着管道,掉进了铁锅内,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守卫在铁锅处的传令兵。 “骨碌碌!” 铁球在铁锅内旋转的声音,清晰可闻。 传令兵伸手入内,将铁球取了出来。 随手一扭,铁球变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的纸片。 传令兵拿出纸片,看了一眼,一边朝着船尾的轮机转向舵位跑去,一边大吼道: “总督有令,逆行向西! 总督有令,逆行向西!” …… 传统黑夜中指挥船队时的方法,是灯火加上锣鼓等声乐指挥的方式,辅以传令兵跑动传令。 白天则是声乐、令旗加人工。 这些传令方式,各有利弊。 朱由检很想改变这种方式。 毕竟号令传达的速度越快,这支舰队的应变速度,也就越快! 然而,可惜的是,在没有电力的时候,战舰传令地方式,只有这些…… 当朱由检在醉满楼见识到了锦衣卫那种铜管窃听器之后,瞬间有了思路。 在海洋上战斗,指挥室自然越高越好。 毕竟,在不影响船体平衡的前提下,指挥室越高,越能最先发现战机。 蒸汽船上有沉重的锅炉、煤炭等压舱,因此,指挥室还能更高一些。 这么一来,就与甲板上的实操人员,间隔太远了。 要是将锦衣卫的这套方法,用在战舰上,那速度应该会提高吧?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王徵等人听。 果然! 大佬就是大佬! 第754章 郝摇旗又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皇帝的一个想法,在这些青史留名的大佬身上,瞬间变成了现实…… 预埋铜管,利用高低落差,来传达命令的方法,就这样诞生了。 (参考地动仪,蟾蜍接龙珠的设定。) …… 指挥室内,郝摇旗笑了笑。 他问道: “魏公公可知道海里?” 魏国征想了想,记得自己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只是具体的数字忘记了。 计算的方法,却是记得清楚。 以子午线的长度,乘以二,再除以三百六十,再除以六十。 “具体的数字忘记了,似乎是三里多?” 魏国征反问道。 郝摇旗点点头,这个方法是陛下提出的。 他被命为水军都督后,身边就被派来了大明皇家大学海洋学院的优秀学员。 “一海里的长度,是三里又十分之七里多六尺。” 魏国征看了郝摇旗一眼。 这个去年春天,还是流贼的家伙,竟然进步这么快? 不行! 我也要努力了! 眼见皇帝越来越厉害,身为皇帝身边干黑活的,可不能跟不上脚步啊!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一旦落后一步,那就会与皇帝越来越远了! 魏国征感受到了重重的危机。 郝摇旗却是继续道: “陛下说了,船只在海上航行,能够定位的,唯有经纬。”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知道了航向,航行时间,就能计算出船只所在的大概位置。 因此,陛下规定,今后船只的速度,一律以海里计数。” 魏国征笑了笑,强行压下心中的危机感。 “这倒是最有效的法子。” 他在天机殿内,可是数次亲手擦拭过那个陛下让人制造出来的地球仪。 自然听得懂郝摇旗的话。 所谓经纬,就是人为将地球分出横竖线,只要有了经纬坐标,就能知道所处的位置。 这个原理,魏国征不陌生。 先人绘制地图,便是这么做的。 用他自己的话来理解,就是速度、时间,便能计算距离,加上方位,就能绘制地图了。 船只上使用海里,无非是省去了计算的烦恼罢了。 见到魏国征明白,郝摇旗眼神闪了闪。 不愧是陛下信任的大太监。 连这么偏门的东西,都知道! 天啊! 我郝摇旗想要更进一步,还需要努力啊! 魏国征的随口一问,却是让两人都充满了危机感,纷纷生出上进之心。 这倒是他们都不曾预料到了的。 郝摇旗继续道: “按照陛下的新方法,将绳索每隔三里又十分之七里又六尺,打一个结,是为一节。 船只在一个时辰内,航行了多少节,就是多少节的航速。 而测试航速的场地,则是王府洲附近的汉江水域。” 魏国征笑了: “从均州至襄阳,这一带汉江水域宽广,又因为是内河,风平浪小,因此,倒是最佳的测试地。” 郝摇旗也笑了: “陛下选择的新都,得天独厚啊!” 暗暗拍了皇帝一个马屁,郝摇旗这才说出了船只的速度: “在无风的时候,这艘船顺流而下,每个时辰能跑31节。 逆流而上,能够跑出了26节。” 魏国征稍微一思索,就知道这种改进后的蒸汽船,每个时辰能够跑出28节的航速。 (别喷,是时辰。) “速度比起西洋帆船若何?”魏国征询问道。 郝摇旗哈哈一笑: “这要看风力的大小了。 不过,我们这艘船上,一样是可以挂船帆的。 可以这么说,风大的时候,我们只要升起船帆,就不会被帆船落下多少。 毕竟,这艘船,可是陛下汇集了那么多工匠,集体钻研的心血! 而风力小的时候,我们则能远远的超过了帆船。” 魏国征放心了。 他挥手让指挥室内的闲杂人等退下,压低了声音道: “郝将军,你可知道刘芳亮已经去了海上?” 郝摇旗点头。 刘芳亮的事情,他听说了一些,只是不甚详细。 “具体不太清楚,还请公公赐教!” 魏国征见郝摇旗姿态放得低,又想到这事还需要郝摇旗的配合,于是仔细解释道: “陛下从顺王的手里,将刘将军要了过来,命他担任海警稽查司指挥使之位。” 海警稽查? 郝摇旗眼神一凝。 皇帝最近的大动作,一个接一个啊! 这是要老刘干什么? 一想起当初在武强,老刘将那一群土豪,整治的模样,郝摇旗就觉得这个新部门,怕是不是省油的灯! “敢问公公,陛下这是……?” 魏国征哈哈一笑: “关门打狗!” 他也不说破,却暗示道: “陛下让我等武监儿郎,搅乱江南,让你、郑家那小子、刘将军,守住了四周水域…… 你可明白了?” “抢钱!!” 郝摇旗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 魏国征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卧槽! 真的是啊! 郝摇旗惊呆了。 仔细一想,自己和郑森控制了长江航道。 刘芳亮控制了沿海。 再加上在江南腹心跳腾的方正化等人…… 江南豪门,这是不伤筋,也要动骨啊! 再仔细想想——皇帝坚守山东,又让围攻北京的李来亨退去。 叶县、方城,更是被打造成了一个堡垒群。 福建那边,是郑氏的基本盘,皇帝又派遣郑彩、郑肇基去了福建北部,把守关隘。 唯一的漏洞,也就是江西了! 然而,江西的袁继咸…… 怕也是皇帝的人! 妈呀! 郝摇旗瞪大了眼睛。 不知怎地,他想到了自己当初在襄阳,忽悠郑森的事情来。 自己果然还是手腕不够啊! 自己一场忽悠,就拿到了几艘船罢了。 皇帝…… 可是将郑森…… 不不不! 那是整个郑家,都忽悠到了身边! 高手啊! 郝摇旗眨巴着眼睛: “所以魏公公去徽州,这是要出手了?” “呵呵!” 魏国征冷笑一声: “动徽州,不单单是因为他们做事不地道,更是为了安稳马士英。” 贵州兵马,被徽州人屠杀的事情,郝摇旗自然知道。 一听这话,郝摇旗就止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天爷! 都是人精! 他郝大个自认也是心眼子贼多之人了。 却不想,皇帝手下,随便一个人,都能玩一石三鸟…… 徽州——可是易守难攻之地啊! 只要占据了这里,大明对江南方向,就几乎是固若金汤了…… 第755章 寻找王鼎 船队一路向西。 两天一夜后,过了池州府治所在的贵池。 只要从这里下船,直行向南,就是徽州府。 然而,魏国征丝毫没有下船的意思。 郝摇旗纵然不解,却也不询问。 魏国征是干啥的,他心知肚明,船队继续向西,到了安庆府怀宁。 然而,魏国征依旧不提下船。 郝摇旗只好继续赶路,一天一夜后抵达黄冈,前方就是武昌了。 “开入巴河!” 魏国征终于给出了清晰的指令。 郝摇旗亲自写了命令,装入铁球内,丢进铁管后,这才疑惑道: “魏公公,巴河能够行船的河道,只有几十里。” “无妨!” 魏国征笑了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 “郝将军待会帮我个忙,就说我这是要经过长岭关,去河南商城、固始。 你装作不在意,将我准备伏击清军的消息,散布出去!” 郝摇旗眼睛一亮。 他明白魏国征的同意了: “明白了,待我返回之后,就透露出去。” 两个皇帝最信任的大臣,相视一笑。 巴河果然无法行船,船队走了五十多里,就已经全是浅滩了。 郝摇旗让船队停靠在河道中央,用小船,将魏国征的人放了下去。 待两千人全部转运到了岸边,太阳都落山了。 魏国征在岸边挥手示意,郝摇旗让人鸣了一声汽笛,船队调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行去。 魏国征下令全军打起了火把,朝着罗田县而去。 有人问到: “魏太监,咱们要去哪里?” 这两千人,都是方正化一手调教出来的“伙计”。 自然用的是宫中的规矩。 在明朝时,只有24监秉笔、掌印太监,才能被称之为太监。 魏国征笑了笑,回道: “去罗田大河岸曹家冲。” 魏国征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叫做王鼎的官员。 这王鼎,是天启七年的举人。 先后担任过大冶县教谕、河南淆川县知县、河南省按察司佥事及监军道等职。 因其廉洁奉公,每每离任时,身边只有一筐衣物,故有“王一筐”之称。 前几年,农民军横行,湖北蕲黄一带官民,为防御农民起义军,曾依山建筑四十八处寨城。 加上安庆、庐州的24处山寨,又有江淮七十二寨的说法。 其中,最险峻的一处,就是地处罗田与庐州交界处的天堂寨。 这天堂寨,在这时,还只是明朝官民,抗击农民军的所在,名声不算响亮。 在真实的历史上,要等到几个月后,清军消灭了李自成在山陕的主力。 于是,刚刚偃旗息鼓的“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剃头令”,再一次被拿出。 同时,高杰被阴死,开封失守,王鼎返回罗田故乡。 在天堂寨招兵买马,抵抗清军。 因为王鼎素有清名,于是被公推为四十八寨盟主。 他又联合了安庆二十四寨,成为抗清的中坚力量。 同时与河南汝水、湖北汉江(夔东十三家)、江西德安等地的四百八十九个山寨,互通信息。 王鼎以天堂寨为总寨,扎下抗清大营。 他四处攻打清军,一路从庐州直打到六安,攻下霍山。 一路下英山,杀死英山知县史良植,又接连攻下黄梅、广济。 一路过河南光山,直抵商城。 王鼎的抗清义军,威震鄂豫皖大别山区。 1648年,就在顺治下令编纂《明史》,企图给明廷“盖棺定论”的这一年。 清廷派遣大量兵力,围剿罗田,企图将王鼎彻底消灭。 王鼎带着义师,鏖战七个昼夜,清军大败而逃。 永历封王鼎为兵部尚书,总督凤阳等地义师。 1650年,王鼎派奇兵,夺回六安城。 清廷派江南江西河南总督,正白汉军旗马国柱,抄了王鼎的家。 罗田…… 死尸遍地! 马国柱带着总兵卜从善(被黄澍勒死那个),使用步步为营战术,一点一点,将各处山寨全部拔除。 王鼎转战潜山、太湖等地。 终因寡不敌众,被清军活捉。 送到南京后,王鼎坚决不降,被杀害在南京。 王鼎全族,只有次子,因为被寄养在别处,幸免于难…… …… 王鼎在历史上的壮举,魏国征是不知道的。 然而,王鼎是一个有能力的清官,魏国征却是知道的! 一个举人出身,能够做到了河南省按察司佥事,更是还坐上了监军道的高位。 足见此人的能力。 更何况,王鼎是罗田本地人。 …… 大河岸曹家冲。 大河岸因为挨着官渡河,遂有了这样的名字。 曹家在当地不是大族,而王家,却是罗田县当之无愧的大族。 单单是弘治至今,短短一百五十年时间,就出了两个进士,五个举人。 魏国征找到曹家冲的时候,王鼎刚刚送走了族中长辈。 见到魏国征带着两千人浩浩荡荡而来,身边还跟着罗田知县。 这庞大的架势,将王鼎吓了一跳。 不会吧! 我刚刚才返回家乡啊! 再说了,陛下只是让我等撤出开封一带,却没有给我安排了新职务啊! 难道,没有安排,回家一趟,也要派了这么多人捉拿吗? 王鼎惊呆了。 魏国征从怀里取出一块铜制腰牌。 王鼎眼神一缩。 这是太监的腰牌! “这位公公,请恕王某眼花,却是想不起来公公贵姓了。” 王鼎急忙拱手行礼。 魏国征捏着腰牌的侧面,将正面放在了王鼎面前。 腰牌上,用银丝,铁笔银钩,镶嵌出了几个银色字体: “敕命御马监监督太监、提督江南江北太监。” 腰牌翻了过来。 一个隶书的“魏”字。 “咱家魏国征。” 魏国征说了一句,将腰牌收了回去。 “啊,原来是魏督公,请,请!” 王鼎急忙侧身虚迎,将魏国征朝家中迎去。 魏国征扭头对那县令道: “吴县官,你亲自去一趟南庭掖右指挥使处,告诉张同敞张指挥使,咱家来了。 告诉他,让他秘密前来见我! 还有,不得对外透露我来的消息!” 吴县令不敢怠慢,在场就他官最小。 当即领了命,又对王鼎拱手告别。 这才踩着夜色,带着衙役离去。 第756章 魏国征的手腕 吴知县离开后,魏国征当先踏入了王鼎家中。 王鼎虽然清廉,然而,王家却是当地大族。 这是一座两进小院,全体青石堆砌。 黑色的小瓦,密密麻麻的排列在房顶上。 使用的是一仰一俯的双瓦结构。 王鼎见魏国征盯着自己家的房顶看,急忙解释道: “督公,这是家里长辈传下来的房子,盖起至今,已经有七八十年了。” 眼见王鼎小心谨慎,魏国征哈哈一笑: “王公多虑了,咱家非是怀疑你清廉与否。 你王定安(王鼎字)的清名,咱家也是有所耳闻的。 我所好奇的是这石头建筑,竟然能够存在这么久。” 魏国征伸手指了指房檐下的青石板。 日积月累下来,从房檐滴落的水珠,已经将青石板钻出了一个个孔洞。 就看水滴石穿的这一个现象,就知道王鼎的这个院子,当真有些年代了。 听到魏国征的解释,王鼎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鼎暗暗在衣袖里擦了一把冷汗,这才笑道: “督公,请!” 魏国征在王鼎的虚迎下,进入堂屋。 两人分了宾主,相对而坐。 下人送来了茶水。 魏国征看了王鼎一眼。 王鼎瞬间会意,急忙将下人都赶了出去。 魏国征冲着军卒使了个眼色,当即就有十几个亲兵,守在了门口。 “若是咱家没有记错,王公是前朝中的试吧?” 王鼎连连点头: “督公好记性,王某是天启七年的举人。 承蒙天家不弃,不以学生天资粗苯,赐以恩德,王鼎深感君恩啊!” 他只有举人的出身。 却一路走到了监军道的高位。 除了自己的努力外,的确与皇帝的信任有关。 毕竟,监军道,可是一个厉害部门了。 监军道不但不长设,还是监督武职,整理文书,商榷机密,参谋军务的官。 这是各省布政使佐官左右参政、参议的分道之职。 堪称是位高权重! 在一个省内,这是前十的位置。 魏国征笑了起来: “此次南下,陛下特意交代,让咱家前来寻你协助。” 魏国征这话一出,王鼎脸色大变。 他急忙起身,对着北方弯腰行礼: “臣王鼎无所功劳,却承蒙陛下厚爱,臣惶恐!” 行完了谢君礼后,王鼎这才又坐了下来,询问道; “还请督公明言,究竟是何事,需要学生帮忙?” “放风!” 放风? 王鼎再次楞了一下。 魏国征徐徐道: “王家是罗田大族,罗田与安庆之间,仅有大别山主峰相隔。 我需要王家传出一道消息。” 王鼎微微思索了片刻,他眉头一挑,急道: “可是要对那边动手了?” 王鼎伸手指向了东方。 …… 两天后,张同敞快马加鞭而来。 张同敞就与魏国征熟悉很多了。 他是张居正的曾孙。 皇帝下令公审黄澍的时候,张同敞便在汉都,两人私交甚多。 王鼎让出了书房,不知魏国征与张同敞说了些什么。 张同敞匆匆吃过了午饭,转身就走。 第二天。 大明南庭掖右指挥使衙门,就发出了一张由张同敞亲自签名的命令。 大体意思是: 今有匪寇,盘踞天堂寨等48寨,骚扰商旅,侵害百姓,责令罗田、蕲水、黄梅、麻城等地,进山剿匪。 这些山寨,当初农民军数度攻打,的确抢占了一些小型山寨。 然而,天堂寨始终都在明军手中,哪里被人夺去了呢? 这道命令一下,没多久,就传到了安庆等地。 毕竟,天堂寨就在两地交界处。 一时间,安庆人心惶惶,分不清真假。 毕竟,麻城、罗田、蕲水、黄梅等地,明军的调动,却是实打实的。 各种小道消息,尘嚣直上。 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某日某地,某某的商队,就遭受到了土匪打劫。 这个消息一出,不但安庆的百姓着急了,甚至,就连黄州府大明境内的百姓,也人心惶惶起来。 没几天,又有消息传开。 说松子关附近,有一户大户人家,遭遇了土匪。 全家都被杀光了,只剩下年幼的一个孩童,藏在地窖里,躲过了一劫。 这个消息一出,各地豪绅也坐不住了。 不多时。 张同敞亲自发出了一张措辞严厉的责令书,痛责各地县官,镇守各处关隘的军吏们。 然而,三人成虎! 官府亲自发出的消息,瞬间助长了谎言。 一时间,各地遭遇土匪的消息,层出不群。 一会刘家全家都被土匪杀光了…… 一会左家谁谁谁,亲眼看到有土匪去了哪里了…… 一会赵家哪一只商队,遭遇了哪里的土匪了…… …… 这些流言蛮语,在百姓的添油加醋下,连具体的人数,地点,土匪的样貌,都给“还原”了出来。 民间沸沸扬扬。 而王鼎家的小院内。 张同敞正在和王鼎、魏国征喝酒。 “魏公公,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可以了吧?” 魏国征点头: “前奏是够了,但是,还差点真本事!” 王鼎也与魏国征熟悉了,闲谈之间,已经随意了很多。 他举起酒杯,敬了两人一个,这才开口道: “公公的意思——是来一个真实的?” 魏国征调转筷子,沾了菜汤,在桌面上画出了一个附近的地形图。 “你俩看看,这是英山。 此地被罗田和蕲水包围,以县城所在为中心,宽度不过区区三十多里。” 张同敞眼睛一亮: “所以,公公准备拿下英山?” 魏国征笑了起来: “英山隶属南直隶,在庐州府辖下。 虽然北面就是凤阳祖地,然而,庐州却是在福王治下。” 魏国征这么一说,两人都明白了。 这是在制造恐慌啊! 试想,一个县城都被土匪拿下,那周边的那些州府,还不要惊慌失措了! 两人心中明白。 这事却无法放在明面上说清楚,当即附和几句,揭过了这一茬。 酒酣之后,张同敞问道: “公公准备何时行动?” 魏国征指了指王鼎: “这就要看他的了!” “我?” 王鼎愣住了。 啥意思? 我无权无职,只是没了差事,回家来玩的好不! 第757章 王鼎酒宴吐真言 魏国征笑着解释道: “我会扮作土匪,做出袭击罗田的姿态,你要让王家放出风去,就说已经打探清楚了,是革左五营的人!” 王鼎眼神一闪。 魏国征的来意,他终于清楚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魏国征想对付的,不单单是安庆、庐州的豪绅…… 他怕是最主要的目标,是长江南边的徽州啊! 革左五营当年的遭遇,作为本地大族王家最出色的族人,王鼎可是清楚的很! …… 两个手握大军的大明高官,在王家这个地头蛇的配合下,唱了一场好戏。 革左五营残余,再次复活,袭击罗田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大江沿岸。 就在大别山周围方圆数百里之内,百姓人心惶惶的时候,魏国征定下了行动的开始时间。 魏国征之所以针对南直隶的这些豪门…… 是因为他已经查到了确切消息…… 江南的豪绅,已经在和清廷接触了…… 大别山分东西。 既是“东西”,又分“东西”。 不过是一座山脉的阻隔,大别山以西的湖北,抗清大旗坚持到了最后。 而大别山以东,却是瞬间就跪倒在了暴雨里,恭迎大清爸爸入江南。 可谓“东西”。 ……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的王鼎,浑然不知,原本的历史上。 他就是因为征战大别山以东的安庆等地,才被清廷残害的。 “待会我就去与族人商议,明日一早,定叫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王鼎认真表了态。 “这事,让你的族人去干,你和我同去……” 魏国征举起了酒杯: “也好给某参详军略。” 王鼎眼睛一亮。 “学生定当遵从!” 魏国征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这一次要是成了,自己可就简在帝心了啊! …… 王鼎举杯,借着敬酒,衣袖遮住了面容: 不贪财是不贪财。 身在官场,谁不想自己更进一步呢! 对于自己这样“举人”出身的官员来说—— 他今日的官职,几乎是到了头了! 大明的官场,在明初的时候,以举荐、选官为主,科举为辅。 等到太祖统一天下,官场人员充足之后,就调转过来了。 科举出身,变成了主流。 而等到三杨主政后,官场就开始论“资格”。 不是进士,很难在朝堂立足了。 资格…… 何为资格? 说白了——有人鼓旗呐喊,便是资格! 先一步占据了朝堂的,在朝庇护乡邻…… 归乡,则开学授徒,以自己的名望,给徒子徒孙增添“光环”,好使他们挤进朝堂! 连“接连三居科举,一县独霸天榜”…… 这么荒唐的事,都搞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 最荒唐可笑的,还有那唐寅! 连必中状元、必是唐寅所做……都喊了出来! 以“才”定科举乎? 以“名”定科举乎? 非也! 皆以“资格”定之尔! 但有资格,便能荣登进士,莅临三公。 若无资格,便是那朱家皇室子弟,一样被排挤在科举之外! 王鼎喝干了杯中酒。 辛辣在嗓子里炸裂。 这种蒸馏酒,最是猛烈。 (注:目前考古实证,蒸馏酒最晚起源于汉代,唐代开始,已经有了蒸馏酒的完整工艺,宋代时,蒸馏酒已经很成熟了。) …… 魏国征和张同敞,正互相挨着头,嘴里嘀嘀咕咕的,商量着配合的细节。 而王鼎,则是想着心事。 永乐爷之后,他们就掌握了国家朝政。 尤其是三杨主政。 自此之后,举人的身份,在朝堂上,已经成为被歧视的理由了。 王鼎微微叹息一声。 举人做官…… 士林里有句俗语——“举人、举人、脚踏教谕,头顶知县、叫天天不应,放屁屁不响。” 教谕,不入流。 知县,顶天也不过六品。 这就是举人当官的上限了…… 做官不看人品,反倒是大讲资格! 可谓正道乎? 同样是举人的出身,不说自己了——那宋应星,何等的人才? 大明立国至今,进士已有两万四千五百余人…… 这两万多人,敢与宋公比肩者,又有几何? 有几个人?!!! 当官讲究论资排辈,唯有进士方为高等? 拒人才于国门之外啊! 王鼎明白这个道理。 他心里窝着火。 然而,面对整个官场,上下一心的抵制,他无能为力! 王鼎很想对天下官绅大吼一句: ——难道假以时日,科举考试要考那西洋鸟语。 不会说鸟话,就不能立足官场了吗? 荒天下之大谬啊! 难道张嘴闭嘴,非要加一句“外瑞狗蛋”,才能荣登九卿了? …… 何为官? 为民谋福,为帽檐下悠悠之口,提供安居乐业环境者也! 为民做主,方是官! 只为自身,巧取豪夺者,那是在犯罪! 王鼎又喝了一杯闷酒,嘴角却是勾起了笑容。 万幸! 今上致力于打破这种官场规矩。 早在崇祯十三年四月,皇帝特意给吏部下了圣旨: “年来资格畛域,抑坏人才! 考选屡奉旨举贡兼收,究竟不遵。 非祖宗破格用人之意! 就教贡士、并试过贡生,共263人,俱着于六部司属……” 然而…… 这封圣旨,被驳回了! 陛下无奈,只得在后面加上一句话: “此系特用,后不为例。” 这才得以通过…… 因为皇帝说明了是特事特办,只此一次,这才能够通过…… 悲哀啊! 王鼎想起了英宗皇帝,他也曾这么做过! 宪宗皇帝,一样这么干了! 嘉靖初年,一样这样简拔人才! 万历皇帝,也曾这么干过! 然而,他们都是小打小闹…… 自从永乐大帝之后,唯有今上的举动,最为大胆。 崇祯十六年,皇帝再一次选拔举人120余人…… (注:以上数据,出自《吏部职掌》。) 然而…… 皇帝自食其言,他们就放了李自成进京……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陛下的举动,动了豪门的根基! 万幸! 万幸! 王鼎仰头,独自喝下第三杯酒。 高兴的眼泪,不知不觉,滑出了眼角。 王鼎满脸都是笑意。 陛下跳出来了! 哈哈哈! 第758章 甲申之后第一春 一想到皇帝刚刚跳出了京师,就在汉都开办大明皇家大学堂。 他让农民军将领护卫自己,大刀阔斧的对朝臣选拔,做出了改革…… 王鼎就觉得扬眉吐气。 今上的这一手…… 厉害啊! …… 当晚,王氏家族中,说得上话的各支脉话事人,彻夜未眠。 王鼎带着激动地心情,严令家族各个分支,务必要配合好魏国征。 身为王家此时最大的官,偌大的王家,无不以他的话语为准绳。 王家能够号召大半个罗田县…… 张同敞也没休息好。 深知肩负重任的他,召集手下,开了大半夜的会。 再三叮嘱各级将吏,一定要配合好魏国征…… 待他忙完了这一切,东方天空,已经蒙蒙亮了。 反倒是负责亲手执行计划的魏国征,一觉睡到破晓时分。 …… 两千汉江商号“伙计”,已经更换上了搜集来的农家衣衫。 士卒们郑重的擦干净大头皮鞋,收拾好了仪仗兵甲。 将换下来的装备,交给了张同敞部下。 两千军卒,瞬间大变样…… …… 魏国征身穿一身寻常土财主最爱穿的绿色直身长袄,肥噜噜的裤子,塞在袜子里,还打了绑腿。 裤腿低垂,盖住了绑腿。 他脚蹬黑色缎面小口棉靴,白色的厚棉袜子,显露大半。 这一身装扮,将面庞白净的太监公,变成了一个土里土气的暴发户。 魏国征在军中巡视一圈,眉头紧皱了起来。 军卒们虽然穿上了百姓的衣衫。 杂七杂八的颜色,就仿佛这真的是一支流匪。 然而,那笔直的站姿,那整齐的队列,却是那么的不搭。 他要扮的,是一支藏在山林里艰难求生的流寇军队。 这种精气神,那不是一眼就露底了? “散漫! 我要的是散漫!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牢记自己的身份,你们是革左五营农民军,不是朝廷的正规军! 你们给我忘记军规,都表现的散漫一点!” 魏国征扯着嗓子吼道。 军卒们彼此看了几眼,看到身边手足袍泽身上,那宛若土匪的打扮,纷纷忍俊不禁。 刚刚那严肃的队形,瞬间散漫了不少。 “还不够!” 魏国征亲手拉过两个军卒,一巴掌拍在停的笔直的脊背上: “给我弯腰跌肚,一条腿伸出来。 对,再时不时的微微抖动几下……” 两个军卒,在魏国征的亲手调教下,很快就变成了痞子兵。 “对对对! 就是这个感觉!” 一众军卒,有样学样,很快就歪歪斜斜,不成队列了。 魏国征却越来越欣喜。 就是这样! …… “记住了,从这一刻开始,你们不是兵卒,不是汉江商号的伙计! 你们是土匪! 土匪,就要有土匪的样子! 要是有人还想不出来,就想想看没有从军的时候,村里的恶霸是什么样,你们就照着那个模样去学!” …… 魏国征伸手从地上扯过一根干枯的草秸秆,掐了两寸长的一截。 随手塞进嘴里,斜斜的叼着: “像我这样,要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在魏国征的亲自示范下,两千军卒,逐渐找到了精髓。 刚刚那令行禁止,横平竖直的两千大军,瞬间变成了一伙土匪。 “对! 就是这样! 记住了,咱们不是朝廷的兵,咱们是土匪!” 魏国征哈哈大笑一声,大手一挥: “就是这个样!” 说完,他接过王鼎亲手牵着的枣红色战马。 魏国征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仔细想了想,找到一个搭档,放在马背上,又在马屁股后面,加上了一个兜屎的粪兜子。 歪着头仔细看了看。 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好地一匹骏马,被他弄成了江洋大盗坐骑的模样。 魏国征一挥手,两千军卒有样学样,纷纷鼓捣起来。 很快,原本军容整齐的“汉江商号伙计”,变成了一批歪瓜裂枣的流匪。 成了! 这个打扮一出,任谁看了,也会觉得这是一群土匪…… …… 罗田是山区。 与英山,正好一东一西,处在了大别山主峰的东西两侧。 而天堂寨,就在两地的交界线上。 虽然魏国征对外宣称,是占据了天堂寨的“革左五营”。 然而,他却不会真的去占据了天堂寨。 毕竟翻越大别山,前往英山,耗时太多。 天堂寨可是大别山的主峰! 魏国征行军示意图。圈内红点,王鼎家乡曹家冲, 俗话说得好:宁走十里光,不走一里荒! 爬了一里山路,有时候,甚至比走十里平路还累人。 这世上,没有人会翻越喜马拉雅山,去尼泊尔吧! 魏国征连天堂寨都没去,直接带着手下,顺官渡河直下。 一行人越过了罗田县城。 官渡河、平湖水交汇之后,形成的下游河道,就是巴河。 魏国征先是折返向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两河交汇处后,才顺着平湖水河滩边的泥土乡路,折返朝东北方向行去。 他要绕路! 大别山位于湖广、河南、南直隶三省交汇地带。 魏国征准备顺着平湖水,抵达湖广、河南交界的长岭关。 长岭关是大别山山脉中央的一座关隘,连通河南、湖北。 只要过了这个关,就进入淮河流域。 也就是河南地界了。 他准备绕到河南境内,奇袭英山。 拿下英山后,他会稍微蛰伏几天。 等一等郝摇旗帮他散布出去的消息。 只要等到这个消息发酵了…… 到那时,南直隶的注意力,必然会放在了“魏国征伏击清军”上。 而此时,又因为他没有动静,使得南直隶豪门,忽略了他这个“革左五营”的到来。 只要庐州、安庆等地防御出现漏洞。 他就会忽然暴起,直插南直隶西部数个州府。 到时候,他会使用流动游击战术。 在扰乱南直隶的同时,尽量将富户逼得搬家。 只要这些豪门动弹了,相信老师方正化,会把握住时机的! …… 春天到了。 虽然是大别山山区,然而,枝头已经发了嫩芽。 河流之畔,坟头之上。 一颗颗黑黢黢树身的老柳树,枝条低垂。 垂柳已经泛青。 一朵朵嫩芽,将这萧瑟老树,装扮出了几分春色。 甲申之后第一春,已经悄然来临。 第759章 岁月不饶人 近处,老树嫩枝发新芽。 远处,白雪皑皑的大别山高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若要用串烧版诗词来形容,那就是: 窗含西岭千秋雪,万条垂下绿丝绦。 河流边,青葱草尖,已经钻出了泥土。 不知何时牧童放羊时留下的羊屎蛋子,已经宛若腐败了的地衣。 又像是半融化了一般。 只有背阴处的小溪里,在早上起来,还能见到几许薄冰。 然而,待阳光铺满大地,这些寒冬的标志,却瞬间消散无踪。 只留下一处处爱粘鞋子的湿润泥土。 春天来了! 魏国征放眼四看。 水田已经平整好了,甚至,就连秧田,也已经整备到位。 水漫秧田,等待春水泡软了泥土之后,就会有老农,赤着双脚,将泥巴踩得稀烂。 然后,撒上一把稻种。 半月之后,就会长成青乎乎的稻谷秧。 时间还有点早,春种秋实那生命奇迹的一幕,还不曾出现在江北大地上。 河道边的水田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田地。 因为“革左五营”再次死灰复燃的消息,田野内,却是难以见到百姓。 魏国征长叹一声: “哀民生之多艰啊!” 王鼎跟着摇头: “古往今来,最苦者,唯我百姓……” 魏国征放远了视线。 虽然黄冈这里,已经安定大半年了。 隐藏在山间的百姓,大都返回了乡里,修缮起被战乱摧毁的家园。 然而,一座座村里,烟熏火燎的战争气息,依旧可见。 甚至,还有一些村落,已经遍布荒草,无人居住了。 横行天下近乎二十年之久的流民大起义,对民生造成的影响,可见一斑。 “定安兄啊,陛下需要你这样一心为公的大臣!” 魏国征看向王鼎的眼神,清澈的就像是山涧的小溪。 看着面前大太监那真诚的脸,王鼎也不再自谦。 他沉默的点头。 许久之后,才缓缓道: “官,为悠悠之口庇护者也。 王鼎所做,只是本分……” …… 大军越朝东走,山峰越大。 渐渐地,大河变成了小溪。 河道两侧的水田,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旱地。 虽然湖广是出名的鱼米之乡。 特别是洞庭湖以北的湖北,更是素有“千湖之省”的美誉。 水多,就适合种植稻谷。 这种需水量大的植物,虽然种植条件比较高,但是,产量也远远的超过了旱地作物。 水稻的产量高,农人自然更愿意种植它。 因此,以襄阳为界: 襄阳以北,以麦子为主,襄阳以南,则普遍种植稻谷。 然而,黄冈这边,零星还播种一些冬小麦。 墨守成规,这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砖家”、“叫兽”的操作。 老百姓,素来都是因地制宜的。 让水稻上山,这种不顾成本的操作,老农嗤之以鼻。 虽然他们不懂大道理,却也明白—— 人类本来是没有字的。 自然就没有那些大道理。 远古人以狩猎为生,进入农耕时代,最简单的动力就是——因为农耕,单人产量超过了狩猎! 付出少、收获多,这才是古人驯化作物的动力。 若不讲究付出与收获的比例…… 那还不如在火星上刨个坑,拉泡屎、盖个屋,播个种、输点气…… 一样能收获哩! 种地、种地,讲究的是一人耕作、养活俩人。 你要是俩人耕作,一人都养不活…… 还进入啥的农耕时代咧? 茹毛饮血,他不香么? …… 大军路过一处低矮的山坡。 勤劳的百姓,已经将能够耕作的荒地,都开垦完毕了。 这种没有水源的田地,无法种植稻谷。 产量仅次于稻谷的麦子,就成了老百姓的选择。 湖广不是缺水的山陕。 山陕那里,因为降雨量稀少,使得对雨水需求量更低的高粱、粟米,成了大片的夏季作物。 因为这些东西耐旱。 有水,没水,多少它都能收获一些。 一过了秦岭,高粱和粟米,就不是主流作物了。 (说到这个,定都西安的秦唐汉,主流粮食就是粟米,这一点,恐怕也与关中气候有关。) 魏国征是北方人,在这异乡见到了麦子,顿时倍感亲切。 他翻身下马,踩着田垄,走到了麦地边。 绿油油的麦苗,已经埋住了脚踝。 魏国征拔了一棵麦苗,发现已经开始拔节了。 渡过严冬,进入仲春之后,麦苗就开始拔节,若是雨水得当,甚至能够一天拔高一节呢! “当年我还小着的时候,爷爷曾与我说过: 麦子拔节的季节里,要是晚上躺在麦地,静下心来,还能听到麦秆拔节的噼啪声呢!” 魏国征一脸的缅怀。 因为幼时家贫,为求生路,不得已之下,进宫做了太监。 记忆里,那总是用遍布老茧,粗糙的“喇人”的温暖大手,抚摸他脸庞的爷爷,已经逐渐模糊。 唯有纵横沟壑般的苍老面容,时不时就浮现在梦中。 王鼎轻轻叹息一声: “世间有三快,雨后的竹子,一天能窜一丈高。 春后的麦子,一天能长一扎高。 雷雨后的蘑菇,一天能铺满了大地。” “要我说,这长得最快的,还是人啊…… 不知不觉,半截身子已经埋土了……” 王鼎伸手捋了捋颌下胡须。 不经意间,他已经有了儿媳。 要不了几年,就要孙子环绕膝下了。 再过几年,怕是就要成为一方木牌,摆在族中的供桌上…… 岁月,不饶人啊! 这伤感的话,却没有引起魏国征的共鸣。 三十来岁的他,正是功名利禄正旺的时候。 “定安兄说笑了,兄台就比我大了不到一轮,正是建功立业的最佳年纪。 何至于这般迟暮呢?” 魏国征哈哈一笑,视线放在手中的麦苗上。 魏国征仔细数了数,麦根已经分出了三十多个株苗。 (以前老种子,是发“兜”的,也就是分株。现代麦种,多为不分株的品种,一粒麦种,通常只有一个麦穗。) 见到魏国征正在数着麦株,王鼎感慨一声: “冬种、春生、夏收!” “农人即将迎来最忙碌的日子啊!” 第760章 国事艰难,别挡着我升官发财 魏国征数清楚了,他笑了起来: “看样子,今年的夏收,产量会很不错哟!” “产量高不算啥,陛下让人刷在村里的标语,才是最大的仁政!” 王鼎也笑了。 而今,农业税三十税一的标语,已经出现在每一个村寨。 这才是对老百姓最好的朝政! 王鼎蹲在地上,伸手刨了刨麦地。 四指之下,便是湿润的泥土。 饱含水分的土层,足足一扎厚。 墒情极佳。 好兆头啊! 陛下去年迁都汉都,天下灾情就逐渐散去。 今年开年,就普降甘霖。 看今春麦苗的长势,今年怕是要迎来大丰收了。 这是天佑华夏啊! 不说丰收三年了,只要今年夏季产量能够稳住,饱受灾难的百姓,就有了一口饱饭。 能吃饱,就是盛世。 …… 魏国征弯下身子,伸手刨了个土坑,将麦苗再次栽了回去。 他扭过身,掏出疲软的水管,放了一泡水,浇在麦苗的根部。 难得看到魏国征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王鼎嘴角浮现了笑意。 陛下身边近臣,都是这般的爱民。 我大明何愁不兴啊! 他扭转身子,一样“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是,水管的形态,就不一样了…… 两人给麦地施了肥,相视一笑。 翻身上了马,朝着已经走远的大部队追去。 …… 英山全境以中低山脉为主,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 因为地处大别山群山之中,因此,英山县虽然归属南直隶管辖,往来交通却很不便利。 魏国征到了松子关之后,大摇大摆的进入河南地界。 然后立刻调头,直扑英山而去。 而与此同时,王鼎族人,已经开始卖力的宣传“革左五营到来的消息”。 罗田“一日三惊”。 甚至,各地都在汇报,说是有一支身着驳杂衣衫的大军,出现在了自己周围。 消息,宛若长了翅膀一般,飞扑各地…… 地处群山之中的英山县,本是罗田所辖。 南宋时期,因为罗田失陷,遂以掌握在南宋手中的罗田直河乡,设立英山县。 崇祯十四年,知县高在伦带领全城军民,抵抗张献忠,尽没。 危急时刻,何复被起复,任英山知县。 面对势力已成的农民军,何复却守住了。 凭借这个军功,成功进入了崇祯眼中,被火线提拔,调任中央。 此时,新任知县程谷义,是福王朝廷派来的。 “老爷,已经打探清楚了!” 绰号“一撮毛”的师爷程笠源,欢天喜地的进了县衙后宅。 他的脸上,靠近耳朵的位置,有一个瘊子,上面有几根黑毛。 因为“革左五营”在周围出现,着急上火,火牙发作,脸上贴着狗皮膏药的程师爷,一路小跑的来到程谷义面前。 两人本是族兄弟。 按照排行,程谷义要问程笠源,喊了一声三哥。 在私塾的时候,程笠源甚至要比程谷义的学问都还要好一些。 然而,考取了秀才之后,因为长相问题,程笠源受了排挤。 无法拜了名师,就意味着科举走不下去了。 万幸的是程谷义虽然磕磕盼盼,却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 就这样,本就是同族兄弟的程笠源,当了族弟的师爷。 在士人群体,这叫做“投亲”。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词汇是不能在这里用的。 因为投亲——指的是举人、国子监生。 就是投靠亲友,充入幕僚的意思。 …… 程谷义正在逗弄刚刚被人献上来的一对金丝雀。 闻言,他将手中的米虫,全部放进食盒内,吹着口哨,逗弄了一下金丝雀。 见那一对漂亮小鸟,慌乱的上蹿下跳,这才笑嘻嘻的关上了笼门。 “说吧。” 程谷义坐在了椅子上。 程笠源微微欠着身,一脸喜色的道: “我亲自问了好些人,都说那革左五营,正在罗田境内晃悠呢! 听说,罗田县都四门紧闭了呢! 看架势,罗田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哦?” 程谷义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好消息!” 可不是好消息么! 革左五营的死灰复燃,让他一日三惊。 因为大山的阻挡,使得他这里,很难得到朝廷(福王朝堂)的支持。 也就是说,一旦革左五营到来,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以及,县内的百姓…… 然而…… 人心不古啊! 那些屁民,竟然不支持自己! 不就是让当地商贾,给自己出了几顿“迎风酒”么。 这可是官场的规矩! 身为知县老爷,我容易吗我! 程谷义靠在椅子上,恨得咬牙切齿。 江南文人多。 今上继立大统之后,想要当官求职之人,宛若过江之鲫。 不掏钱送礼,谁给他一个实缺? 人家连自己的门人、党人,都安排不过来呢! 为了这个知县老爷的位置,他可是整整花了五千雪花银。 好不容易当了大老爷,这份钱,难道不要捞回来啊! 再说了,这天下,今日你打过来,明日他打过去…… 谁知道哪一天,他这个知县就当到头了! 还是趁着手中有权,赶紧捞回来为妙! 就这样,程谷义上任的第一个月,就安排了好几场“乡贤酒”。 说是请当地乡老吃饭,认识一下英山的当地乡贤,也好官民合作,大家一起为朝廷出力。 然而…… 这酒,不是那么好喝的! 不揣着银子,你看看这酒楼的门,能进去不? 程谷义当了大半年的知县,这酒席,就摆了十几场。 这不,刚刚才“迎娶”了第八房姨娘。 …… 这些门道,本来是官场固有的规矩。 恨只恨,何复那厮,开了一个坏头! 那家伙虽然也让当地大族出了钱。 然而,却是用在了修缮城池,完备军械上。 甚至,每一分花销,都亲力亲为,做出了账目,张贴在城门口,张贴在衙门告示上。 有了前人的“打样”,他这个后来者,就举步维艰了。 程谷义一月娶了仨。 打定的主意是——革左五营到来之前,赶紧多捞几把。 一旦形势不对,卷钱跑路… 谁特娘知道,人心不古啊! 那第八房姨太太,竟然只收到了一百多两“贺礼”…… … “老三呐,加上这次的贺礼,咱们送回去多少钱了?” 程谷义开口问道。 “老爷,已经送回家一万七千两银子了,咱们手上,还有四千多两。” 第761章 革左五营逼近?正好再捞一笔 “哦,那就是两万两……” 程谷义眯着眼。 也就是说,当了半年知县,他才赚了一万五千两银子。 虽然天下动荡,百业凋零,民间财富十不存一。 程谷义这个县官的赚钱速度,比普通百姓快了无数倍。 然而,他还不满足! 程谷义暗自琢磨着: 还是要想个法子,再捞一笔! 对了! 程谷义眼睛一亮。 革左五营到来的消息,虽然是危机,但是…… 这事不是不可以利用啊! 流寇来了,要不要组织民夫,保土守境? 既然要组织民壮,防守城池,这总是需要银钱的吧? 弘光皇帝,是拿不出钱财的! 莫说是他这样一个偏僻之地的小县城了,就连江北大军,都拿不到钱粮呢! 朝廷无法拨款,总不能让他这个青天大老爷,自掏腰包吧? 到头来,组织民壮的钱,还不是要落在英山县的这些士绅头上! 至于他们会将钱粮,分摊到谁头上…… 这就不管程谷义的事情了! 程谷义只管问乡老收钱就行了! 而乡老,自会将份额进一步细分,分摊到各个村落的里正、甲长身上。 至于他们会不会赔本…… 是各个乡老自掏腰包啊,还是他们“趁机赚了一笔”,将数额进一步加大,又压在甲长、里正身上…… 这就不管程谷义的事情了! 他只管收钱! 至于收到了钱粮,是否拿出来招募民夫、置办器械…… 呵呵…… 钱到了,自然是要进了大老爷的腰包的! 至于近在咫尺的革左五营…… 管那么多作甚? 大不了,形势危急了,一走了之! 一念及此,程谷义当即吩咐道: “喏,你拿着我的拜帖,让各位乡老,以及乡里的大家族,都来一趟。 就说老爷有大喜事告诉他们。” “老爷,再让他们过来,怕是难以有了进项……” 程笠源眉头一皱,满脸都是不解。 这一个月,老爷连安排三次酒宴…… 地方早就怨声载道! 此时,再让地方捐赠…… 怕是——人家不会再来了的啊! 就算来了,也不会再送银子了…… 毕竟,八姨太这一次喜宴,就没收到多少礼钱。 虽然说县官不如现管,身为百里侯,掌握一县生杀大权。 程谷义的纳妾酒宴上,依旧来了很多人…… 但是,大都是送实物的。 银子不过百十来两…… 那些杂七杂八的布匹、玩物,倒是收了一屋子。 “蠢!” 程谷义瞪了他一眼: “你就这样告诉他们——就说罗田已经被革左五营占据。 老爷我不但要保境安民,还要收复罗田! 到那时,朝廷必然有了嘉奖。 这是本官与诸位乡贤的功劳! 只要简在帝心,还能少了他们的好处?” 程笠源眨眨眼,暗暗鄙夷—— 就你? 还想收复被人家占据的罗田? 不说张同敞就在附近了,单说那革左五营,你就对付不了! 这位大老爷,这是变着法子,要收钱啊! …… 身为族兄弟,从小两人一起长大的程谷义,一眼就看穿了程笠源的心思。 他冷哼一声: “傻了不是,你就悄悄告诉他们,革左五营素来都是流动的匪寇。 这些人更是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这才躲过一劫的。 以他们的本性,一旦吃完了罗田的粮食,必然要转移的! 咱们只需要多募民夫,壮了声势。 革左五营就不敢来攻打咱们英山县了。 没了粮食,又不敢攻打咱们…… 到那时——革左五营必然远遁。 罗田县,举手就可收复。 这不就是妥妥的功劳了么!” 卧槽! 高啊! 程笠源眼睛一亮,急忙恭维道: “老爷神机妙算,小的佩服佩服!” 这小马屁,拍的程谷义大为受用。 他鼻翼里轻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那小的这就亲自去!” 程笠源说完,见到程谷义轻轻点头,急忙转身去了。 …… 程谷义的这个说辞,果然将当地大族,请来大半。 程谷义照例在英山县城内,最大的酒楼《醉枫居》摆了酒席。 至于酒席钱…… 身为百里侯,执掌一县大事…… 此次宴请,是为协商“如何防备革左五营”而开。 这酒席钱,自然要挂在县衙的账上。 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欠着就是了! 至于以后…… 这古往今来,哪一个地方,不是前人的亏空,后来者来填? 敢问知县老爷要酒钱,看我弄不弄你就完了! 至于后来者能不能填补这个窟窿…… 不是还有朝廷兜底么! 使劲造腾就得了! 朝廷的钱,捞不完…… …… 宴席上,程谷义大唱高调。 张嘴闭嘴,都是称赞,说众人高义,这是在报效君恩。 这么大的大帽子扣下来,披着官府皮的乡老,自然不敢唱了反调。 (有人讲古代是皇权不下县,这话也对也不对。 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吏,的确是在县一级。 但是,下方类似于乡镇长、村长的乡老、里正,都是地方选举,经过县令批准,才能上任。 重要水、路要道,还会设置巡检、汛哨等,这是直属军方的分支机构。 因此,皇权虽然不下县,却能够间接掌控地方。 这个规矩,后世还存在。 比如村长,大都是当地人……) 乡老们因为身上有“官衣”,不敢与程谷义正面反驳。 虽然知县不能大批量的更换乡老,但是,撕破了脸,对付一小部分,还是轻轻松松的。 乡老们唯唯诺诺…… 而那些当地大族来人,也不敢在这种场面下,反驳程谷义。 程谷义带来的衙役们,就在楼下大堂守着呢! 这厮可不是善男信女。 谁要是敢反对,这老东西,一定会找了由头,当场就给收监了! 知县的确没有判死刑的权利…… 甚至,就连收监,都要上报到了府里。 但是,知县能打屁股啊! 打板子,一样是能打死人的! 莫说水火棍抡身上了,就连扇嘴巴子,都能扇死人哩! 何知县留给英山县的“廉政”氛围,早就被程谷义打没了…… 众人唯唯诺诺。 谁也不敢当面顶撞程谷义。 第762章 别拿县太爷不当干粮 程谷义高谈阔论。 他画出了一个又一个大饼: 什么,五天之内,要征召八千民夫…… 什么半个月时间,在英山边境,修建多少多少关卡…… 什么英山境内,一定要建立巡逻机制,保境安民…… 什么修缮城墙,制备守城军械,将英山县城,打造成一个“五百年不可攻克”的雄城…… …… 乡老们惊呆了! 卧槽! 前两年何复何知县,那么厉害的人物,都不敢这么玩! 小土豪们惊呆了! 老天! 这么大的动作,这是要献上多少银子、多少钱财,才能做到的? 这老狗,怕——又是一个嘴炮工程吧! 然而,一想到酒楼大堂内,那几十号衙役…… 土豪们就不敢吱声了。 …… 酒过三巡,程谷义找了个借口离去。 而程笠源,则是以师爷的身份,将真面目露了出来: “诸位乡贤,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你们想想看,自从皇帝继位以来,每每不顺。 反倒是先前那位…… 不但在宛襄站稳了脚跟,更是立下汉都。 年底更是取得了袄儿都司大胜! 这么一对比,咱们弘光皇帝陛下…… 着急啊! 这年头,谁要是有点兵马,马上就能连升三级! 你们说,要是咱们英山出了一支强军。 陛下岂能少了赏赐? 这是咱们自己人组成的强军! 到那时,诸位都能弄一身官袍穿穿! 虽然一入军户,世代都要当兵。 但是,这可是乱世,手里有兵,咱们不慌啊!“ 这话倒是正理。 程笠源的这句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了这个“一撮毛”师爷。 一双双原本低垂的眼帘,也纷纷闪烁着烛光。 众人的眼神,像饿狼一般。 妙啊! 虽然官场瞧不起武将…… 但是,披了皮,那就是人上人! 有了家里的财产,到时候让儿郎们冲一冲,熬夜多读点书。 实在不行,找几个寒门学子,嫁出去几个女儿…… 咱家未必就不能走入“正途”了。 那权倾天下的张相爷,一样是军户出身。 …… 程笠源一见众人的反应,就知道大机会来了。 当即,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继续忽悠道: ”只要保住了英山,就是保住了咱们的家业! 更何况,要是咱们合伙拿下了罗田…… 这不是给陛下送上了一份大礼么! 到那时,不但我家老爷,会更进一步。 诸位配合此事的乡贤,也会更进一步的! 游击将军的出身,我不敢打了包票。 但是,巡检的披挂,那最少也有十几付!” …… 程笠源嘴里的大帽子,的确很高。 可惜,在场的乡老,都是人精。 谁会被一顿忽悠,就下了真金白银的。 因此,众人只是呵呵笑着,随口附和几句。 甚至,还纷纷举杯,为他的说辞干杯。 好话说了一箩筐,却绝口不提钱粮的事情。 …… ‘这群刁民,真不好忽悠!’ 程笠源只觉得上火的牙根,更疼了。 他吸了一口冷气,缓缓肿胀的老火牙,只得继续道: “诸位,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一样一样的来。 先说这招募民夫,编成练勇,保境安民的事情!” “咱们先从直河乡来,赵乡贤,你先表态。 你的直河乡,两天之内,能够募了多少丁壮?” 赵姓乡老名叫赵泰,一听程笠源点了名,只得站起来。 “坐坐坐!” 赵泰刚刚起身,程笠源就笑着招呼他坐下。 嘴里更是道: “咱们是自己人,就别来那么多规矩了。 大老爷也不在,咱们都是一家人。 这顿饭,就是咱们绑在一起的开始。 赵乡贤,你坐着说就成。” 赵泰拱拱手,说了两句感激话,这才坐下。 他沉吟一阵: “要说丁壮…… 咱们英山是山区,虽然流贼之前肆虐,人口却没有受了多大的损失。 我直河乡这边,首批能够凑了三百民夫。 程师爷,这是首批……” 直河乡是英山最大的乡。 赵泰的这个表态,自然没有达到程谷义的心理预期。 作为县太爷的师爷,又是同族兄弟,程笠源自然明白这一点。 他看了赵泰一眼,暗暗腹诽一声: 老滑头! 不过,这老东西的话,也没说死。 只是第一批,自然还能凑了第二批、第三批…… 程笠源思索一阵。 虽然自家老爷,想的是人越多越好…… 因为人越多,能够筹集到的钱财,自然就越多。 两人私下的商量,赵泰这边,最少也要出了两千人…… 但是! 作为第一个表态的,这人倒是不好打压。 一旦这些乡老,都团结起来…… 事情,就办不成了! “一千人!” 程笠源伸出一根手指: “军情紧急,今日革左五营在罗田。 咱们英山,可是和罗田县对县! 谁知道这些流匪,啥时候就来罗田了…… 咱们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要不然,岂不是徒费钱财? 因此,赵老这边,你首批要聚齐一千民壮!” 赵泰脸色一变,急忙道: “程先生啊,咱们英山可是山区,仓促之间,哪能凑齐了这么多人呢? 三百人,已经是极限了啊!” 见程笠源脸色不对,赵泰继续道: “就算我不睡觉,日夜奔波,两天时间,顶天也就能凑到五百人。” …… 两人唇枪舌剑一番,最后将首批民夫,定在了八百的数额上。 有了赵泰的打头,在程笠源一一点名下,很快就“集齐了”一支三千人的练勇队伍。 定下了人数之后,躲在隔壁调戏“怡红院”头牌玉姑娘的程谷义。 再索取了一个香香的吻之后,抻抻皱巴巴的官袍,来到了酒宴包间里。 “咳咳!” 他咳嗽一声,开口道: “既然各位乡贤,一心报效国家,编练三千练勇。 本官自当上表陛下,为诸位请功!” 众人神色一变,满脸都是诧异。 咋地?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老小子,竟然如此大方,一点好处都不要? 难道——是革左五营的消息,刺激到了这个贪官? 众人正在猜测,却见程谷义大手一挥。 默默坐在一边,始终不曾开口的刑名师爷,就站了起来。 程谷义吩咐道: “苏师爷啊,难得英山地方如此明理。 你这就将乡贤们勇于报国的消息,写了文书,替他们索要嘉奖吧!” 第763章 操劳命的县太爷 为了给众人上套,程谷义召集自己的三个师爷,商量了一下午时间。 哪个步骤该干什么,早就研究透了! 这时候,最关键的不是索要钱粮…… 就像那孙猴子一般,想让他护着唐僧去西天取经…… 你要先给他套上紧箍咒啊! 对这些乡人来说,什么紧箍咒最好? 无过于以“请功奏章,已经送往朝廷”为理由了! “大老爷放心,我英山乡贤一心报效国家。 这可是大义! 学生怎敢耽误此等大事,诸位勿忧,小的早就写好了!” 刑名师爷从身上掏出一份早已写好的题本。 他问伙计要来笔墨,当即在空白处填上众人的名字。 然后变魔术一般,从袖筒里掏出一盒印泥,让众人按了指姆印。 乡老们都不是傻子,见到了题本,自然要看清楚。 而为了给众人下套,程谷义使用的可是真东西。 这自然是给朝廷上奏的真实奏章。 甚至,就连英山县大印,和程谷义的印鉴,也早就盖好了。 在这份给弘光帝的奏章上,更全是好话。 刑名师爷就是干这个活的, 一份骈文,说的是激昂壮阔,纵然众人不懂馆阁文体,里面的吹捧,却是看得到的。 众人看了以后,大喜过望。 这——真的是一本请功的题本! 程谷义,竟然将我们说的这么好? 众人粗粗读了一遍文字,见到并无害处. 正待细细琢磨,却被程谷义以天色已晚,城门即将关闭为借口,催促了好几次。 一行人,只得纷纷按上了手印。 所有人都按完了手指印,刑名师爷将奏本收起,冲程谷义使了个眼色。 程谷义举起了酒杯,招呼着众人一起同饮庆祝。 “哈哈哈! 本官就提前预祝各位,获得官身,荣耀乡里了。 来,本官敬各位一杯!” 程谷义一边说,还一边朝着刑名师爷摆了摆手。 县老爷举杯,谁敢不喝呢? 一众乡老、豪绅,纷纷端着酒杯站起身来: “我等敬大老爷一杯!” 包房内,气氛瞬间到了高潮。 趁着所有人都举杯的档口,刑名师爷起身拉开了包房的门。 众人刚刚放下酒杯,就见到这厮招来了一个役夫,故意大声嚷嚷道: “这是大事! 你这就去县衙马厩里,领了五匹快马,再去账房,支了五两银子,以为路费。 连夜将题本送往京师! 许你不计后果,只管赶路。 哪怕将所有的马全部累死,也要在三天之内,赶到了京师。 好早日将诸位乡贤的报国之心,说与陛下! 这是我英山同仁,拳拳报国之心啊! 万万不可耽误了……” “小的这就去!” 那役夫,虽然身穿役卒的衣衫,却是程家的仆从。 当即,这人接过了题本,转身就跑。 速度之快,包房内的一众乡贤,都反应不过来。 看着大开的包房门,看着笑吟吟走回来的刑名师爷…… 众人目瞪口呆! 咋回事? 这姓程的,今儿竟然真的铁公鸡拔毛了? 程谷义有意拖延,当即绝口不提钱粮的事情。 反倒是与自己的两个师爷一起,频频招呼众人。 话语里,更是只谈风月,丝毫都不提及民夫练勇的事情。 一时间,酒宴里其乐融融。 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在众人以为程谷义真的是改邪归正,要报效国家了…… 却见这厮脸色一板,皮笑肉不笑道: “诸位都是陛下的好臣民,本官也已经将诸位的报国之心,上奏陛下。 大事本官牵了头,这些许俗事,就要各位费心一二了。” 程谷义看了一眼程笠源。 那厮脸上的瘊子动了动,一撮毛上下晃悠着,配合道: “大老爷为了诸位,那是操碎了心。 这不,按照脚程计算,给诸位请功的折子,这一会儿都进了安庆府了。 怕是明日一早,就会到了桐城。 最迟后天晚间,便能到了江浦,等到上了渡船,就是京师了!” “这请功的折子,已经送上,保境安民的练勇,却还没了影子…… 这,怕是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一撮毛环顾四周,满脸都是市侩…… 什么? 众人瞪大了眼睛。 不对…… 这特么有诈! 事情捅到了京师,那就是实打实了的。 程谷义总不会自己垫了练勇的花销! 这份钱…… 怕是又落到我们头上了…… 卧槽! 中招了! 这狗东西,感情在这里等着我们啊! 众人彼此面面相觑。 完犊子了! 题本一旦发出,可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程谷义配合道: “诸位都是爱国乡贤,本官自然乐于给诸位请功。 只是,这练勇么,光有了人数不行,还是需要钱粮的。 各位一心为国的乡贤啊,俗话说得好: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练勇既然已经定下,本官就要为军士们做了安置。 本官纵然浑身是铁,也难以提供数千人的吃喝拉撒。 咱们该议一议钱粮的事情了!” 众人颓废的坐倒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刑名师爷也添了一把火: “我家老爷,那都是为了各位的好,这才操碎了心。 我家老爷操点心,倒是没什么。 谁让我家老爷一心为国呢! 但是,这陛下,可就不是我家老爷这么好说话了哦~! 这题本到了京师,陛下必然会派人前来宣旨,奖励各位的。 到那时,若是练勇还没有眉目……” 他满脸阴森,一字一顿道: “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一听是欺君之罪,众人脸色瞬间苍白。 不是豪绅无法对付朝廷…… 而是—— 流贼肆虐那么久,有门道的豪门,早就举家搬迁了! 早在流贼还没打到南直隶的时候,那些大族,就纷纷逃到了南京城…… 此时还留在各地的,都是“土豪”。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些人家,都是仰望的大地主。 然而,在官面上,这些人就不够看了…… 一听到“欺君之罪”,众人吓得脸色发白。 程谷义、程笠源三人,对视一眼,眼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大势已定! 程谷义起身,去了隔壁。 他接连娶走了英山县的两个头牌姑娘。 新晋的这个玉姑娘,还是一个雏儿呢! 大事已定,大老爷自然要好好操劳操劳…… 第764章 钱如流水 “唉! 大老爷我就是一个操劳命啊!” 程谷义搂着玉姑娘,合上蚊帐的时候,叹息了一声。 程谷义劳心劳力,而隔壁的包间内,众人却是脸如死灰。 甚至,就连隔壁床撞击墙壁的“哐哐”声,都无法让众人提起了精神。 “赵老啊,八百人的练勇,可是你亲自签字画押,送往陛下面前的。 这可是白纸黑字,要送到陛下案头的!” 程笠源只觉得心念通透。 纵然从这些大老抠手里,扣点银子出来,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 然而,老爷的这个计策妙啊! 只要奏章假装送往京师,谁敢不给钱? 越想越高兴的程笠源,只觉得肿胀的宛若鸡蛋大的火牙,也不疼了。 赵泰叹息一声: “我认栽……” “赵老,看看你这说的什么话?” 刑名师爷也打了帮腔: “这可是大好事,你也看到了,只要这封奏疏不被留中—— 赵老家里,就能多了一个实打实的巡检出身。 便是游击将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等咱们收了罗田之后,指不定,还能更一步! 一旦咱们的练勇,成了营,那你赵家,可就要出了一个守备、都司了。 到那时,便是游击、参将……也不在话下。” 两人一个打,一个敲。 这红白脸一唱,当即就让赵泰败下阵来。 刑名师爷问酒楼要来了算盘,噼里啪啦一阵计算: “八百兵卒,就以三月为期。 每天每人三斤米计算,便是二十一万六千斤稻米。 今日一斤稻米何银四分…… 这便是八千六百四十两银子。” 赵泰手脚冰凉,脸庞煞白。 万幸,万幸…… 他抬起袖子,擦拭着脸上的冷汗。 不到一万银子,自家还拿的出来…… 谁知道,不待赵泰认下,刑名师爷又噼里啪啦一阵计算: “粮食便是这么多,然而,民夫若想成军,还是需要兵甲、防具的。 若以每人需棉衣两套,布衣两套,牛皮护具一套,鸳鸯袄一套,长刀、弓箭、火铳各一……” 赵泰脸色大变,瘫倒在了椅子上。 那刑名师爷一张嘴开开合合,赵泰却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赵老爷,赵乡老~!” 程笠源皮笑肉不笑,伸手在赵泰面前晃了晃: “以上,共计折合白银六万七千三百七十二两四钱六分。” 听到这要让自家伤筋动骨的高额银钱,赵泰倒吸了一口凉气。 “咯咯~!” 他喉咙里怪叫一声,两眼一翻,栽倒在地。 “赵乡老啊,这可是上奏了陛下的。 今儿咱们私下里,什么话都能说。 一旦天使前来宣恩…… 到那时,赵乡老拿出来的,可就不是这区区六万银子,而是……” 赵泰“晕倒”,一众乡绅,瞬间会了意。 虽然现在顶在前面的,是赵泰,与他们无关! 但是,一旦赵泰被逼交了银子,他们可就也跑不开了! 当即,乡绅们全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始插话。 乱哄哄中,却自发的做了分工。 一部分人围在两位师爷边,说着各种话语,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一部分人则是围在赵泰身边,掐人中的掐人中,活动手腕的活动手腕。 还有人帮着赵泰理顺气息。 这些乡绅,俨然是准备用赵泰“昏迷”,来拖延了过去。 只要今晚上的场子散了…… 大不了带着族中嫡系,外出躲避一段时间就是! 这万事啊,就怕一个“拖”字诀! 签了名的题本又怎样? 钱财在自家地窖里,只要不拿出来,谁能将他们咋样了! 这可是一个县! 别让他们“官逼民反”了…… “哗啦!” 刑名师爷手腕一抖,算盘珠子上下跳动一下,全部归了位。 乱哄哄的包间里,这一声宛若晴天霹雳。 当即就让乱哄哄的场面,安静下来。 刑名师爷环顾四周,也不戳破乡老们的假样子。 他对准了赵泰一人开炮: “赵老爷啊,咱们早点办妥了,您就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 千里当官,就为吃喝穿! 只要这个官拿稳了,银子还不是流水一般的来! 可你要是欺君罔上,那赵家全族……” 刑名师爷满脸的阴森,恐吓道: “怕是,只会留下一些幼童了哟!” 这杀气腾腾的话,当场就让赵泰装不下去了。 “哎哟~!” 赵泰长叹一声,装着被人掐醒了。 那人中上,只有一个浅浅的指甲印,连红都没红…… 他哪里是晕倒哟! 刑名师爷不愧是玩这个的,将赵泰的心思,摸得溜清! “我滴程先生、褚先生呐!” 赵泰打起了可怜牌: “咱们英山刚刚遭遇了劫难,百姓十不存一。 我赵姓虽然稍微人口多了那么一点,但是,六七万两银子,哪里拿得出来哟!” “呵呵!” 程笠源轻笑一声。 果然! 一切皆如他们推算的这般! “赵老爷哟,这事,对咱们都有利! 刚才褚先生也说了,只要踏入官场,今儿的银子,算个屁! 马上就能返回来了! 再说了,咱们这不是商量么!” 程笠源给刑名师爷使了个眼色,嘴里却继续道: “来之前,我已经盘算了县里的武库。 虽然咱们英山遭了灾 ,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库存的。 大老爷也说了,事情是大家的事情,自然不能让诸位全出了这个钱! 大老爷曾数次表态,诸位该拿出来的银钱,他会帮忙填补一些。 只是,大家都知道,英山本就是小县,又遭了兵灾。 县衙库房里虽然有些存货,却也不多的。” 这话一出,众人刚刚自发形成的联盟,瞬间破裂! 是啊! 县衙库房里的东西,就那么多。 既然程谷义已经表了态,这么多人在场,自该不会食言的。 只是…… 县内的东西有限,到底是谁家获得的补助多一点,谁家分配的额度少一点……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联盟破裂了…… 各怀心思的乡老们,再也没了抱团的想法。 一番唇枪舌战,赵泰付出了五万八千两银子的代价…… 而众人,也没落了好。 程谷义的一顿酒,喜获白银四十余万两…… …… ps:兄弟们,让家人都做好了防护,诺如病毒比新冠厉害多了。 小家伙上周中了招,高烧三天,查了血,疑似这个,在医院挂了三天吊瓶。 昨晚八点,忽然肌肉酸疼,到了夜晚一点,不会走路了,连夜又朝医院送。 现在还站立困难…… 医生护士说这个病毒目前没有特效药,并且是烈性传染。 护士全家都感染了这个。 并且,这个病年龄越大,症状越严重。 就算小孩抵抗力强一些,最快三天缓解,肌肉酸疼会持续数周时间。 我俩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尽量不断更…… 大家都做好了防护,尽量让小孩勤洗手。 第765章 一轮弹雨下直河 破了瓜的程谷义,神清气爽。 就是那小腿肚,微微有些打晃…… 他一摇三晃的回到了包间内。 眼见知县老爷到来,众人纷纷请求高抬贵手。 然而,这本就是程谷义设的局,又岂能轻易放过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感谢众人的付出,却是将一众乡老,扣在了《醉枫居》。 在程谷义的恐吓下,这些人写了手书。 由亲信衙役,带着他们的随从,前往各家拿钱…… …… 魏国征来到直河乡的时候,赵泰刚刚被放了回来。 虽然他的内心里,怀疑程谷义会卷款潜逃的猜测,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 然而,毕竟是真金白银拿出去了五六万。 赵泰只有自己安慰自己——程谷义一定会组建练勇,保卫英山的。 就像是那些在“高额利息集资骗局中”上了当的,纵然心里宛若明镜,却无不自欺欺人…… 人呐,就是这样。 一旦吃亏上了当,总会找理由说服自己…… 赵泰一样如此。 别看真金白银拿出去了五六万,却自欺欺人的陷入了程谷义编织的“谎言”内。 直河乡的八百练勇——赵泰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已经召集完毕。 为了防止程谷义反悔,更是让他们全部拿上了农具。 赵泰准备用既定事实,逼迫程谷义遵守诺言。 赵泰的心思很简单——哪怕是被骗了,也要用武力,将这个骗局,变成了事实! 江南的仲春。 烟雨如丝。 贵如油的春雨,在江南这里,那是让人烦闷的“梅雨”。 今年的梅雨季节,来的格外早。 小冰河时期,诡异的气象现象,屡屡刷新人类的认知。 宛如浓雾消散时,人们若是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察觉的小雨丝,漂浮在大地上。 我料青山应如是,青山隐在烟雾里。 一处处富人新修的亭台楼榭、百姓被焚毁的残垣断壁。 在烟雨下时隐时现。 奢靡和破败,在烟雨中强烈的冲撞。 宛若是法新社的滤镜…… 提早数月到来的梅雨,让道路变得愈发的泥泞难行。 却为魏国征一行,提供了便利。 借着烟雨的掩护,明军抵达了直河乡外。 赵泰正准备带着800民夫,朝县城赶去,就被魏国征给堵在了镇子里。 虽然这八百农夫,连锄头都没放下…… 然而,若是在六年前(当时英山县城就在直河),必然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甚至,若是指挥得当,未必不能守住县城。 但是…… 时代变了! 明廷已经全员淘汰火绳枪,换上了燧发“光华枪”。 方正化训练的“汉江商号伙计”,虽然装备的新式火枪不多,却也有一成士卒,手持“复汉枪”。 这样的火器配比,单单从火枪上来看,已经超过了一鸭时候的英军。 在亚洲,就算太平天国之后,英军也不曾达到这么先进的火器配比。 简单的说,就是1645年的民夫,遇上一支1865年的军队。 就算赵泰占据了地利人和…… 又哪里是方正化亲手训练出来“汉江商号伙计”的对手。 只是一轮齐射,直河乡就被拿下了。 赵泰被活捉,带到了魏国征两人面前。 ……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赵泰脸色苍白。 脑海里,那一轮齐射,民夫宛若暴风下的麦垛,一片片栽倒城下的恐怖画面,还在盘旋。 然而,看着王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赵泰不得不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八百民夫,竟然只坚持了三个呼吸…… 他哆哆嗦嗦的指着王鼎: “你,你,你是王、王监军……” 英山和罗田,县对县。 两地不过就隔了区区数座山峰。 隔壁县王家这个官宦世家,赵泰岂能不知。 甚至,当初王鼎每次高升,他还送去了贺礼呢。 他是认识王鼎的…… “赵乡老召集这么多人,这是准备做什么? 难道要抗拒天兵入城?” 王鼎淡笑着,收回了长剑。 “我一定是眼花了!” 赵泰脸如死灰: “不是革左五营么? 难道王监军你也投降了流匪?” 赵泰哆哆嗦嗦的手指,指着“革左五营”大旗,眼底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莫不是朱由检惹恼了王鼎,这厮也叛变了?’ ‘若是王鼎当真叛变,那指不定能够忽悠了他…… 将这一支强军,拉到江南这边。 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有天大的功劳了!’ …… “哈哈哈哈!” 魏国征大笑起来。 他随手将腰间令牌,放在了赵泰面前,冷哼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铜制腰牌上,铁画银钩,银丝镶嵌的“敕命御马监监督太监、提督江南江北太监”、“魏”映入眼帘。 赵泰浑身一震,瘫倒在地。 这是内监大珰! 竟然是武监大太监! 赵泰瞬间就明白了! 哪里有什么革左五营…… 哪里是什么王鼎叛变…… 老天爷啊! 这不是革左五营死灰复燃…… 这是大皇帝,对江南动手了啊! 完犊子了! 自家刚刚召集八百儿郎,又签了自愿组建练勇的名字…… 这练勇,可是保卫弘光皇帝所设啊! 那朱由崧,本来就是崇祯皇帝的乱臣贼子…… 自己竟然帮助这个乱臣贼子…… 今儿,正主来了…… 妈呀! 赵家完了! 赵家完了啊! 一股黄褐色液体,打湿了赵泰的裤裆…… 赵泰吓尿了。 魏国征毫不在意的收回了腰牌。 “咱家问你:汝想死耶?或欲求活耶?” 魏国征一句话,成功激起了赵泰求活的心思。 他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噗通!” 赵泰一骨碌爬了起来,跪在魏国征面前就开始磕头: “魏爷爷,饶命啊! 魏爷爷,饶命啊!” “咚!咚!咚……” 赵泰的脑袋,在黄土地上使劲磕着,没几下,就磕破了脑袋。 血流如注。 然而,他浑然不觉一般,依旧在不停的磕头。 魏国征不说话。 赵泰又膝行几步,跪在王鼎面前: “王监军,求求您了! 咱们虽然归属不同的省,但是,咱们是邻居啊! 咱们是乡党啊! 王监军! 今后小的就是您的一条狗。 您帮小的美言几句,小的猪油蒙心,猪油蒙心了啊!” 第766章 程谷义挂印 王鼎不知道魏国征准备怎么做…… 但是,刚才魏国征的话语——显然不准备杀了赵泰。 他明白,魏国征这是要再卖了自己一个人情。 当即,王鼎装模作样的呵斥赵泰几句。 而赵泰,听到了王鼎的呵斥,却是满脸喜色,急忙又跪在魏国征面前: “求魏爷爷高抬贵手,今后小的全族,唯魏爷爷马首是瞻。 牵马坠蹬,小的不敢有一字怨言……” 魏国征抽出腰间的长剑,随手一挥! “唰!” 剑光宛若匹练,照着赵泰兜头而下。 我要死了? 不! 我不要死! 赵泰吓得鬼哭狼嚎一声…… 然而,手舞足蹈的他,愣住了…… 看着自己身上那全数被斩断的绳索,赵泰懵了几个呼吸,转而大喜。 “多谢魏爷爷不杀之恩,小的给魏爷爷磕头了!” “梆梆梆!” 赵泰又结结实实的磕了一连串的头。 刚刚缓慢止血的伤口,再次涌出了鲜血。 “行了!” 魏国征摆摆手,也不让赵泰站起,淡淡的问道: “咱家问你,召集乡民,意欲何为?” 赵泰眼睛一亮。 这魏太监,够意思啊! 这是在帮自己脱罪啊! 召集乡民…… 自然能够有了百种辩解。 甚至,无罪! 可若——他用的是“私编军伍”…… 那罪责可就大了! 赵泰扭头看看,见到周围兵卒太多,连忙定下没人时,给魏国征送上一份厚礼的打算。 嘴里却顺着魏国征的问话,将事情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在内监大档头面前,赵泰不敢耍了小聪明。 他老老实实的将经过全部说了。 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赵泰毫不顾忌的“卖了”程谷义,转投内监大佬的“怀抱”。 甚至,就连程谷义娶了几个小妾,自己送了多少礼物,别人送了多少礼物…… 全部一股脑倒了出来! 事无巨细,一点都没隐瞒! 说的之详细,甚至连当晚上了多少道菜,哪道菜是咸是淡…… 全都招了出来! 毕竟,在内监大档头面前,程谷义招募义勇这件事,就像剥光了的女人一样清晰。 想要隐瞒内监大佬? 洗洗睡吧! 人家最牛的时候,你晚上和小妾敦伦几次,用的啥姿势,人家都知道! 这些年,虽然内监的风光已经大不如前。 但是,程谷义组建“义勇”,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能瞒得住人家吗? 再说了—— 人家魏太监已经帮他定了性,他要是不知好歹,让人新生不快…… 赵家怕是就要没了! “四十万多万两银子?” 魏国征眼睛一亮。 四十万两银子多不多…… 也是要看时间的! 搁在去年年初,这么多钱送上去,陛下怕是直接都会给他封了侯! 虽然时代已经变了。 相较于师傅执掌的汉江商号,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的! 但是,总算也开张了不是! 最妙的是——这些钱,可都是弘光朝臣子收取的! 他搬走了,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哈哈哈! 四十万两银子,足够陛下的铁路,再延伸两百里了! 当然,多多少少还是要还回去一些的。 毕竟,英山这个地盘,既然拿下了,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让百姓感念皇帝恩德,这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这些门道,在魏国征脑海一闪而过。 “赵泰啊!” 魏国征冷笑一声: “你好大的胆子!” 赵泰吓了一跳,急忙再三请罪。 魏国征摆了摆手: “你赵家帮助乱臣贼子,这个大罪,咱家先给你记着。 你可曾明白了?” 赵泰连连点头: “多谢魏爷爷开恩,小的必当唯魏爷爷马首是瞻。 魏爷爷有什么差遣,小的一定遵从了。” 能够混到一家首脑的,自然不是蠢蛋。 魏国征打着什么心思,赵泰明白。 不就是当狗么…… 给一个“乱臣贼子”的知县当狗,哪里有给内监大佬当狗,来的自在! 赵泰“改换门庭”了…… 魏国征压低了声音: “你这是死罪,纵然咱家愿意帮你开脱,也是需要功劳的。” 话都说到了这里,赵泰哪里还不明白。 当即一边暗暗伸出了一根手指,暗示自己会送上万两银子,来感谢魏国征。 一边却是拍着胸脯表态,要夺了英山县,减轻自己的罪责。 魏国征不置可否。 冲着王鼎使了个眼色。 王鼎跟着魏国征,走远了几步。 两人嘀咕一番,定下了利用赵泰,夺下英山县的计划。 事不宜迟。 趁着直河乡被拿下的消息,还没传出去,魏国征开始布置。 片刻之后,王鼎带着八百士卒,在赵泰的“带领”下,直奔英山县而去。 英山本来只是一个乡的面积,虽然元明以来,朝廷割了周边一些土地,扩大英山县的面积。 但是,英山县的地盘,却并不大。 因为流贼肆虐,两年前,营山县城所在,从西北部的章山,又搬迁到了北部的添楼乡。 短短七年时间,县治换了三处地方,这英山县县城,自然不是难以攻克的天险。 程谷义已经拿到了四十多万白银。 按照约定,最迟今晚,各地乡老,就要将义勇民夫送到县城来。 一旦这些民夫,真的被编练成军,这些银子,最少也要没了小半。 程谷义本来就只为捞一笔,又哪里肯真的编练义勇。 他准备“悬印归隐”了。 悬印归隐,也叫挂印离去,这玩意在士林嘴里,那是了不得风骨。 人人都要称赞一声:“公卿那是真豪杰”、“骨气杠杠的”…… 何为悬印——就是将官印挂在县衙大堂内,不辞而别。 说白了,就是连辞职报告也不打,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若是在大县,还有辅佐官帮着上了奏疏,请求皇帝新命知县,治理当地。 然而,对于有些小县、或者是战乱时代来讲…… 知县就是唯一能够上奏皇帝的人,一旦此人离去—— 连个将情况告知皇帝的官都没有! …… 这就是一个毫无担当的举动。 就这么一个词,就足以看出这些人是什么德行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群士绅,反倒是占据了舆论高地。 哪怕是在后世,都有人来称赞他们的风骨…… 第767章 胆子再大一点 程谷义要跑! 他早已准备好了车辆,甚至,还招募了护送的人手。 在几个师爷的出谋划策下,程谷义做好了准备。 他准备以挑选义勇驻扎地,以及运输粮食的名义,逃出英山。 革左五营就在隔壁,自己又捞到了钱…… 此时不跑,那不是傻鸟么! …… 县衙内,衙役们已经被程谷义,以“先行查清练勇营地情况,准备监督民夫修建”的名义,全部指派出了城。 甚至,就连帮闲,都没放过! 此时的英山县城,已经成了程谷义的一言堂。 几个程家长随,扛着梯子,靠在了房梁上。 “官清民静,清浊分明”,“执法如山,爱民若子”。 黑底黄字的对联,挂在县太爷几案后的柱子上。 硕大的“德政民安”牌匾,空悬县尊太师椅上。 这是何复当初重修英山县时,亲手书就。 这副对联,是当年海瑞所写。 官员在衙门立下新对联,就是自己的座右铭。 海瑞、何复都做到了。 而继任者程谷义…… …… “啪啪!” 程谷义拍了拍手中红布包裹的县令大印,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值了! 值了! 老子花五千两搞来的县令,竟然赚回了五十万之巨! 短短一年时间都没有,竟然白捡百倍回报! 天啊! 这特么再来上几次…… 啧啧! 妥妥富可敌国啊! 刑名师爷褚先生,束手立在程谷义侧后。 “东主,此次回乡,定要置备几场士林盛会。” 程谷义将官印交给程笠源,开口催促道: “老三,快将此物挂上!” 却扭头对褚师爷道: “西席,这是为何?” 程笠源已经挂好了官印。 他蹭蹭蹭爬下木梯,一边将掖在裤腰的长袍下摆,朝外拽出来,一边笑嘻嘻的接话道: “老爷,褚先生的意思是——咱们花点钱,请几个士林人物,帮着老爷鼓吹一番……” 程谷义也不是傻子。 老三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 妙啊! 那些名满天下的“大儒”,不都是这么操作的么! 昔日,他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因而名声不彰。 纵然花了真金白银的五千两银子,却也只得到了一个下等县。 还特么是被流寇肆虐了好几年的山区县。 若不是革左五营到来,自己三年任期内,纵然刮地皮,也难以凑到二十万银子! 要是自己名满天下,成为人人称赞的“贤士”…… 区区一个知县,莫说是还要花银子了,怕是皇帝老儿,都要求着自己来当哩! 甚至,直接进入中央,也不是没有的! 比如那钱谦益——纵然皇帝考察过,严重的名不副实…… 不还是要给了教授之名,来养着么!~ 弘光帝更是还要让他入了阁! 为啥? 不就是因为鼓吹他的人多么! 自己捞到了五十万白银,要是拿出来好好运作一番…… 啧啧! 以大老爷我的机智,怕是纵然不入阁,也会是一部首脑! 程谷义瞪大了眼睛,越想越兴奋。 “啪啪!” 他双手一左一右,搭在两位师爷的肩膀上: “你们放心,只要老爷我能够高升,早晚有主持科举的一天。 到了那时,定然定了你等的名额!” …… 王鼎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城门大开,连个衙役都没有的英山县城,张大了嘴巴。 啥意思? 赵泰脸如死灰。 老天爷啊! 县城没有衙役防守? 狗日的程谷义,这是卷款潜逃了啊! 王鼎扭头看了看身边一脸苍白的赵泰,轻吐了一口浊气。 早知道英山县是这么个情况,这家伙就不用留着了…… “进城!” 王鼎大手一挥,带着八百士卒,踏进了县城内。 不得不说,程谷义当真是个“人才”! 为了捞一把,他可谓是绞尽脑汁。 不但威逼利诱,更是将准备置办“练勇”的事情,宣扬的满城皆知。 王鼎这八百先头部队,虽然穿着杂七杂八的百姓衣衫。 然而,手中的家伙什,却是真家伙! 黑黢黢的枪管,还微微泛着烤蓝。 纵然是不懂行的衙役,只要摸过火枪,就会明白这玩意刚刚出厂没多久。 若不是程谷义提前在城内大肆宣扬要组建练勇的事情,怕是一个寻常民夫,就能看出了端倪! 这世间,哪有枪械如此齐整的“练勇”! 恰恰! 程谷义的聪明,将正常大军入城,必然会引起的骚乱,给降低到了极致。 面对数百大军,百姓们竟然只是躲避在了一侧。 面对陌生的大军进城,他们也只是护紧了手里的针头线脑,浑然没有一丝吃惊的样子…… 甚至,见到新成立的练勇,竟然如此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之后,还大胆的指着军卒,评头论足起来。 更有一些半大孩童,还追着军卒看热闹。 八百军卒进了城。 王鼎手一挥,大军分作几份。 一百人留在城门口,半数看守城门,半数蹬蹬蹬上了城墙。 另外两百人,则顺着城墙,朝其余城门快速冲去。 方正化治军之严,就可见一斑! 这可是训练出了明末第一强军“勇卫营”的牛人。 (注:勇卫营皇帝亲军,是曹化淳、方正化,在武监一众太监的帮助下,训练京营而来。该部指挥权在内监,包括军饷、器械、调度等都不归文臣管。) 接管英山之顺利,甚至将王鼎都给弄懵了。 自从见到了魏国征军容的整齐,他早已知道拿下英山,不会太麻烦。 然而,当真的一枪未放,拿下英山的时候,却又觉得这是在梦幻。 大军一路向前,抵达县衙门口。 县衙正门门口,几十辆大车一字排开。 密密麻麻的箱子,摆满了大车。 守在县衙门口的家丁们,见到大军到来,惊呆了! 王鼎一摆手。 士卒们一拥而上。 枪口,捅进了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巴里…… 王鼎看了赵泰一眼,不需要王鼎招呼,赵乡老走在前面,领着王鼎,朝县衙内走去…… “你们放心,只要老爷我能够高升,早晚有主持科举的一天。 到了那时,定然定了你等的名额!” 第768章 老爷啊,死老爷莫死师爷哦! 两人刚刚绕过了照壁,就听到县衙内,传来了这句话。 “哦~! 本官倒是不知,你这区区花钱才当选的一个小小知县,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王鼎冷笑一声。 内定科举名额? 狗娘贼! 好本事啊! 县衙内,正“封官许愿”的程谷义,听到有人接腔,脸色顿时一变。 “是谁! 谁竟然敢偷听大老爷说话!” 程笠源抢在程谷义前面,呵斥起来。 他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家老爷,已经变了脸色。 程谷义抖若筛糠。 本官? 敢在别人的县衙,如此自信的,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别地大官。 哗啦啦! 几十号兵卒,涌入县衙,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大堂内的众人。 程谷义的家丁,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枪托砸倒在地。 两个寻常农人打扮之人,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正是他们刚刚讹诈一大笔的直河乡赵乡老赵泰。 赵泰快速扫视了一眼,轻轻冷哼了一声,用看死人的眼神,扫视一眼程谷义一行。 就弯腰退在一边。 “本官是谁?” “哈哈哈!” 王鼎大笑一声,随手从腰间抽出腰牌: “本官大明河南布政使司监军道王鼎!” 王鼎? 河南监军道王鼎? 这不是隔壁罗田县曹家冲那个大官么? 程谷义等人惊呆了! “噗通!” 褚师爷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一把跪倒在地,手指程谷义,嚷嚷道: “都爷,都是这个天杀的乱臣贼子,指使小的做的啊! 大老爷明断啊!” “你!” 程谷义一双眼睛,快要瞪出来了。 卑鄙! 姓褚的身为他的刑名师爷,可是亲手参与了他的一切事物…… 这人一叛变,自己可全完了啊! 程笠源眼睛转悠一阵,急忙也跪倒在地。 赵泰就跟在王鼎身后…… 很显然,他们做的一切,王鼎都知道了! 看现在的架势,怕是崇祯皇帝,要打过来了…… 鸟巢要翻,死大鸟莫死小的! 程笠源看了族兄弟一眼: 老弟啊,大难当头,死族弟,莫死族兄哟~~! “王都爷明断,都是此獠为害乡里,一切与我俩无关啊!” 程笠源手指程谷义。 他义愤填膺,满脸正气。 脸上的一撮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老三,你!” 程谷义惊呆了。 一撮毛可是自己的族兄弟啊! 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作为族兄弟,他可对程笠源不薄啊! 不但让只有秀才功名的程笠源,跟着自己,更是让他做到了师爷的位置上。 这就算了,他还打定了主意—— 若有一天,真的主政一地科举,定要给他一个举人的名头啊! 那样的话,花点银子,程笠源就能当官了…… 眼前众叛亲离的一幕,程谷义是万万都没想到…… “哼!” 王鼎冷哼一声,大手一挥: “来人呐! 给本官绑了!” …… 魏国征接到英山县一枪未放,就被拿下的消息后,快马加鞭,朝着县城而来。 县衙内,王鼎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并且询问如何处置程谷义等人。 魏国征淡笑一声: “这些幕僚,为虎作伥,残害乡里,断不可饶!” “赵泰!” 赵泰急忙走出: “小的在。” 魏国征道: “你作为英山县人,百姓自当信你,你且出面,安抚百姓。 告诉他们,明日上午,咱家就在县城之外,亲自审判程谷义等人,为我英山百姓,讨回公道!” “小的这就去!” 眼见自己这戴罪之身,魏公公竟然给了他任务,赵泰顿时大喜。 妙啊! 若是自己钻营一二,不说当个县官了,咋地也能当个吏员吧? 他喜滋滋的跑了出去,张忙起来。 …… 县衙内。 王鼎眉头微皱: “魏督,处置几个师爷,无伤大雅,督爷自能处置了。 但是,这程谷义,怎么说也是一县之主。 督爷将此獠收监,这是应有之义。 但是,没有圣旨而审判,恐怕与督爷不利啊!” 魏国征摇头轻笑: “咱家来的时候,陛下已经下了严令,江南各地,上至堂部大员,下至黎民百姓。 咱家皆有处置之权!” 王鼎大吃一惊。 饶是自己已经无数次高看魏国征,却不曾想,此人在陛下心中的位置,竟然屡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看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太监,乃是陛下的绝对心腹啊! 魏国征继续道: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咱家这就派人联系张同敞。 这程谷义,就由他送往京师吧!” …… 英山不费吹灰之力被拿下,魏国征当即一边将程谷义押送京师,一面急招张同敞。 英山虽然只是庐州府的一个县,甚至,还是最小的一个县。 但是,英山被夺回,不单单代表了政治意义上的即将全面压制江南。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大别山的主峰所在地。 这是军事上的绝对优势所在。 拿下了这里,就代表着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大明已经占据了不败之地。 魏国征清楚的记得皇帝亲手绘制的那一幅地形图: 大明地势,呈现清晰的三阶梯状态。 西南高原,这是第一阶梯。 这一带,华夏历来都是施行羁縻政策。 其二就是以太行山、巫山、雪峰山为界。 这里面的山陕、四川、云南等,一样在陛下手中。 这第三条,则又在伏牛山、大别山、江南丘陵、浙闽丘陵的划分下,分成了群山环抱平原和大片平原两部分。 也就是说,这一部分,分为容易防守的南阳盆地、江汉平原、豫章平原等,和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江淮长江下游平原。 作为皇帝身边的家臣,魏国征明白陛下的意思—— 将清军和江南赶在一处,一战而定! 今日,这份战略优势,在他手上逐渐成形…… …… 程谷义被押送汉都的时候,朱由检正在送别李自成大顺王府的最后一批臣子。 伴随着冒辟疆在鄂尔多斯的收尾之战,北地战事,已经完全落幕。 25万清军被彻底全歼,李自成抄家的动作,也快速了不少。 第769章 民生与希望 大顺军中,骡马化程度,甚至比明军都高。 尤其是主战的五大营,几乎人手一匹骑乘牲口。 攻关战兵,甚至能够做到一人双骑,甚至三骑之多! 说实话,这年头,自从鄂尔多斯大胜之后,华夏的北方,就没有被称为威胁的敌对势力。 不说而今蒙古已经分成了四部分了,就算草原统一…… 那后世网上最火的“山河四省”,用在历史上,必须要加上了陕西。 也就是山河五省。 这五个苦哈哈里面,随手提溜出来两个,就能横推了草原政权。 当然,前提是内部没有掣肘。 这不是作者无脑吹捧,而是华夏数千年历史中,早已证明了的东西。 有史以来,只要山河五省没了,华夏政权,就只剩下残喘…… 无一例外! 太行山有“华夏脊梁”之称;黄河有“华夏母亲”之说。 山河五省,夹黄河而立,环太行所在。 华夏文字史八千年,信史五千载! 山河五省,是脊梁,是母亲。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山河五省,用沉默寡言的脊背,用前赴后继的烈士鲜血,护住了华夏文明。 他们,挡在了外敌入侵的最前沿! 这是一片充满了苦难,却矢志不渝的英雄故乡。 他们就像那成熟的高粱,脊柱直插云霄,不惧风吹雨打。 却低头俯瞰黄土地,怀穗实而首谦…… 若竹,若梅。 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 他们是那含辛茹苦的母亲! 他们是那不曾倒下的脊梁! 是的,后世的山河五省,比不上北上广,更妄提江浙沪。 但是,他们曾是守护这个民族的脊梁! 山河五省在,华夏笑傲四方,上至朝廷,下至黎民,无不胸怀“舍我其谁”的傲气。 山河五省无,华夏便只剩下在异族的打压下,苦苦支撑,甚至面临亡国灭种之祸…… 翻翻历史,山河五省内,哪个镇、哪个乡,没有保家卫国的英雄! 就拿抗战时的河南来说—— 出兵: 很少有人知道,河南111个县,只剩下最后两个没有沦陷。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河南出兵近两百万——不包括地方抵抗武装。 整个抗战的出兵人数,位居全国第二,仅次于四川。 人口、参军比例,位居全国之首! 截止1942的抗战前五年,出兵人数,位居全国第一。 出粮: 整个抗战,在黄河决堤、水旱飞蝗大灾的情况下,依旧位居全国第五。 截止1942的抗战前五年,捐粮也是全国第一。 依旧——不包括地方抵抗武装收取的粮食。 …… 正所谓不以孔家而黑鲁。 山河五省,不该有人来黑她…… 也没有人有资格来黑她们! 请记住这四个字——“它们不配!” 当然,每一个英雄,每一个在华夏危难时挺身而出的、有名的、无名的豪杰,都是我们的脊梁! 污我脊梁者,便是欲要亡我华夏的败类! 对于他们,只有这一个名称——“它们”! …… 今日的华夏格局,这五省,明顺联军,占据了四省之多! 有了朱由检的支持,李自成的行动,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横推”! 在一望无际的蒙古草原上,全员装备三骑,甚至四骑的闯军大军,堪称无敌。 李自成只用了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将残存晋商,一网打尽。 至此,私通关外的晋商,彻底落幕。 李自成捞了多少钱,朱由检一句话都没提。 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 虽然李自成的起兵,导致了大明的灭亡,但是,李自成及其闯军一系,在种族存亡的大事上,当得“英雄”二字! 按照两人的约定,李自成要朝西北进军了。 仲春时节,北国枝头,已经初显绿色。 甚至,榆树那黑黢黢的枝条上,开满了一串串榆钱。 漫山遍野的,都能看到妇人带着孩童,正在拉榆钱。 对于百姓来说,这是难得的美味…… 坟头上一株株垂柳,也已经生出了茶叶一般的嫩芽。 也有百姓,正在拉柳叶…… 虽然这东西带着苦涩,但是,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旱灾,这种开满了树梢的嫩芽,简直是天赐恩德。 二月茵陈。 茵陈是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实际上却是艾蒿的嫩芽。 这是比刺角芽还要难吃的野草。 又苦又涩,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怪味。 却依旧有人正在田埂上掐摘着。 这东西,是要分了时节的,若是进入三月,就是艾蒿了。 艾蒿,是不能吃的…… “哐哐哐”。 火车行进在北国大地上。 烟囱喷出的黑烟,远处那黑灰色的山巅…… 宛若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而漫山遍野的妇孺,却告诉世人——这是人间。 朱由检站在微微泛着彩色的玻璃窗前,久久不语。 窗外那采摘野草的百姓,刺痛了他的心房。 “苦我百姓啊!” 他叹息一声。 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湿了脸庞。 百姓为什么采摘野菜…… 朱由检懂! 华夏百姓,素来节约。 存钱、存粮,是他们对抗天灾的唯一手段。 虽然今日的大明境内,只要勤快,都能挣到让全家吃饱穿暖的工钱。 然而,广积粮,却是老百姓骨子里养成的习惯。 朱由检明白,哪怕他将工钱提高到一枚银元一天,百姓们依旧会这么节俭的。 正是那句俗话“家里有粮、兜里有钱,遇事不慌”。 就算是后世,北国的农村百姓,直到10年,都依旧有人穿着补丁衣服。 打工脱贫,已经成为所有人的认知了,百姓们依旧这么节俭。 不是他们买不起衣裳,而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是百姓不懂潇洒吗? 不! 积攒家业,是他们对抗天灾人祸的唯一手段…… 古往今来,不管盛世、乱世,有多少人肯低下头来,看一眼他们…… 那群卑微宛若蝼蚁一般的“脊梁”…… 他们才是最可敬的人…… 朱由检擦去眼泪,后世,真龙在朝,悯我百姓。 只要愿意干活,只要勤快一点,再也没了饥寒交迫! 那是一个盛世,一个八千年历史,从未有过的盛世! 一个再也没有了饿死,一个再也没有了苦寒,一个人人能够读书,一个人人都有机会的盛世! …… 第770章 大明西疆,安西之西 朱由检挺直了身躯,在心底默默发下誓言: 这个时空的华夏子民,我来怜悯! 给我三十年时间,我必然不使一家百姓吃不起饭,穿不上衣! 我要让所有人都有屋住,有饭吃,有衣穿,有学上,有上进机会…… 凡我华夏子民,皆有! 朱由检眼神坚毅,内心的誓言,宛若洪吕大钟般响亮: 这个时空的华夏,我来守护! …… 另一节车厢上,刘宗敏一样掀开了窗帘。 看着那漫山遍野,或是挺着大肚子,或是拽着幼童,正?(kuai,同挎)着篮子,采摘野菜的妇孺…… “唉!” 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叹,从刘宗敏喉咙里发出。 刘宗敏看着窗外的百姓,心中五味杂陈。 遥想当初,他被李自成“贵贱均田”的理念打动。 于是,作为一名手艺高超、名闻遐迩,吃得饱、穿得暖,甚至,还有几十个徒弟的着名大铁匠…… 却冒着杀头的危险,抛弃了富足的生活,跟着李自成征战四方,准备推翻朱家皇帝。 不想,却被鞑子占了便宜…… 他看向了看不到的前列车厢。 万幸! 作为谋朝篡位的反贼,却被皇帝亲手递来了联合护卫华夏的橄榄枝。 袄儿都司一战,更是一改华夏颓废之势。 这只是对外。 对内,皇帝更是不声不响,就做出了很多…… 他开办作坊、工地,养民数千万之众。 他们,终于有了吃饱穿暖的机会…… 甚至,就连李自成打动自己的“贵贱均田”,也在皇帝手上,逐步实现。 皇帝做的,更是远超他们。 陛下将士绅豪门组织起来,以联合成立商团,使得豪门放弃土地,专心商业。 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都能得到国家所有土地的耕作权…… 刘宗敏嘴角带上了一抹弧度,连牙齿都露了出来。 浓密的胡须下,这位昔日的打铁汉子,笑的是那么开怀。 谁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谁就是俺老刘拥护的对象! …… 商南县。 挣了小钱钱,欢欣鼓舞赶回工地上的民夫,热火朝天、撸起袖子加油干。 在老百姓的挥汗如雨下,纵然山区修路不易,年前只是连通到了商南的铁路,却又朝北方延伸了一百多里。 年后复工至今,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时间! 这——是由那无人愿意正视一眼的“卑微蝼蚁”,创造的奇迹! 一如后世那样,只要能让他们全家吃饱,就能让这群“蝼蚁”,不分黑白的苦干。 除了老一辈,很少有人知道“七天一层楼”,让老外口瞪目呆的深圳速度,就是在当初那群平均学问只有小学三年级的农民手上创造的! 甚至,他们一次次亲手打破这个记录! “六天一层楼”…… “五天一层楼”…… “三天一层楼”…… 一个又一个“奇迹”,一次又一次“速度”,被他们亲手缔造! 老百姓的动力,就是这么卑微而又可怜。 从汉都向北的铁路,距离商於古道重镇龙驹寨,也已经不远了。 …… 火车停靠在了汉龙铁路的最北方。 一行行顺军军卒,排着队列,整装待发。 一个个大将,铠甲明亮,穆然肃立。 临时火车调度站内,朱由检亲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柄继孟枪。 桃木枪托上,用金线镶嵌了两行小字: ‘御赐征西军先锋刘宗敏。 大明永盛元年。’ 朱由检双手持枪,郑重的交给了刘宗敏。 “刘卿,昔日大唐,曾有一方石碑: 西极道九千九百里,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 那是昔日大唐,我华夏男儿的豪迈! 虽然朕身为朱家子孙,却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大唐兵威之盛,恒古少有也! 朕等着卿家重建安西都护府,再扬我华夏天威。” 这个打铁出身的汉子,听到皇帝这句话,使劲抿了抿嘴唇。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刘宗敏画像 刘宗敏双手接过继孟枪,单膝跪地,昂首大吼道: “华夏之西,不止安西! 我刘宗敏愿为先驱,安西西行九千里! 陛下,我大明,安西之西,当还有九千里!” 皇帝早已与自家李老大作了约定——他们这一去,是要打到帖木尔的。 皇帝说了,只要李自成做得到,就会封他们为大西国。 像那朝鲜一样,世代成为大明藩邦。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他双手扶住刘宗敏肩膀,将他拉了起来: “好! 朕等着刘卿给朕的捷报!” 刘宗敏大声应了是,后退几步,行了武将礼。 浑身甲叶撞击,琳琅作响。 刘宗敏腰肢弯了几个呼吸,这才直起: “道路漫漫,陛下就别送了,俺老刘,这就出发!” 说完,刘宗敏跨上战马,伸手从亲兵手上,接过了大明战旗: “大明顺王府属吏,我们走! 此去,安西!” 一个个顺军大将,默默从皇帝身边走过。 朱由检将一柄柄继孟枪,亲手交给他们。 而王廉则是皇帝每拿了一个,他就又从太监手中,接过一个托盘。 托盘内,无一例外全都放着一柄继孟枪。 桃木制造,那红色的枪托上,或是用金丝,或是用银丝,镶嵌着两行小字: ‘御赐征西军何职某某。 大明永盛元年。’ 李岩站在皇帝一侧,看着昔日的同袍,一个个接了枪,行了谢礼,起身远去。 心中颇不是滋味。 不知道为何,陛下特意留下了他和刘芳亮…… 而李自成也特意给他送来了书信,说让他好好留在朝廷效力。 这封信,是以李自成的私人身份写的。 虽然言语亲切依旧,然而,李岩却是嗅到了纸墨里的那股生疏。 甚至,结尾时,李自成还特意开了个玩笑,声言自己若是失败,就要前来他府上讨一口饭云云…… 看着面前皇帝,正在亲手颁发短枪,李岩使劲抽了抽鼻子。 同袍数年的战友,这一分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聚了啊! “李友!” 皇帝忽然特意唤住一个人。 李岩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堂兄弟。 “陛下!” 李友弯腰,给朱由检行了礼。 他的手中,恭恭敬敬的托着那柄继孟枪。 金色的“御赐征西军制将军李友、大明永盛元年”,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第771章 李岩啊,你家那位女英雄来了吗 李友本来是威武将军。 李岩被朱由检留下,自然是要知会李自成的。 不知道李自成是怎么想的,将李家这个旁支,越阶一级,提拔成了制将军。 许是出于安抚李岩派系的缘故…… 毕竟,李岩的兄弟们,在大顺的势力,可并不小呢! (关于李友,有两种记载,其一是李岩族兄,跟李岩是堂兄弟。其二是李自成族人) 朱由检伸手将李友扶起,笑道: “朕留下你,是有一个私人的要求。” 朱由检这话,并未压低了声音,周围的闯军大将,全部都听到了。 众人纷纷看来。 李友虽然也是猛将,然而,在猛将如云的闯军派系中,却只是二流的武将。 皇帝特意留下他,这是要做什么? 李友楞了一下,急忙再次弯腰: “请陛下吩咐!” 朱由检摆了摆手: “算不上是任务,只是朕私下里的一点小小心愿。“ 李友静静地等待着。 朱由检缓缓道: “朕听闻,在帖木尔昔日辖地。 一片大沙漠之中,有一咸水湖,名唤死海。 那湖里寸草不生,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否会游泳,皆能漂浮水面。” 皇帝这话,让李友生出了好奇心,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奇道: “这世上竟有如此奇妙之地?” 朱由检点点头: “帖木尔不曾东迁之前,世代臣服我大明。 此事乃是来使亲口诉说,必然是真实的。 我宫中密卷,记载了这处地方。” 李友瞪大了眼睛,一副还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奇特之地? 然而,这件事既然出自宫中记载,就该是真的了。 毕竟,帖木尔当年,可是臣服到了王国灭亡啊! “敢问陛下,需要小臣做些什么?” 朱由检笑道: “朕希望卿家在平定了该地,朕设立大西藩属之后。 在那死海边,帮朕修建一处皇家别院。” 朱由检指了指身后的铁路: “总有一天,朕的火车,会一路修建到了死海去! 到那时,朕也想亲自体验一番,这死海的妙处。 朕虽然是皇帝,却也是一个正常人。 这么奇特的地方,朕怎么不想亲自见识一番呢!” “哈哈哈!” 皇帝这话,让李友大笑起来,他使劲点了点头: “陛下的任务,小臣接下了! 陛下放心! 到那时,小臣定然帮陛下修建一处皇家别院!” 这个任务,李友打定了主意,一定会好好完成的。 甚至,他还要挑选了异域美女,充斥行宫…… 毕竟,这世上最好的君臣关系,莫过于给皇帝找了枕边人了。 只要伺候好了皇帝,还愁没有官做吗? “好!” 朱由检眯了眯眼睛,许诺到: “多的不说,卿家到时候的花费,朕双倍补偿。” 李友大声应了,见到皇帝再无任命,行了礼后,翻身上马。 …… 侍立在皇帝身后的李岩,眼睛闪了闪。 就是刚刚那简短的几句对话,李岩的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铁路修到死海…… 让李友帮忙修建皇家别院…… 李岩看着正亲手将短枪,一一交到大顺将军们手上的皇帝,只觉得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皇帝的用意…… 这是一石三鸟啊! 如此正大光明将这件事说出来,既是分化大顺将领之心,定下属于皇帝的钉子。 又是表明了未来大西国的政治归属。 更主要的,却是那句“铁路修到死海”…… 这背后的意义…… 李岩忽然觉得,自己留在大明这边,也不是坏事…… 李岩想到了牛金星、宋献策等大顺文臣。 大顺派系文臣中,李自成最信任的就是牛金星、宋献策和他了。 可以这么说,大顺的政策制定,他们三个的一句话,抵得上满朝所有文臣加起来。 而今,他被留在了中央朝堂。 宋献策的心意,他早已熟知—— 自从去年宋献策来了一次汉都之后,就已经成为皇帝的拥趸。 可以这么说,若是让老宋在皇帝和李自成之间,必须要选择一个人的话…… 李岩敢打了保票——宋献策一定会选择皇帝的! 宋献策“胳膊外拐”…… 牛金星就不是皇帝的对手了! 假以时日,若是皇帝准备动了“大顺”之时,怕是李自成就挡不住了…… 李岩眼神深邃…… …… 皇帝亲手给将领们发枪。 每一个接到了皇帝御赐手枪的将军们,无不感恩戴德。 就是这么平平常常的一个举动,竟然收拢了大顺派系将领之心。 虽然还无法做到背弃李自成,无条件支持朱由检。 然而,心里的那根刺,却是扎下了。 李岩眯着眼睛,暗自叹道: “陛下的这一手,高啊!” 而另一边,身穿文官衣袍,代表着地位的大太监们,则亲手将一杆杆长枪,交给了兵卒。 甚至,士卒们还会得到一句“加油干,陛下再看着你呢”的鼓励。 “好家伙,这是连小兵都给拉拢了……” 李岩深吸了一口凉气…… …… 李岩放远视线,看向前方的那个山头。 漫山遍野的民夫,正热火朝天的开凿山体,修建道路。 一股莫名豪情,在他胸膛内燃烧着。 西极道九千九百里…… 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 单单就看皇帝的这一手,大明的未来,怕是绝对不止这九千九百里啊! …… 送走了大顺一系将领后,朱由检下令返回汉都。 他特意让李岩,跟自己同乘一节车厢。 “李岩,朕在汉都给你准备的那套宅,可还合你心意? 对了,你家那位女英雄,可曾动了身?” 朱由检笑着调侃一句。 他说的是当初掳走了李岩,强迫他成亲的红娘子。 说来也是奇怪。 历史上本该死在去年的李岩,因为他的到来,不但没有死,更是被他要了过来,成了他的臣子。 而原本无子的红娘子…… 不知道李岩这厮,回家过个年,是否加了一把劲…… 竟然让红娘子怀孕了。 红娘子的怀孕,也成了李岩愿意留下来的一大因素。 “小臣多谢陛下厚赐。 小臣寸功未立,却承蒙陛下厚赐,小臣不甚惶恐。 陛下赐给小臣的宅邸,实在是太漂亮了。 小臣替全家,谢过陛下隆恩!“ 第772章 君子,携大势可欺 李岩弯腰行礼,连连感谢之后,这才回道: ”陛下放心,贱内已经动身,并且,家堂也会陪同前来。 家父也在收拾家业,准备定居京师。” “一家人,还是要住在一起的好。 朕听闻你家素来礼佛崇道,那是良善人家。 令堂来了之后,朕特许她时常进宫,陪两位皇后多说说话。” 朱由检一句话,又给了一个赏赐。 这可是大恩啊! 李岩急忙再次谢过。 皇帝赐给他的院子,他亲自看过了。 那是一进四进的院落,还带着一个偏院。 主院内,因地制宜,修建了一座小池塘。 引用的还是山涧活水呢! 汩汩流水,纵然是冬天,却也不曾上冻,叮咚作响。 偏院内,却是还有一处小温泉,端的是美妙至极! 红娘子来了后,一定会喜欢上这个新家的。 想当初,因为自己犯颜直谏,恶了李自成…… 那时候,红娘子就不止一次说过,要自己带着她离开,隐居乡野。 今日陛下赐予的新家,虽然不是隐居,却也幽静的很。 尤其是那个处在半山腰的偏院,那处温泉,氤氲水汽,宛若仙境一般。 红娘子一定会喜欢这个新家的! 最妙的是,李府的后面,是一大片空地。 这是皇帝特意给他留着的。 足足好几亩大小呢! 皇帝说了,他不曾立下寸功,贸然不好大肆赏赐。 只要今后立了功劳,就会让有司再给他加盖了院落。 李家本来只是一个“小地主”家庭。 虽然门下只有十几个庄子,却也算不得什么大豪人家。 能够被御赐了宅子,李岩全家自然是喜形于色。 不但老娘陈氏跟着一并来了,甚至就连老爹李春茂,也带着三房妻妾,一并赶来。 可以说——李家举族搬迁了…… 朱由检伸手敲了敲桌面,王廉急忙奉上茶水。 朱由检自顾自端起一杯,用茶碗盖子刮去茶叶,微微喝了一口。 “喝茶啊,客气什么呢!” 见到李岩拘谨的坐在对面,不敢动弹,朱由检笑着招呼一声。 李岩急忙道了谢,双手端起了茶杯。 朱由检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冷笑起来: “卿家可曾知道,我大明列祖列宗,皆是大胡子。” 李岩迷茫的看着皇帝。 一时间,不知道皇帝为何思路跳跃这么大。 “成化以后,民间话本、通俗小说盛行。 这些市井文化中,将大胡子,编纂成了有勇无谋的莽夫。 比如《三国演义》中的张飞,人家本是白净书生,能提笔作诗的文武双全之辈,却成了粗鲁的猛张飞。 比如《水浒传》中的李逵,更是被塑造成了一个行事后果一点也不考虑的莽夫…… 李岩啊,你说他们这是不是侮辱君主呢? 这是不是欺君之罪呢?” 李岩眉头紧皱,皇帝说的这个,的确是事实。 明中开始,话本小说演绎中,只要是智者出场,必然就是面白少须的存在。 什么三缕长须、面庞白净,更是成了千篇一律的说辞。 而粗鲁的莽夫,必然全部都是络腮胡子…… 李岩抬头,迅速看了皇帝一眼。 只见皇帝满脸的怒容。 因为远行商南,不过三两天没有打理,两鬓就生出了青色胡茬。 虽然不甚浓密,却也能够看得出,这是连鬓胡。 很显然,这是朱家的显明特征。 只是这一眼,李岩就明白了。 这些话本小说演绎,最初盛行的地方,都是江南地带。 之后,迅速蔓延全国。 这些书籍中塑造的莽夫形象,恰恰与成化以前的朱家皇帝们,对应上了…… 民间流传形象塑造之成功——就连皇帝,也不得不更改装扮! 这背后的含义…… 李岩只觉得刚刚干了的中衣,再次被冷汗打湿…… 尊贵如皇帝,都不敢再留络腮胡…… 李岩忽然觉得,皇帝给他赐予的新家,竟然是一个烫手山芋! 只是一句话,李岩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幽怨的看了一眼皇帝。 太腹黑了! 我不就是造了个反么…… 您老都已经原谅领头的李自成了,为啥揪着我不放呢? 让我这无根无底的“降臣”,去对抗人家…… 这不是寿星老上吊——活得不耐烦了么! 李岩是聪明人,哪有轻易就上当受骗的。 皇帝的话,让李岩明白了自己将来的差事——这是要对付江南豪门啊! 老天爷! 李岩低头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 他很想说: “陛下啊,虽然咱自认十来个人,也是伤不到咱的。 但是,这不是有武力,就能办到的事情啊! 您老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然而…… 李岩心里苦。 李岩不敢说! 他又瞥了皇帝一眼。 老天! 怪不得官场私下里都说陛下腹黑了…… 您将咱全家都忽悠过来,我还敢说不行吗? 李岩心中悲苦,脸上还不敢露出一丝不愿,他低着头,认了命: “陛下要微臣做些什么?” 朱由检呵呵一笑,看着浑身紧绷,一脸生无可恋模样的李岩,轻轻摆了摆手。 就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差点没给李岩吓死。 他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看到皇帝摆手之后,调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原地。 他这才感受到了心脏的剧烈跳动…… “李岩你想多了! 江南那边,朕已经布置妥当。” “呼~~” 李远长松了一口气,他如蒙大赦,瘫倒在了椅子上。 听着耳畔那清晰的松气声音,朱由检微微摇了摇头。 ‘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瞪了李岩一眼,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李岩你帮李自成编出的那些歌谣,是李自成成事的关键。 是的,你的确能文能武!” 朱由检盯着李岩的眼睛,笑道: “但是,你的武,相较于方正化若何?” 李岩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摇头,认真的承认了自己不行: “陛下明断,臣不及方督公甚多也!” 当初方正化三招擒拿刘体纯的事情,可是传遍了天下。 刘体纯在大顺全军,个人武艺最少也能排入前百。 就这,还要算上亲兵们! 五营九侯二十二将七十公伯,刘体纯能排前十! 他李岩自认不是庸手,甚至堪称闯营唯双猛将…… 然而,他想完好无损的擒拿跟他拼命的刘体纯,最少也在百招开外了…… 第773章 新闻署 李岩的回答,让朱由检更高兴了。 虽然此子在历史上,的确是一个人人惋惜的悲情英雄。 但是,李岩的人品,毕竟他从书中看来。 李岩究竟是不是真如书中描述这样的人,朱由检不敢打了包票。 毕竟,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不可能完美的。 直到李岩承认自己不如方正化的这句话,才让他真正放了心。 一个勇于承认自己不足之处的人,不会太差的。 朱由检压下心思,继续问道: “那朕再问你,今日朕之朝堂,范景文掌内阁,倪元璐掌户部,陈奇瑜掌礼部,方岳贡掌工部…… 你以为自己与他们相比,若何?” 比完武的,再比文的。 既然要用李岩,就要全面打垮他的自傲。 只有李岩认为自己在大明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朱由检才能放手去使用了他。 一直以来,朱由检都是这么做的。 不管是朱聿键还是左良玉,朱由检都是一贯的套路。 不得不说,官场说他腹黑,当真一点也不差…… 李岩继续摇头: “陛下这是高看小臣了,臣怎么比得上他们哟! 臣……” 李岩挠挠头,满脸都是不好意思。 他的脸庞瞬间就红了起来,甚至,就连耳朵都变得通红: “臣当初加入闯军,为了混一番事业,只好宣称自己是举人。 实际上,臣哪里是举人哟!” 朱由检哑然失笑,原来名声响亮的举人李岩,竟然真不是举人! 想来也是,扯大旗好干活么。 李岩投靠李自成的时候,老李已经混迹造反事业多年了,虽然那时候正是李自成的低谷,麾下却也称得上是猛将如云。 他不打着举人的名头,想要进入李自成核心层,却是万难! 这个道理,他懂。 “那你是武举?” 李岩再次摇头: “陛下,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天启七年,臣和族弟李仲等人,与臣表弟陈奏廷,前往省城考取武举。 谁知,陈奏廷因为没有给报靶官行贿,他明明射中了红心,却被报靶官拔下箭矢,说他脱靶。 陈奏廷一怒之下,夺过报靶官佩刀,将他砍死。 陈奏廷闯了祸,自然这武举,就考不下去了…… 臣等的功名,全数都被革去…… 之后,陈奏廷为了避祸,去往李际遇营寨避祸。 我和族弟李仲,只得远遁开封杞县,避难与姨母家中……” 朱由检瞪大了眼睛: “所以,卿家既不是举人,也不是武举?” 李岩颇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 “臣本来是考中了的…… 出了这档子事,自然被革了功名……” 卧槽! 朱由检吃了个大瓜。 名满天下的李岩,竟然既不是文举人,也不是武举人? 甚至—— 这厮还是一个逃犯? 天啊! 这世界太疯狂了! 不过,李岩自爆己丑的话,他自然是相信的。 大明官场的腐败,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早在开国初期,文人集团就能操持科举,制造出了吉安这么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所在。 更妄提这即将亡国时候,一个不被官场看中的武举选拔过程了。 那报靶官的索贿…… 何尝不是明末官场的真实写照啊! 李岩满脸不好意思,讪讪道: “陛下,臣,臣…… 臣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实在是陈奏廷的脾气,太暴躁了…… 毕竟,毕竟他是武人么……” “哈哈!” 朱由检大笑: “李岩啊,这不是你的错!” 啥? 李岩愣住了。 “唉!” 朱由检叹息一声: “官场上下一心,对下欺压百姓,对上,蒙蔽视听。 别说你这个要考武举之人了,便是朕,也被他们蒙在鼓里!” “这不是你的错,陈奏廷杀得好!” 朱由检瞪着眼睛: “杀得好! 卿家本欲报效国家,却被贪官污吏索取贿赂…… 此等狗贼,官逼民反,留他作甚! 陈奏廷杀得好啊!” 李岩大喜,急忙替表弟谢过皇帝。 火车正好行驶到了商南城外。 朱由检指着窗外,那墙壁上漆刷的标语,正色道: “你看看各处村子,朕明文天下——官逼民反者,杀之无罪! 卿家等人本欲精忠报国,做我大明栋梁。 是那些狗官,欺压百姓,逼反了你们! 这哪里是你们的罪过呢? 你等不但没罪,还有功劳呢!” 自己这个所谓的“举人”出身,一直都是李岩的心病。 他生怕有一天,会成为被人攻击的罪证。 听到皇帝这么说,李岩眼睛一红,哽咽道: “罪臣多谢陛下,臣……” “好了,好了!” 朱由检拍了拍李岩的肩膀: “在朕这里,你就是举人,不但是武举人,还是文举人哩! 你李岩的本事,朕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若不是你编纂的那些歌谣,李自成也不能打入京师啊!” 李岩大惊,正要请罪,又被皇帝制止。 他正色道: “朕准备将你放在新闻署,担任新闻署的部长,仪同九寺正卿。 李岩啊,你的这张嘴,朕是亲自见证过的。 新闻署交给你,朕放心!” 新闻署? 李岩茫然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啥机构? 干甚的? 署就是官署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可是,这个“新闻”,是什么玩意? 朱由检抬手,冲王承恩做了个手势。 王承恩急忙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找到了一个题本,摆在李岩面前。 李岩迟疑的看着朱由检。 朱由检示意然他打开,嘴里却解释道: “这是朕让人上的折子,里面是新闻署的构思,你且看看。” 李岩默默打开了奏疏,仔细看了下去。 李岩先是粗看了一通,发觉这个所谓的新闻署,竟然是一个综合部门。 这才又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眼睛越亮! 这是整合了“通政司”、“六科”、“邸报”、“鸿胪寺”等有关朝廷对民宣传机构,以及对外宣传机构,整合而成的一个新部门。 “陛下想让微臣担任解释朝政的喉舌?” 李岩一语中的。 他琢磨一瞬,迟疑道: “陛下! 这不是与《大明皇家日报》、《大明皇家晚报》相重合吗?” 第774章 三老献火帽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起来。 不愧是李岩。 只是一眼,就看出了新闻署的本质。 “没错,的确是官方喉舌。 但是,这个新闻署,更多的却是皇室背景。 也就是说,今后你要担任宣传皇室政策的喉舌!” 朱由检重重的咬在了“皇室政策”上。 虽然还不曾统一了大明,但是,朱由检已经开始为“四分权利”做准备了。 在他的构思里,皇室与官府,今后会是一对既互相合作,又互相监督制约的共生关系。 而新闻署,则就负责在民间宣传皇帝的本意。 也就是说,这个机构,主要的工作,就是通过解读国策,将百姓拉拢到皇室这边,一起给官府施压。 直白的说,朱由检要通过新闻署,达到——坏事都是官府做的,皇帝是好人,这样的效果。 而李岩散播舆论的能力,崇祯可是领教过的! 长久以来,大明皇室失去了民间舆论高地,使得士绅集团,完全操纵了舆论权。 在大明,“我失禁也要问”可是小儿科…… 以东林书院为首的政治集团,不仅仅掌握了民间舆论导向,甚至,歪曲、污蔑、造谣、抹黑……更是常态。 掌握了舆论导向的他们,不但将大明红利吃干抹净,最后还要将屎盆子,扣到了皇帝身上。 朱由检成立《大明皇家日报》、《大明皇家晚报》,放任孙奇逢这样的大儒,质疑朝政。 在他的规划里,这些人,今后就是对朝政的监督力量。 这些人的存在,从本质上来说,对朝政是有益的。 但是还不够! 这股力量,必须要有约束! 若不然,假以时日,就会成为第二个“东林集团”! 若是一棍子将这些人打死,官场就会沦为“磕头虫”,成为像清廷那样,只报喜不报忧的“官蠹”! 因此,朱由检需要一个掌握在皇室手中的“喉舌”。 政治是什么? 有句俗话——“治大国如烹小鲜”。 文火慢炖,百味调剂,才是一道美味佳肴。 一直以来,朱由检都在寻找新闻署的领头人。 然而,他想要找一个办事牢靠的…… 随便抓一个人,就能将新闻署挑起来。 朝堂上的那些人,虽然忠诚,却难以领悟他的本意。 想要找一个能够完全将新闻署挑起来,让他放心的臣子,却太难。 当初,意外得到了郝摇旗的效忠,却让朱由检看到了机会。 闯军从民间崛起,自然有各种各样的人才。 比如那李岩、牛金星,就适合这个工作。 既然郝摇旗都能拉拢过来,何尝不能将这两人拉过来呢? 这两人,随便哪一个,都是玩弄舆论的高手! 他不挑…… 当然,要是能把李岩搞过来最好! 李岩是人才啊! 《劝赈歌》、《闯王歌》、《均田免赋》…… “打开门来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就是这么一句话,成了大明倒塌的最有力一锄头! …… 很久之前,他就开始谋划李岩了…… 直到李自成的那个赌约,才让朱由检看到了希望。 今日,终于到手…… …… 听到皇帝的话,李岩猛然抬头。 皇帝特意咬重的“皇室政策”四个字眼,让李岩瞬间明白了新闻署的定位。 这是喉舌啊! 妙! 以官方的手段,来推动舆论…… 这可比自己当初散播那些歌谣的渠道,厉害多了! 这个活,他接了! 李岩站起身来,大礼参拜: “臣,谢君隆恩!” …… 火车向南疾行,车窗外,枝头遍布嫩芽。 春天到了…… …… 回到汉都时,已经是两天后。 朱由检刚刚回到皇宫,王廉就小跑着迎来: “皇爷,毕老官已经来了数次了,似乎有急事。 就在今早,毕老官又来了,小的告知陛下尚未回来。 毕老官还以为是小的故意阻挠呢,说什么也要朝皇宫里冲。 小的好说歹说,才将他劝回去……” “毕懋良?” 朱由检一愣。 当初北上鄂尔多斯的时候,他特意将火帽、左轮的制作方法,交给了毕家兄弟。 难道…… 火帽被他俩鼓捣出来了? 或者是左轮也出来了? 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朱由检大喜,正要让王廉备马,准备亲自去一趟王府洲。 谁知,秦知恩又快步而来。 这位小太监,刚进了应天殿大门,就一边走一边弯腰,嘴里道: “皇爷,两位毕老官和宋老官,联袂而来。 不知是不是陛下回来的消息,被他们知道了…… 小的挡不住啊!” 话音刚落,三个白发老头,就一脸喜色的跑了进来。 为首的毕懋康,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边大踏步前行,一边嚷嚷道: “成了! 陛下,我们鼓捣出来了!” “王廉,赐坐。” 朱由检让三人坐下,谁知,这三个都是急性子。 哪里还坐得住! “陛下,咱们赶紧去靶场试试! 好东西! 这是好东西啊!” 朱由检苦笑一声。 他龙椅都还没暖热呢! …… 靶场。 王府洲的大工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长枪短炮,摆满了测试台。 朱由检看着台上那黄灿灿,纽扣一般的火帽,痴了…… 竟然真的是火帽! 火帽啊! 1800年,雷酸汞被研究出来。 1807年,“香水瓶”击发方式,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 1818年,香水瓶被进一步研发,变成了火帽…… 火帽的出现,使得枪械历史,开始了快速发展。 很快,比燧发枪应用范围更广的火帽枪,就替代了燧发枪…… 后装枪…… 定装后装枪…… 乃至马克沁! …… “陛下,我们在王府洲的作坊,通过对绿矾产物的进一步提纯,得到了硫酸和硝酸。 按照陛下提供的思路,融合了水银,在和酒精等进一步反应之后,就得到了雷酸汞结晶。” 在毕懋康的讲解声中,有匠人将一小团白色晶体,放在了一个特制的引爆装置中。 “砰!” 伴随着锤子砸下,一团火光,爆裂开来。 “轰!” 火花肆溢。 声音震动着耳膜。 “还有这个,还有这个! 陛下,按照赵士桢掣电铳的后装构造,我鼓捣出了后装枪!“ 掣电铳,在单兵佛郎机火炮上进一步发展而来,融合了鲁密铳的枪管,佛郎机的装填方式 注:掣电铳是后装枪,发明于万历二十六年,即1598年。 第775章 这才是真正的汉家男儿面貌 身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从业人员,朱由检自然知道,赵士桢的掣电铳,之所以没有成为主流,是因为密封性的问题。 不同于手枪,三眼铳,这样的特殊武器。 对步枪来说,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射程。 这也是为什么前装枪大行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明朝就已经出现了单兵佛郎机、以及赵士桢发明的诸多后装枪,却依旧普遍使用火绳枪的原因。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理由:技术成熟、性能可靠、射程可以。 火绳枪、燧发枪时代,因为要预留引燃孔,使得气体外泄,火药的威力无法全部发挥出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后装枪因为密封问题,再一次加大了气体外泄量…… 这射程,自然就不尽人意了。 这是当时生产技术水平的限制,自然不能全部怪到明朝的头上。 也就不能以此,来攻讦赵士桢的能力了! …… 赵士桢深得万历的信任,只是一个国子监学生的他,进入了万历的眼帘。 于是,直接命他为鸿胪寺主簿。 八品官。 有了万历的支持,赵士桢开始研究火器。 赵士桢的研究,更多侧重于连发火器,尤其是后装连发火器! 比较出名的有—— 掣电铳(单发后装枪)、鹰扬(两同发后装枪)、震叠(两连发后装枪)、翼虎(三连发手枪)、三长(三管三射程后装枪)、奇胜(已失传)……这些都是后装枪。 对于前装枪,也做出了改进,例如,加了引发药池防雨盖的轩辕铳、防雨盖能自动打开的合击铳…… 多管前装枪,改进戚继光的五雷神机后,研制有五管迅雷铳、九头鸟铳…… 甚至,后来还发明了18连发的迅雷铳! (朝鲜版《武备志》【茅元仪着】,因为不曾遭遇清廷焚毁,因此,留下来的轩辕铳、合击铳图纸,是“打火轮引发式”燧发枪。 而国内版的《武备志》多次由于涂改、删除、抠挖……里面关于这两种枪械的绘图,却是火绳枪。 这个截然相反的矛盾点,目前史学界并未统一共识。罗列出来,好让大家知道。) 这是一代军工大神! 万历二十六年,赵士桢发明火箭溜。 这是一种可以改变火箭上下射角、左右射幅的火箭发射装置,也是后世公认的火箭炮之雏形。 并且,赵士桢的火箭溜,是碰撞引信。 击中目标后,才会爆炸。 万历三十年,赵士桢发明车铳,也就是将连发火枪,加上旋转装置后,搬上厢车。 这是最早的装甲车雏形…… …… 然而,赵士桢成也皇帝信任,败也皇帝信任。 白衣出身的赵士桢,是万历的亲信。 每每朝堂斗争,赵士桢都充当了万历的“口舌”,战斗在了第一线。 得罪了士绅,身上打着浓厚的“帝党”标签,赵士桢岂能落了好。 万历二十三年,万历力排众议,任命赵士桢为武英殿中书舍人。 这是一个位卑权重的要职! 这个职务,说白了,可以等同为内阁大臣的秘书。 实质上,也可以看成——内阁大臣的制约者! 整个大明一朝,内阁中书,最初时候,都是由太监充任。 后来,文臣坐大,抵制太监,内阁中书就非进士不可入了。 明朝的皇帝们,一直都在对抗文人集团。 文人们拿到了内阁中书,皇帝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于是,皇帝们就允许富家子弟、勋贵子弟,捐钱当中书科舍人。(五种中书舍人之一,地位最低)。 但是,最重要的内阁中书,却牢牢的被文人集团把持着。 赵士桢一个没有毕业的国子监生,却当了武英殿中书舍人…… 由此一条,就足以看清赵士桢是谁的人。 可惜啊,万历中后期,是文人集团的天下…… 就连万历皇帝,都被喷的躲在后宫,不敢上朝! 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赵士桢能落了好? 纵然身后站着万历皇帝,他却以悲剧收场…… 万历三十九年,朝野以《妖书案》栽赃赵士桢。 赵士桢郁郁成疾,一命呜呼…… 遗着除《神器谱》、《续神器谱》、《神器谱或问》外,尚有《用兵八害》、《备边屯田车铳议》、《东事剩言》和《续草》等…… 一代大神,就此落幕…… …… 朱由检面前的,是一款后装步枪。 这才是我汉家男儿的本面目啊! 朱由检眼睛红了…… 手中的枪,是基于赵士桢后装掣电铳的基础上,研发而来。 玩了这么久的枪,朱由检一眼就看出来了…… 毕懋良一屁股将小老弟挤开,献宝一般的操起手中的枪械,打开给皇帝看: “陛下您看,按照您的思路,我们改进了击发装置。 将原本外露的龙头,做成了内置的撞针。” 他一边说,一边将火帽装填在枪管内,加了弹头之后,对准了远处的靶子。 “陛下,声音有点大,您小心点……” 这家伙,嘴里说着让皇帝小心,却当即扣动了扳机。 “砰!” 远处的靶子上,出现了一个弹洞。 “嘶”! 朱由检吸了一口凉气,揉揉轰鸣的耳朵,待耳朵里的轰鸣声小了,这才问道: “所以,撞针的材料,也找到了?” “嗯嗯!” 毕懋良咧着少了四颗门牙的嘴巴,笑的满脸皱褶,就像是盛开的菊花。 “陛下您之前猜得不错,用来打造缝衣针的工艺,刚好能用来制造撞针。 我试验好多次,发现那玩意刚刚好……” “陛下,陛下,您看我这个!” 毕懋康又一屁股将大哥挤开,献宝一般拿起了另一个古怪模样的手枪。 这玩意,竟然有四根枪管! 卧槽! 朱由检惊呆了…… 这不是“胡椒瓶”么! 那个被称为和“转轮”手枪,对着干的“转锤”手枪。 黄渤那个经典语录:“哎哟歪,你狠的,你拿个锤子咋了,你在我头上敲一下嘛,你个锤子……” 就很像这玩意…… 与弹巢转动的左轮手枪不一样,这家伙,是击锤转动。 通过撞针位置的改变,来依次击发不同枪管内的弹药。 朱由检瞪大了眼睛。 妈呀! 爷青回! 当初玩cs,他技术菜,用这玩意,只能装21发子弹…… 听说,大佬们,可是能够装填29发呢! 第776章 胡椒瓶 “咔!” 毕懋康扣下锁止机构,将枪管朝前推,里面的击发装置,就显露出来。 “陛下您看! 臣改进了赵士桢的迅雷铳、掣电铳,将它们结合起来,制造了这个。” 白发老人连连扣动扳机。 增添了弹簧连杆装置的撞锤,每扣动下扳机,撞锤就会前伸,做出击发状。 待松开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扳机前伸的同时,则会带动撞锤旋转。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机械动力的自动连发枪。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动连发枪,不再是赵士桢那种,需要人手工转动枪管的“连发枪”。 毕懋康咧着嘴,满脸都是喜悦: “陛下,您再也不用揣着两把继孟枪了,这玩意,一把顶四把呢!”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陛下要是觉得弹丸太少,臣这里还有更好的!” 毕懋康随手在测试台上,摸出一把圆鼓鼓的“怪枪”。 “这个好,整整十二根枪管,能发十二发子弹咧!~” “陛下啊,这一把,顶您怀里的继孟枪——整整十二把咧!” 毕懋康龇牙咧嘴的笑着。 我尼玛…… 朱由检傻眼了。 老天! 我特么造的什么孽…… 竟然真的是“胡椒瓶”…… 看两位毕老官的架势,这种转锤手枪…… 他们准备的不止两个版本啊! 老天! 能不能来点阳间的科技…… 这科技树,点歪了啊! …… 这种“转锤”手枪,因为密密麻麻的枪管,就像是烧烤洒胡椒时,使用的胡椒瓶一样。 因此,有了“胡椒瓶”这个雅号。 “陛下!” 毕懋良又将兄弟扒拉开,伸手拿起一个造型更夸张的短铳: “我这里还有个宝贝,十步之内,这东西无敌!” 少了四颗门牙的毕老官,拿着那夸张的18枪管“胡椒瓶”,满脸都是皱起来的褶子。 只是,这柄枪更“胖”的同时,也变“短”了。 身管,竟然只有继孟枪的一半左右。 “去去去!” 毕懋康挤不进来,只好言语打击兄长: “我说老大,你那枪就算了吧! 什么十步之内无敌…… 还不是枪管太多,重量太大,不得不弄短了枪管。 你这玩意,也就能在十步之内玩一玩…… 用它打十步之外,子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呢!” “我手里的这把,可是能够整整命中三十步之外的一尺靶咧! 虽然精准度还是不行,但是,用来近身作战,可是够用了呢!” 毕懋康毫不留情的打击着自己的亲亲大哥。 一点都不留了面子。 “你懂啥!” 毕懋良毫不示弱: “陛下身边能少了护卫? 陛下揣着枪,就是为了提防护卫没有反应过来时的突发情况! 陛下就不需要能打太远的枪! 十步就够了! 十步之外,就算神仙来了,羽林卫也能一换一。 十步之内,我这十八管,它无敌! 我这东西,能够干掉一个队的敌人。 我这才是最适合陛下使用的贴身短枪! 老二啊,你那差远了……” 毕懋良也毫不示弱。 见到兄长质疑自己的专业性,毕懋康恼火了。 当即拉着毕懋良,喋喋不休的说着。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却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知道怎么滴,两人竟然开始装填子弹,要打移动靶比高低去了…… …… 人老如童。 这些科技大拿,朱由检视若珍宝。 不但好吃好喝的供着,赏赐了顶格的豪宅。 甚至,还特意让吴有性,安排了贴身医官,早晚给众人检查身体。 在皇帝的“纵容”下,这几个科技大佬,是一点都没有君臣之间的“礼仪”。 当着皇帝吵吵算什么,没上演全武行,就是给皇帝尊重了…… 见到皇帝“头大如斗”,宋应星呵呵直笑。 朱由检任由两个毕老官比试,他拉着宋应星,坐到了一边: “宋卿,你也有好东西要告诉朕吧?” 宋应星点点头: “臣是做后勤的,两位毕老官负责研究新武器…… 臣这边,只有全力配合。” 他先是自谦一句,然后沾沾自喜道: “好叫陛下知道! 那雷酸汞的作坊,臣已经鼓捣出了完整的流程。 甚至,还投产了呢! 我新设计的火帽作坊,能够日产火帽一千三百枚! 只要再过一个月,等他们熟练了之后,就能带了新手。 到那时,产量必然会更高的!” 宋应星的这番话,朱由检远比得到了“胡椒瓶”手枪,更加惊喜! 妈呀! 不愧是宋应星啊! 老子的后装枪时代…… 来了! …… 历史上的宋应星,在没有朝廷帮助的情况下,就将黄铜的制造,鼓捣出了一整套“工业化”制造流程! 明白金属的,都知道,不管是青铜也好,还是黄铜也罢,都是合金。 青铜工艺,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流水线化。 而黄铜…… 在明代以前,黄铜只能小量制造。 在大明以前,黄铜只是偶发性产物! 为啥? 因为黄铜是铜锌合金! 而锌…… 因为在高温下,易挥发、难捕捉的特性,使得提取锌,很是艰难。 明代以前,黄铜制造,只能使用铜和“炉甘石”(锌化合物),来制造。 这就是为什么明代之前,普遍都是青铜工艺,黄铜无法批量制造的原因。 纵然偶有黄铜制品,却始终无法成为主流。 就是因为锌无法人工提取! 直到了明朝,“密封蒸馏法”提锌,被大明工匠们研究了出来。 从此,才有了人工提纯的锌。 到了嘉靖年,黄铜制造的铜钱,才开始大规模出现。 锌的提纯工艺,大明最少比欧洲早了400年! (意呆利温泉新“出土”的“文物”——大家就知道假不假了吧?) 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五金篇》中,有黄铜制造全套工艺的详细介绍。 “密封蒸馏法”提锌,更是绘制了全套图纸。 这本书被清廷送往欧洲之后,无所不能的传教士们——直到几百年后,才鼓捣出了黄铜工艺…… (关于明朝提锌作坊:单单重庆,就有20余座冶炼遗址,最出名的就是忠县洋渡镇的临江二队冶炼遗址。 这是全世界最早、结构最清晰、保存最完好的“三最”冶炼锌作坊。) …… 第777章 英魂常在 两位毕老官,瞪着老花的眼睛,带着酒瓶底一般厚的老花镜。 纷纷手持“胡椒瓶”,对着靶子开火。 硝烟四溢。 三十步外的靶子,密密麻麻的全是弹洞…… 两位老人,为了一件小事,大打出手。 眼睛里容不了一点沙子! 然而,当初皇帝亲自安排方正化,将他们从被窝里,光着身子提溜出来的仇恨…… 两人早就忘记了…… 已经有轻微老年痴呆病症迹象的两人,忘记了很多生活琐事—— 唯独忘不了的,就是报效大明…… …… 看着面前沾沾自喜的宋应星,朱由检想到了这些大拿在历史上的结局。 大明亡了之后,王徵欣然赴难…… 宋应昇将老母托付给宋应星,随国自牀…… 毕懋康、毕懋良忧愤成疾,一命呜呼…… 宋应星归隐山林,誓死不降清廷,甚至,还留下家族规矩——宋氏全族,不得担任清廷官吏…… 这些祖宗,才是汉家男儿的脊梁! …… 今日,诸位老臣,带着全家投身科研,为大明科技勇攀高峰。 宋氏全族,投身教育行业,身担大明皇家大学城教授学子之职…… 他们呕心沥血,短短十个月时间,为大明培养了数万学子! 壮哉! 王氏全族,投身重工行业,身担大明皇家重器局教导百工之职…… 他们劳牍案前,短短大半年时间,为大明摸索出一整套蒸汽动力的应用重器! 壮哉! 毕氏全族,投身武器行业,身担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培训工匠之职…… 他们烟熏火燎,冒着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危险,为大明将士,提供优质枪炮! 壮哉! 在这个异时空内,他们终于实现了匡扶华夏江山的凌云壮志! 此乃国士! 也许,在某些“人”看来,他们是疯子,他们是傻子…… 他们是“不识时务”的憨货…… 就是这么一群“疯子”、“傻子”…… 每每华夏江山危机时刻—— 以鲜血、以生命、以亡族断种的代价,重塑华夏,延续华夏江山! 这是国士! 这些有名的、无名的、被人铭记的、被人遗忘的…… 千古豪杰—— 都是华夏之魂永世不散的无双脊梁! 杂种败类污言蔑语如刀,却削不平他们在铸造华夏豪杰思想里的丰碑! 鹰犬走狗上蹿下跳如蚤,却吸不干他们凝结在华夏儿郎骨血里的基因! 国士无双,他们永远常在! 朱由检直起了身子,郑重的握住宋应星的双手。 “朕有诸位老臣,朕之福也! 大明之福也! 华夏之福也!” “陛下说的臣都不好意思了,我哪有陛下说的这么好啊。” 宋应星憨憨的笑着。 还不到六十岁的他,正值“壮年”。 皇帝的话,让宋应星打定了心思——余生,献给皇帝;余生;献给大明;余生,献给华夏…… …… 一阵炒豆子一般的枪声响起,硝烟弥漫靶场。 几十发子弹,十几个呼吸,就被打完。 都是军工大神,不需要报靶,两人就已经知道了输赢。 毕懋良喜滋滋的跑来,身后跟着无精打采的弟弟毕懋康。 很显然,两人的比试,毕懋康输了…… “陛下,咱就说了,十步之内,枪管越多越好! 只要陛下揣着这枪,就算神仙来了,他也跑不开!” 毕懋良咧着嘴,缺了四颗牙的他,说话有些漏风。 口齿不清…… 然而,朱由检却在这个白发老人身上,看到了华夏的希望! 看着两人手中的“胡椒瓶”,朱由检哈哈大笑。 好东西! 这是好东西啊! 正如毕懋良所说,这东西在手,神仙之下我无敌,神仙之上一换一! “两位都是好样的!” 朱由检握住了两人的手,又看向了一众大工匠: “朕有诸位,朕睡得稳、吃得香! 你们,都是朕的骄傲!” 明明比输了,皇帝却安慰自己,这让毕懋康很是不好意思。 他讪讪的开口: “陛下,那臣这就去鼓捣更多的枪管。” 他瞪了老哥哥一眼,满脸的不服输: “臣要给陛下制造20根、30根…… 不! 臣要制造99根枪管的! 臣要给陛下制造一个手持的一窝蜂!” “好! 朕等着! 别怕笨重,赵士桢改进的戚继光战车,正是这玩意最好的载体! 大不了,给它搬到车上去!” “两位想想看,若是攻坚野战的时候,将这玩意推上去,哪有攻不破的战阵? 若是守城的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大杀器,敌人要死了多少,才能攻下咱们的城池! 别的不说,方城垭口那些堡垒里,若是每个堡垒,都摆上一架这么个东西,敌人要丢下多少尸体,才能兵临方城城下!” 朱由检给两人绘制了一幅幅画面…… 看着已经陷入“幻境”的两人,朱由检哈哈大笑起来。 毕懋良、毕懋康兄弟,给他鼓捣的,很像那过年燃放的“加特林”。 一想到大明儿郎手持“加特林”,对着敌人发起延绵不断的打击,朱由检就乐不可支。 新时代——来了! 他拍了拍毕懋康的肩膀: “放手去造! 你们所需的银钱,只管写了条子,朕给你们批! 只要做好了财务监督,只要不被人贪污,你们要多少,朕都给!” 想当初,穿越就是最后时刻,他费尽了心机,逃离京师。 一路上绞尽脑汁,百般手段用尽,这才逃出生天。 此时想来,何尝不是“穷则火力穿插”。 今日,众正高坐朝堂。 这可是真正的君子在朝! 大明那厚实的底蕴,在他手上,发挥到了最大。 今日,老子有钱了! 那就给老子狂轰乱炸! 朱由检看着身边眼神闪闪发亮的老臣,豪迈大发。 老子富了! 富就要有富人的模样—— 大明今后,给老子拿火炮炸蒙他们! 不就是钱么…… 大不了,让方正化多抢一点就是! 豪绅有的是钱! 朱由检拿起那柄18根枪管的“胡椒瓶”,看着那模样“清奇”的转锤手枪。 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合不拢。 四喜临门啊! 三位老臣,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第778章 荣光永盛 不但火帽鼓捣出来了,还鼓捣出来了实用的后装枪。 不但速发转锤手枪鼓捣出来了,更是让火帽制造,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生产线! 甲申之后的乙酉年…… 开春就给他如此大的惊喜! 四喜临门~! …… 虽然转锤手枪,实在是太怪异了! 但是,朱由检只有接受…… 随手,腹黑的皇帝,当场就将18管“胡椒瓶”,揣进了兜里。 …… (题外话,说一下在世界火器发展历史上,胡椒瓶的前生后世: 最早的转轮式火枪,是戚继光在1553年前后,发明的五雷神机。 这是火绳式手动转轮枪。 明朝末期的1678年——1611年之间,赵士桢发明了更多管的转轮枪——迅雷铳,以及诸多后装转轮枪。{前文有详细介绍}。 其后,是燧发式转轮火枪,赵士桢一样走到了世界前列。 明朝灭亡。 华夏枪械史,就此开始倒退! 之后,直到十九世纪,西方才出现了弹巢转动的“转轮式”;和转锤转动的“转锤式”两种引发方式。 这时候,依旧是燧石引发和火绳引发两种。 但是,因为密封问题,这玩意只是贵人的玩具,并未普及。 1807年,采用雷酸汞击发的“香水瓶”出现。 十九世纪初,胡椒瓶式转锤击发枪被发明出来,连发枪才开始大量普及。 【转锤枪出现的时候,乾隆死了不到十年时间。】 【直到此时,大明留给清朝的遗泽,才败给了西方科技。】 【这就是我说明朝科技,与西方1840年前后,没有代差的原因。 当然,膛线武器除外。 但是,这玩意直到十九世纪才装备军队,那时候,清朝都快灭亡了,总不能再将明朝扒出来鞭尸吧? 那要是这也算——那明朝还有火箭炮、喀秋莎、导弹、二级导弹呢,万户还搞了个最早的载人火箭呢…… 那宋朝都有了地雷、火枪、火焰喷射器呢! 要是这么说,那唐朝就有了手雷,那不是更早了? …… 总不能后面稀烂,却将屎盆子朝前朝扣的道理啊! 对吧? 没有这样的道理呐!】 1855年,美国人柯尔特发明的柯尔特式转轮手枪的批量生产,转锤枪才逐渐退出官方历史舞台。 1861年,格林炮的出现,使得连发步枪,成为了军队的普遍装备。 但是,直到二十世纪初,依旧有黑帮普遍装备“胡椒瓶”这玩意。) 如图,这就是为什么叫胡椒瓶的原因 (注:以上这段,只为解释为什么制造胡椒瓶的缘由——时代科技的限制。) …… 一旁站立的王承恩,不动声色,揣了一大包火帽。 皇爷那枪,离了这玩意,无法使用,还是多揣一点…… 王大伴的举动,朱由检就当没看到。 心底里,却给王大伴点了一个赞。 不愧是陪着崇祯一起上吊的忠臣,就是靠谱! …… 朱由检看向了一众大工匠们。 左轮的图纸,他早已交给了毕懋康等人。 以这些科技狂人的秉性,明明有更轻便的左轮,却依旧采取了转锤多管结构…… 不需要自己去问,他就知道,这是因为——密封性无法解决。 要知道——转锤结构的手枪图纸,他可没有交出去! 也就是说,毕懋康等人别出心裁,采取“转锤结构”…… 这是最符合此时的工艺水平的无奈之举。 也就是说,以目前的工业水平,这是极限了…… …… 想到这里,朱由检笑出声来。 是啊! 自己虽然因为职业的原因,知道科技发展的过程。 却终归不是从业人员。 自己明白的那些弊端,何尝不是时人的无奈选择! 工业水平达不到,就像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就算给了原子弹的图纸,工业水平达不到,也无能为力啊! 基础工业达不行,就算将历朝历代的科技大拿全部挖出来,也无法手搓核弹呐…… 朱由检沉吟一阵,开口道: “12管的这个手枪,暂且小批量制造。 这东西,务必做工精美,用料奢华。 因为这些手枪,朕要用来赏赐将领使用。” 毕懋康两人点了点头: “臣等明白。” 他们之所以鼓捣出这玩意,就是见到皇帝每天揣着两把手枪,心中不忍,这才花费了心思。 以两人的能力,早就看出了这东西的局限性。 朱由检拿起那柄后装长枪,看了看枪管。 果然,两个技术大拿出手,就不用他操心。 这东西,果然采取了膛线结构。 朱由检开口道: “这个步枪,定名为《永盛一号》,你俩还要详细优化之后,再开始正式投产。” 刚才试枪的时候,朱由检已经看到了,这东西在击发的时候,尾部有火焰喷出。 这是密封不严导致的。 这可是重大的安全隐患。 因为枪械是会损耗的,一旦损耗过度,喷泄的火焰,就很容易烧毁士卒脸面,甚至灼瞎眼睛! 毕懋良急忙道: “陛下,我们这就是拿来让您看看,还是要继续做了研究的。” 朱由检点头,指着单管手枪,开口道: “单发的这个手枪,定名《荣光一号》。 安排一支小队生产,每月产量,控制在五百把左右。 这东西,装备给中下级将领、暗探、厂卫这边使用。 最主要的还是永盛一号……” 朱由检拿起长枪,咔咔扳动了几次闭锁手柄。 他熟练的打开、合上、打开…… 如是好几次之后,轻轻将长枪放在了测试台上。 皇帝这才抬头看着两位白发老人,指着打开的枪管尾部闭锁机构,指点道: “这个闭锁装置,还是可以改进的。 你们不要怕费事。 闭锁装置,事关枪械的威力,必须要精益求精。 给朕用精钢,上车床车削! 务必做到火焰不外泄! 只有严密的贴合了枪管,才能杜绝漏气。 这样,士卒们就不会被外泄的火焰伤害,枪支的威力还能更强!” 毕懋康当即道: “臣回去后,就召集所有大工匠,立刻动手优化。” 朱由检点点头: “朕记得,去年给了你一个栓动闭锁枪栓的图纸。 就按照那个来!” 第779章 枪好,就能挣钱,挣大钱! “技术上没有问题……” 毕懋康回了一句,这才迟疑道: “陛下! 只是如此一来,每柄枪会多了一个人工…… 还必须是大师傅亲自动手,才能保证成功率。 臣就怕,这样下来,单柄枪的造价太大啊!” “那都不是事!” 手里有了钱,朱由检再也不抠抠索索,拿“大义”来忽悠人了。 他变得“壕”无人性起来: “就算再费钱,总好过之前一个东虏人头,朝廷要给出了二十两赏银,来的省钱吧!” “那是自然。” 毕懋康讪讪: “臣论证了,若是真的上那种闭锁机构—— 合下来,每柄枪也就是多出了一两银子……” “这不就得了!” 朱由检笑了: “你想想看,一个先进的步枪,能让士卒在战场上多杀多少敌人? 每击毙了一个敌人,就给朕省了二十两银子…… 这就等于你这里,多出了一两银子,就挣回了那么多钱啊!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毕懋康眼睛一亮。 咦! 可不是么! 按照陛下这么算账,他还真的是在给大明挣银子咧! 嘿嘿! 毕懋康眼睛贼亮: 看来,是自己走入单价太高的误区了…… 毕懋康笑了一声,还来不及回句话,就被毕懋良一把推开,他嚷嚷起来: “你这小子,又欠揍了不是,陛下的眼光,还能没你高了? 就按陛下说的办!” 白发老头,对着兄弟大声吼了起来: “当初咱就说了,要做就做最好的。 你小子非要给咱算了经济账……” 毕懋康眼见自己没理,也是被朱由检的“歪道理”说服了。 他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任由老哥哥的口水,喷了自己一脸…… 朱由检笑着拉开两人,吩咐道: “这东西,一定要尽快大批量生产! 每生产出来了一批,就立刻优先供应牛成虎、牛万才部。” 负责牵制张献忠的牛成虎两人,因为地处山区,兵力又少,正是需要这种新武器的时候。 况且,张献忠那里,可有一个作弊器一般的大神存在啊! 虽然现在的李定国,还泯然众人。 然而,一旦让李定国成长起来…… 就不是朱由检愿意看到的局面了。 若是李定国给明军造成了重大杀伤——到那时,他杀还是不杀? 杀,对不起李定国。 不杀,他麾下的将领们,就要心生怨言了。 必须在李定国成长起来之前,尽快打服了张献忠…… 要么他投降,要么他死! 只有这样,豪骨顶天的李定国,才不会成为朱由检的遗憾。 听到皇帝给出的任务,毕懋康、毕懋良急忙应下。 朱由检继续道: “四管的那个手枪,定名《荣光二号》。 先生产一千柄,装备羽林卫。 等技术确定没问题后,开始小批量制造,用来装备给草原上的骑兵。” 两人再次点头。 朱由检拿着火帽,皱眉思索一番: “朕去年,曾告诉你们纸壳定装弹的造法。 这东西普及之后,各部反馈说是能够节省大量时间,使得开枪的速度快了三成。 你二位回去后,试着研究一下,将纸壳弹和这个火帽,用铜壳连接起来,做成整体弹。 这样,射击的速度,将会更加快捷。 到那时,我大明一支小旗,便能打败清军一个牛录!” 毕懋康眼睛一亮。 皇帝去年将纸壳弹的法子,告诉他之后。 就备受好评。 使用了纸壳弹火枪的部队,发射的速度,普遍提升了三成左右。 若是按照陛下的新法子,将引发药、推动药和弹头,完全整合在一起,装填的速度,必将会更快的! 更何况,他可是试验过了,陛下刚刚命名的“永盛一号”。 完全可以做到像陛下说的那样,趴在地上开枪…… 毕懋良的眼睛也瞪大了。 卧槽! 那不是说——只要结合了掩体,今后大明的军卒伤亡率,将会直线下降? 身为军工大神,毕懋康两兄弟,一眼就看到了这么做的好处。 “陛下放心,臣这就去!” 毕懋康顾不得和哥哥生气了,扭头就要跑。 白发苍苍的他,自知时日无多。 只恨不得将每一刻,都放在了王府洲作坊里。 毕懋良也反应过来,当即告辞的话都不说,转身就要离开。 “两位老臣先等一下!” 朱由检唤住了两人。 “王承恩!” 朱由检扭头对大太监吩咐道: “去将天字号书柜里的图纸拿来!” 毕懋康、毕懋良、宋应星三人,眼睛贼亮。 皇帝的图纸,都是宝贝! 好东西! 陛下又要给了我们好东西啊! …… 不多时,王承恩纵马返回。 他将箱子郑重的摆放在皇帝身边。 朱由检亲手打开,从中取出三沓图纸: “这是各行各业设计图,共约一百来套。 今日,朕将宝箱都拿出来了,这些是朕最后的心血……” 皇帝看向宋应星,正色道: “宋老,你对百工都有了解。 这些图纸,朕就交给你来分配了!” 宋应星大喜,急忙谢过。 毕懋康两人,嘿嘿怪笑着,不停的搓着手。 却并未上前索要。 他俩执掌火器局,有关火枪、火炮的图纸,必然会落到自己的手里。 不用争,宋应星也会分给他们的…… 宋应星随手翻了翻图纸,忽然,脸色大变: “陛下,臣不敢接!” “此乃我大明重器,但有遗失,就是灾难! 还请陛下放在宫中,以免外泄。” 宋应星的双手颤抖起来。 竟然是蒸汽动力的机械设计图! 这里面,不但有各种机床的蒸汽驱动方案,蒸汽车床、蒸汽冲床、蒸汽钻床…… 甚至,还有许多他没见过的新式工业机械! 比如蒸汽纺织机、蒸汽磨坊、蒸汽榨油机…… 还有一些人力驱动的缝纫机、自行车、比苏州座钟更小型化的钟表…… 从军工到民生,几乎全面覆盖完了。 这可是大杀器啊! 一旦遗失,将会是大明之祸啊! 宋应星怎么可能不怕! 去岁初冬至今,东厂、锦衣卫的探子们,已经处死了上百个传教士了。 从他们那里,搜出来的各色书籍,单单种类,就已经超过三百多种! 这些书籍,从天文到地理,包含了大明的方方面面…… 人家这是在处心积虑的盗窃华夏文化啊! 一旦这些图纸也被偷了,那可就是灾难…… 第780章 越俎代庖 朱由检微微摇头: “王府洲三岛,皆是羽林卫亲自防守,安全方面,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这东西,放在朕这里…… 朕因为不了解工匠们的水平,自然不知道什么图纸,是此时能够制造出来的,什么是目前无法制造出来的…… 不若全部交给你! 如此,我大明的工业,才好更进一步。 宋卿家若是害怕有了遗失,只管再加了安保措施就是! 羽林卫那边,朕已经吩咐好了,你随时写了申请,随时给你加派人手。” 皇帝都这么说了,宋应星这才拜谢之后,接过了图纸。 而毕懋康两兄弟,当即就凑了过去。 一颗满头青丝,夹杂些许华发的脑袋;两个满头华发,夹杂些许青丝的脑袋,紧紧地挨到了一起。 “小宋啊,这个是我们的,我先拿着……” “小宋啊,这个是炮吧,也是我们的,我就拿走了……” “小宋呐,我看清了,这不是我们这边的么,快给我……” 毕懋康两人,眼中冒着火,恨不得将每一份图纸,都抢到自己门下…… “别抢,别抢,先让我看清楚啊!” 宋应星急得满头大汗,生怕这两个老同僚,将图纸撕碎了…… …… 王承恩静静的看着。 同样的图纸,内监也得到了一份。 陛下在均州深山中,划定了一片区域,归属内监所辖。 那些精于制造的小宦官们,正在那里研究呢! 只可惜,因为京师保卫战时,武监儿郎战死太多,遭受的损伤太大了…… 时至今日,却依旧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 朱由检拿起了那柄后装米尼枪。 来到大明后,他玩惯了枪,微微一掂量,就知道这东西大概在六七斤左右。 旁边侍立的一个大匠人,见到朱由检摆弄枪支,急忙解释道: “陛下,这柄新枪,比复汉枪稍微重一点。 单枪和一发子弹,刚好重六斤七两。 若是加上了刺刀、望远镜后,全重九斤三两二钱。 按照行军时携带三十枚子弹来计算,刚好十二斤出头。” “哦?还有刺刀?” 朱由检眼睛一亮,看来,两位毕老,对这柄枪很是自信啊! 若不然,也不会配置的这么整齐了。 …… 宋应星被两位毕老官围在中间,脱不开身。 而毕懋康、毕懋良两人,早已不将皇帝放在“眼里”,满目只有那一沓图纸…… 大工匠只好“越俎代庖”,解释起来: “陛下您看,按照您的意思,我们将刺刀套环,全部改为精钢制造。 这么一来,就能将刺刀套在枪管上使用。 如此,不但能在装备了刺刀的情况下开火,还能减少木托的长度。” 明朝火枪,是有刺刀的。 只是,那时候的刺刀,要么装备在枪托上。 使用时,需要倒转火枪,抓着枪管刺击、挥舞。 要么就是内插入式结构,将刺刀插在枪口。 使用方法与现代无异。 只是,这么一来,就无法开枪射击了。 与现代步枪,枪管超出木托一大截的设计不一样。 明朝时候,木托几乎是全托结构,也就是基本与枪管等长的布局。 之所以这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钢材强度不够,不得不使用木托加固。 以上两点不同,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时人意识不到这么做的弊端。 而是——高炉炼出来的钢材强度不足。 换句话说,这是无奈之举。 前文说过,明朝时候,武器制造大体上分为三个部门: 其一,内监,其二,文臣,其三,边军。 文臣制造这里就不说——稀烂的玩意,本质就是捞钱的工程。 现今展览在各个博物馆的明代枪支,几乎全都是内监、边军生产的。 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 在明朝火枪的制造中,不管是边军制造也好,还是内监制造也罢。 因为高炉炼钢强度不足,因此,打造枪管的时候,就会再次人工锤炼。 这东西,是很耗费时间和人工的。 这些再次提炼的钢材,只能用在“刀刃”上。 也就是枪管。 而刺刀,则是配件。 不管是刺刀也好,还是赵士桢火枪的闭锁装置也好,都是直接采取的高炉炼钢钢材。 因为强度不足,因此,明朝刺刀,是无法以外卡的形式,套在枪管上的。 这么一来,就只能将刺刀装备在枪托上,或者是塞进枪管内。 而朱由检设立王府洲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后,就将水力机械拿了出来。 机器制造,是最节省人工的。 时至今日,有了一众大神的帮助,大明不但发展出了一整套的水力机械。 更是就连蒸汽机带动的机械,也鼓捣了出来。 朱由检刚刚交给宋应星的图纸,一部分都是王徵这个机械大佬,参与绘制的。 大量机械的使用,使得大明今日的炼钢能力,已经飞速发展。 朱由检看着大工匠,熟练的将三棱刺刀,卡在了枪管上,止不住咧开了嘴。 谁说大明创新能力不行! …… 明朝不是没有能工巧匠。 比如赵士桢。 赵士桢给万历送上自己鼓捣出鲁密铳的奏章后,万历就意识到了这种火器的厉害。 这东西,比鸟枪射程远,威力还大。 这是根据图纸仿制的赵士桢后装枪,掣电铳。有五个子铳,用来预先装填火药。采取佛郎机子铳的原理 用《武备志》茅元仪的原话——“唯鲁密铳最远最毒”! 万历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玩意的厉害之处。 于是,当即拨款三万白银,让赵士桢开始制造。 按照当时一杆枪的造价,在七钱到二两白银之间。 这么计算,这笔钱最少也能造一万五千杆,当时最先进的鲁密铳步枪。 虽然相较于当时——大明动辄就是几万门佛郎机火炮来看,是小数目了。 却也绝对不算是小手笔。 一万多手持鲁密铳的士卒啊! 这特么配点辅兵,能横扫半个世界了! 谁特娘的知道…… 万历将银子拨下去了,百官却开始诋毁赵士桢。 拖拖拉拉几个月,赵士桢都没拿到钱。 这也是明朝文官的一贯模样。 这群逼玩意,能在之后的天启年,玩出“天启大爆炸”,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呢! 第781章 巩永固回京 然而,这一次文臣失算了…… 赵士桢是谁? 人家可是万历的铁杆亲信。 万历不上朝——你朝臣见不到,可不代表人赵士桢见不到啊! 于是,赵士桢直接进宫找到万历,说明了情况。 两人一合计,决定绕过朝廷。 于是,万历问朝臣要银子,说自己不造了! 结果…… 娘的,口水仗打了不少——到了最后,朝臣就不情不愿的还回来一万六千两银子。 那一万四千两白银——没了! 屁都没放一个呢,两白银,没了! 万历大怒,让人查工部…… 哦吼~~ 你这狗皇帝要撕开脸面是不是? 娘的,真当我们弄不死你啊!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我贪你的银子,文人的事,叫贪吗? 那叫“照例漂没”! 于是,太监前脚刚出皇宫,后脚工部就送来了奏章。 一本正经的汇报万历——工部账本失火,刚好焚烧了您拨款的这一本…… 恰好,泉州遭遇台风,洪水泛滥,房屋、村镇损毁无数。 单单溺亡的百姓尸体,就超过了一万具。 万历只得将重心放在了泉州事件上。 这个银子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 当时的文臣就是这么牛! 强悍如万历,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件事发生在万历三十一年,也就是1602年。 几年后,赵士桢就被弄死了…… 赵士桢死了以后,就是那伙师徒的天下…… 人家开始雇佣“夷人”制造火器。 嗯! 西洋技术,比较“值钱”,总要涨一点造价吧? 历史圈内,有人做了查证: 万历以后,明朝造一杆鸟枪的报价,基本在十两银子左右,高科技一点的鲁密铳之类,最少都在二十两以上…… 之前呢? 一杆枪0.7两——2两之间。 一夜之间,火枪造价,翻了十倍! 我尼玛,真会做生意…… 这个价格,比嘉靖时期,造中型佛郎机火炮都贵! …… 武昌。 一支船身上遍布贝壳的舰队,缓缓驶入了汉水。 十几艘大型海船,劈涛斩浪,横行江面。 船头,“郑”字大旗,在烈烈江风中,迎风飘扬。 其中一艘战舰上,悬挂着“巩”字将旗。 那艘船,吃水很深,一看就托载着重物。 甲板上,一行行军卒,满脸风霜,却手持百般武器,警惕的环顾四周,一点都不敢放松。 巩永固回来了。 在郑鸿逵的帮助下,出行已有小一年时间的巩驸马,终于再次回到了九州。 身上披着熊瞎子皮的巩永固,红光满面。 这倒不完全是激动的,而是北地寒风吹的…… “驸马爷,自从过了九江,就都是皇爷的治下了。 自从去岁五月至今,北至袄儿都司,南至安南,都是陛下治下了!” 郑鸿逵指着繁忙的航道,对巩永固说到。 只是一句话,巩永固已经眼含泪水,声音都哽咽起来。 “是臣子的错,臣愧对陛下啊!” 巩永固红了眼睛。 “噗通!” 他跪在船头,对着汉都方向,使劲磕着头…… “唉!” 郑鸿逵叹息一声,上前将巩永固拉起。 看着屹立船头,不停擦眼泪的巩永固,他感慨许多。 在这位舍家为国的驸马爷身上,郑鸿逵学到了在郑家不曾有过的家国情怀。 他上前一步,紧了紧巩永固身上的熊皮: “驸马爷,何以近乡情怯呢? 陛下在天下皆反的窘迫中,恢复大明江山,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啊。 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再说了,驸马爷您不惧北国风雪,将我大明战旗,悬挂于奴儿干。 恢复故土于眼前! 您的所做,已经是泼天大功,又何必自责呢?” 巩永固深吸一口气,强行抑制住了伤感: “郑将军说的是,陛下恢复大明,大胜东虏与袄儿都司…… 当贺! 我应该祝贺陛下才是……” 看着江面上舟船接连,万帆竟发的繁荣场景。 他豪气大发: “我大明男儿,岂能儿女情长! 是我小女儿姿态了,倒是让郑兄看了笑话。” 郑鸿逵笑而不语。 他是真的在巩永固身上,学到了很多。 本来回来的时候,还打算将在东瀛挣来的银子,拉一大半到福建老家。 那时候,他心心念念 的,就是像大兄证明自己。 若是大兄依旧固执,那自己就再建一个郑家! 反正从皇帝这边,挣到的银子,已经不少了…… 这一路走来,两人朝夕相处,他学会了很多。 巩永固身上那种舍家为国的气息,感染了他。 因此,到了长江口,郑鸿逵又改变了这个决定。 罢了罢了! 今日他挣到的银子,已经足够新建一个郑家。 银子这玩意,够用就行了…… 要的多了,也是无用。 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若是后人不成器——那沈万三富可敌国,还不是被儿子给败没了…… 要是子孙不争气,留给他们金山银山,也会败光啊! 那就运到汉都去罢。 只要能在陛下那里留下善缘,就算后人不成器,也能落得一个干股。 到时候,总不会让后人流落街头…… 于是,郑鸿逵将装满了几艘船的银子,开进了长江。 郑鸿逵想的很简单—— 若是皇帝不拿走自己的银子,那就在汉都附近,建造一座郑家大院。 这豪宅,就是他留给子孙后代的遮风挡雨之所。 若是皇帝心黑,要贪了他的银子…… 没事…… 大不了,以后再挣就是。 只要皇帝高兴了,准许他入股作坊,靠着股息,后人就能吃饱穿暖。 兴许…… 皇帝一高兴,多封了几个爵位…… 子孙万代,都会与国同休了! 这才是万年的谋划啊! 跟着巩永固返回的郑鸿逵,将从倭奴兑换所得的白银,全数拉向了汉都。 不得不说,华夏生产的东西,就是这时代的硬通货。 制作精美的银元,刚刚运到日本,就成了大小藩主争相购买的新宠。 能够吹响的银元,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神迹”! 每一枚,都能给郑鸿逵换来好几倍的收获。 第782章 谢迁:斩杀此獠,以正我鲁地风骨 郑鸿逵从朱由检手中,以二两白银兑换来的银元,在小矮子这边,能够换到十两白银的高价…… 郑鸿逵拉去了一船银元,换回来了好几船银锭。 …… 日本多火山,白银、黄金储量,富饶的很…… 但是,因为缺乏开采技术,使得日本此前流通货币,主要是来自华夏的铜钱。 1533年以后,最晚发明自南宋的华夏“灰吹法”提炼白银生产工艺,传播到了日本。 原本稀少的金银开采量,就开始暴增。 在十六、十七世纪,日本成为亚洲最大的金银开采国。 甚至,当时小小日本三座岛的产量,就能与南美金银产量并列世界之最。 (此时日本各藩,只占据了三座岛屿。直到清末,日本完全占据北海道后,才成了四岛国。当年张自忠将军骂鬼子时,有个很出名的词汇“三岛倭奴”。) 恰恰这个时期,大明因为缺乏铜矿,自身铜钱也不够用,于是,停止向日本输出铜钱。 这么一来,在巨量新增开采白银的刺激下,日本的白银的实质购买力,不停地下跌着。 在这个时候,西洋人拉着黄金去日本换白银,然后又拉到亚洲将白银换成黄金,都能赚取了海量利润。 郑鸿逵赶上了好时候。 在世界经济学中,有一个很着名的规律——“劣币驱逐良币”。 指的是: “在贵重金属作为法定货币时期,也就是金银二单元货币制的情况下,制作精良的货币,会被人们收藏、储存起来。 从而使得市场上流通的,都是劣质货币。” 在日本大规模开采金银,造成银价实际购买力不停下跌的特殊时期,制作更加精美的银元,自然成了所有人争相储存的优质货币。 而这个时代,能够制造银元的,只有大明一家。 郑鸿逵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他直接以十两白银一枚的价格,将银元打包卖给了各个藩主。 那些藩主拿着银元,甚至能够做到1:15的兑换率。 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郑鸿逵不惜出让部分利益,将藩主们,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这么一来,他不但迅速处理干净了手中的银元。 甚至,还和各个藩主大名们,结下了不输于自己老哥的“深厚友谊”…… 郑鸿逵身后的舰队上,装着整整一万万三千万两白银。 甚至,还有三十多万两黄金…… 郑鸿逵微微扭头,看着巩永固手下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在心底嗤笑一声。 不就是小小的万斤金沙么! 就算没有损耗,也不过只能提炼十六万两黄金。 切! 小菜一碟。 咱随便一艘货船,就不止这么“点”小钱! …… 山东。 高苑(今高青)田镇镇。 镇上首富豪绅张圣鹄,被按在行刑台上,砍掉了脑袋。 鲜血溅了谢迁一脸。 这位在历史上将孙之獬遍插猪毛,掀起山东反清大起义的鲁地豪杰,随手擦了一把。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几个月的军旅生涯,已经让他习惯了这种腥臭的气味。 他高举起张圣鹄的脑袋,大吼道: “乡亲们! 这为富不仁的狗东西,不但囤积居奇,掠夺咱们的脂血! 灾年来了,却守着堆积如山的粮食,大发灾难财。 更是还要与东虏私通,意图献我山东,送给那清廷鞑子!” “今日,本将奉大将军黄总兵的命令,斩杀此獠,以正我鲁地抗清之心! 兄弟们,死战不休!” “死战! 死战! 死战!” 军卒们大吼起来。 围观的百姓,被军卒的豪气感染,纷纷振臂大吼。 “杀了他!” “杀了他!” …… “好!” 谢迁朗声大笑,随手将脑袋,丢在地上。 他手指张圣鹄家里的粮仓,大声呐喊道: “黄总兵有令,此獠剥削百姓,数次无视总兵府下发的开仓赈济命令。 甚至,就连黄总兵表示会以二两银子一石麦子的高价,购买粮食赈济百姓,都被此獠拒绝! 今日,斩杀此贼,以为乡亲们伸张正义。” 谢迁叹息一声,满脸深情的说道: “总兵他老人家,知道咱们遭受了旱情,家家缺粮。 特意命我斩杀奸佞,开仓赈济。 凡我田家镇百姓,家中无粮者,待会待军吏统计完毕后,都可前来领取粮食。” 谢迁这一句话,顿时让百姓们的欢呼声更大了。 “黄总爷仁义,咱们给他老人家磕头啦!” 一个饿得皮包骨头的男人,颤巍巍的跪下。 浑身全是补丁的他,连连磕头。 “黄总爷仁义,田家镇的父老乡亲,给您老人家磕头啦!” 一个又一个百姓,跪倒在地。 上万围观人群,全数跪倒在地…… 谢迁眼睛通红。 他生于斯长于斯。 他自己也是田家镇的人,虽然早前时候,他是前任礼科给事中韩源的仆人,衣食无忧。 却也知道这几年百姓们的遭遇。 山东的旱情,仅次于陕西和河南啊! 甚至,这里被江南豪绅,掠夺的更惨! 崇祯十四年,那群杂种,可是将普通的一石稻谷,卖到了一两银子一斤的高价! (注:《中国货币史》记载,崇祯14年,山东一石稻谷154两白银。) 去年,国朝剧变。 韩源意图北上,投效清廷。 谢迁深感耻辱,遂自离而去。 那半年时间,他游走各地,见惯了百姓的困苦。 去年秋天,黄得功到来,并发出了征召令。 谢迁当即拉着一杆苦哈哈,投身军旅。 与原本历史上,谢迁要在明年十一月,才掀起大起义不同。 这个时空的谢迁,第一时间,就带人砍了准备全家前往北京,投靠满清的韩源全家。 这一个功劳,当即就让谢迁成为了带兵112人的哨官。 (注:明朝军制,分为军户、镇戍兵、营兵。这三个不同的制度下,各级军官的名称也不一样。) …… 只要给出了机会,普通人也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更何况,本来就在历史上大放异彩的谢迁了。 这位华夏豪杰,这位鲁地脊梁——在黄得功麾下,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因为曾是韩源家仆,熟悉官场的他,带着手下攻城略地,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竟然帮助黄得功拿下了大半个青州府。 这不,又打到了济南府的边境上。 …… 第783章 若凭军功便封侯,豪杰岂愿做走狗 谢迁知道,百姓们是真的在感激黄总兵的仁义。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只有等百姓们行了礼,才能让他们起来…… 放眼四看,围观数万人,全都跪地磕头,竟无一人站立。 “唉!” 谢迁叹息一声: “苦我鲁人啊!” 待百姓们磕了头,谢迁这才大声让众人站起。 他扯着嗓子嘶吼道: “乡亲们,天子移驾,北地蒙尘,南方叛逆自立,我大明危机重重。 黄总兵奉命维持鲁地,多有艰难。 小子不才,投身军伍,以为我鲁地乡亲,守一方安居净土。 乡亲们! 陛下在汉都招募百姓,给予衣食养育,以工代赈的事情,我相信大家都有风闻。” 高台前的百姓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时至今日,很多事情,都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皇帝到了汉都之后,大明朝政一改昔日作风。 皇帝用严刑峻法,给了百姓安居乐业的土壤。 汉都百工兴旺,只要敢逃过去,就能过上富足生活的事情,他们也都听说了。 只是,终究是道听途说,谁也不知道是否属实…… 听谢迁这话…… 莫不是真的? 百姓们彼此面面相觑,眼底又有了希望。 “唉!” 谢迁重重的叹息一声,他话锋一转: “但是,咱们山东苦啊! 鲁地与陛下那边,中间隔着江南叛臣的河南地盘。 福王小朝廷,更是在开封、徐州一线,布置了重兵! 咱们想要过去求活,却是千难万难。” 百姓们悲从中来。 这世道…… 为何活着这么难呢? 老天呐! 我们只想活着…… 为何要用天灾来惩罚我们啊! 万人恸哭,声音悲沧。 “乡亲们听我说!” 谢迁大吼一声,徐徐讲出了黄得功处理灾民的办法: “乡亲们,因为这些狗贼的存在,陛下也很难支援黄总兵。 但是,乡亲们流离失所,黄总兵他老人家,也不能干看着。 因此,这些粮食,黄总兵说了,借给大家十年。 这是没有利息的。 你们借了多少,到时候再还回来多少,就可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声称赞黄得功仁义。 喧闹的声音,直上云霄。 有抱着孩童的妇孺,费力挤到高台前方,一脸期待的问道: “敢问军爷,当真是没有利息的吗?” 这话一出,本来正在欢呼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是啊! 那当官的都是什么人,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别看这会说的好好的,没有利息的借贷…… 要是到时候,人家不认账咋办? 万一给他们来一个七出二十归…… 老天爷啊! 卖儿卖女也还不上了啊! 所有人都停下了欢呼,怔怔的看着谢迁。 更有一些认识谢迁的老百姓,呼喊着他的名字,乱哄哄的询问起来。 “嘭嘭嘭!” 谢迁将胸脯拍的震天响: “我就是本镇谢家仓的人,我叫谢迁。 老少爷们,应该有人听过我的名号。 我谢迁是爷们! 是爷们,就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更何况,陛下重立朝堂后,各种规矩,管的极严。 要是到时候有人说话不算数,你们只管去告状就是! 爷们今哩在这儿,给大家放出这句话——要是到时候多收了一颗粮食,你们就可以去刨了我谢迁一个祖坟。 谁要是皱一下眉头,那就是小娘生的!” 谢迁这话一出,百姓们哄堂大笑起来。 有一个认识谢迁,知道他为人的百姓,扯着嗓子大吼道: “父老乡亲们,谢家的迁哥儿,那是出了名的讲义气。 他说的话——既然吐出来了,那就是钉。 我青河徐屠夫,你们到青河街上打听打听,姓徐的那个杀猪的,就是我。 我为迁哥儿担保了!” 这个壮硕的男人,站了出来。 他拍着胸脯,为谢迁做了担保。 “我是东村王裁缝,我也为迁哥儿担保!” 又有人站了出来,自报名号之后,给谢迁站了台。 众人大喜。 既然有人愿意担保,看来这件事,九成就是真的了。 没有利息的借贷啊,可真解了燃眉之急了。 谢迁团团作揖,先谢过了众人,这才对百姓们道: “父老乡亲们,待会自有军吏给大家称重发粮。 你们都赶紧回去拿袋子,来装粮食吧! 只要十年内,能将粮食还回来,就成了。” 这些本地人的担保,彻底打消了百姓们的顾虑。 当即众人拔腿就朝家里跑。 人群轰然而散。 …… 高台后,黄得功看着傲首站立的谢迁,叹道: “君子不欺、黎民不怨。 若凭军功便封侯,豪杰岂愿做走狗!” 先一步进入山东的赵应元、左光先两人,媚着笑脸: “总爷高赞! 若是人人皆能凭实力朝上爬,哪还有揭竿而起的百姓啊。” 黄得功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你俩也是好样的! 都去准备吧,这里就交给谢迁了。 咱们明早就动身!” “济南府…… 该收回来了!” 黄得功到了山东后,先收复了登州府和莱州府。 他在这两地,大力推动皇帝的各项政策。 其他地区,则是以维稳为主。 只要不公开叛乱,黄得功就任由当地维持现状。 经过大半年的准备,他已经将山东东部,变成了铁板一块。 朝廷大军,该全复山东了…… 只要济南府被夺回,山东大地,就只剩下运河沿岸的东昌府和兖州府。 而这两处地方,皇帝已经说了,暂时只许掌握山川地区…… 因为,皇帝在下一盘大棋…… …… 诚如斯言。 纵然朱由检手上,掌握着郑家的一部分水师战舰。 并以此为骨干,训练出了大明新水师。 然而,因为全盘考虑的原因,朱由检并未收复河南平原地带。 也就是说,陆上通道,隔着南明的地盘。 因此,大明与山东之间,往来很不方便。 甚至,连黄得功本部,都无法得到朱由检的大规模支援。 山东的事情,消息往往要滞后半月时间才能送到汉都。 因此,黄得功谋划济南府的事情,朱由检只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全权交给黄得功、左光先、赵应元三人…… 第784章 张嫣生病 汉都。 朱由检,接到了张同敞送来的消息: 不但魏国征已经成功进入南直隶,攻克了一座县城…… 去年他派出去往东虏屁股后面,给他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巩永固,也回来了! 朱由检大喜,急忙乘坐火车,前往襄阳而去。 他要亲自迎接这位驸马爷! 同时,朱由检命令均州船厂,派遣一支船队,顺水路前往襄阳。 因为铁路,只修到了樊城。 他要坐船过江,才能到达襄阳城。 朱由检这一次前往襄阳,既是迎接巩永固,也是验证火车开上轮船的可行性。 在这个年代,纵然有着他这样的“作弊器”。 跨越汉江这种特大桥,却是无法实现的。 朱由检只能采取后世在海南的方式——修建大型渡船,让火车开到船上,再运到大河对面。 襄阳就是试点。 只要证明这个时代,也是可行的,那么,不管是黄河还是长江,都不再是大明的阻碍。 今年均州船厂的重心,就是实验轮渡大船。 这个技术一旦成熟,天下之大,将再也没有阻挡华夏车轮的天险! …… 暖阳宫。 张嫣坐在如烟小榭内。 地上,扔了一堆柔软的白纸。 “嗯~!” 张嫣揉揉鼻子,将擤了鼻涕的雪白纸巾,丢在了地上。 “呼~!” 她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火辣辣的鼻子,对侍女夏荷道: “小荷,我的鼻子是不是红了?” 张嫣鼻息深重,甚至,不得不张着嘴呼吸。 她感冒了…… 仲春时节,天气回暖,早晚的温度却又比较冷。 再加上皇宫修建在山巅,暖阳宫更是仅次于三大殿的最高山顶。 前日正是满月。 正好天气晴朗,星星宛若原野上盛开的花朵,铺满了天空。 皇帝将大明皇家光学工厂最新生产的天文望远镜,送了一套过来。 看着铭文上那“甲字三号”的字样,张嫣就知道,这套望远镜,是第三套生产出来的。 见猎心喜之下,张嫣感受到了皇帝的心意,正好,原本的那套看远景的观测望远镜,她已经看厌了。 于是,张嫣盯着天空,看到了大半夜。 接近子时的时候,圆盘一般的月亮,挂在头顶上方。 张嫣又趴在望远镜前,看了大半宿的月亮。 那一片片阴影地带,让本想看一看嫦娥的张嫣,硬是没找到“广寒宫”的所在。 张嫣是一个温柔中带着倔强的性格,越是没找到,她越是想再仔细找一找。 这么一看,就熬到了下半夜。 露水打湿了衣衫…… 就这么滴,张嫣感染了风寒。 虽然吴有性已经亲自来给她号了脉、开了药。 头疼头晕的症状已经缓解了。 这流鼻涕,却越来越严重。 吴有性说了,大概还要持续三天左右,才能逐步减轻。 “嗯呐。 娘娘的鼻子是有点红。 奴婢给娘娘敷一敷。” 夏荷轻轻的将一张打湿了的雪花纸,贴在张嫣那通红的鼻翼上面。 “娘娘,陛下临走的时候,特意让造纸作坊,送来了最新的雪花纸。 您摸摸看,这纸多柔软啊! 这么贴一贴,是不是就好受一些?” “你这丫头,是个有心的。” 冰冰凉凉的湿纸巾,让张嫣的疼痛得到了缓解。 她使劲抽抽鼻子,宛若灌了水泥一般,依旧无法呼吸。 “对了,定王在沈妃那边,可曾老实?” 张嫣的话语,后鼻音深重。 伤寒是会传染的。 为了防止传染给朱慈炯。 张嫣感觉到自己不舒服的第一时间,就将朱慈炯送到了沈妃的宫中。 这孩子,自从去年冬天,尝到了拐枣的甜头之后,已经隔三差五,就要朝那边去一趟。 沈妃曾经怀孕,然而…… 崇祯七年,局面有所好转,于是,在“众正”的责骂声中,崇祯召回了大部分外派的太监。 短短两年时间都没有,崇祯九年,局势再次恶化。 发生了丙子之变。 后金攻打朝鲜,朝鲜向后金进贡,侧翼的丢失,使得皮岛守军形势败坏,大明朝廷继而丢了皮岛。 崇祯只好再次外派太监,镇守诸军。 太监再次外派了…… 沈妃就流产了…… 当时,胎儿已经成型,甚至,都能从死婴身上,分辨出是一个小公主。 大月龄流产,伤了沈妃的身子。 她再也无法怀孕了…… 沈妃的事,不是个例。 崇祯皇帝,有四子四女,都早夭了…… 甚至,包括已经五岁的皇五子朱慈焕。 而朱慈焕的死亡,最能证明明末官场的黑暗,和皇帝的憋屈。 (朱慈焕的死因是——崇祯皇帝想通过让勋贵捐钱,来带动官僚集团出资救助大明。 弄死了朱慈焕,展现了官僚集团的能力之后,崇祯就只能罢手了。 这件事,最终以崇祯亲自道错,才结束。) 【牛不牛,弄死一个皇子,皇帝还要给大臣道歉,这事才算完。】 …… 政治上的斗争,血腥而残酷。 能落在史书上的,却唯有寥寥数字。 后人只能从字里行间,来推敲出当时的些许一丝场景。 这些正史甚至都不记载的“小事”,留给当事人的,是那无尽的悲痛。 女儿未及出生,便被人害死,甚至自己再也无法生育…… 这件事,成了沈妃的心疾。 她终日郁郁寡欢。 吴有性建立大明皇家医院之后,朱由检数次请他,给当年小产了的几位妃嫔诊治…… 然而,别人都有所好转,沈妃却被吴有性下达了“病根已深,恐臣无能为力”的死刑。 张嫣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作为一个同病相怜,再也无法做母亲的女人—— 她怎么不明白沈妃的痛楚呢? 恰好,朱慈炯顽皮,又迷上了沈妃院子里的拐枣树,屡屡前往沈妃那边。 因为曾在张嫣娘家居住,和村童玩耍日久的原因,朱慈炯嘴甚甜,每每前往,都能惹得沈妃大笑不已。 这么一来二去的,沈妃那郁闷的心情,这才开怀了不少。 沈妃已经将朱慈炯视若己出,见到朱慈炯要爬树,亲手将树上的尖刺,全部剪断。 更是还亲自护在树下,以防跌伤了他。 去岁冬天,还亲手给朱慈炯做了两套棉衣。 开春的时候,又送来了两套薄袄。 寻常的鞋袜、帽子,各色糕点、零嘴,更是不断。 沈妃的俸禄,一小半都花在了朱慈炯身上。 第785章 取我金银金册、凤冠霞帔来! 张嫣知道沈妃是真心对朱慈炯好,于是,在自己伤寒的第一时间,就将朱慈炯送到了沈妃那边。 “娘娘,沈妃娘娘是个会疼惜人的主,殿下在沈妃娘娘那边,您就放心吧。” 夏荷熟练的揭下已经被暖热的雪花纸,再次贴了一张上去。 秋菊端来了熬好的汤药,冬梅端着一碗酸梅汤。 两人来到凉亭,凑到张嫣身前: “娘娘,该喝药了。” 张嫣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后,将汤药一口气喝干。 她紧紧地皱着眉头,这药真苦…… 冬梅急忙将酸梅汤递到张嫣嘴边: “娘娘,快喝口酸梅汤,压一压苦味。” 张嫣用酸梅汤漱了口,这才觉得嘴里的苦味淡了些。 夏荷那葱白的手指,已经剥好了几个桂圆干,送到张嫣嘴边…… …… 后宫中,朱由检最信任的就是张嫣。 因此兴建汉都皇宫后,就让张嫣主持后宫事务。 按照惯例,这个名分应该是交给皇太后的。 然而,光宗的皇后早已不在,甚至就连贵妃都先后故去。 这个职务,就落到了张嫣头上。 张嫣感冒,宫中的差事就交给了周皇后。 虽然不需要她动手,然而,一众事务,还是需要周皇后点头的。 正好,下月是冯敬妃的生日。 虽然只是前皇妃嫔,却也要置办了庆贺的东西。 周皇后伸手捶了捶腰肢。 刚刚处理完了采购清单,周皇后也有些乏了。 她嘀咕道: “平常也没见姐姐这么累啊,怎么到了我这里,让人疲惫的不行呢?” 正在此时,秦知恩手持一截木棍,匆匆而来。 “婢子参见皇后娘娘!” 秦知恩满脸的严肃。 周皇后看着秦知恩手中的木棍,那是一根胳膊粗,半尺长,两头折断后,形成了尖锐刺头的木棍。 “这是?” 周皇后诧异的开口: “你拿着一根木棍作何?” 秦知恩冷着脸,怒道: “好叫娘娘知道,这是小的今儿疏松树下沙子的时候,从沙堆里发现的。 儿郎们发现这东西,埋在了沙子里面,表层只有一层薄薄的沙子掩盖。 婢子不敢怠慢,送来请娘娘定夺。” 周皇后使了个眼色。 女官上前,接过了木棍,递到周皇后手中。 “这是松树棍?” 周皇后有些迟疑。 秦知恩摇摇头: “娘娘,这是柏树的树枝。” “柏树?” 周皇后一愣。 柏树、柳树、桑树、槐树,这是四大鬼树。 历来只能栽种在坟头。 皇宫所在,早已清除了这四种树木,为何宫中会出现柏树树枝呢? 下一瞬,周皇后神色大变。 莫不是…… 这是巫蛊之乱? 难道有人想要用巫术,来残害皇帝……或者是太子? 对了,一定是太子! 周皇后脸色大变。 有道是女子本柔,为母则刚。 陛下让太子观政,这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周皇后虽然眼界不行,在这种大事上,却也不含糊。 她当即冷着脸道: “小秦子,让王廉去查!” “告诉王廉,悄悄的查! 先查查宫中的那些贱蹄子!” “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竟敢在宫中使了下三滥的手段。” 周皇后一声令下,内廷太监们,顿时忙了起来。 很快,消息传到了张嫣的暖阳宫。 张嫣使劲揉了揉鼻子,让人将秦知恩喊到了暖阳宫。 问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张嫣瞬间就察觉到周皇后误判了。 因为,这截木头,是在承天殿门口的元枣树下面发现的。 三大殿是皇帝办公场所,后宫嫔妃,寻常难以接触。 也就是说,这件事应该与后宫关系不大。 张嫣想了想,让人搬来梯子,架设在了院墙上。 张嫣丢下身上披风,就要朝梯子上爬。 吓得四个贴身侍女,脸色大变。 “娘娘,您要干什么,让奴婢替您上去吧?” 夏荷死死的拉着张嫣,怎么都不放手。 “扶好了!” 张嫣抽了抽鼻子,斥责一声,随手甩开夏荷,蹬蹬蹬的爬上了梯子。 秦知恩吓了个半死,也顾不得太多了,当即冲上前来,和四大侍女一起,扶住了梯子。 张嫣扶着墙头,放眼看去。 只见三大殿的宫墙,比她暖阳宫围墙稍微高了一些。 而周围除了三大殿之外,就是午门城门楼子最高。 那棵野柿子树,就在承天殿广场的右侧,站在午门城墙上,应该能一览无余。 张嫣心中有数了。 她爬下了梯子,对秦知恩道: “你且去午门传旨,传本宫的旨意,让城头军卒,暂且退往两侧,本宫要去午门城门楼。” 秦知恩脸色大变。 那午门,就算是外朝的范围了…… 按照规矩,没有皇帝的旨意,后宫可是不能出宫的啊! 但是,一看张皇后一脸的凝重,他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应了是后,就弯腰退去。 秦知恩走后,冬梅焦急的劝道: “娘娘,您不能去午门,您想要查看什么,告诉婢子,婢子替您走一趟。” 张嫣身边的春夏秋冬四个大侍女,都是从娘家带来的。 她们是张嫣的真正自己人。 张嫣出宫的消息,一旦被外朝所知,到时候,那可就是把柄了啊! 以文人集团的尿性,到那时,一定会将皇后污蔑成了一个淫妇的…… 虽然陛下未必会相信他们…… 但是,人言可畏啊! 张嫣冷着脸: “我告诉你,他们想要要炯儿的命! 那些人,是冲着定王来的! 只有定王,才喜爱爬树,那根木刺的布局,就是要害死炯儿!” “我什么都没有了,陛下将定王过继给我,炯儿就是我的全部!” “我要告诉他们——本宫什么都不怕! 谁敢害炯儿,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张嫣咬着牙,一脸寒霜: “春桃,取我金印、金册来!” “夏荷,取我凤冠、霞帔来!” “秋菊,取我皇后鸾仪来!” “冬梅,替我行文陛下,本宫要出宫!” 为了查清缘由,张嫣拼了。 张嫣知道,只要自己表示想要出宫,皇帝一定会允许的。 但是,为了堵住外人之嘴,她还特意让冬梅补了一份申请奏章。 第786章 张嫣发怒,亲自查案 不多时,春桃拿来了张嫣当年被天启帝册封为后时,给出的皇后金印、黄金打造的立后圣旨。 金光耀眼! 夏荷拿来了皇后的九龙九凤冠,翠面云龙团纹红色大衫,绣织着九条翠龙、四条祥凤的玄色霞帔。 一众小宫女,急忙给张嫣换上。 生病后,原本一脸慵懒的张嫣,瞬间端庄威严起来。 冬梅回来了。 她已经将奏疏,送到了司礼监。 又等了少许。 秋菊带来了一大票手持各色仪仗的峦卫。 明朝皇后出行的礼仪,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定下的。 分为三档:二十人、三十六人、五十八人。 永乐大帝又各自增添了两人。 因此,出现在张嫣面前的,是一支庞大的仪仗队。 其中,手持长剑者4人,执金吾4人,金瓜8人卧立各半,佩刀4人,仗4人,骨朵4人,斧4人,锦花黄盖伞2人,金交椅、金脚踏、金水盆、金水罐各1,方扇8人,红杖2人。 还有手持响节者12人,也就是开道的太监,手持净鞭。 肃立眼前。 虽然午门近在眼前,若是打通了围墙,甚至直线距离不到半里路。 然而,张嫣一点都不敢大意。 此时,最初的愤怒过后,张嫣已经冷静下来。 自从皇帝新建皇宫,定都汉都之后,宫中、朝堂,历来唯皇帝马首是瞻。 此次,在承天殿外广场上,发现的那根木棍…… 必然是元旦、元宵两次大朝时候,被人埋下的。 若不然,就是元宵庆典之时,被人埋藏在那里的! 一想到这里,张嫣惊出了一身冷汗。 万幸! 万幸! 元宵庆典之前,这孩子迷上了沈妃宫中的拐枣树,自此再也没有爬过那棵元枣树。 而元宵庆典之后,朱慈炯又喜欢上了喷火杂技。 这些时日,一门心思想要鼓捣那玩意。 甚至,就连爬树,都遗忘了。 若非如此,但有了闪失,怕是这孩子就要被人害死了! 张嫣越想越气,当即摆开鸾仪,直奔承天殿广场而去。 元枣树此时还未发芽,甚至连骨朵都没打一个。 张嫣围着野柿子树转了一圈,开口道: “秦知恩,是谁最先发现的那根木桩?” 秦知恩带来几个小太监: “回娘娘的话,是这三人。” 这么大的阵仗,将三个小太监,吓了个半死。 他们本就是俘虏,早已被大明的狂轰乱炸吓没了胆色。 此时,又见到张嫣一脸寒霜,当即便跪倒了一地。 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回,回娘娘,是,是,我们……” 张嫣收了三分气势,问秋菊要来一枚银元: “你等发现了问题,这是立了功了,本宫当赏。” 这话一出,三个小太监,纷纷抬起头来,满脸都是喜色。 却听张皇后继续道: “你们从头将如何发现的木桩,以及当时这木桩在哪里,是什么姿态,一一形容给本宫。” 三个小太监大喜。 有人抢先开口道: “回娘娘的话,今日一早,杂事房的喜公公,就安排我们三个来疏松沙土。” 张嫣眉头皱了皱。 她深深的自责起来。 当初自己定下在树下铺上沙子的事情后,为了不浪费人力,竟然做出了每月疏松一次的规矩。 此时想来,这是万幸啊! 要不是朱慈炯先是迷上了爬拐枣树,后又迷上了喷火杂技…… 怕是早就中招了!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小太监,指着沙堆,开口道: “我挖着挖着,忽然觉得有个硬物,就动手刨了刨,结果发现是个木桩……” 小太监比比划划的,将发现木桩的地方,以及木桩是什么姿态,全部描述了出来。 张嫣让那小太监,待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带着全套仪仗,上了午门城门楼。 张皇后带着全套仪仗出门,羽林卫不敢怠慢,纷纷在秦知恩的指挥下,退到了一边。 张嫣从城墙上看去,只见蹲在沙滩上的小太监,清晰可见。 “小秦子,将花名册给本宫拿来。” 秦知恩快步朝楼下签押房跑去,不多时,手持花名册,又返回了城门楼。 张嫣随手翻了翻,发现今日当值的宫门卫,正巧是元宵节那天当值的军吏。 名字叫做谢应龙,担任千户之职。 只是,兵卒上有了些变动。 将兵将对调,使防守皇宫的将领,与士卒不能长久在一起,这是皇帝的意思。 张嫣自然明白,这是为了安全考虑,有意为之。 张嫣就在城墙上,招来了谢应龙,询问道: “谢千户,元宵那天,可是你当值午门城楼?” 谢应龙本是明朝将领罗岱的家丁,精通火器。在洛阳时候加入闯军,战死于湖北的抗清斗争中。 在这个时空中,被朱由检再次收编,成为了羽林卫的一个中层将领。 听到皇后娘娘询问,他急忙行了礼: “回娘娘的话,那天的确是末将当值。” 张嫣皱紧了眉头,扭头看向元宵盛会的举办场所。 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带入宫中的。 张嫣试探着询问道: “那天,你可曾发现了异样?” 谢应龙摇摇头: “回娘娘的话,元宵节那天,山脚大广场锣鼓喧天,热闹得很。 反倒是三大殿这边,鲜有人来。” “鲜有人来?” 张嫣眉头一跳,瞬间抓住了重点,当即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那天有人来到了承天殿广场?” 这个问话太笼统了,不待谢应龙回答,张嫣当即指着宫墙边的野柿子树,询问道: “你仔细想想,那天可有人到了此处?” 谢应龙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回娘娘,您这么一说,末将还真想起了。 那天傍晚,天色擦黑的时候,有宫女到过此处。 当时天色擦黑,她提着一个没有点燃的灯笼。 她在那棵元枣树下,蹲下了不到三个呼吸,就朝山下大广场走去了。” “你可曾记清楚了?” 张嫣满脸严肃。 谢应龙使劲拍着胸脯: “末将愿意立了军令状! 因为当时……因为……因为……末将以为,那宫女是要……是要……那个……” 第787章 谢应龙的供词 谢应龙的脸庞瞬间红了。 皇后在此,他不好意思说出那句话。 张嫣自然明白谢应龙没说出的词汇是什么…… 一个宫女,蹲在墙角…… 除了人有的三急之外,还能干什么啊! 怪不得谢应龙不假思索,就能答出来了。 试想一下,一个娇滴滴的宫女,走到墙角树下,做了不雅的动作…… 这世上,有几个大老爷们,会忍着不偷看呢? 谢应龙记得这个情景,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那宫女上来的时候,有没有走这里,末将记不得了。 但是,她下山的时候,是真真切切去过树下的。 这一点,末将记得很清楚。” 张嫣大喜,线索来了! 张嫣感冒的很严重,就这么一会时间,她已经察觉到鼻翼下,有微微冰凉的感觉了。 她用手绢擦了擦鼻涕,继续追问道: “你仔细想想,灯笼上可有宫名?” 既然是宫女,那就好找了。 元宵节那天,整个皇宫,除了值守各处的武宦、犯了错事被责罚的宫女、太监之外,所有人都去山脚大广场看盛典了。 也就是说—— 那天能够在宫中行走的,都是有品阶的宫女。 时间在元宵盛会那天,又提着没有点燃的灯笼——很显然,这是给山下看晚会的贵人们,送灯笼的! 如此,目标人群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圈子。 就算消息止步于此,张嫣也能将那人揪出来! 大不了,一个宫一个宫的统计! 将所有上山拿灯笼的,全部找出来…… 她就不信撬不开嘴了! 这是最后的办法。 张嫣问的这个“宫名”,却是最简单的一条道路。 皇宫之内,能够让宫女送了灯笼的,不是各宫贵人,就是掌管一部事务的高级宫女。 而这两个地方,所使用的宫灯,都会在上面书写了名号。 比如说她暖阳宫的灯笼,上面就有一个“暖”字。 若是谢应龙看清楚了这个字,那——就已经跃然纸上了! 也就是说,只要谢应龙确认,张嫣就可以直接逮人! 谢应龙微微皱眉,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 “距离稍微有些远,末将也不好意思细看,灯笼上的字,不是‘暖’,就是‘瑗’。 要么就是个右半边带‘爰’的字…… 反正左边是啥,末将没看到,右半边就是这个‘爰’字。 这一点,末将确定的很!” 张嫣奇了,问道: “这是为何?” “因为……” 谢应龙不好意思的挠挠脸庞的胡须。 满脸大胡子的他,扭捏的就像个小学生。 没有人能够在一个女神般的人儿面前,提及自己不好的一面,还会不害臊的。 尤其是这样一个绝美的人,还正在生病,一副病西施的柔弱模样。 谢应龙这个尸体堆里爬出来的猛将,一样如此。 他手脚无措,眼睛看向了地面: “因为,那几天,末将正在学习春江水暖鸭先知这首诗。 这个暖字,末将怎么写都缺胳膊少腿。 后来被先生责罚,整整抄了一千三百遍,才学会了……” “噗嗤!” 张嫣不由莞尔一笑,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张嫣急忙用手绢擦了擦。 万幸的是,没有人敢看她…… 张嫣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定了定神,这才勉励道: “先生也是为了你好,多识字总是没错的。 陛下出钱,让你们羽林卫的子嗣,全部进入学堂念书。 要是到时候,被小一辈嘲笑了,那才叫丢人哩。” 谢应龙红着脸: “末将,末将……末将还未婚配……” “噗嗤!” 饶是以张嫣这个母仪天下二十余年,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等将来打入草原,本宫准许你挑一个女子成婚。” 看着满脸大胡子的谢应龙,张嫣实在是想不到,看起来最少三四十岁的他,竟然还没结婚。 “末将多谢娘娘赐婚!” 谢应龙眼睛一亮,急忙弯腰致谢。 张嫣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她让秦知恩将刚才的对话,记录下来。 却对着谢应龙道: “谢将军,本宫会亲自向陛下,告知你的功劳。” 谢应龙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张嫣的潜台词。 这是在点醒他——要牢记自己是谁的人。 也就是——刚才的这番话,他可不能再推翻了。 谢应龙使劲锤了锤胸口: “娘娘放心,陛下赐我宅子,又给了末将百枚银元的年俸。 年后,还有八十枚银元的奖励银。 末将这条命,就卖给陛下了!” 谢应龙不是傻子。 能够在明末乱局中,来回横跳,还全须全尾活到现在的人,不是有大气运在身,就是心思聪慧之人。 皇后娘娘的潜台词,谢应龙听明白了! 他同样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张嫣赞许的看了谢应龙一眼。 嗯。 是个可以提拔的人儿。 怪不得皇帝愿意让这样一个降臣,担任重中之重的宫卫要职了! 秦知恩已经录完了口供,他拿着毛笔,示意了谢应龙一下。 谢应龙看也不看,大手一挥,就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手指印。 张嫣让春桃收下供词,轻声道: “回宫。” “娘娘有旨,起驾回宫!” 秦知恩拖着长腔,高喊起来。 “噼啪!” 十二个太监,净鞭齐齐一甩,嘴里应和道: “起驾!” 在銮仪的拱卫下,张嫣下了城头,朝宫中走去。 进了城门洞内,张嫣问夏荷要来新手帕,使劲捏了捏鼻子。 这该死的风寒…… 回到暖阳宫,张嫣卸下沉重的皇后正装,让秋菊请来了周皇后。 周皇后在来的路上,已经听秋菊说了张嫣的所作所为。 刚进了暖阳宫,周后就握住了张嫣的手,眼睛通红的她,哽咽道: “姐姐,都是妹妹的错。 是妹妹太愚蠢了,竟然劳费姐姐拖着病体,还要给妹妹收拾残局……” 周皇后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炯哥儿可是她的孩子啊! 虽然皇帝将定王过继给张皇后,然而,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人家张嫣,能够为了炯哥儿的事,不辞辛劳,这是真的将炯哥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第788章 张嫣的暴怒 “妹妹说的什么胡话?” 张嫣笑着擦去周皇后的眼泪,嗔怪道: “你我本是一家,炯哥儿虽然不是我所出,与我的亲儿子,又差了多少呢? 等将来我百年了,还要炯哥儿给我上坟祭拜哩!” 周皇后这才破涕为笑: “姐姐说的是,咱们是一家人。” 她皱着眉头,柳眉拧起。 老好人周皇后,也恼怒了。 当即气汹汹的追问道: “姐姐可是有了怀疑的人?” 张嫣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鼻涕。 这才拍拍手。 冬梅将一张纸,递到周皇后手中: “娘娘,这是我家主子,列出的后宫各宫宫名。 上面带有‘爰’字的,奴婢已经全部圈了起来。” 周皇后抬眼看去,只见排在第一的,就是暖阳宫。 而整个纸上,一共就只有四个红圈。 除了暖阳宫外,还有瑷珲宫、媛雅轩、嫒幽居。 周皇后眉头紧皱: “姐姐,这个嫒幽居是冷宫,里面更是空着。 无有陛下旨意,没有人敢打着它的灯笼走动。” 张嫣点头: “妹妹说的是,因此,这一个,实际上就可以排除了!” “我让人查了,嫒幽居一共只有两名日常保持清洁的宫女。 为了公正,我已经下令让这两人过来。” “姐姐做的是,正该如此,方能彰显我天家的公正。” 听了周皇后的话,张嫣微微摇头。 都什么时候了,这位母仪天下的主,还这么优柔寡断。 但是,大事当前,张嫣不好教导她,于是,继续道: “所以,我们的目标,便是我的暖阳宫,和瑷珲宫、媛雅轩。” 周皇后急忙道: “姐姐的暖阳宫,自然是可以排除的,这天下,要是姐姐都不可信,妹妹就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了!” 张嫣失笑: “那就请这两宫之人过来!” 周皇后有些迟疑。 瑷珲宫可是李康妃的住所。 在这个极重孝道的时代,哪怕李康妃只是光宗的庶妃,辈分却是在这里放着的! “春桃,传我懿旨,召瑷珲宫、媛雅轩两宫上下,尽数来暖阳宫!” 春桃正要应是离去,周皇后大急,连忙先拦住春桃,对着张嫣劝阻道: “姐姐,是不是先召了媛雅轩的方妃过来? 要是排除了媛雅轩,再让瑷珲宫过来对质不迟……” “妹妹!” 张嫣板着脸,训斥道: “你要将皇后的架子端起来! 这偌大的后宫,都在你执掌之下,我朝没有太后,你便是这第一人! 莫说是李康妃了,便算是姐姐我,也该是听从你的才是!” 周皇后一愣,看着大发雷霆的张皇后,满脸都是不知所措。 “妹妹。” 张嫣心软了: “姐姐已经快要奔四了,又能帮衬妹妹多久呢? 妹妹你的脊梁,该挺起来了啊!” 周皇后脸色大变,急忙揽住张嫣的胳膊: “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还年轻着呢。 都依姐姐的,都依姐姐的。” 张嫣拇指摩挲了周皇后眉角一下,拉着她在主位上坐下。 春桃快步离去。 冷宫的两个小丫头最先赶到。 果如张嫣说的那样—— 冷宫是规矩最严的地方,宫门常年上锁。 两人那天就没出来过…… 嫒幽居最先被排除了。 不多时,方妃媛雅轩的八个使唤宫女,在方妃的带领下,快步而来。 方妃先是给两宫皇后行了礼,这才问道: “两位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张嫣指着一边的座椅: “方妃先坐下回话,且等一等。” 方妃眼见两位皇后一脸的严肃,不敢再问,乖乖在一边的侧席坐定。 又过了一会,春桃一手捂着脸,一边掉眼泪,一边气鼓鼓的走回。 张嫣见她捂着脸颊,满脸委屈,眉头顿时拧起。 周皇后不解的问道: “春桃,怎的,瑷珲宫的人呢?” 春桃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娘娘,主子,奴婢去了瑷珲宫,想要请李康妃过来。 李康妃问了缘由,奴婢说是查找各宫元宵节时,回宫拿灯笼的宫女。 谁知道,李康妃她就给了奴婢一巴掌,还说……还说……” 春桃的左半边脸,肿的老高,五根手指印,都青紫了。 “李康妃还说奴婢算什么东西,若要瑷珲宫的人过来,需要拿着皇帝的旨意去……” 周皇后眉头紧皱: “我亲自去走一趟……” 她话都没说完,只听身侧传来一声巨响! “砰!” 声音下了她一跳。 只听张皇后那清冷的声音,响起: “放肆!” “妹妹不用去了!” 张嫣满脸怒火,斥道: “给本宫宽衣,换正装! 本宫倒要看看,谁敢无视我暖阳宫的号令!” 由不得张嫣不发火。 统领后宫的命令,是皇帝登基之后,就亲口交给她的。 虽然这些年来,她一贯都是老好人,不曾将这个职位挑起来。 但是! 这是皇帝的金口玉封! 后宫不论何人,太后不在,皇帝便是最大。 皇帝的亲口命令——就没有人能违背她的懿旨! 李康妃这不但是在侮辱她,更是在蔑视皇帝的权威。 周皇后生怕张嫣吃亏,急忙也让自己的贴生侍女翠娥,回去拿正装了。 两位皇后与春桃的一问一答,方妃已经听明白了缘由。 她急忙道: “两位姐姐,元宵节那天,我宫中回来拿灯笼的,是燕丫头。 这一点,王徵王老官的正室夫人尚夫人,可以为妹妹作证。” 方妃一句话,燕丫头急忙从方妃身后走出来: “两位娘娘,奴婢那天的确返回宫中,拿了灯笼之后,就回到了大广场。 奴婢记得很清楚,奴婢离开媛雅轩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陛下赏赐的座钟。 正好是申时五刻。”(下午四点十五。) 申时五刻? 太阳还老高呢! 时间就对不上! 那时候烈阳都还当空,谢应龙怎么可能看的不太清呢! 这一点,就与谢应龙的供词,有了差异。 但是,既然都在嫌疑之内,还是要做了明断的。 张嫣当即追问道: “你返回时,可曾经过承天殿广场?” 燕丫头吓得匍匐在地,急忙解释道: “娘娘明鉴啊!三大殿乃是前朝,奴婢哪敢! 奴婢来回都是和卢妃宫中的徐雅,陈妃宫中的林丹一起的。 这一点,她俩可以给奴婢作证。” 第789章 瑷珲宫 张嫣浑然不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将会牵连起多么大的一件案子。 她更加不知道,因为她亲手处理了这件案子,陷入天下讨伐之中。 甚至,就连新大明内部,也动荡不安。 为了保她,朱由检不得不将再次下了狠手…… 而这个举动,也为两人将来的失意,埋下了诱因…… …… 暖阳宫内,方妃的丫鬟还在自辩。 “对了!” 燕丫头忽然想起一个人: “奴婢返回的时候,在雅竹阁外,遇到了巡逻诸宫的史官韩姑娘。 奴婢三人,当时还和韩姑娘打了招呼,韩姑娘可以为奴婢作证。” 有品级的宫女,称呼品级相近的宫女时,通常用姑娘来代替名字和职务。 “韩翠娥?” 张嫣挑了挑眉角。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正旦那天晚上,陛下一巴掌拍在韩翠娥腰肢上的一幕了…… …… “回娘娘,正是韩翠娥韩姑娘。” 燕丫头急忙承认道。 侍女拿来了皇后正装。 张嫣一边换上皇后凤冠霞帔,一边让人传韩翠娥过来。 不多时,韩翠娥赶到。 张嫣问道: “韩翠娥,元旦那天申时五刻左右,你可曾遇到她?” 韩翠娥看了跪在地上的燕丫头一眼,开口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当日巡逻诸宫。 正值盛典,遇到之人太多。 当日盛典,宫中所有主子都去了,回来拿灯笼之人,大都与奴婢打了招呼。 娘娘明鉴,奴婢只是一个凡人,哪能记得那么多! 燕姑娘与我打招呼的事情,奴婢不曾记得了……” 张嫣还没说话,燕丫头顿时急了,急忙道: “韩姑娘,您再仔细想想,当时我和徐雅、林丹一起呢! 我们仨还给你开了个小玩笑,你还记得吗?” 张嫣眼睛一冷: “放肆! 本宫面前,哪有你插嘴的道理! 掌嘴!” 燕丫头大恨,自己怎么就糊涂了。 正主还没发话呢,自己这么急做什么? 她急忙连连抽着嘴巴。 韩翠娥隐晦的看了燕丫头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傻呢! 她话都没说完呢! 张嫣冷冷的看着,待燕丫头抽了自己十来下之后,这才开口道: “够了。 今日就给你个教训。” 张嫣扭头看向方妃: “方妃你回去了,给我好好管教门下的丫头! 这宫中,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 方妃也被张嫣吓到了。 这么多年,她哪里见过张嫣发火啊。 妈呀,这个漂亮的姐姐,发起火来,竟然这么吓人…… 她急忙离席起身弯腰: “都是妹妹管教无方,请姐姐责罚。” “好了,“张嫣摆摆手:”韩翠娥你继续说。” 韩翠娥徐徐道: “娘娘自然知道,身为巡逻女官,照例是要做了记录的。 奴婢所遇之人,都有书册记录在案。 娘娘让人去内史馆,取了奴婢当日巡视记录,一对便知。” 张嫣摆摆手,自有小太监疾驰而去。 跪在地上,脸庞被自己扇的通红的燕丫头,哭笑不得。 人家韩姑娘会冤枉自己? 人家是皇帝亲口任命的女史官啊! 能够坐上了这个位置的,都必须是秉公执法之人! 谁让自己太急了呢。 这顿嘴巴,吃的不亏…… 再说了,暖阳宫的这位主,也是出了名的公正。 哪里会冤枉她一个小小的宫女领班啊…… 她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不多时,小太监取来了韩翠娥的巡视记录。 韩翠娥翻到元旦那一天,恭恭敬敬的交给了春桃。 春桃看了一眼,确认道: “回娘娘,申时五刻时,记录上果然有刘燕的名字,地点是雅竹阁北侧围墙。” 张嫣点点头,对着燕丫头斥道: “本宫还能冤枉了你? 平白这么急切,真给自己寻死不成?” 燕丫头自然知道这是张皇后留手了。 若是换上一个心思狭隘的主,怕是打死她,也没人敢给自己出头。 她急忙连连拜谢: “多谢娘娘指教,奴婢省的了。” 方妃也急忙表态,自己回去后一定多加管教,张嫣微微点头,揭过了这一茬。 张嫣眼睛眯起: 所有带着“爰”字的宫殿,都已排除殆尽…… 那唯一的答案,就是瑷珲宫的李康妃了! 不多时,周皇后的贴身侍女翠娥,也带来了皇后正装。 等周皇后换完了装扮,三人起身,朝着瑷珲宫走去。 一行人赶到瑷珲宫的时候,门口隐隐传来了一股纸张焚烧后的淡香。 …… 后宫就是一个大染坊,尤其是明朝的后宫,更是各方势力的角逐核心。 实际上,皇宫这个地方,用八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各方角逐、藏污纳垢。 这是天下最核心的地方。 这是王朝的中心点。 只要能将皇帝掌握在手上,代表着就是自家今后几十年的鼎盛时期。 大洋彼岸,那着名的共济会刺杀名单…… 人尽皆知吧? 古今中外,谁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哟! 大臣、勋贵,无不想要将自己的势力更进一步。 于是,早早就开始谋划,通过控制皇室后代来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代表着皇权的太监,因为权力来自皇帝本身,则会与这些人激烈搏杀。 这个现象,使用一目了然粗浅手段的,就是东汉王朝。 东汉的外戚、宦官争权,导致东汉衰弱的官方定义,可是没人不知道啊! 两汉之后,这种斗争并未消失,而是更加隐蔽化了…… 依靠掌握皇室后代,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现象,从始至终,一直都在! 自从人类有了制度以来,这一点就不曾改变过。 不管是昔日大汉王朝,太监与外戚的反复争夺; 还是唐朝之时,权利滔天到了能够掌握皇帝废立大事的太监…… 本质始终不变! 最核心的争夺,无外乎就是皇帝会靠向谁…… 到了明朝,这种争夺更加隐蔽化,也更加血腥化了! 有个现象,很能说明这个问题。 就是很多自诩研究历史的从业人员,也很少注意到的—— 明朝皇帝嫡子的非正常死亡现象! 可以这么说,有明一代,皇帝嫡子,就没有几个能够长大成人的。 朱元璋的朱标、朱樉、朱棢、朱梓、朱檀,噶…… 朱标的朱雄英,噶…… 第790章 她怎么敢? 若是将这几个皇室的死亡时间,和朝政串联起来,你就会发现新大陆—— 每次朝政大动荡,老朱大杀特杀之前,总是伴随着皇室的非正常死亡。 那么,这些人为什么会死呢? …… 不得不说,老朱真特么太仁慈了…… …… 之后呢—— 朱高炽九个月,就不提了。 朱瞻基让内监读书参政,在位十年不到,自己噶…… 朱祁镇不说,这人我以后会重点讲。 朱祁钰太子朱见济,噶…… 扫穴犁庭的朱见深——长子噶,太子朱佑极噶……甚至,逼得成化皇帝,在朱佑樘6岁的时候,才敢公开——老子有儿子了! 朱佑樘的独蛋儿子武宗朱厚照,更是无子! 嘉靖朱厚熜——长子噶,次子都十四岁了,依旧噶…… 朱载坖这个隆庆皇帝,对文臣可好,还不是——长子噶、次子噶! 朱翊钧手腕够强硬了,依旧噶了三个…… 朱由校被噶的无子,不得不将皇位传给弟弟…… …… 不要说这是因为古代婴儿成年率低——看看朱元璋,大半时间都在打仗呢! 那条件不艰苦? 人家老朱一生,生了26个儿子,只有两个没能成年。 身为一个帝国的皇帝,享受最顶尖的医疗,怎么可能婴儿的成活率和小百姓一个样? 用屁股想,也知道的啊! 这些人的死亡,恰恰说明了明代皇权和绅权斗争的残酷、皇宫的黑暗! …… 作为受害者,张嫣对这个现象心知肚明。 当她那失聪的鼻子,都嗅到了一股焚烧纸张的味道后,这位皇后怒了! 张皇后可不是胸大无脑的傻子! 若是认真考证了历史,将地方传说、和朱三太子疑云,结合起来,就能发现一条清晰的时间线: 甲申之变后,张嫣带着朱三太子,策反毛将军,来到河南南阳(河南是天下张姓始祖地)。 张嫣这个张氏族人,来南阳干什么,就很明显了。 这不就是打算借着自己张氏族人的身份,来寻求帮助的么! 然而…… 刚刚进入南阳,张嫣意外落马摔死,朱三太子在河南隐居多年,后辗转流落浙江、山东等地…… 最后,在75岁高龄,被清廷康麻子凌迟处死…… (注:朱三太子如何从李自成手中走脱,流落河南,史书上没有记载。 我将南召张皇后传说,与朱三太子案结合起来,恰好构成了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其实啊,真实的历史,往往隐藏在民间传说中。 张献忠的沉银案,最能说明这一点,官方都多少次否认了,因为没有史书记载啊! 最后呢……) 假设——我的这个历史加传说的推论属实…… 那么,若是张嫣不意外身亡,又会发生什么呢? 历史没有如果…… …… 而张嫣能够将三太子带出来…… 在甲申之变那种乱局中,将崇祯嫡子带出天下聚焦的中心点—— 足以证明张嫣的能力了! (明朝的历史,太扑朔迷离了,我只能尽量还原他们的性格特点。 再次重申一点,我的还原,只基于目前发现的历史证据,若有一天出土相悖的证据后,还请大家原谅。) …… 周皇后嗅了嗅鼻子,皱眉道: “怎地,走水了吗?” “走水?这是在焚烧证据呢!” 张嫣却满脸寒霜,娇叱一声: “秦知恩,持我金印,给本宫调武监来! 封死了瑷珲宫,一只鸟也不准飞出去!” 春桃眼见自家主子这么说,当即掏出皇后金印,塞给了秦知恩。 秦知恩是谁? 皇帝的铁杆太监! 这个将自己名字都改成“知恩”,意图报答皇帝恩情的小太监,抓起金印就跑,连应是都顾不上了。 瑷珲宫内。 领班宫女杜鹃瑟瑟发抖,却伸出娇嫩的手,将面前还带着火星的灰烬,尽数抚平。 灰烬上依稀可辨的字体,彻底变成了齑粉。 “娘娘,咱们,咱们……” “慌什么!” 李康妃呵斥一声。 她冷笑道: “本宫是皇帝母妃,更是徽媞(乐安公主)亲娘,巩永固是我的女婿!” 李康妃腰杆子硬得很。 那些人说的不错,巩驸马冒险北上,收复奴儿干都司。 这是泼天大功! 刘昭妃已经死了三年了。 太后的印玺,该放在自己这里了! 那张嫣,不过是短命鬼朱由校的老婆,那是朱由检的嫂子! 差着辈分呢! 凭什么保管太后印玺? 凭什么行使皇太后的权利? 她配吗? 那些人的这句话,打动了李康妃——今日皇帝将定王过继给张嫣,明显就是再用三皇子给张嫣撑腰。 若是朱慈炯没了…… 张嫣就再也没有资格来行使皇太后的权利! 到那时…… 整个后宫,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够揣着皇太后金印呢? 而且,人家已经许诺了,皇帝不是弄出了报纸么? 这个天下,哪里的文人,能够超过他们呢? 到时候,他们就会用文章,铺满了天下! 为她呐喊造势! 如此内外齐上,这皇太后的位置,不是她李康妃的,还能是谁的呢? …… 李康妃不傻,人家精明着哩。 为自己捞取好处的事情,是一点都不落下! 然而,充其量,却只能算是毫无政治眼光的小肚鸡肠…… 这个“移宫案”的主角,根本就想不到,自己胆敢威逼重病的光宗封她皇贵妃,更是在光宗死后,挟持朱由校,意图获得垂帘听政的权利…… 这可是皇家大忌! 可以这么说,皇太后的位置,哪怕是让条狗坐上去,都轮不到她! …… “娘娘,不好了!” 迎春满脸的慌张,快步朝主殿冲来。 “啪叽!” 她被台阶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这一下摔得又重又急,手掌当即擦破了一大块皮,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然而,迎春却顾不上擦一下,她满脸含泪,急切道: “懿安皇后调来了武监,足足几百号人呢! 咱们的瑷珲宫,四面都被包围了!” “这里是瑷珲宫! 她怎么敢?” 李康妃也有些慌了。 然而,一想到自己可是当之无愧的“皇太后”继承人,当即再次镇定下来。 第791章 予,天下之母! “慌什么? 这里是瑷珲宫! 天家首善便是孝道! 今日天子不在,若无我的同意,何人敢闯我瑷珲宫一步!” 李康妃话都没有说完,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道鼻息浓浓的声音: “我敢!” 张嫣一脸怒容的走入。 身侧,司礼监随堂太监(仅次于秉笔、掌印太监)、协查京营、东厂千户、御马监提督王廉,持剑护卫。 瑷珲宫的太监、宫女,刚想阻拦…… “噼噼啪啪!” 几十号五大三粗的武监宦官们,拳脚劈下。 “噗噗噗噗!” 瑷珲宫的十几号人,一个照面,就被震飞了出去。 跌落一地…… “秦知恩,给本宫尽数拿下!” 到了这个时候,周皇后也不敢再迟疑了。 她知道张嫣今日所做,都是为了她的孩子。 母为子则刚! 再柔弱的女性,一旦涉及到她的孩子,都会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做了大明18年的皇后,周皇后自然知道,今天张嫣闹出的阵仗有多大! 若是她不帮着张嫣分担,怕是…… 这位姐姐,今后就再也出不了冷宫了…… 因此,不待张嫣说话,周皇后就下达了捉拿的命令。 张嫣赞许的看了周皇后一眼,却继续大踏步向前走去。 今天,她必须要一往无前。 只有快刀斩乱麻,将李康妃摆平,才不会让皇帝陷入麻烦之中…… 聪慧如张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件事,她必须赶在皇帝回来之前,处理干净了! 只有这样,皇帝才能保住了她们妯娌…… 两位皇后亲自出面,武监的儿郎自然不会留手。 他们本就是皇帝身边的最核心武装力量,是皇权的最后一道防守线。 两位皇后同在,这就是仅次于皇帝亲至了! 武监太监们,出手就是狠招。 咔咔几下,卸掉了瑷珲宫宫女、太监的胳膊、脚踝。 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宫人,像破麻袋一般,被丢在了墙角。 眼见武监下了死手,饶是疼的冷汗都出来了…… 不管是细皮嫩肉的太监,还是娇滴滴的宫女,却没有人敢呻吟一下…… 瑷珲宫正殿门口。 迎春刚刚站起,就被秦知恩扑倒在地。 三四个身穿劲装的宦官一拥而上…… 作为地位更高的领班宫女,武监给她的待遇也更好。 湿了水的牛皮筋,将她捆成了一个疙瘩…… 李康妃站在自己的宫门口,浑身都在发抖。 却依旧强装镇定的怒喝: “张嫣,你好大的胆子! 这里是瑷珲宫! 我是光宗的妃子,我是你母亲!” 李康妃慌了神,虽然杜鹃依旧在她身侧,她却仿佛置身冰海,冷的无法呼吸。 这时候,李康妃只有死死的咬着光宗妃子的身份,拿孝道来压制张嫣了。 “‘母亲?’ 呵呵! 予乃熹宗皇后,辅理后宫七载! 更是陛下亲口玉封懿安皇后,治理后宫一十八年! 本宫自认熟读本朝宫闱名册,却是不知——李选侍这金册何在?” “无有金册,便是侍妾,既是侍妾,何来从母?” 张嫣冷笑起来: “更何况,先帝有言: 李选侍侮慢凌虐,朕昼夜涕泣......选侍因殴前圣母,自忖有罪,每使宫人窃伺,不令朕与圣母旧侍言,有辄捕去。” “予不但不曾见过李选侍的金册,更是数度亲口听闻先帝哭诉你当年的恶毒! 若非先皇心善,许你先帝嫔妃的待遇,今上更是怜悯乐安公主英年早逝,皇家外孙孤苦无依…… 否则,焉有你这瑷珲宫的位置!” 周皇后见张嫣撕破了脸,也急忙附和道: “懿安皇后说的是,陛下也不止一次,曾与本宫说过幼年时,遭遇尔的欺压!” 李康妃大急。 光宗在时,她的确只有选侍的名分。 也的确苛待天启、崇祯两人…… 她不是不想更进一步,甚至昔日光宗吃下红丸,病入膏肓,还站在病床之侧,苦苦逼迫光宗,封她皇贵妃的位置…… 然而…… 就连老农都知道:名不正言不顺。 没有捞到皇贵妃身份的她,的确没有金册…… 没有金册,那就是侍妾,就是先帝的玩物…… 她没有名分——张嫣的说辞,恰好就能打压住了自己。 李康妃脸如死灰,煮熟的鸭子嘴硬,犹在强撑: “那又如何,百善孝为先! 我是光宗妃子! 我是皇帝的母妃! 谁敢动我? 谁敢动我!” “金册!” 张嫣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春桃当即取出金光闪闪的皇后金册,双手端稳了,站在张嫣身侧。 两人的言语交锋,周皇后一副脑袋,已经乱如浆糊…… 眼见张嫣亮出皇后金册。 周皇后灵光一闪,也上前一步,亲手举起了自己的皇后金册。 这位姐姐是个聪慧的人,跟着她总没错! “予天下之母!” 张嫣清冷的吐出了几个字。 周皇后本来还找不到拿什么来对抗李康妃,听到张嫣的这句话,眼睛一亮。 是啊!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皇帝是天下之父,皇后,可是天下之母啊! 今日,太后印玺在姐姐这里…… 这天下,除了皇帝外,再也没有压在她们身上的人了! “予天下之母!” 周皇后有样学样,高举皇后金册,拿出了大义名分来压制。 “你,你们,你们!” 李康妃气的浑身发抖。 然而…… 能够压制了皇后的,只有太后金印! 可惜,宣懿太妃刘昭妃死后,皇帝竟然将太后印玺,交给张嫣保管。 她拿不到啊! 退一步——哪怕是一个皇贵妃的封书也行啊…… 再退一步,就算是个贵妃,也有了金册、金宝。 但凡她有光宗贵妃的身份,还能够对抗一二…… 用民间来比喻: 只要有金册、金书,就好比平妻的出身,那是有着主母地位的。 而没有这玩意,就是一个通房丫头…… 老主人在的时候,可能会受宠,一旦老主人故去——丫头始终是丫头! 李康妃怎么不明白,能够保住了自己的,只有这三种身份…… 然而,她都不是! 只有选侍身份的她,莫说是这些代表明媒正娶的册书了…… 说白了,她这样的选侍出身,就是皇帝的小妾。 (选侍:就是选入宫中,却没有名分的侍女。) 大明虽然首重孝道,却也有等级之差的。 皇后大义名分在此,她这个选侍,就要靠边站了! 第792章 你牛?我拿皇后大宝呼你! 李康妃瑟瑟发抖的看了张嫣一眼: 只见她手持皇后金书,满脸怒火,看架势势要弄死自己…… 她难以善终了啊! 李康妃越想越怕。 脸色已经苍白一片。 杜鹃更是吓得都快站不住了,黄褐色的尿液,顺着她的垮裤,缓缓流下。 将大理石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拿下!” 张嫣手指杜鹃。 王廉蹂身而上! “谁敢!这是本宫的贴身侍女!” 李康妃知道,一旦杜鹃也被拿下,她就大势尽去,当即死死的护在杜鹃身前。 染红的修长指甲,胡乱挥舞,照着王廉眼睛、脸面乱扣…… 宛若疯魔! “娘娘救我!” 杜鹃更是吓得连连求救。 李康妃闭着眼睛,疯魔乱舞。 嘴里嘶吼着破了音的话语: “我乃先帝妃嫔,我乃先帝妃嫔! 皇帝啊,您睁开眼看看,您走了之后,她们将我欺负成啥样了啊…… 呜呜呜!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被她们这么糟蹋,我还不如撞死算了……” 李康妃脸庞扭曲,求生的渴望,让她爆发出了无穷的能量。 一个人,便死死的拦住了瑷珲宫门口…… 王廉左冲右突,然而…… 被李康妃死死护在身后的杜鹃,急切之间,却是难以拖出来。 “姐姐,怎么办?” 周皇后为难的看了张嫣一眼。 张嫣伏在她耳边,低声嘀咕几句。 周皇后大喜。 “李选侍焉敢不遵懿旨,袒护小贼? 莫不是失心疯了?” 张皇后大吼一声。 “李选侍焉敢不遵懿旨,袒护小贼? 莫不是失心疯了?” 周皇后也大吼一声。 妯娌两个,齐声惊呼,却蹂身而上。 两人各自手持自己的皇后金印,照着李康妃脑袋砸下…… 王廉整张脸都被李康妃抓花了,血珠子顺着脸颊滴落。 见到两位娘娘的举动,他眼光一寒,当即扑身而上,死死的抱住了李康妃,将她的脑袋,留给了两位皇后娘娘…… “砰!” “砰!” 挨了天下至高无上皇后金印两击的李康妃…… 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杜鹃被王廉揪了出来。 …… “给我打!” 张皇后和周皇后,并排坐在瑷珲宫的主位上。 面前地上,是历史上的第一人…… 唯一一个身受两位皇后金印砸击的女人! ——头上起了两个包,晕死过去的李康妃。 满脸是血的王廉,一摆手,武监太监手持沾了水的皮鞭,照着迎春、杜鹃抽下。 “噼啪!” “噼啪!” “噼啪!” 没几下,两人就皮开肉绽,求饶连连。 周皇后面露不忍,低声道: “姐姐,是不是该审讯了?” 看着心慈手软的周皇后,张嫣叹息一声。 还审什么呢? 这种事,不用问,她就能猜到了缘由。 她为什么放着太后的金印不拿,却拿了前朝皇帝娶她时候,给的皇后金印…… 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么! 身为皇帝“从母”的李康妃,竟然要暗害皇帝子嗣…… 这可是皇家丑闻! 这种事,怎么能够说出去? …… 更何况,李康妃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敢在这时候挑战皇帝的耐心? 不用审,张嫣就知道,这件事,必然有外面的人参与进来了。 依着她的意思,直接将这些参与者,全部悄悄处死就好…… 很多时候,政治就是这么无奈! 张嫣摇头苦笑: 昔日,太祖他老人家,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昔日,英宗他老人家,不是一样这么做的么? 昔日,宪宗他老人家,不一样这么含糊处理的么! …… 张嫣不想审…… 审出来又如何? 人家都已经自建朝廷了,难道还会听了自家皇帝的话,乖乖自尽不成? 葫芦僧断葫芦案啊! 这件事只有稀里糊涂处理,才是上策。 张嫣有心直接将参与者打死,悄悄处死了李康妃…… 然而,眼见周皇后的脸色,她只有叹息一声。 “说罢,谁指使你们的?” 张嫣眼睛冰冷。 打定了主意,这些人只要稍微隐瞒了一点,就直接打死…… 然而,杜鹃和迎春眼见自己的主子李康妃都倒在了地上,知道大势尽去。 又哪里还敢隐瞒! 当即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两人知道的全部交代出来: “娘娘饶命啊,都是李康妃娘娘指使的我们。 正旦盛宴那天,有人给李康妃娘娘送了纸条,声言要帮着李康妃娘娘坐上太后的位置。 原本我们姐妹,还在劝说李康妃娘娘,万万不可中了歹人的毒计。 然而,李康妃娘娘却被人家说动了。” “元宵节盛会那天,李康妃娘娘正在观看晚会,那些人再次找上门来,说只要除掉了定王,皇帝必然会迁怒懿安皇后娘娘。 到那时,太后的印玺,就会从暖阳宫流出来。 然后,他们会帮着李康妃娘娘造势,用大势要挟陛下,使得李康妃娘娘,登上太后的位置。” 这些情况,早就在张嫣的预料之中。 听到迎春、杜鹃的话,张嫣一点都不意外。 而周皇后却是惊呼起来: “什么?” 她难以置信的站起。 李康妃竟然用自己的孩子,来作为自己上位的筹码? 该死! 陛下元旦那天,可是才刚刚将她的年俸,提高到了五千银元啊! 这李康妃,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她的心怎么就这么毒! 张嫣阴沉着脸: “勾连贼子是谁?” “奴婢不知。” 迎春、杜鹃齐齐回道,生怕张嫣不信,急忙解释道: “给李康妃娘娘送信的,是一戏子,脸涂油彩,奴婢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娘娘饶命啊! 奴婢们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出来,请娘娘开恩啊!” “哼!” 张嫣拿起手帕,擦了一把鼻涕,冲着王廉挥了挥手。 这两人与李康妃同流合污,意图谋害定王。 纵然两人不是主谋,却也知情不报! 万死不饶! 既然周皇后心软,那就给她们一个痛快吧……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迎春、杜鹃哭泣起来。 然而,王廉冲着武监太监使了个眼色。 站出来四个五大三粗的太监,将两人拖了下去。 “咔嚓!” “咔嚓!” 两道微弱的骨骼扭断音,隐约传入。 第793章 棋子?弃子! 迎春和杜鹃被处决,尸体就像破麻袋一般,随意被丢在小推车上,拖了出去。 这两人,会运往焚尸炉,焚烧了躯体…… 明朝时期的文人,大部分都是世上最无耻的群体。 他们坏事做尽,最大的惩罚,无非就是下了诏狱。 死后只要掏点钱,就能将尸体赎回去,入土为安。 甚至,还会修建了庞大的墓园。 更有甚者,还能名垂青史…… 寻常犯了错,无非就是打屁股罢了。 整个大明一朝,唯有寥寥数人,实在是让朱家皇帝恼怒极了,才会下令让东厂连尸首都不准留…… 就这,这群人还满世界嚷嚷,朱家人太残暴了…… 却不知,那宫中犯了死罪之人,连个尸首都留不下。 昔日北京的中官村等地,就是焚烧后宫犯了死罪之人尸体的地方。 挫骨扬灰,古之最大惩戒…… 叹息今日,却成了时尚…… 运尸车的到来,吓傻了瑷珲宫众人。 早前被扔在院子里的小太监、小宫女们,惊恐万分的求饶起来。 “啊! 饶命! 两位娘娘饶命啊! 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请两位娘娘明鉴啊! 请两位娘娘开恩啊!” 砰砰砰的磕头求饶声,清晰可闻…… 周皇后叹息一声,对张嫣道: “姐姐,我知道你心中恼怒,然而,这些人终究不是主谋。 还请姐姐饶他们一命。 就当,就当……是给炯哥儿积福了……” 张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周皇后…… 最终,还是微微点头应承了她。 “瑷珲宫上下,贬入浣衣局洗衣,终生不得赦免!”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开恩!” 十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强撑着被卸掉了手臂、脚踝的身子,就像是蛆虫鼓蛹一般,连连在地上磕着头。 张嫣摆了摆手。 王廉让人将这些人的胳膊、脚腕接了骨,押往浣衣局。 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辈子的劳累。 瑷珲宫中,上下一清…… ——除了躺在地上的李康妃。 “王廉,泼醒她!” 伴随着张嫣的一道命令,王廉亲手打来井水,泼在了李康妃身上。 “啊!不要! 我不想死!” 昏迷中,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被冷水一激,李康妃惊慌失措的坐起。 “不要! 救命! 救命啊!” 然而,当她看到瑷珲宫中,只剩下张嫣带来的武监太监…… 自己的下人已经全都没了之后,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说罢。” 张嫣眼底不见了波澜,平静的看着李康妃。 慌乱过后,李康妃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脸色古怪的看着主位上的两位皇后,怔怔的看了半晌,忽然古怪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李康妃笑的肆意张狂,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当本宫真的不敢对你动刑吗?” 周皇后咬着牙,腾地站起。 老好人如她,也动了怒火。 “你?” 李康妃大笑,湿淋淋的手,指着周皇后,衣袖上不停有水珠滴落: “你也就是命好! 生来就是皇后的命。 再说了,若无张嫣的帮衬,你这皇后…… 呵呵! 还未必如我!” “你该死!” 周皇后咬着牙,恨不得当即下令,将李康妃暴揍一顿。 “妹妹难道还没看出,她就是在故意激怒你。 好临死了,还能泼了妹妹一头脏水么? 你若下令打她,正随了她的心意。” 张嫣淡淡的一句话,就破了李康妃的激将计。 周皇后醒悟过来,她冲着张嫣嫣然一笑: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险些中了歹人奸计。” 张嫣一句话,就让周皇后明白了李康妃的用心。 自己若是下令鞭笞李康妃——不孝的名头,她就背定了! 她可不是张嫣,政治身份清白。 人家老爹,在国家破亡之前,还千里迢迢给皇帝送银子。 自己那父亲、兄弟,都是贪得无厌的主,早就恶了皇帝。 一旦她再背上鞭笞李康妃的不孝名声,到那时,就算皇帝想要保她,也难以轻易脱身了…… 周皇后感激的握了握张嫣的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嫣反手捏了捏周皇后的手,示意将一切交给自己。 她淡笑一声: “我姐妹好歹活的一个明白,心中唯有我大明江山社稷。 倒是李选侍你,就算是死,也不过是人家一棋子罢了!” 张嫣一句话,让李康妃破了防。 “棋子? 我是棋子…… 我是棋子…… ……” “哈哈哈哈!” 李康妃先是大笑,继而大哭。 哭声悲沧。 她这一生,的确如张嫣所说。 一辈子,都难逃棋子的命运…… 张嫣待李康妃哭的累了,这才淡淡的道: “予不瞒你,你走出了这一步,无非就是好死和求死不得两条路而已。 说出你背后的推手,本宫亲自去求陛下,给你一条痛快。 陛下纯善,兴许还能以妃礼使你入土为安。” “棋子…… 哈哈哈哈!” 李康妃悲沧大笑。 事到临头,她已经全部明白了: “我是弃子,非是棋子! 哈哈哈哈! 我是弃子啊! 弃子…… 可笑我操劳一生,到头来,却只是一介弃子…… 悲哀,悲哀!” “唉!” 张嫣长叹一声。 这声叹息,是给朱家列祖列宗…… 是给自己那短命的公爹…… 是给自己那短命的丈夫…… 也是给正值青春年华,却早已愁白了头发的今朝皇帝…… 宫闱深重。 这是寻常人看也看不得一眼的紫禁城。 这是皇家禁地。 这是大明朱家的脸面! 然而,这深宅大院,却挡不住有心人的触手…… 皇帝的身边,全是人家的触手,全是人家的棋子! 荒唐! 可笑! 悲哀! 他们,都是棋子啊! 这大明的繁华江山,多少功勋万世,多少世代富贵…… 到头来,就连朱家皇帝,也难逃棋子的命运…… 这是何等的荒唐! 李康妃指着主位,脸上笑容古怪: “真当你赢了? 哈哈哈哈! 张嫣,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永远! 哈哈哈哈! 张嫣,你的确赢了我。 我输了! 但是,我们没有输! 哈哈哈哈!” 自己怎么都难逃一死,既然如此,那就舍了这身体,为后人留一份善缘吧…… 第794章 康妃病了,着御膳房三餐大黄汤调养 张嫣眉头一挑,眼睛余波环顾四周。 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别想从李康妃这里,得到更多消息了。 “王廉!” 张嫣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李康妃: “春日干燥,康妃病了,着移居嫒幽居!” 李康妃脸色大变。 冷宫? 张嫣竟然要将自己打入冷宫? 谁给她的胆子? 没有皇帝旨意,她竟然敢将自己这个光宗嫔妃,皇帝名义上的从母,打入冷宫? 谁给他的胆子! 李康妃震惊未消,却听张嫣继续道: “王廉,传本宫旨意: 着御膳房,多进一些滋补药膳,以补阴为上,给李康妃调理身子。 告诉他们,本宫觉得大黄的药理就不错! 着他们一日三餐,不可缺了。” 李康妃大惊,怒指张嫣: “张嫣,你敢阴我!” “张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嫣竟然敢给自己吃大黄? 人参杀人无罪,大黄救人无功啊! 大黄的确在清热解毒,治疗大便燥结上有特效…… 但是,这玩意特么吃多了,会拉死人的! 张嫣竟然敢让御膳房,给自己上大黄汤? 还是一天三顿上? 李康妃怒骂不已……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武监太监的生拖硬拽。 …… 嫒幽居,迎来了主人…… 李康妃喜提新居一所。 …… 张嫣调整了嫒幽居的下人配置,将原本的两个扫洒宫女调出冷宫。 然后从武监调来四个身强体壮的俘虏太监。 昔日袄儿都司一战,皇宫原本不足的人手,瞬间充盈起来。 这是大明惯例…… 自从太祖立国起,去势为宦的,大都是战场上的俘虏。 而这些人,按照常理,本该恨死了大明皇帝…… 然而,因为被打断了脊梁,他们却偏偏是皇帝最忠心的奴仆。 明朝能够青史留名的大太监,很多都是这么来的。 包括郑和! 对了,思密达那旮旯,也是大明太监的主要来源。 洪武二十四年,老朱一口气问思密达要了200个太监。 不得不说,我棒子祖传不男不女的某团,的确能申遗。 这么优秀的制度,朱由检岂能轻弃? 袄儿都司大胜,朱由检单单一次元宵节的扩充,养好了身体的太监,就得到了四千多人。 除了两千五百人,打入24监各处,为最低等的小火者外。 各处王府,得到了小两千太监的赏赐…… 实际上,按照人体规律,若是成年人去势,短时间内,还能保留某项功能的。 毕竟,大明只切蛋。 成年人切蛋后,有机会短时间保留运动的能力,只是丧失了结果的能力。 但是,架不住这个时空有朱由检啊! 但是,也架不住吴有性医术高啊! 那就再附加一个切血管呗。 至于会不会大量死亡,会不会造成损伤…… 反正这年头,拳头就是道理。 这年头,可没有公约…… 至于圣母婊…… 呵呵,这年头,不存在这东西。 最起码,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普通百姓,根本就不会产生这么个玩意儿! 这年头,圣母婊只能产生于衣食不愁的“非普通人家”—— 连崇祯都背刺了,他们有什么资格在新大明说话! 他们配吗? …… 朱由检已经到了襄阳城。 皇帝站在城头,森淼汉江上,是正来回试验的轮船。 朱由检看向了氤氲缥缈水汽的江面。 触目所及,宛若白练的宽阔江面,就像是一条洁白丝巾,平铺在大地上。 “永顺啊,火车轮渡的事情,你要抓紧了。” 朱由检淡淡的开口道。 王徵从子王永顺,点头应是: “陛下放心,臣这段时间,就住在襄阳了。 等拿到了各部意见,臣再返回均州船厂,督造新船。 以臣的估计,只要三轮试验过后,这火车渡江,就将没有问题了。” 朱由检笑了,他收回视线,扭头看了王永顺一眼: “你王家是机械制造大拿,你说的话,朕相信。 加油干,公卿王侯,未必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王永顺哥俩,早已各自负责一部,已经不是昔日吴下阿蒙的他,皇帝面前,也能够撑得住了。 他憨憨的笑了。 “臣都听陛下的。” 朱由检正要勉励几句,王承恩忽然跑了过来。 “陛下,京师紧急消息。” 王永顺见状,不需要皇帝指使,当即弯着腰退后几十丈,束手等待着。 “紧急消息?” “京师来的紧急消息?” 朱由检皱紧了眉头。 他整合了厂卫,在东厂、锦衣卫之外,组建了暗卫、暗探两套部门。 可以这么说,这两个暗探部门,虽然无法将触手伸遍全国…… 毕竟成立时日太短。 但是,三辅两掖周边发生什么大事,他绝对是最早知道的。 为何他却没有得到消息呢? 王承恩早已明白皇帝的作风,他不待朱由检询问,当即低声汇报道: “陛下,消息一共有两份,一前一后,错了半个时辰送到。 都是懿安皇后送来的。 第一封说是有人欲要暗害定王殿下,她申请出宫,会见羽林卫宫门将军。 第二封,说是已经和皇后娘娘查清楚了,这件事是李康妃联合宫外势力做下的。 目前,瑷珲宫已经被两位皇后控制了起来。” 有人要害朱慈炯? 朱由检勃然大怒。 那还只是个孩子啊! 搁在后世,这还是个四五年级的小学生呢! 虽然朱慈炯不是他的孩子,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亲口听到了这样的消息,让他如何不愤怒! “宫外势力?” 朱由检拧紧了眉头。 在政治上,若一个本来正常的行为,忽然有人喊冤…… 那么谁呐喊造势,谁便得利的规律,是唯一准则。 长达一年多在刀尖上跳舞,朱由检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政治小白。 为什么那些人不弄死太子,却要弄死朱慈炯…… 朱由检心知肚明。 周皇后是出名的花瓶,除了的确是一个持家的良配之外,对他再无帮助。 而张嫣…… 整个大明,谁不知道张嫣的手段! 朱慈炯若是死了,就算张嫣不发疯…… 外人可不知道朱慈炯不是他的儿子! 他们必然会以为,只要朱慈炯死了——他一定会冷落张嫣的! 第795章 咱心里甜啊 朱由检眼神闪了闪: 在那些人的眼中——朱慈炯只要中招,张嫣这个臂膀,就一定会被废掉! 也就是说,那些人这么做,是为了剪除他的臂膀——张嫣! (朱由检不是神,他想不到那些人,还要夺张嫣手中太后金印这一点……) 一个伐木工,若是砍伐参天大树,会怎么做呢? 必然先砍断所有枝丫,待只剩光秃秃的一根树干,就算砍不倒,也能活活折磨死! 那些人要干什么,朱由检瞬间就猜到了! 朱由检眼神一冷: 那些人,是冲他来的! 这些人是谁? 他们来自哪里? 平心而论,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为了生存,的确做出了一些损害他人利益的行为。 比如,为了站稳脚跟,曾特意打压豪绅,收拢土地,拉拢流民,让他们成为了自己站稳的根基。 那些豪绅,虽然大半都是罪有应得。 但是,这些人的确是受到了损害的。 他自然明白,在实际上的执行过程中,下面肯定会更加残酷的。 层层加码,是古往今来,政府机构无法避免的存在。 当时他的态度很严厉,下面自然不敢松懈。 尤其是当他用罗汉山监狱,逼迫宗室之后…… 在这样的局面下…… 自然有很多省吃俭用攒钱买地,却没有大恶的小豪绅,也被清理了。 这些人必然会怨恨他的。 但是,当他积攒了实力之后,就对士绅做出了弥补。 政策不是一成不变的。 拉拢大多数,将他们绑上自己的战车,这是一个成熟的政客,最该做的事情。 朱由检也不例外。 当他有人,有粮、有地盘,又有钱后,就做出了改变。 比如,今日京兆府周边,那些大大小小工厂的开办者,大都是这样的士绅出身。 最不济,这些人也会在他出资的作坊里,占据了一定股份。 虽然说无法惠及每一个利益遭受了损害的地主豪绅,但是,绝大多数的士绅,的确在他的手上,得到了利益。 自从他真金白银,拿出了利益分配之后,这些昔日利益受损的士绅,就成了他的支持者。 朱由检眼神闪烁: 也就是说…… 在这样的环境下,新大明内部,应该没有形成规模的反对势力才是! 那么,那些类似于羁縻州的地方呢? 比如——左良玉横行的湖南、两广等地…… 他利用左良玉,横扫湖南、两广,使得当地豪绅损失太大。 然而,早在袄儿都司大战之前,他就下令让工厂扩产,并再次大量增加合伙人——以此弥补这两地的豪绅。 虽然时日太短,他们还不曾见到收益。 但是,在袄儿都司大胜的前提下,这些人只要不发昏,就会明白,自己给出的东西,将会是怎样的一块香饽饽! 更何况,今日齐聚汉都,等待第二次恩科开考的举子,可是高达十几万人! 这些人,半数都来自两广、湖南等地。 甚至,不乏举家搬迁者。 暗卫那边有消息—— 今日在汉都等候恩科开考的举子,很多都是亲兄弟好几人都一起到来了。 若是算上同族,五服以内,最庞大的一个应试家庭,是祖孙三代26人! 人家让自家子弟,都来到了汉都,自然就证明了这些人的政治倾向。 这从侧面证明了,纵然被左良玉祸祸、湖南和两广那边,他的支持者,依旧很多! 皇帝心思转动…… 几乎一瞬间,朱由检就判断清楚: 在今日新大明内部,针对他的势力,绝对不会有这么大! 因为他奉行的是对外经济掠夺的政策! 在他手上,新大明就像是一个雄心勃勃的狼群。 当他用政策将大明上下,全部绑在了战车上后,不管是底层庶民,还是中层的士绅,亦或是顶层官吏、勋贵…… 无不虎视眈眈的看向了大明之外! 今日大明之外部,何其广袤也。 啥都不说,就只说跟着方正化主导的汉江商号,对江南施行经济掠夺的豪绅,便高达一千多家! 这是成功参与进来的。 还有数万家已经递交了申请,正在等待商务部、税务部等有司部门的审查。 由小及大,单单从汉江商号这里,就看能出了政治动向。 在外部资源没有耗尽之前,大明内部,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帝党。 朱由检眯起了眼睛: 也就是说,策划了这次事件的——是为外人! 他们,来自新大明之外! …… 朱由检想起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 到了铁路尽头,乘车赶往樊城的道路上,朱由检见到有农人在田间地头忙碌。 特意身穿常服,下车去询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大爷,你种地吗?” “对啊,该平整水田了,马上就要插秧了呢!” “大爷,你种地,你幸福吗?” 与后世对内掠夺经济状态下,农人那“种地幸福个球”的回答不一样。 老大爷给他的回答是: “我不幸福。 老了老了,还要操弄这么多田地。 快累死了都! 但是,我儿孙们幸福啊! 他们去工厂做工,一个月挣得,咱家一年都吃不完呢! 更别说,昔日那生病了,也不敢尝一粒的白糖,今儿,天天都能给小孙子兑水喝。 就这,娃娃们还不稀罕,没喝了两嘴,就不喝了。 老汉我也能喝一点娃子们不稀罕了的糖水,吃上几颗他们不爱吃的糖果。 咱家里啊,经常都有好几斤白糖,经常都有吃不完的糖果呢! 虽然老汉苦一点,但是,咱心里甜啊!” …… 听听,听听! 苏轼说得好啊——春江水暖鸭先知! 满嘴之乎者也的,那是跑火车。 政策的得失,还是要问一问最底层的百姓。 他们,才是最有资格评价政策得失之人! 朱由检询问了一路,得到的回答,大都差不多。 老百姓清一色的认知,就是因为成年劳动力,都去工厂挣大钱了。 田地里的活计,全数落在了他们身上,使得今日要比之前更累。 但是,进入工业时代之后,丰富的物资,的确使得他们过上了之前想也不想的日子。 第796章 狗贼 火车路是需要绕过城池、集镇的。 也就是说,铁路线两侧,大都是农村区域。 这一路走来,朱由检的确看到了很多新房。 甚至,很多都采取了砖瓦结构。 就算那些依旧是版筑泥墙的土房子,也大都将茅草顶,换上了小黑瓦…… 这一点,足以证明百姓家的经济形势,已经数倍于前。 要知道,这才不到一年时间啊! (最主要的原因——对外掠夺的对象,是富庶的江南地区。 这就好比后世的山陕甘,在皇帝的带领下,抢了北上广…… 变富的过程,自然是立竿见影的。 再换个比喻:你们村里人,得到了二马的财富,是不是就人均亿万富豪了……) …… 朱由检自然明白,当他将新大明,带上了全员对外掠夺的道路后—— 底层百姓,的确更加忙碌了。 但是,物质丰富带来的精神喜悦,自然高涨了很多。 在朱由检全面大基建,并高压制定最低工资的政策下,百姓们的家业也越来越厚。 藏富于民,藏富于顶,削弱中间。 这就是朱由检的执政核心。 虽然豪绅们的经济总量也在增加。 但是,他们的增幅,却远远落后于最底层的百姓,和最顶层的自己。 朱由检明白,在这样整体富裕的政策下,只要外部资源没有耗尽,大明内部,就不会有大量针对他的势力。 朱由检眼神冰冷: 这些敌人,必然来自新大明外部! 而谁对他敌意最大呢? 还是在他刚刚取得袄儿都司大胜,新大明如日中天的时候? 只有两种人: 其一,清廷,他们必然恨自己入骨,恨不得生食其肉,生喝其血。 其二…… 昔日离开紫禁城之前,面对群臣逼宫,他气急了,曾对那群人说过这么一番话: “大明户籍五十余属,最贱者不过乐籍。 朕今日发誓,必使尔等子孙尽得乐籍,除非尔等今日能置朕与死地,否则你们的子孙……” “你们的子孙,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遇赦不赦,王朝兴替而不得免!” …… 试想一下: 在新大明内政蒸蒸日上,国家越来越强盛,百姓越来越富庶,豪绅越来越归心的情况下…… 在新大明对外日益强盛,不但军事上节节胜利,李自成投降,甚至还将清廷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连京师都被围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最害怕呢? 刑侦上有句定律:“谁得益,谁嫌疑!” 他若死了,新大明若倒了,对谁最好? 自然是那群狗官! 朱由检捏紧了拳头。 狗日的,老子还没去找你们,你们竟然敢先找上门来了! …… 皇帝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阴冷,王承恩缩着头,不敢吱声。 这位爷…… 心思越来越猜不透了…… “大伴。” 朱由检扭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既像是笑容,又像是在嘲讽: “你说,这件事是谁出的手呢?” 王承恩咳嗽一声,试探道: “爷,应该不是咱们朝廷的人……” 朱由检不吭声,王承恩急忙解释道: “老奴为什么这么说呢? 去年汉都那场因为处死贪腐铁丝小作坊全家,而引起的大辩论,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老奴后来做了统计,官场中,只有几个糊涂的小官,站在了朝政的反对面上……” 他看了皇帝一眼,继续道: “老奴参与了审讯,得出的结论是:并无其他官员掺和。 而且,锦衣卫也找不到别人指使的证据。” “况且……” 王承恩快速扫了一眼周围,见到都是东厂的骨干幡子,这才继续道: “况且,暗卫的人,也没有消息送来…… 若真是咱们内部的人,没有躲过暗卫侦查的道理!” 朱由检点点头: “内部应该不会出问题。” 开玩笑! 当他更改东厂,新组建了厂卫系统后…… 暗卫早已遍布大明官场! 莫说官场了,大学城里,各处工地上,哪里没有暗卫的影子? 情报的威力有多大…… 他这个后世人,可一点都不会疏忽! 王承恩急忙道: “既然内部排除了,那就只剩下江南那边,和东虏那边了。” 至于张献忠…… 根本就不在王承恩的考虑范围内! 汉中方向,牛成虎、牛万才,带着高斗枢的郧阳将士,就将张献忠围的死死的。 四川方向,返回了川中的秦夫人,已经发起了新春攻势,目前兵锋直指成都! 张献忠连还手都做不到了,又哪里来的力量,干预大明内部啊! 王承恩话如连珠,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先说东虏,李小将军将京畿围的死死的。 他们若是大量派遣人手,自该逃不过李将军的眼睛。 况且…… 那边还有曹公公坐镇呢!” 曹化淳这厮,虽然卧在了天津卫…… 但是,曹化淳肩负的任务,他这个司礼监一把手,怎么会不知道呢? 京畿那边的暗卫,都是曹化淳在掌管啊! 这可是训练了勇卫营的牛人! 方正化那么牛,当初也不过是给曹化淳当副手的…… 朱由检再次点头。 王承恩继续道: “再说福王朝廷,那边是方公公在主导,以老方的能力,自然也不会放任这样的情况发生……” “也就是说——” 王承恩抬起头来: “陛下,该是那些忘恩负义的狗贼!” 忘恩负义的狗贼? 狗贼?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起来。 这个词用得好啊! 李自成到来后,他和李自成谈了很多。 老李交代,当日他赶到北京城外,触目所见,全是一片囚服。 这些人,全是赶来迎接他进京的大臣。 王德化怒揍百官的时候,他特意让人清点了,足足四千多人! 要知道,整个京师官、吏,全部加起来,还要算上军队官吏,也不过才六七千官吏。 这是完整的编制。 那时候,京师瘟疫横行好几年,又打了一场京师保卫战,死难者何其多? 还能去那么多人…… 就足见那群人的秉性了! 当时,李自成对朱由检坦言: 见到了这一幕,他自己都被吓懵了。 饶是早已知道官员不是人,却想不到,竟然如此不是人! 第797章 杀 进京当天,李自成就下发了一个通知,让愿意在大顺做官的大臣,第二天一早,就去宫门外报到。 结果,来了整整小两千人! 至于没来的那群人,不是不投降,而是为了怕他李自成追究,早早烧了官服,换上了平民衣衫…… 官员们买光了戏服,实在是找不到官袍穿了,这才不敢去的…… 那群畜生是人? 那是一群连李自成这个造反者,都被吓到的畜生! 王承恩这刺用得好啊! 狗贼! 可不是狗贼么! …… 既然王承恩明白,那就好办了。 “给你半月时间,凑一凑人手。” 朱由检杀意四溢: “一个也不准留! 全家杀绝! 少了一个,你提头来见!” …… 不是朱由检杀心大。 也不是他杀绝那些人全家的处罚残酷…… 有些事,说不得。 讲个寓言吧,说完了,大家就明白了: 以前啊,有个动物园。 园里老虎为王,享受狼带来的羊肉;狼群当牧羊犬,吃羊奶;羊吃草。 动物园维持了脆弱的平衡。 可是狼狡猾啊! 于是,它们多杀了羊,私藏羊肉。 老虎发现后,就定下了规矩——今后狼再敢私藏羊肉,狼崽子就不得再当狼。 被逼急了,狼自然不甘心,于是给了鹦鹉羊肉,让鹦鹉喊冤。 鹦鹉就开始鼓噪——“狼崽子们何罪之有?不该限制它们做狼的权利”…… 没脑子的八哥一听,圣母婊犯了,急忙开始学舌。 善良的羊群受骗了,纷纷跑到老虎面前,帮着狼崽子喊冤。 老虎只得废除了这个规矩。 人家狼心齐啊,人家人脉、金钱在那里放着,还有你羊的出头之地? 于是,私藏了羊肉犯了错的狼,崽子们却能够继续当狼。 老狼犯了错,不能杀羊,却还能享受狼崽子带回来的羊肉…… 最终,所有的羊都被吃掉。 养锋利了爪牙,狼群撕碎动物园栅栏,跑到别的动物园,给别的老虎奉献私藏的羊肉,于是,继续当狼。 而原本的动物园,却成了一片废墟…… (明白这个寓言了吗? 明白了,你就知道最近这件“无罪不罚”的事,为啥闹得这么大了!) …… 朱由检眼神冰冷: 圣母婊要不得! 尤其是对狼! 这种牲口,就该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他已经给出了机会。 若是那群人肯安生,等到他将来统一了整个大明,虽然做不了狼,当一个富家翁,还不是绰绰有余? 他们贪了那么厚的家底,若想翻身,归隐一段时间,然后将后代送去从军。 两三代人之后,就能洗去罪孽,再次科举考官…… 张居正张首辅,都是军户的出身。 大明对犯官,可没有一棍子打死啊! 千不该,万不该…… 他们不该来触碰自己的底线! …… 王承恩浑身一震,皇帝好大的杀意。 见到皇帝看来,他急忙弯腰接下了任务: “老奴这就去做!” 朱由检淡淡的道: “朕让人做了统计,截止上月月底,我大明各处做工的、等待做工的民夫,已经高达六千七百三十六万余。 这是成年男丁。 各地统计人口数量的吏员,还未返回。 目前的人口汇总: 我大明境内,人口数量,已经超过了两万万五千万。 这些,不算南明区域、东虏区域,以及亦力把里(新疆)、乌斯藏(xi藏)、朵甘(藏东高原,大体上是四川西部、云南西北部、xi藏东部、青海西南部。)” 王承恩不知道皇帝为何说起了这个,只好配合道: “都是陛下仁义,给了小民一口饭吃。” 这个彩虹屁,朱由检并没有接。 他叹息一声: “大伴啊,天下遭灾二十年,百姓积贫,很多人家,家无余粮。 卖儿鬻女,易子而食、自卖菜市唯求家人渡命…… 一桩桩人间惨剧,屡见不鲜,甚至普遍存在! 那一桩桩惨剧,暗卫报上来后,朕甚至连看,都不敢去看! 这是何等人间惨剧啊!” 王承恩吓得当即就要跪下,却被朱由检扶起: “大伴啊! 朕不惜得罪全天下,也要给百姓一片生存的土壤。 这个天下,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朕能够依靠,能够信任者,不多。” “朕自己都想不到,区区袄儿都司的一场大胜,携家带口,投靠朕的百姓,竟然暴增一倍。 给他们找个差事,让他们活下去…… 哪怕是让他们卑微的活下去……” 朱由检红了眼睛: “纵然全世界为敌,朕也决不放弃! 帮帮朕,朕能相信的人,不多……” “皇爷!” 王承恩老泪纵横。 自从皇爷年幼,他就跟着皇帝了。 这位主,哪怕是自己穿着补丁衣裳,也要将后宫纺织的布匹卖了…… 就因为——多卖了一匹布,就能帮天下减轻一两银子的负担啊! “皇爷,老奴,誓死,也,要,完成,陛下重托!” 王承恩泣不成声,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朱由检真诚的看着王承恩: “我还不能死。 我的政策必须要继续施行。 因为,百姓们再等着做工挣钱,买粮救命啊!” “陛下放心,哪怕是老奴豁出命去,也要让敢阻拦陛下的,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王承恩红着眼睛,发出了毒誓: “老奴若是完不成,不消陛下责罚,老奴自领万箭穿心而死!” 朱由检叹息一声,拍了拍王承恩的肩膀: “朕已经挑选新流民三十万人,前往秦岭山区,给朕修建陵园。 必须要多开工地,他们才能有了活路啊!” 朱由检不敢赈济…… 赈济这个口子一开,还不知道要滋生了多少贪腐…… 新大明就没有贪腐吗? 一样有! 各处地方,哪个月不处死几十人? 单单南阳流民大本营一地,新年之后,就处死了一百多人! 莫说是自己了,老朱一次性杀那么多,还不是贪腐遍地? 老农说的好啊,不贪?概率比白鹿还少…… 让百姓做工挣钱,这是他唯一能为百姓制定的公平了。 拿力气换粮食,这是最无奈的政策…… 第798章 扣我屎盆?我说你偷人! “大伴啊,朕让人,在朕陵园的脚头,给你也修了个位置。 咱们爷俩,到时候躺到一起。 到了百年之后,你还要伺候朕。” 王承恩喜极而泣: “皇爷放心,就算到了那个世界,老奴也要伺候皇爷……” 朱由检看着这个历史上,在崇祯死后,陪葬崇祯“皇陵”的老太监。 嘴角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这是知心人…… …… 王承恩退下后,王永顺才走了过来。 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静静的站在皇帝身后。 皇帝兴致不高,他看得出来。 作为被皇帝厚赐全家的王徵从子,王永顺并没有开口。 他觉得在这位爷手下,说的再多,不如踏实去干。 “永顺啊,造船的木头,秦岭里面多吗?” 许久之后,朱由检才问出了这句话。 王永顺急忙点头: “陛下,秦岭都是罕无人迹的大山,合用的木材,自然很多。 只是,秦岭太大了,木材难以运输。” 朱由检指了指南方: “巩驸马回来了,你让船厂那边,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生产一种运木头的大船。 奴儿干那里,木材可遍地都是啊!” 王永顺急忙应承下来: “臣这就去写信。” 朱由检继续道: “马上就要到夏天了,你跟巩驸马商量商量,招募一批流民,去往奴儿干。 一来,咱汉家儿郎在那边的多了,也好掌控当地。 二来…… 给他们一条活路……” 新增流民的形势有多么严峻,王永顺是知道的。 自从皇帝巡视南阳不多久,更大的流民潮就到来了。 今日从叶县至南阳,遍地都是流民大营。 朝廷每日朝南阳运粮的船队,都头接着尾、尾挨着头,铺满了整条唐白河…… “臣明白了。” 朱由检摇摇头: “罢了,这事还是要以朝廷的名义去做。” 挥手,让王永顺去了。 …… 江风吹拂下,朱由检站在城头。 巩永固逆水行舟,还要三天时间,才能赶到襄阳。 朱由检想了想,索性招户部尚书倪元璐过来。 同时,给刑部尚书孟兆祥发去了一道圣旨。 圣旨很长,中心思想却只有一点——大明是法制政权,着刑部制定铁律: 今后为官,先审查家世。 若上下各五代之内,存在偷税漏税、违法乱纪的情况,一律不得授官! …… 朱由检眼神冰冷,既然那些人敢出手,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若是有人朝他头上扣屎盆子…… 将屎盆子扣回去,那是最下等的操作。 朱由检明白一个道理,面对冤枉自己的人,辩驳、驳斥,是最无效的操作。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 昔日,上学的时候,有人污蔑他偷了东西,还告到老师那里去。 朱由检当时是这么对那女老师说的: “老师,今天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我上厕所时,发现了一件事,那谁谁谁在女厕门口花池里躲着…… 他看到我了,给我挤眉弄眼的,后来我看到有个穿红衣服的老师,从厕所里出来了…… 然后,他就威胁我不准说……” 恰恰,那老师身上,穿的就是红衣服…… 实际上,当时他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三四点啊…… 两点上课,谁三四点还不上个厕所呢? 再说了,他只是说的红衣服老师而已,这么大的学校,就这么一个女老师穿红衣服的啊…… 让她自己产生怀疑就行了呗! 最终,那人站了一天的旗杆…… …… 朱由检明白这个道理,别人污蔑你,一定不要反驳他——找个最大的污蔑,给他扣回去! 别人说你吃屎了,你要是拼命反驳自己没吃屎,还说不信闻闻我的口气…… 这是最低等的方式! 指不定,你上火口臭呢? 那不是中了人家诡计了! 最高明的反驳方式,就是给他扣一个更大的屎盆子! …… 今日,那些畜生,胆敢暗害朱慈炯,还要将张嫣弄臭…… 朱由检就祭出了大杀器——犯了罪,子孙后代就不能入仕! 查不了你违法犯罪,那就查偷税…… 再不济,叛国也是罪! 这可是现成的! …… 汉都,新闻署。 新成立的衙门内,李岩头大如斗。 饶是红娘子已经搬来三天了,李岩都没有回去睡过一晚上。 事情太多了! 他是个认真负责的人,若不然,也不会因为忤逆李自成,被陷害致死了。 皇帝相信他,李岩觉得自己就要将事情做好。 然而,野蛮生长半年之久的报业,发行量已经很是恐怖。 《大明皇家日报》和《大明皇家晚报》加起来,每期的销量都在二十万份以上。 就这,还不算民间开办的报纸。 同样也不算大明官场发行的《邸报》。(邸报类似于后世的内参) 李岩找来了所有的报纸,一期一期的读着。 对他来说,既然担任了新闻署这个职务,就必须要将它做到了最完美。 这是皇帝的喉舌啊! 陛下那么相信自己,自己怎么可能让陛下吃亏呢? 李岩放下手中的报纸,使劲揉了揉后颈。 一抬头,就看到各地寄来的文章。 “喜公公,你注意到这些文章的共同点没有?” 李岩皱着眉头,对身边的内监太监开口问道。 “要说共同点,还真有一个!” 小喜子迟疑道: “貌似最近的投稿,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宣扬孝道的。 诸如卧冰求鲤、割肉伺母,更是被用烂了。” 孝道? 宣扬孝道? 李岩眉头一挑。 不对劲! 皇帝定下的报纸章程,很有意思。 不但允许文豪登报表达自己的观点,也设置了一个投票环节。 百姓们可以给每期文章,做出一个喜爱与否的投票。 而报社,则会根据这个排名,来决定支付的稿酬价格。 这么做的好处,李岩一眼就能看明白。 无非是让报纸的销量会更高罢了…… 孝道这东西,说白了,那是老生常谈了。 甚至,早就有了《二十四孝》之类奇闻异事。 作为一个善于鼓动人心的大牛,李岩怎么不知道这里面的本质。 皇家以孝道教人向善,尤其是隋唐开科举以前。 那时候当官,实行的是举荐制。 第799章 李岩三惊 李岩眉头紧锁: 他和宋献策,曾经无数次讨论过这个。 有史以来,华夏的制度,一直都在演变。 先秦时期,因为生产力不足,那时候的国境,便是城池所在。 贵族们带着自己的士,居住城池内。 而城外,便是不能参与政治的“野人”。 那时候华夏文化的延伸,是以城池为单位的。 帝王分封臣子为君。 君子分封贵族为邦。 贵族分封士人,大修城邦,扩大本国生存的土壤。 无数个封君们,在野外修建城池,将华夏文化,一点点、一点点的传播着。 这就是封建制。 (祖先们一路走来,塑造华夏,真的很不容易。 如果你们谁手上有中学的历史课本,翻翻看,最早的华夏,都是一个个小圆点。 这个点,就是城池。 然后慢慢扩大影响力,将点连接起来,变成了面,也就有了疆域。 为什么先秦时期,国君亲自征战呢? 就是因为当时华夏先民的生存状态太恶劣了! 比如周都洛阳。 洛阳城外,当时有名有姓的夷族,都有十几个! 这还不算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夷族。 当时华夏人富有啊,吃得好穿得好,你走在野外,就被人捉去扒光了财产…… 这就算了,你人都要变成粪便…… 吃人么,当时很常见…… 孔子删春秋,大讲礼与义。 春秋三千篇,孔子删减之后,只能留下三百篇。 这就叫诗三百么。 当然《春秋》、《诗》、《书》,名称是孔子定下的。 我上面没加书名号。 为什么叫春秋? 因为三代时,生产力低下。 农忙时候不能打仗,寒冷时候不能打仗,酷暑时候不能打仗……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诗歌中,都有打着打着,士兵高唱要回家收麦子的原因。 因为生产力的限制,那时候的征战,大都集中在春秋二季。 这也是为什么管仲冬日出兵,名声那么响亮的原因——因为超出了当时的人类认知。 当然,背后的原因是,齐国是诸侯国中,最早富起来的。 她生产力最先完成青铜化。 周朝封国大约有三千多个,齐国是最早有大量脱产士兵的诸侯。 这就是三代史书,被定名为《春秋》的原因。 “《七纬·尚书纬》 : 孔子求《书》,得黄帝元孙帝魁之书迄於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 这句话,记载了孔子得到的原史稿数量。 那么,他为什么只节选了一小部分呢? 就当时的那个现状…… 那你让他怎么办? 难道孔子要这么说—— “今儿你吃了我的子民,我带兵剿了你的一个聚集点?” ”明儿你偷了我的麦子,我带兵揍你一顿?” “后天你又不服王道,拦我商旅,我再暴揍你一顿?” 或者是—— “我的一个封君衰落了,被你冲到城内,全部当成了粮食”? …… 这样就没眼看了不是! 不符合高台教化之道啊! 你要知道,孔子那个时期,那些夷人,早就成了周朝子民了。 在当时条件下,他只能模糊处理—— “啊,都是大周的子民,咱们携手共进。” 弱弱说一句,跟今天主流很像…… 马丹,又扯远了……) …… 李岩蓦然想起了大明皇家大学城墙壁上的那些壁画…… 国君带着士兵冲锋陷阵,开疆拓土…… 不正是这个时期么? 李岩摩挲着下巴: 看来,这一点,陛下早就预料到了啊! 只是…… 没有一个能够领悟了他意思的得心人使唤…… 李岩眨了眨眼睛。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特意问李自成要了自己 ,还安排他当了新闻署负责人的缘由了! …… 李岩捏了捏拳头。 既然坐在了新闻署的位置上,就要当好了皇帝的喉舌。 宣扬对皇帝有用的舆论,是他的唯一任务!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稿件,李岩皱眉苦思…… …… 始皇帝一统天下,施行郡县,废除分封之后,未几,便是大汉的天下。 自汉以来,华夏的政策都是多条腿走路。 这分封,从未断绝。 两汉之时,中央政权施以察举制。 什么叫做察举制呢? 就是地方向中央,推荐人才。 也就是举荐。 举荐的本质是什么? 还不是和江南那些党派的操作一样! 若想让谁高升,先花点银子,买一买舆论。 等到名声有了,官位还不是马上到手! 因此,李岩是很反对这个操作的。 这一点,他和宋献策经常争吵。 孝廉…… 举孝廉…… 说白了,还是资本的游戏。 大明的这些士人,一样是这个套路…… 难道…… 李岩豁然惊醒—— 这些人,在准备一场大舆论? 是了! 今日充斥在官场的,都是一心跟着皇帝走的臣子。 甚至,自从皇帝打破官、吏壁垒,允许吏员考核当官之后,读书人的特权,就落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皇帝的用意很清楚——不拘一格降人才! 哪怕你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只要能够脱颖而出,从庞大的吏员团队中显现出来。 就能莅临堂庙之高! 他特意查看了去年的恩科情况。 传统科举取士者,也不过才三十来人。 这些人还都是负责写写画画之职。 至今,也没有几个得到晋升的! 反倒是那些充入大学堂的杂科士子…… 当时看似录取了还要再入“国子监”读书。 有功名和没功名一个样…… 然而,不过是刚刚集中培训半年时间,新年后的考核中,就已经任命了三万多吏员。 其中,不乏一上任,就是上三品吏员之人! 这些人只要踏实干两年,直接就能进入官场为官。 官场不是不透风的墙! 皇帝意图打破士人垄断的科举制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人岂能善罢甘休? 而恰恰…… 元旦大朝中,皇帝封赏满朝文武,直接给这些大明官场人员,许出了准许一定子嗣进入大明皇家大学城读书的特权…… 李岩眼睛亮晶晶的。 疲倦之色一扫而空。 皇帝的这一手…… 高啊! 这可是将大明朝野,全部捆上了自己的战车! 第800章 太监们的霸业 李岩嘿嘿一笑: 朝臣会反对皇帝的政策吗? 对于皇帝的改革,已经得到特权的他们,岂会阻拦呢? 也就是说…… 李岩看向了面前的报纸—— 这些人,都是境外势力! 李岩判断清楚,当即不再迟疑,沉声道: “喜公公,老生常谈的话题,自然吸引不了别人阅读的欲望。 他们背后的目的,我大致已经判断清楚了。 有件事,还要麻烦你的人来统计。” “哎哟! 当不得李将军的麻烦!” 小喜子惊呼一声,急忙道: “李将军啊,咱们都是给皇爷当差的。 有事你吩咐就是,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哩? 都是咱们的份内事!” 李岩笑了,随手扒拉出埋在报纸堆里的华子。 抽出一根,抛给小喜子,自己也点燃了。 他喷出一口烟雾,冷笑道: “喜公公说的不错! 这些人…… 咱俩联手,给他全部揪出来了! 你帮我统计一下,这种类型的投稿,作者都有那些人…… 他们来自哪里……他们以前发表了什么…… 然后找到他以前的那份文章,和今日的这份文章,订在一起。 做好后,拿给我看!” 听到李岩的话,小喜子随手将已经划燃的火柴熄灭。 他将香烟夹在耳朵上,当即抱着一大摞投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场所。 一众内监太监们,开始忙碌起来。 新闻署内。 李岩几口吸完了烟,徐徐吐出一股青烟。 随手将烟头摁灭在水晶一般的玻璃烟灰缸内。 又观看起了报纸。 作为一个舆论大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李岩决定,今晚就不回家了。 通宵达旦,尽快将朝政整理出来,弄明白皇帝的全盘思路,他才好对症下药…… …… 按照朱由检的制度。 新闻署是直属于皇帝的皇权部门。 在新闻署干活的,大都是内书堂的太监们。 大明的太监群体,是很有趣的。 与后世那种狭隘的“明朝太监就是坏蛋”的普遍灌输认知不同。 钻研的明史越多,越会发现,明朝的太监们,在各行各业,都站在了时代的顶流上! 可以这么说,若是质量不变—— 明朝没了太监,立马死亡。 明朝要是没了文武,只要太监保持原本状态,大明绝对继续长存。 明朝太监的影响有多大? 明初那些远洋、造船、出征、科技太监团队,就不说了。 只说明末。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不管是南京还是北京,掌握着印刷业的,大都是太监。 甚至,时间越朝后,太监们对印刷业的垄断,也越发明显。 万历不上朝以后,北京城内,不管是出版、书店销售、还是印刷…… 与纸张有关的行业,九成份额,已经完全掌握在了太监麾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明朝那强大的工业能力。 你绝对无法相信的是—— 成化年间,鞭炮就已经完全开始采取新纸制作。 这代表的是什么? 造纸产量,已经达到巅峰了! 同时,印刷术也屡破新高。 彩色印刷算个屁! 双色、三色、四色、甚至多层次彩印,都已经登峰造极。 给大家放个图,这是明朝书籍中的印刷图案。这是印刷吗?这特么就是手绘啊! 上图,出自崇祯十七年,胡正言《十竹斋书画谱》刊印本。 (数数图中这是几色?) (你们可以百度下,这本书基本都是多色彩绘)。 明朝的工业能力,已经被清朝焚毁殆尽。 从古书的字里行间,我只能一点点还原。 没有资本的推广…… 这条路,太难…… …… 在这些明朝书籍中,将画师手绘的作品,复刻下来,批量印刷,也已经普遍出现。 同期,活板印刷工艺,出口朝鲜(就是棒子拿去申遗那套)。 彩色印刷术,出口日本(至今日本还在使用)。 万历时期,明朝就有了制作精美的贺卡! 就是今天使用的明信片! 官员们上任或者在过年时,得到的贺卡,多不胜数,而且制作精美,极为奢侈。 明朝的造纸工业,有多发达? 万历年间,湖广临湘人沈榜,担任顺天府宛平县知县时,编纂了《宛署杂记》。 (这本书印刷了多少本不知道,但是,国内的,都被清廷毁去! 目前仅有日本,保留了明朝刊印版。) 据他这个当事人的统计: 万历年间,九两白银,就可以购买一万一千张“连七纸”。 至于科举考试用的“抬连纸”,更是低贱到了一匹麻布,能换两千张的价格。 这是官方用来书写的精品纸啊! 这是北京城的附郭县啊! 物价最贵的地方…… 精品纸竟然如此便宜? 按照这个物价—— 民间用的低等纸张,必然更加便宜! 也就是说,明朝中后期,实际上是一个人人用得起纸的时代。 这也就是明朝识字率,为什么那么夸张的原因。 这一切,发生自什么时期—— 英宗再次上位以后! 要知道,在永乐年间,京城过年的鞭炮,也都要用旧纸制作。 但是! 到了英宗复辟后的天顺年间(达芬奇童年,正在画蛋呢),一个老太监受诏从江西老家返回宫城。 他看到宫城里,竟然用纸糊墙,当场心疼的掉眼泪。 也就是说,明英宗的第二次上位,对大明,已经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革。 (然后,短短八年,他就噶了……)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新纸糊墙这样的操作来! 要不然,明英宗的儿子,成化皇帝在位时期,也不会出现鞭炮完全采取新纸来制造了! …… 实际上,西方历史,有一个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缺陷—— 缺乏造纸业! 别看他们吹得天花乱坠…… 明亡之前,欧洲并无精美纸张的制造办法! 那着名的意大利纸——仅仅只是草纸而已! 啥叫草纸? 以前坟头焚烧的火纸——就是那种稻草杆都还能看到的,就是草纸! 连漂白技术都没有! 秸秆啥颜色,纸张就啥颜色! 你在草纸上画个鸡蛋试试? 试试就逝世…… 也就是说——人人都知道的“达芬奇画蛋”,真的是在画蛋…… 蛋么,可以是鸡蛋,也可以是“空白”…… 那有个采访不是说了么: “你今年挣了多少钱?” “我今年挣了个蛋!” …… 直到18世纪时,法国财政大臣杜尔果,还猴急的给在北京的外国传教士写信—— 强烈要求他们留心学习中国的造纸术! 能解决漂白技术这个难题的,直到那时,还只有中国人。 供职于清朝宫廷的法国传教士蒋友仁,将中国造纸术画成图画,邮给法国政府。 中国的造纸技术,这才在西方火热传播,催生了近代欧洲造纸工业的产生。 那都特么17几几年了! 这家伙供职清廷的时候,是1747年(乾隆9年到达,12年当官),1774年(乾隆39年),死在北京。 这时期—— 哦…… 华盛顿都快开始造英国的反了…… …… 那光辉而伟大的西方科技啊! 一切只为战争服务。 至于老百姓用木犁犁地…… 你特娘的不懂别胡咧咧! 木头是啥? 那不是有机物么! 增产! 我爸爸科技甩你九条街! …… 我这吊毛,怎懂西方爸爸,训狗技术的伟大…… …… 第801章 张沐见孙奇逢 光化城东南,十里之外。 有一片连绵山区,后世名唤百花山。 此时的百花山上,已经盖起了一大片房舍。 此时的绝代大儒孙奇逢,便在这里教书育人。 孙奇逢身穿汗衫,正坐在花园内写写画画。 步入三月底,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 饶是穿了三层的衣服,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面前的两个黑点。 他翘着二郎腿。 丝织的薄衫,轻抚的山风,将初夏的炎热,完全散去。 被孙奇逢踢喇着的靸鞋,没有脚后跟,只有半截前面,形似拖鞋。 正一抖一抖的。 (陆楚翠有一本《我在明朝穿什么》,详细入微的还原了明朝衣衫。) “老师!” 花园门口,传来了一道声音。 孙奇逢急忙放下二郎腿,坐正了身子。 扭头看去,原来是张沐来了。 “仲诚啊,你刚刚回京述职,不在吏部等着。 怎的来了我这里?” 孙奇逢放下毛笔,站起身来。 手指上,沾染了少许墨水。 身后半干的宣纸上,赫然是一幅花鸟图。 张沐是他的学生,孙奇逢虽然身穿清凉夏衫,却也没有避讳。 明朝中期以后,社会风气逐渐开放。 这是汉家天下的鼎盛时期,便是女子逛街,也是最正常一景。 张沐微微有些喘息,满头大汗。 孙奇逢招呼他在凉亭坐下。 又对下人道: “让厨娘上两份雪花酪。” 雪花酪放在今天,就是冰激凌。 这个雪花酪,是将大块冰,用刨子刨出冰粉,然后加入各色口味辅料制成。 然后放入冰鉴保温。 食用的时候,软绵绵的,口感与冰激凌类似。 冰鉴就是古代冰箱。 这东西,早在先秦时期就流行与贵族群体了。 曾侯乙墓,出土的青铜冰鉴,更是被称为“世界上最早的冰箱”。 明朝时候,雪花酪花样百出,最主流的是要加入酸奶等物。 (注:宋朝时候,就流行喝酸奶了。 甚至,还有绘画,记录了孩童用吸管喝酸奶的一幕。 李嵩的《货郎图》,清楚的记下这一幕,甚至,他还用绘画记载了货郎售卖儿童万花筒的一幕。 宋朝的古画,多以记录民间生活为主。 比如最出名的《清明上河图》,记载的就是汴京的日常一幕。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朝代,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无不想着做生意。 这也就导致了,宋朝的画师们,绘图都很有灵性。 在宋代,画儿童,是当时画家的主流选择。 热门有多大——堪比今日小说界的玄幻题材! 当时号称:“一人、二婴、三山、四花、五兽、六神佛”。 宋代古籍中记载了很多画师,只要爆了一个绘画,便会画了几百幅,拿到街上售卖的情景。 早在北宋初期,喝酸奶,就已经走进寻常市民家。 《宋史》·《职官志》记载:“牛羊司乳酪院,供造酥酪”。 使用乳制品的历史,最早可见于仰韶、大汶口遗址。 《礼记·礼运 》记载了,早在春秋时期,乳制品用来祭祀的情况——“以烹以炙,以为醴酪”、“牧羊酤酪,以佚伏腊”。 所以啊,别再信那些不查证之人的胡咧咧了,啥乳制品是草原传过来了…… 这不是扯么!) …… 我伟大的大清朝啊,啥啥都要倒退! 就连皇帝,都要做阿富罕外挂飞机专家的先行者。 唯一不同的是—— 一个挂在外面,被霉子爸爸用机枪扫射。 一个招核贤孙,皇后都送给人家玩出了崽,誓死也要当满奸,结果,人家走的时候不要他…… 没搭上小矮子的飞机。 人家不给他飞机票…… 大清王朝,是一个全面退化时期。 不单单是军国大事,就连民生,一样退化严重。 这雪花酪…… 到了清代,就只能放入白糖、蜂蜜,调味了。 就这,还只能现作现用。 …… 明朝时候,已经有了走街串巷,专门售卖冰棒的小贩。 甚至,还有很多明朝小说,还清楚的记载了小贩要用棉被,给冰鉴保温的情景…… 一如九十年代,骑着自行车卖冰棒的小贩…… 当然,还是有区别的。 九十年代,是骑着自行车卖冰棒。 明代绘画中,卖冷饮的小贩 明朝的小贩,只能背着冰鉴,或者挑着冰鉴,手持一个特制拨浪鼓,一边走,一边转悠拨浪鼓。 “叮当”! 青铜脆鸣。 声音就是小贩的吆喝。 百姓听到这种声音,就会出门购买冷饮解暑。 现在很多地方,还有这种流动小贩。 我在顺德的龙山菜市场,还见过这样的小贩,不过用的不是拨浪鼓,而是钲。 他的那个音质,很特别,老远就能分辨出来。 钲这个东西,就是最早鸣金收兵的那个“金”。 徐渭有一首诗,完整的记录了明朝小贩卖冰棒的情景: “门前铜盏呼人急,却是冰儿来卖冰。 干喉似火逢薪热,一寸入口狂烟灭。” 大儒的这首诗——通俗易懂吧? 描述的就是售卖冰棒的小贩! 当然,既然是小贩自家制作,质量自然就参差不齐了。 有人讲良心,给你用干净的水来制造。 遇上个不讲良心,拿了脏水制造…… 那就是下面这首诗了: “不担挑子不推车,冰水杨汤味有余。 怪得京师夸道好,饮来学个猴拉稀。” …… (昨天去市里,我看着天气怪热的…… 好吧,我承认,主要是见人家丝袜美腿们吃着冰激凌,怪美的。 就嘴馋了。 结果,吃猛了,回来拉了一晚上…… 唉! 我也淫一手: 一个小店十来方,蜜雪冰城真热闹。 看着味道真正好,吃来学个猴窜稀……) 气候还早,还不能吃雪糕…… …… 下人送上两杯雪花酪,孙奇逢招呼张沐,细细的吃着。 今年的夏季,来的有点早。 虽然天气有些炎热,寻常百姓,正是需要大口解暑的时候。 然而,两人都是大儒。 这年头,儒医道,那是不分家的。 孙奇逢师徒,自然明白,燥热的身体,若是吃猛了冰物,是会蹿稀的…… (马丹,离不开这俩字了…… o__o ……) …… 吃了个雪花酪,降了体温,孙奇逢这才让下人上了茶。 两人认识已久,虽然名为师徒,却也宛似朋友。 两人相处间,那礼节就随意了。 孙奇逢揭开茶杯盖,让滚烫的茶水散热。 他挥手赶走一个绕着他飞舞的蜜蜂,开口道: “仲诚啊,上次来时,你来去匆匆,话都没说上几句。 你不是在张保定手下当差么,怎么回来了?” (张保定,即张罗辅。为了表示尊敬,称呼某人的时候,可以姓氏后面加上籍贯。) 第802章 彼此试探,张嫣出宫 张沐微微迟疑一阵。 孙奇逢哈哈一笑: “仲诚啊,你也别藏着掖着。 老师我虽然无心官场了,却也是心怀家国之人。 陛下的作为,我都看在眼底。 这是真正能让大明更好的人。 我这百花书院,早已做出了规定,只要踏入百花书院,就不能背叛国家。 是的! 为师的确在报纸上,吆喝过一阵子,还质疑过朝政。 但是,那时候,我不是看不懂么? 自从上次的大辩论之后,为师就知道谁才能让百姓过得更好。” 孙奇逢瞥了张沐一眼: 你小子! 这是瞧不起谁呢? 甲申剧变,老子一样投身军旅,护我一方百姓! 天下太平,我身穿儒装,教书育人。 天下动荡,我辈何惜此身? 我儒门不光有手中之书,我还有斩敌之剑! 我来百花山,开馆收徒,只是皇帝军容鼎盛。 我这书生,战场上用不到罢了…… 大乱之后,便要大治。 读书识字,远比拿刀子砍人,更加重要啊! 教书育人,这是我这大儒的责任啊! 今日多培养了一个治民之才,他日何不是铸就一县之安稳呢? 相比之下,我上战场,就不重要了…… 战场上可以少了一个我孙奇逢。 学院里,却必须要多了我孙奇逢呐! 孙奇逢对着北方拱了拱手: “我这一辈子,没有几个能让我心服口服的,皇帝却是一个! 陛下要做什么,我还能拆台不成?” “看老师你说的什么话,学生还能不相信先生吗?” 张沐打了个哈哈。 他仔细想想,自己回来的原因,虽然还未公开,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当即,张沐徐徐将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当时,张将军北上,学生自投军中,被委以内黄令的差事。 我这才明白,原来张将军不是为了杀死多少清兵,而是为了给百姓们打开一条南下的通道。” “苦我百姓矣!” 孙奇逢长叹。 “谁说不是呢,百姓们是真的惨!” 张沐摇头叹息。 他在内黄半年时间,南下的百姓,无不瘦的皮包骨头。 多少强撑着一口气南下的百姓,苦熬到了内黄,眼见生机在望,却扑地不起…… 惨…… 惨! 惨!! 孙奇逢叹息一阵,问道: “所以差事已完,你这是回来交接的?” 张沐眼皮动了动,见老师一脸的不解,这才继续道: “老师万万不可外传,陛下准备毕其功于一役,让开南下道路了……” “什么?” 孙奇逢豁然站起。 一惊之后,他颓废的坐在了椅子上。 还能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啊! 这些时日以来,报纸上往日不见名讳的投稿者,却全都涌了出来。 这些人的稿子,无不都在宣扬愚孝思想。 说什么王朝之治,首以孝先…… 饶是他想要辩驳,却又站不住立场。 人家的拳头,举的太高了啊! 以他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出这背后…… 怕是还有阴谋! 然而,在对方没有出手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准备了无数稿件,却因为不知道对方要打在哪里,只能束之高阁。 这些时日,他教书之余,已经编纂三十多篇稿子了。 打的主意就是——不管对方从哪个方面入手,自己都能在第一时间,帮着皇帝将舆论扭一扭! 然而,没见对方出手之前,他这都是预判…… 对手以愚孝为中心,不停地宣扬孝道。 显然就是在造势! 对方高明啊! 最少,也是有一个不弱于自己的牛人,在出谋划策。 这一击宛若羚羊挂角,高悬与顶…… 在对方出招之前—— 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无法拆招! 只能干等啊! 连他这个大儒,都无法破解,皇帝能有什么办法呢? 孙奇逢看了看张沐。 怕是…… 皇帝打开通道,放东虏和江南汇合,就是为了逼迫他们出手。 只要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手,逼得他们仓促出手,那就会有了漏洞! 皇帝的这一手…… 的确打在了他们的气管子上。 孙奇逢已经明白了朱由检撤兵的原因,他喟然长叹: “只是,如此一来,苦我百姓……” 张沐见老师难受,只得压低了声音: “先生勿忧,方公公在江南也已经动手了,为的就是将百姓带出来。 还请老师保密,这可是大事!” 孙奇逢眼睛一亮,顿时笑了: “放心吧,我的嘴,你还不知道,我啥也没听到。” 两人又说了一阵。 孙奇逢想要挽留张沐留下吃饭,却被张沐以下午要去吏部述职为由,谢绝了。 孙奇逢将张沐送到门口,眼看着这个学生,在随从的陪伴下,朝山下走去。 孙奇逢叹息一声: “仲诚啊,家国大难,我辈当以报国为己任,仲诚万万不可自误!” 这位学生的品行,孙奇逢自然是知道的。 这些话,他知道说了也无用,只能放在背后了…… 百花山山脚。 一辆马车停在路边等待着。 马车周围,十几个手持腰带,怀里鼓囊囊的汉子,纵然天气炎热,却一寸也不敢离开。 旁边的树荫下,拴着十几匹马。 马屁股上,烙印着编号。 很显然,这是军马。 张沐走下山道,快步到了马车旁边。 有两个汉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张沐,他的随从,被拦在了一边。 张沐敲了敲马车,也不掀开门帘,弯腰退后一步站定。 “张县,如何?” 马车内,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声音很是动听,只是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霜。 赫然正是张嫣。 “回娘娘,应该不是孙先生。 学生试探过了,孙先生并不知道。” “本宫知道了。” 张嫣回了一声,马车内传来了三声叩击窗柩声。 “恭送娘娘!” 张沐弯腰后退。 两个大汉,牵来拴在树荫下的战马,护卫骑上马,护着马车徐徐离去。 …… 张沐扭头看了一眼山腰。 百花书院的一角,隐约可见。 “恩师,万万不可走错了啊!” 张沐对着山峰弯腰,拜了一拜后,上马跟着马车离去。 …… 马车上。 春桃脸上的肿已经消了,若是仔细去看,隐约还能看到一片青紫。 “娘娘,京师周边,咱们已经查完了。 但是,那个内鬼是谁,却依旧没有名目。 咱们是不是疏漏了哪里?” “呵呵!” 张嫣笑了。 她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告诉王廉,不用查自己人了。” 第803章 张嫣的判断 张嫣靠在椅背上,指了指肩膀,示意夏荷给自己捏捏。 她眯着眼睛: “那些人已经走了。” “啊? 已经走了?” 春桃满脸不解: “娘娘,难道你知道是谁了?” “春桃啊,你可还记得年前,陛下战场未归,宫中曾设宴款待一群人?” “娘娘说的是琉球来使?” 去年冬天,琉球使者到来,屡屡上表请见。 两位娘娘,只出面设宴,招待了他们…… 春桃瞪大了眼睛: “他们怎么敢!” 夏荷一边给张嫣捏着肩膀,一边插话道: “娘娘,婢子好像记得,那琉球来使,叫金应元?” 张嫣眯着眼睛,冷笑道: “琉球使臣自然没这个胆子!” “娘娘你怎么将我说糊涂了?” 春桃噘着嘴: “娘娘你一会说是金应元,一会又说不是金应元,婢子都懵了呢!” “哈哈!” 张嫣伸手揉了揉春桃的脑袋,将她的丫鬟鬃,弄得乱糟糟的。 这才笑道: “陛下送给我的那幅地图,你俩可曾看了?” 两人急忙点头。 自家娘娘喜欢看这个,作为贴身侍女,纵然再不喜欢,也要强行将娘娘喜欢的记在心里啊! 张嫣淡淡的道: “从江浙出海,无外乎台湾、琉球两个补水点。” “这两处地方,就是海外贸易的重心所在! 陛下说了,这叫第一岛屿链。” “自从神宗皇爷起,这琉球,就一直在向我大明提一件事——准许琉球购买更多的大明货物。 你可知这是为何?” 春桃喜滋滋道: “娘娘,管他干什么呢?只要真金白银来买,或者是拿东西来换,自该给了。 这是好事啊! 那货物卖出去了,难道还不好吗? 咱们卖的越多,自然挣得越多啊。” …… 后世的资本,用铺天盖地的宣传,来混淆视野。 提及大明的朝贡体系,人们的第一印象,就是——薄进厚出。 甚至,还有人说“强盗假装国家,拿两条鱼干,就能换回一堆银子。” 你让他拿证据吧,他立马就说你是无脑明粉。 满嘴瞎扯淡,从来不给一句正史原文。 还反过来说你胡咧咧,让你拿证据! 我尼玛! 这年头不要脸,都不要到了这等地步了吗? 既然是玩文化这一块的,难道最基本的操守不是——宣传什么,就该拿出自己的证据吗? 按照他们的逻辑,那是不是人人都可以说——它是人狗结合产物? 它要反驳,先拿出dna证据来! 它拿不出来,他就是人狗生的。 它要是拿出来了,按照他们的话术—— 再说它是人猪结合产物? 他要反驳,再先拿出dna证据来! 它检查完了,再继续它们的套路! 反正都是畜生。 …… 说明粉—— 我去年下半年下了个抖音,也看了很多被称为明粉播主的科普。 反倒是这群被称为明粉的,事事讲究证据。 甭管能不能站住脚,起码拿出来了! 对吧? 我在抖音上看了小一年了,还真没见到所谓“明粉”播主,满嘴跑火车,一点证据也不拿的! 这尼玛…… 到底是谁在满嘴胡咧咧,粪气冲天呢? …… 明朝前前后后,能找到名字的藩属国,一共有184个。(b站有大佬科普了榜单。太长,无法罗列。) 其中,待遇最好的就是琉球。 这是业内所有人的共识。 这一点要是还有人质疑,麻烦去知网查查论文,知网虽然垄断,看,却是不要钱的。 既然琉球的待遇最好,就以琉球的进贡为例。 明朝规定,各藩国朝贡货物,必须以中央命令为准。 琉球的贡物,主要是: 马、刀、金银酒海、金银粉匣、玛瑙、象牙、螺壳、海巴、擢子扇、泥金扇、生红铜、锡、生熟夏布、牛皮、降香、木香、速香、丁香、檀香、黄熟香、苏木、乌木、胡椒、硫黄、磨刀石。 1612年,琉球朝贡货物,依旧以以上为主。 这一年是万历四十年,前一年,琉球被日本攻占。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琉球除了其他贡物外,单单硫磺——万斤之巨。 上万斤硫磺啊,要造多少火药? 这还只是硫磺! 先说结论: 完事后,万历给回赐了吗? 没给! 原话:“琉球情形叵测,宜绝之便。但彼名为进贡,而我遽阻回,则彼得为辞,恐非柔远之体。” 万历让他十年后再朝贡! 这个事情,出自万历的《明神宗实录》。 为啥没给,下文详说。 明朝对藩属国上贡货物核查有多严—— 当场就被大臣看出了端倪。 当时,琉球使臣叫马良弻。 按照明廷规定的路线,琉球上贡,必须要在福建上岸。 福建巡抚丁继嗣,一检查货物,直接将马良弻扣押了。 然后给万历上了一封奏疏。 节选如下: “何以突增日本等物,于硫磺、马布,之外贡之? 赍进有常额,何以人伴多至百有余名? 此其情态,已非平日恭顺之意,……候题请处分……以壮天朝之体。” 丁继嗣仔细检查后,多了什么? ——“腰刀、枪、甲、真金描帷屏”。 他原话的意思就是——这是日本的东西,不是琉球的,恐琉球有变! 我就想问了——“拿着两个臭鱼干,几捆没人要的野草”,就来朝贡,还能换回真金白银…… 骗得了谁? 明朝的亲儿子琉球,多了一些日本货物,都被制裁了,更何况其他? 证据呢? 拿出来,让我这眼界狭隘之人,开开眼界么…… …… “好事?” 张嫣哑然失笑。 表面看,的确是好事! 但是,你要看政治啊! 这些货物,可不会给朝廷交一枚铜板! 再说了…… 当年那件事,大明很快就调查清楚了: 那控制了琉球的,可不是别人! 近在咫尺的倭奴国,谋划琉球。 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倭奴德川幕府,授意萨摩岛津氏出兵入侵琉球。 岛津氏家臣桦山久高、平田增宗率军3000人,40天时间攻陷了琉球国。 次年闰二月,德川氏撺掇萨摩藩,派遣军队,伪装倭寇,准备袭扰福建。 此事被密探报于万历皇帝。 第804章 内幕重重 万历皇帝大怒,敕谕琉球国中山王尚宁: “待其归国国政安定后,将琉球与日本前后事情详细报告,再行裁处。” 万历的应对是什么? 直接给琉球王发一份让他安心的圣旨。 这在华夏外交中,代表的什么意思,已经不需要说明了…… 万历这是在告诉尚宁: 琉球小老弟,你放心吧,你的王位,谁也拿不走! 这还不算! 万历的手段高明着呢! 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会试策问,第五问的“虏倭”程文,便是万历亲自选定。 万历皇帝亲提: ”策倭者曰: 是昔年蹂躏朝鲜,毁我藩篱。 近又并吞中山,以二百余年恭顺之属国,而我不能救也。 ……嗟夫,以弹丸之岛、沧溟之隔,而欲暴师海外,踵往年朝鲜之故事,必不得矣。” 牛不? “不上朝,不问朝政”的万历,直接拿这件事,从科举考试中,来试探举子的反应! 万历为何忽然在科举考试中,出了这么一道题? 因为——他被人摆了一道! 政治从来都没有单一事件…… 尤其是华夏。 言之不预的潜台词,懂的都懂。 万历怎么被人耍了呢? 日本吞并琉球,还有个背景——大明援朝抗倭之战。 万历二十五年八月,朝鲜闲山岛失守。 这件事,就爆发了万历三大征之一的“援朝抗倭”。 现今这件事,几乎人人都知道了。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万历还有个后手! 就在这件事爆发后,明军出师不利。 万历的内监,往来福建、京师数次后。 福建巡按御史徐兆魁,提出了征讨日本本土的“捣巢之策”。 万历将这份奏疏,送到了外朝。 徐兆魁的建言,经由兵部览议后,得以通过。 在次年正月已亥日,内阁意见,得到了万历皇帝本人的点头。 明廷决定实施的这一征讨日本本土的战略。 据《明神宗实录》记载,主要有以下内容: 1. 联合日本国内反对丰臣秀吉的地方大名,扰乱倭国内部。 由中央朝廷先发出讨贼檄文。 檄文的主要内容是: “关酋(指丰臣秀吉)背道逆天,虐用其众,闻各岛愤怨已非一日,纠合出奇,诚因势利导之策也”。 这是大义。 也就是让师出有名。 这个圣旨一下,作为藩属国的倭国,必将大乱! (最终,果然是德川幕府,代替了丰臣秀吉。) 2.军事策略: 调离浙江总兵,换了帅后,最先出动浙兵。 原话“举事莫先于浙,由浙江率先出征”。 这是第一步。 当时的浙兵,正是戚家军威风赫赫的时候,那是全世界出名的强军。 最牛的是,浙兵在“沿海剿倭”中的表现,使得威名远震倭国。 有浙江方面,先登录日本,建立桥头堡,的确是最有效的操作。 3.大规模进攻: 福建、广东两省一起出征。 以两省旅日商人,作为内应——“尤莫便于闽广,以日本多两省之人,可以响应。” 万历皇帝还对军事行动做出了放权处理,同意各地——“随便酌行”。 他给予地方绝对的自主权,绝不掣肘。 《明神宗实录》万历二十六年正月戊戌日,有这条记载: “调广西总兵童元镇于浙江,调浙江总兵李应诏于广西。” 这是为啥? 为何还没打呢,先调动大明内部的地方将军? 这件事,再放到后文说。 先说结果: 就在浩浩荡荡的明军准备就绪,即将千里奔袭日本本土时。 意外出现了! 首先是浙江巡抚刘元霖,上书朝廷: 要将原任浙江总兵的李应诏留任,至于是什么原因? 呵呵~~!! 史书上没有记载! 我的推测,一样放在后文。 照例,先说正史中找得到的。 兵部马上做出了妥协,回复道: “在广西总兵童元镇,抵达浙江之前,仍由李应诏行使总兵之权。” 有意思了! 事情变得离奇起来! 兵部的这个许可,一改大明以往的处理办法。 竟然允许了浙江地方的“骚操作”! 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命令下达后就立刻离职! 你们说说——谁在背后捣鬼? 谁的能量有这么大? 甚至,能够左右朝政方向…… 我先不说自己的推论,大家想想看…… …… 这就完了吗? 呵呵~~! 小瞧了我们不是? 还没呢! 广西总兵,要是去了,浙江方面,就没有拖延的机会了。 于是,另一个骚操作来了! 正当广西总兵童元镇,准备妥当,连启程报告都交上去之后…… 就在他离开广西,赴浙江上任时!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广西的荔浦、平乐、恭城等地,先后爆发了瑶民暴乱。 (兄弟们,这套路熟悉不? 但凡你们之前稍微查查英宗当年的历史,就会明白—— 这特么不是明英宗准备“重启大航海”之时,福建地方的操作吗?) 按照明朝制度,地方爆发民乱…… 呃! 不对! 这特么千古相承啊! 刚刚那位先生,提议彻查粮仓…… 转身,接连起火了…… 溜不? 这个兄弟们不要讨论。 说明朝吧! 广西有人造反,机会来了! 广西巡抚戴耀,极力挽留童元镇,请他帮助广西镇压暴乱。 不管童元镇是谁的人,他都不敢再去了。 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他敢走一步试试! 试试就逝世…… …… 童元镇只好上报兵部。 离奇的事,再一次出现! 按照以往惯例,必然会调动云南沐家,出兵平叛,好将童元镇空出来。 这是不是当时最好的办法? 云南沐家麾下,战力可从不弱啊! 就算搁到现在,也一样会这样操作的! …… 不! 那样就不好玩了哟…… 兵部批复——“允许~。” 于是,童元镇就开始了将近一年的广西平叛…… 由于童元镇在广西的平叛,久久不能结束。 浙江巡抚刘元霖,趁机上奏朝廷,要求直接由浙江巡抚李应诏带兵出征、以免错失良机。 注意看: 万历的意思,调广西总兵,率领浙兵,进攻日本。 到了这里,变成浙江总兵,率领浙兵,进攻日本。 将领的改变,会发生什么呢? 万历皇帝在和内阁磋商后、用兵部的名义下发诏书: “准将李应诏照旧留任”…… 同时令他率军出征! 于是,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8月,明军从浙江拔锚起航、准备对日本本土发起进攻…… 第805章 倭国之手 说了这么多,整理一下思路: 倭国进攻朝鲜,万历大怒,授意福建方面,提出攻击倭国本土的提案。 内阁讨论后,制定了攻倭方案,万历同意施行。 方案传到地方,各地暗箱操作,以实际行动,阻拦明廷的计划。 然而,万历不为所动。 甚至,更改之前商议已定的方案,准许浙江地方,先吃第一波红利。 试想,倭国这个盛产金银的地方,作为最先进入的军队,浙江上下得到的好处…… 用金山银海来形容,都已经不足以表达了! 这可是当时全球金银产量最高的两个地方之一啊! 另一个是南美。 南美洲生产了多少金银? 据《白银资本》统计,十七、十八世纪,南美洲生产白银42,000吨、黄金74,000吨。 折合成两,是白银两,也就是六亿七千二百万两,黄金是十一亿八千四百万两。 单单南美洲白银,16--18世纪,是13.33万吨,折合二十一亿三千二百八十万两。 日本的开采数量呢? 日本的金银生产确切数量,被隐藏了。 只有这么一个数据: “16--17世纪,日本金银产量,占全球开采总规模的三分之一。” 浙师大,郭闿异先生的硕士学位论文《16--17世纪日本白银对外贸易研究》称: 单单一个石见银山,每年开采的白银,就高达200吨。 这还不说黄金。 单单葡萄牙在1622--1636,这短短十五年内,从倭国运走了两百七十四万三千六百四十八两白银。 将这个数据乘以年限,恰好与南美洲生产规模相当。 这又符合了日本、南美是全球两大金银开采地的定语。 我们现在都知道,倭国不是一个主权国家。 实际上,在很早之前,它就不是了。 最迟在明朝建立后不久,倭国就已经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操纵了! 也不单单是倭国,明朝周边非藩国,都已经被这双手操控。 结合明朝一系列内外形势,我们可以得到下面一副图: 明朝实际形势图 你将明史中,发生的内外事务,朝这三个圈里套一套,就会惊人的发现——真特么准! 试想一下,在这样的背景下,万历想要征讨倭国的举动,能得逞吗? 果不其然! 大军刚刚开动,那双看不见的手,就已经操纵好了一切! 骚操作又来了! 丰臣秀吉于8月18日,在桃山城死亡(今日本京都市伏见区桃山町大藏)…… 丰臣秀吉咋死的? 他的死因至今仍是个谜,官方对其死因保密。 只知他死前大小便失禁…… 对于他的死因, 有不同说法,有脑梅毒、痢病……等。 明朝当时派来的使臣副使沈惟敬,则称是被他毒死的。 这个记录不是唯一! 丰臣秀吉小老婆的侍女,在给自己祖父相川春继的密报中,也是这么说的—— “闻说太阁公之病因,则在前年九月。 时游击将军沈惟敬,来朝奉谒太阁公,于其怀中取出丸药服用。 ……遂伪鸩毒为良药,吾身亦服,以奉太阁公……” 准备顽抗到底的丰臣秀吉——驾鹤归西。 像极了霉子去调查泄露的专家团…… 嗯~! 飞机失事了…… 凑巧…… 凑巧! 就是这么巧合! 想当初,花朵的专家团,也是这么凑巧…… …… 沈惟敬是当时明朝派出的副使,按理说,该是皇帝的人。 他的行动,应该是要得到万历授权才是…… 谁知道——他回国后,被万历亲自下令: “处斩,父母祖孙兄弟皆流二千里,妻子儿女没入功臣家为奴。” 万历震怒啊! 砍死了沈惟敬不算,连他家人都不放过…… 这看不懂的操作,一个接一个! 若是按照沈惟敬毒死丰臣秀吉,是万历准许的话…… 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处罚呢? 万历严惩此人,还是惩罚全家…… 只能说明——沈惟敬打乱了万历的部署! 那么,沈惟敬的举动,导致了什么呢? 兵部听到丰臣秀吉死了,急令李应诏班师回朝! 班师? 啥? 不打了! 我尼玛…… 倭国还在朝鲜硬挺呢,都还没服软,就不打了? 不是…… 人家还没投降,你兵部咋知道人家就不能换个人上位,继续打下去呢? 你这么急吼吼的…… 不打了? 卧槽! 离谱啊! 感情兵部人人都有读心术? 能够猜到倭国下一任掌权者的举动? 这就好比什么—— 司机死了,普大帝还没反应过来呢? 兵部就直接召回了兵马! 卧槽,你不怕第二司机,给你来个长驱直入吗? 不打了就完了吗? 不! 还有个骚操作哩—— 同年农历11月19日,明军与朝鲜联军在露梁海战中,全歼了日本水师,赢得万历抗倭援朝战争的胜利…… 呵呵呵~~! “万历小儿啊,你消消气。 你看,咱们这不是赢了么…… 听话,乖,咱们不打了啊~!” “你要是不听话——你猜勒住嘉靖脖子的宫女……会不会换成身强力壮的“叛军”?” 哎! 你还别说! 真就又来了一次! 万历四十一年,琉球事变后,万历授意科举考试中,做出了“虏倭”策问。 万历的意思很浅白——想要通过在科举考试中,倾吐自己的委屈,来从还未踏入官场的“愣头青”头上,探知一二消息。 紧接着——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五月初四酉时(下午五点至七点),张差手持枣木棍,一路大摇大摆的闯入太子东宫。 差点就要将光宗击毙! 若不是当时守门太监李鉴,大喊大叫,引来一大群太监…… 万历的太子——又没了! 这个操作,有没有熟悉感? “嗨! 万历小儿,听说你要问我们江南收税啊?” 身在辽东的辽东铁骑大吼: “万历小儿,不准收我爸爸的税! 你要是敢在江南收税,我们就要集体叛投女真努尔哈赤去了!” 遂。 八旗大军登上历史舞台。 遂。 后金立。 遂…… 明朝灭…… 第806章 这蒸蒸日上的大明啊,我不准任何人破坏她! 历史上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孤立事件。 …… 丰成秀吉为啥会死呢? 起因于他说了这句话: “大明封我为日本国王,岂有此理? 我自然是日本王,何由明之来许! 小西说封我大明王,我才撤兵。 把小西叫来,斩首!” (小西是当时负责传话的日本人。) 于是,毒丸就出现了。 于是,丰臣秀吉就死了…… 不听话么~ 你不死谁死? 日本为啥忽然在朝鲜战败了呢? 起因正是——万历要攻打日本本土了! 丰臣秀吉为啥死了? 起因正是——他还要打! 啥? 你这小子不听话? 妈呀! 单单一座石见矿山,每年产银就高达200吨。 这可是三百二十万两白银啊! 整个倭国的金银产量有多少——放开咱的脑洞,也不敢想啊! 这么大的肥肉,岂能让他跑到了万历嘴里? 你个小比崽子既然不听话,爸爸们就要换人了…… …… 你看啊: 这万历要打,于是,内部掣肘频发。 丰臣秀吉要打,于是,连命都没了。 双方都要朝死里干…… 那谁不想打呢? 是不是——就是鼓捣出大明内部那些屁事的人呢? 因为,万历的这个决定,会改变日本的状态! 以当时大明的实力,这一仗,轻轻松松就能赢了。 试想——大明将倭国纳入领土,是不是某些人的好事,就没了呢? 到底是谁,有这个能量,操纵了这一切呢? 不需要我说了吧? 也是他们吧! 那么,这群人为什么费尽了心思,也不让继续打下去了呢? 就是万历发狠了——要灭了日本,接管整个日本。 日本要是灭了,损失的是谁的利益? 第一个,就是日本。 第二个,怕是某个群体,在倭国有些不能说的秘密了吧? 是日本上下一心,都不想打了吗? 不是! 丰臣秀吉死了没几年,德川幕府掌权。 马上就再次发起了征伐琉球的举动,还预备要进攻福建等地。 这就是琉球被万历皇帝禁十年不得朝贡的直接导火索。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日本的大名们,实际上还是想打的。 只是不得不停战罢了! 好了! 灵魂一问——日本是日本的吗? 再来一个——日本的合作伙伴,最低也是能够操纵日本朝政的合伙人,是谁? 当时与日本的商贸往来,得利最大的是哪个群体,已经不需要说明了…… 这群人坏不坏? …… 也许有人要说,他们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既然亮了王炸,那就再来一个! 在明朝以前,日本没有火枪制造技术,也没有金银开采的“吹灰法”技术。 日本没有养蚕技术,日本没有陶瓷技术,日本茶叶技术也很低微,日本没有玻璃技术…… 经过了元朝的野蛮生长,当明朝立国不久,伴随着皇权管控的严格化—— 日本就有了火枪技术、养蚕技术、陶瓷技术、茶叶技术…… 这些东西,全部都是明初中期传过去的! 单单是民生吗? 士绅: “民生? 瞧不起谁呢!“ “老子们玩的那么低端吗? 军工技术够不够档次……” 大明出现火门枪,日本紧跟着也出现了。 大明出现火绳枪,日本又紧跟着出现了。 大明出现了单兵手持的“佛郎机”,日本再次紧跟着出现…… 万历御用“武器大师”赵士桢,研究了九连发的“九头鸟铳”,自己还没装备呢! 日本马上也出现“九连火铳”…… 嘉靖“沿海抗倭”……(这件事我前文有解释,非是抗倭,而是打击江南地主豪绅。) 日本马上出现“吹灰法”,冶炼金银能力大步踏进! …… 有人说我太阴谋论了…… 也有人说我伪史论者…… 共不济要会(去掉“不要”),稍微查一下看…… …… 谁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 若是他们真的在背后主导这一切,是不是就能套了仁宣时期外围叛乱、英宗朝福建民变、万历朝刚刚的广西民变…… 这些是不是一样的套路? 那么,按照上面这些事件的逻辑,日本进攻朝鲜的原因呢? 是不是一样如此? 那么女真叛乱的原因呢? 是不是一样同上? …… 在任何一件事情中,一次是巧合,两次就可能是人为…… 若是次次如此——那必然是人为! 我不止一次说过,政治从来都不是单一事件。 这些事件的背景,都是朱家皇帝的一次次强权。 没错,主导了这一切的,就是那该死的皇权、绅权之争。 不信请看隆庆皇帝——开了海,放了权,将海外贸易完全去中央化,彻底交给士绅…… 于是,蒙古全部归降了,政通人和了,国泰民安了…… 明代古画中描述隆庆开海的场景 那么,隆庆为啥还会短命而死? ——清丈土地和试行一条鞭法。 这玩意,嘉靖小规模试验了一下,就赶紧罢手。 嘉靖都不敢玩…… 隆庆能玩的转? 要知道这个政策,下一步就是“摊丁入亩和赋役货币化”啊! 清朝为了推行这个,砍了多少人头? 尸山血海啊! 就这,雍正还死了。 乾隆一上台,就赶紧宣布废除…… (清朝的摊丁入亩,只有雍正一朝。 乾隆恢复旧制不算,摊入地税的“人头银”不但不扣除,后续还又将人头银并入杂税,再次征收了。 换句话说——人头税收了两次!) …… 看着面前茫然的侍女,张嫣呵呵一笑: “琉球没那个胆子。 他们的胆子可是壮得很呐!” “我特意问过了,金应元在南京逗留了几个月时间。 你说,他们要是朝使团里塞一些人,金应元敢拒绝吗?” 春桃瞪大了眼睛…… 夏荷连给张嫣捏肩的手,都停顿下来,茫然的张着嘴巴…… 马车声粼粼。 硬木车轮,碾压在水泥道路上,碾碎的小石子声,哔啵作响。 …… 张嫣掀起窗帘。 百花山附近的丘陵山岗上,一座座工厂拔地而起。 少量作坊,已经采取了蒸汽动力。 烟柱冲天。 这蒸蒸日上的新大明啊! 任何人也不准破坏了! 张嫣痴了…… …… 放学的孩童,欢快的朝家里跑去。 见到被重重护卫的马车,少年郎们绕开大道,跳上田埂,绕了个圈子,跑到张嫣一行的前方。 欢快的叽叽喳喳声,远远飘来…… 爷爷奶奶说了,父亲要去工地上做工,挣钱让他们读书。 娘亲也说了,只有读书识字,才有出路。 就算不能当官,也能挣了大钱。 第807章 大玉儿,你好大的胆子! “闹吧,闹吧……” 张嫣眼中冷芒闪烁…… “终有被清算的那一天……” …… 均州船厂驶出的蒸汽机船,停在了汉都天字号港口,甲字号码头上。 这是属于皇室私有的专用港口。 不分黑夜白天,每时每刻都有军卒守卫,这几座码头,没有皇帝手令,根本就无法接近。 暗卫的消息往来,不甚重要的时候,都会选择走这座码头传递。 年前,方正化从江南给皇帝送来的“年礼”,一样走的这里。 朱由检的命令,已经传回了汉都。 刑部尚书孟兆祥,和户部尚书倪元璐两人,早已等待多时了。 跳板刚刚搭在码头上,两人就踏了上去。 身后,提着行李的随从,亦步亦趋。 船长只是默默行礼,也不问,也不迎接。 这是规矩。 “开船,去襄阳!” 大司徒倪元璐一声令下,就没熄火的蒸汽机船,在突突声中,调转方向,朝着下游开去。 平静的江水,掀起道道波浪。 一条洁白水痕,笔直向南。 …… 北京城。 多尔衮一脸寒霜,大踏步朝着紫禁城走去。 “奴才们参见皇父摄政王,奴才们给皇父摄政王请安了!” 门口的宫卫,不敢阻拦,急忙跪在一边,三拜九叩,低头等待着。 待多尔衮一行走进了宫门之后,侍卫群内,一蓝翎侍卫们脸色大变。 为何他还在活着? 天啊! 难道皇太后暴露了吗? 不好! 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后她老人家! …… 清初,蓝翎侍卫是清廷最忠心的护卫。 别看级别低…… 不说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粘杆处侍卫了,蓝翎侍卫甚至排在三等侍卫后面。 只有五六品的级别。 这些人,与出身自八旗的内廷护卫不一样,他们都来自各地投降大将人家的嫡系子弟。 而且,编制只有90人。 雍正继位后,才更改了选自将门出身的这一点,从此蓝翎侍卫,变成了武举进士出身。 自从乾隆开始,清朝已经完全烂透了,这等要职,竟然给钱就卖…… 清初的蓝翎侍卫,因为不是八旗的出身,父辈又是入关后的降臣。 因此,这些蓝翎侍卫,只能抱紧了皇权。 甚至,他们对爱新觉罗家的忠诚,甚至超过了八旗贵族。 实际上这一点也是很好理解的。 正如曾国藩的谋士赵烈文对清朝的那句名言: “本朝创业太易,诛戮又太重,夺取天下太过机巧。 天道难知,善恶不相掩,后君之德泽,未足恃也。 我估计,异日之祸,必先颠仆,而后方州无主,人自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 清朝以巧取天下,得天下之容易,整个历史上都是头一遭。 正因为如此,清廷只能以杀震慑。 不管是清初也好,还是赵烈文说这段话的清末也罢,残酷的杀戮始终不曾停下。 曾国藩是以剿灭太平天国而出名的。 而太平天国爆发前,外国传教士的记载中,就在开埠重地广州,一天砍掉五六百颗脑袋的酷杀,屡见不鲜。 那时候,清朝都坐稳天下两百多年了! 清初杀戮之酷烈,就可以想象。 试想,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各地领兵大将送往京师的质子——又岂能不害怕呢? 古人是最重家族的。 他们宁愿自己死,也不敢得罪清廷啊! 因为自己死,只死一人。 一旦让清廷不快,那可就是全家死绝! 蓝翎侍卫…… 不敢不忠诚啊! 别说古代了,就算是现代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场面时,又有几个人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呢? …… 那蓝翎侍卫,眼睛一闪,找了个由头,给领班请了假,疾步朝外走去。 待出了视线,却又急忙朝着另一个宫门——西华门跑去。 西华门正对着慈宁宫。 路程上比进过午门去慈宁宫,也远不了多少…… 他亮了腰牌,进入大内后,不敢怠慢,一路疾驰,直奔慈宁宫而去。 …… 多尔衮到了慈宁宫,却没有直奔正殿。 反倒是直奔东南围房而去。 这里是他和大玉儿的住所所在。 自从布木布泰嫁给多尔衮后…… 不但顺治将原本称呼多尔衮的“皇叔父”,改成了“皇父”。 就连在满文老档,也由“叔父王”,变成了“父王”。 同时,布木布泰移居慈宁宫东南围房。 嫁给多尔衮,就意味着不再是皇太极的老婆。 不但死后不能跟皇太极合葬,就连太后正宫也不能居住了。 她住进了偏房内…… 说是偏房,布木布泰可一点都不委屈自己。 她的偏房,横跨整个故宫南北。 在孝庄时期的清朝中前期,慈宁宫是一个庞大建筑群。 ——由慈宁花园、寿康宫、寿安宫和英华殿等宫殿,好几组建筑的统称。 这些宫殿,每一座都又由前宫、后殿等组成一个个相对封闭的院落。 布木布泰是蒙古人,蒙人信奉佛教。 布木布泰下嫁后,就在慈宁宫正殿内,摆满了佛像。 多尔衮权倾朝野,既然娶了布木布泰,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 于是,英华殿,就成了多尔衮办公的地方。 这夫妻俩的慈宁宫,一直从故宫最南方,到达了最北方。 占据了三大殿左侧的一半之多。 故宫南北长达960米,这两口子就占了960米。 小两里地。 (现代的慈宁宫,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建筑,孝庄死后,慈宁宫被拆毁,搬去孝庄墓地,原样重建。) …… “啊!” 守在门外的宫女,见到多尔衮气冲冲而来,当即惊呼一声,连忙跪倒在地: “奴婢阿拉琦善,拜见皇父摄政王主子爷。” 多尔衮看也不看一眼,抬脚朝着紧闭的大门踹去。 “哐!” 紧闭的房门,被他一脚踹开。 “大玉儿!” 多尔衮满脸寒霜。 “大玉儿,你好大的胆子! 真当孤不敢做绝不成?“ 多尔衮怒气冲冲,伸手指着布木布泰的鼻子。 眼睛里的怒火,几乎快要喷出来了。 得到侍卫示警的布木布泰,心中已经有数了。 甚至,早已想明白了对策。 “夫君,你这是要做甚?” 第808章 多尔衮囚福临 布木布泰反客为主,责怪道: “国事艰难,你踹坏了咱家的房门,今晚上睡哪里去? 这宫中,可没有多余的院子,能让咱俩安身了…… 你! 我知道了! 呜呜……” 话说了一半,布木布泰顿时哭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呜呜…… 嘴里说着不嫌弃奴家有仨孩子,不在乎他们是谁的,一定会好好待人家…… 呜呜…… 转身,就娶了那么多小贱人…… 不回家不说,回来了还就要对人家发火…… 呜呜…我不活了…” 布木布泰越说越伤心,豆大的眼泪,啪啦啪啦的朝地上滴着。 原本怒气冲冲的多尔衮,瞬间偃旗息鼓。 豪格等人死后,多尔衮一次性娶了十几个老婆。 不管是阿极格等人之福晋,还是叔辈的福晋,亦或是豪格等人的福晋,全部纳进了睿亲王府。 一如在历史上,他弄死豪格后,娶了豪格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那样…… 爱新觉罗家的妻子,多是蒙古头人之女。 娶了这些女人,可不单单能够享用了美人…… 更重要的是——这些女人背后的蒙古部落,尽皆归他所用了啊! 多尔衮蠕动着嘴唇,看着嚎啕大哭的布木布泰,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 说起来,貌似,的确,好像…… 是自己的错…… …… 咦! 不对! 被这女人搅糊涂了! 老子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多尔衮使劲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内疚心少了。 也不去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布木布泰: “大玉儿,我就问你,南褚要刺杀我。 这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多尔衮咬着后槽牙。 该死的女人! 老子第一次见到你,就心心念念不忘。 谁知道皇太极从中作梗,娶了你当小福晋…… 为了你,我连皇太极都杀了! 老子跟他是一个爹的啊! 你这个贱女人,竟然伙同南褚,要弄死老子! 多尔衮满脸寒霜,正待破口大骂…… “你说啥?” 大玉儿瞬间不哭了。 早已想好了对策的她,豁然站起,满脸都是惊讶。 “南褚要杀你?” 她宛若关心丈夫的妻子那样,急匆匆的就跑了过来,要检查多尔衮身体,看他有没有受伤。 “天啊,夫君,你有没有受伤? 南褚这个杀千刀的,他怎么就敢刺杀你啊……” 大玉儿的操作,将多尔衮弄不会了…… 明明他抽断了三根鞭子,南褚才承认自己的刺杀,是受大玉儿指使的…… 为何大玉儿却是这样的反应呢? 这不应该啊…… 布木布泰满脸焦急,双手在多尔衮身上乱翻: “快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南褚的这个杀千刀的,他怎么就敢刺杀你啊! 老天爷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呜呜呜……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布木布泰检查一阵,见到并无伤口…… 也不是小衮受伤。 这才抱着多尔衮,大哭起来。 …… 苏麻喇姑原本站在门口,正是多尔衮身后一侧。 多尔衮指着布木布泰大骂的时候,她悄悄靠近了一个半人高大花瓶。 她做好准备,一旦布木布泰忽悠不住,多尔衮真要动手,她就举起花瓶,照着多尔衮脑袋砸去。 不单单是苏麻喇姑,大玉儿身边的侍女,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哪怕多尔衮再能打,冷不防的,也要一瓶子撂倒! 这么多女人一拥而上,多尔衮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然而,当她看到自己的主子,竟然胡搅蛮缠成功过关。 甚至,多尔衮还没了脾气…… 苏麻喇姑这才摆摆手,示意一众宫女退下。 她独自守在正堂里。 看着多尔衮将布木布泰抱起,走进了内室。 好了没事了,危机已经过去。 苏麻喇姑的嘴角,勾了起来…… 万幸,万幸! 主子的美人计就是高! 也就是主子了,灵机应变要在皇太极时期,就锻炼的炉火纯青了。 外好换个人,怕是就无法蒙混过关了。 这多尔衮,可不是一个缺心眼的啊! 想要骗了他,实在是太难! 不过…… 还是主子聪明,任凭你多尔衮再高明,还不是要喝了我主子的洗脚水! 哈哈哈! 还是我主子聪明啊! 老辣如多尔衮,还不是要认栽…… 多尔衮和布木布泰吵得不可开交。 甚至彼此动手的打斗声,清晰可闻。 一时间, 碟儿碗儿齐跳,哐当作响。 掉落在金砖地面上,摔了一个粉碎,淅沥黄汤! 有诗为证: “慈宁宫里稀奇事。 原是此地鏖战急, 长槊玉璧齐上阵, 弹如雨下村前壁。” 苏麻喇姑听了一会,伸手扶住了大花瓶,才能站住了。 她低着头。 主子的声音太聒噪。 吵得有些受不了。 万幸,她将宫女全部赶了出去,这才少了尴尬。 …… “大玉儿,南褚真不是你指使的?” “哎哟!” “大玉儿你属狗的啊!你特么还带咬人的!” “哼,让你不相信我。” “大玉儿,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没有指使南褚?” “哎哟!卧槽,你还咬!” “没有没有就没有! 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就回去吧,今后再也不准踏入我的慈宁宫! 哼~” “该死,那家伙信誓旦旦的说是你指使的……” “夫君,你说你这次遇刺,会不会是有人在谋划什么啊? 南褚早已没了权利,他这么做,没道理啊!” “夫君,你说要是南褚真的是受人指使,该是谁呢? 他早已边缘化,应该没有那个胆子才是啊……” …… 次日,日上三竿。 走出慈宁宫的一瞬间,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来人!” 侍卫们快步而来。 多尔衮满脸冷笑,徐徐吐出: “传孤命令,皇帝虽然年幼,却深系天下重担。 孤王身为皇父,自该以皇帝培育为重任。 为了避免皇帝将来性格不韧,孤王令皇帝居住位育宫(保和殿),潜心学科,以为将来亲政之谋。 凡我君臣,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朝野大臣,不分内宫诸人、外朝奴臣…… 未得孤王诏谕,皆不得打扰皇帝。 违令者,斩!” 第809章 孔胤植入京 啥? 皇父摄政王,要囚禁陛下了? 老天爷啊! 这是要干啥? 然而,这大清朝的天下,已经尽在多尔衮掌控中。 尤其是当袄儿都司大败之后…… 虽然说多尔衮的两位兄弟,也命丧其中。 但是,这一战,的确是不管中间派也好,还是敌对派也罢,领头人全没了…… 今日的宗室,除了那几个早就失了势的老东西。 还在掌权的宗室,唯独多尔衮了…… (历史上的多尔衮,就曾经做出了类似的举动。 不乏有人记载,顺治每月才能见到布木布泰一次。 此时的多尔衮,比历史上的权力大多了。) 多尔衮一句话,就将这对母子摘开。 他还不满足,当即大踏步朝着三大殿走去。 太和殿,乾清宫。 装着皇帝玉玺的盒子,被多尔衮全部拿走。 几个看管太监,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不敢阻拦。 “来人!” 多尔衮脸色阴沉,丝毫没有拿走了玉玺的爽快。 “奴才在!” 侍卫们快步跑来,跪倒在地。 多尔衮眯着眼睛: “皇帝年幼,无法处理国政。 孤王身为皇父摄政王,主持国政,然而,因为军情紧急,往来宫闱不便,多有延误。 孤特命诸王、诸贝勒、诸贝子、诸公、诸大臣,以及外朝奴臣…… 凡军国大事,皆入我睿亲王府商议。 军国者,不可不速决也!” 侍卫们急忙跑去传达消息。 多尔衮站在太和殿门口,久久伫立。 他在等! 不多时,布木布泰就得到了消息。 未几,一个侍卫快速而来,嘴里大叫道: “皇父摄政王,太后娘娘和陛下有旨。” 多尔衮也不行礼,淡淡的站着。 那侍卫急切道: “陛下有谕: 皇父摄政王劳苦功高,为我大清江山禅思竭虑。 朕命皇父所用仪仗、音乐及卫从之人,俱僭拟至尊。 以后凡行礼处,跪拜永远停止。” 这个圣旨,说是顺治下达。 实际上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懂什么啊! 这一切,都是布木布泰的意思。 这个时空的多尔衮,得到这个权利的时间,竟然比历史上早了整整三年…… 自此以后,皇帝用什么仪仗,多尔衮就用什么仪仗。 这还不算,多尔衮的睿亲王府,彻底成为了朝廷中央…… 多尔衮借着南褚刺杀事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心满意足的看了看大殿上的龙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敢算计他,就要承担了代价! …… 多尔衮亲手拿着皇帝玉玺,施施然朝着宫外走去。 慈宁宫内。 苏麻喇姑满脸不解: “主子,你为何要退缩呢?” 布木布泰叹息一声,随手将鱼饵撒入鱼缸: “国家不靖,还离不开他……” 南褚死了。 她的谋划已经失败。 不过…… 没关系! 她耗得起! 多尔衮已经34岁了,皇帝才7岁,自己还比多尔衮小一岁。 她就不信耗不过多尔衮了! 再说了—— 多尔衮可只有一个女儿啊! 无子,就是他的最大弊端。 纵然将整个天下,都给他又怎样? 没有子嗣,哪怕他坐上了皇帝之位,一旦身死,庞大的势力,就要烟消云散…… 胜利,终将属于她们母子! …… 北京城外,明军早已退去。 城门洞开。 稀疏的行人,排着队,在军卒的刁难声中,缓缓通过。 只是,想要进城容易,想要出城,却是太难…… 若是不看城头斑驳的熏黑印记,以及那与城头齐平的土山,根本就无法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爆发了一场生死大战。 透过城门洞,朝内看去。 往日繁华的街道,平添了萧瑟之气,在这春日的繁华里,竟然透着几分死寂。 京师是天下首善之地。 昔日大明在时,京师百业繁荣,纵然天下遭灾二十来年,这京师百姓却是不受影响。 也就前两年瘟疫横行的时候,死人有些多…… 然而,今日瘟疫早已消散。 本该恢复了活力的京师,却是哀鸿遍野。 宽阔的街道旁,随处可见席地而卧的乞丐。 一年之前,这些人还是内城的富有人家。 一年之后,却沦落街头,一无所有! 内城…… 自从清军入了城没多久,就被清空了。 大清入了关,自然要拿最好的地方,给八旗居住。 昔日的内城,成了满城…… …… “让开!让开!” 一行车队,缓缓驶到城门口。 赶马的马夫,满面红光,肥头大耳,手中的马鞭,没头没脑的照着行人抽下。 哀嚎阵阵…… 行人躲避不及,只能硬生生挨了几鞭子,狼狈逃窜。 马车上,标记着衍圣公字样。 这行马车,来自曲阜。 马车内的人,正是孔家六十四代家主——孔胤植。 他是天下儒门的表率。 是天下儒生心中,神一样的人物。 距离城门还有几十丈的时候,车夫勒住了缰绳。 “吁!” 马车停下。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掀开了门帘。 他脑袋被刮得铮亮。 只有头顶和后脑勺上,有两小片铜钱般大小的头皮,还留着头发。 两根半尺长,宛若牙签粗细的小辫子,缠在一起,挽了个鬃。 孔胤植在众人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下。 他看着面前巍峨城墙,激动地浑身颤抖。 “噗通!” “圣君在上! 您最忠心的奴才曲阜孔门六十四代孙孔胤植,给圣祖皇帝叩头啦!” 光亮的大脑袋,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梆梆”就是几个响头。 细小的几乎看不到的发鬃,上下飞舞…… 家主都跪下了,随从们哪里还敢站着? 孔门的礼仪规矩,那是极严的。 但凡下人有了差池,就要被鞭笞致死! 别说是曲阜的县令了,就连山东布政使,也不敢插手孔家的事务。 不过,孔家可是富可敌国的存在、单单一座孔府,就占地200多亩。 跟着孔家—— 只要不犯错,就连一省布政使都不敢管他们! 只要伺候好了家主,一旦被外放庄园,那可是土皇帝啊! 谁敢管孔家的事情? 大明的皇帝牛不牛,到了孔府,他得卧着! 敢惹孔家? 天下儒生能将你祖宗十八代,从地底喷出来! 宰相门人七品官——孔家奴隶,那可都是超一品! …… 第810章 心不诚不行 先秦之时,孔府仅有故居三间。 孔子死后,孔府被改为庙,以此纪念孔子。 孔门后代只能屈居于此,供奉圣人。 几百年后…… 曹操见孔府破旧,于是在三间老庙外“广为屋宇,以居学者”。 六七百年的时间啊! 也就曹操家族给孔家修了房子。 孔门却…… 曹家大呼冤枉…… 孔家前一千五百多年,实际上规模很小、很小! 宋仁宗继位,广修孔府,始封孔氏后人为“衍圣公”。 宋朝的赵家,是对孔门有大恩的。 一千多年时间,朝代更迭无数,却没有人去管一管孔家住在哪里。 宋朝赵家人在位,再一次给了孔氏家族大恩。 直接给他们扩建到了数十间房屋之巨! 孔门却…… 赵家大呼好惨…… 到了朱元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朱家人再一次给孔门送上了大礼。 有明一朝,孔府历经“洪武、弘治、嘉靖”三次大规模建筑。 甚至,不惜迁移曲阜县城。 哪怕是搬迁一座城,也要让孔家族人住的敞亮…… 朱家人给孔家盖的房子有多大? 直接给修了城墙、护城河…… 昔日的三间破草屋,变成了一座城! 单单建筑面积,就超过了两百亩! 然而,孔门却…… 朱家…… 呃,朱家没有叫屈的。 他们被孔家新主子快杀完了,没人喊冤…… …… (注:孔府主要修建,就是上面这曹、赵、朱三家……) …… 今日的孔门,用富可敌国,已经无法形容了。 比如大明朱家这个苦哈哈—— 兜里没有半毛钱…… 孔门多有钱——根据孔家自己的开支记录,每天花费在5--18万文铜钱。 每天!!! …… 孔家霸占了山东大部分生意,孔门的奴仆,甚至横行山东、河南,没人敢管…… 单单孔门的田地,就足足3600顷,合100多万亩。 这还不算被孔家下人霸占的田地,以及孔家旁支霸占的田地…… …… 去年八月底,顺治进了京师。 九月一日,孔胤植赶紧给顺治上了一份《劝进表文》。 节选如下图: 然而,多尔衮却生气了。 为啥生气呢? 因为孔胤植里里外外的透露着——嗯,你让天下人剃头就可以了,你那个发型实在是太丑,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我这至圣先师的后人,就不用剃头了? 多尔衮一顿臭骂,话里的意思只有一个——特娘的,剃发易服,是我大清国策,你敢不剃头,老子砍死你! 于是,孔胤植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他不但剃了头,移了服,还是带着孔门的道歉信来的。 没错—— 这一次,孔胤植是带着认罪的《剃头奏折》而来。 …… 磕了头后,孔胤植这才站起。 激动的他,已经忘记了二十四拜是怎么做的。 脑袋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磕疼了之后,这才想起了礼节。 孔胤植一骨碌爬起,整理了一番身上的一品仙鹤服。 弯腰作揖。 嘴里拖着激昂的唱腔,念叨道: “一步迈开一横长,单刀赴会关云长。 两步二字分阴阳,前后出师表衷肠。” 然后一扭身,双手合拳,一摆胯,单膝跪地。 双手变成交错,放在左腿膝盖上,右腿跪地。 手顺势一摆,左膝跟着跪下。 然后双手手势一阵变换,手掌挨地。 “梆梆!” 又是四个响头。 见到家主要行了大礼 ,世代礼仪传家的孔门众人,怎敢站着? 他们早就跟在孔胤植身后,做着相同动作了。 二十四拜,俗称行大礼。 其行礼招数灵活多变,但叩二十四个头的总数固定不变。 孔胤植起身,继续朝前。 作揖、起身。 念道: “三步好比三杆枪,桃园结义刘关张; 四步四方四垛墙,瓦岗兄弟去投唐。” 一套赏心悦目的动作过后…… “梆梆梆!” 又是四个响头。 起身,前行。 作揖,吟唱: “五步盘腿向东望,子胥过关投吴王; 六步三点中间长,杨景忠心保宋王。” 一套动作…… “梆梆梆!” 又是四个响头! 起身,前行,作揖。 吟唱: “七步七星挂北方,郑和航海下西洋; 八字峨眉两分张,宋朝贤王赵德方。” 一套至高无上的繁复动作…… “梆梆梆!” 四个响头磕得又准又狠! 孔胤植的动作,惊呆了路人。 面容麻木,面黄肌瘦的百姓,茫然的看着这浩大的百人跪拜名场面。 眼中枯井无波。 这世道,活着还不如死了…… 管他面前的场景如何浩瀚,也挡不住今儿找不到银子,就要饿了肚子…… 城门口的军卒,也惊呆了。 脸上还有几分血色的他们,愣了半晌。 直到孔胤植已经磕了十几个头了,这才想起进城报信。 …… 孔胤植不愧是孔门传人,这礼节就是周到。 他衣袖飘飘,西装革履、华裙艳服,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他徐徐向前,双手十指翻飞,宛若莲花翩翩绽放。 作揖,吟唱: “九字弯弯龙尾长,韩信山前排战场; 十字横担一架梁,勾践卧薪把胆尝。” 跪拜,磕头。 “梆梆梆!” 四个响头磕得铮铮有声! 连续磕了二十个,孔胤植有些晕乎乎的。 然而,大礼没有走完。 他强忍着头晕目眩,继续前行、作揖、吟唱: “十一寒冬雪花扬,苏武牧羊北海旁。 十二走完路茫茫,少年甘罗为丞相。” 然后跪倒在地,“梆梆梆”就是四个响头! 至此,礼毕。 孔胤植站起了身子。 头晕的有些厉害…… 这一套流程,他可是下了大本了。 在家里那每周祭拜一次至圣先师之时,都没有这么下本…… 主要是那头不用磕实啊! 搁在这,磕不响,心都不诚…… …… 身后跟着的孔家下人,也行了大礼,见到家主起身,这才纷纷站起。 两个核心孔氏族人,急忙一把将家主搀扶着。 孔胤植停下脚步,就站在城门之前,静静的等待。 没有得到大清皇帝的旨意,他不敢进京啊。 孔胤植面容谦厚,嘴角噙着和睦的笑容,心里却嘀咕个不停: 也就是换了个厉害的主。 要不然你试试…… 老子一定会让儒生喷死你的! 大清爸爸刀子太利,不敢喷,不敢喷…… 第811章 孔家 孔胤植的身边,跟着三个长辈——孔闻诗、孔闻謤、孔闻礼。 算起来,要是他的爷爷辈。 只是,孔胤植承袭了衍圣公的位置,在家教甚严的孔门,他就是孔氏一族的王。 这三人虽然辈分很高,却也要屈居孔胤植之下。 孔家的规矩是很严的。 甚至,可以用黑暗来形容。 在孔家,宗子(也就是衍圣公)就是天。 他说的话就是规矩,谁也不能忤逆! …… 秦统六国以来,华夏没有四百年的王朝。 政权几经跌宕,这世间却只有两个半世家。 这半个,就是皇家。 王朝更迭无数,就算皇家富有四海,也只是个打工的。 因此,他们只能算半个。 那两个全须全尾的—— 其一,就是天师张家。 张家的人品,自然是不用说的,每逢国家灭亡,张氏一族以身殉国者比比皆是。 这声天师,他们当得起。 虽然…… 新朝鼎立,张家一样会接受新朝册封。 但是,这报国之心,却是有的。 比如,明末这一次,浮邱山三千道爷,仗剑抗清,勇冲敌阵,里面的张氏子弟,就不少。 当然,张家能够长存的根本原因,就是张氏只影响皇帝,不插手政治。 官场上的薄弱,却是张氏长存的法宝。 毕竟,道家文化深入每一个华夏百姓之心。 一旦新朝灭绝天师张家,那会遭来天下所有百姓的反感的。 既然张家投身官场之人不多。 新朝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不是…… 道家的“无为就是有为”,张氏一族,当真是精妙到了骨子里。 其二就是衍圣孔家。 这孔家么…… 极其善于摆鸡蛋。 要说北宋之时,还有孔家族人跟随南下,还倒能点一个赞。 哪怕他们三方下注。 那多少也是一种态度不是! 而这明末…… 孔家实在拉跨! 这一次,清军刚刚入了关,京畿周边都还到处反叛呢。 孔家就率先做出了表率——老子先投了啊,你们投不投随意…… 甚至,连面子功夫——安排人去南方,都不做了! 头要第一个磕,才能保证了孔氏长盛不衰啊…… 当然,孔家也怕失手。 那万一要是南方的大明,又打回来了咋办咧? 于是,孔家就做出了两手安排。 这一次,孔胤植前来京师,第一是给多尔衮赔罪。 好让大清爸爸不要责怪自己去年不想剃头之举。 这其二么,就是他身后跟着的孔闻诗、孔闻謤了! 没错,这两人各有任务…… 而孔闻礼,则是用来和稀泥的。 孔氏长存两千余年,真当没点精妙手段啊! 那政治,可早就玩的炉火纯青了! 实际上,朱家皇帝对孔氏当真是没的说的。 不但给孔氏修建了一座堪比皇宫的巨大府邸,不但照旧将曲阜县令交给孔氏任命。 甚至,还准许孔氏一族参与科举,在朝廷做一地封疆大吏。 (孔家把持曲阜县令一共890年时间。) 比如孔闻诗、孔闻謤这哥俩,竟然是同科同榜进士。 这两兄弟都是崇祯朝的大官。 孔闻謤先后担任礼部行人司主事,礼部郎中,河西道副使。 这最后一个职位,可是一省主政数府军政大事的显要了。 而孔闻诗更不得了! 先后担任中书科中书舍人、礼科给事中、吏科给事中、井陉兵备副使、井隆兵备副使、河南大梁督粮道参议…… 孔闻诗的亲兄弟孔闻礼,就要差一点,只是五经博士而已。 翰林院五经博士,一个清贵的职务。 别看官不大。 …… 孔家在朝廷做官的族人有多少? 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真特码多! 多到了什么程度? 就这孔闻诗、孔闻礼两兄弟,在弘治以后的官场中,竟然有两对! 没错,叫相同名字,又都是兄弟的——都有两对四个人! 另外一对孔闻诗、孔闻礼,是弘治、正德年间的官。 既是亲兄弟,又重名,还都是一个辈分的人,当官的竟然都有两对! 就看这一点,就知道孔氏在明朝官场上的子弟,有多么多了! 不愧是孔家。 朱家皇帝为了照顾自家的穷家门,特意下旨允许朱家子弟参与科举。 谁知道,各行各业都能青史留名的朱家子弟…… 按理说——不笨啊! 你看啊,这玩音乐的,造钢琴的,写剧本的,玩医术的,画画的,写小说的,写字的,修道的,玩古琴的…… 都能站在了整个历史的最顶端! 你要知道,联合国宣布的“中国十大文化艺术名人”,其中就有老朱家的朱耷。 并且,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个星座! 八大山人么! 应该没人不知道他吧? 就是那个画画翻白眼的…… 好吧,这是上层朱家人,不算数。 至于一众破落户,也会吹锣打鼓,到处给人家办丧事时赶场子啊…… 还有朱家子孙玩不精的行业吗? 那要是这么看…… 皇帝老大都放开让朱家人参加科举了,这特娘的官场…… 还不被朱家人霸占完了啊! 咱谁都不说,只说明末的。 那个潞娘,玩古琴那个…… 他就算拿不到状元,拿一个同进士出身,难度不大吧? 这家伙的文采,可不低啊! 咱就不拿八大山人来欺负他们了。 朱耷现在正值壮年呢! 这人要是上场,一只手画画,一只手作答,都能吊打他们。 但是…… 对不起…… 朱家人一个当官的都没有! 稀奇不? 毕竟,孔家那么多当官的——能在历史中留下印记的有几个? 嗯…… 磕头也算的话,的确很出名! 朱家人在历史上留下这么多千古留名之人,应该也不会少了当官的吧? 他们既然能玩到了登峰造极,就不该考不上才是啊! 但是呢,就这么奇怪。 朱家子弟……就是考不上! 哪怕他们各行各业都能青史留名,都能站在整个历史的最顶端…… 哪怕联合国都承认他们的才能…… 还就是考不上科举。 一百来年时间——只特么出了两个秀才! 而孔家,不愧是圣人之后,这文采,就是斐然! 当官的,多到即同辈,又都是两兄弟,都特么能出现两对…… 第812章 主子爷,小的给您磕头了! 嗯! 也许,他们会这么回答—— “年轻人,要专心~ 要认真~ 不要学画画,不要学写诗,不要学杂七杂八的…… 那东西,又不能当官,钻研它有屁用啊!” …… 我想了又想,始终想不明白。 这个问题,我想只有那些——当年拍着胸脯,给大毛人民保证“我是爱国商人”的寡头…… 他们才能回答了。 …… 至圣先师家的衍圣公到来,刚刚吃了两场败仗,连京师都被围住的多尔衮,自然不敢怠慢。 不多时,多尔衮的近侍詹岱、苏克萨哈,带着冯铨等人赶到。 为了表示对孔胤植的亲近,更是带上了衍圣公的山东老乡孙之獬。 城门口的相见,当真是只能用一个场景来形容—— 禽兽给禽兽行礼作揖。 都剃着光溜溜的大脑袋,脑门后都挽着一个小小发鬃,衣服补子上,都绣着各式飞禽走兽。 孔胤植抢在来人之前,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身后,一众孔氏嫡系,跪倒了一片。 “前朝余孽罪臣孔胤植,拜见主子爷大人! 主子爷大人,小的给您磕头了!” 这声爸爸,孔胤植喊得亲切极了。 孔胤植那肥噜噜的大脑袋,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再次猛磕起来。 “梆梆梆!” 畜生蹄子都不容易敲响的青石板,被他磕出了金砖的清啐声响。 本就青紫一片、肿的老高的脑门子,当即就见了血。 孔胤植脑瓜子嗡嗡的…… 却强撑着头晕目眩,执礼甚恭。 要是没有袄儿都司那事,詹岱、苏克萨哈两人,还未必会高看了孔胤植一眼。 但是—— 这大清国不是处境危险了么! 至圣先师家的宗子衍圣公孔胤植来了啊! 这可是对我大清国最有利的好奴才! 怎么能让人家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磕头呢? “咳咳!” 詹岱轻咳一声,装着慢了一步的样子,待孔胤植行了礼,这才快步上前。 他和苏克哈萨,一左一右,将孔胤植搀起: “哎哟,衍圣公,您这折煞小的了。 小的怎么当得您老行这么大的礼呢!” “冯铨啊,快给老公爷扶着站稳咯。 我呀~! 要给老公爷也磕一个。 咱受不起老公爷的大礼啊! 要是被皇父摄政王主子爷知道了,还不要剥了咱的皮?” 詹岱、苏克萨哈二人,装模作样的就要下跪,给孔胤植磕头。 孔胤植哪里敢让高贵的主子爷给他跪下。 他急忙把住两人的手: “两位主子大人折煞小的了! 小子不过是承蒙祖宗余泽,靠着老祖宗的保佑,这才能有碗饭吃。 小的怎么当得两位主子爷大人的大礼啊!” 已经五十多岁的他,反倒是对两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卑躬屈膝。 甚至,还自称小的…… 甚至,还口称爸爸…… 孔胤植这话,虽然说得软绵绵的。 里里外外却含着威胁。 ——我可是至圣先师的后人,我是孔氏家主,我是天下儒门的核心。 我这次来请罪,天下儒生都在看着呢! 你们可别杀了我…… 我有天下儒生保佑! …… 詹岱、苏克萨哈两人听懂没,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不知道孔胤植这拐弯抹角,是不是在对驴弹琴…… 而冯铨和孙之獬却听懂了。 只是…… 冯铨虽然是朝廷里北方党人的领袖,却也明白自身的处境。 这大清国…… 真不当人子! 老子们跪在地上抬,硬生生将他们抬进了关…… 这狗日的爱新觉罗家,提上裤子不认人。 他娘的,在明朝的时候,老子们想弄死皇帝就弄死。 来了大清朝,连他妈个权利都没有! 不但朝廷各个实权部门的一把手,都是八旗贵族担任。 甚至就连下面那些各级官职,也要让八旗做了正职。 只有干活的副手,丢给他们。 就这…… 还特么一点决定权都没。 不但事事要看主子爷的脸色,甚至,自家好不容易从朱家那边抢来的银子,还要时不时就孝敬上去…… 苦啊! 这就算了,关键是,多尔衮的政治手段太狠了! 不但限制了他们,还彼此分化。 比如,高层官员中如洪承畴、金之俊等均是南方人。 他们这些入关从龙之臣,不但要和南方的新一代党魁陈名夏党羽斗争,更是要遭受范文程等人的压制。 …… 冯铨知道自己的处境。 他虽然是北方党人领袖,然而,在这诡异的局势下,当真是一步差错也不敢有。 冯铨听明白了,但是,他不敢说…… …… 清廷入关起,就没相信过文人集团。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咱也不敢说啊! 人家使劲舔带屎的屁股沟子,咱揭破了,那等来的不是感谢,而是打压啊! 我这没权没势的,请水军黑了咱,也是白黑…… …… 入关之初,多尔衮主政起,就制定了规则——每一级的正手,必须是八旗。 那……很多级别的官职,他只有一个人的位置,咋办咧? 没事,加一个! 比如六部。 自古以来这六部尚书,都只有一个人。(明朝会有加衔,这个就是给你名头,让你压制别人用的。) 规矩是规矩,总不能被尿憋死不是? 加设呗! 多大点事…… 于是,清朝的六部尚书——都是俩人! 这叫”满汉尚书各一人“。 但是,真正掌握实权的是满人尚书。 汉人尚书打个恰当的比喻,相当于荣誉尚书。 也不是没有实权,但是他掌握的权力是很小的——也就能管一管下面的汉臣。 至于属下满臣…… 对不起! 那是主子爷! 还管呢? 不抽你大耳瓜子,就是看得起你! 那下面的小吏呢? 呵呵呵! 一个写写画画的记录员,都要安排俩人——人家叫笔帖式。 在这样的情况下…… 自清初起,官府机构就迅速臃肿起来。 整个清朝,官府中人的数量,是明朝的很多、很多倍…… 当官的,最少是两倍吧! 那下面呢? 更夸张! 比如—— 明代,府、县吏员总数约为40——45万人。 清朝,府、县吏员总数约为——500多万。 直接暴增十倍! 平均下来,一个县合两三千人。 (应该是两千多人,具体的数据……这玩意不好查,反正没详细了解县的情况……) 这么多人,要不要吃喝拉撒? 财政压力怎么解决? 这个就是清朝文字狱超长待机的其中一个原因——生方设法筹钱! 150多年! 这是鼎盛时期。 杀了多少豪绅,抢了多少钱? 他们也不敢统计,咱就找不到数据了不是…… (清朝文字狱一共持续250年左右。) 到了后期,没法了,只好到处设税卡。 那再朝后——这么多吏员,单单被他们贪的,都不是少数啊! 咋办咧? 没事,将海关包出去呗! 反正又不是主权国家…… 多大点事…… 实际上,只从吏员人数上,就可以看出清朝为什么科技退步了。 就只看这一点,就能知道原因! 这——还不算几百万混吃等死的旗人,以及庞大规模的宗室的高额俸禄! 面对这么巨大的财政压力,清朝没办法啊。 前期还能抄抄家,大造文字狱,去抢士绅。 到了后期,士绅学乖了,它抢不到了。 最后咋办——恢复元朝的包税制呗! 清朝百姓生活有多离谱——你去饭店吃个饭,对不起,要交税! 刷个火锅,对不起,要交税! 结个婚、死个人,是不是要置办两桌给亲友吃? 对不了您咧,请先交税! …… 那要是偷税漏税…… 罚10--20倍! 这是交给国库的。 下面会收多少? 那么多嗷嗷待哺的嘴张着,还能让你好过了? ……………… ps:又扯多了,提到清朝,这脑瓜子就嗡嗡的…… 第813章 清初异常生物图鉴 睿亲王府。 呃…… 已经不能这么叫了…… 《皇父摄政王府》的巨型牌匾,已经取代了《睿亲王府》匾。 多尔衮给顺治当了“后老达”…… 这门脸也不能不换不是? 毕竟,让皇帝喊仲父的不少! 但是,将皇帝老妈娶回家的,还真特娘的稀奇…… 关键是吧—— 玉儿多高贵的身份啊,娶回去了当个大福晋也好,毕竟也说得过去。 兄终弟及么,虽然有点容易被诟病,也不是不能认可的。 而这位皇父摄政王…… 前脚给皇帝当了便宜爹—— 转身就把亲侄儿弄死,将人家大老婆勾搭走了…… 大清国的体统,那是一点都要了啊! 不是…… 你要是——豪格是正儿八经死的,那也还说得过去。 虽然当初唐朝这么干,被人叫了上千年的“脏唐”…… 但,也算是有先例了。 关键是,你特么给人囚禁折磨死,转身抱走侄媳妇…… 而且还是前脚弄死,后脚抱你床上…… 唉! 尸骨未寒…… 特么不对! 都还没下葬呢! 我思来想去,我脸皮子也不薄啊! 我特么硬是找不到脸来洗了…… 不对! 我特么糊涂了——豪格的老婆们,除了三个活生生被塞入墓里殉葬了的之外。 多尔衮抱走了大半。 其他的都被济尔哈朗、阿极格两人瓜分了。 这…… 咱只能赞一个—— 玩的太溜! 丝滑~! 刺激~! 在这个历史上,多尔衮的花活更进一步! 侄媳妇算啥? 袄儿都司一战,死了那么多宗室亲王、郡王。 留下来的花姑娘,不能让人独守空房啊! 既然要娶,那就人老三辈,一起抱上床…… 多尔衮一天入仨洞房,全部轮一遍,要特么排到几个月后了…… 嗯。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可以知道有没有后代是“垫肚”了…… …… 自从多尔衮囚禁顺治,将皇帝玉玺拿回家后,朝廷就搬到了多尔衮的府上。 甭管什么王公贵族,亲王郡王,贝勒贝子,满臣汉臣…… 全部跪在多尔衮家里,商议朝政大事了! 至于小皇帝…… 多尔衮无数次公开喊他的本名——方喀拉。 这名啥意思? 小矮子! 对了,这可不是多尔衮编排他。 这是福临的真正本名。 当然,咱大清国是白山黑水钻山林的野人,咱也不懂起什么好听的名字啊! 于是——野猪皮、老虎皮、豹子皮、狗獾子、小野猪、小指头、老疙瘩、兔子、雀斑、胎儿、胎盘、上牙磕下牙、傻子、尿炕孩子、烂眼皮…… 这才是清初皇室名字的直译。 那下面的贵族们呢? 真要是按照直译,那就可以归归类了! 农具、庄稼类:白菜、豌豆、人参、犁、锄头…… 动物类:鹳、蜜鼠、山羊、野猪、兔子…… 让人摸不着头脑类:弱小、瞎、秃子、瘸子、馋、饭桶、酒曲、丑鬼…… 卧槽! 这能整一本按门别类的图谱大全。 拿来给娃娃认识大自然,倒是挺好的。 但是…… 这名字,士绅不敢写啊! 大清入了关。 那是真龙天子在朝! 这可是我大清圣君啊! 在这样写,你让后人咋看我们? 到时候——卧槽,老祖宗竟然迎进来这么一帮玩意? 这不是嘴边的话么! (懂为什么不让说了吧!) …… 再说了,人家成了“顺应天道”、“王朝更替”的正确结果…… 士绅们自然要将他们以前的满文老档记录,拿来抄一抄。 要开始为圣君爸爸编纂《圣君起居注》了啊! 然而,当他们打开记录一看…… 这帮子跪在地上,好不容易将爸爸抬进来的士绅们傻眼了。 卧槽! 这都啥跟啥? 这特么都是啥名哟! 难道要老子在起居注上这样记载: “癸未年,庚寅月, 辛巳日: 伟大的大清国圣祖皇帝小矮子陛下,对皇父摄政王狗獾子殿下说道: 尊贵的上牙磕下牙郡王殿下,与蒙古科尔沁部落头女草原上的白云,即将结婚了。 朕特命尊贵的黄带子郡王:人参、土豆、瞎子殿下。 做个代表,替朕去祝贺一下。 同时,命令尊贵的国公丑鬼,带着护国都尉:拐子、酒鬼和山羊勋爵阁下,担任笔帖式。 让尊贵的亲王胎盘殿下,去尊贵的亲王胎盘、尿炕的孩子殿下的府上。 告诉他们——让黄带子贝勒:烂眼皮、手指头、馋嘴们,都去闹闹洞房……” 这特么…… 没眼看了啊! 就算一口地道的伦敦腔调英语,也驾驭不了啊! 这帮子士绅,愁肠百结,肝肠寸断…… 我特么饶是能弄死大明,我也无法拯救大清皇族这奇葩的名字啊! …… 文人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咱不能这么记载啊! 后人要是翻起来一看——卧槽,这是妖怪成精了? 你隔这……怪物开大会哩! 咋办? 士绅集体傻眼…… …… 嘿! 你别说,不愧是饱读诗书的士林人物! 还真就被他们找到了办法。 那咋办咧? 没事,咱给他润色润色! 改呗,多大点事! 咱大明都能给玩死了,区区几个名字,还能难倒我们了? 于是啊! 你看,这福临、多尔衮、努尔哈赤、雅尔哈齐…… 这是不是就高大上了? 地道的伦敦腔~~要正宗~~…… …… 清初这帮子文臣,规定了对我伟大的圣清王朝,开国贵族的命名办法。 标准只有一个——必须美化! 但是啊,这满文老档,人家已经编纂好了啊! 他敢改一个字——全家都要掉脑袋! 被逼的没办法了,他们只好这样—— 在已经记录好的文书上,贴一张黄纸,将名字盖住。 黄纸上写上美化后的名字。 …… 清朝之前,是个华夏人,那都是睥睨四方的。 外国人是啥名字,那就写个啥。 音译是音译,但是,咱—— 意思不能给人家改了啊! 你翻翻史书,没被清朝改过的历史,但凡涉及外藩名字,都是如此! 自从清朝开始—— 只要是个外来的,都必须要用上最尊贵、意境最好的名字! 比如:美利坚、英吉利、法兰西…… 就连小日本,都还叫小东洋呢! 那跪的啊,那叫一个彻底!!! 第814章 一百零八个头 再比如耳熟能详的:宝马、奔驰、大众、法拉利、沃尔沃、本田、丰田、马自达…… 你看看这名字,这意境…… 莫名就有了种高级货的感觉! 然而—— 他们真正的名字叫啥? 你敢相信吗,这些被捧上天的洋车,原来叫这些名字: ——巴伐利亚发动机工厂、默谢台斯本茨、快得很、辣椒、瓦根、卖牛肉面的加州、发嗡嗡声之物、铁匠、工业车辆公司、滚、トヨタ自动车株式会社、マツダ株式会社…… 这么一看…… 卧槽! 那特么被黑出屎来的比亚迪,都比他们高级五万倍! …… ╮(╯▽╰)╭ 就很服! …… 唉,这种媚外思想…… 至今不变! 一大半人,藩大人放个屁,那都是香的。 病骨易除,贱骨难去…… 万幸的是,先行者带动了我等,我等日复一日的呐喊,又能带动后人。 今日的新生代,是四百年来最自信的一批人。 可喜可贺! …… …… 孔胤植的到来,成了清廷的头件大事。 多尔衮当即召集一众亲王、君王、贝勒、贝子、国公,前来商议。 同时,命冯铨将孔胤植一行,安排住的地方。 孔家的能量之大,就连屠尽天下的多尔衮,都不敢怠慢! 敲打,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跪着…… 敲打归敲打,也不能真的逼急了滴~~! 真要将那群士绅逼急了,阴死几个皇帝,还不是惯用的手段啊! …… (我一直都在深深的怀疑——多尔衮之死,怕是与南北榜案脱不开关系。) …… 实际上,孔胤植等人,还真不差住的地方。 明朝不但将曲阜县令的任免大事,交给了孔家。 甚至,就连翰林院五经博士,也成了孔家专属。 国子监内,祭酒的位置——也大都是孔家的专属。 人家姓孔…… 解释至圣先师着作权的,只能是人家! 你别的儒生,甭管你再能干…… 他不正宗~~~! 这个世上,敢撸掉孔家国子监祭酒的,并破口大骂的,只朱洪武。 洪武皇帝敢指着孔氏家主“衍圣公”孔克坚的鼻子说—— “不委付你勾当。”(老子不让你当官了!) “你家里不读书,是不守你祖宗法度,如何中?”(你特么还衍圣公呢,一点家国观念都没有,信不信老子削你!) “好似今日之中原老农。”(来的路上,你也看到河南百姓有多惨,你信不信老子让你去当老百姓?) “于我朝代里,你家里再出一个好人,呵!不好?”(你回家吧,你的后人要是改过自新,那就还有机会,你要不改!你猜猜老子会怎么干?) 都是玩政治的人,孔克坚能不知道洪武皇帝的潜台词吗? 挨了一顿训斥,孔克坚还不得不在自家,立了碑,将这训斥记录下来! 为啥? 他敢不立?!! 洪武大帝那么霸道的人,才不会惯他这臭毛病。 他要是真敢不听…… 你猜老朱的刀子会不会卷刃? …… 要说着孔胤植这个儒门宗子啊,可真特娘的苦逼。 这《劝进表》,写一份就够绞尽脑汁,烧死无数脑细胞了! 他竟然半年时间,要写两份! 刚刚搜肠刮肚,给李自成写了一份肉麻至极的《劝进表》。 劝进表还没送到京师呢! 转个身的功夫,李自成就被打跑了…… 孔胤植只得埋首案前,再写第二份。 关键是,第二份人家还不满意! 他不得不屁颠屁颠千里迢迢赶来京师,当面磕头认罪…… 唉! 这儒门宗子,也太不清闲了…… 老子是宗子啊! 宗子是什么? 真当只是儒家的家主啊? 这特么叫儒家巨子! 只不过孔子他老人家地位太高了,后人不敢用“巨”,这才改为“宗”罢了。 …… 孔胤植在礼部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被请到了皇父摄政王府。 孔胤植这个衍圣公,当真是礼数周全的很。 刚刚进入多尔衮的大门,人都还没看到呢! 一百零八拜的大礼,就拿了出来。 只见这家伙,自从踏入大门楼子之后,就一步一拜。 一步一跪,一步一磕头! 嘴里还念念叨叨: “万国仰维新之治……” “乾纲中正,九重弘更始之仁,率土归程,普天称庆……” “承天御极,以德绥民……” “六宇共戴神君……” “八荒咸歌圣帝……” “山河与日月交辉……” “国祚同者韩并永……” (不愧是衍圣公,用词就是华丽。 我读书少,写不来这词……) …… 高坐在正位上的多尔衮,都等着急了。 咋回事? 刚才不是门人汇报,说是孔胤植进大门了吗? 咋还看不到他? 多尔衮吓了一跳,暗自猜测: 难道——这厮见我大清局势不妙,又转身跑了? 不好! 多尔衮脸色一变,正要让人去追。 就听到坐在门口的巴哈纳,捂嘴直笑。 笑声就仿佛会传染一般,竟然左右开始蔓延。 宽阔的大殿内,众人乐不可支,却使劲压抑的嘲笑声,嗡嗡作响。 多尔衮坐在正对门口的后墙处,待他听清楚孔胤植的话语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卧槽! 老子娶了人老三辈的女人,都已经够厚不要脸了。 原本以为,我这脸皮已经天下无敌! 没想到,竟然不及衍圣公家万分之一啊! 这肉麻的吹捧,老子都不好意思朝自己脸上贴…… 孔胤植走一步、弯腰长拜一次,磕一次头。 脑袋磕在地砖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多尔衮愕然的看着孔胤植。 妈呀! 这脸皮真特娘的厚! 磕了这么多,都只是红肿,并没有磕破了。 卧槽! 这技术…… 那是祖传的牛逼啊! “皇父摄政王大人在上,罪人孔胤植,给您请罪啦!” 孔胤植磕了一百零八个头,还觉得不够。 于是,站在大殿中央,再次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他已经问明白了,今日的多尔衮等同皇帝的礼仪…… 多尔衮使劲掐了一把大腿内侧。 软肉传来的剧痛,让他成功的压下冲到头顶的笑意。 “衍圣公这是作何? 折煞孤王了。 快快请起!” “来人呐,给衍圣公赐坐!” 多尔衮看着孔胤植身后的三个跟随者,开口道: “给诸位圣人后贤,也搬来椅子。” 第815章 我圣清与前明不同 赐坐? 不让我跪着回话? 还给我带来的人也搬椅子? 嘿嘿嘿! 这是认可我了啊! 孔胤植眼睛一亮,急忙带着三个爷爷辈,再次行礼致谢。 “小臣拜谢皇父摄政王大人厚爱!” 在太监的引领下,孔胤植坐在了多尔衮的右手第一位。 而三个孔家长辈,则是坐在了孔胤植身后。 见到自己位置,竟然如此之高,孔胤植更开心了。 管他谁坐皇位,我孔家始终屹立不倒! 只要新朝承认“至圣先师”后人,担任“衍圣公”…… 哪管他洪水滔天! 身着宫装,明显就是宫女打扮的下人,送上来了茶水。 只是一眼,孔胤植就分辨出了,这些宫女,都是旗人老妈子。 那打扮,实在是太容易分辨了! 昨晚,孙之獬对他说过—— “我圣清与前明不同。 前明鼎盛之时,所用太监皆是战场俘虏、朝鲜进奉。 宫女皆是选秀落选者。 而我大清的太监,则是国内百姓阉割,便算是那些没有逃离京师的前明太监,也要割了棍子,重新阉割之后才能任用。 而宫女,则全都是满蒙女子,自家级别越高,宫女的等级也就越高。 宫里的等级宫女,都由各个贵人家的女主人,轮流入宫担任。 在我圣清,这叫轮值……” 孔胤植的脑海里,回响着孙之獬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看着将面前的宫女。 这是清代古画中的妃子 只见她脑袋前半拉子的绒毛、头发刮掉,修出一个整齐的“土宝盖”刘海。 亮出一个又高又宽,铮光发亮的大脑门。 然后将长发缠绕在发簪上,形成“两把头”发型。 各种价值不菲的金银、珠玉,头花、头饰,被一股脑的堆积在发饰上。 将暴发户的嘴脸,演绎的淋漓尽致。 孔胤植隐隐有些反胃。 这造型,宛如一个秃头大爷,脑袋上堆满了鲜花…… 太丑了…… “两把头”是清初一百多年内的常用发型。 具体办法就是先修剪脑门,将脑瓜子上的杂乱头发全部剃掉。 要达到哪种效果呢? 嗯…… 大幂幂的发际线,这个你们注意过没? 就是那种脑门子一个巴掌盖不住那种。 算了,扯不明白,放古图: 注意看额角,有清晰的剃发痕迹 用一根“c”形扁平的长发簪,插入头发内,形成倒垂牛角模样。 左右各留出十几公分的空余。 然后将头发分成两股,缠绕在发簪上。 然后再用另一根簪子固定。 这样,长发簪上,就形成了一大片装饰区域。 然后一股脑的将各种珠宝插上去。 各种精美发饰,若是单个摘开,当真是美轮美奂。 然而,堆积在了一起…… 就让人蛋疼了。 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一只手上带了十几个戒指,胳膊上套了十几个镯子,然后还要再带上五六种风格各异的手表。 用“土包子”、“暴发户”来形容,简直就是在糟蹋这两个词。 让我说,那只能用——“没眼瞅”! 现在提起清朝发型,总是有人要这样洗—— “嗯,满洲是渔猎民族,常年钻深山老林子,剃掉头发,是为了防止挂树枝,是卫生的提高表现,是为了防止生虱子……” 我有一句“mmp”,不知该不该讲? 真正研究历史的,都会明白一个现象——清朝的个人卫生,是最垃圾的。 遍身长虱子、跳蚤,靠在墙根下脱了棉袄逮虱子的老照片,遍地可见。 不分男女! 一年兴许就搓两三回澡…… 这特么是常态啊! 但凡洗的勤快点,就不会生虱子。 你告诉我——这是卫生提高的表现? 我国粹喷你一脸! 实际上,关于清代风俗的成因,是有记录的。 《满文老档·太宗朝》天聪六年十二月初二日条,有清晰的原话: 皇太极谕诸福晋等: “美衣不服,存贮于柜,欲死后携之去耶? 其生前不服之衣,欲死时服之耶? 岂在九泉之下得配丈夫,较现世所配贝勒之上耶? 其华美之物,生前不服用,徒投于火,化为灰烬,何为也? 尔诸福晋等详思之! 若趁年少修饰,及时服用,则为善矣。 年少时不修饰,年迈时勿追悔,生前不服用,死时勿叹惜。” 你看看,很清晰的一个成因,就在《满文老档》上记录着。 只要对明末历史,有个大概了解,就会发现—— 皇太极说这话的时期,正是清军屡屡南下大明抢掠之时。 清军第一次杀入关内抢劫,是1629年。 发这道诏谕的天聪六年,是1632年,也就是抢到了东西的三年后。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还原一下: “南下抢劫中,清廷抢到了大量金银首饰,而女人们却舍不得穿,全部锁在柜子里。 皇太极见后宫难以下咽,就告诉她们—— 打扮的漂亮一点,你要勾引你男人的兴趣啊!” 就像一个人,他过惯了苦日子,猛然得到财富,他总是要存起来,是舍不得花的。 那么,让她们学会铺张浪费的,是什么呢? 就是皇太极的这些话,和清廷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1634年,清军第二次入关抢劫,第三次1636年,第四次1638年,第五次1642年。 这五次抢劫,单单掳走丁壮一百万人以上,最少直接造成了一千万以上的人口死亡。 间接性死亡,保守估计最少三千万。 若是加上瘟疫,“亿”是打不住的。 正是这五次残酷掠夺,导致了明朝江北社会秩序的完全崩坏。 1644年,清军入关…… 结果就先放在这里——清军抢走了大量财物。 然后,再反过来看皇太极的这段话。 你就会明白清朝这种别致发型的成因了。 ——抢的东西太多了,戴不过来啊。 皇太极又早已发话,不准她们藏在衣柜里。 于是,只好尽量提高利用效率。 比如说:你有十个手镯,你一天带一个,要有九个放在抽屉里。 你要是一天带五个,你就只有五个放在抽屉里。 如果人人都有十个手镯,同时上面又规定不准你藏起来,必须朝手上戴。 那么是不是走在大街上,人人都要戴一个胳膊手镯呢? 长此以往,是不是就形成了多带镯子的风俗呢? 第816章 他怕是想当皇帝了 要知道,审美是可以人为培养的。 比如“锥子脸”、“小鲜肉”、“娘炮”、“韩流”、“哈日”、“哈美”…… 是不是这样的道理呢? 风俗习惯——起源于政治、壮大于环境! 人是社会群体性生物,社会群体生物的每一个行为,都是可以被培养的! …… “先有政治层面,再有环境层面。” ——这就是清朝旗人女子发型的真正成因。 而且,伴随着清朝存在时间的越长,“旗头”也就越大! 那个着名的将“鞋底子”顶到头上的发型,要到乾隆上位以后才出现。 背后的原因就是雍正改革,给乾隆留下了富饶的底子,同时,在乾隆的穷奢极欲下,各地送往宫中的金银珠宝极多。 东西多了,昔日的“两把头”发型,就又戴不过来了。 于是,头顶的发型,就变得更大! 清朝各个时期的皇族女子古画,足以证明了我的这段话。 当“两把头”发型,已经无法容纳增多的发饰,于是,出现了“架子头”。 也就是制作发架,将头发盘在发架上,利用增大的面积,来佩戴首饰。 有一句诗: “头名架子太荒唐,脑后双垂一尺长。” 这首诗谁写的——旗人得硕亭。 到了乾隆后期,伴随着堆积在旗人家的社会财富越来越多。 “架子头”也戴不过来了啊! 只有再次增大佩戴面积。 但是,人的头发能有多长咧? “架子头”都快盖不住了……要是再造大一点,那不是光秃秃的,太难看么! 于是,就出现了内藏支架,外裹假发的“大拉翅”。 也就是旗头板。 就是那个形如门楼的鞋底子。 使用的时候,先盘了头发,然后将“大拉翅”戴上去。 再将各种发饰,插在“大拉翅”上。 “大拉翅”增大了插头饰的面积,自然能够佩戴更多头饰了。 这玩意就相当于什么呢——身高不够,增高鞋来凑! 现今清宫影视剧中,最常出现的那个,就是这玩意。 当然,他们那种“在头上插花戴首饰,空出旗头”的造型——这是在扯肌八蛋! 实际上清朝发饰,首饰是要插在发冠旗头上的。 放了这么多古画,哪个将单独一朵大红花,顶在脑瓜子中间了? 脑袋正中放一朵大红花的模式,并不存在! 头花首饰,必须要放在旗头两侧。 清代古画,只有多铎老婆等寥寥几副,才在旗头中间放了一朵小花。 但是,她的主花,依旧是放在旗头两侧。 也就是说旗头两侧有主花的情况下,头顶正中旗头上,可以有小花。 但是,插在旗头两侧的头花,必须更大! 不管是古画也好,还是文字记录也罢,亦或是老照片也好,都是这个规矩。 这是真实照片,真人图片是发不上的,我打了码。足以看到,就算到了清末,依旧是这个规矩 …… 这就是清朝头顶“鞋底子”,越来越大的原因。 “大拉翅”的面积有多大——一般规格的,都长达一尺。 最大的大拉翅,单单高度,都能达到一尺左右。 你说“大拉翅”用来戴首饰的面积,有多大? 清朝的首饰装扮,正应了乾隆的“富贵眼光瓷”。 实际上,清朝发饰,做工并不差! 单个摘出来,那做工真要赞一个精致。 但是,你一股脑堆积在一起,就特么真庸俗了…… …… 孔胤植看着身边的宫女…… 鄙夷了一番清廷的奇葩审美。 再看看多尔衮给自己安排的高位。 孔胤植心里冷笑: 果然,就算再凶恶的猛兽,也不敢真的与孔家撕破脸了。 皇父摄政王给自己安排的这个位置,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思啊! 自家的荣华富贵…… 在新朝也不会断绝了! 一念及此,孔胤植又想起昨晚上从冯铨嘴里得到的消息。 这位大清国的皇父摄政王,囚禁皇帝不算,可是连玉玺都拿到自己家里了! 甚至,还给自己鼓捣出了一套等同皇帝的仪仗。 他眼珠一转,暗腹: 既然多尔衮给自己弄了皇帝的仪仗…… 他怕是想要登临皇位了! 如此…… 不若我顺手推一把! 这样,自家的荣华富贵,未必不能更进一步了! 到那时,孔家何愁不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这两千多年来,哪一次动荡,能少了孔家的好处! 从昔日的三间小草房——直到了今天的无冕之王! 改朝换代好啊! 改的越多,我家的地位,才能越来越高了! 那些志在天下的人,岂能少了咱家的好处! 而且,这好处也会越来越大! 你看,曹狗贼只给我家建了一点点房屋。 那赵氏就给我家建了几十年房舍。 这朱家,更是给我家建了一座城! 就算朝政大事,也不敢轻视了我家的意思! 眼前的清廷…… 还能不给出了更多的好处? 毕竟,不压过前朝给出的好处,如何让我号召儒门,支持清廷呢!! 孔胤植心中越想越明白,当即开口道: “臣等阙里坚儒,章健微末。(我家只是一个村里儒生,没啥本事) 曩承列代殊恩。(历朝历代却给出了天大的赏赐) 今庆新朝盛治,瞻学之崇隆,趋距恐后。”(今天清廷这可是盛世啊,教化文教工作做的很昌盛,我紧赶慢赶生怕落了后。) 伏愿玉质发祥,膺天心之笃祜,金瓯巩固,式庆社稷之灵长。”(我谨祝愿大清国下得黎民齐贺,上承苍天认可,江山永固,大清统治万万年。) 孔胤植这话,无异于对牛弹琴了。 多尔衮听不懂啊! 他勾勾手指,身后站出了一个人。 正是洪承畴。 洪承畴拍打着马蹄袖,行了礼后,跪在多尔衮身侧…… 清廷入关之后,主掌朝政的多尔衮,任命他为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入内院佐理军务,授秘书院大学士。 看着名头挺长,实际上,只有最后一个才是真的——秘书院大学士。 其实啊,把这个称呼颠倒过来,那才叫贴切——大学士秘书。 清朝没有内阁,设立内院。 这内院就是内三院,即弘文院大学士、秘书院大学士、国史院大学士。 很多类人型生物以此为依据,说: “我大清爸爸就是仁义,让洪承畴当了大清第一任宰相!” “哎呀,我大清爸爸真好!” 实际上这就是个啥——跪在地上,提供参考意见的智囊。 屁的权利都没! 第817章 巩永固回来了 你敢像在明朝那样,动辄喷朱家皇帝一脸口水,朱家人稍微反抗点,就封驳圣旨? 它大清爸爸砍下来的刀子,不带拐弯的! 甭管是内三院大学士也好,还是后来连续改名的四殿二阁大学士、四殿大学士、三殿二阁大学士…… 全他么是没有权利的磕头秘书。 直到乾隆中期,大清入关一百多年后,这些“宰相”,才有了权利。 …… 洪承畴也是大儒, 不要多尔衮询问,洪承畴当即将孔胤植的话语,翻译了一遍。 听完洪承畴的翻译,多尔衮哈哈大笑: “衍圣公能转投圣朝,足以证明我大清取代前明,是承蒙天道的。 孤王自会上表陛下,言明衍圣公的贡献。” 孔胤植不胜欣喜,大喜过望的他,立刻走出,跪倒在地: “仰皇猷之赫濯,景慕弥深……\\\" 洪承畴低声解释几句。 多尔衮满脸带笑,当即就作了表态: “让吏部题复,颁发令旨,仍封孔胤植为衍圣公,以明朝旧例优待衍圣公。” …… 第二天,礼部带着顺治的圣旨,赶到孔胤植下榻处。 果然,清廷不但照旧让孔胤植做了衍圣公,甚至还有赏赐! ——在都城太仆寺街赐府邸一座,计有门、厅、楼、房一百多间。 这座宅子…… 认真追究起来,实际上是明英宗赏赐的。 英宗复辟后,当时是一种很尴尬的局面。 然而——只有十岁的当代衍圣公孔宏绪,立刻入贺。 明英宗高兴啊! 我尼玛,老子正在发愁如何证明自己复辟的正义性呢,衍圣公就来朝拜老子了? 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于是,朱祁镇就赏赐了这座宅子。 这个宅子在内城。 清朝入关后,赶走内城百姓,安置旗人。 这套宅子,划归镶蓝旗所有。 …… 清军入关,百姓哀鸿遍野,孔家地位动荡。 孔胤植的一张《劝进表》,一夜回到解放前。 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了! 孔胤植匆匆而来。 来的时候,火烧眉毛,焦急万分,生怕惹怒了大清爸爸。 慢悠悠而走。 走的时候,心满意足,喜笑开颜,感谢大清爸爸承认我衍圣公的地位。 …… 就在孔胤植离开京师的时候,朱由检也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一年不见,老了十岁的巩永固,出现在他面前。 “陛下,臣,臣给您磕头了!” 巩永固眼泪长流,“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快起来,快起来!” 朱由检快步上前,拉住巩永固的手,将他拽了起来。 他仔细端详着。 只见驸马爷昔日那细皮嫩肉的脸,已经变成了紫铜色。 往日,他就像是一个白面书生,因为养尊处优,简直就像是一个毛头小伙子。 这一趟奴儿干之行,巩永固瞬间变成了一个中年大叔。 只是,虽然黑了,却也胖了,更是壮了。 “巩驸马这一去,朕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你等。 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朱由检真情毕露: “新乐侯可好?” “都好,都好!” 巩永固连连点头。 第818章 陛下啊,咱们再也不缺钱了啊! “陛下放心,都好,我们都好!” 巩永固擦了一把眼泪,使劲拍着自己的胸脯。 他喋喋不休: “陛下,奴儿干虽然冷一些,但是,那是个宝地啊! 那里的熊瞎子、老虎、豹子,遍地都是。 带上几个兵卒,出去一趟,不要半天,就能打一头回来。 更有一种叫做狍子的鹿形动物,傻的可爱。 你只要站在那里做怪动作,它就会自己跑来眼巴巴的瞅着你。 就自己送上门给你捉,关键是肉质还滑嫩鲜美。 刚去的时候,全军上下,人人都恨不得顿顿吃肉。 那是个好地方啊! 我和刘侯爷,都没怎么搜集呢,就储存了足够吃两年的肉。 去年冬天,大雪封山,进不了山。 兵卒们吃肉都快吃到吐! 我还好,只是胖了三十斤,刘文炳他,可是足足胖了五十斤呢! 陛下您要是见到他,绝对会不敢相认的!” “那就好,那就好!” 朱由检拉着巩永固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永固啊,这次回来,就多待一段时间,朕准备收回京师了。 到时候,你那边缺什么,就有商旅给你送去。” “好好好!” 巩永固眼眶通红,不停地点着头。 他忽然想起什么,急忙拉着朱由检: “陛下快跟我来!” 巩永固拉着朱由检就朝船上跑去。 “哐当!” 巩永固亲自掀开了船舱的盖板。 本该昏暗的船舱内,竟然金光闪烁。 就这么小小一个船头盖板,照射进去的光芒你能有多少呢? 然而,金光闪烁下,偌大的仓腹,竟然清晰可见,每一处角落,都洋溢在金光中。 “这……” 眼前那堆积如山,在船舱内铺了厚厚一层的金沙,就连早已财大气粗的朱由检,都吃惊不已。 “永固,这里有多少金沙?” “陛下,咱们有钱了啊!” 巩永固眼泪长流,看着皇帝那鬓角白发,他难以自制。 语无伦次的嘶吼道: “陛下,咱们不缺钱了,我这里是第一批金沙,足足上万斤。 奴儿干那边,因为大雪封山,我走的时候河道尚未解封。 因此刘侯爷那边挖出来的金沙,无法运回都司衙门。 陛下你知道吗,就在赫哲属地,有一条长达五百里的金沙河。 金沙整整铺了五百里啊! 那是金晃晃的一条山谷啊! 陛下啊! 咱们再也不缺钱了……” 皇帝苦啊! 公主殡天,这可是皇帝的亲妹妹啊,皇帝都拿不出钱安葬。 停椁家中…… 要是早日发现这条金沙河,皇帝又岂能被迫离开京师! “好!好!” 朱由检连声称赞。 巩永固指着另外两条船,继续道: “陛下,臣不光是带着金子回来,臣还给陛下带回来了一船宝贝。 最少也是十几年年份的人参,臣带回来上万颗。 指头肚大的珍珠,臣带回来了上千斤。 除了这些,还有满满一船各种皮子。 臣估摸了,若是全部做成战甲,最少也能制造上万副全身甲! 这些皮子,在那边不值钱,一把刀子,一斤盐巴,就能换了十几张。 臣船不够。 若不然,臣让人张罗了,最少能给陛下拉回来十几船呢!” “好! 好!” 朱由检拉着巩永固的手,看着面前激动的妹夫,他只剩下一声叹息。 巩永固是乐安公主的驸马,大明国破,巩永固眼见城门失守,只得返回家中,将五个子女绑在乐安公主的棺椁上…… 亲手烧死了自己的孩子,然后自焚殉国。 是他心狠吗? 那是他的亲骨肉啊! 虎毒还不食子呢! 只因这是皇族血脉,若是留下,岂能落了好? 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比死还难受的折磨啊! 到那时,就连想死,也成了奢望。 他只有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们……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他们饱受折磨。 国破之后,皇族的命运,连猪狗都不如啊! 就算新朝想要善待,那些卖了大明,投靠新主的大臣,又岂能让前朝皇家子孙,落了好? 历史上坤兴公主的结局,便已经证明了一切! 崇祯砍断了朱媺娖的胳膊,坤兴公主已经成了残疾人。 这对清廷一点威胁都没有吧? 还不是很快就给折磨死了! 那袁贵妃,只是一个女人…… 不依旧是被折磨死了! 巩永固杀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为了防止他们求死不能啊! 朱由检抬手,擦去巩永固脸上的泪水: “好妹夫! 你是好样的,走,咱们回家!” “回家?” 简单的一句话,让巩永固刚刚止住的泪水,再一次流了出来。 是啊! 回家! 只要皇帝在,只要大明还在,他就还有家…… …… 百船护卫左右,三艘蒸汽机船,喷吐着黑烟,当先开路。 朱由检屹立船头,左手站着巩永固,右手是郑鸿逵。 三人身后,倪元璐和孟兆祥素手而立。 众人看着面前滔滔江水,百感交集…… 船队斩涛劈浪,一路向北。 身后,白色水痕,延绵很远,很远…… …… 北京城外,孔胤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满意足的朝山东返回; 襄阳城外,朱由检接上了从酷寒之地返回京师的巩永固; 而天津卫…… 曹化淳带着假须,端坐在主位上。 (明朝中后期,太监普遍带假胡子,尤其是实权大太监。 我前面写方正化白胡子飘扬那里,忘记说明了。 原来,真的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啊? 天啊,这是明中期的风俗习惯啊! 不是,兄弟们真的没听说过吗?) …… 曹化淳的右手边,坐着锦衣卫南堂理事曹化雨。 曹化雨名声不显。 然而,这人却是曹化淳的铁杆亲信。 因为他是曹化淳的亲哥哥。 曹化淳就靠着曹化雨,来掌握锦衣卫。 很多脏活,都是交由曹化雨来执行的。 而曹化雨的手段,一点都不输给曹化淳。 锦衣卫在他手上,给崇祯皇帝提供了很多情报。 (曹化淳辞官回家之前,地位比方正化还高。) 可以这么说,崇祯从基层官吏中,提拔起来的那些牛人,背后都有曹化雨的身影。 若没有锦衣卫缇骑的探访,崇祯哪里能知道那些最终以身报国的豪杰呢? 第819章 曹化淳开始动手了 崇祯对曹化雨也不赖,虽然为了避嫌,只让他掌握了锦衣卫南堂理事这个实权差事。 但是,给予的恩宠,却一点都不少。 他拿着的勋职是荣禄大夫、更是坐上了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之位。 虽然说明朝中后期,五军都督府已经没有实权了。 准确的说,自从英宗身边的勋贵,在“土木堡之变”中,被一股脑葬送之后,五军都督府,就已经走了下坡路。 但是,崇祯能够给了他左都督的位置…… 只此一点,就可以看出曹化雨的能力。 “大兄!” 曹化淳眯着眼睛,冷芒在狭长的丹凤眼里闪烁。 “皇爷交给我等的那个任务,你可曾调查清楚了?” 曹化淳这个沦陷区的大太监,身上的任务,远比方正化还多。 他不但要提供情报,帮助各地抵抗义师避开清军锋芒,还要帮助朝廷军队,提供一切可以给予的支持。 至于刺杀叛徒、打入敌人内部,更是最本职的工作。 这就算了,袄儿都司之战后,朱由检察觉出了不对。 于是,又给曹化淳下发了另外一个任务—— 调查既往投降清廷的明军消失之谜! 从努尔哈赤反叛至今,朱由检记忆中,投降了清军的,已经超过三十万之众。 据“人工电脑”吴甘来所说,按照兵部的记录,投降的确切数量是五十多万。 然而…… 这么多人,竟然神秘失踪了! 甲申之变,清军连妇女、10岁以上儿童,都征调完了。 留在辽东,护卫盛京的军队,甚至不足八千人。 然而,这么残酷的征兆,多尔衮却仅仅只有十四万兵力。 要知道,他可是将旗丁、蒙古、汉军旗,阿哈……全部带上了! 可以这么说,这十四万人,就是整个大清国,所有能够拿得动刀子之人! 不对啊! 不算清军历次入关抢劫,掳走的一百万丁壮。 根据历次战斗记载,单单投降的明军,就高达五十万之众! 要知道,被掳走的这一百万人,背后的真相是——直接杀了1000多万老弱。 也就是说,这一百万人,都该在征兆之列! 再说了,就算这一百万人中,只有三十万是女性,又能生育多少男丁出来呢? 这还不算清廷内部原本人员的生育人口。 这个问题,朱由检特意询问了吴甘来等人,甚至,还询问了朝臣。 然而,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这么诡异的一幕! 这就算了,还有一个更诡异的事情。 据吴甘来交代,单单1642年到1643年,就这两年,分别杀死55个、37个将佐以上的清军将领。 很显然,就算是瘟疫横行,明军战斗力降低太多…… 清军也没有入关的实力! 按照如此血腥的征兵,却依旧只能凑齐14万人,又恰恰应证了这个说法。 清军入关——朱由检已经判断清楚,这就是士绅集团跪在地上抬进来的。 但是! 那最少也在150万以上的壮年劳动力,究竟去哪里了? 清军这么残酷的征兵,不该只有这么一点点人才对啊! 曹化淳年龄已高。 虽然他的个人武艺,与方正化不分仲伯。 但是,与自幼入宫的方正化不同。 方正化是童子去势,身体素质比曹化淳好多了。 曹化淳直到青春期,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才去势入宫。 毕竟是五十六岁的老太监了。 因为青春期去势,激素分泌不足,他的身体机能,下降的很严重。 皇帝的任务,他大都交给了哥哥来执行。 …… 曹化雨苦笑一声: “哪里还查得清楚? 我这边也就刚刚有个眉头,这些投降的士卒,应该是全死了…… 我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调到辽东作战的客军,绝大部分都被屠杀了。” “客军全死了!” 曹化淳脸色大变。 曹化雨叹息一声。 北边瘟疫横行,他的人,派进去一批,就死亡一批。 前前后后,他派遣了上百个好手,返回者,却只有八人…… 不好查啊! “具体的情况是什么? 现今的确是不好查的! 儿郎们就算豁出命去查,消息带不回来,也是白搭。” 曹化雨摇摇头。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罢了!” 曹化淳叹息一声: “皇爷倒也没有给咱们制定了日期,这个事情,先慢慢查着。” 他抬起头来,盯着曹化雨道: “皇爷刚刚送来了信号——全力出手,铲除叛徒!” 曹化雨站起身来: “那我这就去安排。” 曹化淳眯着眼睛: “告诉你手下的弟兄们,皇爷要打回来了! 他们做好了这个,皇爷还能少了他们的好处?” 曹化雨大喜: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再说了,这时候还一心跟着咱们的,都是不计个人荣辱的好汉!” 曹化淳嗯了一声,就眯上了眼睛。 曹化雨见到兄弟不在再语,大步离去。 待到兄弟离开了,曹化淳睁开了眼睛。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模样古怪的手枪。 脸上笑意绽放: “皇爷啊,老奴还没老到杀不动人的时候……” 他把玩了一阵十二管的荣光四号手枪,再次揣进了怀里。 “皇爷,您放心吧,老奴这条命,就是您的。 那些畜生,老奴一个也不会放过了!” …… 当天晚上,曹化雨亲自带队,潜入了武清县县衙。 灰衣人行动迅速,借着屋檐的阴影,快速接近了守夜的丁壮。 刀光闪烁。 “噗噗”的血液飙射声,微微响起。 “走!” 曹化雨抬起右手,朝前挥舞三下,无声的发出了前进的命令。 身后,知县的家丁倒了一地。 很快,曹化雨就带着灰衣人来到了后衙正堂。 一个灰衣人掏出匕首,插入门缝内,一阵撬动之后,随手缓缓一推。 紧闭的房门就打开了。 曹化雨手持匕首,第一个走了进去。 他轻车熟路,当先朝着左侧的主卧摸去。 而灰衣人则分出数拨,直扑各处。 黑灯瞎火的内室,只有透过窗户纸的朦胧月华,隐约可以看到室内布局。 曹化雨略微扫视一眼,直扑床头而去。 “谁!” 第820章 寿星老上吊 床上的赵知县,正搂着刚纳的小妾睡觉呢! 忽然觉得身上一凉,急忙惊呼一声。 “呵呵,怎么,三天没见,赵县尊就不认识我曹某人了?” “曹化雨,是你!” 赵知县吃了一惊。 瞬间,他心中已经判断清楚,曹化雨这一来,怕是要取了他的性命。 然而,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周旋下去。 “曹官人,前明已经自顾不暇,你又何必自误呢? 还是快快退去,某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呵呵~!” 曹化雨冷笑一声。 “自顾不暇? 赵县怕是说反了吧? 我大明,在皇爷的带领下,不但袄儿都司全歼你东虏鞑子25万大军。 更是一战收复李自成,前不久,还包围了你东虏鞑子的老巢。 你说究竟是谁自顾不暇呢?” 赵知县脸色一变,急忙道: “曹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您想想看,咱们武清,就在大运河上,我若是死了,你说朝廷岂能善罢甘休?” “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了,哥哥对你咋样,你也是知道的。 犯不着,您犯不着啊! 听哥哥的,哥哥还能害你不成? 只要你离去,哥哥对天发誓,今晚上绝对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感受着放在脖颈上的匕首,越来越紧。 锋利的刀刃,甚至顶的赵知县有些生疼。 他不敢怠慢,急的连连劝诫起来。 “哦? 是吗? 我咋觉得…… 只有死人,才能更好的保守秘密呢? 要不,我试试你的嘴紧不紧?” 曹化雨呵呵一笑。 压在赵知县脖子上的匕首,却没有松开。 “我发誓,我对天发誓! 我要是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我不得好死,我全家死绝!” 赵知县连连开口,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 他怕啊! 一年内,京师变幻大王旗。 他好不容易,在各方之间跳舞,这才保住了知县的位置。 要是死了,那不是一切都没了! “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哟~! 你当时是咋说的,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赵县啊,这才过了三四天,你就忘记了吗?” 曹化雨冷笑起来。 这条老狗,竟然敢威胁自己。 要不是没有陛下命令,他只能蛰伏,早就砍了这厮的狗头了! “曹老哥,是我鬼迷心窍了,是我胆大包天,是我吃了熊心豹子胆,这才讹了曹兄三万两银子。 曹兄啊,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真的! 就在我书架上,第二格最左侧的几本书,你只要拿开了,就能看到一个暗格。 里面放有十三万两的银票。 好哥哥,你全部拿去,就当是小子的赔罪了……” 死亡威胁就在眼前,赵知县也不得不舍车保帅。 他是真的怕了啊! 这家伙可是前明的锦衣卫出身,人家老弟更是司礼监的大太监,是东厂提督,还是提督京营的总太监啊! 就这曹化雨,也不能小觑啊! 锦衣卫分为南北镇抚司。 北镇主管对外,南镇主管对内。 其下巅峰时,下设17卫所,满编时期,每所5600人。 这是在职的编制。 若是算上编外人员,规模何其庞大。 曹化雨能够担任南堂理事,就足以证明此人的能力了…… 赵知县快要后悔死了。 我咋就鬼迷心窍,去敲诈这厮了! 这特娘的不是寿星老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 眼见这个狠人,竟然闯入自己的县衙…… 赵知县只得将自己搜刮所得,一大半都交了出来…… 只求曹化雨能够饶自己一命。 当然,若是曹化雨真的放了他,他立马就要上奏京师,请大清国派遣大军,前来剿灭曹家…… 这个亏,不能白吃了! 实际上,他前些天敲诈曹化雨,就是在试水。 他琢磨着,若是曹化雨当真服软…… 那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曹家是大明朝的顶尖实权人物,家中必然藏银颇丰。 哪怕自己不能全部吃下,只要吃了一半,还不是就瞬间人老三辈,再也不用奋斗了! 谁特娘的知道——这曹家,竟然真敢铤而走险。 老子第二步还没开始实施呢! 这厮就杀上门来了…… “赵县啊!” 曹化雨嘿嘿一笑,匕首拍了拍他肥嘟嘟的大脸: “我告诉你个秘密噢~!” “曹爷,您说,您说,小的听着呢!” 赵知县急忙开口道。 就这么一会会功夫,他已经数改其口。 对曹化雨的称呼,从直呼其名,到曹官人、到曹兄、到曹老哥…… 到现在的曹爷! 曹化雨俯下身子,凑在赵知县耳边,冷笑道: “赵县啊,陛下已经决定打回京师了!” “什么?” 赵知县大惊。 他瞪大了眼睛,心中宛若惊涛骇浪在翻涌。 再仔细一想,曹化雨的作为,必然是得到了曹化淳的同意的。 这家伙之前隐忍,哪怕他敲诈上门,也只是乖乖交钱了事…… 此时,却直接进入县衙威胁自己…… 老天,看来这厮说的,是真的了…… “曹爷,曹爷,小的真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曹爷你听我说,我之所以潜伏清…… 呃…… 东虏鞑子…… 我之所以潜伏东虏鞑子这边,就是为了忍辱负重,给陛下提供消息啊! 曹爷,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 您手下留意着咧,可别真杀了小的,小的是自己人啊!” “哦? 是吗?” 曹化雨满脸冷笑。 逗也逗过了,那就宰了吧! 他冷笑道: “哦,这样啊,陛下有个任务交给你。” 赵知县大喜,急忙道: “还请曹爷告知小的,小的今后必将唯曹爷马首是瞻!” “陛下说了,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曹化淳冷笑一声。 下地狱? 赵知县懵了。 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曹化雨的手,已经使劲切下,匕首横着一划。 “噗!” 鲜血染红了拔步床…… 赵知县捂着脖子,呵呵几声,两腿一蹬,气绝身亡。 曹化雨不紧不慢的在锦被上,擦去匕首上的血迹。 嘴里冷笑道: “陛下说了,让我清缴叛徒…… 你是第一个! 去十八层地狱下油锅吧,你等狗贼,就该享受油锅煎炸的酷刑!” …… 第821章 天啊,曹化雨要造反了 实际上,赵知县并不是第一个死的。 曹化雨亲自带队,直扑县衙。 而同时,另外几队人马,已经分扑各地。 明代中央任命的县官,根据县大县小、事多事少,是否水陆要冲,来确定一县的中央任命官员数量…… 也就是“冲、繁、疲、难”,来确定一县的难易程度。(这个制度起源于明中叶,到了清代正式成为了规矩。) 事情少的县,就只派遣县令一个人上任。 事情多的县,就会派遣多人上任。 武清地靠运河,虽然运河有专人管辖。 但是,运河是三大商路之首,客旅往来甚多。 武清知县这个位置,可是事务繁忙的很。 按照划分,这是事繁大县。 除县丞一员之外,尚有治河县丞一员、管粮县丞一员、抚民县丞一员,加上两个主簿,武清知县的佐贰官达六名之巨。 知县这里,曹化雨亲自来了。 而另外六处,则由其他人负责。 早在赵知县魂归炼狱之前,就有人先去探路了…… …… 天色亮了。 曹化雨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七品官袍的男子。 “都督,我这装扮,像吗?” “像如何? 不像又如何?” 曹化雨冷笑一声: “在陛下没有新命知县之前,你就是这武清的七品知县!” 很快。 衙役们一摇三晃的赶来县衙。 然而,当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惊呆了。 老天! 为啥知县老爷换人了? 再仔细一瞅,衙役们吓了个半死。 七位大老爷,竟然足足换了五个人! 再仔细一看,站在知县身后的,不是曹化雨,还是何人? “妈呀!” 壮班衙役班主,大叫一声,拔腿就要跑! “某倒要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曹化雨冷哼一声。 哗啦啦! 从厢房内,冲出了上百号灰衣人。 这些人持刀弄枪,已经将县衙团团围住。 “曹、曹、曹、曹老爷……” 班主哀嚎一声,噗通,就跪倒在地。 完了! 武清变天了! 这可是通州治下啊! 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曹化雨竟然敢公然掌握一县要地? 老天! 曹化雨要造反了…… 那扮作知县的汉子,起身让开了主位。 曹化雨也不客气,当即一屁股坐在正位上。 “你们都应该知道我是谁。 今儿我把话撩这,好好做你们的差事,你等照旧是这武清的人上人。 谁要是不听……” 曹化雨一挥手,身后的灰衣人拎着好几个包裹上前。 “骨碌碌!” 五个清洗干净的人头,在堂前打着滚。 “曹某能够拿下他们的狗头,就能拿下你们全家的狗头!” “咚咚咚!” 班主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曹老爷放心,小的今后,就是曹老爷的狗。 曹老爷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不愧是能够带领三班衙役的人。 这壮班班主的一句话,说到了曹化雨的心坎里。 “很好。” 曹化雨不置可否,冷笑一声: “好好认清楚了,他们就是这武清的大老爷们。 你记住了吗?” “小的记清楚了。” 班主又磕了头,看着一杆子傻在那里的手下,气的大骂: “都特娘吃馒头噎死了! 还不快拜见诸位大老爷!” 一杆子衙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跪倒在地,层次不齐的喊了起来。 “小的们拜见曹老爷,拜见诸位大老爷!” 曹化雨冷笑一声: “好叫你等知道,曹某人乃是大明锦衣卫南堂理事。” “锦衣卫?” 一众衙役,吓了个半死。 锦衣卫啊! 老天爷! 怪不得一出手,武清的大老爷们,就齐齐换了一遍。 再看看剩下的两个大老爷,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 他们已经全都明白了。 感情…… 这俩人,就是人家锦衣卫的人啊! 人的名树的影。 官员们最怕的是东厂。 因为东厂是皇帝手中最听话的刀。 而官府胥吏,最怕的却是锦衣卫。 因为东厂再牛,办事的还是下面的锦衣卫力士们。 大明立国这么多年,锦衣卫虽然在上层失了势,但是,在下面…… 影响力却始终未消。 缇骑一出天下知啊! 一提起明朝锦衣卫,现代人影响最深的,就是北镇抚司。 因为北镇抚司是负责动手的部门,留下记录比较多。 因此,世人都以为北镇的权利才是最大的。 实际上,南司也不简单。 南镇抚司是抓内政的——就这几个字,就足以知道南镇抚司的权柄有多大! 南司除了管理锦衣卫内部的刑罚之外,还有一个直属与皇帝的任务:武器研制。 神臂弓、三矢弩、旋风炮、偏厢解合车……等,都是南司的出产。 这些武器,就是锦衣卫无往不利的保证! 甚至,还输出到了军队中! 要知道,锦衣卫抓捕官员,那可是手到擒来啊! ——真当明朝的官员是软蛋? 豢养家丁、死士,在明朝,那是官员的基本操作。 锦衣卫为何能让百官闻之色变? 靠的就是几乎百分之百的抓捕能力! 而这个能力,就是来自南镇抚司! 神臂弓主射远,能够压制一切弓手。 神臂弓本来是宋朝制造出来的逆天神器—— 沈括的《梦溪笔谈》: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 笴就是箭的意思,半笴应该等同于我们常说的半指深。 老话说:榆木疙瘩,榆木疙瘩。 榆木是最坚硬的木头之一。 也就是说,能在榆木上戳半笴深,那戳死不着甲的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宋制三百四十步,合现今520多米。 五百二十米的距离上,还能射死不着甲的人,宋代科技的可怕程度,就可以想象了。 但是,宋亡之后,神臂弓的制作方法就失传了。 嘉靖时期,刘天和在陕西省城的城楼上,发现了元代仿制的神臂弩。 于是,就进行了复刻…… 刘天和也是个科技牛人。 这人比较全面,能治民,能打仗,能改进炮车,改进小队作战模式,还能研究火器。 三眼铳就是他发明的。 但是,个人能力终究有限。 刘天和仿制并不成功。 于是,复制神臂弩的重任,就交给了锦衣卫。 因为没有制造之法,锦衣卫制造出来的神臂弩,虽然也能射三百余步远。 在这个距离上,却再也杀不死人了。 虽然无法达到宋朝的恐怖射程,但是,改良了弓弩,嘉靖高兴啊。 于是,借着刘天和固原打了小胜仗的机会,不但加封刘天和为太子太保,还让刘天和一个儿子,当了锦衣卫千户。 后来有大臣提议挖掘宋墓,获得神臂弩的弩机,以此改良。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得到结论——明代仿制威力不足的根源,在弩机上。 但是,就算这样,明代复刻的神臂弩,依旧有着240步,杀死不着甲人的恐怖射程。 明制一步1.6米,240步,合384米。 试想一下,锦衣卫手持如此恐怖的远程武器…… 想抓个人,他跑得掉吗? 更何况,人家还有三矢弩呢! 而三矢弩,则是速射弓弩,扣动扳机,能够不用上弦,连发三箭。 可以说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之下,这都是逆天的神器。 这个三矢弩,就跟“机关枪”一样,射程远、稳定性好、短时间内可连发多支。 关键是,还没有太大的声音。 手持如此犀利的武器,锦衣卫抓人,能不无往不利么! 可以这么说,北镇会的,南镇都会,而南镇会的,北镇却有很多都不会。 锦衣卫和内监,他们的武器研发,就是皇帝用来刺激文官掌控军器局的利器。 …… 提到这个,又不得不啰嗦一句—— 明朝的文官,当真是操蛋的厉害,占了那么多资源——今日留下来的明代精品武器,却几乎看不到文臣辖下军器局出产的东西…… …… 第822章 于谦死因(1) 杀了赵知县,并不是曹化雨的最终目的。 他还要掌控武清全县! 因此,派遣手下,假扮赵知县,就成了曹化雨最好的选择。 若是寻常人,想要假扮知县掌握一个县,却是千难万难! 知县虽然独大,县内却不完全是知县说了算的。 尤其是作为运河重镇的武清。 明朝万历13年,武清知县陶允光在新建《文学泮池聚奎楼记》碑文中称:“雍阳北拱神京,南襟沧渭”。 京杭大运河,肩负的是南粮北输的重任。 只要作为都城,人口必然会暴增。 那么当地的粮食自然是不够吃的。 明朝除了万历改革后的明末这一段时间之外,一直都是实物税。 百姓上缴国家的,是粮食、丝麻、布匹……等等实物。 京杭大运河自从开通之日起,就肩负着朝京师转运粮食的重任。 (当然,永乐疏通大运河之前,使用的是海运。) 从元代定都北京起,在大运河沿岸设置了多个大型粮仓,其中之一,就设置在武清。 武清的这个粮仓有多大? 先看看这个记载:“设有14仓,每一个仓包括50到80个仓廒,(仓廒:就相当于一个大仓库)。 每个廒大约在三间左右,这么算来,十四仓的仓库数大约在2600~2700之间。 十四仓储粮226万石左右。” 就算按照平均数,武清的这个粮仓,能储粮16万石。 按照一石粮食160斤算,就是2582万斤,也就是吨。 最少能储存一万三千吨粮食,由此,就可以知道武清地位的重要性了。 也就是动手的是曹化雨这个锦衣卫南堂理事。 换了其他人,想要这么干,自己全家的脑袋先掉了…… …… 明朝时,全国的农业水平,已经数倍于前。 实际上,明朝经济的繁荣程度,社会物资的富饶状态,是后世人完全无法理解的。 虽然因为缺粮,导致了大明的灭亡。(直观主因。) 但是,明朝粮价的稳定时间之长,却是历史之最。 从开国到万历末期,这长达250年左右的漫长时间,明代粮食始终稳定。 从开国的一两银子三石——到万历后期的0.7两银子一石。 两百多年的发展,粮价只是涨了一倍! 就看这一条,就知道明代农业产出的繁荣了。 而粮食,是社会最基础、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不分。 粮价稳定,就足以说明明代社会的繁荣。 当然,局部地区、局部时段会有波动。 当然,明末必须除外—— 隆庆开海之后,外贸银就到了士绅手中,巨额白银的局部转移,再加上皇权受限,就会导致物价飞升。 在经济学上,这样状态下的粮价上涨,是正常现象。 就是那句话——畸形的社会,就会导致畸形现象。 明朝前200年左右,粮价始终稳定在0.5两银子以下。 就算遭了灾,粮价的波动也不大。 比如: 嘉靖二年,南京旱灾,米价1.3--1.4两。 嘉靖三十二年,大饥荒,米价2.2两。 就算万历十六年,黄河水灾,脱了皮的米,也才2两银子一石;仓库内的陈米,1.5--1.6两银子。 这是灾年的米价啊! 比如现在,稻谷一斤也就一块多,米价呢…… 粮食价格,分为:稻价、麦价、粳米价、仓米价、面价…… 这是皇帝还有点权利时期的价格。 再看看崇祯朝: 崇祯十三年、河南米价34两。 十四年:山东米价154两…… 崇祯十四年,我拿杂粮价格来举例: 就算是杂粮,一斗粟米(小米、高粱等)——售价超过一万枚铜钱。 十斗一石,也就是说,一石杂粮,售价已经达到了十万枚铜钱。 这时期铜银兑换价格,在七百多到八百多之间。 按照八百兑一,折合125两银子。 杂粮啊,125两银子一石…… 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要讲讲明朝的粮食归属权的转变过程了。 明朝农业发达,各地粮仓,动辄就是十几万石以上的储备。 甚至,数百万石之巨! 《明史》记载中,也有这样的原话: “洪武二十四年,储粮十六万石于临清,以给训练骑兵。” 实际上,到了永乐之后,临清仓,已经常年储备粮食150万石! 宣德六年,更是再次扩建,足足容纳300万石之巨! 就这一个仓,就已经超过了元朝运河储粮之和! 要知道,这还是建立在明朝地税,只有三十税一的基础上。 粮食产量之高,就可见一斑! 仔细研究一下明史,就会发现——只要遇上了灾荒,调查属实后,地方上奏请求减免税收,朱家人没有不同意的。 被黑的那么惨,还是在《明史》中,有这样的原话——“民不知凶荒,朝廷不知缺乏也!” 明代漕运比元代更为发达,明政府成立了专门运粮的部队——运军,辖下运船有一万一千多艘,官军达12万人之巨。 因为粮仓分散各地,不容易管辖。 于是,明英宗开始改革: “毁临清、德州、河西务仓三分之一,改为京通仓。” 历经景泰帝、成化帝三朝,运河四大粮仓,就此成型。(算上英宗复辟的天顺朝,就是四朝。) 分别是:淮安的丰济仓、徐州的广运仓、德州的德州仓、临清的临清仓。 明英宗为何要集中粮仓呢? 这件事稍后讲述。 既然扯到四大粮仓,那就扯一扯于谦的死因之一。 明朝在“仁义”皇帝弘治朱佑樘之前,有一个定语——叫做“国积三年粮。” 朱佑樘之后,就变成了“国积两年粮”、隆庆之后,就变成了“国积一年粮”,甚至……很多粮仓一粒也没有! 这个“国积三年粮”是啥意思呢? ——明朝储存在官方粮仓里面的粮食,足够吃三年——是全国。 实际上,单单从明朝官仓的储粮归属权转移情况,就能看出明朝灭亡的真相。 我记得在逃离京师那一段,我在评论里,怼过一句——“要不要我将全国粮仓位置全部写出来?” 具体位置,那是要费功夫…… 但是,粗略到县,这就很简单了! 甚至,我还能告诉你这个地方是官仓,还是义仓! 陈佐立先生的硕士论文《明代粮仓研究》,专门就讲的这个。 …… 第823章 于谦死因(2) 实际上,明朝的每个强权皇帝,都屡屡要求储粮。 朱家皇帝下过很多、很多这种类同的圣旨——要求各村建造粮仓储粮。 明朝的粮仓,大体上可以划分为中央直辖粮仓,王府辖下粮仓,运河水次仓,地方官府粮仓,民间义仓,村里社仓。 成化帝时期,在奏疏中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每里积粮三百石”,甚至不乏“积粮七百石者。” 明朝一里只有110户啊! 单单村里储存的粮食,就够全村人吃一年了! 这些粮仓全部加起来,在弘治之前,足够全国食用三年! 难以置信不? 在弘治之前,不乏这样的记载: “宣德六年,湖广襄阳广盈仓旧仓,积粮小麦三十余万石。” “正统三年,福建汀州见在仓,积粮33.2万石。” “南京各卫仓,积粮四百五十万石,每年军俸粮仅七十五万石,可支六年。” “景泰六年,衡州府广盈仓积粮十四万石,军需五千石,可支二十八年。” …… 至于地方遇上灾荒,明朝最常见的操作就是不但免除税赋,更是让开仓借贷。 约定春种秋还者,或是免息,或是仅有一分息。 甚至,直接不要了! 比如: 洪武二十五年,赈济陈州、原武等地,就是无偿赈济。 永乐十年,莱州等地遭灾,直接发放赈济粮近六十万石。 永乐十一年,青州府水灾,一样直接不要灾民归还了。 朱祁镇的正统六年,常州府的武进等县遭灾,也是直接不要归还了。 …… 至于官府施粥,更是常态。 我讲了这么多粮食记载,就是为了说明于谦的死因之一。 既然讲于谦,那就以正统朝来说。 先说朱祁镇这个人的人品—— 朱祁镇不是要造海船,重启大航海么,于是,福建发起叛乱。 朱祁镇怎么解决的—— 他看出来造反的真相了啊! 于是,除了派兵平叛之外,还让福建开仓放粮,约定: 借粮一石,还粮两石五斗,但是,不限制归还时间。 就看这一条,就能看出朱祁镇的手腕。 一边打,一边拉,这手段不低吧? 不要说朱祁镇小家子气,或者说他没看出来福建叛变的真相! 再看看他再次登基后的操作: 天顺元年,河间等府三十万人遭灾,朱祁镇直接发放近25万石粮食。 直接不要百姓归还了! 若想看透一个人,小事就是最好的入手点。 就这两次赈灾,就能看出朱祁镇的人品。 福建叛乱,他想的不是全部杀了,而是用利益,诱使百姓归家。 你看,不限制归还日期——这不是白给的么! 这不就是告诉老百姓——不要跟着他们造反了…… 就这一点,这足以看出,朱祁镇是个讲仁义的人。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杀于谦? 实际上,这件事要从朱祁镇亲政前后入手。 朱祁镇正式亲政,是在正统七年,张太后殡天。 实际上,正统五年,杨荣去世,他就逐渐有权利了。 就在朱祁镇亲政前一年的正统六年,福建中央直属粮仓,改为地方掌管。 这背后的含义,兄弟们应该都理解吧? 士绅夺权了呗…… 实际上,这也不是首次。 明朝最初的政策,地方纳税粮食,是由各地卫所仓储接收的。 中央粮仓,更是设在卫所所在地,军户仓不但储存军粮,还包括皇室用粮,和官员俸禄粮。 卫所军户,人家世代当兵,父死子继啊! 换句话说——这是皇帝的人。 朱家人让军户,来看管粮仓。 也就是说,这样的规定下,粮仓直属皇帝。 “仁宣之治”的宣宗十年,也就是朱瞻基死那年。 朱瞻基正月就死了,小皇帝朱祁镇继位。 当时,朱祁镇只有8岁,大权在张太后和三杨手里。 户部右侍郎王佐,上奏: “河南卫所,发生了贪污事件。 我觉得让卫所接收地方粮税,会导致他们贪赃枉法~,滋生腐败~,弊端百出~…… 还请大佬们拿个意见……” (原文太长,我就只说核心意思。) 这就是个由头。 实际上这话的意思就是—— “哎呀,老皇帝死了,新皇帝是个小屁孩,咱们赶紧捞好处吧……” 于是,三杨大手一挥—— “今后粮食的管辖权,再也不归地方卫所了,交给我们文官来掌握吧! 我们读书人,多清高啊,放我们这,那是不会贪污的!” 朱瞻基是正月死的,这件事发生在七月。 朱祁镇刚刚登基之初。 明史对这件事描述不多,最终的结果是: ——除了外面一圈要打仗的地方外,其他地方的粮食大权,全部落到文官集团手中。 也就是除了辽东、甘肃、宁夏、沿海卫所照旧由卫所掌管外; 全国粮仓管辖权,都已经掌控在了文官手中。 值得一提的是,引出了这件事的河南卫所——当时于谦就巡抚河南、山西两地。 就在他在河南、山西当巡抚时,他有一份奏疏,至今还在。 正统六年,朱祁镇还未彻底掌权之前。 于谦上奏,说河南、山西,都有几百万石粮食,不若让地方官统计有没有百姓吃不上饭,制定一个标准,救济他们,等他们有粮了,再还回来…… 三杨在位时期,于谦的地位是很高的。 三杨将于谦视为自己的接班人。 他上的所有奏疏,早上递上去,晚上就被内阁批复同意,并立即发出! 效率之高,堪称第一。 甚至,于谦上奏的事情,几乎没有被驳回的。 也就是说——他说啥,就是啥! 试想,于谦主政河南、山西两地; 所奏之事,又不会被三杨刁难。 于谦可是出了名的大清官,他为何没有提前发现河南军户的贪污问题? 这里面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发现而不说;或者不能说。 其二,以兵部右侍郎之尊巡抚河南、山西的于谦,真的没有发现自己治下,出了这种事。 要知道,在这件事发生时,他以兵部右侍郎之尊,担任河南、山西巡抚,已经整整五年之久! ………… 为了逻辑严谨性,这一段写了四天,我不单单翻了史书,又特意查找了很多论文,甚至还趴在地图上研究了半天。 还没写完…… 第824章 于谦死因(3) 于谦是宣德五年,直接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巡抚河南、山西两地的。 虽然“巡抚”这个词汇出现的很早。 但是,巡抚成为人们印象中的那个定义名词,就源于宣德五年。 “宣德五年(1430年)九月,明宣宗派遣于谦等6位侍郎,巡抚各省,督理税粮及与税粮有关的地方事务。” 看到没,于谦的任务重心,就在税粮上! 要知道的是——为什么要设置巡抚? 明初,一省最高长官是布政使。 我前面讲过因为元朝制度问题,士绅们是将“家”放在第一位的。 一省大权全部在布政使这里,就导致了“贪污”、“腐败”、“舞弊”……窝案丛发! 正像他们说的——老朱几万人、几万人的砍,都没将他们砍老实! 洪武24年,文人集团上奏,说秦王朱樉昏庸无能,胡作非为,掳走一百多男童,阉割当太监,又抢夺一百多童女…… 朱樉是明朝宗人府,第一任宗人令。 它们要弄朱樉,就已经说明了问题了。 更何况,,, 我尼玛,碧莲咧? 还特么能不能要点碧莲了? 哪怕只有一个原子大小——我不要求多的,只要这么连个显微镜也看不到的脸皮。 它们哪怕只有一个原子厚的脸皮,也不会说这个话! 朱樉的这个最大罪过,受害者是谁,你们知道吗? 没有人告诉你们吧? 他们为什么不说? …… 有没有这回事? 有! ——朱樉出征西藩,破其部落,掳走其妇,并童男童女三百人。 看清楚了,这些人都是朱樉出国征讨敌人时,带回来的。 哦! 原来是敌人啊。 …… 它们不说这个来源了吧? 我就纳闷了,五胡乱华时,你在哪里? 汉人沦为两脚羊、香香肉时,你在哪里? 汉家江山沦丧,白骨盈野,先人百不存一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跪在地上,为了藩人愤怒咆哮、无能责骂的样子…… 像极了三大效长! 只有五个字——他们是你爹? 不,你对你爹也没这么孝顺啊! 朱元璋收到很多攻歼朱樉的奏疏,于是让朱标巡抚陕西。 兄弟们可以不相信我,朱标你们该相信吧? 朱标都不认可的罪责——它们是有多么不要脸,使劲在那里呼扇? 朱标查到了什么? 史书上没说——就在返回不久,落水而死! “我让你查,我让你查,我特么弄死你……” 弄死了朱标,紧接着连遮掩都不遮掩了,直接毒死朱老二。 大明皇室首任宗人令——卒…… …… 前面我也说过,朱元璋已经成年了的儿子,五年时间,死了四个…… 死得朱元璋不得不下令,让大军护卫朱老三、朱老四…… 死的朱老三、朱老四不得不躲在军营内…… 就这—— 朱老三还是被刀了…… …… 朱元璋时期,都已经是这个样子—— 有了“仁宣之治”,经过三杨独揽朝政后,会发生什么…… 就已经是可以想象的了! 王佐上奏,三杨大手一挥,拿走全国粮食大权的时候—— 于谦已经以兵部侍郎的身份,担任山西、河南两地巡抚——五年之久! 我上面举得那个例子,于谦正统六年的这份奏疏,从此开启了“文官要求中央开放粮库下发粮食的定例!” 这么大的事——当天通过并发出! 那么,事关大明生死存亡的粮食大权事件,他为何沉默? 五年时间啊,治下的情况,他还没摸清楚吗? 如果没摸清……(结论我不敢下) 按照世人记忆中于谦英明神武的程度来讲,这完全不应该吧! 还有—— 为何恰恰是他主政下的河南卫所,会爆出贪污之事呢? 天下这么多卫所,为何偏偏发生在于谦主政的河南? 偏偏是“三杨内定接班人”于谦的治下? 就算贪污是真事! 我不去深挖这事是真是假! 我只说出这几个问题: 为什么一个地方军户的贪污,竟然要拿走全国粮食大权? 为何发生的时机——恰恰是三杨之一的杨荣老死,张太后身体也不行了的时候? 为何偏偏发生在——朱祁镇已经逐渐开始掌权的节骨眼上! 为什么一件小事,引发了这么大的后果,于谦却没有站出来? 于谦可是兵部右侍郎、巡抚两省的国家重臣啊! 这种事关国家稳定的大事,他竟然袖手旁观了? 要知道,明朝各部尚书,是不管事的,部内差事,实际上都由左右侍郎管理。 于谦握着兵部二把手的大权,巡抚河南、山西两地。 皇恩何其浩荡! 为何在“全国粮食大权”这种事关一国安危的大事上,他却没有站出来反对呢? 就由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于谦是文人集团的人,不是皇帝的臣。 再问: 为何偏偏一个地方卫所的出事,全国粮食大权,立刻转移了呢? 为何偏偏发生在杨荣死后,朱祁镇已经开始掌权之际? 这个时机之巧妙,结局之重大,完全有悖常识啊! 你看——小皇帝继位,就立刻转移粮食大权的归属, 正统五年,杨荣去世,朱祁镇逐渐掌权, 正统六年,于谦一封奏疏,使得文臣集团拿到了开仓放粮的权利, 正统六年,福建粮仓划归文官掌控。 有意思不? 时机巧妙不? 这么大的事啊! 全国粮食归属权的转移啊! 竟然没有经过讨论,没有经过论证,立刻就转移了…… 效率之高,速度之快——竟然赶在在朱祁镇亲政之前,就已经全部搞定! 那些为了封驳皇帝权利,不惜几百人一起挨板子的壮举…… 竟然一个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这…… 离谱的词意太小! 还有更高级点的词汇没? …… 这个背景先放一放。 既然讲于谦的死因之一,就要将整个脉络挖出来。 再说回粮食问题。 正统年间,单单南京诸卫粮仓,岁收粮食160余万石。 正统元年,定通州粮仓之名。(四大运河仓储即将开始出现。) 正统九年,太原上奏,当地一个仓库,存粮九万石!(记住这个地点。) 正统十年,朱祁镇裁撤临清、德州、河西务三仓,各三分之一,通州仓设立。 有意思了。 第825章 真实的明英宗(1) 朱祁镇亲政后,他为何要集中运河粮仓? 为什么设立通州——这个就在京师城外、规模最大的新粮仓? 《英宗实录》正统十年四月条,有这样的解释: “时各仓闲,而京师、通(州)仓皆不足,故也!” 啥意思呢? 也就是说,运河沿线的这些仓储,建的太大了,有空闲仓库用不上; 而京师、通州两地,粮仓又不够用!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按照以上我给出的证据——朱祁镇时期,全国是不缺粮食的! 京师附近,单单新建的这个通州新仓,你们知道储粮多少吗? ——900万石!(记住这个数据。) 业内有人统计过,明英宗被俘时,全国官仓储粮总数是1900万石! 这是官仓! 不算县衙仓库、民间义仓,村里社仓,士绅粮库,以及百姓们自己的存粮。 当时全国存粮,足够大明全国食用三年之久! 客观条件已经交代清楚。 整合一下: 首先,朱祁镇时期的大明,是不缺粮食的——能让整个大明吃三年。 其次,粮食归属权,已经从军户,到了文人集团手中。 再次,这件事,牵连上了于谦。 好了,我胆大包天,来还原一下于谦必死的原因。 先讲国际环境。 朱祁镇继位前,蒙古是双汗并立,也就是鞑靼部、瓦剌部。 (实际上是三部分,兀良哈部早前已经投降永乐大帝,只能称为残部。 就是朵颜三卫。 驻扎地在贝加尔湖东侧,永乐年间内附后迁入奴儿干。) 正统三年,英宗朝第一次北伐,兵分两路。 鞑靼阿台汗(即阿岱汗)部几乎被全歼。 明军打下亦集乃湖泊这个适合定居的草原要地。 石亨提议在当地恢复屯卫治理。 但是,三杨坚决反对,此事遂罢。 我尼玛——你究竟是哪边的?朝廷大军都打下来了,你不要?(记住这个地点。) 同时,也先收到了消息,袭击阿岱汗所在,并杀了他。 鞑靼蒙古可汗的死亡,标志着鞑靼部的衰弱。 正统五年,杨荣去世,三杨去掉一膀。 英宗初掌权。 正统六年。 朱祁镇第二次北伐。(也是他掌权后的首次军事行动。) 也先与兀良哈部大战与沙静洲。 朱祁镇得到消息,命石亨带兵五万三千,出兵河套,收复丰州滩。 石亨在当地设立屯卫,安排军户开垦,恢复大明统治。 (看看前后截然不同的处理办法。) 正统八年,太皇太后张氏去世,朱祁镇彻底亲政。 第一件国家大事,就是准备重启大航海。 同年,也先暴揍哈密。 正统九年,朱祁镇分兵八路。 调派大军具体数量未知。 (已经被掩盖,只留下一句“各将兵万人,约至黄河土河两叉口等处汇合”。 由此可见,这一次出兵,最少也在八万以上!) 第三次北伐的对象——残部兀良哈部。(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三蒙古之一) 也就是以克列苏之战。 兀良哈原本在贝加尔湖,永乐时期内附,三杨时期逐渐南下,第三次北伐给打了回去 这一战,打的就是朵颜三卫。 而最终战场所在,是奴儿干。(今日在毛子境内) 领头的是朱勇、徐亨、曹义、马亮、陈怀五路兵马。 三日后,朱祁镇又命:杨洪、石亨、朱谦三路大军出击。 此外,此战,石亨独领一路大军。 (由此,就可以看出夺门之变的关键人物石亨,朱祁镇是多么信任他了。 这就是石亨支持朱祁镇复辟的原因。) 朱祁镇调派八路大军攻打兀良哈三部。 他为什么要打呢? 这兀良哈三部,原本在贝加尔湖东侧,占据了水草丰美的一大片土地。 朱元璋、朱棣父子两代人的努力,攻破北元王庭。 蒙古西逃,兀良哈等部投降,朱棣将他内迁到了奴儿干。 三杨主政后,边关全部不要。 于是,兀良哈等部(实际上是三个大部落,加上几个小部落),就开始南下。 甚至,出现在了宣府、辽东走廊上。 朱祁镇彻底掌握了权力后,就筹备反攻了。 正统九年,明英宗八路大军北伐! 这一战战果很大,几乎全复被三杨放弃的辽东等地。 要知道,那可是外东北啊! 如果朱祁镇还能再坐稳十年…… 兀良哈必然会回到贝加尔湖祖地的。 以朱祁镇的脾气,怕是就要打回去了…… 被三杨抛弃的北边土地,除了亦集乃因为三杨反对,没有拿回之外,全部再次拿了回来。 (亦集乃:就是汉朝军事行动中,屡屡出现的居延。) …… 有意思的是——朱祁镇出兵前,特意派人给也先传信,让也先躲远点,自己要动手了。 也先和朱祁镇之间的互动,就很有意思。 正统十年,也先打兀良哈之前,也特意派两千人朝贡,知会朱祁镇。 仁宣之后,朵颜三卫已经叛变。 所以,兀良哈对于朱祁镇来说,就是自己的敌人! 实际上,两部蒙古的败亡,是也先和朱祁镇联合作战给打垮的。 朱祁镇三伐蒙古,也先都在同期,征伐他们。 你看,朱祁镇打鞑靼,知会也先。 也先打鞑靼,一样知会朱祁镇。 朱祁镇打朵颜三卫,知会也先。 也先打朵颜三卫,一样知会朱祁镇。 有意思吧! 那么——朱祁镇为什么和也先交好呢? 这个时候,草原分为两大部、一残部。 残部就是兀良哈等三部,也就是朵颜三卫。 那两大部,其一就是朱祁镇一直在打的鞑靼部。 按照地理,我们暂且称之为东蒙古。 (实际上它是蒙古本部,也就是大明意识形态上的对手。 因为也先手里的大汗,是逃过去的。) 其二,就是被也先太师,架空了的黄金家族北元大汗——瓦剌部。 我们可以称之为西蒙古。 瓦剌此时的大汗是谁呢? 孛儿只斤·脱脱不花 ! 就只看这个姓氏——哦,黄金家族啊! 这也是废话了,逃出去的黄金家族,也是草原上公认的合法主宰人啊! 而也先呢? 他姓绰罗斯。 来自今天的五斯坦国以西。 很显然,这是当初蒙古征服欧亚大陆时候,立了功劳的西方色目人。 绰罗斯家族为了朝上爬,历代家主都会选择将女儿,许配给黄金家族的贵人们。 也先父亲脱欢,迎回黄金家族阿寨台吉、脱脱不花父子。 将脱脱不花立为瓦剌蒙古大汗后,终于熬到了太师之位。 对于蒙古人来说,也先家族是外人。 因为出身问题,就算绰罗斯家族做了蒙古大汉,也站不住脚跟。 (朱祁钰时期,也先做了大汗,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被刺杀了。) 草原上是很讲血统的! 不是黄金家族出身,就无法成为草原共主。 这就是也先为什么交好大明的原因。 朱祁镇拉拢也先的举动,也是最符合国家策略的。 因为就算也先统一了整个草原…… 他出身的不足,就会成为大明操纵草原的把柄。 第826章 真实的明英宗(2) 要知道——政治和常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 政治上只有利用和利益! 谁在政治上谈感情,吃亏的绝对是他! 没有兄弟,没有朋友——只有利用和利益! 这一点,就算现在国际局势上,也是标准。 不说别的,我们 (……↑ ……),不也曾养了好几家失败者么。 …… 瓦剌的大体背景,就是——非黄金家族身份的太师也先,与北元皇帝脱脱不花争权,并压制脱脱不花。 明朝朱祁镇的再次雄起,将原本能和瓦剌掰腕子的鞑靼给打残了。 脱脱不花为了摆脱也先的控制,就开始吞并东方两部蒙古的残余势力。 草原上的政治很简单——出身、部族人口、士兵装备。 只要脱脱不花掌握的武装势力,大于也先家族掌握的势力…… 他就是草原上的共主! 因为西蒙古,也就是瓦剌,在西方。 而东方的鞑靼部、兀良哈部,已经被朱祁镇、也先打败。 被也先压制的北元大汗脱脱不花,为了摆脱也先的控制,就开始朝东方扩展。 也先和朱祁镇的互动又来了。 此时,已经成为草原上唯一合法的大汗脱脱不花,每一次对东蒙古残余势力开战。 也先就要进贡一次。 这个时间点,巧妙不? 换句话说——脱脱不花死之前,或者说黄金家族势力衰弱之前…… 也先只能和大明联合。 这时期,也先的最大敌人,永远是脱脱不花! 兄弟们看明白了吗? 也先要是真对大明出手,那他就是傻逼了! 也先的政治地位,决定了他不但不能对大明出手,甚至还要保证大明不会灭亡…… (看看咱们对毛子的态度,就明白了) …… 朱祁镇打鞑靼、兀良哈,是因为这是大明意识形态上的敌人! 朱家立国的前提是什么——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啊! 朱祁镇对北方的用兵核心,大家懂了吧。 有意思的是,就在三伐蒙古的同时——他还办了好几件大事。 对西南——四伐麓川。 麓川这个地方,就是“三宣六慰”最主要的一部分。 麓川是那么好打吗? 三杨坚决反对,王振作为朱祁镇的人,力主南征。 第一次南征。 思任发进攻掠夺腾冲、南甸、孟养等地,屠杀腾冲,并占领潞江。 正统四年沐国公沐晟兵败,沐晟暴亡。 正统五年,杨荣去世。 初掌权的英宗,下旨斥责新任沐国公沐昂,让他讨伐麓川。 麓川思任发,赶紧遣使来朝。 这是第一次。 没啥值得说道的地方。 文人集团的无耻,尽在其中…… 总体就是——朱祁镇没掌权,三杨一贯的“不要国土”。 (因为这里要主讲的是于谦的死因,详细过程不展开,大家可以搜一下。 很有意思! 明朝文臣的无耻,展现的淋漓尽致。) 真要说,那血压就要爆表…… 正统六年,二征麓川: 朱祁镇让定西伯蒋贵挂帅,让太监曹吉祥监军,在朝野全部反对的情况下,再次出征麓川。 要知道,这是同时北伐和南伐啊! 结果—— 大胜! 思任发远遁。 朱祁镇升蒋贵为侯爵。 正统七年,刚刚结束一南一北,两场战事的朱祁镇—— 三征麓川。 朱祁镇命定西侯蒋贵、靖远伯王骥,再次远征麓川。 这一仗,一直打了三年。 为什么打这么久——杨士奇等人坚决反对增兵! 甚至,还出现了给远征军下绊子的行为。 正统九年,杨士奇病死。 明英宗的掣肘,去了俩,南征军这才开始发力。 次年,也就是正统十年。 明军斩首思任发,抓捕思任发全家,归朝。 麓川大捷! 正统十一年,杨溥去世。 至此,朱祁镇在朝中的对手,全部倒下。 正统十三年,就在土木堡之变的前一年。 朱祁镇四征麓川,从三月出征,到十月凯旋,竟然只用了短短七个月。 稀奇不? 明明上一次还打了三年之久,这一次,竟然只用了七个月时间! 就很有意思了……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 “请问: 如果没有土木堡之变,朱祁镇下一步的用兵方向,是哪里? 他会不会全部收回南方失土?” 扎心不? …… 你们觉得,明英宗这么能干,以明朝的惯性,他还能活着吗? ╮(╯▽╰)╭ …… 外部国际环境讲完。 再讲内部。 正统八年,朱祁镇准备重开大航海。 并让郭琰担任福建福州府同知,开始造船。 让马云巡视旧港宣慰司、满剌加外府、苏门答剌官厂、察地港抽分所及古里官厂。 正统九年,福建、江西、浙江交界处,就爆发了一千人规模的矿工起义。 …… 史书上将这一次叛乱,美化成农民起义,然后遮遮掩掩。 实际上,这伙人是盗银贼。 这里的银矿,每年单单福建一地的银矿税收,要上缴八万两。 正统初年,这一片的银矿,在文臣的建议下,就全部被关闭了。 那么——这些矿工是谁的工人? …… 并且,人家不朝江西、浙江——这两个富裕的地方打。 专门硬着头皮,一个劲朝福建打! 为啥? 妄自猜测一下——郭琰就在福州造船呗! 还特么制造了海船120艘! 我日了,永乐大帝最大的一次下西洋,也才两百来艘啊! 朱祁镇上来就这么大——人家能容忍他? …… 朱祁镇本来没当回事,下令让地方剿灭。 一个千把人的矿工造反,还要朝深山老林钻。 在当时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朱祁镇看来…… 那叫事么? 饿也给他饿死了啊! 谁特娘的知道,浙江、福建、江西去平叛的士兵越多,叛军规模越大。 到了正统十三年,已经发展到十几万人,坐拥二十余座城池。 并且浙江、福建,接连爆发了好几股叛军。 这个时候,正好三杨全部去世,朝堂上能压制朱祁镇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真实消息再也压不住,详细情况,终于被送到了朱祁镇这里。 英宗重视起来。 他做了两手准备。 其一,发放粮食,安抚百姓,以利益,诱使百姓归家。 其二,调派京营,出动精兵镇压。 朱祁镇出动京营士兵了…… 第827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1) 然而,稀奇的是——福建、浙江爆发民变,朱祁镇派遣多少大军前往镇压,史书中莫说给出答案了。 就连这件事都忌讳莫深,支支吾吾。 这么大规模的叛乱,明史竟然语焉不详。 离谱不? 猜测一下——这里牵制两三万京营士兵,轻轻松松吧? 这场叛乱,直到朱祁钰去世的前两年,才彻底平息。 也就是说,这最少两三万京营兵马…… 直到八年后,才返回京师。 在朱祁镇御驾亲征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京营的! 好了——京营大军已经被调走三万人…… 正统十四年三月。 就在土木堡之变的前五个月。 贵州爆发苗民叛乱。 几乎一瞬间,就占领了思州府城和清浪、镇远等地。 速度之快,莫说朝廷了,近在咫尺的广西,都没反应过来。 再回过头来,看看老朱当年的那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告诉百姓每(们),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钦此。” 能跟着老朱砍人的大明百姓,还是据守城池,对付叛乱…… 竟然一瞬间就丢了几个府? 当年亲眼看到这一幕的百姓,都还在呢! 要知道,这时候就连靖难勋贵,都还有好几人呢! 才几十年时间啊? 现代有人说是朱祁镇屡屡对西南用兵,致使当地百姓困苦,不得不造反…… 我尼玛! 脸咧? 朱祁镇下过这样的一封圣旨,大意就是: 趁着太皇太后张氏大寿之际,给全国老年人发放福利。 并且明文天下——今后: 凡六十五岁以上的百姓,免除一切苛捐杂税,劳役、徭役,不计、不征。 凡七十岁以上人口,国家每年发放粮食。 凡九十岁以上老人,发放粮食数额加倍。 朱元璋的“与民休息”政策,在在朱祁镇这里,再一次得到延续,并且更进一步。 前文说过此时大明的粮食情况——足够全国不劳作,也能食用三年之久! 我就不说此时的边关用粮,是直接从卫所粮库调拨了! 他们说的这个理由,站得住脚吗? 如果说因为朱祁镇对西南用兵,而导致的叛乱? 总要有加税的圣旨吧? 说出自己的判断,拿出原文资料,这才能让人信服啊! 再说了——就算是造反,也没有这么快吧? 这是有电话啊,还是有手机啊,竟然一夜之间,就几个府一起造反? 但凡民变,必有先兆! 为何之前却不见踪影呢? 为何上一次打了三年之久,都不见叛乱? 偏偏连出征时间也算上,才七个月的时间,就有了如此大规模的反叛? 谁组织的他们? 用什么组织的他们? 难道——大明造反百姓,真的研究出了手机、电话? 这就是极限吗? 士绅集团:瓜娃子,你小瞧谁呢! 我们既然要玩,就不会小打小闹啊! 大招来了! 紧接着——就在几天后! 西自永宁(今贵州晴隆),东至沅州(今湖南芷江),北起播州(今贵州遵义),东南达武冈(湖南今县)的广大地区内…… 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就爆发出了最少20万人规模的大起义。 按照现在划分,这叫席卷四省。 卧槽! 啥? 大明造反百姓…… 特么的,竟然真有手机和信号基站…… 短短几天时间,就能联动好几个省! 不对啊! 他没这个科技呢…… 卧槽! 不好! 大明造反百姓会修仙,还都已经达到金丹期——千里传音人人都会! ——玄幻小说里的飞鹤传音,都没有这么快啊! …… 这么大的范围,这么庞大的叛乱人数,这么短的几天时间…… 大家觉得谁能做到? 还特么就在朱祁镇南征北战,北边几乎全部收复国土,南边也即将对“丢失”的国土,动手的时候…… 就在朱祁镇声望日隆,权柄直逼明太祖、明成祖之际! …… 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李自成都没这么牛啊! 快递小哥专业造反十几年…… 明朝灭亡前,还特么在压着李自成暴揍呢! 张角还传道几十年呢! 就这,还特么被朝廷先发制人了…… 而席卷四声,参与人数高达二十多万的大造反——不管是军队体系也好,还是锦衣卫体系也罢…… 竟然一点信号都没发现! 这科学不? …… 你们说——是不是朱祁镇的行为,伤害了某群人呢?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用现代地图,来解释: 蓝圈已经拿下的地方,红圈下一步动手的地方,黄圈,爆发叛乱的地方 如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朱祁镇在北方,已经恢复了永乐鼎盛时期的国土面积。 也就是说——北边没有掣肘了。 同时,打服了麓川,使得西南十万大山,短期内不会牵扯朱祁镇的精力。 恰恰这时候,朱祁镇派去南洋宣抚海外领土的使臣,回来了! 下西洋,已经成为了定局! 以朱祁镇的脾气,他只要下西洋,就会在南洋设郡置县,直接纳入中央管控。 而南洋——最少自唐代起,就有华夏势力在经营。 宋代发达的贸易,使得当地势力,已经壮大成了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 南宋灭亡,南逃的官方势力,更是在当地建立了好几个邦国。 在本书大约40--50章郑成功出场的那里,我也说了: ——华夏豪族,已经控制了当地的货币发行权。 南洋华夏势力如此庞大,你们猜——他们有没有与本土豪族势力,已经有了融合呢? 为什么强权如永乐大帝,下了几次西洋,暴毙在出征的路上? 出征途中暴毙——朱棣哭得稀里哗啦…… 为什么——棺材都给他准备好了? 为什么他一死,方便远洋船补给的交趾,就给废了? 为什么朱瞻基重开西洋,却再次暴毙? (明朝皇帝没有善终的。 朱元璋死于准备传位朱棣。 朱高炽死因是准备迁都南京……) (阎王一拍惊堂木,惊诧道: “堂下何人?为何你等都是阳寿未尽之人?” 朱元璋茫然:“不知道啊,三天前,咱还说传位给俺家老四。 前面的哥仨全死了,他就是嫡长子。 俺跟大臣们吵了一架,咱就被塞棺材里了……” 朱标:“爹啊,老二是被人冤枉的……” 朱元璋:“娃啊,你死得惨呐,你是咱家第一个落水的啊!” 朱樉:“爹,我特么被人毒了”。 身后,朱檀、朱梓、朱棡三兄弟,苦逼的看着老爹和大哥,咋回事,咱爹、咱哥咋也下来陪咱了…… 朱允炆愤恨:“该死的朱棣,竟然逼得我自焚!” 朱棣一巴掌抽过去:“滚你妈的,你就是个傻逼,看看你那帮人将大明祸祸成啥了?” 朱允炆缩头,唯唯诺诺:“四叔,你不是还一样阳寿未尽。” 朱棣一脸的苦逼:“不是个球!老子特么正打仗呢,人就没了……还特么早就做好了铁棺材,还学了秦始皇,来一个秘不发丧……” 朱高炽:“爹啊,我就准备再把京师搬回南京。 南京当时不是地震不断么,我拖延了一下,臭骂李时勉一顿,当晚——我人就没了……” 朱瞻基缩缩脖子:“爹啊,这事我都继位一年多了,出了皇宫才知道的。 我当场就要砍了李时勉,他说,他当晚是劝你少近女色……” 朱高炽大怒:“他放他娘的屁! 你看看他之前为啥被投入大狱的!” 朱棣:“好圣孙,你咋也死了?” 朱瞻基愁眉苦脸:“爷爷啊,我就学你下了次西洋,就没了……我死的时候,才36呢!” 阎王翻了翻生死搏,特么的,还有五十来年阳寿…… 朱祁钰:“我不该说话,我就是改了个太子,儿子没了,老婆没了,连我自己也没了……” 朱祁镇两眼望天,说啥咧? 心累! 这都第二次了! 上次没挡住,这次照样没挡住…… 朱见深:“我……我躲在皇宫里,都能没了…… 不过,自从俺婆娘暴毙后,我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朱佑樘:“我学建文的,对他们可好了…… 结果他们还是不放过我…… 还特么给我儿子弄死,给老子弄绝后了……” 朱厚照:“爹啊,我早就习惯了,不就是吐血么…… 我以为吐着、吐着,产生抗体就没事了。 谁特娘知道,我刚适应了毒性,他们就给我摁水里了…… 爹啊,喝水这个抗体不好弄啊……” 朱厚熜:“我能说我特么南巡一次,火撵着老子烧了好几次么。 他们还跟对待堂哥一样,给我也来了次落水。 唯一敢救我的御医,马上就被弄死了。” 朱厚熜拍了拍朱厚照肩膀:“哥啊,我比你强,我不但有后,我还有……还有御医敢救我。 不像你们,弄死你们祖孙三代的御医,不但高升,还能富贵到老……” 朱载坖:“爹啊,别说了! 我怕了啊! 我就将海外贸易大权都交出去了……结果还是能没落了好。 我也暴毙了……” 朱翊钧:“还说啥呢…… 我被人打断了腿,打破了脑袋,起居注都不敢记录。 我只好编个谎话,说梦里被老虎咬的…… 对了,那帮孙子,把我挖出来后,还给我挫骨扬灰了,这下…… 彻底死无对证……” 朱常洛躲在角落内,不敢说话,蹲在地上画圈圈。 嘴里念念有词:“我诅咒你们生儿子没屁眼,诅咒你们生女儿多根棍。 我特么对你们那么好,免了你们家工厂、矿场的税收…… 还两天时间内,给你们发200万白银。 结果,皇位——我一个月都没坐够……” 朱翊钧看着朱常洛: 这傻逼儿子,老子就不该传位给你…… 朱由校抱着朱厚照:“叔太爷啊,我跟你一样,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就是……也被摁水里了……” 俩年轻的魂魄,抱头痛哭…… 朱标瞅了瞅俩同病相怜的晚辈,哀叹一声: “特么,我是咱老朱家——第一个被摁水里的……” 阎王愁眉苦脸的看着生死簿,这哥几个——一个37岁,一个30岁,一个22岁…… 都还有几十年阳寿哩……咋办? 不对,这特么朱家人活到四十岁的都少见…… 阳寿未尽…… 阎王也发愁啊! 朱由检长叹:“唉,感情我老朱家辣么多皇帝,只有我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挂了吧、挂了吧…… 一死解百愁……” 朱由崧:“堂弟啊,你还是自己挂在树上的,外好还留个体面。 我特么被人捉住,两个人抬身子,两个人按着腿…… 就像抬猪一样送给鞑子,还被人片了片……” …… 诉苦大会持续三天三夜…… 阎王愁眉苦脸的抬起头来,看向一众朱家皇帝身后。 妈呀! 还有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皇室子弟……) …… ps:本章3500字,插诨打科这一段不算,供君一笑…… 第828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2) 人家出手了! 一出手,就是杀招! 先用叛乱,牵制朱祁镇的刀子,然后再布置一个杀局! 这个事件的原本预期——就是朱祁镇被干掉! 朱祁镇没死的原因——也先不能让他死了。 …… 朱祁镇一死…… 咦! 好啊、好啊! 太子才一岁多哩! 那特么还不是大权在握啊! 嘿嘿嘿…… 又可以弃守边关,收缩国土了! 大权又在握了,一如建文帝时期那样。 …… 短短时间内,福建、浙江,贵州、湖广,长江以南,烽火遍地。 这两处叛变的规模太大了! 朱祁镇不得不第一时间,就调动京营十几万人,前去平叛。 这还不算地方卫所。 这十几万京营大军,直到景泰帝二年,才控制了战场。 然而,这时候,局势已经不是“它们”可以掌控的了。 已经沾了血,尝到了甜头的“叛军”,岂能轻易就投降了…… 直到明英宗朱祁镇再次继位的天顺五年,才彻底平息。 这十几万人,朱祁镇御驾亲征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京师的。 …… 我前文讲过,在朱祁镇时期,京营最多只能容纳18万人。 直到朱祁钰继位,朱祁镇带着也先打回来,(因为上面的大军未归)于谦不得不扩大京营。 至此,京营的最大极限,才能达到容纳24万大军的规模。 ——就这,出操时都已经容不下了! 我放宽一点,按照朱祁镇时期,京营大军有二十万人,来计算。 不说各处战场,单单这两地叛乱,就已经牵走了最少11万京营大军。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就算南征北战的京营士兵,已经全部返回! 就算他们一个人都没死! 土木堡事变时,京营人马也绝对不足十万人! 按照我的计算,当时的京师,只有七万不到。 成国公朱勇的奏疏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奉命选拔三干大营、五军、神机等营精锐官军十五万一干有奇。” 明史中,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那种有零有整的,绝对是假的! 比如:人口统计,竟然有精确到“半个”的。 一条腿、一只手、半拉身体…… 这是人? 也就是说,这份奏疏里面,必然是真实数据。 京营实际兵马总数出来了——十五万一千人。 十五万一千,扣去调往南方的十一万。 由此可见:朱祁镇离开京师时,京师的准确兵力,只有四万人! 而于谦手里的兵呢? 当时京营,由班军;和在京卫所操练官军、幼官、舍人组成。 在京卫所——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 班军——京师周边的卫所、省份,轮班抽调士兵,在京训练。 关于班军人数,有详细的记载——“原额春秋两班,官军一十六万员名……前班三月还,八月到;后班八月还,次年三月到”。 《明史》记载很清楚,总数16万,分为前后两班。 由此可见,在京师保卫战中,于谦手上除了朱祁镇留下看门的京营外,还有八万被召回的轮值班军。 也就是说,就算朱祁镇走时,一个人都没留,于谦手上,最少都还有饱经训练的八万正规军! 土木堡之变前——朱祁镇手里的刀,放宽、再放宽,只剩下七万人了。 按照明史记载,更是只剩下四万人。 通过以上证据,就可以清晰的发现:朱祁镇的兵,已经被调走了…… 手里没兵,皇帝还是皇帝吗? 手里拿不出粮食,皇帝还能调来勤王大军吗? 梳理一下思路,就会发现,在文臣集团的操作下,此时的朱祁镇没兵、没粮。 这就是为什么土木堡之变过程中,各地官军表现竟然如此诡异的原因! 这个杀局的完善程度,绝对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能够做到的! 这件事,背后只有一个真凶——与外贸有关的“商贾、豪绅、文臣集团体”。 并且,他们不单单掌控或者说服了边军,更是在后宫之中,也得到了内应! 这就是文人集团的极限了吗? 不! 它们的手段,还没展现完呢! 在杀局开动的前一年,因为粮食大权被端走,正统十三年,兵部上了这么一个奏疏—— “因为无粮无食,全国军户逃亡人数激增,需要消兵册的士兵,就已经高达66万人。” 66万士兵,全部跑没影了,找不回来,赶紧在花名册上删除吧! 明朝军户的叛逃主因,就是粮仓归属权的转移。 因为最初时候,粮仓就在卫所治下,朝廷大军的粮食调拨,是直接从当地粮仓调拨的。 大家想一下,因为粮仓就在军官掌控下。 他们想贪污,是按兵员实数领粮,然后克扣士兵口粮…… 还是,多报士兵数据,多领一些粮食? 这两条方法,他们会选哪一条? 很显然—— 将领要是让手下吃不饱…… 大家都是世代当兵的,将领不怕上了战场,后背射来冷箭吗? 也就是说,只要粮仓的管辖权在军户手上,就算贪污,他们也会保证军户的正常口粮需求。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皇帝招呼一声,当兵的当场就会打开粮仓,背上粮食,去皇帝身边。 既然粮仓被拿走,文人集团又布置了这么大一张天罗地网。 将领想贪污,就只能在口粮上做手脚。 更别说——文人稍微拖延几天,拿不到粮食的士兵…… 他不跑路,难道等着饿死吗? 这就是66万士兵,忽然逃亡的原因! 这可是杀局中布局最早、谋划最深、刀子最狠的一招! 当然,这个杀招不一定是针对朱祁镇的。 但是——必然是针对朱家皇帝的! ——自此以后,只要朱家皇帝不听话,粮食就发不到位。 粮食发不到位,军官就只有克扣口粮,士兵就只有逃亡…… 士兵逃亡,边防不足,外敌就要侵犯。 外敌来犯,皇帝就要掏钱…… 死循环! 欧耶! 完美! 自此以后,皇帝就只能和咱们掰腕子了,再也无法惦记咱们的海外领地。 多好! 又能安心挣大钱了! 第829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3) 到了后来,又出了个小皇帝,有个牛人,玩了一手更狠的。 自此以后,文人集团捏着皇帝的粮仓,皇帝却只能掏出真金白银,交给兵部。 兵部找人分包,再从文人集团手上,将粮库里的粮食买回来,发给当兵的。 完事,各部还要“照例漂没”…… 这是懂工程的。 总包、二包、三包……八九十来包…… 而这条规矩是谁定的? 张居正时期的文人集团! 大明以前是收实物税,也就是直接收粮食。 张居正改革后,老百姓需要先找士绅卖粮换钱,再拿钱给官府交税; 皇帝还要拿着钱,再从士绅手上换成粮。 这一手狠啊! 不但吃了上家吃下家,更是里里外外、倒倒腾腾,前后左右吃了个十几遍! 自此起,大明原本存粮足够全国吃三年——变成了一粒粮也没有了! 张居正改革,站在百姓角度上,天下乌鸦照样黑。 士绅收粮,压价是正常操作。 小吏收税,刁难是正常过程。 站在国家角度上,这是亡国之策。 那要是站在士绅角度上,那这可就是仁政了。 屁股不同,看待问题的答案,是绝对不一样的。 所有的分析啊,就看你站在谁的那一边…… 比如——他们前段时间,遍布抖音的舆论:狼犯错,不能限制狼崽子当官…… 屁股坐对,绝对正确。 …… 这么多证据,已经讲的很清楚了。 三杨拿走粮仓——就是为了图谋控制皇权! 明英宗不听话,那就成了削弱朱祁镇对军权掌控能力的最佳手段! 因为——军户管理粮仓,只需要朱祁镇一份诏书,大军就能立刻出发! 土木堡之前,石亨这个将领,敢跟三杨对着干。 他怎么这么有胆? 就因为他有粮,文臣无法拿捏武将! 土木堡之后,将领就成了文人集团的狗! 哪怕到了南明,依旧如此! 南明乱世! 士绅竟然不直接掌控军权,就能无忧无虑…… 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再牛逼的大军,饿你三天…… 还骨头硬? 那就再饿七天! …… 为什么朱祁镇出了北京,各地立刻就乱套了? 粮食大权没了! 带兵的,被攥住了喉咙管…… 正如袁崇焕、孙承宗对待勤王援军那样——娘的皮,不听话,老子让你饿着肚子,来回跑几百里! 敢来支援皇帝? 老子饿不死你! 看看、看看…… 一模一样的套路! 仔细看看土木堡之变中,边将的态度…… 就会发现,与大明的一件往事,简直就一模一样—— 靖难之役! 朱棣装疯卖傻,绝地翻盘。 只剩900护卫,朱允炆都打破北京城了,打的最厉害的先锋,立马被召回。 下一刻…… 朱棣900变十万! 朱祁镇这一次土木堡之变,也一样。 也先就三万人,刚刚还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明军,却任他驰骋。 也先带着朱祁镇,就跟遛弯一样,来到京师城外…… 明明随手就能弄死也先的边将,却坐看瓦剌横冲直撞,绝不出城迎战,绝不打赢瓦剌。 为啥咧? 靖难之役,他们就是这么做的啊! 打生打死,那是朱家人的内部事…… …… 三杨真是正直大臣啊! 我们“绝不会贪污”的文人集团,接管了粮食大权,是绝对不会“贪污”的。 不过短短13年时间…… 大明的军户们,就已经逃走66万人! 当然,你要说,这是朱祁镇当政,不管文臣的事…… 粮食大权被拿走后,天顺三年,就清查了一次。 结果,逃亡军户高达120万人…… 这时期,可是某青天主抓一切权柄吧? …… 这66万人逃亡。 只能说明朱祁镇掌权后,他们收敛了一些,不敢继续如此肆意妄为了! …… 如果于谦忠于皇帝——请问,他在哪里? 他为什么不指出这个问题? 事情已经发生,他为什么不站出来,指出问题所在? 我摆出来时间线后,只要脑子还带点拐弯能力,就能看清楚的问题。 为何——于谦闭嘴不言了? 就因为他是文臣集团的一份子! 或者,在缩小一点——他是长三角文人士绅集团的一份子! 他效忠的,不是朱家皇帝,而是这个文人集团的核心利益! 再说一个扎心的事实—— 就在于谦上奏分发穷苦百姓粮食的奏疏,得以执行之后。 不单单于谦得到了山西、河南的民心。 (于谦得民心,是他能够打赢朱祁镇夺京师之战的核心,也是他必死的另一个原因。 京师保卫战中,于谦一声令下,短短一个月时间。 从浙江、南直隶、河南、山西、山东,调兵、民近三十万人。 并且,调走了126万件兵器! 单单火炮——800门! 装炸药的神火飞鸦火箭44万支! 火枪超过3万柄! 这个动员军队、民夫、调动军械的能力,就是于谦必死的主因。 一个兵部侍郎,竟然有这么大的能力,他不死谁死? 前脚朱祁镇就遭遇了无法理解的叛乱,后脚你就来展示自己…… 他还能活着吗? 这就算了,短短几天时间,于谦就将通州的900万石粮食,全部运回北京。 好吧,军权、民心、粮草、武器…… 全占了! 这就是朱祁镇要杀他的另一个原因——后勤保障能力如此之强的于谦,偏偏在朱祁镇出征的时候,让皇帝断粮数天之久! 朱祁镇复辟,不管于谦是忠是奸,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正如——不管张居正是好是坏,万历掌权,必然要清算他! 拿了不该拿的权利,站了不该站的队,在政治上,就没有活路了……) …… 于谦通过分发粮食,尽得河南、山西民心。 甚至到了一声令下,几十万民夫进京的程度。 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 就在正统六年,于谦拿到分粮权利后,文人集团,更是给朱祁镇上了这么一份统计: 北直隶境内,顺天、保定、河间、永平四府所属州县有饥民1万多户…… 真定府所属州县有饥民户…… 山东兖州府所属沂州逃移者5500余户…… 济南、青州、莱阳、登州四府所属州县逃户甚多,抛荒田地顷…… 诸城一县逃户2400余…… 为何忽然多了这么多有零有整的数据? 这不就是在告诉朱祁镇—— “快点也给我们放粮的大权吧! 不单单是于谦治下有穷鬼,我们治下也有啊!” 兄弟们,能明白文人的这个操作吗? 这都是经济啊! 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你们懂的…… 不明白的话,看看十年前的廉租、低保……都有谁…… …… 那么朱祁镇有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有! 王佐在朱祁镇继位后的宣宗十年,提出了转移粮食归属权的奏章。 朱祁镇初掌权后,就开始动手了。 正统六年。 户部尚书刘中敷,直接被下狱。 然后文臣换了王佐上来。 还是被下狱。 这是尚书,至于之下的侍郎,朱祁镇抓了一大堆。 就连于谦,也被下狱了。 朱祁镇的态度已经很明确—— 他要查粮食问题了! 第830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4) 文官集团自然不能放任王佐等人被审讯啊——一旦朱祁镇知道了真相,那还得了? 君臣相斗之下,那时候手中权力不大的朱祁镇。 只能退让,将他们放了出来。 这里只讲于谦,作为第一个请求发粮的人,他直接被关了三个月! 就算被放出来后,朱祁镇却只同意对他降职使用。 直接从侍郎,降到了大理寺少卿。 然后又在山西抓住他,给丢进监狱。 朱祁镇的想法很简单: 京师无法动手? 好! 我让锦衣卫去地方审讯! 但是,朱祁镇算漏了一点: 前文讲过——于谦在河南、山西大发国粮……收尽民心! 在当地,他民声很好啊。 就在一瞬间,于谦被抓的消息,就传遍了河南、山西。 老百姓不远千里,赶到山西监狱纷纷求情。 眼见百姓越聚越多,朱祁镇撑不住了。 他不能因此闹出民变! 朱祁镇只得再次放了他,并恢复了他两省巡抚的职位。 但是,侍郎没了,只有大理寺少卿的头衔。 (于谦的职务,到了正统十三年,才又加回来。) 正统八年,朱祁镇掌权后,又来动手了! 吏部尚书郭琎,革职。 廷推换上王直,还是给下狱了…… 但是,很遗憾,文臣集团的权利太大,最后朱祁镇——只能再次将人放了出来。 …… 接连两次动手,都失败了。 但是,朱祁镇并没有退缩,既然朝廷中央无法下手,那就从地方下手! 正统十年,朱祁镇掉了个头,开始查粮仓。 这一查…… 查到了哪里,哪里就开始失火! 十年:羽林前卫、忠义后卫,粮仓着火。 十一年:京都、太仓、大宁中卫、彭城卫、南京新仓,粮仓着火。 十二年:景陵卫粮仓着火。 十三年:忠义前卫粮仓失火…… …… 这都是惯例了,历朝历代,只要查粮仓,岂有不失火的! 文人集团: 傻逼,老子们好不容易才抢来的好处,你还想查? 你查一座,老子们就烧一座! 让你查无可查! …… 兄弟们将自己带入朱祁镇的角色上,来仔细想想—— 你南征北战无敌手,连蒙古都给干趴了。 偏生内政上,处处碰壁,每每自己查到了一点苗头,马上证据链就断了。 你是会罢手啊,还是要继续深究呢? 我猜——朱祁镇,一定会继续查吧…… …… 我前面讲了粮食问题、外部问题、内部问题、绅权皇权争斗问题。 来说朱祁镇被俘真相吧! 正统十四年,四月。 就在土木堡之变的三个多月前。 福建叛乱的头目之一邓茂七、麓川叛乱的头目思机发,纷纷被大军抓了回来。 你们说,以锦衣卫的手段——有没有撬开他们的嘴? 朱祁镇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消息? 他会不会再次动手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某群人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果然! 五月。 朱祁镇亲自下令,命锦衣卫在东厂的带领下,抓捕前福建巡按御史柳华。 早已调任山东按察使副使的柳华,立刻服毒自尽。 速度之快,就连锦衣缇骑都跑不过…… 朱祁镇大怒,下令将柳华抄家,男子戍边,妇女没入浣衣局。 线索又断了。 这时候,一个人怕了。 他就是时任浙江巡按御史黄英。 《明史》在一百六十五卷,留下了这么几个字——“恐得罪,具白澄止兵状。” 啥意思? 恐得罪:害怕自己有罪; 具:在这里是秘密上疏; 白:坦白; 澄:是一个人; 止兵状:让士兵停止的事。 这个叫“澄”的人是谁? 现任福建御史汪澄! 也就是说,浙江巡按御史黄英,害怕自己牵连进去。 于是秘密上奏,说汪澄曾经要求地方不要抵抗叛军! 他将自己知道的消息,悄咪咪密奏给了朱祁镇。 证据再次到手了! 锦衣卫立刻出动,这一次,应该是有军方的人也参与了。 因为此时的靖难功臣宁阳侯陈懋,就在福建平叛。 汪澄没跑开,甚至都来不及自尽,就被抓了。 而汪澄又把另一人咬出来了——再前一任福建御史柴文显。 好家伙,连续三任福建巡按御史! 我尼玛! 又是窝案啊! 朱祁镇调动锦衣卫,立刻审讯之后,是怎么处理的? 《明史》是这么记载的“遂俱下吏,狱成。” 下面的吏员全抓! “狱成”——招供了! 他们招供了什么? 招供了什么,按照江南那帮人修《明史》的惯性,是绝对不会记载的! 但是有个结局。 朱祁镇下令将柴文显施以“磔刑,籍其家。” 也就是本人千刀万剐,全族诛杀,未成年流放! 而汪澄,被判处腰斩弃市。 同时,朱祁镇下令将宋新、按察使方册……等,十人俱坐斩! 也就是说,这件事,成为了朱祁镇的突破口。 一次性斩杀十几个省级高官,还要么判处凌迟处死、夷全族,要么全部砍死…… 这个案子的规模,就可想而知了! 能让朱祁镇如此大动干戈的,你们说这会是什么供词? 朱祁镇是不是抓到了冰山一角? 以少年天子的脾气,他会善罢甘休吗? 好事接连而来! 这些人的被抓,震住了官场。 这个时候,一个湖南官员出场了。 担任浙江巡抚的安化人张骥,他一出手就是王炸! 他设计诱捕了已经自称为王,建国号太平,建年号恭定的反贼大头领——陈鉴湖。 张骥为什么出手? 因为江南圈子,在明初是很固定、且排外的——核心成员全是南直隶、浙江、江西出身。 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六朝,担任阁辅大臣、六部大臣的,一大半都来自这些地方。 整个明朝,这些地方出身的重臣人数,就能单挑全国。 这个地方,现在叫长三角。 对外贸易重地。 呵呵——明朝也是,宋朝也是,元朝还是。 哦,清朝也是……老蒋也是…… 这些人对外疯狂打压,对内相互扶持。 建文时期,朱元璋尸骨未寒,文臣第一时间就恢复了举荐制。(也叫建文新政) 比如方孝孺,这家伙一个人就举荐了八百多人为官。 举荐,就是连举人都考不上的那种。 因为明初——举人出身进了中央,身居要职的,不要太多! 朱棣靖难成功后,清扫这些人,却莫名背上“诛十族”的黑锅。 …… 第831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5) 也就是说,张骥不是这个集团的人。 他投靠朱祁镇,是非江南籍官员的日常选择。 朱祁镇给他的加职,一样是大理寺少卿。 和于谦平级。 张骥帮助了朱祁镇,能落好吗? 自然不会啊! 果然,张骥马上就被清除了! 就在同年,朱祁镇出事之后的第一时间,于谦召正在平叛的张骥进京。 离任后刚走了不多远的张骥,在半路暴毙! 身为一省巡抚,加职中央重臣,死了就像死条狗一样,没有一个人去查查…… 他为什么而死…… 纳闷不? 一个跟于谦平级的封疆大吏,世人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哦? 于谦打赢了京师保卫战啊! 那——张骥还灭了一个国呢! 于谦英名天下知…… 从古至今,却从来都很少人去说说——这个灭了太平国的张骥…… (这就说明啊——背靠资本,那就是超一线。 没有资本,你就只能为了一日三餐奔波。 敢坏事,就弄你! 被弄死了,就像死条狗一样,没人管,没人问……) …… 张骥的年龄,史书上找不到。 根据永乐中期中举来推算,死的时候,估计也就四五十岁。 正值壮年,暴毙而亡。 朝野漠视…… 张骥的死,已经说明了反叛的幕后真凶了! 再看看大反贼陈鉴湖的结局—— 朱祁钰监国后,于谦主政的中央朝廷,立刻赦免了陈鉴湖,并且充为皇城护卫。 不知为何,陈鉴湖忽然逃跑,被值守宫卫砍杀。 哦豁! 造反称王,竟然如此善待? 按照大明律,匪首一概诛杀,只有胁从者,才充军啊! 他充军了…… 谁是匪首呢? 那么,他的死,是不是灭口? …… 谁知道,张骥送来的,不是好消息…… 而是文人集团动手的导火索! 也是朱祁镇的丧钟! 如果不是朱祁镇先一步交好也先,他将成为大明历史上,第一个被外族斩杀的皇帝…… …… 六月,浙江反贼头目陈鉴湖等六十多人,被抓捕进京。 刑部第一时间就赶紧抢人,全部塞进自己掌控下的刑部大狱,然后立刻上疏,说要斩立决! 速度快得很! 这个斩立决,就很有意思了! 一个已经称王建制的反贼,这是谋逆大案啊! 这种案件,本该三司会审。 审讯几年之久,也是常态。 然而,刑部的处理竟然是前脚抓进去,后脚斩立决? ——文人集团就要杀人了。 这是——灭口! 朱祁镇是谁,能让他们得逞吗? 于是,他立刻亲自干预,让锦衣卫将人带进了诏狱。 (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一样马上被干掉!) 文人集团当即慌了。 初八日,南京皇宫失火,华盖殿、谨身殿烧毁。 这也是常态了。 明朝历史上,只要文臣感到受了威胁,第一个动作就是烧皇宫。 朱棣刚盖好了北京皇宫,转身三大殿就被烧了。 嘉靖正睡觉呢,差点没给烧死…… 要不是他发小拼死抢救,嘉靖连火化费都不用出。 天启在位七年,皇宫就被烧三回。 …… 南京皇宫被烧的同时—— 湖广、贵州等省的叛乱,再次大规模爆发。 朱祁镇只得让靖远伯王骥,带领十万大军镇压。 此时,这里的总兵力,已经高达近十五万。 与此同时,福建、浙江的叛乱,也再次大规模爆发! 靖难功臣宁阳侯陈懋(泾国公陈亨之子),也率大军,在西南沿海镇压。 (这三件事,只能说明是那份供词,一定事关所有人的生死! 文人集团慌了。 逼得他们不得不动用如此大的盘外招,来逼迫朱祁镇罢手!) 也就是说,朱祁镇皇权的依仗——大军,被拿走了一大半! (朱祁镇被送走后,这些事的处理结果,就很有趣——朱祁钰朝廷,以叛乱已平为由,不再追问。 不再追问? 是怕了? 还是指使者就在朱祁钰朝堂?) 六月二十一日,朱祁镇忽然下了一份很古怪的诏书。 这份诏书在《明史》一百七十九卷,中间部分。(国学网可以看到全文) 诏书很长,我截取了后半段。 原文最少都有大几千字,太长了,翻译下来最少大几万字,简单标注一下。感兴趣的可以搜一下 诏书开头的前几句就是: “朕以凉德,祗承祖宗洪业,顾惟艰大,罔敢怠遑。 乃正统十四年六月初八日,南京谨身等殿灾,此诚上天垂戒国家! 朕深思咎省,躬夙夜警惧,允惟敬天之实,必以敷仁为先,其大赦天下……” 啥意思? 牵连的人太广,朱祁镇不追究了! 他直接定性——这是天灾,是他做的不好,上天在惩罚他。 你们都没有错! 并且做出了表态——今日之前,不分军民,不分朝野,所有的罪过,全部一笔勾销! 后半段则说——今后要是再犯罪,就要从重处理! 他不但下了这样一个古怪的诏书,更是停止了审讯陈鉴湖等人。 只是人还没有放出。 …… 朱祁镇揭过了这一茬…… 他退缩了…… 不过,以他的性子,估计也只是暂时放过…… 然而…… 朱祁镇必须要死了! 他必死无疑! 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他还能活着吗? 试想一下,他要是活着,就算他不能动手,难道还不会把秘密继续传播下去? 只要这个秘密还在皇室,只要后面的皇帝能知道这个秘密。 早晚有一天,朱家人一定会清算他们的! 一个建立在现在这种资讯如此发达的时代…… 以我的底子,都还要花费六天时间,才能找出时间线的真相…… (还不一定全找完了) 朝臣能放过朱祁镇? 江南利益集团,能放过他? 朱祁镇不死,谁死? 土木堡之变来了! 很快,朱祁镇下完诏书的十天后,兵部奏报接连而来: 辽东、宣府边关,同时上报蒙古犯边。 我尼玛,一东一西相隔几千里呢! 咱就说,能不能编的圆润点? 不对! 对他们来说,这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么? 人家一夜之间,席卷四省,二十多万人的叛乱,都能拉起来。 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寇边…… 战败奏报,一封接一封: 七月十一日,大同右参将吴浩,于猫儿庄(今山西阳高县北一带)迎战瓦剌,迅即兵败战死。 七月十五日,大同总督宋瑛、驸马都尉井源、总兵官朱冕、左参将都督石亨四员将领各率兵一万赴阳和,全军覆没。 石亨单骑逃回…… (石亨这里,有个人很重要,服侍了大明四代皇帝的——监军太监郭敬。 他躲在草丛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这位镇守大同太监,逃回京师后。 朱祁钰的摄政王于谦,不问一个字,直接下令凌迟处死。 当然,遭殃的不止他一个。 朱祁镇亲信,只要没叛变的,全部都被处死,或下狱。 大部分——全族都被杀掉。 并且,开了一个很坏的头——直到此时,明朝犯官的家眷,未成年的只能流放。 这群人——直接全部杀完! 王振更是被夷九族,连小孩都不放过! 王振是被冤枉最惨的一个人,他身上的一切罪孽,几乎九成都是脏水。 这人对朱祁镇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话,感兴趣的可以查一下。 身为宦官,他数次竟然规劝皇帝好好做事,以国为重……有意思吧? 他的死也不是被人锤死的,英宗亲口说王振是兵败自刎。 王振全家不是唯一…… 比如——朱祁镇出发时,安排的皇城守卫将军马顺。 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就在朝堂上,文臣以他说不能杀王振家的孩子为借口…… 内阁、朝臣蜂拥而上,扯着头发,对马顺拳打脚踢。 结果——堂堂天子亲军总指挥——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被人活活咬死。 就当着朱祁钰、孙太后的面! 文臣集团竟然如此疯狂…… 让他们疯狂的背后——就是秘密如此之大! 第832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6) 谁咬的? 户科给事中王竑,经此一事,他瞬间名满天下。 于谦当场升他为佥都御史,并督率毛福寿、高礼的部队。 锦衣卫指挥使啊,就这样被活活咬死! 哦,对了! 揍马顺的还有一个人——于谦。 他打的有多狠? 将自己的两条衣袖,都弄破了,并且是从手腕处,破到了肩膀处。 《明史》卷170:“廷臣请族诛王振。而振党马顺者,辄叱言官……王竑廷击顺,众随之……王惧欲起……谦袍袖为之尽裂。” 说到这里,崇祯朝时,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嘉善公主之孙、皇亲许显纯,一样被人当场打死……) (我为什么说于谦是景泰帝朱祁钰的摄政王? 他没入内阁啊! 《明史》卷170: 【使者频至,请归上皇。 大臣王直等议遣使奉迎。 帝不悦曰:“朕本不欲登大位……” 谦从容曰:“天位已定,宁复有他,顾理当速奉迎耳。万一彼果怀诈,我有辞矣。” 帝顾而改容曰:“从汝,从汝。”】 这一段就很形象。 也先的使者,频频来到京师,要将朱祁镇送回来,大臣接受了。 朱祁钰满脸不高兴,说: “我本来不想当皇帝,你们非要将我抬上皇位! 现在我当皇帝了,你们又让他回来,我不想让他回来。” 于谦淡淡的说:“我同意将朱祁镇接回来。” 朱祁钰看了于谦一眼,脸色大变,连声道: “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顾”、“改容”、迭声…… 于谦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话,又没发火,又没咆哮的。 描绘朱祁钰的时候,为何是这几个字眼? 朱祁钰的这个动作,说明他害怕于谦。 身为皇帝,竟然害怕连阁臣都不是的大臣,这说不过去啊! 于谦为什么能让朱祁钰害怕? 这是他必死的另一个原因——于谦掌权后,立刻开始改革,制定了以文官掌军的规矩。 并且,手握天下兵马大权,包括京营、皇城、皇宫戍卫。 朱祁镇出征以前,就知道要出事,于是,皇城、京师、宫城的统兵大将,都是自己人。 结果,于谦一上任,打死的打死,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 景泰帝一朝,大权尽在于谦手中。 三杨都没于谦会玩…… 上一个这么玩的是方孝孺、齐泰、黄子澄……) …… 朱祁镇刚揭开谜底,瞬间东南西北全是敌人! 说实话——这些消息一送来,朱祁镇必然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朝臣要对他动手了! 他就算赦免了他们的罪过,人家一样不放过他…… …… 实际上,这个秘密,当时北京城大部分官员都知道了! 消息流传的有多广——小小的翰林院侍讲徐有贞(当时叫徐珵)。 翰林院侍讲这么低的级别,都已经知道了! 《庚巳编·卷六》:己巳之祸前数月,荧惑入南斗,公私语于刘原博,……公曰:“祸不远矣。” 亟命妻孥南归,皆重迁,有难色。 公怒曰:“汝不急去,直欲作鞑人妇也。” 遂行。 …… 徐有贞说自己夜观天象,看出了有大祸。 然而,他对妻子却说——“你还不赶紧朝南跑,难道要做鞑子的老婆吗?” 看看…… 土木堡之变的几个月前,徐有贞就知道是蒙古要打到京师了。 还让一家人赶紧朝南方跑…… 这观星术…… 真的太牛了! 他这么牛,咋就没算到鞑子根本就破不了城——不用跑呢? 城没破,帝气就还在,他为何能算出是谁来,却算不出来这个呢? 所有,这里就是一个借口! 就连动手的人是谁,都传出来了!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土木堡之变,就是阴谋! 一个最低几个月之前,就开始布局的阴谋! 那么这个动手的鞑靼人,究竟是谁? 真的是也先吗? 我没找到具体是谁,但是有三个目标。 第一,脱脱不花。 朱祁钰时期,一改朱祁镇制定的对大明最有利的政策。 选择了公开打压也先,支持脱脱不花。 就好比两个公司是竞争对手,难道换了老板…… 你就要打压你在对手公司里安插的商业间谍,又反过头来扶持跟你竞争的老板吗? 傻逼都不会这么干! 对不? 但是,于谦主政下的朱祁钰朝廷,还就是这么干了! 他不但这么干了,还再一次收缩边关。 朱祁镇打下来的天下,全送出去了! 对待草原,大明洪武皇帝、永乐皇帝是怎么做的? 派兵征伐! 打跑了之后,在地上立上界碑,然后放几个俘虏,让回去带信: “这块地是咱老子的了,老子的这些界碑,就是一根线。 你要是敢过来,老子就要打你! 你过来一只羊,一匹马,就是寇边! 老子不打到你王庭,就算你瓜娃子跑得快。” 实际上,看前面正统六年,石亨北伐那一次的操作,就能看出来了。 打跑了之后,设立军屯点,一边开垦,一边戍边。 石亨都知道这么做—— 而于谦呢? 大修边墙! 将原本屯扎士兵的长城(这时期只有土墙、土城),换成砖石城墙。 直接开启了明朝自此以后,修建边防大城的政治态势。 ——从此,明朝开启了修长城模式。 试想一下,一方面文人集团拿掉了军户粮仓,一方面又将金钱丢在修建城池上…… 嘿,我左手一个粮仓……能赚钱! 我右手握着城建……一样能赚钱! …… ——建城,那就代表着有钱…… 在农业社会下,余钱本来就是有限的。 一个合理的二次分配,能够保证社会的稳定。 一个不合理地分配模式…… 社会底层,还会勇于报国吗? 钱财如此高度集中,贫富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而且,躲在深关厚墙之后,大明初期那种汉儿睥睨四方的霸气,在于谦手上消失了…… 这就算了,他还制定了一个什么政策—— 在前线修建城池,敌人来了,就过去打架,敌人走了,就把军队召回京师。 我…… 无力吐槽了…… …… 人无完人。 在个人品行上,于谦是个无可挑剔的完人。 然而,在军国大事上…… 于谦若是只为一省之长,那是完人,无可挑剔的完人。 然而…… 他的政治眼光,军事眼光,战略眼光,的确不是世人记忆中的那么完美无瑕…… …… 于谦和朱祁钰的搭配,政治眼光有多差—— 也先和脱脱不花生死搏斗呢,两人打破了狗脑子。 正是大明的千载难逢之际。 妈的,抄刀子上去捅他啊!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你没听过? 你就算不懂,你看看朱祁镇行不? 朱祁镇哪次北伐,不是跟也先配合的死死的! 好行! 你俩的位置,是卖了朱祁镇才得到的,不能学朱祁镇。 那满朝大臣都看出来了啊! 人家下坡的梯子,摆的好好的! 当时——朝野上下群情激昂,纷纷嚷嚷要攻打瓦剌。 说这是报仇雪恨的时候! 结果呢? 主掌朝政的于谦,让朱祁钰出面拦了下来。 边将看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说瓦剌又来袭扰边关了,要出征教训瓦剌。 这一次,又被于谦拦了下来。 …… 他的这些行为,让我无法不去怀疑,这里面有内幕…… 就看他的执政方针,就知道配合动手的是谁! 第833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7) 事出反常就有因! 就是在朱祁钰手上,在于谦主政下,朝野坐看也先家族失败。 眼睁睁的看着黄金家族,失去了制约。 被朱元璋、朱棣父子打的四分五裂,年年给大明称臣纳贡的蒙古大小势力…… 不但再次统一,并且成了大明的心腹大患。 从此,北边边防,变成大明剩余一百多年的头等威胁。 直到朱厚照打崩小王子,蒙古再次四分五裂; 嘉靖铲除沿海走私集团,蒙古才再次俯首称臣。 现在舆论一边倒的称赞于谦…… 为什么…… 大家就能想的到了! 就像我屡次三番提起的狼崽子故事。 他们没有下场鼓吹之前,谁也无法判断他的屁股坐在哪一边? 这个世上,没有公平的公平秤,之所以公平秤还能保持公平,只是因为筹码不够罢了! 正像那句台词——老爷,他们给的太多啊…… …… 前面说了,跟于谦平级的张骥,无人知晓。 于谦,天下皆知。 为啥呢? 看看籍贯,看看他所属的团体,就能知道答案。 ——这世上没有完人! 如果有,那一定是有目的的! 或者有目的之人有目的推出来的! …… 这世上谁都可以说谎,唯一能够鉴别的,就是他干了什么事! 就看景泰朝这些逻辑不通的执政方式,就已经出卖了那个“联合作战”弄朱祁镇的人! 这个“人”,虽然被隐藏,被不记于史书…… 但是,却很好判断的。 国内的这帮,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与外贸有关的朝野集团”。 外部呢? 这嫌疑第一位的,就是瓦剌蒙古大汗——脱脱不花! 我前面说了,有三个怀疑对象。 那么第二个配合文臣集团的外部嫌疑势力是谁? 兀良哈,也就是朵颜三卫。 朱祁镇在位的时候,快把兀良哈三部打死了。 都特么赶到外东北去了…… 洪武皇帝、永乐皇帝在北方的大好局面,朱祁镇几乎已经完全恢复。 除了没打到贝加尔湖外,朱祁镇几乎恢复了北边的所有疆域。 然而,于谦、朱祁钰这一对组合,竟然不但让兀良哈再次死灰复燃。 甚至,还多有扶持。 这就算了。 这俩人竟然将朵颜三卫放到了家门口! 史书上说的很清楚——15世纪中叶,三卫南迁,到了长城边外放牧。 土木堡之变的正统14年,就是1449年。 在此之前,朱祁镇将三卫打回了今日黑龙江的北方边境上。 那么,这个15世纪中叶到了山海关外,究竟是怎么回事…… 史书虽然没有记载,却很好判断了! ——土木堡之变后,景泰朝臣给出的“赏赐”: 具体的位置,按照《明史》328卷的记载—— 朵颜在山海关以西、古北口以东蓟州边。 泰宁在广宁境外。 福余在开原境外辽河左右。 …… 红圈是朱祁镇最终决战的地方,可以清晰看到哈尔滨所在。下方的三个黄圈,是朵颜三卫被景泰帝朝廷安排的地方 我尼玛,感情朱祁镇全特么白打了! 好不容易赶到北边的鞑子,你俩又给请到家门口了! 最近的这个,只要过了山海关,就是大明国都啊! 是兀良哈对大明很恭顺吗? 不是啊! 三杨放弃边关后,兀良哈三部,就屡屡不臣了。 朱祁镇之所以打兀良哈,就是因为这些人南下抢劫! 这就是明英宗第三次北伐的原因。 好家伙——五年前,人家抢劫你的子民,前一个皇帝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刚刚给贼子赶到千里之外…… 转身,你特么给人请到自己家门口! 那么——兀良哈究竟帮助了景泰朝臣的什么大忙? 会被如此优待? 这是不是——就是朱祁镇收到辽东叛乱的——真实来源? 不得不说,江南那群人,修了一百多年的《明史》,还是没能把真相全部删除!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 这个世上,只要是集体行为,就必然藏不住! 没有绝对完美的犯罪! 西方远程放牧技术够牛掰吧? 他一样藏不住! 我说过,在金字塔“修建”的时候,全球海平面是刚好淹住西方所谓的文明来源、产粮区的。 下图就是大洪水时期,大禹治水大概距今4100年,看看是不是对上了?不显眼的轮廓,就是现今海岸线。 有广东的兄弟,我隐约记得是潮汕那一带的,在评论里回复过我——他家那边的山上,还有系船的石头。 看看小图的珠三角,就对得上了。 而我们神话中共工撞断不周山,导致洪水灭世…… 恰恰7500年前,有一次堪称灭世规模的海水侵蚀。 原因不明,疑似陨石撞击大西洋引起的大海啸。 (陨石撞击说,是科学界对这次海水侵蚀的主流解释。) 这一次,海水上涨60米。 河北、河南、湖北、安徽、浙江、江苏、江西……几乎全部淹没在了海水里。 山东更是直接成了一座岛。 我们的上古文明,大部分都消失了。 《尚书》这样形容:\\\"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 现代用电脑模拟的那一次海水侵蚀海岸图 …… 好吧,我们洪水灭世,他们不受影响…… 继续饿着肚子,躲在几十米深的水下,搬石头盖金字塔。 哦~! 好机会,海水有浮力! 再加上潮汐,一个人就可以搬动几十、上百吨的石块了。 你看我这个解释,不比他们的靠谱多了! …… 一手捧圣经,一手握牧鞭的黄毛绿眼者,满脸不屑: “不就是大海啸么! 多大点事! 你看我张嘴一吹,洪水退去,我们就不受影响了…… 大不了,让我们的狗奴才,去使劲狗叫几句,混淆他们…… 不! 他们自发就会这么做的。 我西方爸爸是他们的精神信仰,他们岂能看着我们坍塌了……” …… 我们的历史,和现代气象研究,是能够挂钩的。 而他们…… 有句话,说出来就有些难听—— “老祖宗帮你进化了一个全球最高的脑容量,你非要拿来杂交,让子孙退化十万年。” 这倒是还算了,最起码精神愉悦了。 个人需求不同,无可厚非么。 关键是——最高的脑容量,你却要拿来装屎,人说啥你信啥…… 这就不是傻逼可以形容得了的了。 …… 任何集体性行为,只要做了,就必然要留下痕迹。 就算是所谓的“完美犯罪”。 当时无法找到线索,不代表就能永远隐藏下去。 伴随着科技的发展,终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 好了,通过对景泰朝利益所得者的还原。 土木堡事变的外部嫌疑人,已经可以清晰的推断出两个——脱脱不花、兀良哈三卫。 那么第三个是谁? 女真! 当时,朱祁镇身边跟着一个太监——喜宁。 现代有人说他是蒙古人…… 实际上这就是在混淆视听。 他是女真出身,按照明初的规矩,应该是战俘。 土木堡之变前,喜宁是御用监大太监,也就是24监掌权者之一。 喜宁通“外语”,就是懂蒙古话。 正统初年,朱祁镇没掌权的时候,朝廷让他出使蒙古(应该就是去见脱脱不花)。 他就是这一次高升的。 换句话说,他是文臣集团,在拿走粮食大权之时,布置的暗子。 明朝文臣集团对皇宫的渗透之深,远超现代人的理解。 你看,朱祁镇复辟后,刚要对辽东动手,马上就再次中招。 这一次,直接被干掉。 他儿子朱见深躲在皇宫里,还只敢相信一直都在伺候自己的万贵妃。 《万历野获编》说的很清楚:“每上出游,(万贵妃)必戎服佩刀侍立左右。” 万贵妃被人弄死,犁庭扫穴的成化帝—— 却哭着说:“万侍长去了,我亦将去矣。” 偌大的皇宫,朱见深却只能相信万贵妃。 这就足以说明明朝皇宫内的危险局势了! 果然——1487年正月,万贵妃死,八月,朱见深就死了。 …… 喜宁被人安插,是准备干什么呢? 寻找一样东西—— 永乐帝身边有个得力太监——王彦,他是首任辽东镇守太监。 这人是五朝元老,历经六任皇帝。 明太祖时期,他叫王狗儿,是朱棣身边的使唤小太监。 朱棣赐名王彦。 王彦自小服侍朱棣,这是朱家皇帝的自己人。 朱棣靖难成功,登上皇位,就将王彦派去镇守奴儿干。 就这样,王彦成了第一个镇守辽东的大太监。 除了所谓的“汉王朱高煦谋反”那短暂的时间内,他被召回京师外,一直都在辽东坐镇。 第834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8) 王彦是有大功劳的。 这个功劳之大,让皇帝都无法报答。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 朱祁镇掌权前,王彦已经七十岁了,于是将他召回京师养老。 少年天子朱祁镇特意拨款,在昌平县桃谷口,给他建了个广宁寺。 并且让大学士杨荣,写了个《敕赐广宁寺记》。 皇帝给一个太监建庙祈福,还是活着的太监,这个功劳之大,就可以想象了。 土木堡之变,王振后悔莫及,拔剑自刎。 就这朱祁镇再次继位后,才给他建了一个报恩寺。 就从这一点,就可以判断出王彦的功劳到底有多大! 王彦坐镇辽东四十年,可以说辽东的一切,都在他脑子里。 或许……也在家里! 辽东——在永乐帝时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造海船! 既然王彦管着这个差事,他家里是不是有某些人需要的东西? 比如——航海图?造船资料?船厂内部信息?辽东风土人情…… (吉林当时是造船厂——阿什哈达遗址,已经挖掘出来了。) …… 在土木堡之变之前,明朝的权利构成是这样——文官就负责做官,皇帝还要派人去监督他们。 勋贵、武将掌军。 军事大权文臣不能插手,皇帝监督军队的——是太监。 与航海有关的这条线上—— 不管是辽东方向、蒙古方向,交趾方向,三宣六慰方向,还是海洋重要港口、海岛——全是太监、勋贵掌管。 文官根本就插不上手! 勋贵、太监掌管——这就等于皇帝亲自掌握! 你看看永乐帝的这些布置,就会清楚的发现——与航海贸易有关的,能直接威胁到大明天下的,全在朱家皇帝手中! 包括船队停靠的港口,补给地点…… 我前文说过,永乐帝挖运河、修皇宫、修武当、南征北战…… 历史上凡是“暴君”所为,他全做了! 一件不落! 凡是“暴君”所为,朱棣一件不落。 朱棣干的事——“暴君”未必干完了。 同时,国内土地税收,只有三十比一,商业税也是三十比一。 (商业税最初是十五比一、立国不久就降到二十比一,没几年,又降到三十比一。) 三十税一…… 历史上最出名的两个仁君——西汉文景盛世,也才这么干啊! 然后,朱棣西洋下了一次又一次…… 仗打了一次又一次…… 按照他们的说法,蛮夷拿着两条臭鱼干,假装国王来朝贡,还要赏赐一船金子…… 永乐帝在位,大手大脚的花钱,到处都是大工程,到处都是大手笔。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永乐大帝还能给民夫发工钱! 然而——国家还就是蒸蒸日上。 朱棣时期大明王朝多有钱,就可以想象得到了! 这钱,是从哪来的? 不就是海外贸易所得么! 朱棣能够掌握所有的外贸所得吗? 怕是三成也够呛吧! 三成的贸易所得,朱棣就能干这么多事…… 这个航海所得的利润之巨,就可以想象了! 海外市场,人家豪绅最少从唐朝就开始培养了。 海外市场终于成熟…… 好家伙,好不容易到了捞大钱的时候,你朱家人要一刀切? 豪绅集团,会眼看着朱家人摘桃子吗? 不弄你才怪呢! 弄明白了这个,就能解释清楚明朝由始至终的一切行为! 建文朝为啥文人独霸朝堂? 英宗朝福建浙江为啥叛乱? 嘉靖帝为何沿海扫倭? 看看这片地: 浙江长三角一带——丝绸、茶叶、瓷器产地! 福建——茶叶、瓷器产地! 江西——茶叶、瓷器产地! 贵州、湖广(湖南)——茶叶产地,还是茶马古道! 卧槽! 丝、茶、瓷,这是华夏对外贸易的重头戏! 财富源头啊! 而朱家皇帝掌握这条线的——全是勋贵、太监! 洪武、永乐定的这个朝廷规矩,到底是为什么,大家就都明白了吧? 这条线就是金山银山! 外贸重地长三角这一片的豪族大绅,能不眼红? 明朝的一切让人费解的大小事件,就都有了原因了吧? 那些稀奇的、古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操作,就都找到答案了吧? 土木堡之变后——这些规矩,全都被于谦一刀砍了! 然后反过来,自己掌控京师军权、派文臣监督武将,放弃边关,控制军权收回各地镇守太监(这些人大部分回来就给当场弄死来了)…… 皇帝让太监监督军队,于谦就让文臣监督军队! 皇帝让文臣内部互相监督、互相掣肘,于谦就全给裁撤了! 皇帝让太监镇守内地各处工、矿产业区,于谦就给全砍了! 皇帝让太监、勋贵、交错布置,防卫京师,于谦就亲自掌握京师,自己一句话,皇帝都要脸色大变! 皇帝让大军驻扎边关、开垦关外,设置屯堡以为眼线,于谦就让当兵的回到京师…… (这一条要是不理解,看看正统朝的第一次北伐。 打下来土地为何不守? ——守了还怎么走私呢?) …… 于谦在景泰朝,他就是没有名分的摄政王! 拿到了军权的于谦,不进内阁——是因为内阁要听他说话,看他眼色行事。 朱祁镇能够回来,就是这个集团,内部对于谦不满了。 于谦的这些行为,也是明朝文臣集团,贯穿整个大明朝的执政方针! 自然也包括方孝孺,三杨,东林党…… …… 讲清楚了这个背景,就能够知道辽东镇守太监的重要性! 这是皇家航海线的基础。 造船基地——才是下西洋的前提。 南京明代造船厂遗址,挖出了一根11米长的船舵杆。 根据孔槽来还原,舵叶高达6.035米。 船只之庞大,就能想象了。 华夏境内已经开发几千年了,上哪里去找这么大的造船木材? 不就是奴儿干都司要干的事么! 那边到处都是原始森林,还能少了大树了? 美洲那个世界第一树有多高? 说个不好听的,砍下来掏个洞,别看那是独木舟,放在水里就是巨无霸了。 奴儿干那边,能少了大树? 说到造船,有个小故事,北欧那边,去年不是有个消息—— 几百年前种的橡木终于成材了,结果,这世界早已进入钢铁巨舰世代…… …… 第834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9) 王彦坐镇辽东四十年,他手上究竟掌握了多少与航海有关的资料? 或者——辽东造船的内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文人集团能不想知道些这些吗? 他们想知道,喜宁就出场了。 正统九年闰七月十六日,镇守辽东大太监王彦死了。 明代的太监,不是大家“认识”里的那么自由,各地镇守太监死了后,皇帝要派人上门查账的! 喜宁奉命去查账。 怎么查的没记载。 有记载的是——他当时就开始动手脚了。 他做了什么事? 《明史》上是这么说的“王彦妻吴氏,诉喜宁私取其奴仆、駞马、金银器皿、田园、盐引等物。” “帝诏宥宁罪”…… 哦,贪污啊! 一笑置之吧…… 明史么,江南那帮人改了一百多年,参考就可以了,他的这个罪名,那是不能信的。 喜宁在王彦家翻箱倒柜…… 被投诉到朱祁镇这里,朱祁镇说喜宁有罪! 他在找什么? 谁让他去找的? 喜宁是谁的人? 这就值得深思了吧? 正统十二年,就在文臣集团对朱祁镇布局的重要时间上。 喜宁又问朱祁镇要河间府青县土地四百一十五倾。 朱祁镇派人去调查了一下,发现青县就在运河边。 在这种战略要地上,他要这么大一块地干什么? 朱祁镇没给他,只给了七十五倾零八十亩。 …… 先说说这块地的作用—— 先看结局: 土木堡之后,于谦短短时间,就立刻拿下朱祁镇留下来的军方大佬。 他靠什么拿下的? 嘴一说,朱祁镇任命的那些防守京师的大将,就会拱手将大权交出来? 不可能吧? 没有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东西,他们会交权吗? 太子还在京师呢! 大不了拥立太子上位! 孙太后就是这么想的啊! 这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于谦带着文臣,却立了朱祁钰为帝。 那些军方大将,能同意吗? 这时候的文臣,手中可没有指挥军队的权利啊! 能让军方大将乖乖交权,只能说明于谦调来了部队! 这个部队,藏在了哪里? 必然是在京师附近——因为进京速度太快,军方来不及做出反应! 好了,来看时间线: ——朱祁镇八月十五日,在土木堡“被俘”。 未卜先知的千古忠臣于谦,短短四天时间。 在八月十九日,调山东军4500人,北直隶人,一共四万多人进了京。 第二天,也就是八月二十日。 十二万民夫进京,同时调大同石亨进京。 封石亨为武清伯,升官右都督,掌握五军大营。 …… 于谦控制京师的速度,简直就像坐了高铁一样。 当时,朱祁镇留下来掌握京城防守大权的,是驸马都尉郭敬。 他是仁宗之女庆都公主的驸马,也就是朱祁镇姑父。 但是,这个时候,庆都公主已经死九年时间了。 姑父和舅,是不一样的。 舅,那是血亲,外甥子是他姐妹身上的肉,他能去拼命。 姑父是亲戚。 姑在,那就是亲侄儿,姑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亲情啊! ——不绝对,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 焦敬因为放高利贷,被文臣攻击。 朱祁镇气急了,就给他锁在长安街的右门,戴枷示众。 正统十三年,又因为不上朝,被朱祁镇罚了一年俸禄。 本就没感情,又被朱祁镇这样落脸面,焦敬能为朱祁镇去玩命? 前面说过,土木堡之变时,按照明史记载来推算,京师本来就只剩四万多人了,我给它放宽再放宽,也不过七万人。 朱祁镇带走一批人,剩下的——顶天两万! 两万估计都没有! 十六万大军当面…… 焦敬当场就叛变了,直接打开了京师大门。 京师分为三道城墙,城墙、皇城、宫城。(这时候还没有外城,这要到嘉靖时才修建。) 掌握城墙的焦敬叛变,朱祁镇留下控制京师的,就剩下掌握紫禁城的马顺了。 八月二十三日,于谦召集百官上朝。 就在朝堂上,文官咬的咬,打的打,又给掌握着紫禁宫城的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弄死。 至此,京师彻底落入于谦掌控中。 …… 看看这个时间——八月十五日,朱祁镇被俘。 十九日,于谦的四万零五百大军进京。 二十日,12万大军进京。 焦敬叛变。 石亨掌握京师。 二十三日,马顺死! 回过头来想想,喜宁要这么大一块地干什么? 是不是要藏一些不该藏的东西? 比如,一群人悄咪咪的躲在京师之外…… 青县距离北京只有三百里,骑马的话,一天时间就到了。 就算四万大军,也顶天两三天。 这时间线,是不是立马就对上了? 更别说,青县就在运河边上——将兵器藏船舱里,只要有人遮掩,谁能想到呢? 更何况是皇帝出事,人心惶惶的时候! …… 说回喜宁。 又过了三个月,到了正统十二年闰四月的时候。 喜宁又去抢当朝太师、勋贵大头领英国公张辅家的田宅。 张辅不从,喜宁让他弟弟胜,带着一杆自宫了的狗腿子,扒了张辅佃户的房子。 张辅家人前去阻止,胜指挥人,将张辅的家人——一个孕妇,给打流产了。 一个太监,敢去抢英国公的产业? 还这么焦急,这么没下限,这么找死…… 这是在干啥? 动军方老大…… 这不就是——配合文臣,削弱张辅在军方的威信么! 如此不顾脸面的动手,不就是被催的急了么! 朱祁镇就按照惯例,从犯充军。 于是,将这些人流放广西。 然后让胜赎罪。 ——就是要治他的罪了。 然而,胜握着张辅的把柄。 当场就上告——说张辅家有私自招募的太监(自宫者)。 这事就没法处理了。 因为张辅是军方老大,朱祁镇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去调查他啊。 假设大明是一个公司,朱家皇帝是董事长,张辅就是大股东。 董事长总不能因为大股东招募几个丫鬟下人,在家穿着公司的制服,就调查人家吧? 对吧! 真要是这样,这特么大股东就算不撤股,也要给你下了绊子啊! 朱祁镇只好各打五十大板,一股脑将人全部送到广西充军。 第835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10) 张辅有了这个“污点”,在朱祁镇亲征时,很多话他就不能说了。 可能常理上无法理解这句话,然而在政治上,这是实际要遵守的规矩。 …… 前后将这人做的事,串联起来——朱祁镇身边对外透露信息之人,必然就是这个喜宁! 为啥这么肯定? 为啥就不能是真贪财? 那就要讲他接下来,在土木堡之变后的作为了—— 朱祁镇“被俘”后,带着也先从宣府,转悠到了大同,却处处碰壁。 到处都不接纳朱祁镇。 京城里——于谦还立马将朱祁钰,扶上了皇位。 也先慌了。 喜宁就上蹿下跳,蛊惑也先深入腹地抢掠。 由此可以看出,朱祁镇根本就不信任喜宁。 他根本就不知道朱祁镇和也先的秘密! 也先给朱祁镇送不回去,只好派喜宁给于谦传信: “今天送太上皇回京,若不得正位,虽五年、十年务要雠杀。” 也先的话,就能给看出“土木堡之变”的性质了。 看看也先给于谦说的这话——我就算打五年、十年,也要让朱祁镇再当皇帝! 为啥? 正统六年,朱祁镇给也先封的是淮王! 一字王,亲王才能有的封号! 这特么比朝鲜这个乖儿子,都高级啊! 大明藩国,从来都是双字王,也就是郡王。 大家可以去找找看,明朝给外藩封一字王的,还有没? 正统八年,朱祁镇又给也先加封太师,中书右丞相,并且规定,脱脱不花等内外势力,称呼也先时,必须以“太师淮王中书右丞相”相称。 朱祁镇在提高也先在草原上的地位,让他在制衡脱脱不花的时候,有了大义名分。 朱祁镇只要一死,也先必然第一个被干掉! 也先能不懂吗? 这就是也先为什么说——就算打五年、十年,也要让朱祁镇在当皇帝的原因。 说白了——换了别人当皇帝,也先的利益第一个受损! 最后呢? 朱祁镇成为太上皇,被囚禁南宫后,也先第一个出局。 也先能将蒙古皇帝脱脱不花捏在手心里,他是傻子吗? 他只有死保朱祁镇。 他俩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为了让朱祁镇回去当皇帝,也先连死战都喊出来了。 结果…… 于谦就是死活不要朱祁镇。 喜宁返回之后,忽然给也先说了一个解决办法—— “既然北京不要皇帝,咱们就将皇帝送到南方去当皇帝!” 南方就是南京。 卧槽——这不是明朝文臣集团最想干的事吗? 为何喜宁去了京师一趟,回来就有了这个主意? ——有人给他出主意了! 这个出主意的人,必然就是不满于谦独霸朝堂的江南内部人。 任何一个集团内部,都不是铁板一块的。 这就像鸽派与鹰牌。 杀皇帝,只要传出去,不但全家都毁了,子子孙孙都要被王朝、后世王朝针对。 必然有人不想弄死朱祁镇的。 再加上于谦行事太霸道,好处自己一个人捞了,人家能不想着自家也弄一个摄政王来当当啊! 只要朱祁镇去了南京,就算他是神,他也要被人摆布了。 听话,那就当一个盖章机器。 不听话,塞给你几个女人,乖乖育种,种子出来了,再弄死就行了。 所以说,喜宁的这句话,是有人再给他出主意。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喜宁到底是谁的人! 朱祁镇知道大明的实际情况——他只要去南京,最好的结果,就是立刻被架空。 所以,朱祁镇是绝对不会走这一条路的。 但是,也先动心了。 他准备按照喜宁的计策,给朱祁镇送到南方当皇帝。 要去南方,千里迢迢,还都在大明腹心,速度一定要快。 一旦被于谦反应过来,给他堵在半路上,那就全军覆没了。 但是呢,不知道为何? 草原实际权柄第一的也先,竟然史称有八万步兵。 他需要马匹。 搞笑呢? 也先有八万步兵…… 这个记载——就像大陆还有八亿人吃不上茶叶蛋,一样可笑。 身为草原上掌控着北元皇帝的也先太师,怎么可能缺少马匹? 也先千里迢迢而来,也不可能让手下两条腿赶路啊! 这个记载,他就绝对有错误! 如果真有八万…… 不对! 这八万应该是真的! 这八万人,极有可能就是听到皇帝出事,前来护驾的余丁! 军户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军户家里多余的成年男丁,就叫余丁。 大明采取世袭制,在没有被三杨搅和,拿走粮仓之前,当兵的还是人上人。 那时候,当兵不但光荣,还是吃皇粮的啊! 况且,边境线上的这一圈,除了福建等几处,粮食权已经被拿走之外。 大部分地方,粮仓还在卫所手中掌管。 因为是世袭制,这些军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为最低等的“小勋贵”。 只要一直对外发动战争,军户就是实际得利的一方。 说个难听的分配现实: 土地归了国家,金银珠宝归了皇帝、勋贵。 军官们一人分几头牛,当兵的一人分几只羊…… 再不济,还能落个羊腿啃啃啊! 只要不嫌丑,捉住的女人,带回来就是老婆。 这是不是实情? 朱祁镇一直都在对外发动战争,这些军户能少了好处? 人家自然是会支持他的。 ——毕竟有利益么! 在四十年前的靖难之役中,勋贵做了什么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只剩下贴身护卫的朱棣——被勋贵抬到南京,坐在了龙椅上。 朱祁镇出事,顶层勋贵几乎被屠戮一空,文臣又用粮食大权,控制住了边将。 军方无法直接帮助朱祁镇…… 但是,人家安排几个“余丁”逃亡——这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这八万人不可能是正规军。 因为大明是不缺马匹的。 八万缺少战马,只能当步兵的人——这八万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余丁。 文臣能够拉拢武将,逼他们放弃朱祁镇——前提就是拿到粮食大权,掌握了武将的命脉。 勋贵又被屠戮一空。 在没有勋贵带头的情况下,那些军头们,就只能安排余丁,来帮助朱祁镇。 或者说——是站队! 第836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11) 当勋贵被清洗一空,边将又被文臣控制住之后,武将们只能派遣余丁帮助朱祁镇。 朱祁镇虽然失势,谁又能保证——人家不会东山再起呢? 大明永乐帝,就是前例啊! 朱棣都被逼得装疯卖傻了,最后还不是绝地翻盘? 也许有人要问——军官派遣余丁到来,就不怕文臣知道了吗? 因为在这之前,文官根本就管不了武将,武将自然不怕得罪了文人。 更何况文臣管不余丁啊! 余丁——国家不发粮饷,自己耕作军户田,还要上缴收获的一半,给国家。 文臣用什么条框来约束他们? 造反? 谋逆? 我尼玛,按照大明律——就算坐实了谋反又怎样? ——领头的杀了,胁从者充军! 在余丁看来: “就算你文臣真抓了我们,判了老子的罪,老子也还是军户啊! 咋,你还能给老子迪奥咬了?” 再说了军户——户籍在五军都督府,可不在户部! 文臣有什么权利去管军籍的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失败…… 无非是从北边边关军户所,调到南方边关充军罢了! 转来转去,还是老本行——人家怕个卵? …… 这就是八万步兵聚集在朱祁镇身边的真相。 这就是明史记载,也先有八万步兵的唯一真相! …… 喜宁去了京师一趟,立刻给也先献上送朱祁镇去南京的主意。 此去南京,千里迢迢,沿途又都在大明腹地。 到时候,四周都是敌人…… 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也先不可能带着八万累赘赶路。 朱棣能够打回南京,是因为整个勋贵阶层,都在支持朱棣。 而也先可没有这个地位,他只有硬生生杀过去。 但是,他的兵又少。 这八万人,他必须利用起来! 因此,这时候也先就要先筹备战马! 喜宁就给也先献计——去西边养马场抢马! 前面讲朱元璋处理帖木尔的时候,不是说过——老朱给了好几次擦屁股纸后,终于满意了。 于是,准许帖木尔在西北交易马匹。 明朝外藩朝贡是这样的—— “各国带着东西进京。 皇帝挑挑拣拣,好东西自己拿了。 国家需要的,或者是不值钱的东西,就指定一处地方,让藩国使团拿过去交易。” 外藩进贡的打头,就是战马。 因此,明初设置了四个养马场,分别是:北直隶、辽东、平凉、甘肃。 整个大明,都是不缺战马的。 这就是史书上说——喜宁献计——去宁夏洗劫养马场的原因。 …… 我说也先是朱祁镇的人,就因为这一次的后续。 土木堡之变后,朱祁镇身边的亲信,几乎全部死完。 太监就剩喜宁。 扈从以锦衣卫校卫袁彬为首。 哈铭因为是蒙古归化人(即杨铭),一直都担任奉使外藩通事,也在身边。 (这两人是朱祁镇的绝对心腹,后来先后担任天顺朝、成化朝的锦衣卫指挥使。) 也先商议进军方略,喜宁献计去抢马,当时,朱祁镇身边的这两人,都在场。 也先就问袁彬的意见。 废话! 拿到了马,那就要去南京…… 能去南京吗? 哪怕朱祁镇全须全尾到了南京,也不过是皇城之中一囚徒! 最好的结果,就是生育机器+盖章狂魔…… 袁彬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不能去,天太冷了。” 也先问哈铭,哈铭也是同样的态度。 明史说朱祁镇被也先俘虏——请问怎么解释连锦衣卫百户都不是的袁彬,一句话,也先就不能去抢马了? 不就是因为袁彬背后就是朱祁镇嘛! 人家是天子近臣,也先不敢当场反驳啊! 也先很生气,就准备要杀两人,但是,找不到杀两人的办法。 因为这两人是朱祁镇的亲信! ——他不敢直接杀了。 朱祁镇都这么落魄了,也先都还要遵守君臣大义——请问他怎么敢“俘虏”朱祁镇? 也先气个半死,纵然这两人当时官职低微,也先都不敢杀。 也先的态度有意思吧? …… 明史啊,参考一下就得了,用眼睛去看,用脑袋去想…… 这背后,水深得很! …… 喜宁就私下献计,让也先请两人喝酒,半夜的时候再杀。 就算是这样,也先还不敢一起杀了。 他准备先杀袁彬,于是将袁彬喊去,喝酒喝到了大半夜。 也先要杀朱祁镇的人,自然身边都是亲信,他不可能让消息泄露么! 结果,人刚拖出去…… ——朱祁镇当场就赶去了。 现在有人说——是朱祁镇苦苦哀求,置皇帝尊严而不顾,哭求也先,也先这才放过袁彬…… 这看看就行了。 如果要靠朱祁镇苦苦哀求,才能保住袁彬的性命…… 也先根本就不用这么费事! 一刀将两人砍了,朱祁镇又能怎么办呢? 《明史》说的很清楚——“帝闻,如失左右手,急趋救,乃免。” 也先周密计划,拖到下半夜,才要多杀袁彬。 谁知道,就这样,还是有人将消息告诉了朱祁镇。 朱祁镇急忙赶到! 也先只好收手。 那么——是谁将这个消息告诉的朱祁镇? 自然不可能是喜宁。 那就只有也先的亲信,并且是参与了这件事的绝对亲信——前去给朱祁镇告密了。 想想看——也先身边的亲信,都跑去给朱祁镇告密。 这就说明纵然明英宗身在也先大营,朱祁镇依旧有着很高的地位的! 这种地位之高,甚至让也先的亲信,都不惜叛变! 在这种情况下,朱祁镇只要说一句——自己要砍了也先…… 也先的手下,立马就会将刀子捅进他肚子里。 草原上可没有这么多规矩。 自从朱元璋、朱棣父子持续数十年的北伐之后,蒙古各部,就俯首称臣了。 也先能够起家,靠的就是朱祁镇的扶持。 朱祁镇在也先大营里有多自由—— 这几件事一发生,朱祁镇知道喜宁已经叛变了。 于是,他决定弄死喜宁。 朱祁镇提前一步,安排一个手下去宣府报信,让宣府守将弄死喜宁。 然后让喜宁和他手上一个叫高磐的锦衣卫,一起去宣府城内送信。 明朝那些事,将这个功劳归功于谦,说是于谦下令千刀万剐…… 这是完全没有逻辑的。 实际上亲手杀死喜宁的是杨洪之子杨俊。 杨洪、杨俊父子,虽然已经投向夺权的这一边,但是,在国家利益上,他们和朱祁镇还是一致的。 这就是杨俊会配合朱祁镇的原因。 家、利益集团、国,这是有区别的。 夺权的这一派,要的是航海利益,而不是让大明亡国。 这时期的文人集团,对朱家皇帝,还没有那么“失望”。 直到一代又一代的朱家人,始终硬骨头,绝不屈服之后,他们才想着换一个朝廷…… 第837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12) 喜宁根本不可能是送回京师后,才被于谦刮了的。 试想: 土木堡之变的第一瞬间,于谦就杀了一个人头滚滚。 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王振九族,大同镇守太监郭敬,全家被诛杀,广宁伯刘安被下狱(文臣本来要杀,朱祁钰保住的)…… 这些人——谁不比喜宁高级?谁不比喜宁权力大? 于谦手软了吗? 还不是直接就给砍了! 还——九族上下,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处死的呢! 于谦会不敢杀喜宁? 是喜宁长得太丑,于谦砍不下去? 他若是要杀喜宁——喜宁去北京谈判的时候,就给砍了,根本就不会让他再回到也先身边。 …… 你看——也先自己的大营——朱祁镇的人,能够带着已经投靠了也先的喜宁,来去自如。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朱祁镇被俘后的地位了吧? 朱祁镇要杀喜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献计也先,准备将朱祁镇送到南方当皇帝! 这个南方…… 就很有意思了! ——还都南京呗! 这是自从朱棣北迁,文臣集团一直最想做到的事情! 朱家皇帝只要到了南方,大明就不姓朱了! 就像建文朝、弘光朝、隆武朝那样—— 他姓“江南士绅集团”。 永历依靠大西军夺权,这才摆脱了这个魔咒。 但是,很快,永历就被献出去勒死了…… 朱祁镇只要去了南方,文臣集团就会立马给他塞几个女人,让他赶紧生孩子。 然后弄死他! 或者是他前脚到南京,后脚就被弄死,再让只有一岁多的朱见深,去南京继位。 朱祁镇怎么可能去南方? 再说了,朱祁镇的太爷爷朱棣、爷爷朱高炽、老爹朱瞻基,都在北边躺着哩。 朱棣一发狠,将自己埋在边境——天子守国门啊! 祖坟在这里,朱祁镇能跑吗? 于是,他设了个计,派亲信高磐,带着喜宁进入宣府。 就在明军将领的地盘上,将喜宁捉拿,然后给弄死了。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得出另一个结论: ——在当时的将领看来,土木堡之变实际上就是又一次的“靖难之役”。 双方之间,还有默契的配合。 明初勋贵掌军,军方的态度,是最能说明问题的。 这就是喜宁的死因。 那么我为什么说——女真是第三个嫌疑人呢? 现代刑侦,有个第一定律:谁得利,谁嫌疑。 不分中外,在破案时,首先需要查找的就是得利方的嫌疑。 将这个定律拿到古代,一样适合。 朱祁钰上位,女真就是得利方之一。 朱祁钰朝堂,对女真是很好的——要什么给什么。 好到了——原本一穷二白的女真,不但拿到了互市的好处。 更是在成化皇帝刚刚继位,就开始攻打朝鲜、南下抢劫大明。 黄道周的《建夷考》,说的很清楚: “景泰朝中期,巡抚王,遣使招谕。稍归所掠。复款(寇)关。 ” “董山纠毛怜、海西诸夷,盗边无虚月。” 民国《清朝全史》:“女直侵寇,依然不止。” 《清史稿·列传九》也有:——董山放出话来:“扬言归且复叛!” 这才有了朱见深“犁庭扫穴”的军事行动。 谁给他们的胆子? 谁放任他们南下抢劫? ——为什么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好处? 唐朝中后期,王朝衰弱,无力对付叛军,这才以准许抢掠京师为代价,请藩兵助剿。 于谦执政的景泰朝,凭什么给出这等赏赐? ——不就是因为在“京师夺权之战”中,女真出力了么! 这就是第三个外部嫌疑人——女真。 我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喜宁个人参与,而是整个女真呢? 朱祁镇复辟后,天顺年号用了八年。 实际上他第二次在位,只有短短七年时间。 天顺八年刚过年,朱祁镇就又被弄死了。 弄死他的原因,是因为天顺七年,朱祁镇要对辽东(主要是女真)再次动兵了。 在天顺六年,六月二十九日。 明英宗派锦衣卫都指挥金事马鉴等,前往奴儿干、吉列迷、黑龙江等“女直”地方“买卖”。 这个买卖是假。 说白了——就是准备趁机把被景泰朝,内迁至铁岭的奴儿干治所,迁回庙街。 这其中的另一个隐藏缘由,必然是准备夺回“奴儿干造船基地”——准备再开下西洋了。 马鉴等人来到开原, 按照规矩,需要等候“夷人接护”。 然而,夷人“过期不来”。 后来,呕罕河卫头领你哈答,率众到边,“诈言迎接”。 等到天色擦黑,竟然直接带人在使团烧杀抢掠。 天顺七年。 朱祁镇命令守开原左参将曹广剿,同一直留在奴儿干的马鉴,一起领兵追击。 攻破清河寨,斩首四十馀,诸部皆遁去。 这件事具体发生在几月,明史没有给出准确时间。 但是,以东北那气候,必然是夏秋时节。 夏秋——第二年正月,也就半年时间。 就过了半年——等到天顺八年的正月,朱祁镇就被弄死了! 朱祁镇前脚刚死,朱见深一上位—— 立刻清理皇宫,更换锦衣卫指挥使,换上了朱祁镇的铁杆袁彬。 朱祁镇虽然死了,却给他儿子打下了一个好底盘。 朱祁镇二次复辟,没人会去说他干了什么事——被于谦等人祸祸的大明,几乎被全部扳了回来。 朱见深一上位,就等于站在了朱祁镇的肩膀上! 成化元年,平广西、四川叛乱。 成化二年,废除于谦的团营。(革除于谦制定的文臣掌军) 荆襄叛乱立马就平定了。 成化三年,征讨蒙古。 同年,腾出手来的朱见深,立刻开始对女真用兵。 …… 将这俩父子的用兵方略连起来看——这特么就是在清除于谦等人留下的烂摊子啊! …… 朱祁镇再次复辟,短短七年,就在他即将再次雄起的时候,离奇暴毙了! 明史说是纵欲过度…… 兄弟们,你们相信吗? 更有意思的是——朱祁镇前脚下令征伐辽东。 后脚……南北两京、四川、湖广、荆襄地区,再次发生大规模叛乱。 然后,自己就噶了…… …… 朱祁镇复辟的岁月,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七年时间。 就这短短七年时间,朱祁镇扫平了福建、浙江、贵州、湖广等地的叛乱,恢复当地治理。 等他梳平了国内,就是天顺六年了。 正特么要对辽东出手呢,刚打了一次,就“纵欲而亡”了…… 死的时候才37岁…… 兄弟们,你们相信这个——纵欲而亡吗? 将整个明朝加起来看: 除了朱元璋、朱棣外,明朝所有皇帝全算上,只要正常上朝的—— 谁活过了40岁? 弘治帝朱佑樘,对他们那么好,就活了个35. 隆庆帝朱载垕,一样对他们那么好,一样活了个35. 泰昌帝朱常洛——38岁. 天启帝朱由校——22岁. 反倒是后期不上朝——大玩“视朝即退”的朱见深,活了个40岁。 第838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13) 嘉靖帝朱厚熜 ,躲在皇宫不露面…… 哦,不! 嘉靖跑到皇宫之外,新建的西苑,住在自己的窝内,活到了50 。 万历帝朱翊钧,索性连朝都不上,活到了57. …… 发现规律没——离文臣近了,就没超过40 岁的。 反倒是,跟文臣隔绝的越厉害,岁数越高! 你们告诉我——明朝哪个皇帝是正常死亡的? 朱元璋到死,都还在念叨:“燕王来否?” 然而,还是被立刻装进了棺材里。 自古以来,皇帝的葬礼都是有规定天数的。 反倒是朱元璋这个开国之君,草草被埋葬。 甚至连停椁的具体时间,都不敢记载! 后人只能从字里行间推断——绝对不超过七天! 他们说什么这是祖制,天气热,怕臭,怕劳民伤财…… 扯几把蛋! 朱元璋农历五月初十死的,端午节后五天而已,天气很热吗? 真当古代防腐技术差啊? 实在不行,皇宫冰窖里的冰堆起来,也能防腐吧? 我在南京武家嘴那边呆了一年——这时候,早上起早点,都还要穿薄外套呢! 这还是建立在现在钢筋水泥建筑,温室效应更加明显的情况下。 明朝那时候,能有现在热? 马皇后八月死的,不比这热? 马皇后都停椁一个多月,朱元璋竟然不到七天就下葬了! 还特么当天就装棺材里…… 就算寻常老百姓,也要将尸体放两天,等下葬前才会钉棺材啊! 还特么说老朱特意留下遗诏——不让儿子奔丧…… 我尼玛,老爷子死了,不让儿子奔丧? 你们谁见过——老爷子死了,不让儿子奔丧的? …… 对啊! 如果皇帝死了,让藩王奔丧——明朝皇帝的岁数会这么短吗? 定下祖制,这不是好操作多了! …… 燕王来否? 朱棣能来个屁! 人家都到了淮安,快到南京了——被朱允炆假传圣旨,给赶了回去! 但凡看过明史,就会发现明朝皇帝死之前,必然出现三个字——“上不豫”。 你看,都已经“上不豫”了,那暴毙是不是就很合理了? …… 再来看看朱祁镇出征这条线: 七月十四日,朱祁镇下诏出征。 七月十六日,明英宗在只有两天准备的情况下,立即出城。 在京营只剩下七万兵马的情况下,他能带走多少人? 我说五万,就已经是顶天了的! 有意思的五十万大军…… 并且,朱祁镇直接带上朝中几乎所有的顶级文臣,一同前往! ——内阁首辅曹鼐(北直隶人)、兵部尚书邝埜(湖广人)、户部尚书王佐(山东人)、文渊阁大学士张益(南京人)、刑部侍郎丁铉(江西人)、工部右侍郎王永和(江苏人)、右副都御史邓棨(江西人)、通政司左通政龚全安(浙江人)、太常寺少卿黄养正(浙江人)戴庆祖(江苏人)王一居(南京人)、吏科给事中包良佐(浙江人)、给事中姚铣(福建人)、监察御史魏贞(江西人)、四川道御史申佑(贵州人)、兵部车驾司郎中齐汪(浙江人)、监察御史童存德(浙江人)…… (我懒得查了,谁想反驳,自己去搜籍贯吧) 有意思的出征朝臣成员…… 有意思的籍贯…… 朱祁镇带上这些大佬,带上这些与造反地方有关的大臣——是干啥的? ——肉票! 前面说了明英宗三征蒙古,兄弟们应该已经有了认知——边关是朱祁镇的地盘。 因此,兵部上报给他的这些消息,朱祁镇是绝对不信的。 他知道这是有阴谋了,于是,特意给自己加了一道保险。 ——直接带走了朝中顶尖大臣! 并且是特意挑选,特意按照籍贯选人! 也许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老子带走了你们,就不信你们还敢发动叛变了? 带上的朝臣,就是他的肉票! 朱祁镇为啥敢朝大同去? 早在六月的时候,他就派了人,前往宣大了。(宣大即总督宣府、大同、山西等地) 再加上第二次北伐,他授意石亨在丰州滩设立军户所! 而丰州滩就是敕勒川,就是今日的呼和浩特平原,也叫土默川。 正在大同北方。 大圈位置,就是丰州滩,小圈位置是大同,黑色箭头瓦剌入侵路线,红色剪头朱祁镇出征路线。 蒙古人会飞? 能够在丰州滩没有预警的情况下,进入大明二道防线? 所以,实际上兵部的这道消息一上来,朱祁镇就知道是假的! 他也明白,朝臣这么做,就是要对他动手了! 他自认为,只要在宣大,他甚至要比京师更加安全! 朱祁镇去大同,就是去找他的班底的! 而且,他以为——只要这些大臣在手,他们应该不敢动手! 只可惜,朱祁镇低估了文人集团的无耻。 朱祁镇抓走的这些大臣,被他们背后的集团,给抛弃了! ——或者说,这些人,成了陪葬品…… …… 不得不说,充斥全网的“朱祁镇葬送五十万大军、使得明朝由盛转衰……” 不说符合逻辑了,就连常识都不符合啊! 五十万大军,两天时间,就能立刻全部离开京师? 但凡放学的时候,你去接个孩子,也不会立马就相信了啊! 哦买嘎! 明朝大军的速度真快! 他们大概已经将火车、铁路普遍了吧…… 两天时间,集结五十万人,并能够开出城外——就算现代,都还有很多国家做不到呢! 甭管他是20万也好,还是50万也罢…… 一点常识都不要了——反正只要遮掩住真相就好! …… 再说朱祁镇被俘的时间线: 史书几百年的完善,交战过程,早已编撰完善。 这一段就只能参考,真信,那就是犯傻了…… 那就只能从常理推断: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朱祁镇御驾亲征,除了时间短外! 这一路屁事还真多! 七月十六日开拔,十七日晚上,大军就夜惊了。 啥意思? 夜惊就是营啸。 ——士兵们忽然受惊,自相砍杀。 古代因为夜惊而导致的全盘崩溃的例子,比比皆是。 但是—— 玩呢? 南征北战,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京营——刚走了一天,还没踏出北京地面呢,就特么夜惊了? 这就像嘉靖南巡一次,失火就追着他烧一样…… 要知道,此时的朱祁镇,刚刚抵达龙虎台,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市昌平区南口。 这个地方,就在北京的六环线外面! 直线距离,也就是百十里。 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京营士兵,在自己首都的家门口,竟然夜惊了? 是不是可以产生个合理的猜测——这次夜惊,是某些人要杀朱祁镇,却被士兵发现了呢?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动手,并没有成功! ……………… 土木堡是个重要转折点,这一段比较长,明天就能结束了。 第839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14) 我为什么说这是刺杀,而不是真的夜惊…… 接着朝下看—— 又隔了一天。 七月十九日,出发满打满算就三天,刚到居庸关呢! 朝臣就请朱祁镇驻跸。 啥意思——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走。 两天前,刚来了一次骚乱,这就又不让走了? 是不是上一次动手,没成功——要等待后方调来人手,再来一次呢? 朱祁镇怎么做的——不许! 四天后。 七月二十三日,刚到宣府。 朝臣竟然轮流奏请驻跸。 朱祁镇不但不许,还让王振责问缘由——你们说让停下,给我个理由! …… 你们说,朝臣接二连三的让停留,到底是在干什么? 就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等后方再次派遣刺客…… 要么就是前面的杀局没布置好…… …… 朱祁镇也觉得蹊跷,就做了一件事——调宣府杨洪部兵马随行。 这时候的宣大沿线,是不差兵马的。 除了宣大本部兵马之外,早在一个月前,在六月的时候,朱祁镇派了人,前往宣大。 宣大就是宣府、大同、山西边关的总称。 朱祁镇加强了宣大的兵力…… 明英宗一声令下: 宣府这里的兵马,汇集到朱祁镇身边…… 果然,幺蛾子也没有了,朝臣也不让驻跸了。 顺风顺水! 八月初一日,抵达大同。 幺蛾子又来了! 明史说——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钦天监监正彭德清,再次请驻跸。 朱祁镇让王振宣旨,让他们跪了一天。 明史将这一次安在王振头上——王振真要这么牛逼,还能死? 实际上,这就是朱祁镇的意思,也只有朱祁镇才能让一部尚书下跪。 …… 史书上是有原因的! 在《明英宗实录》,不小心又暴露了这么一个秘密—— “佐、埜先行,振怒,令跪于草中,至暮方释。” 啥意思? 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刚让皇帝停留一天,然后自己就火烧屁股一样,朝前跑? 卧槽! 你俩朝前跑干啥? 还被王振抓了现行? 这两人抢在朱祁镇前面,急着朝前跑是干啥咧? 给谁通风报信? 给谁通风报信——马上就浮出水面了! 朱祁镇这天是停留没走的。 就因为停留的这一天,朱祁镇的悲剧已经出现苗头了。 随行的大臣们,私下串联,要除掉王振。 王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 换句话说——王振是朱祁镇的眼睛和双手。 因为这个时候,东厂实际上就已经是锦衣卫的上司了。 而锦衣卫——护卫皇帝身边的,就是锦衣卫亲军。 我尼玛,外朝大臣要秘密除掉王振? 莫说王振地位等同内阁首辅加兵部尚书了。 单单就说他是皇帝家奴这一条——文臣有什么资格秘密杀了他? 这不是在谋反吗? 他们这么做,就是因为——王振屡屡坏了他们的好事!! 王振只要死了,朱祁镇就会任人摆布! 但是,想杀王振,必须要英国公张辅的参与。 《明史》用了这样几个字:“谋于英国公,不得间,竟行,人人自危。” 因为英国公的不配合,这才没有弄成。 杀王振这件事,甭管文臣说的再漂亮,实际上就已经给土木堡定性了! 就像袁崇焕杀了毛文龙…… 他有什么资格杀? 更何况,袁崇焕杀毛龙龙,还是官员之间的内讧。 文臣要杀王振,这是再踩朱祁镇的脸啊! 这就是在谋反! 不管他们说的怎么漂亮,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说个不好听的——哪个大员敢不经太祖的命令,就给太祖身边侍卫长宰了? 这就是一个性质啊! …… 实际上,朱祁镇让停留的原因,还有一个细思极恐的消息——他被于谦断粮了! 朱祁镇出征,让于谦总督粮草。 于谦能够在京师保卫战时,短短几天内,就将通州900万石粮食,抢运进了京师城内。 并且调空七大粮仓,总调粮数目,高达1900万石…… 却没有给朱祁镇送来粮食! 朱祁镇停留的这一天,要跟明史上——王振受贿千辆银车,连起来看! 也就是说——因为被断粮,朱祁镇不得不停下,然后让王振筹备粮食。 这就是所谓的——王振接受贿赂,银车高达千辆的真正原因。 说白了,狗屁的受贿银车,那特么是王振从别处调来的粮食! 八月初二日(驻跸),杨洪安排好宣府防御,自己也来了。 ——就是之前参与了第一次、第三次北伐的那个。 在正统一朝,杨洪从一个百户,一路升迁到了佩镇朔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守宣府,并被封为昌平侯。 杨洪能够脱颖而出,得益于兵部尚书王骥的推荐。 他本应该是朱祁镇的人——然而,很可惜,他发家起自文臣的推荐。 他是文臣派系的人。 杨洪的儿子杨俊,是代理都指挥佥事,总督独石、永宁诸处边务。 此时,杨俊手中的军队,《明史》称之为“丢失”…… 兵马去了哪里,大家应该想得到。 然而,杨洪却死死的守着这个消息,并未告知朱祁镇。 朱祁镇还以为杨洪依旧是自己的人,于是,不加防备,就让他随军同行。 朱祁镇准备依照计划,继续朝北方去。 很显然,他是要继续调兵的! 就在这时,一个让朱祁镇逃过必死一劫的人出现了! ——大同镇守太监郭敬! (就是那个土木堡之后,好不容易逃回京师,却被于谦一个字也不问,直接凌迟的人。) 前面说了——大同军方出击的阳和之战,明军大败,全军覆灭。 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战死,石亨单骑逃回。 郭敬躲在草丛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郭敬是跟着朱棣的老人,四朝元老,这人不用质疑——朱家的铁杆。 郭敬和王振的关系很好。 身为镇守太监,自然有面见皇帝的权利。 郭敬来了,就急忙汇报: “不要朝北去了,那里有阴谋!” 郭敬具体说了啥,史书上没有记载。 但是,朱祁镇立刻开始返回。 由此足见,此时,朱祁镇知道前方有一个惊天阴谋! 第840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15) 结合前面大同守军“败亡”来看: 大同右参将吴浩、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平乡伯陈怀……先后阵亡。 石亨单骑“逃回”,郭敬躲在草丛里…… (于谦掌权的关键人物之一——毛福寿,就在其中。此后,他改名毛胜。) 朱祁镇本来还要朝北方去,郭敬一回来,大军立刻返回。 这个消息,就是逃过一劫的郭敬告诉英宗的。 这就足以说明,就在大同的北方,已经有了个专门针对朱祁镇的绞杀圈。 郭敬很可能就是这么告诉皇帝的——“不要朝北边去,那里有阴谋!” 朱祁镇立刻开始返回。 但是…… 针对他的杀局,已经布置好了! …… 这才是朱祁镇返回的真相! 我画了一个行军路线图,在下面,从图上,一眼就能看穿土木堡之变的真相。 明史将郭敬的话写成——“若行正中虏计。王振惧,遂议旋师。” 这看看就可以了! 朱祁镇怕鞑子? 扯淡! 你看——朱祁镇回程的时候,听到敌人到来,直接派遣四万人前去迎战。 这是事实吧! 他怎么可能听到北方有瓦剌人,吓得赶紧转身就跑。 这根本就自相矛盾! 真正的可能——就是亲眼目睹“明军被歼”现场的郭敬。 他将边军已经叛变,并弄死领军勋贵的消息——告知了朱祁镇。 得知边军参与了叛乱,朱祁镇知道边军已经指望不上,这才朝回走的! …… 八月初三日,早晨,大军起营之前。 大同副总兵郭登,立刻建议让朱祁镇从紫荆关入京。 (郭登这个提议,本身就是阴谋! ——后来朱祁镇返回大同,郭登已经夺了大同守将之权,并拒绝朱祁镇进入。 由此足见,郭登根本就没安好心!) 王振是不同意的。 因为这条路道路崎岖,山川众多,根本就不好走,沿途又没有粮仓补给。 内阁首辅曹鼐、文渊阁大学士张益,却纷纷要求走紫荆关这条路。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就是要行军速度变慢! 朱祁镇要是跑回京师了——还怎么杀他呢? 朱祁镇耍了一个花枪。 他命令大军朝紫荆关前行,走了四十里之后,立刻调头。 虚晃一枪后,折返向北,回到来时走过的这条路上! 果然,很快后方就传来消息,王振筹集的粮草,被抢走了! 出使也先的李实在《北使录》,说的很清楚: “行四十里,忽折而东,盖振闻辎重被虏所遮,乃麾军复由故道耳。” 看看,看看! 要是朱祁镇不变道,那被抢的就不是粮食了吧? 朱祁镇必然会被杀死在半道上! 李实作为亲自面见了朱祁镇的当事人,他的话应该最可信吧? 然而…… 铺天盖地的宣传—— 却是王振为了在乡人面前炫耀,特意让大军绕道,走到半路,又怕踩踏家乡庄稼,才让大军调头…… 当事人的记载,竟然无人知晓。 反倒是谣言,尘嚣直上! 资本,真可怕! 这到底是为啥? 朱祁镇如果没有二次继位,自然一切过错都会安在朱祁镇头上。 朱祁镇又复辟当了皇帝,再说朱祁镇的不是——那饱读圣贤书,辅佐君王治理国家,劝谏君王当行仁政的文臣,那不是狗屁不是了么! 连皇帝都辅导不好,他们这群文臣,还怎么治理国家? 这个罪,就只有王振来背了呗! …… (特注:本书会颠覆认知,很多东西无法说的太透,需要有社会经验才能体悟。 政治她不是非黑即白的好坏,在zz上也没有这玩意。 因为番茄读者年龄的原因,可能很多操作,有读者朋友会看不懂。 我真没办法再细说了,会f书的。) …… 朱祁镇变换了道路,成功甩掉了追兵。 八月初四,到滴水堡,初五到洪州方城…… 八月初九日,因为临近宣府,自身兵力不足,朱祁镇再调宣府兵马。 只留下900人,让袁敏主持宣府。 一直到八月初十,朱祁镇抵达宣府,追兵这才追上。 然而,诡异的是——不管是军方的夜不收,还是锦衣卫探子,竟然都没有发现鞑子兵。 这就很有趣了! 能够做到这一点,只能说明——要么是明军在追击朱祁镇…… 要么就是有人故意隐瞒了这个消息。 朱祁镇返回时,特意更换了线路,然而,还是被人知道了…… 透露朱祁镇行踪的,很有可能就是杨洪! …… (我忽然想到一个相反的操作。 郑成功打南京的时候,士绅蜂拥向他投降,甚至派人带着食物犒军。 郑成功大喜,任命这些士绅为各地县令。 直到清军杀到郑成功面前,他都还闹不明白——清军是怎么从他收复的境内通过,而士绅却没有预警的!) …… 八月十三日。 宣府上报说有鞑子杀来。(等朱祁镇土木堡之变后,再次返回,宣府首先拒绝朱祁镇入城。) 听到瓦剌主力到来的消息。 朱祁镇让驸马都尉井源、平乡伯陈怀、都督王贵、广义伯吴克勤、恭顺侯吴克忠领兵出击。(高礼就在其中) 全没。 等到天色快黑时,朱祁镇接到前方吴家兄弟战败的消息。 明英宗又遣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等,率四万余骑兵前去。 (宁远伯任礼就在其中,任礼返回京师后,交了兵权,以伯爵身份回家养老。 次年的景泰元年,被命提督京营之三千营。 景泰二年七月,掌左军都督府事,十一月,调往往南京应天府任南京守备,兼掌南京中军都督府事。 景泰三年七月,景泰朝追封他父祖三代诰命。) …… 结果,又全没了…… …… 至此,朱祁镇身边,已经只剩下一万来人了。 这时候,朱祁镇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 宣府以东,全部都被人占据。(明史说是鞑子,然而被“鞑子”占据的各处城堡,也先却进不去。) 宣府以西,直至大同这边,也全是追兵,城池都丢完了。(明史说是鞑子,然而——也先依旧进不去。) 朱祁镇立刻移军,从雷家站赶至土木堡。 到了这里,终于得到消息,二十里之外的怀来城,已经被“鞑子”占据。 东归的道路,被切断了。 第841章 土木堡之变(完) 这时候,摆在朱祁镇面前最大的难题,反倒不是兵力的稀少。 而是——断粮! 已经断粮十几天的明军,沿途吃光了地里的庄稼,这才支撑到了土木堡。 八月十四日,朱祁镇想要冒险前行。 然而,四面被包围,他已经无法行走了。 明史说是缺水,掘地两丈,仍然没水…… 这就是在扯淡! 就在朱祁镇出发经过此地的时候,还天降暴雨好几天呢! 七月十九日,过居庸关,风雨连朝(下了一整天)。 七月二十三日,至宣府,风雨大至(暴雨)。 八月初二,驻大同,雨益骤(大暴雨)。 八月初三日晚,至双寨,大雷电,风雨彻夜。 你看,接连都在下雨…… 到了八月十四日,竟然没水? 这不是扯淡么! 这年头,地下水位还很浅,莫说是掘地两丈了…… 这么多天的暴雨,就算是个低洼处,也早有积水了! 再说了,后世这里叫“官厅水库”。 既然是水库,那就是有河流的。 更何况——不管是明史上说的“二十万人”也好,还是我考证的只剩一万人也罢。 最少都需要扎下一个方圆数里的营盘。 这么大的区域内,又是刚刚下过暴雨,竟然挖不出水? 恰恰,在《明史纪事本末·卷32》:有这么一句话——“军士脱者逾山坠谷,连日饥饿……” 你看,说的就很清楚了,连续多日饥饿,又翻山越岭…… 朱祁镇大军为什么无法行走? ——饿的呗! 就在通州屯粮900万石的情况下——朱祁镇的大军,竟然断了粮! 这时候,朱祁镇命令负责督办粮草的是谁? 就是于谦! 逼得朱祁镇的大军,不得不沿途收割粮食…… 妈呀! 皇帝出征,竟然不给粮食了…… 能够在短短几天之内,将通州900万石粮食运回京师。 并总调粮1900万石的于谦,竟然不能维持朱祁镇区区数万兵马粮草?(极有可能只有五万) 这一路的稀奇事,这运气…… 朱祁镇要是活在现在,每天啥也不用干,只管机选去买彩票吧!! 保证期期独揽——哪怕是调机器,机器也要出故障——按照朱祁镇的号码,爆了。 去的时候,不是营啸,就是驻跸。 返回土木堡的时候,四处都在汇报遭遇敌人。 然而,他派出去的锦衣卫、夜不收,却始终没有找到敌人! 朱祁镇四处闻警,到处都汇报自己遭遇了敌人,到处都在失败…… 然而,他抵达大同也好,返回京师也好,却一个人都没看到。 这……敢仔细想想吗? 细思极恐啊! …… 八月十五日,人疲马乏的朱祁镇大军,在黎明时分,忽然遇上了一队从南方而来的明军。 大军突入营内,见人就砍…… 朱祁镇身边的勋贵——全没! 甚至,就连文臣也没能幸免,一样做了朱祁镇的陪葬品。 王振见兵败,拔剑自刎…… (“樊忠锤王振”虽然被吹得很厉害,然而,朱祁镇亲口说王振是自尽。 结合朱祁镇后来给王振建报恩寺,给也先立庙来看,这一点该是真的。) 为什么他们不杀朱祁镇? 谁敢杀? 历史上杀皇帝的,有人善终了吗? 再说了,只要朱祁镇身边没人,就算是皇帝又咋样? 没毛的凤凰,不如鸡! …… 明史上说朱祁镇大军全没了…… 然而,恰恰,在二十三日,于谦接管京师这一段,又说让王竑接管管辖毛福寿、高礼的军队。 王竑就是那个活活咬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的文人。 这兵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然后,对毛福寿、任礼、高礼,这三支军队的解释是——自筹大军以赎罪。 有趣吧? 短短几天时间,他们上哪里去自筹大军? 我是不是可以产生一个这样的怀疑——弄死了那些勋贵,毛福寿、高礼、任礼,带着大军跑了! …… 于谦能够夺权成功,得益于八月十五日,杨洪将消息告知了京师。 反正就很稀奇…… 死了那么多勋贵,死了那么多大臣,杨洪活的好好地! 杨洪为什么能活着——他儿子杨俊的兵马,就是袭杀朱祁镇的人! 如图: 仔细看看这张图,什么都能明白了 朱祁镇去大同的时候,一次刺杀不成,为啥文臣纷纷让停留? 不就是在等杨俊南下,再次动手么! 朱祁镇一入宣府,大臣也不让停留了。 这个时候,只能匆忙在前面布置埋伏圈,却因为郭敬的告密,再次失败。 于是,文臣便让朱祁镇走山路,好前后夹击。 而杨俊,也必然已经赶到紫荆关这条线上设伏了。 朱祁镇虚晃一枪,他们只能使尽了手段,调离朱祁镇身边的兵马,同时刺杀勋贵。 就这样,土木堡之变,终于完成! 这就是《明实录》在聂忠这一段,不小心说漏嘴的原因! “回至土木,起营之时,忽南坡有明盔、明甲人马来迎,疑是勇士。哨马不为设备……遂至败军陷驾。” 这就是《杨善传》中,也先那古怪回答的原因! 既至,其馆伴与饮帐中,诧善曰:“土木之役,六师何怯也?” 朱祁镇在也先军中有多自由—— 跟随朱祁镇的哈铭(杨铭),就是那个也先要半夜偷偷杀了的翻译官。 这人写了一本《正统临戎录》,里面讲的就是在也先大营的故事。 读读这本书,会颠覆你的认知!(史藏和国学网,都有全篇,不长。) …… 而于谦能够夺权成功的关键,除了高礼、任礼、毛福寿等人带回来的军队,以及杨洪、杨俊、郭登等人的配合外…… 最关键的一环——竟然是运河边上,赐给喜宁的土地! 就是这么几十顷土地,成功让文人集团,掌握了大明的军权。 这一切,竟然起始自一块地…… …… 而今,曹化淳、曹化雨兄弟,也在运河边掌握了一块地。 还是一个县…… 又该掀起怎样的风浪? ps:如果我在这里写个全书完,有几个要骂我的? \\\\(^o^)\/~ 明天见。 第842章 吴檠遴见曹化淳 武清城头。 已经进入夏季,曹化雨身穿单薄长衫,遥望远处的运河。 宛若一条白色绸带,平铺在大地上的京杭大运河,点缀着一块块黑斑。 不消仔细去看,曹化雨就知道这是南来北往的船只。 甚至,大多都是运粮船。 “再让你们嚣张几天吧!” 曹化雨咬着后槽牙。 运河上全是粮船,每日往来何止万万! 然而…… 北方大地,斗米价值数千。 自从崇祯十三年至今,一石米价值百两白银,就是常态了。 看着那遍布运河,却囤积居奇,将江南一两多的百米,炒到了上百两一石的运粮船。 曹化雨已经在心底给他们画上了死刑! 自从皇帝南迁,留在京师的锦衣卫,在骆养性的带领下,投降东虏鞑子。 今年,更是被改名銮仪卫。 而骆养性也因为挽留南归大臣有功,多尔衮又命其以太子太傅、左都督原官,总督天津等处军务。 曹氏兄弟终究是积年威名。 尤其是曹化淳,身为内档大头子的他,掌握着秘密渠道。 虽然清廷打乱了銮仪卫的编制,使得曹化淳情报来源丢了不少。 然而,终究还是有些遗存的。 对于这些粮食的去向,曹化雨还是知道的。 江南豪绅将一船船的细米白面,运到京师,无条件捐献给清廷。 而损失了的银钱,自然不会自己受了。 大不了——在北方提高一点售价,不就又挣回来了! 看着那首尾相接的船队,曹化雨冷哼一声。 “我呸!” 张口吐出一口浓痰,曹化雨冷笑一声,转身下了楼。 “曹爷!” “曹爷!” 一个个五大三粗,却身着皂服,做着衙役打扮的“衙役”们,纷纷弯腰示意。 “守好了岗位。 记住了,武清只许进,不许出!” 一众浑然不似衙役的壮汉,点头称是。 曹化雨朝县衙走去。 县衙内,曹化淳正在见客。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鼻子比狗还灵的霸州知州吴檠遴。 “督公,小的真的是心向我大明啊!” 历经三朝,而稳坐知州之位的吴老爷。 面对这位已经失了势的老太监,却就像个小学生一样,毕恭毕敬。 “呵呵~!” 曹化淳轻笑一声: “吴州啊,你这香怕是烧错了地方。 老朽只是前朝太监,这新朝,老朽却是一介平头百姓……” “督公,请看这个!” 吴檠遴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叠纸。 然后伸展开来,恭恭敬敬的双手上呈到曹化淳面前。 “这……” 只是一眼,曹化淳脸色大变,急忙双手接过,又仔细看了一遍。 “这……” 只见,纸上并无落款仅有“可为富家翁”五个大字。 纸张既不是宫廷所用的“开化纸”,也不是名贵的抄写经文所用的“瓷青纸”,甚至连宣纸都不是! 就是一张普通纸张。 店铺里最常用的那种用来粗略计数的竹纸。 然而,曹化淳的眼神却是瞬间犀利起来。 他眯着眼睛,一手悄悄摸到了衣襟边。 那里鼓鼓囊囊,正是十二管的荣光四号胡椒瓶手枪。 “这东西……你是从何得来?” 吴檠遴心中大定,听到曹化淳询问,急忙朝着西南方弯腰一拜。 这才解释道: “好叫督公知晓,去岁桃月。(季春三月的文雅说法) 圣上南迁,小的为了拖住闯贼,只得死守霸州。 然而陛下南行,人困马乏。 小的虽然不能伺候身侧,却也是我大明的臣子,岂能眼看君父衣食困顿? 于是,小的便凑集了一批粮草、钱财,奉与陛下,以为陛下稍解窘迫……” 不愧是吴檠遴。 原本只是无奈之举,却被他完全洗白。 甚至,从他话里来听,一个心向大明,不惜以身殒命,也要拖住追兵的忠臣形象,跃然而生。 曹化淳笑了。 身为司礼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总提督京营,并且一手训练出“勇卫营”的他,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迷惑了的。 曹化淳看了看手中的纸张。 “可为富家翁”五个大字,清晰依旧。 这…… 就是陛下的态度啊! “夷平忠于国事,老朽佩服。” 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就说明了曹化淳的态度。 吴檠遴眼睛一亮! 从生疏的官场称呼,转变到表字相称,这说明曹化淳已经认可自己了。 他急忙道: “督公谬赞了,都是人臣本分,当不得督公夸奖。”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 曹化淳这才让人上茶,侍女端来茶水,轻轻放在案几上。 曹化淳一手端着碟托,一手拿起茶盏,轻轻刮了刮气泡,这才微微呷了一口。 放下茶盏,问道: “夷平此次到来,可是有事?” 这不是废话么! 怎么能没事呢? 我怕啊! 吴檠遴心中苦笑。 谁特娘能想得到这时局变化的这么快! 去年这时候,大明皇帝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被闯军赶出了京师。 就这一年的功夫,李自成又被清军赶出了京师。 这就算了,大明皇帝竟然和大顺皇帝联手了,甚至,李自成还自去帝号,成了大明一藩王…… 甚至,就连占据了京师的东虏鞑子,也被大明皇帝,再次屯兵京畿! 今日,京师北方的万全都司,全在大明军队手中。 甚至,重兵屯扎土木堡,距离京城,不过两百里。 就连保定府,也被重兵占据。 我勒个去! 是我太老了,面对这波诡云谲的局势,我竟然看不透了! 自从李自成投降之后,大明皇帝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天下。 虽然四川那边还有张献忠在造反…… 虽然西南,还有土司也不安稳…… 虽然江南财富重地,自立朝廷……不过,那边反正都收不上来税,有它没它,对大明都一样。 攻守易势了啊! 吴檠遴有心想要在转投大明。 然而,他朝占据了宣府镇的李来亨处,派人示好。 李来亨却不曾做出了回应…… 他朝占据了紫荆关重地的李若珪处示好。 然而,李若珪一样不理他…… 吴檠遴只有来抱曹化淳大腿了。 第843章 该拿回来了! 心思躁动,转瞬即逝,吴檠遴笑道: “督公说笑了,学生此来,只是来探望督公的。” 吴檠遴伸手入怀,取出一份礼单,放在了曹化淳案头。 曹化淳抬眼一扫…… 哟呵! 这老小子当真出手不小啊! 排在第一位的珍珠,便是三斗。 至于黄白之物、珊瑚玛瑙,更是林林总总,写满了一张纸。 曹化淳点点头,随手将礼单交给管家。 这才道: “夷平啊,既然是自己人,还是直说的好!” 吴檠遴眼见曹化淳收了礼单,心中大定,这才道: “好叫督公知道,学生唯有一愿,只愿我大明早日收复京都。” 这小子,是个聪明人啊! 曹化淳看了吴檠遴一眼,怪不得三朝易鼎,这老小子还能稳坐知州之位了。 他这不就是在旁敲侧击想要回到大明朝堂么! 曹化淳弹了弹手中写着“可为富家翁”五个字的纸张,又还给了吴檠遴。 吴檠遴明白了,他急忙道: “督公,学生并无他求,只要能安稳百年便已足矣。 学生身为大明臣子,惟愿能够助陛下一臂之力。” 聪明! 曹化淳又看了吴檠遴一眼。 这小子,不亏陛下赐他——“可为富家翁”啊! 见到曹化淳思索,吴檠遴眼睛一亮。 这些年来,自己也攒下了不小的身家。 这清廷眼看是就要不行了…… 而他,因为之前的举动,又有皇帝亲手写下可为富家翁几个字的批语。 今后这官场,怕是就没有他的份了! 不过…… 只要家业能够保存下来——就算自己无法做官,培养后人,不也是能够保证自家荣华富贵的么! 一念及此,吴檠遴再次表态道: “督公,学生虽然德行有亏,却也不是残害乡里的人。 督公自然也知道,学生不敢自认清廉,但是,学生从来不会从泥腿子嘴里扣食。 甚至,就在霸州,学生也收养了百十个衣食无着的穷苦孩子。 便是学生那些田地,也多雇佣活不下去的百姓。” “这一点,督公大可以调查一番,学生若是有了半句假话,便任由督公处置。” 曹化淳笑了笑。 霸州和武清,中间就隔着一个东安县。 吴檠遴虽然在士绅嘴里是个贪官…… 但是,在民间,的确是还没啥恶行的。 这人聪明。 泥腿子身上哪有多少油水! 曹化淳想了想,开口道: “既然夷平你一心要为国效力,某也不能寒了你的心。 且在城内休息几天吧……” 吴檠遴眼睛一亮。 他明白,曹化淳这是要将自己的事情,上报上去了。 吴檠遴急忙道: “那学生就不打搅督公休息了!” 曹化淳点点头,对着一个家丁道: “谢三,带吴知州去休息!” 一个脚步稳健的汉子,走了出来,伸手道: “吴老爷,请!” “不敢,不敢。” 吴檠遴客气一句,又对曹化淳道: “督公,那学生就告退了。” 谢三带着吴檠遴,走到城内一处酒楼,将吴檠遴安置在天字号房内。 “吴老爷,还请不要乱逛,我家老爷可能随时找您。” 吴檠遴明白,这人说得好听,实际上已经将他软禁了起来。 这段时间,就是曹化淳汇报汉都,等待皇帝对自己处理意见的时间。 他也明白,若是皇帝不准自己参与…… 那么,他最好的结果,就是被软禁于此了。 不过,他不怕! 富贵险中求! 虽然皇帝有言在先,自己只能做一个富家翁。 但是——他暗中派往汉都调查的亲信,已经将汉都那边的消息带回来了。 皇帝自从到了汉都之后,重用商贾,扶持辖内商人集团,以期大败江南财团,对天下的掌控能力。 而今,皇帝手上,可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手了! …… 吴檠遴在博弈。 他冒险一搏,准备挤入朱由检的商团之内。 甚至,还准备朝商团上层爬去。 不能为大官,那便为大商! 既然汉都商团,是皇帝亲手扶持,只要他能进入其中,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到那时,怕是权柄,未必比今天低了…… …… 吴檠遴走后,曹化淳起身来到后院。 “咕咕~咕咕~!” 笼子内,鸽子此起彼伏的叫着。 “老爷。” 伺候信鸽的管事,急忙上前行礼。 曹化淳点头: “取保定信鸽,给李若珪传信。” 管事急忙进入鸽房,找到一只笼子,提了出来。 曹化淳亲手将纸条塞入鸽子腿上绑着的竹筒内,盖上了塞子,将信鸽放飞。 为了保证路上不出意外,他特意放飞了五只信鸽。 实际上,华夏利用信鸽传信的时间很早。 甚至能够上溯到汉朝时期。 到了五代,就有了利用信鸽传信的准确记载: 王仁裕的《开元天宝遗事》记载: “张九龄少年时,家养群鸽。每与亲知书信往来,只以书系鸽足上,依所教之处,飞往投之。” 到了唐代,《酉阳杂俎》更是记载,利用鸽子返巢的特性,给远洋航行报平安的事情。 到了宋代,利用信鸽传信,已经走进了普通百姓人家。 《宋朝事实类苑》记载: “今人驯养家鸽通信,皆非虚言也,携至外数千里,纵之,辄能还家。 蜀人以事至京师者,以鸽寄书,不旬日皆得达,及贾人舶船浮海,亦以鸽通信”。 …… 华夏太大了。 这时候的猛禽又太多,远行信鸽的安全性太低了。 因此,曹化淳的信鸽,需要经过李若珪处中转。 …… 就在曹化淳给皇帝送信,询问对吴檠遴处理办法的时候。 土木堡。 李来亨手持马鞭,站在了大明的命运拐点上。 “两百年前,这里成了大明命运的转折点。 来的时候,陛下特意嘱咐,这一战,定要再次成为我大明的转折点!” 胡公公身穿铠甲,带着假须的他,阴柔尽去。 竟然莫名有几分阳刚。 因为去势,面庞皮肤紧致的他,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是霸绝了荧幕的小鲜肉。 “小李将军说的是,咱们大明失去的,该拿回来了!” “是啊! 该拿回来了……” 李来亨看向了远处的山峦。 只要越过了那片山,就进入京师脚下…… …… 第844章 朕不爽 汉都。 朱由检与巩永固彻夜长谈后,给他放了五天假,让他回去好好陪陪孩子们。 此时,站在皇帝面前的,是郑鸿逵。 朱由检手边,是一张单据,上面只有一行字—— “臣郑鸿逵,请奉白银一万万两,黄金七十万两,以入商行。” 朱由检看了一眼这张比崇祯17年时间加起来,国库里存银都还要多的财富。 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这笔钱虽然要让崇祯狂喜到难以自制,却无法让他朱由检动容一分。 他不差钱! 钱多了,就是一串数字,纵然这笔钱庞大,却也无法让他多看一眼了。 朱由检盯着郑鸿逵问道: “所以,虾夷女王那边,已经没问题了?” 朱由检挑了挑眉角。 虾夷那边是什么行情,没有比他这个专研历史的更加清楚的了。 这厮在虾夷,怕是比太上皇还潇洒啊! “陛下!” 郑鸿逵汇报道: “虾夷就是陛下说的母系氏族时期,境内大权是由虾夷女王掌管的。 下臣帮她赶走了虾夷无法对付的松前氏,虾夷女王自然对我大明感恩戴德。 再说了,虾夷本就是奴儿干藩臣。 下臣表示了陛下准许虾夷进贡的意思,让虾夷从一个臣下之藩,跃居丹陛座下藩王的高位。 虾夷女王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呢!” 郑鸿逵脸上浮现了几许羞赧。 那披着皮毛的虾夷女王,甚至还想朝他被窝里钻。 只是…… 虾夷人还是半个野人呢! 不但身材矮小,甚至就连女子嘴边,都有软须…… 皮毛下…… 扎手……(虾夷人身材矮小,肤色浅黑,在世界已知人种中,体毛最盛。) 被他严词拒绝几次,没想到,有天他喝高了,这劳什子女王,竟然将自己剃了一遍,宛若羊羔子一般,爬上了他的床…… 一着不慎,半世英名,毁于一旦…… …… 郑鸿逵眼帘微动。 不过,虾夷王的俩女儿,倒是很温顺。 就是太生疏了…… 朱由检眨巴几下眼睛。 这厮咋了? 说的好好的,怎么脸就红了? 朱由检摇摇头,不理会郑鸿逵的异常。 大明已经不是昨日的大明了。 对他来说——匍匐在地,撅起屁股,那就是好藩臣。 要是敢撅蹄子,那就等着带刺的鞭子吧! 朱由检收了心思。 他敲了敲桌子: “你捐献金银,想入股商号的事,朕不同意。” “陛下!” 郑鸿逵脸色大变,急忙道: “陛下,臣只求……” 朱由检抬手,打断了郑鸿逵的话: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郑鸿逵瞪大了眼睛,等着皇帝的下文。 “西洋人夺我华夏先人智慧结晶的事,你可曾知道了?” 郑鸿逵点头: “臣听说了。” 朱由检眯着眼睛: “彼等西洋杂毛,先有谙厄利亚(英国)盗我百姓猪仔,又有红毛夷截我商旅。 而今,更是意欲盗我祖先智慧成果! 朕岂能轻饶!” 郑鸿逵静静地站着。 合作了这么久了,皇帝一句话,他就能判断出皇帝要干啥了。 朱由检说了一半,话锋一转: “郑森这小子,又从福建家里,给朕带回来了几百艘船……” 郑鸿逵止不住苦笑。 自家大哥辛辛苦苦半辈子,积攒下的家业,一小半都被这傻孩子偷给了皇帝…… 大哥千防万防,就是家贼难防啊! 具体的过程,他已经听说了。 这小子,竟然更改大哥的命令,拿着大哥给予的印信,正大光明的偷船…… 自家老大,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生出这么个傻儿子哟~! 朱由检轻飘飘的道: “朕准备等你大哥收复了吕宋,便赐大木国姓。” 赐国姓? 郑鸿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卧槽! 刚还在吐槽大木就是个傻子,转身…… 皇帝要赐人家国姓了? 天啊! 自家大哥要是听到这个消息,怕是——自己都要将船送来了! 船没了,可以再造! 银子没了,可以再抢! 这皇帝的恩宠,可就只此一家啊! 咦! 不对! 陛下不是早前说了,让我收复旧港的吗? 难道…… 郑森偷得船多了,陛下这是准备将旧港交给老大一脉了? 不好! 如此一来——我不是再也比不上老大了? 不行! 老大是个犟劲头子,也就是大木入了陛下的心意,这才能够得到了恩宠。 我家那孩子拿不到家里的船,无法将陛下紧缺的船只送来…… 但是,咱这做爹的,要为儿子谋划啊! 我就不信了,我这个做四叔的,还能比不过大木不成! 陛下上次说了,让我先在虾夷站住脚,然后就准备动倭奴。 看来,我不能再等了…… 郑鸿逵咬着后槽牙,打定了心思。 …… 朱由检瞥了一眼郑鸿逵,见到这老小子动心了。 于是,又放了个鱼饵: “肇基这孩子,在朕身边呆了半年,这也是个好孩子。 朕琢磨着,等他完成了手上的任务,就给他加加担子。” “噗通!” 郑鸿逵跪下了! 他声音都颤抖起来: “陛下天恩,臣替犬子拜谢陛下垂怜!” 哈哈哈! 好,好,好! 既然陛下也认可了儿子,那我这个做爹的,就再添一把火吧! 等我回去,就立刻对倭奴动手! 看到郑鸿逵的反应,朱由检心中一动。 这郑老四,当真是跟他哥杠上了啊! 斗吧! 斗吧! 你两兄弟争的越凶,朕才好从中获利啊! 朱由检让郑鸿逵起来了,淡淡的道: “郑森是有功的,朕不吝赏赐。 肇基这孩子,却是还差了一些……” 皇帝话都说到了这里,郑鸿逵哪里还不明白,当即道: “还请陛下放心,臣这就给犬子写信,让他再立功劳。” 朱由检摆摆手: “郑肇基那边的任务,他只要守稳了,就是大功。” 朱由检眯着眼睛: “东瀛小国,本是茹毛饮血之野人,是我华夏传其技艺,让彼等走入文明社会。 彼等承蒙华夏天恩,却屡次三番不臣。 自唐至今,已经屡屡犯我华夏! 朕心中不爽。 你可明白?” 朱由检一拳砸在桌子上。 郑鸿逵急忙道: “陛下放心,等臣回了虾夷,就筹备攻倭事宜!” 第845章 谋邢氏 朱由检不置可否,淡淡的道: “倭奴国事小,平定不难。 当下重头,还是西洋人盗我典籍之事。 朕的锦衣卫,还是有些震慑力的,你回去的时候,带上他们。” 郑鸿逵脸色一变。 皇帝要给自己安插探子了。 然而,他不能拒绝! 郑森这个傻子,已经给皇帝凑了几百艘船…… 今日的皇帝,再也不是当初片板也没有的紫禁城中一囚徒了! 清缴西洋人的事情,就算皇帝撇开自己,也是可以完成的…… 他只能接受…… “西洋人在新大陆抢到了金山银山,朕是不爽的。 巩永固在奴儿干写了一个石刻——日月所照,皆为汉土,风拂山岗,便是明疆! 巩永固写得好啊,朕深以为然! 既然是我大明未定疆土,西夷便是在抢朕的钱! 朕岂能坐看了! 郑鸿逵,你是朕相信的人。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你得到了什么,一半归你,一半上缴内帑。” 卧槽! 不愧是腹黑的狗皇帝啊! 这是让我奉旨抢劫? 老子跟着皇帝一起去抢劫…… 郑鸿逵大喜。 天啊! 这特么就算是将红毛骨头拿来榨油,都是合法的了! 一半的收入,归我所有啊! 天啊! 老子还再建什么狗屁的郑家分家? 今后——老子就是郑家本部! “臣遵旨!” 郑鸿逵“噗通”一声,又跪下来了! 这厮激动地浑身都在发抖…… 朱由检也不看他,自顾自道: “好好做事,倭国是不征之国……” 啥? 郑鸿逵又迷糊了。 刚刚还让他打倭国,这会又不征了? 皇帝这是要干啥? “肇基这孩子不错。 朕琢磨着,既然倭国屡屡不臣,朕就换一个听话的王…… 你家就是个听话的。 朕座下之臣,便是藩国上王。 你可明白?” “臣谢君隆恩!” 郑鸿逵撅着屁股,脑袋使劲磕在了坚硬的大理石上。 朱由检挥挥手,让他起来。 他玩味的看着桌子边郑鸿逵送上来的清单。 “你想入股这事,朕是不同意的。 不过,你是个有心的,知道朕缺银子,钱朕就收了。 你且回去,晚间,朕让王承恩给你算算,将这银子,换算成火器,拨付与你。 也省的你还要在分心。” 郑鸿逵浑身一颤,哀怨的看了皇帝一眼。 狗皇帝,真黑…… 然而,郑鸿逵不敢反驳。 …… 不过…… 皇帝的匠作坊出产,都是好东西。 换成了皇帝手中的犀利火器,到也不亏。 大不了…… 我再多抢一点就好了…… “臣多谢陛下!” 郑鸿逵再次行礼。 朱由检点点头,淡淡的道: “银元的事,朕已经交代好了,已经给你装在了船上。 这次朕就多给你点,一共装了七千万枚。” 七千万? 郑鸿逵大喜。 陛下仁义啊! “臣谢主隆恩!” 郑鸿逵满脸都是笑容。 “嗯!” 朱由检微微点头。 “那臣告退了。” 郑鸿逵后退几步,又给皇帝弯腰行礼,这才出了金銮殿。 朱由检看着郑鸿逵走出了大殿,朝后招了招手。 “皇爷,婢子在。” 王廉从石柱角落的阴影里走出。 “徐州那边如何了?” 王廉低着头,眉眼微微跳动一下。 竟然又被陛下猜到了? 他心中惊诧,嘴里却回道: “正如皇爷所料,史可法已经放弃了高杰余部。” “哼!” 东林党啊东林党! 当真与虎谋皮! …… 朱由检在鄂尔多斯牵制住清廷25万大军之后。 朱由崧就推动江北四镇北上,意图收复失地。 对于南明的这个举动,朱由检并未阻拦。 因为他知道——东林党是不会看着朱由崧掌权的。 一如历史上李自成明明在山陕拖住了清军大部,使得北直隶清军疲于应付。 最重要的黄河防线上,竟然只有一万兵马。 这本该是直驱京师,收复北方失地的最佳时机。 然而…… 高杰却被南明内部弄死了。 果然! 和历史上完全一样! 党人怎能见到朱家人重新掌权! 高杰刚到河南省府,正要对北方发起攻势。 正月十三日。 许定国就弄死了高杰。 并且将大军拉过黄河,投靠了清廷。 此举,使得原本只有一万来人,甚至自保都做不到的清廷,对江南有了优势。 听闻变故,史可法亲自赶往高军营中做善后工作。 他立高杰子高元爵为兴平世子,提拔高杰外甥李本深为提督,胡茂祯为阁标大厅(即中军),李成栋为徐州总兵。 高元爵此时,不过是一幼齿未落的六岁幼童。 高杰妻邢氏担心儿子幼小,不能压众。 她知道史可法没有儿子,提出让儿子拜史可法为义父。 然而,史可法却因为高部是流贼出身,坚决拒绝。 只是让高杰子高元爵,拜提督江北兵马粮饷太监高起潜为义父。 正月底,当听到许定国北投清廷后,史可法立刻南蹿,逃回了扬州。 幕僚阎尔梅,当时正在史可法身边,连出上中下三计—— 渡河复山东,史可法不听; 劝之西征复河南,史可法又不听; 劝之稍留徐州为河北望,史可法还不听。 史可法一心以退保扬州为上策。 有人做了一首诗,讽刺道: “左右有言使公惧,拔营退走扬州去。 两河义士雄心灰,号泣攀辕公不驻。” …… 朱由检看完了详细情报,随手让王廉归了档。 “邢氏谈的怎么样了?” 王廉道: “陛下,邢氏有些顾虑。 一来,她无法掌控手下大军,尤其是李本深、胡茂祯、李成栋三人。 二来…… 毕竟咱们与李自成那边的关系……” 朱由检哂笑。 高杰这小子! 高杰和李自成是同乡,长得很是英俊。 邢氏本是李自成的第二任妻子,素来担任李自成的军需发放。 而高杰曾是李自成的中军大将,两人一个发军需,一个坐镇中军。 时日一长,眉来眼去的,就滚了床单。 高杰怕李自成报复自己,就和邢氏一商量,索性投靠了崇祯。 …… 朱由检敲击着案几。 思索一阵,开口道: “告诉邢氏,李自成已经西出关外,她只管放心便是。 朕自会保她母子周全。” 第846章 李岩的釜底抽薪 “让刘忠嗣带着暗卫去一趟,告诉他李本深、胡茂祯必须死! 至于李成栋…… 他若是愿意来投,便留他一命……” 不同的人要不同对待。 历史上那些跟着鞑子一条道走到黑的,一个不留! 哪怕他有天大的能耐! 而李成栋…… 此人本是高杰麾下一首领,跟随高杰投降后,因为军功,累升总兵。 1645年,高杰遇刺,黄河防线失守,李成栋投降清廷。 此后跟随清军,一路打下江南、福建、广东。 1648年正月,李成栋率部投降永历朝堂。 1649年,李成栋兵败,投水自尽。(明史说是坠马淹死) 李成栋虽然为恶,目睹家国破碎,却也最终醒悟,以身殉国。 永历帝亲口谥“忠武”二字,赠太傅、宁夏王。 朱由检就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婢子这就去传令。” 朱由检皱了皱眉头,叹息一声,徐徐道: “若李成栋不愿归降,便让人捉了,投入罗汉山监狱…… 让他老死吧……” 王廉应了一声,见到皇帝再无交代,急忙跑开了。 不多时,秦知恩来报,说是李岩来了。 “让他去勤政殿。” 朱由检挥了挥手。 …… 勤政殿内,李岩端坐在椅子上: “陛下,臣已经查清楚了。”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捧着茶盏,轻笑一声,开口道: “哦? 说说看。” “陛下,臣查阅了自从报纸开办以来的所有投稿者名单,以及既往稿件。 臣发现,自从袄儿都司大胜传开之后,每日送来的稿子,就多了很多宣扬孝道的着作。” 朱由检眯起眼睛,冷芒一闪而逝: “也就是说,自从今年元旦至今?” “是的!” 李岩捏紧了拳头: “而且,臣让人根据这些稿件的投寄地址,查了查。 发现投寄地址,几乎九成九都是客栈,这些人,去岁并未投稿。 而且,发给他们的稿酬,至今为止,也没有人领取。” 朱由检眉角挑了挑。 有意思了! 如此来看,背后的指使者,便是江南豪族…… 李岩将一份奏章递了上去: “这是臣做的登记。 迄今为止,去银行领取了稿酬的,只有三人。 而且,这三人,都是在武昌府银行支取。 我拜托武昌地方查了,这三人都是短暂居住,目前已经离开。 而且,他们定的是天字号房。” “呵呵~!” 朱由检冷笑一声。 天字号房? 能住得起天字号房的——会差那一点点的稿酬么?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朱由检看完了奏疏…… 果真——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来找朕,想必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吧?” 朱由检放下奏疏,轻轻敲击着桌子: “说说你的破解办法。” 李岩阴仄仄一笑: “陛下,臣以为当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 朱由检盯着李岩:“继续说。” 李岩道: “陛下,彼等所为,看似让人眼花缭乱,云里雾里,——实际上就是想要操纵舆论大势罢了。 只要将他们的目的说穿了,不值一提! 他们的图谋,就是操持舆论,将自己立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限制陛下。 因此,对付这些人,就不能跟着他们的口号转悠。 将着手点放在他们自身,才是事半功倍之途。 臣以为,只要将官员贪赃枉法的行为,刊登在报纸上—— 谁敢鼓噪,便将他人老三代查清楚,全数展现在世人面前。 然后明白无误的告知世人,他们要做什么! 便足以破了他们的诡计。” 朱由检感慨; 不愧是李岩啊! 看看人家的政治眼光,再看看崇祯的…… 李岩见皇帝沉思,继续道: “陛下,臣是自民间起来的。 市井小民最津津乐道的,永远不是某些人的花样文章。 而是某某官员,因为犯了什么罪,而被免除、下狱、抄家。 彼等身为父母官,岂有不贪赃枉法,迫害百姓者。 只要将这些犯罪过程,润色一下,变成绘声绘色的故事,便能吸引了百姓的目光。 贪官污吏的小道消息,永远都是最吸引人的。” 朱由检微微皱眉: “这是治标之策,那治本呢?” 李岩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陛下漆刷于村里的标语,便是治标之策。 臣只需要在报纸上开展专栏,逐条讲解,让百姓知道何为律法、律法为何而生,保护了何人,损害了何人…… 然后将彼等的手段、目的,公之于众。 陛下,百姓不傻,他们只是不懂法律条词罢了。 只要通俗易懂的逐条讲解给他们,他们自己就能分辨出好赖。 若此,只消数月,便能破了他们的大势。” 朱由检赞道:“这便是古人说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李岩点头。 朱由检起身,拍了拍李岩的肩膀: “如此一来,你这个新闻署的主持人,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李岩展齿一笑:“陛下,君子有所为。” 只是,他的眉眼里却带着几分哀愁。 为国而死,他不怕。 就怕自己死后,家人遭殃啊! 今日,他为皇帝献出了破解的办法。 一旦被那些人知道,必然会忌恨自己的。 他有圣眷自然不怕。 就怕将来自己失了势,子孙被人针对啊! 朱由检怎能不知道李岩的担忧。 他不由肃然动容。 这又是一个“傻子”! …… 其实说白了,那些人在报纸上宣扬孝道的目的,就是李岩所说——限制皇权! 以孝治天下…… 呵呵,什么叫做孝道? 孝道是心,而非是嘴! 心正,即为孝。 心不正,那就是阴谋罢了! 孝道出自心正——有肺癌的病人,子女不准老人吸烟。 看似忤逆长辈,难道——这就不是孝道了吗? 明知父母贪赃枉法,却遮遮掩掩,不但不规劝,甚至不惜犯法。 这可是顺从长辈吧,难道——这就是孝道吗? 文人为什么将孝道顶在皇权头上? 不就是给皇帝找个紧箍咒,来控制皇帝的权利么! 延伸一下,不就是——祖宗成法么! 朱由检看着一脸正气的李岩,道: “红娘子已经身怀六甲?” 第847章 李定国被围定军山 提起红娘子,李岩笑了。 眉眼里全是温柔: “弥月便在今岁初冬。” “善!” 朱由检拉着李岩的手,许诺道: “卿家若生男丁,朕以公主许之。 卿家若生女子,朕以皇子聘之。” 李岩为了国家,不惜自身,他又岂能会寒了李岩的心。 李岩的担忧,他给解决了! 李岩瞪大了眼睛。 啥? 皇帝要赐我宗室出身? 天啊! 陛下定下的朝廷规矩——宗室可是独立于朝政之外啊! 只要自家后人与皇室结了亲,今后就再也不怕文臣针对了啊! 皇帝这是投之桃李呐! “怎地? 可是不敢趟这浑水?” “臣,臣……” 李岩大喜,眉眼里的阴郁全消。 他霍然起身,长拜: “臣本逆贼,承蒙陛下不弃,不以臣下出身而冷落。 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万死不敢或忘!” 朱由检大笑: “好了,好了。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朱由检回到龙椅上,坐正身体: “李岩听封!” 李岩急忙站起,弯腰肃立。 朱由检沉声道: “李岩,朕赐你锦衣卫百户出身。 赐绣春刀、斗牛服。 特许你可以随时调动五百锦衣卫。 万望卿家今后,再接再厉,为我大明朗朗乾坤而战。” “臣谢君隆恩!” 李岩弯腰长拜。 王廉捧来一套绣春刀、斗牛服,上面摆放着一枚锦衣卫百户的铜制腰牌。 李岩接过,再次感谢。 朱由检挥挥手: “去做事吧,有了锦衣卫的帮助,你也能更得心应手一些。” 看着李岩端着托盘,倒退走出大殿。 朱由检眯着眼睛。 新闻署不单单是咽喉,更是舆论战场。 给李岩锦衣卫的身份,能够方便他做事…… …… 成都。 大战方休,城头大西旗帜已经被扯了下来,跌落在城墙上。 上面更是踩了无数双脚印。 崭新的大明旗帜,飘扬城头,猎猎作响。 秦良玉持剑,屹立城头。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身穿戎装,腰杆子却挺得笔直。 兵卒带着民夫,正在搬运尸体。 血腥味扑鼻。 受伤的军士、大西军,靠在墙壁上,低声呻吟。 有征调的医官,正在紧张的包扎着。 秦翼明匆匆而来: “将军,末将带人追到了汉州,只可惜,只能咬下了三千人。 却让贼子大部逃脱了。 将军有令,不得追击过远,末将只能眼看着贼子逃向了绵竹。” “无妨。” 秦良玉扭过头,看着自己的侄儿,笑了起来: “陛下说了,张献忠这边,要慢点打。 要是打的急了,他们可就不上钩了!” 慢点打? 上钩? 秦翼明一愣,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正在忙碌的军士,闹不明白姑姑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秦良玉也不解释。 皇帝再下一盘大棋。 而今,她必须与张献忠相持。 成都可以收复,四川大部可以收复…… 但是,这张献忠,必须要有牵制大明的实力! 若是皇帝能够腾出手来,人家心存顾虑,又怎么会放手一搏呢? 秦良玉拍了拍秦翼明的肩膀: “三天后,你去进攻绵竹,拿下龙安府的石板关。 但是,你要记住了——不管张献忠大军如何慌乱,都不准多取一地! 更不准踏入保宁府一步!” 秦翼明脸色一变,小心翼翼的道: “将军,剑门关可是重地,若是任由张献忠掌握。 一旦他的兵马修整好了,咱们怕是就难啃了啊!” 秦良玉脸色一板: “松潘卫、保宁府、龙安府,必须在张献忠的掌控中。 这是命令!” 秦翼明不敢再问: “那末将这就下去准备。” “去吧!” 秦良玉挥了挥手。 …… 漾水边,定军山脚。 营盘连绵,前后营立下数里之巨。 营旗飘扬。 大西国字旗和“张”将旗,迎风飘扬。 (李定国此时跟张献忠姓。) 李定国站立在定军山山顶。 年轻的脸庞,愁容满面。 《禹贡》:“嶓冢导漾,东流为汉”。 古人认为漾水是汉江的上游,是西汉水的源头。 漾水发源于陕西省南郑区魏家桥乡崖柏树,全长72.2公里。 流经南郑区、勉县,在温泉镇光明村汇入汉江。 它上游河槽稳定,河谷狭窄,水能资源丰富,下游河势平缓。 沿河多滩,形成小盆地,资水作堰,灌溉农田,民赖依养家,故名养家河。 在漾水上游,有一个叫做沔县的县城。 后世县城东移,更名为勉县。 就在勉县以南,有一山。 其属大巴山脉,其脉自高庙子入平地,隆起秀峰十二座。 自石山子至元山子,号称“十二连峰”。 再东为当口寺孤峰,自西向东绵延十多公里,如游龙戏珠,故有“十二连山一颗珠”之誉。 这里是三国时期的古战场。 因为正处汉中西方,沿着漾水东进便是汉中。 是以素有“得定军山则得汉中,得汉中则定天下”之美誉。 三国时,蜀汉大将黄忠,在汉中之战击毙曹魏大将夏侯渊。 便是此地。 “唉!” 李定国叹息一声。 马进忠、冯双礼、窦名望三人,站在李定国身侧。 “二爷,时不待我啊!” 窦名望眼中全是失落。 陛下生性爱冒险,去年年底,陛下准备偷袭汉中。 于是,亲帅大军走米仓道。 用大西国皇帝陛下的话,就是—— “米仓道素来凶险,大军少有经由此地的。 只要让老二打着自己的旗帜,从金牛道出发,做出攻打汉中的架势。 这样,明军必然要将防御重心,放在了沔县这边。 到时候,出其不备的他,必然能够拿下汉中。 只要汉中重地在手,到时候,不管是北上多取山陕,还是固守川中,主动权都在自己手中了……” 谁知道…… 兵行险着的大西国,不但没能夺下汉中…… 甚至,就连大西国皇帝、四公子,都被困在了汉中咫尺之外…… 李定国瞥了一眼远处,止不住摇了摇头。 饶是他素来不服人,却也不得不说——大西国再无翻身之机…… 窦名望朝东南方看了看。 就在重重山峦阻挡,视野看不到的地方,就是米仓山。 重伤的大西国皇帝张献忠,就被困在米仓山山脚。 两地的直线距离,不过才堪堪百十里。 第848章 困境?未必! 李定国叹息一声…… 义父被困米仓山,他被困定军山。 两者相距不过百十里,就算是走大路,也不过一百五十里…… 然而,就是这百十里,成为了无法逾越的天险。 冯双礼满脸哀愁: “二爷,这些时日以来,明军一天一封劝降信…… 甚至,还让军士在营外鼓噪。 说什么大明皇帝已经打赢了袄儿都司之战,消灭清军三十万。 更是收复了闯王李自成,而今军威赫赫。 说什么只要咱们投降,便既往不咎。 这种一看就是假消息…… 却军中人心思动! 若不是二爷素来仁义,深得军卒爱戴,怕是人心早就散了。” 窦名望摇了摇头: “老冯,这消息怕是真的……” 李定国低头不语。 马进忠梗着脖子: “老窦,你要是怕了,只管出营投降就是! 反正我这条命,就卖给二爷了!” 马进忠这话一出,冯双礼看窦名望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甚至,还一手扶住了剑柄。 “我岂是这样的人?” 窦名望脸色一板,怒道: “军中不是肮脏的政治场! 在政治上可以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 谁要是在军中说了谎话,那吃亏的一定是他! 军中自要讲了实情,儿郎们毫无战心,这是事实! 我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 那不是再害二爷么! 军中是啥样,我就实话汇报给二爷! 老子又不是小娘养的文人,还特么要遮遮掩掩的。 你要是看不惯我,直说就是!” 窦名望脖子上青筋直跳: “再说了,是不是假消息,稍微长点脑子,就能分辨出来。 那马科可是李自成麾下大将。 马科能够听从名不见经传的牛成虎指挥——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名望不是那样的人。” 李定国摆摆手,制止了手下的争吵。 他看着山脚的营垒,问道: “军中粮草还能撑几天?” “撑不住了……” 冯双礼颓废的苦笑一声: “这些时日,饶是我已经下令每日只做两顿稀饭,甚至还让军卒漫山遍野搜寻野菜…… 粮草也已经即将耗尽。 也就是现今是夏季,山上不缺野菜,军卒们还能坚持…… 若不然,怕是不要明军攻打,咱们就要先败了。” 冯双礼这话一出,原本还气鼓鼓的马进忠,也满脸愁容。 二爷治军甚严,军中不分将领、士卒,同饮同食。 吃了一个月的野菜,嘴里早就淡出了鸟。 要不是李定国待他亲如兄弟,他早就反了…… “都是我的错啊!” 李定国叹息一声: “是我将兄弟们带上了绝境。” “二爷,这不怨你!” 窦名望摇了摇头: “咱们带足了粮草,二爷你力排众议,甚至亲自去向陛下求情。 咱们这一支兵马,足足带了两个月的粮草。 若是正常情况,哪怕拿不下汉中,退回去的粮食也是充足的。 谁能想到……” 窦名望满脸苦涩。 特娘的,明军将兵力朝北拉,仅仅在沔县留下了一千兵力。 将大军藏在了陈仓道和祁山道分叉口的略阳。 待他们攻打沔县,明军不声不响的兵分两路。 一路前往金牛道,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另一路却是直扑沔县。 而城内的明军,枪炮竟然出奇的多。 如此腹背受敌、后路被断,他们只得南撤,在定军山扎下了营盘。 然后…… 就悲剧了…… 被围在这里已经足足小半年。 两个月的粮草,撑了这么久,没有崩盘,都是李定国带兵有方了…… 换了是他,怕是早就全军覆没了…… “二爷,不是儿郎们不用心,而是明将太狡猾啊!” “草他姥姥!” 冯双礼啐骂一声。 一把抽出长剑,狠狠的劈在前面的崖柏上。 老树盘根的完美盆栽,被一剑两断。 “败了就失败了,技不如人,哪有那么多借口。” 李定国一屁股坐在山石上,眼窝深陷的他,虽然面容枯槁,眼神中的精气,却依旧明亮。 “二爷,你说怎么办?” 冯双礼咬着牙: “哪怕是一天两顿稀饭,营内的粮草,也只能支撑十天了。 要是再不能突围,怕是儿郎们就要散了。” 李定国眯着眼睛,徐徐吐出了一个字: “等!” “等?” 冯双礼、窦名望、马进忠三人齐齐一愣。 “等!” 李定国再次重复道。 他冷笑一声,看着不解的三人,解释起来: “我已经让人摸清楚了,守沔县的是徐启元。 明皇在南襄之交,建立国都后,并不相信此人。 不但让前任郧阳巡抚高斗枢继续主持事务,更是对徐启元多有掣肘。” 窦名望眼睛一亮: “二爷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劝降此人?” 李定国诧异的看了窦名望一眼。 大老弟——你在想屁吃? 要是明皇没有袄儿都司大胜,要是李自成没有投降,指不定还有一分的可能性。 而今…… 徐启元的脑袋是被驴踢了? 还是马尿喝多了? 就算被驴踢了,人家也不会转投已经困守一隅的大西国啊! 他明白这个猛将想岔了,于是,仔细解释道: “徐启元是崇明人,与西洋意大里亚人潘国光素来交好,更是让自己的孙女,信了西洋景教。 还取了个藩名玛尔弟。 单单徐家,就给潘国光修建了好几座教堂, 更是帮助潘国光,寻得近万人的教徒。” 冯双礼眼睛一亮: “二爷,你的意思是……” 莫不是这徐启元不会看着明皇坐大? 李定国冷笑一声: “徐家你们可能了解不多。 当年我跟着义父打入凤阳的时候,逼问过一些消息。 这徐家,可是大江口的一大家族。 别的不说,徐阶、徐光启,你们可知道?” 窦名望脸色一变: “二爷,这不是一家人吧?” “不是一家人?” “呵呵!” 李定国冷笑一声: “的确,彼等不是一家人。 但是,世家抱团的作风,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莫说只是同姓了,就算不是同姓,还不是彼此联姻? 松江府可是海贸重地,真当他们吃饱了撑的,钱多的没处花了,要拿银子给西洋藩扶贫啊? 利益! 都是利益罢了!” 第849章 徐启元的妙计 李定国一挥手,满脸都是冷笑: “徐光启先行,邀郭居静zaro cattaneo)来松江府开教。 区区两年间,入教者就多达二百余人,由此打开了天主教在上海的发展之路。 因为功劳,他被西洋景教特使封为“三柱石”之首。 而后,徐启元更进一步,信奉西洋景教者,更是多达近万!” (注:徐氏家族至康熙四年,单单上海一地,已经发展出5万规模的西洋信徒。 康熙末年,江苏十余万教徒,八万都是徐家发展而来。 甚至,还发展出了女性教会——圣母会。 上海最出名的几个教堂,都是徐家所建。) “何也?” “以信教之名,走海贸而已! 说白了,还是自家利益至上!” 李定国冷笑连连: “明皇的手段,你们也有所耳闻。 彼在汉水立下脚跟后,立刻动手,清除西洋人,以及与西洋人牵连的那些家族。 若是你们是徐启元,又会怎么做呢?” 李定国的话,让三人愣住了。 冯双礼喃喃: “怕是再也容不下他……” 冯双礼懵了。 将自己带入徐启元的角色,怕是—— 他也要将狗皇帝摁水里了…… “这不得了!” 李定国冷笑: “那些世家大族,谁可曾高看了皇帝一眼? 正所谓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世家是铁打的,皇帝是流水的…… 龙椅上甭管是谁坐着,只要不影响他们赚钱,就是好皇帝。 若是能够朝政唯彼等所用,更是千古仁君。 谁要是真的损害了彼等的利益,那就是古往今来之残暴君主。 就算溶于水,也不稀奇! 你等也都知道了——今日守卫在明皇皇宫的,士卒来自流民,将领来自李自成一部。 彼等纵然想要伸手,却也千难万难。 你们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启元可能真心剿灭我等否?” 窦名望三人惊呆了。 然而,李定国的话,却恰恰又符合他们十几年来造反所遇到的一切怪相。 天啊! 这…… 窦名望想明白了! 要说今日局势,谁最不希望他们兵败? 无外乎就是那些豪族! 只要他们在,崇祯皇帝就不能腾出手来,去收拾他们…… 窦名望当即道: “二爷,那我这就潜入沔县城中,去联络徐启元!” “急什么? 你想死不成?” 李定国嗤笑一声。 窦名望一愣,以他的身手,百十个人完全留不住…… (窦名望是正史中,临阵斩杀百人的百人斩猛将之一。) “不能吧,二爷不是说了徐启元不会看着我们失败的么?” “呵呵! 你要是去了,我敢跟你打个赌,你一定会被徐启元亲手捉住,献给崇祯皇帝!” 窦名望懵逼了。 冯双礼、马进忠也懵了…… 啥意思? 怎么二爷越说,他们越糊涂了? “把柄!” 李定国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只是两个字,就让手下三大猛将齐齐变色。 “徐启元绝对不会让崇祯皇帝捉住了他的把柄! 我等只要主动联系徐启元,他一定会将我等弄死!” “那……” 马进忠皱着眉头: “二爷,那我们该怎么做?” “等!” 李定国依旧只有一个字! “我明白了!” 冯双礼眼睛一亮: “二爷的意思是——徐启元会暗中放我等一马。 到那时,他不但可以在崇祯皇帝那边,将一切推干净。 更是还能以剿灭我等的名头,继续索要大军。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暴露自己,就牵制住崇祯皇帝的大军!” 冯双礼这话一出,窦名望、马进忠也是瞬间恍然大悟。 是了 ! 是了! 他们不是一贯这么做的么! 一如当初,张献忠就被打的只剩下千人了——李定国带着区区数人,就拿下了襄阳。 从而逼死杨嗣昌,使得大明腹心彻底糜烂,崇祯再也无法腾出手来…… …… 等…… 那就等着。 崇祯要剿灭他们,有人可不希望他们被剿灭啊! 众人心头瞬间敞亮,淤积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 沔县。 徐启元高坐帅位。 “王将军,贼子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游击将军王光恩满脸的喜色: “都爷,照小的估算,李定国顶天还能支撑旬月时间。 都爷,这可是大胜啊! 那李定国,可是贼酋张献忠的二子,只要消灭了他,伪大西国君臣,就要被都爷一网成擒了! 到那时,都爷便是入阁拜相,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哈哈!” 徐启元哈哈一笑: “徐某人不过是一介书生,谈什么虚名,都是诸位将军亲冒锋石的功劳。 王将军放心,徐某人自会在陛下面前,保举王将军的功劳!” 王光恩乐得直搓手,嘴里连连道: “多谢都爷厚爱,小的今后必当唯都爷马首是瞻。” 徐启元道: “王将军,定军山山南有一个天然锅底形的大洼,周长三里。 此即三国时称为‘可屯万兵’的‘仰天洼’,李定国大军,便扎在此地。 在定军山北麓,有一片广漠沃野,就是当年诸葛亮大布‘八阵图’,此地乃是李定国麾下大将窦名望屯扎。 李定国的这两个营寨,互为犄角。 李定国更是将火炮搬到半山腰,使得两座营寨,刚好笼罩在了弹雨之中。 不但杜绝了我等抄小路奇袭的后患,更是平白让偌大的定军山,成为了李定国的粮仓。 彼等能够坚持这么久,正是得益于李定国的这两处大营。 我等若想消灭李定国,必然要先行拿下山北的这一处大营。” 王光恩点点头: “都爷说的是,这两处营寨,的确是让我军吃亏甚多。” 当初,刚刚将李定国逼入定军山的时候,他们也想直接一战成擒。 谁知道,就因为李定国的这个布置,使得折损了不少儿郎。 李定国屯扎山脚,一旦他们攻的急了,就退守山上,利用地形,对他们大肆杀伤。 不说别人,就连他自己,都曾三度攻入营寨。 然而…… 占据了地利的李定国,每次都会炮击大营,使得麾下折损惨重。 第850章 都有算盘 就算他撤出大营的时候,一把火将营寨烧的尽光…… 然而,背靠定军山的李定国,不缺木材。 只消一天时间,就能重建山脚大营…… 徐启元轻笑一声: “老夫手上有一大功,王将军你可敢冒险?” 王光恩眼睛一亮: “还请都爷示下!!” 徐启元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于色,当即徐徐道: “李定国以定军山为护盾,一南一北设下两处大营。 这就是上古十大兵阵中的二龙出水阵。 这个阵法的厉害之处,就是我军若击北,则南至;若击南,则北至。 若是南北同击,李定国则又将大军撤至山上,以定军山为盾固守。” 王光恩脸色大变: “都爷,那我等就只能困守吗? 久守必失啊!” “呵呵!” 徐启元轻笑一声: “他李定国的这个计策虽然奇妙,却也是有疏漏的!” 正戏来了! 王光恩急忙配合道: \\\"末将愚钝,还请都爷示下!\\\" 徐启元冷笑一声: “李定国的计策虽然精妙,却吃亏在阵型依山布置,大军无法移动上。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这二龙出水阵,也是有七寸的!” “定军山西北,有武侯祠和猫儿沟。 两地中间,便是张家坡。 这里恰好钉在李定国南北两处大营的腰窝处。 正是李定国的七寸! 只要在这里放上一部强军,李定国就首尾难顾了。 我有一计,必让李定国上当! 只是,需要一个人敢于冒险。” 王光恩大喜,急忙道: “都爷放心,末将敢为先锋!” 徐启元紧提的心的,放松下来。 既然王光恩想死,那就容易多了。 当即,他徐徐道: “我会派你以战略收紧的名义,屯扎此地。 三天后,我会给你运送一批粮草,你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消息,悄悄透露出去。 到那时,缺粮的李定国,必然会按耐不住,前往劫粮!” 老匹夫! 王光恩心中冷笑:这狐狸尾巴,当真露出来了! 他脸上却做出了疑惑不解的样子: “都爷,只是,小的有些疑惑,若是这些粮草,真的被劫走了…… 那咱们不是等于变相帮助了李定国了吗?” 徐启云心头一跳: 这看起来憨憨的老小子,也不是好忽悠的啊! 他心中警惕心大作,脸上却依旧风淡云轻: “放心吧,我会告诉外界,是给你拨运粮食。 实际上,这批粮草只是稻糠而已。” 王光恩心中冷笑——怕是只有你对我说的这句话,才是假的! 这厮必然会给我真粮草的! 王光恩心中明白,脸上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都爷的意思,末将明白了! 这是要将李定国调离乌龟壳,然后歼灭他一部有生力量。 如此,才好强攻定军山啊! 而且,就算真的被他抢走了粮草,也会发现上了当。 到那时,心神失守之下,李定国必然不堪一击!” “孺子可教!” 徐启元一手摸着胡须,心中冷笑连连,任你奸诈似鬼,还不是要喝老子的洗脚水! 脸上却做出了一副我很看好你的模样。 还走下堂来,亲手拍了拍王光恩的肩膀: “王将军,都是给陛下效力的,好好做事,这一次要是成了,老夫亲自向陛下保举你的功劳!” 王光恩眼中生出了一片水雾,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都是都爷的指导,末将才能领略都爷的用心。 都爷放心,今后都爷让我朝东,我绝对不会朝西!” 王光恩连连表态。 “去吧!” 徐启元摆了摆手,待王光恩起身后,又叮嘱道: “记住了,这个计谋能够成功的关键,就是你要借酒鞭笞一个亲信。 只有这样,李定国才能上当! 还有,粮草是假这事,任何人也不准透露,以免走漏了风声!” 王光恩连连点头: “都爷,你放心就是,末将省的。 那末将……这就去准备了?” “去吧,去吧!” 徐启元摆了摆手。 看着王光恩满脸喜色的离开,徐启元冷笑一声: 傻子! …… 王光恩走回了自己的营地,先是下令让手下准备挪营。 然后悄悄唤来到了弟弟王光泰的房间,清退护卫,低声道: “老二,陛下给咱们的密令,就要完成了!” 王光泰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大哥,那姓徐的果真是……” “闭嘴!” 王光恩呵斥一声,压低了声音: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陛下早已谋划好了。 咱们只管执行就是。” 王光泰点了点头。 王光恩冷笑一声: “姓徐的还以为自己是右佥都御史、郧阳巡抚呢! 他却不知,陛下早已怀疑了他! 呵呵! 我倒要看看,这老狗的下场!” 他是被高斗枢个人魅力折服,这才背叛农民军,投降朝廷。 高斗枢的确是一个牛人,在没有朝廷支持的情况下,独守困地。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却能守住了郧阳。 甚至,还数度进攻李自成老巢。 王家兄弟,最佩服的就是高斗枢。 徐启元却是听闻高斗枢建功立业,这才空降过来的。 还一过来就摘了高斗枢的桃子。 作为白手起家的军中豪杰,自然看不惯他。 两个月前,高斗枢带来了密信,说自己被皇帝看重,命为袄儿都司的新任长官。 并且向陛下,举荐了他们兄弟。 伴随着密信一起到来的,还有几十个锦衣卫暗探。 锦衣卫给王光恩带来了王家三兄弟,倍陛下封为子爵的密令,更是还有皇帝的密信—— 让他们监视徐启元的一举一动。 王光泰摸了摸下巴: “大哥,姓徐的,必然以为咱们乃是流寇投诚,不得陛下信任。 只要李定国从咱们手上走脱,就能将一切都推到咱们三兄弟的头上。 到那时,不但没有人替我三兄弟伸冤,怕是咱们哥仨,也不得好死! 这老小子,将一切都计算好了啊!” 王光恩哈哈一笑: “老二! 饶是他千万般计算,却想不到咱们已经得到了陛下信任! 这老小子绝对想不到,陛下早已对他起了疑心! 更是还让咱们三兄弟,监视了他!” 第851章 王光恩的表演 王光恩冷笑一声: “这件事,谁也不要告诉,你我终究根基太浅。 再说了姓徐的能够空降郧阳知府,夺取了高都爷的一切,朝中自然也是有人的。 纵然陛下信任咱们,但是,事情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咱们还是要忍耐。 万万不可走露了风声,以免被人所趁。 只要抓住了姓徐的的真凭实据,到那时,就是这老小子授首之时! 在此之前,咱们还要忍耐。” 姓徐的可不是普通人。 一个能让皇帝都需要设计,才能拿下的大佬…… 若没有真实的证据,岂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大哥放心,我自然省得。” 王光泰点头道。 …… 王氏三兄弟根本就想不到,朱由检信任他们,不单单是因为高斗枢的举荐。 更重要的却是——这王家兄弟,乃是夔东十三家的一员。 1645年,吴三桂追击李自成到郧阳附近,以崇祯名义,调动郧阳大军汇入清营之后,王家三兄弟瞬间醒悟被骗。 王家三兄弟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夺了清廷任命的郧阳抚院潘士良军权。 密谋反正。 1647年四月,事败,王光恩被清廷密捕。 王光泰、王昌当即起兵反正,斩杀清廷任命的郧阳大员数十人。 郧阳光复! 其后,王光恩更是宁可被掳入京师残酷虐杀——都不曾按照清廷的意思,写信让两位弟弟转投清军。 王光泰、王昌主持的郧阳,成为了夔东十三家最北方的坚实力量。 甚至,配合着其余夔东势力,数度攻入南阳腹心。 南阳就是在这样反复拉锯的情况下,彻底荒废…… 甚至,逼得清廷直到夔东十三家败亡之后,都还只能采取荒废水利,废弃山区的政策。 南阳这个天下五大都城之一,彻底成为了历史…… 1664年,李来亨失败自焚…… 1665年,独木难撑的王光泰(即王光兴)、王昌兄弟,万般无奈,这才投降…… 其时,北都沦陷已经21年…… …… 王家兄弟是历史上早已证明了汉家豪杰! 朱由检相信他们…… …… 第二天一大早,王光恩就带着部下,进逼李定国大军。 接连三战,驱赶走了李定国的外围势力后。 在武侯祠和猫儿沟中间的张家坡处,扎下了营寨。 当晚,王光恩大喜,下令三军狂欢。 王光恩自己也喝的大醉。 酒席间,王光恩道: “好叫你等知道,李定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徐都爷有令,明日就会给我运来万石粮草。 让我钉死了李定国! 只要老子钉在李定国的腰眼子上,让李定国南北两部大营难以互相救援…… 李定国就算是神仙,也只有束手就擒!” 众将听闻大胜即将到来,顿时大喜,又纷纷举杯…… 王光恩喝的红光满面,站都站不稳了。 亲兵只好扶他去休息。 谁知道,休息的时候,因为一个亲军没有帮他摆正鞋子,王光恩当即大怒。 他喷着酒气,下令将那厮拉下去鞭笞三十。 听着帐外的惨嚎,王光恩更是来了火气,又亲自动手,狠狠的抽了十鞭子。 还下令将亲兵绑在旗杆上。 末了,还嫌弃军卒们动手缓慢,亲自捆绑。 却因为酒醉,打的结松松垮垮…… 更是声言第二天一早,就要将这厮砍头。 王光恩心满意足的去睡觉了。 当天晚上,就有人持着亲兵腰牌,骗开守卫,一瘸一拐的逃出了大营。 第二天一早。 王光恩还没起床,就听闻亲兵来报,说是要被处死的亲兵不见了。 王光恩大急,急忙让兄弟王光泰亲自领兵寻找…… …… 天色微明。 仰天洼,李定国本部大营。 “报!” 营门守将疾驰而来: “二公子,门外来了一个明军,说是有重要消息汇报。” “来了!” 李定国与冯双礼对视一眼。 两人满脸喜色,当即道: “速速带来!” 军卒押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军卒,来到主帐。 “噗通!” 那明军当即跪倒在地: “启禀将军,小的有重要消息汇报!” 李定国的亲兵,已经将守门将军从明军士卒身上搜到的物品,呈递在李定国面前。 他把玩着亲兵腰牌,淡淡的道: “说吧,要是消息属实,本将不吝赏赐。” “不敢要将军的赏,小的只求将军留我一命。 那王光恩要杀我啊!” 李定国呵呵一笑。 他怎么不明白,这就是徐启元的计策了! 当即许诺道: “只要你的情报属实,本将不但准许你留下,更是还要给你加官拜爵呢!”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亲兵使劲磕了几个头,这才开口道: “将军,小的是王光恩身边的亲兵,名唤赵老三。 昨日晚上,王光恩喝醉了……” 说完,赵老三掀起衣裳,将自己浑身的鞭伤,亮给李定国看。 更是还举着自己那因为被捆绑,而淤积的手臂: “将军明察,小的是真心前来投诚啊!” 李定国早就猜到这是徐启元的计策,这粮食…… 说白了——就是让他继续造朱由检的反的。 自家义父就是边军出身,大西国的核心老兄弟们,更都是边军出来的。 明廷军队里的那些勾当,他可是门清! 想当初,袁大都督在右屯的粮食,不就是这样送出去的么! 私下里告知守将是假粮草,守将又岂能真心去守。 等到鞑子兵一来,这真粮食,不就送出去了…… 这都是惯例了! 说个不好听的,就算崇祯将内裤都给当出去了——又能怎样? 抵不住朝野上下一心啊! 当下他仔细询问了几个问题,见到亲兵对答如流。 任凭他如何旁敲侧击,说出的答案都差不多。 李定国瞬间明白,这就是徐启元帮助自己的办法了。 李定国本就是聪慧的人,能够在历史上创下那么大的名声,又岂会是庸碌之辈呢。 为了保险,他让人将这赵老三领下去,赐了一顿酒肉。 席间更是安排了几个农民军的老辈人,仔细旁敲侧击一番…… 这些人,都是边军的悍卒出身,甚至,大多都是将领们的亲兵。 不多时,消息汇报了上来。 “二爷,是真的!” 第852章 运粮 一个脸上两道刀疤的汉子,开口道: “小的旁敲侧击,询问了几十个问题。 这厮回答虽然不同,大体的意思却都一样。 由此看来,这粮草,该是真的了!” 李定国本就已经猜到了徐启元的操作,见到这亲兵处又再次印证。 当即追问道: “那些粮草,何时运抵张家坡?” “二公子,那厮说了,便在今日中午!” “好!” 李定国当即道: “传信窦名望那边,让他立刻派军出营,做出袭击沔县的举动。 给我调动明军的注意力,务必将他们吸引在北营!” 传令兵立刻去传信了。 李定国对冯双礼道: “准备一万精锐,做大米饭,让他们吃饱! 待到正午,立刻随我前去夺粮!” 冯双礼皱着眉头: “二爷,末将以为,咱们是不是小心点? 二爷你是军中统帅,不可有失,这一仗,不若让我领军前去?” “不!” 李定国摇了摇头: “冯兄,咱们的粮草本就只能支撑五六天了,今天中午再做了一顿干的。 剩下的粮食,怕是三天也难支撑。 这是咱们生死存亡的一战! 这一次,我必须亲自去,才能放心了。” 冯双礼咬着牙,李定国说的是实情。 粮草即将见底……他们已经撑不住了! “好!” 冯双礼当即道: “那我这就让老马防守大营,我亲自护卫二爷左右。” “嗯。” 对于冯双礼的这个提议,李定国倒是没有反驳。 这一仗,干系太大,不容有失! 冯双礼是一员良将,他跟在自己身边的确是一个好帮手! 况且,只要拿到了粮草,便能打乱明军的部署。 趁着他们重新调整防御的时候,才好突围! 冯双礼素来心细,有他在身旁,倒是如虎添翼! …… 沔县。 徐启元亲自监督,他亲眼看着军卒们从粮库提出一万石粮草。 又亲眼看着一万石粮草,被民夫装在几百辆大车上,运出了城,朝张家沟而去。 徐启元知道这一次有多重要,因此,不但亲自监督粮草装车…… 甚至,还亲自随行。 他不容有失! 为了保证粮草不会出现纰漏,更是调派大军护送。 随行的是郧阳同知陈万家,这是徐启元的副手。 押送粮草的是游击将军刘调元。 沔县距离张家沟并不远,只是中间要经过漾水河,也就是汉水的上游支流。 因此,需要经过船只转运一次,稍微有点麻烦罢了。 初夏的天,已经逐渐炎热起来。 出了城后,盯了一路的徐启元,有些受不了了。 当即交代陈万家亲自监督,自己坐进了马车内。 而陈万家…… 他可是文官啊! 身为寒窗苦读十数年,好不容易才脱颖而出的“人上人”,岂能和大兵一样,顶着日头晒的苦哈哈呢? 因此,他则又将盯着的重任,交代给了刘调元。 车队行到漾水河,是要坐船才能到了对岸的。 漾水虽然不宽。 但是,因为地处群山之中,因此,每每到了夏季,河水却能暴涨数十倍。 因此,此时这初夏的河面,虽然只有十几丈,河谷的宽度,却是足足好几里呢! 因为枯水期和洪水期河面差别太大…… 徐启元虽然打定了主意是要给李定国送粮的。 但是,他却不敢明目张胆。 因此,正常操作时该有的举动,还是要按照正常流程操作。 他选的运粮道路这里,并没有桥梁。 漾水河隔绝南北,为了隐蔽,又不能经过桥梁,大军想要渡河,就只能使用渡船。 不过,好在徐启元早就已经下达了调集船只的命令。 因此,此时聚集在河北岸的船只,却是足够的。 民夫们将一袋袋粮草,搬到船上,又将大车推了上去。 大夏天的,光着膀子的民夫,汗流浃背。 至于身穿盔甲的军卒,更是热的汗如雨下。 饶是徐启元等人并未着甲,只是穿着官服,却也热的难受。 “老陈,一定要盯紧了!” 徐启元擦着脸上的汗水,再三叮嘱道。 “都爷放心,这里交给卑职就好。 天太热了,您还是先进船舱休息一会吧!” 沔县早已在了身后,大军更是早一步清空了道路。 沿途早就没了闲杂人等。 徐启元知道——粮草运到张家沟,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再加上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徐启元就没有再坚持。 当即,他将监督的工作,交给陈万家,自己却坐进了船舱内。 陈万家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汉水。 甚至,还不顾官员的体统,一手捏着官袍,呼扇起来。 只可惜,河堤上大都是砂石,温度高的吓人。 纵然什么都不干,甚至还有几个军卒给他扇风,也热的难受。 刘调元走了上来: “陈爷,这鬼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陈万家擦着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谁说不是呢! 这天气,就像是下火了一般。” “陈爷,这是小的让人买来的酸梅汤,您快解解暑。” 刘调元满脸谄媚,打开手下提着的食盒,取出一碗凉饮,递给了陈万家。 陈万家看了刘调元一眼,笑道: “你小子,倒是个有心的!” 刘调元憨憨的笑着。 陈万家也不客气,当即将凉饮一口喝下。 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酸梅汤下肚。 一股冰凉,从腹腔升起,缓缓朝着火炉一般的五脏六腑散去。 惬意极了! “烈阳当空,能够服用一盏酸梅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陈万家将空碗递给刘调元,称赞一声。 刘调元陪着笑: “天气太热了,都爷又下令清空道路,再加上战场就在不远处,往日渡口遍地的小贩,早就被赶走了。” “小的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对岸弄来的。” “哦?” 陈万家奇道: “这东西,是从河对岸买来的?” 刘调元点头: “好叫陈爷知道,就在对岸,有一个小吃摊。 末将刚才去对面清空道路的时候,特意买回来给陈爷解暑的。” “你小子啊!” 陈万家呵呵一笑,赞许的看了刘调元一眼: “你是个有心的,本官记住你了。” 第853章 妈呀!都是演员! “多谢陈爷!” 刘调元一脸的喜色,急忙连连感谢。 陈万家看了一眼徐启元乘坐的船只,这才道: “那小贩可还在对岸?” “这么热的天,小的想着两位都爷也是该解解暑的,小的只是清空了闲杂人等,并未让他小贩离开。” “嗯。” 陈万家点点头。 他再次看了刘调元一眼。 这小将…… 之前咋就没发现,是个体贴的人呢? 就这会做事的劲头,看来,今后该给他加加担子了。 心中如此想着,陈万家道: “刘将军啊,粮食的事情,你且多上点心。 天干物燥,都爷可不要中暑了。 我这就请都爷前往对岸坐镇,你看着他们装船吧!” 刘调元大喜,急忙表态道: “陈爷放心,末将必然瞪大了眼睛,一颗粮食也不让它少了!” 陈万家满意至极。 这小子,会做人,会做事。 可以引为自己人…… 他摆了摆手,施施然朝着船舱走去。 船上。 陈万家对徐启元道: “都爷,刚才儿郎们回报,对岸有凉饮摊。 这鬼天气实在炎热,都爷还是前往对岸坐镇指挥的好。” 船舱内虽然没了毒辣的日头。 然而,今天这河边,竟然连一丝风都没有。 炎热的就像天上在下火一般。 乌蓬下,闷热闷热的。 徐启元纵然坐在阴凉的船舱里,也是一身大汗。 听闻陈万家这么说,徐启元也有些意动。 他微微皱眉: “粮草可是大事,不能有了差池的!” 听徐启元这么一说,陈万家哪里还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当即,陈万家笑道: “都爷,你看,这沿途早就清空了,护送的士兵,又都是咱们自己人,哪里会出了岔子。 再说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带的人又不少,还能有人敢袭击大军不成? 况且,粮草自然重要,探明前路,自然更是重中之重。 都爷身为军中主帅,为大军前驱,却是义不容辞的。” 陈万家这话,说的漂亮…… 实际上,却是为两人前往对岸消暑——说的官面话。 官场中人说话,就算私下里商讨,也不会说透。 跟这些人打交道,要长了108个心眼子才行…… 听话——听音,莫听字…… 徐启元站在船头,四下看了看。 只见沔县城头,都几乎看不到了。 河道周围,又全是即将成熟的麦田。 别说是能够供人藏身的密林了,就连大树,都只有稀疏的十几棵。 再看看对岸,河道也不甚宽,只有区区十几丈,虽然滩涂实在是太宽了。 然而,一棵大树都没有的河滩,哪里藏得住人! 当即,徐启元也不扭捏了,立刻下令让船夫开船,朝对岸划去。 果然,对岸的一颗大杨树下,正摆着几张小桌。 空地上,摆着一个挑担,盖着棉被的木箱上,隐隐有着水汽。 这模样,一看就是卖冰的小贩。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坐在树荫下扇风。 见到一行军卒,护卫着两个身穿文官官袍的男子走来,摊主赶紧站起: “老爷,可要消消暑?” “你这都有什么凉饮?” 陈万家当先开口道。 “回大老爷的话,小的卖的有酸梅汤,有桂花酿,也有冰糖水。” “啪!” 陈万家掏出一个几钱重的碎银粒子,丢在桌子上: “上一壶桂花酿,来两份酸梅汤!” 陈万家说了一句,然后对徐启元伸手: “徐兄,请!” 小贩眼睛一亮,急忙拿起帕子,擦了擦桌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随手将碎银收了,笑嘻嘻的请众人坐下。 这才走到挑子边忙碌起来。 护卫们已经检查了四周,领头的百户走到徐启元身边,低声道: “两位都爷,四周并无异样。” 徐启元点点头: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百户受宠若惊,急忙连连道: “小的能够护卫两位都爷,这可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徐启元笑着点点头,对摊主道: “给我这些儿郎们,一人上一份凉饮。” “好咧!” 摊主大喜过望,急忙拖着长腔,应道。 那一粒碎银,便足够买完了他这一挑吃食。 眼见能够提前收工,摊主自然一脸的喜色。 百户见到自己也有凉饮喝,急忙道: “兄弟们,还不赶紧谢过都爷的赏!” 一众军卒笑嘻嘻的谢过。 百户一挥手,安排几个军卒候在摊前,等着端凉饮。 让剩下的军卒们四下找了凉荫地,各自去避暑了。 摊主先是给徐启元两人,端来他们要的桂花酿,和酸梅汤,又忙着去给军卒们鼓捣凉饮去了。 陈万家亲自动手,给徐启元斟满一杯酒,这才给自己也倒上。 “徐兄,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哈哈! 已经入暑了,自然是要热起来的。” 徐启元笑着端起酒杯,嗅了嗅桂花酿,直觉一股桂花清香,扑入鼻翼。 “掌柜的,你这酿酒的水平,可不低啊!” 摊主一边忙碌,一边回道: “托大老爷的福,小的这是世代的营生,酿酒这一行,还算是略有心得。” 徐启元笑了笑,并未作声。 他举起酒杯,与陈万家碰了一个。 两人低声又说了起来。 …… 河北岸。 刘调元见到徐启元、陈万家到了对岸,当即冲着军卒使劲挥手。 “动手!” “得令!” 一众军卒,当即奔上船舶,在民夫目瞪口呆中,掀开底仓盖子。 只见船舱内,已经摆满了一个个麻包袋子。 军卒们跳进船舱内,将鼓囊囊的麻袋搬上了甲板。 又将大车上的粮食,装进了船舱内。 很快,原本的粮食被全部塞进了船舱,而船舱内的麻袋,则全部摆在了甲板上。 做完了这一切,刘调元冲亲兵挥了挥手。 亲兵当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不多时,另一行军卒,带着一行民夫,在一个大将带领下,走了过来。 领头的,赫然是王家三兄弟中的老三王昌。 “王兄,计划已经完成了!” 刘调元迎了上去。 王昌也笑着迎了上来。 两人的肩膀,使劲撞击一下,甲叶哗哗作响。 “刘爵爷,兄弟要提前给爵爷道个喜了!” 第854章 锦衣卫的计谋 “哈哈~!” 刘调元大笑起来。 皇帝已经来了密令,赐他子爵出身。 按照陛下的说法,这叫——封君! 根据陛下的新制度,这可是能够直领一乡百姓的实权贵族啊! 这要是在山东、河南、南直隶、北直隶这样的人口大省,可是治下最少也要十几万人口的规模啊! 搁在西洋藩毛那边,可抵得上一个中等国家了! 封君,可不是封君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拿到的爵位,可不是一个虚名! 这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陛下改革了朝政,今后的勋贵,再也不是没有实权、遭受文官打压的窝囊废了。 今后——他们这些被封了爵位的,都能根据爵位的高低,获得或多或少的直领封地。 就算是最低等的男爵,也能直领一村辖境。 要是公侯,更是能够直领一府,甚至数府之地! 辖境内,不分农、商、工、矿,封地内的一切税收,只需要上缴给国家六成。 余下的四成,都是他们的。 这都是真金白银啊! 皇帝给了他们与国同休的好处,他们又岂能不效忠皇帝呢? 莫说皇帝只是让抓住徐启元祸国的把柄了…… 就算是让他蒙了脸,趁夜砍了徐启元,他也不会皱了眉头! 刘调元哈哈大笑: “同喜,同喜!” “这个功劳,是咱们所有人的!” 刘调元使劲拍了拍王昌的肩膀。 他压低了声音: “王兄,我的这些人,你可要看好了,别让他们再给姓徐的通报了消息…… 那可就不好了!” “刘兄放心就是,都是为陛下效劳,我自然省的!” 王昌笑了笑。 两人说了一阵,刘调元道: “时辰不早了,我这就出发!” 王昌扭头对着自己的副将道: “带上我们的人,给刘爵爷押送粮草去!” 而刘调元也对自己的副手道: “带上新来的这些船夫、民夫、军卒,跟着王爵爷进城,记住了,谁要是敢半路脱逃,杀无赦!” 两个被朱由检秘密封为贵族的新晋勋贵,当场就交换了手下。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那就要做到极致! 锦衣卫传达了皇帝的那句话—— “若凭军功便封侯,豪杰岂愿做走狗! 惟愿我大明豪杰,今后都能顶天立地!” 这句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按照大明真正的祖制,勋贵是仅次于皇室的实际得利者。 朱由检扫除文官集团强加给大明的“祖制”后,勋贵们已经一心跟着皇帝走了! 说白了——利益动人心啊! …… 船只离岸,很快就到了漾水河南岸。 一辆辆大车,推到了简易码头上。 民夫们在军卒的带领下,扛着甲板上的麻袋,放在大车上。 徐启元嘴角噙着冷笑,负手看着…… ‘狗皇帝,想要一统天下? 看我弄不死你! 我世家的利益,才是第一! 什么狗屁皇帝,胆敢阻挡了我世家的利益,那就换了便是!’ …… 徐启元带着一万石粮食,绕过武侯祠,朝着张家沟而去。 前方,一片坦途,再无河流阻挡。 刘调元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已经斜斜挂在了半空…… 他低头沉思一阵: 此地距离张家沟,已经只剩下二十里不到了。 按照脚程来计算,正午时候,是绝对能够赶到张家沟的! 不会误事! 陛下的计划——成了! 刘调元看着前面徐启元乘坐的马车,嘴角勾了起来。 老东西,这下老子看你朝哪里跑! 刘调元故意落到了后方,待运送大车的民夫,全部走完后。 他扭头对身边一个亲兵打扮的军卒道: “上差,我是个大老粗,我有一事不明?” 那亲兵笑了笑,虽然穿着军卒的铠甲,打扮的跟亲兵并无二致。 然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有一股凌厉之色闪烁。 就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赫然,却是锦衣卫缇骑百户打扮而来。 “刘将军可是不明白,为何陛下不直接抓捕徐启元?” 刘调元连连点头: “还请上差帮我解惑!” 锦衣卫百户摇了摇头,指着前方的民夫道: “刘将军也该知道,这些大儒,看着满嘴之乎者也,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 实则,谁家不是坐拥千顷良田的豪绅! 他们这些人,谁家里不是一声呐喊,便能号召一县百姓的大户人家! 陛下有句话——大儒,大儒,九成都是披着儒衫的婊子。 彼等一手握着钱粮来源,一手拿着钱粮结交士人,造势呐喊,操持舆论。 莫说没有真凭实据了,就算真的掌握着证据,又能怎样? 嘉靖爷、万历爷那么厉害,廷杖打烂了无数大儒的屁股,到头来,还不是成全了他们的民生? 只要舆论在彼等手中,就算是黑的,也能洗成了白的!” 刘调元叹息一声。 这锦衣卫百户,说的是实情啊! 刘调元皱眉道: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死于战阵之中?” “对!” 锦衣卫百户笑了起来: “既然无法明着动他们,那就给他们身后哀荣! 只要他们没了实权,要不了几年,家业就要衰败。 没了百姓护持,豪绅——算个屁!” 他笑容里全是阴森。 便是能够操持舆论又如何? 大不了…… 弄死了你,给你一个太子太保、太子太傅的追封! 等你下一代成长起来…… 需要五年? 十年? 还是二十年? 大明皇家大学城今春的招生,已经足足十二万人! 待这些人结业之后,哪怕进入各级官府的,只有一半人…… 也足以把握住各级衙门了! 到那时…… 县官? 知府? 布政使? 呵呵! 胥吏在手,便是内阁大佬,也能让你政令出不了衙门! 这才是釜底抽薪! …… 刘调元浑身一震。 身后哀荣? 他有些明白陛下的思路了! 妙啊! 想要爬到徐启元这样的一府实权高位,除了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外…… 还需要在官场爬摸滚打十来年时间。 便是官场有人,也不少于三四年! 这些人出头一个,就剪除一个…… 第855章 李定国出手 而且,这个身后哀荣一出,大义在手,他们家族就算想闹,也是站不住脚的! 至于亲自动手的自己…… 老子管他那么多作甚? 这子爵的名头,可是实打实的! 我刘调元——广东佛山三水子爵! 陛下封我富得流油之地,我岂能背叛了陛下! 刘调元龇着牙,冲着锦衣卫百户拱拱手。 他嘿嘿直笑。 心中却不得不佩服—— 陛下的这一手,高啊! …… 朝天洼。 “报!” 探子疾驰而来: “启禀将军,小的已经探查到了消息,明军押送粮草的队伍,已经渡过了漾水河。” “船上可是粮食?” 冯双礼脸色一紧,急忙询问起来。 他垂在腰间的手,不知不觉,已经紧紧地攥住了。 冯双礼呼吸都急促起来。 粮食! 一定是粮食! 只要真的是粮食,那就——有救了! “启禀冯将军,明军清空了沿途道路,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接近。 是不是粮食,小的无法探知。 但是,那些船的吃水,却是很深。 卸下来的,都是麻包。 按照民夫搬运的难易程度判断,该是粮食无异。” 探子满头大汗。 心中却有了八成的把握,船上的一定是粮食! 虽然明军清了路,他无法靠近。 但是,作为军中探子,那是最精锐的士兵。 是不是粮食,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定国皱着眉头,等小兵说完,开口道: “冯将军,能不能先俘虏几个船夫,咱们逼问一下……” “将军!” 那探子开口道: “明军并未让船夫散开,而是等候在了渡口,更是留下了兵卒防守。 我们若想抓获船夫,必须要先干掉那些守军才行! 若是动了手,怕是会惊动明军……” “哦?” 李定国脸色一变。 明军将船夫看管起来,这是…… 探子却又开口了: “对了将军! 小的在明军队伍里,看到了巡抚的行旌节牌。” 行旌节牌,就是官员出行的时候,衙役手举写着“肃静”、“回避”字样的木牌。 因为上面会雕刻一个虎头,因此,又叫虎头牌。 古代官员职责的划分,是很明确的: 县官治民。 也就是告状什么的,必须要去县官这里。 县官之上的官员,叫做治官。 也就是——他是管理官员的官。 影视、小说中,拦路喊冤…… 沉冤昭雪,皆大欢喜,男主、女主还能就此入得上官之眼,平步青云…… 看看就行了。 剧情需要罢了。 实际上啊,不管古今,哪管你跳的再高,最后接手的,还是当地的官…… 比如,唐代的《仪制令》就规定:“行路贱避贵”,否则要打五十刑杖。 这里的贵贱之别,不仅限于百姓们。 就是官员之间,小官见了大官,也要主动“回避”,否则将治其不敬之罪。 如果平民百姓见了当官的,不知躲开,其至冲撞了他的仪仗队伍…… 轻的打五十板子,重的则要投进监狱。 如唐代着名诗人贾岛,推敲诗句入迷,见大官韩愈来了也不知“回避”。 就被韩愈手下衙役揪住,多亏韩愈喜爱贾岛诗才,这才没有同他计较。 可是,当贾岛又一次冲撞了京兆尹刘栖楚的仪仗队时,就惹恼了这位“长安市长”,随手就把贾岛投进 了牢狱。 看到没,古今一脉传承。 古代的法律,是一脉相承的。 比如“汉承秦制”,比如“清承明制”。 后朝对前朝律法,只有改革、优化,而没有全面废除的。 就算朱元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纵然明文天下,要官府拿着《大明律》,一字一句读给老百姓听。 不还是——一样对元朝法律,保留了一些。 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后朝统治“正统与否”的原因。 更重要的却是——前朝的法律已经施行很久,深入百姓记忆里了。 接纳前朝法律,能够更容易治理百姓。 些许条文的改革,是为了新朝统治需要。 若是——全面废除前朝法律,那不就乱套了…… 法律的本质是什么——朝廷集团,为了维持统治,建立在社会公序良俗上,对境内百姓的最低限制。 只要学过一些法律,就会明白一个道理—— “法律是最低的道德。” 法律的本质,就是社会公序良俗的最低准绳。 是维持统治的暴力机构所需。 这就是为什么叫——法不外乎人情的原因。 不管是古代社会也好,还是现代社会也罢,“低避高”是人类社会诞生以来贯穿至今的社会现象。 一脉相承。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明文亦或隐形而已。 …… 李定国一听有徐启元的行旌牌子,当即就明白了船只被集中看管的缘由。 官员出行,清空道路,保证来往交通便利,是司空见惯的一惯操作。 这些船,就是徐启元返程所需的! 李定国想明白了这个,他呵呵一笑: “冯兄,看来这位徐都爷…… 这是真的——来解我们燃眉之急的啊!” 李定国想明白了徐启元看守船只的操作,当即不再迟疑。 优柔寡断,会坐失良机的! 良将虽然不打没把握的仗…… 但是,若不冒险,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经典战例呢? 要是双方都对比兵力,野蛮对冲,依靠人数取胜…… 那不是西洋蛮夷那种猪脑子的操作么? 老祖宗早就说了——水无常形,兵无常势! 打仗…… 除了实力外,还要玩脑子! 刚刚及冠的李定国,大手一挥: “出发!” “二公子有令,大军出发!” 冯双礼大声吆喝起来。 一万吃饱喝足的军卒,开出朝天洼大营,朝着西北方向奔去。 必须要快! 赶在徐启元粮食没有装入粮仓之前,才能完好无损的将粮食抢回来! 双方对阵了这么久,李定国早已知道朱由检已经改革了军事。 徐启元纵然能够帮他们,也无法主导麾下大将的举动。 一旦粮食入了仓,王光恩见到败势显露,一定会烧了粮仓的! 而今天下,不管是南阳大粮仓、关中大粮仓,还是江汉大粮仓,甚至就连川中大粮仓,也都在朱由检治下。 被赶入川北山区的大西国,产粮区已经稀少到了可怜。 第856章 这老小子想跑? 李定国捏紧了拳头: 他们不是南明的朱由崧,守着江南这个产粮大区,还能跟朱由检扳一扳手腕,对着耗上一耗。 更不是北边那个鞑清,能让豪绅豁出家底去支持…… 失去了产粮区的大西国,耗不起了啊! 李定国眼神坚定起来。 必须要动手! 没有半分迟疑的机会! 这一万石粮食,足以让李定国下定决心冒险一搏了…… …… 张家沟。 王光恩早已扎下了营盘。 为了皇帝的计划,他特意借着欢庆的举动,拖延营寨的修建进度。 昨晚的举动,正是他有意为之! 甚至,就在今天早上,那个被他放走的亲兵出逃后,还又借着追击的名义,再次延迟了营垒的修建进度。 此时的张家沟大营,竟然只有单薄的一圈木栅栏。 这在以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徐启元粮队到来之前,王光恩刚刚让王光泰的追击大军返回。 军卒们才刚刚砍来一堆树干,甚至就连埋木桩的深坑,都还来不及开挖呢! …… 接到徐启元到来的消息,王光恩让正在加紧修建营垒的军卒,再次停手了。 哈哈! 欢迎上官到来,这是个很合理的借口吧? 就没毛病啊! 大军排着整齐的队列,夹道欢迎右佥都御史、郧阳知府徐启元的到来。 “末将王光恩,拜见都爷!” 王光恩出营一里相迎,老远就下马行礼了。 徐启元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已经扎下的营盘,心中豁然一惊: 这小子! 营盘修建的这么快? 老子为了给李定国送粮,就给了你一晚上的时间啊! 娘的! 只有一晚上,你们这些当兵的,竟然速度这么快? 幸好老子就给了你一晚上…… 要不然,李定国还能抢走粮食吗? 徐启元心中惊疑不定,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他呵呵一笑,亲手扶起王光恩: “本官已经接到了报捷信,王将军昨天三战皆胜,将伪西国二公子李定国,逼离此地。 使得我军能够在张家沟扎营,将刀子顶在李定国的腰窝上。 壮哉! 本官甚为欣喜! 王将军功不可没啊!” 徐启元一本正经的夸赞道。 心中却已经将王光恩十八辈祖宗,都刨出来骂了一遍又一遍…… 小棺材侬! 侬全家都出小棺材唻! 咩事弄的这么快,侬全家急着出小棺材唻…… 徐启元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问候着王光恩的祖宗十八代女性。 王光恩憨憨的笑着,连连道: “托都爷洪福! 那些叛贼,听闻都爷的大名,哪里还敢与天军相抗呢? 这非是末将的功劳,而是徐都爷领导有功啊!” “好了,好了,本官是文官,还能抢了你的功劳不成?” 徐启元嘴里说着,心中却在琢磨着李定国能不能破了王光恩的营寨,将这批粮食抢走…… 见到王光恩营垒已成,他对李定国没有信心啊! 徐启元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到日头即将到了头顶正中。 他心中一动: 算了,还是不管了! 要是李定国但凡还有点脑子,就必然要将这些粮食抢走。 而他动手的最佳时机,就是粮食刚刚送到,还未来得及入库的时候! 也就是说——李定国快来了! 妈呀,军中刀剑可没长眼,要是不小心伤了我…… 我徐家,可就只剩下我这一个高官了…… 不妥! 不妥! 朝中要是没有我撑着,还指不定多少人眼馋我徐家的产业呢! 我必须要保留有用之身! 赶紧溜! 眼见大军将至,徐启元不敢久留。 当即笑眯眯的拍了拍王光恩的肩膀: “既然粮食本官已经送到,就望王将军再接再厉,为我大明钉死了李定国! 本官还有事务,就不多逗留……” 王光恩眼神一冷: 这老小子想跑? 不成! 这个坑,就是给你挖的,你要是跑了…… 陛下那边,老子该怎么交差呢? 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当即打断了徐启元的话,憨笑道: “都爷,眼看都中午了! 都爷您到了营门,要是不检阅一下将士们…… 让您饿着肚子返回,儿郎们还不要埋怨死了我啊! 走走走,徐都爷还请检阅一下将士们!” 王光恩嘴里说着,伸手扶着徐启元的胳膊,就朝军营走去。 嘴里还连连道: “儿郎们,徐都爷给大家带粮食来了。 都傻站着干啥咧? 还不快谢谢徐都爷!” 王光恩嘴里是这么说的,拉着徐启元的手,就像是铁箍一样,任他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 看起来像是欢喜的太狠了,这才拉着徐启元回营。 实际上,这厮几乎是生拉硬拽…… 而王光泰,也已经冲了上来。 他同样架着徐启元的另一只胳膊,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却是和大哥一起,托着徐启元双臂,朝大营走去。 两个孔武有力的将军,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徐启元提了就走! 徐启元脸色大变,刚刚说了一个字…… 就被两个大老粗,用破锣一般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徐启元竟然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周围的军卒,也是闹腾着,根本就不给徐启元开口的机会! 护卫两人到来的衙役们,手中的虎头牌抵在地上。 一早上起来,就跑了几十里路,他们早就累瘫了。 见到眼前变局,众人纷纷脸色大变。 甚至,衙役班主,还张嘴就要呵斥! “还有有没有点尊卑了?” 徐启元的长随师爷,怒喝一声。 他大手一挥,带着衙役就想上前阻拦。 谁知道,一行身高马大的军卒,已经满色不善的围了过来: “兄弟,你们的酒席在这边!” 为首一个百户,一手摸着腰刀,刀身抽出一半。 明晃晃的刀子,唬得人心发慌。 而那百户身后的军卒,则一脸狞笑,手中的兵器,有意无意的指着他们。 “请!” 师爷脸色变了…… 长随脸色变了…… 不待他们挣扎,就被军卒连推带攘的带到了一边,朝着营寨后方的密林走去…… 看这架势,哪里是给他们吃酒席…… 这特娘上断头台还差不多! 第857章 难道有人要来劫粮? 衙役们脸色大变,纷纷一屁股坐在地上。 彼此插诨打科,高谈阔论。 对往日高高在上的师爷、长随,看也不看一眼。 甚至,还有人躺倒在地,装着累瘫了的模样,当场就打起了呼噜…… 那几个徐启元的亲信,被军卒们勾肩搭背,半是强硬,半是强迫的带到了密林里…… 徐启元被两个大老粗拽着走了几十步,眼见挣扎不脱,正想扭头让衙役救自己。 谁知道! 路边排成两排的军卒,却纷纷大吼起来: “小的们谢过徐都爷赏脸!” “小的们谢过徐都爷赏脸!” 吼声如雷! 整齐的的呐喊,将徐启元吓了一跳。 他脚都软了。 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王光恩兄弟,就像是提溜着小鸡仔一样,将他朝大营拖去…… 落在后方的陈万家,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摸到身边的刘调元,急道: “王将军的盛情,本官心领了…… 只是,城中实在是还有要务。 小刘啊,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就先走了啊!” 陈万家话音未落,就见到自己的师爷,也已经被军卒们带去了密林。 而衙役们,则纷纷低着头,坐在地上,不顾耳边军卒呼喊声震天,竟然连看也不看一眼…… 一见这架势,陈万家脸色大变。 他怎么不知——怕是要出了纰漏…… 当即扭头,就要朝一边的马背上爬去。 嘴里还连连道: “徐兄已经去检阅军队了,本官这就回城看着去。 城中无人主持,总不是个事!” 刘调元怎能让他跑了! 他冷笑着与那扮作亲兵的锦衣卫百户,对视一眼。 两人快步向前,一把将爬了一半的陈万家,从马背上提溜下来。 “陈都爷,您二位能来看看兄弟们。 你看兄弟们多么开心啊! 陈都爷怎能不让儿郎们,尽尽地主之谊呢?” 刘调元嘴里这样说着,却是与锦衣卫百户—— 一左一右,几乎托着陈万家的左右胳膊,将他抬离了地面! 快步朝着大营走去! 陈万家脚不沾地,心中恐惧至极,还不敢翻脸,生怕刘调元等人知道了真相…… 当场就要摘了他的脑袋。 但凡谎话被戳穿之人,哪怕明知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在撒谎,却总是还要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的话术,能够骗住对方! 他连连道: “不了,不了! 儿郎们的心意,本官已经知晓,待你们得胜返回。 本官定大摆宴席,为将士们庆功! 我还要回去主持城中防务呢!” 刘调元哪里会放陈万家离开。 当即道: “都爷的庆功宴,小的们自然是要吃的。 但是,咱们军汉没有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儿郎们听说两位上官要来,一大早就进山打猎。 好不容易摆了宴席…… 陈都爷也不能让兄弟们失望不是? 再说了,就一顿饭的功夫,不碍事。 不碍事!” 刘调元两人,边说边走,拖着陈万家跑得更快了! “不不不! 刘将军你听我说,城防更加重要,待兄弟们打赢了,我……” 陈万家挣脱不开,急的连文官的矜持都顾不上! 连“本官”都不敢自称了…… “陈都爷的,择日不如撞日,兄弟们一番盛情,陈都爷怎能辜负呢?” “我……” “陈都爷,来都来了,就不要再走了嘛! 再说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我……” “兄弟们,你们说今天的这一顿,咱们准备的容易吗?” “不容易!” 军卒们齐声呐喊,嘶吼如雷: “请陈都爷赏脸!” “请陈都爷赏脸!” 军卒们齐声大喝。 陈万家快要被吓尿了…… …… 大营内,辕门外。 摆上了一桌酒席。 王光恩果然是用了心的。 这一桌酒菜,当真是山珍大餐。 鹿肉、野鸡、糜子、野猪、兔子、鱼…… 甚至还有两只熊掌! 鬼知道王光恩为了这顿饭,准备了多少时间…… 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子。 虽然炒的黑黢黢的,但是,肉香味却充斥鼻腔。 甚至,还有两壶好酒。 酒香味扑鼻。 要是以往,这顿饭虽然色泽太差,却也算得上是豪华的。 毕竟—— 每一个盘子,都是满满当当的。 虽然模样不好看,但是这分量足啊! 只是…… 前脚两人被强行拖入营内…… 后脚…… 我尼玛! 徐启元、陈万家几乎要被吓尿了! 刚刚还跟在两人身后的长随、师爷…… 全部被从侧门带了进来,军卒们将他们按在地上…… 一句话不说,就全部砍掉了脑袋! 此时,那几十具身首异处的尸体,肌肉都还在抖动呢!! 血腥味,更是快要让人呕吐了! 一团团绿头苍蝇,嗡嗡乱叫着,飞来飞去。 甚至,还有几只胆大的苍蝇,在面前的美食上,产下一团团蝇卵…… 徐启元和陈万家两人,被放在了椅子上。 三个大将,带着亲信手下,围了一圈。 五大三粗的壮汉,个个手扶刀柄,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子砍人的架势。 两人已经吓瘫了。 不知道是正午的太阳太毒,还是两人实在心虚,豆大的汗水,就像是不要钱一般,噼里啪啦的朝地上掉。 不一会,两人的官袍就全部汗湿了。 湿漉漉的官服,帖在后背上,让两人浑身难受。 看着面前摆满了一桌子的酒菜…… 不知怎的,两人就想到了府衙大牢里,那些即将被秋后处斩的死刑犯。 断头前的最后一餐,也没有这么丰盛吧…… 不知道锦衣卫诏狱里,断头饭有没有这么豪华…… 王光恩龇着牙,阴森森的笑道: “两位大老爷,这是怎么了? 赶紧吃啊! 兄弟们敬重两位上官,天不亮就起来忙碌了! 两位都爷要是不吃,那不就伤了兄弟们的心么! 难道,两位都爷瞧不起兄弟们?” “没,没,没有……” 徐启元使劲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是两位都爷还有别的安排?” 刘调元龇着牙,也笑了起来。 “既然这些都不是……” 他满脸阴森: “难道有人要来劫粮?” 第858章 上官?我呸! “不,不,不……” 陈万家快被吓尿了,使劲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断断续续的解释道: “刘将军想多了,想多了。” “哦?” 王光恩、王光泰、刘调元三人齐齐一声惊呼,异口同声道: “那难道——两位都爷以为,我等已经兵变了?” “没,没,没有。 三位、三位将军都是、都是公忠体国之辈。 我二人怎么会怀疑三位将军的忠诚呢?” 徐启元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强行恭维道。 陈万家也是浑身一颤,急忙解释道: “三位将军误会了!” “真的是公务繁忙,城中不能缺了人啊!” “呵呵!” 刘调元冷笑一声: “吃顿饭能要多长时间,两位上官何必不敢进营呢?” 看着刚刚还在身边老实的像个兔子一样的刘调元,瞬间变成了一只食人的怪兽。 徐启元使劲咽了咽唾沫。 只可惜,紧张极了的他,嗓子干的就像是被暴晒了三天的猪皮。 都起沙了…… 一点吐沫都没有的嗓子,每咽一下,都火里发烧的疼…… 陈万家心思飞快转动,正想着如何才能脱身。 徐启元却是指着粗制滥造的大营: “三位将军,这大营难道就不要加固一番吗?” 刚刚在营外的时候,他还在埋怨王光恩将大营修建的太结实了。 生怕李定国无法夺营! 而此时…… 见到这只有一圈原木,斜斜歪歪圈起来的营地…… 明明如了他的意,李定国甚至不需要派人攻打,随便一脚就能踹倒一大片…… 徐启元却不满意了! 这营寨,为啥修的这么简陋啊! 徐启元只恨不得王光恩能够在这里修建出一座城来! 最好是墙高几十丈,让人爬了爬不上来的雄城…… “呵呵!” 王光恩冷笑一声: “徐都爷怎知道李定国会来劫营? 难道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不成?” “没…… 没有…… 没有…… 没有!” 徐启元刚刚才擦过的额头,瞬间又遍布汗水。 甚至,汗水汇成小溪,流入眼里。 冷汗,蛰的眼睛滋啦啦的疼。 徐启元抬起衣袖,抹了抹。 他强装欢笑道: “王将军想多了,想多了……” 王光泰冷笑一声: “既然我等想多了,还请二位上官享用美食吧!” 他一咧嘴,大黄牙就露了出来: “只要二位上官吃完了兄弟们的心意…… 我等只是二位都爷麾下一武弁。 又岂敢扣留二位上官? 这不是造反么! 只要两位上官吃完,自然能够回去了。” “当,当真?” 陈万家恍若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 满眼都是希翼。 “呵呵!” 刘调元呵呵一笑,抽出腰间的长剑。 他漫不经心的端着剑刃,伸出左手,就开始修剪指甲。 上官? 我呸! 你等贪赃枉法,扰乱超纲之人,真当这还是以前的大明吗? 那时候,你们上下一心,朝野勾结,鼓噪呐喊,党同伐异…… 将大明弄得乌烟瘴气! 那时候,你们只手遮天! 那时候,你们掌握了一切朝政! 那时候,你们说的就是真理! 但是,时代变了! 陛下拿到了粮食大权。 这就是你等灭亡的丧钟! 今日,陛下早有密令,便是你俩的死期! “咯咯吱吱!” 刮指甲的声音,成为了唯一。 一阵风吹来,指甲碎屑乱飞。 不少粉末,都飞到了油腻腻的食物上。 烧得半焦的食物上,飘满了白乎乎的一层。 配上那苍蝇产下的蝇卵,就像是撒了一层厚薄不均的白色调料一般。 五根手指的指甲,被锋利的刀刃磨得乱糟糟的。 刘调元却混不在意。 他用长剑拍了拍自己的脖子。 一字一句道: “造反,是要掉脑袋的。” 陈万家看着面前沾满了指甲碎屑的烧鸡,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却一把抓住了烧鸡,撕下一条肥的滴油的大腿。 扭头希翼的看向刘调元: “刘将军说话算数?” 王光恩呵呵一笑: “怎的,陈都爷不相信我等?” 他满脸的笑容,看起来和善极了。 然而,腰间那半抽出的腰刀,反射着太阳光芒。 寒芒四射! 却是那么的吓人。 “我三兄弟是朝廷大将,难道还能背叛了陛下不成? 亦或——两位不敢吃,可是心中有鬼?” 陈万家一把将鸡腿朝自己嘴里塞去。 牙齿一咬,撕下一大团肉。 亮晶晶的油珠子,顺着嘴角朝下淌。 一滴、一滴、又一滴。 滴落在华贵的官袍上。 绯色官服,展开了一朵朵深红色的花朵…… 陈万家几乎是嚼也不嚼,囫囵吞下。 徐启元脸色大变: “陈兄!” 他正想说预防有人下毒…… 王光泰已经走近一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腰间的刀柄,顶在了徐启元腰窝上: “怎的? 徐都爷莫不是怕我等兄弟,暗中下毒?” 腰上顶着一柄硬物,徐启元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连摆手道: “不是,不是,三位将军怎么会毒害我俩呢?” 王光恩冷笑一声: “谋害上官,这是要满门抄斩的! 虽然…… 我家就剩下我们三兄弟了! 但是,老子好不容易混到了游击将军的位置上。 纵然只是杂号将军,却也是祖上八辈子烧了高香的。 就算徐都爷想死,我哥仨也不想死啊! 徐都爷啊!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王光恩就像是一个混子。 言语里却全是威胁。 王光恩本是跟张献忠同时起兵的老流寇出身。 因为善使一手长柄大刀,又喜好劫富济贫。 与成化年间开始流行的《花关索传》中,关羽之子花关索的形象很是吻合。 于是,江湖中人,便称之为“花关索。” 没错! 就是江湖中人。 实际上,张献忠起兵造反,要比李自成早多了。 早期的那些农民军势力,自从王二死后,就不成了气候。 那时期,绝大多数的农民军领袖,与其说是造反,不如说是江湖中人。 平时也就是干点劫富济贫的买卖。 顶多算是挟持武装,与地方政府小打小闹罢了。 这就是为什么早期农民军领袖,都有“诨号”的原因。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为了防止朝廷顺根摸底,避免牵连自己家族的。 不过,这一点,占比并不大。 第859章 敌人来了?稍安勿躁,看我擒来 王光恩这个花关索的诨号,说的却是他仗义疏财、劫富济贫。 有演义小说中关羽之子的风范。 至于广为流传的——农民军起义前,要先起个诨号,以免被朝廷找到全家…… 这就是不靠谱了。 在国家这种暴力机构面前,尤其是在锦衣卫大行的明朝,朝廷想要查反贼底细,是很容易的。 尤其是那些领头之人,更是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关羽逐渐成神,正是从成化年开始。 文人阶层为了限制皇权,推动了文化大变革。 比如美男子的特征就是少须、面白…… 比如关羽就是忠义的代表…… 就是自这时候开始的! (到了清朝,为了愚化汉家儿郎,经由清廷推动,才正式奠定了武圣的名头。) 自从万历朝起,关羽的名声,就已经从底层崛起,开始影响皇权了。 甚至,被推到了与岳飞并列的地步。 明朝的士人团体文化,很像后世的娱乐圈。 影响力之大,甚至要超过后世的娱乐圈。 崇拜关羽,在明末已经盛行于民间。 这年头,娱乐项目不算太多。 听话本、听戏文,就是百姓们最普遍的消遣活动。 在士人集团的推动下,三国演义以及相关话本,普行天下。 市井百姓,最爱听的就是三国故事。 关羽的忠义形象,就是在这时期丰满起来的。 (到了清代,又增添了三杰结义后,关张互杀全家,以防反悔的戏码。) 关羽的形象被塑造的太成功了,民间广为流传。 以至于甚至能够影响到了深宫里的万历。 万历十八年、四十二年,先后两次加封关羽为“关圣帝君、伏魔大帝”! 想想看,皇宫里的皇帝,都不得不违背朱元璋的“祖制”,将关羽抬上神坛。 民间三国流传之普遍,就可见一斑了。 王光恩能够被称之为“花关索”,足见此人的名头之响亮。 只不过,此人行事喜好劫富济贫,野心不大。 使得他的声势,不如那些同期造反的头领。 王光恩的这个性格,也是高斗枢晓之大义后,能让王家三兄弟转投朝廷,并誓死报国的原因。 …… 刘调元也龇着牙: “我虽然去岁生了个胖小子。 但是,我老刘家,就剩我们爷俩了。 陛下万恩,赏了我游击将军的出身,眼看是就要让刘家开枝散叶…… 我又岂会自毁前程!” 刘调元把玩着手中的长剑,被磨的吹毛断发的宝剑,直让徐启元心尖乱颤。 他生怕…… 这厮一个不满,随手给他捅一下…… 王光泰一巴掌按在徐启元肩膀上。 龇着大黄牙: “男子大丈夫,生来顶天立地! 老子说了不是兵变,就不是! 老娘给我生了个把,是让老子日天日地的! 可不是让老子做了小人行径! 老子要是反复无常,还不如让老娘给老子生到尿罐子里淹死!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话,那不是豆腐么!” “都爷只管放心,既然说了吃了酒席,就送二位都爷回去。 老子自然不会食言!” 王光泰虽然名声不显。 但是,这厮可是真实坚持到了汉家天下在大陆完全灭亡后,实在是独木难支了,才投降的。 甚至,他在自家大哥被清廷诱捕之后,连襄阳知府杨矿,都给拿来祭旗的猛人! 这人的话,虽然粗鄙,却也是他心中的写照。 徐启元仔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若是这三人真的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以眼下的这个局面,怕是早就抓起来,送到汉都去了。 再说了—— 我想要给李定国送粮,可是连个联络人都没派出去啊! 这三人又不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岂能知道老子在想什么? 况且,与陈万家商议的时候,可是在密室里说的! 还是用茶水在桌子上写的字…… 谁能知道我俩在商议什么! 无故囚禁上官,这可是死罪! 毒杀上官,更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这三人都混到了游击将军的身份,岂能不知道轻重? 徐启元越想越觉得思路清晰。 又仔细看了三人一眼,只见三人虽然态度桀骜不驯,却也没有要弄死他的意图。 当下,徐启元心一横,抓着一只肥噜噜的大猪蹄子,就啃了起来。 甚至,连面前的死尸,都不曾看了一眼。 …… 两人狼吞虎咽,好不容易吃了一半。 “报!” 有探马急速而来: “启禀将军,李定国带了一万兵马,朝大营扑来,目前距离我军,已经只剩下二十里了!” “来得这么快?” 徐启元、陈万家对视一眼。 两人看了看简陋的营寨,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完犊子了…… 这下…… 怕是要被李定国抓走了…… 不过…… 两人看了看营寨门口,正在缓缓进入的大车。 一万石粮食啊! 李定国总不会为难他们吧? 大不了…… 大不了老子投降了李定国就是! 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意,当下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三分。 “啪!” 王光泰一巴掌按在徐启元肩膀上: “两位都爷稍安勿躁,看我只手将贼子擒来!” 王光泰说完,也不管两人的脸色,当即召集了兵马,疾驰出营。 徐启元脸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 王光泰已经没影了。 “吃!” 王光恩一巴掌又拍在徐启元肩膀上。 用劲之大,拍的徐启元身子一颤,整个人都倾斜了。 “两位都爷,可是饭食做的不好?” 王光恩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右手却始终放在了腰间的大刀上。 “没没没……” 徐启元、陈万家两人叫苦不迭。 明明肚子都快要撑爆了。 然而,还是不得不抓着肥肉,大口大口的朝肚子里咽。 快点吃完吧! 吃完了才能跑啊! “那还不快点吃!” 刘调元冷笑一声。 “砰!” 长剑被他插在桌子上,杯碗盘碟齐齐一跳。 哐当作响! “噎,噎住了……” 陈万家使劲伸了伸脖子,痛苦的说出了一句话。 “哗啦啦!” 王光恩抓住酒壶,就给两人倒了一杯酒: “有酒有肉的,神仙难换的没日子,两位都爷何必这么心急呢! 来,该吃吃,该喝喝! 吃饱了,喝足了,才不想家啊!” 徐启元两人无奈,只得喝了酒,润滑了食道,强行将塞到嗓子眼的食物咽下去。 这才又抓着大猪蹄子,啃了起来。 “砰砰!” 刘调元拔出长剑,敲了敲桌子: “两位都爷啊,末将知道两位家里都是万贯家资,自然是不差钱的。 但是,不差钱是不差钱,咱不能浪费啊! 你看看!” 刘调元用剑尖指着两人没啃干净的骨头。 满脸的痛苦: “这还带着这么多肉,这不是糟践么! 吃了、喝了,不为糟蹋。 你要是剩了,那是要折阴德的啊!” 徐启元两人脸色一变。 长剑就在眼前,两人只能抓起没啃干净的骨头,再次剔了起来…… …… “报!” 又是一骑到来。 信使也不下马,急速道: “启禀将军,王二将军败了。” 啥? 王光泰败了? 徐启元、陈万家对视一眼,脸色大变。 两人豁然站起,就要惊呼。 第860章 你特娘竟然放冷枪? “啪!” 刘调元一左一右,两只手拍在两人的肩膀上。 “多大点事,王二本事不行,这不是还有王大的么!” 说完,他对着王光恩道: “王光恩将军啊, 你去会会他们!” 王光恩呵呵冷笑,霸气无匹道: “狗日的李定国,竟然敢打败我兄弟! 二位都爷稍安勿躁,看我只手擒来!” 说完,他大手一挥,带着手下疾驰而去。 不多时,大营内已经空落落的了。 甚至,就连押运粮食的民夫,都被带走一大半…… 徐启元、陈万家已经快要撑死了。 两人面色悲苦的看着刘调元: “刘将军啊,本官自认待你不赖,我俩实在是吃不下了,你看……” “吃不下?” 刘调元满脸的痞子相。 “啪!”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杯盏碗碟齐齐一跳。 刘调元的忽然发火,吓的徐启元两人浑身一颤。 这厮却浑然不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糟蹋粮食…… 二位都爷啊,你看看天下多少百姓活活饿死! 赤骨千里,民不聊生! 那遍地冤魂,但凡给他们一口吃的,就不会曝尸荒野。 二位都爷要是浪费粮食…… 可是死罪!” 这厮满眼的杀气,大有两人敢不吃,就直接动手砍杀的架势。 徐启元、陈万家被吓了一跳。 抬头瞅瞅已经遍布苍蝇的死尸…… 身边人都被砍倒,两人纵然身为上官…… 然而,在这兵痞子的地盘上,他们不敢反驳啊! 这里只有刘调元一人,要是真的砍了他们的脑袋,抓去朝战场上一丢…… 谁特娘知道他俩是怎么死的? “刘将军说的是,我们……” 徐启元、陈万家哭丧着脸: “我们吃,我们吃还不行吗……” 被逼无奈,两人只得强撑着,再次大口咀嚼起来。 只是,每一次吞咽,都让两人胃袋一痛。 一阵阵强烈的呕吐感上涌。 两人翻着白眼,生理刺激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 另一边。 李定国、冯双礼刚刚带着大军出营不多久。 就见到一行明军奔来。 为首一个大将,骑在马上,怒骂道: “兀那李定国小儿,不过是爷爷手下败将,何敢言勇! 有本事放马过来,爷爷不生擒了你,你爷爷就不是你爷爷!” 大西军定睛一瞅,为首的那人,不是王光泰,还是何人! 冯双礼快被气死了。 昨天的失败…… 那他娘叫失败吗? 儿郎们都被饿的走不动道了! 难道不撤回来,还要跟明军再打一场啊! 饿了几个月的军卒,跟明军打,那特娘不是找虐么! 别说打了,就算是站着不动,也撑不住啊。 冯双礼翻着白眼: 不就是战略收缩么…… 怎地到了这厮嘴里,就成被打败了呢? 一众大西军将士,也是义愤填膺,纷纷吆喝着,要叫明军好看。 吃了饱饭,他们可不杵! 大家都是大明军卒出身,谁还能怕谁了啊! 甚至,还有人按耐不住,当即就要请缨出战。 冯双礼看着群情激奋的手下,再看看那嚣张的王光泰,心中恼怒极了。 特娘的,你要找死不成? 老子今儿已经让大军吃饱了! 老子这就成全你! 冯双礼大吼一声: “王光泰小儿,且看我只手擒你!” 吼完,他双腿夹紧马腹,怒喝道: “儿郎们,跟我杀啊!” “杀啊!” 大西军军卒大吼着,紧随冯双礼而去。 李定国还未答话,冯双礼已经带着本部兵马,朝着王光泰冲去。 谁知道,冯双礼带着人刚刚冲到一箭之地…… 却见骑在马背上的明军,纷纷从身后抄出火枪,对着前方,就扣动了扳机。 “噼里啪啦嘭嘭嘭!” 上百个正在冲锋的大西军勇卒,被打落马下。 王光泰一阵乱枪,将大西军的势头硬生生遏制。 “卑鄙无耻!” 冯双礼气的大骂: “姓王的,说好了捉对厮杀,你特娘竟然放冷枪? 你还是不是大将?” 然而…… 王光泰理也不理一句,大吼道: “兄弟们,点子扎手,跟我撤啊!” 话音未落…… 这厮浑然不似武将,竟然当先朝着路边的密林钻去。 捉对厮杀? 我厮杀个屁! 有枪不用,这特娘是傻子! 明军跟在王光泰身后,急速朝着左侧山沟窜去。 为首那人,进了密林后,更是狂笑道: “李定国小儿,本将还有要事,这就不奉陪了!” 还不待冯双礼反应过来,王光泰大军,已经钻入密林,消失不见。 “卧槽! 姓王的,你特娘给我站住!” 冯双礼顿时大怒,正要带人追击。 “冯兄! 逢林莫入!” 李定国急忙让人鸣金收兵。 听闻后方的鸣金声,冯双礼懊恼的收住了脚步。 李定国拍马上前: “贼子这必然是诱兵之计,冯兄万万不可上当! 若是敌人有了埋伏,那就不好了!” “姓王的,你该死!” 冯双礼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被人耍了一道,平白损失了百十号好手,冯双礼不甘心。 他不信邪,派遣几十个精锐探子,进入密林探查一番。 不多时,探子们带着一大串野猪夹子、竹签、竹刺,甚至还有编制好了捕捉猛兽、遍布竹刺的竹板夹子…… 冯双礼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王家小儿,你不当人子!” 冯双礼气急了。 我尼玛,脸咧? 姓王的,你还能再要点碧莲吗? 这他妈两军交战呢! 你竟然玩这一套? 脸咧? 还能不能有点武将的尊严了? 冯双礼暴跳如雷。 然而,面对盛夏时节,草木疯长的密林…… 再加上探子们不过进入数十步,就搜出了百十个陷阱。 冯双礼不敢追了…… …… 粮草才是大事。 虽然吃了个暗亏,李定国却只能认下了。 他咬着牙,那年轻的脸庞上,全是不甘。 等着吧! 只要让我拿到了粮草,定要让你王氏兄弟好看! 大西军继续前行。 刚刚走了不到十里,大军转了弯,折道向西。 从这里再沿着小路走不到十里地,就是张家沟所在了。 探子早已探明,明军的粮食还未入库…… 甚至,还有一大半的粮车,都拥挤在营门外呢! 明军懈怠…… 这可是他们抢粮的最佳时机啊! 第861章 难道我吃撑了? 眼见营寨内的炊烟在望,原本防范严密的大西军探子,也微微懈怠下来。 冯双礼更是捏紧了刀柄,待会冲到明军大营,定要大杀特杀! 然而,正当大西军经过一片灌木丛林的时候…… 忽然听到一声大吼: “兀那李定国小儿,你王家大爷爷在此!” 怒吼方休,只听一阵箭矢破空声传来。 “咻咻咻!” 万箭齐发,也不管有没有对准了林间小道,就是一阵抛射。 “敌袭!防御!” 李定国大吼一声,抓起马鞍上的圆盾,遮住了胸腹。 “砰砰砰!” 好几支箭矢,扎在了圆盾上。 不愧是大西军精锐,就在王光恩吼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军卒,都已经做好了防御。 只有几十个反应慢了半拍的军卒,被射成了刺猬。 “贼子该死!” 眼见再次吃瘪,冯双礼大怒,纵马就朝灌木丛踏去。 “冯兄不可!” 李定国怒吼一声。 然而,下一刻。 “咻咻咻!” 好几支削尖了的粗大竹矛,就飞了出来。 两三个军卒,被穿透了胸膛。 其中一根,更是擦着冯双礼裤脚,飞跃小路,扎在对面的一根树干上。 入木三分! “卧槽!” 冯双礼大惊,一把勒住缰绳。 战马斯律律悲鸣一声,人立而起。 “哈哈哈!” 密林内,传来了一声大笑: “张献忠的兔崽子们,听清楚了,你家爷爷叫王光恩! 有本事就来追爷爷啊,看我赏不赏你们屁吃。” 密林一阵沙沙作响,枝叶晃动一阵,骚乱渐渐朝着密林深处而去。 无数人奔跑的脚步声,清晰传来。 “鼠辈贼子,有本事不要走!” 冯双礼快要气炸了。 李定国眯着眼睛,冷笑道: “冯兄,不过是贼子的小计罢了。 一万石粮草…… 他们若是平白丢了,却是要担责的。 辽东当年旧智,冯兄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这些明军,不过就是想要稍微拿点人头,好回去推脱责任罢了。” 冯双礼气得咬着牙,啐骂道: “二爷,不是我不知道,而是——实在太气人了啊! 王家兄弟,老子跟你们没完!” 李定国笑着摇了摇头: “王氏兄弟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调空大营守军而已…… 这是对你我有利的事情。” “王家兄弟这么做,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不比这般动怒。 再说了,粮草可是大事,咱们还是先夺下粮食再说!” 不得不说,先入为主的印象,实在是——太能左右人的思维了。 饶是聪慧如李定国,都没有看穿王光恩等人的用意。 这不是李定国不厉害,而是朱由检重立大明后,前后反差太大啊! 尼玛,前一刻文人武将,一地稀碎。 任谁能想到,下一刻就绝地雄起了? 冯双礼阴沉着脸: “二爷,我都懂,只是,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 李定国叹息一声: “你可还记得以前? 每次义父势单力薄,眼看就要被朝廷绞杀。 却总是会绝处逢生。 往日智计百出的明军大将,就像是晕了头一般,处处布置都像是小儿一般。 而每次义父军威鼎盛,明军却总又是一改常态,再次将义父打得抱头鼠窜。” 李定国叹息一声: “冯兄啊,咱们没有席卷天下的实力,就只能成为人家的玩物。 这口气,记在心间吧。” 冯双礼一刀劈在面前的灌木上。 茶盅粗的树杈,被一刀砍断。 “二爷放心,我知道的。” 李定国点点头,大手一挥: “兄弟们!” “继续前进!” …… 大营内。 徐启元、陈万家肚子涨成了球。 面前只剩下半盘子野鸡肉了。 然而,两人翻着白眼,任凭如何勉强自己,却再也吃不下去…… 甚至,闻到食物的香味,就想呕吐了。 “刘将军,嗝~! 这,嗝~! 这……这……” 徐启元打着饱嗝,眼泪止不住的哇哇流。 这不是他伤心,而是食物顶到了嗓子眼,被刺激得。 而挨着他坐的陈万家,也是一样。 他也泪眼朦胧,面前的食物,让他快要抑制不住呕吐感了。 也就是刘调元利刃在手。 要不然,这两人是一定会大吐特吐的。 刘调元看着撑得站都站不起来的两人,嘴角噙着冷笑。 他玩味的看着两位昔日上官,淡淡的道: “吃不完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啊!” “啊!” 徐启元傻眼了。 还要吃? “啊!” 陈万家傻眼了。 我吃不下了啊…… 就在此时,却见一骑再次到来: “报!” “启禀将军,王将军败了!” “啊!” 徐启元、陈万家再次傻眼了。 就在两人还在懵逼的时候,却听刘调元大笑道: “兀那小子,倒是还有一把刷子,竟然连败我两位兄弟。 好! 且让我来试试你的深浅!” 刘调元说完之后,伸手按在徐启元两人的肩膀上: “两位都爷只管安坐军中,且看我只手擒敌!” “刘将军,咱们,咱们……” 徐启元脸色大变。 娘的! 老子是要给李定国送粮…… 但是,老子没打算将自己也送给他啊! 这要是刘调元再败了…… 徐启元越想越怕,再也顾不得刘调元刚刚还在威胁自己。 他一把抓住刘调元的铠甲下摆,满脸希翼道: “刘将军,贼子犀利。 粮草是小事! 咱们,要不咱们暂避锋芒?” 算了,算了,赶紧带着我跑吧! 再不跑,就要成为瓮中之鳖了…… “都爷何以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刘调元一巴掌拍在徐启元的后脖子上。 使了巧劲的他,只让徐启元觉得脊梁筋一颤,本就吃撑了站不起来的他,更是再无力气。 锥关节,已经被刘调元拍错位了…… “来人呐! 与我温酒! 古有孙坚温酒斩华雄。 今日,我刘调元,就要再续前人故事!” 刘调元豪迈的说完,却是又一巴掌拍在陈万家的后勃颈儿上。 挣扎着站了个半起的陈万家,只觉得脊梁筋一颤,浑身再无力气。 “砰!” 他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难道,我吃的太撑了? 第862章 不好,粮食是土粒 徐启元两人心中震骇未消,却见门口正在推粮车的民夫,已经蜂拥进了大营,朝后方跑去。 有些看起来像是领队的保长、甲长之人,嘴里更是还吆喝着: “兄弟们,走啊,给刘将军温酒去!” 民夫一股脑朝着营地内跑去…… 刘调元哈哈大笑: “两位都爷稍安勿躁! 且看我手提贼子头颅前来,为两位都爷祝酒!” 刘调元豪迈的说完,却是一挥手,带着军卒出了大营。 顷刻之间,偌大的大营,就空落落的了…… 只留下正对着大营正门,辕门外的酒桌边。 两个肚子撑得圆滚滚的都爷,瘫在了椅子上。 一阵风吹来。 血腥味冲入两人鼻腔。 徐启元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营,止不住浑身颤栗起来: “陈兄,陈兄……” 吃的宛若企鹅一般的徐启元,满眼都是恐惧: “你说,他们不是跑了吧?” “不…… 不能吧?” 陈万家也是怕极了。 然而,看着运送到了一半的粮车,他还是有了几分侥幸: “应该不会。 对! 绝对不会!” 陈万家越想越觉得有理,他自欺欺人道: “徐兄,粮车就在营中,丢了粮食,可是大罪。 这三人总不该丢弃我俩吧? 再说了,临战抛弃上官,这也是罪责啊!” …… 王光恩兄弟,还跟李定国打了个“招呼”。 而刘调元却是连面都不碰一下。 他带着大军出了大营后,等了不一会,民夫们就已经从侧门跑来汇合了。 “走,去诸葛祠!” 刘调元指着东北侧的山峦,开口道。 那片山区,正是诸葛亮墓葬所在。 山虽然不高,却有历代修缮,因此,墓园有完整的围墙,能够充当军事设施。 …… 李定国和冯双礼两人,自从被王光恩偷袭了一次之后,就变得小心起来。 沿途,两人让探子扩散的更开了。 道路两侧难以行进的密林,拖延了李定国的行军速度。 等他们看到明军大营的时候,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一个时辰。 此时,头顶的太阳,已经微微西斜了。 “这是?” 看着一辆辆满载粮食的大车,在大营外排成了长队。 然而,本该是防守严密的明军大营,却空无一人。 冯双礼惊呆了。 “啥意思? 明军还给老子玩了一出空城计?” 李定国也勒住了战马,下令大军止步。 “冯兄,似乎有诈!” 李定国微微皱眉。 冯双礼指着一个领军小将: “你去看看!” 那小将带着手下,抽出兵器,戒备森严的走向了明军大营。 李定国、冯双礼两人却是下令全军戒备,以防明军再次偷袭。 然而,直到探路的小将,都走到营门口了,却一个明军都没有走出来。 小将让手下继续前行,自己上前摸了摸粮袋。 入手沉甸甸的,单手竟然抬不动。 他两指隔着粮袋捏了捏,只觉得里面是颗粒状。 似乎就是粮食。 再探头朝着营内一瞅,小将惊呆了。 “将军,这里有两个身穿文官补子的大官!” 眼见大功在前,小将按耐不住了,当即带着手下就朝营内冲去。 空城计? 空个屁的计! 老子先抢了你! 小将心中大喜…… “你是谁?” 小将的刀子,架在了陈万家脖子上。 “唉!” 陈万家与徐启元对视一眼。 到了这里,两人哪里还看不明白——他们被王光恩、王光泰、刘调元三人联手给耍了啊! “让你家将军来对话!” 纵然明知道被抛弃了,徐启元却还有文官的骄傲,竟然要求与李定国对话。 “艹恁娘!” 小将一拳砸在徐启元肚子上。 “哇~!” 徐启元快要撑爆了的肚子,被这大力一拳,锤的再也受不了了。 张口就喷出了一大滩肉糜糜。 恶心的东西,喷了小将一身。 他顿时大怒,提拳就打,边打边骂: “卧槽! 你这老狗,竟然糟蹋粮食!” 旁边的陈万家也没逃过,挨了一顿老拳的他,快将苦胆都吐出来了。 …… 李定国进营的第一眼,就看到两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大官,像两条可怜的老狗一般,被手下拳打脚踢。 “住手!” 李定国皱着眉头,喝止了手下。 看着酒桌前的几十具尸体,再看看狼藉一片的酒桌,鼻腔里充斥着酒肉混合了苦胆后的腥臭气息。 李定国捂着鼻子: “两位是……” “唉!” 徐启元叹息一声: “本官右佥都御史郧阳知府徐启元,我身边的是郧阳同知陈万家。” “原来是徐都爷和陈都爷。” 李定国抱拳行礼。 他不解的看着空落落的大营,诧异道: “不知两位都爷这是…… 可否给小子解解疑惑?” 陈万家苦笑一声: “还说啥呢? 李将军当也能猜到,我俩被人抛弃了……” “呵呵!” 李定国轻笑一声。 有趣! 有趣! 这两人打定了主意,给老子送粮,却不想,竟然被手下打包送给了老子…… 不过,这两人虽然行为让他不耻。 对义父来说,却也是一副好牌! 这可是一地封疆大吏啊! 只要俘获了这两人,纵然他们不投降…… 到时候,还有两人说话的营地吗? 随便宣扬宣扬,这就是政治攻势啊! 试想一下,就连朱由检的封疆大吏,都\\u0027投降\\u0027了他们,这不是说明了朱由检的不得人心吗? 李定国心中狂喜。 隐隐中,却是觉得有什么念头一闪而逝。 然而,欣喜的他,却没有抓住。 冯双礼已经检查完了大营。 他一边朝李定国走来,一边嚷嚷道: “二爷,奇了怪了,这大营内,为何一个人都没有? 这真是让人费解,为啥送给咱们一万石粮草也就罢了。 还要送给咱们两个大官咧?” “粮食?” 李定国眼睛都瞪圆了! 他急切道: “快快! 快去检查粮食!” 他一边大吼,一边朝着粮车跑去。 而正在指挥士卒,将大营内的粮车朝外推的小将,闻言,立刻使劲拽下一个麻袋。 快速解着麻绳。 “不好!” 小将脸色大变: “将军,这里面全是土粒!” 最先进营的小将,更是瞪大了眼睛。 “库褚!” 他挥舞着腰刀,使劲插入身边的麻袋内。 第863章 老狗,竟然敢骗我! “哗啦啦!” 泥土哗哗哗流下。 看着那微微泛红的碎土粒,小将懵逼了。 “这……” “这竟然是从留白的春地里,铲出来的泥土?” 天啊!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自己刚才隔着粮袋捏了捏,手中是颗粒感了。 原来! 这特娘都是从没种庄稼的春地里,铲出来的泥土啊! (没有化肥时代,或是隔一年,或是隔两年,是要有一季不种庄稼的。 若是不种麦子、油菜等冬季作物,就叫春地。 若是不种玉米、绿豆等夏季作物,就叫白地。 留白地虽然不种植庄稼,却要依旧翻田。 这是为了恢复地力、铲除杂草、根治病虫害等。 这种留白的田地,翻田后,在风吹日晒中,泥土呈现颗粒状,像极了麦粒。 尤其是红土地、黄土地,泥土颗粒更是坚硬的很。) “竟然是泥土!” “不! 不可能!” 李定国瞪大了眼睛。 他抽出腰间佩剑,一袋一袋的捅了进去。 然而…… 哗哗流下的“粮食”,全都是泥土颗粒。 …… “不! 这不可能!” 徐启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嘶吼道: “这是老子亲眼看着从粮库里装车的粮食,怎么变成了泥土?” 徐启元惊呆了。 为了给李定国送粮,他可是不顾自己这个封疆大吏的尊贵与矜持,亲自深入肮脏的粮仓,亲眼看着民夫装车的啊! 甚至,为了防止粮食被掉包,这一路上,更是亲自押送。 天啊! 这些粮食,是啥时候被掉包的啊! 一直处在他眼皮子底下的粮草,莫名其妙被人掉包,徐启元惊呆了…… …… 陈万家鼻青脸肿。 却努力睁大了肿成一条缝的眼睛…… “不! 这不可能!” 陈万家惊呆了。 咋可能? 这些粮食是啥时候被掉包的? 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粮车旁边啊! 就算将粮车交给了刘调元看管,他也没有离开左右啊! 他一直都在粮车旁边看着啊…… …… “艹恁娘!” 冯双礼状若疯魔,连续劈开百十袋,却全都是泥土。 他怒气冲冲的跑到酒桌边,抬脚朝着陈万家踹去。 “咚!” 陈万家被一脚踢飞。 这一脚,力气极大,很显然是动了杀心。 然而,被刘调元动了手脚,一巴掌震散颈椎的陈万家,却爬都爬不起来了。 “我……我……我……” 陈万家难以置信的在地上蠕动着。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为什么站不起来了? 无法站立的恐惧,甚至压住了陈万家心头被不知不觉调走粮食的震骇。 “艹恁娘!” 冯双礼大脚丫子直踹,一边踹一边怒骂: “狗日的,竟然敢耍我!” 本就粮草就只能撑十来天了。 又让手下吃了一顿干的,还白跑了一趟。 一旦拿不到粮草…… 这次回去,大军一定会逃亡的! 完了! 大西军完了! …… 李定国怔怔的看着一袋袋“粮食”,被军卒们捅破了麻袋后,变成了泥土。 嫩稚的脸庞,变得苍白。 完了! 定军山大营完了! 义父完了! 大西国完了! …… 大西军士卒,已经癫狂。 刚开始,还有人解开绳索,查看袋子里是不是粮食。 然而,当一个个麻袋,被打开后,变成了泥土。 士卒们疯狂起来。 挥刀就劈! 仗剑就捅! 长枪穿刺! 一个又一个麻袋,被刺破了。 一股又一股泥土,哗哗的流着,在地上堆积去了圆锥形的小土堆。 …… 两万多个麻袋,全部都被刺穿。 却全都是泥土…… 竟然连一颗粮食都没有! 纵然李定国带来的一万兵马,都是大西军的精锐,也已经人心慌乱。 完了! 没有粮食,纵然李定国是军神,也坚持不了十天时间了…… 莫说是野菜了,定军山能吃的草叶、树根,全被刨了出来,磨成糊糊,掺进了稀粥内。 拿不到粮食,定军山大营,再无转机…… …… “为什么?” 李定国一把将徐启元拽了起来。 儒雅的脸庞上,已经扭曲狰狞。 “为什么要耍我!” 李定国咆哮。 “我……” 徐启元满脸苦涩。 被耍了! 被人耍了啊! 要是被文人耍了,他倒是还能接受。 谁特娘知道,竟然被几个武将耍了! 还特娘是造反出身的招安武将! 徐启元难以接受啊! 他娘的,竟然被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平头百姓给耍了一道, 为什么? 为什么会中了几个泥腿子的招? 徐启元满脸都是失落。 身为自幼饱读诗书的豪门嫡子,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 徐启元是看不起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的。 然而,当他被他几乎从未正眼看过一次的泥腿子按在地上摩擦…… 徐启元的骄傲、自尊、自傲…… 他的精气神,全没了…… …… “老狗!” 李定国一把将徐启元掼在太师椅上。 他怒瞪双眼: “姓徐的! 那东虏鞑子,不过是沐猴而冠,不过是率兽食人一贼酋! 你们都能献上百万粮食,都能帮着他们打入关内。 都能将亿万江山,拱手献上! 老子是汉家儿郎! 老子们大西,虽然是流寇出身,建立的朝堂,却也是我汉家天下! 我义父更是科举取士,给了你们世家治理国家的机会! 为何你们宁可给狗鞑子送粮,却要拿泥土来戏耍我大西? 你为何却拿泥土来搪塞我汉家朝堂! 为何? 这是为什么?” 李定国怒吼如雷,吐沫星子喷了徐启元一脸。 徐启元无言以对。 豪门出身的他,被几个泥腿子摆了一道…… 这打断了他的精气神的。 外好是个文人…… 外好摆在文人的手上,他都不会这么无力啊! 偏偏摆了他一道的——是几个早上还在面前毕恭毕敬的泥腿子…… 徐启元两眼无神…… 无言以对…… …… “二爷,与这些无国无君无父无族的狗贼,说这么多干甚?” 冯双礼一把从士兵身上,抽出腰刀,照着陈万家拦腰劈下: “这等狗贼,不杀他们,难道留着过年吗?” 寒光四射的刀芒,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刺痛了陈万家双眼。 眼见就要一刀两断,陈万家凄厉的嘶吼: “不!” “咔嚓!” 大刀落下,陈万家被一刀两断。 第864章 果然如陛下所料! 挤满了食物的肠道,被锋利的长刀切断。 “噗!” 肉糜糜喷射。 血腥味、酒臭味…… 刺鼻! “救命……我……我不想死…… 痛啊……快救救我……” 陈万家被腰斩后,断成两半的身子,在地上挣扎爬行着。 他抬起遍布血污的手,想要去抓冯双礼的裤子。 “救……救救我……” “救你? 你这老狗,党同伐异,公权私授,罔顾百姓,恶贯满盈! 还想我救你? 你这老狗全家,宁可将粮食一船一船朝北拉,都不给我一粒一颗! 还想我救你? 我救你娘!” 冯双礼怒骂连连,抬起大脚,恶狠狠的踩下。 “噗!” 他一脚将陈万家手掌骨头踩得稀碎: “狗贼,你去死吧!” 反转了的大刀,没头没脸的砸下。 “嘭嘭嘭!” 冯双礼嘴里怒骂不断,手上没头没脸的砸着。 每一下,都避开了陈万家的要害…… 刀背砸断了陈万家的双臂。 被腰斩后的他,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极度的痛苦,苍白的脸颊,扭曲成了一团。 “救……救我……” 陈万家犹在低喃…… “救……救救我……” 哀嚎声,渐渐低沉。 若是以前,李定国一定会拦住冯双礼的。 因为这个天下,他们可以斩杀一些官僚,却不能和整个士绅阶层为敌。 尤其是豪门核心子弟,这是世家赖以生存的躯干,但凡招惹了这些人,一定会招来世家最残酷的报复。 然而,被摆了一道的李定国,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他气喘如牛,一双眼睛,已经血红。 没了粮食,大西国眼看就要败亡…… 哪里还顾得到以后会不会遭来世家的报复! 紧随着冯双礼之后,李定国一剑捅入徐启元肚子里。 剑尖透体而出…… 还使劲搅了搅。 “不! 不要杀我……” 徐启元七窍流血,双手死死的攥着锋利的剑刃。 他满脸都是哀求…… 然而! “刺啦!” 李定国手腕一抖,使劲抽出长剑。 张献忠赐给李定国的锋利长剑,削掉了徐启元的十根手指。 长剑拔出,鲜血喷涌! “不!” 徐启元凄厉的嘶嚎! 被削掉了十根手指的他,用光秃秃的手掌,想要捂住胸膛的伤口。 然而,血流如注! 就好像是打开了高压水龙头。 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糜烂的肉糜糜…… 混合了胆汁的食物残渣,腥臭难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徐启元满脸恐惧: “我是松江徐家嫡子,我家坐拥半县土地,更是雇佣民夫数千人。 我不能死! 二爷不要杀我…… 我有钱,我给你多多的钱,你一辈子也没见过的钱……” “砰!” 李定国一脚将徐启元踹倒在地,怒骂道: “狗贼,竟然敢耍我! 你最好在地狱里祈祷,别让我翻身! 否则,老子要杀光你全家!” “耍你?” \\\"耍?\\\" 胸腹里的剧痛,十指连心的剧痛,却让徐启元脑海里出奇的清晰。 “呵呵……” 失血过多,眼睛越来越黑暗,脑海竟然出奇的清醒。 他终于想起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了…… 就是用船转运的时候! 徐启元终于知道是哪里出错了! “船…… 船上有古怪……” 徐启元瘫倒在地,一翕一合的嘴唇,喃喃自语般的吐出了几个字: “粮食……怕是…… 就……就…… 就在……船舱……” 声音逐渐低沉…… “什么?” “粮食?” 徐启元临死时的话,让李定国瞬间清醒。 他脸色大变,急忙蹲下来,耳朵贴近了徐启元嘴唇: “你说粮食在哪里?” 徐启元嘴唇蠕动着,却再无声音传出…… “啊~! 啊~! 啊~!” 李定国一剑一剑的劈在徐启元身上。 “粮食在哪? 粮食在哪? 粮食在哪?” 然而,只剩下神经末梢,还能凭借本能,带动肌肉微微颤抖的徐启元…… 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当啷!” 李定国双膝跪地,手中的长剑,无力的落在地上。 完了! 大西国完了! …… 砍破了所有粮袋,一粒粮食也没找到的大西军将士,瘫倒在地。 “完了!” 一万精挑细选的大西军精锐,人心尽散。 喘着粗气,眼神溃散的他们,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纵然李定国军事能力无双,甚至短短时间,就能从失败中吸取经验。 打败了之前将他打的丢兵盔甲的马科等人…… 这位大西军中无双猛将,这位能够在定军山大营完全处于不利局面,却能够支撑半年之久…… 甚至,数度反攻沔县。 若不是明军严防死守,早已被他突围而去…… 的绝世良将…… 这位少年将军,是定军山大西军将士心中的“神灵”…… 是定军山大西军,能够在艰苦环境中,支撑半年之久的精神信仰。 然而…… 此刻,丰碑轰然倒塌! 没有拿到粮食,李定国精心挑选的精锐,丧失了所有的精气神…… 李定国从定军山大营,精挑细选出的一万定最精锐士卒,此时再无战心。 士卒们全都瘫倒在地,连兵器都丢到了一旁。 完了! 没有抢到粮食,定军山大营完了…… 二爷完了! 米仓山大营完了…… 皇帝陛下完了! 大西国完了…… …… 诸葛祠。 刘调元手持望远镜。 镜头内,“上官”徐启元、陈万家,被李定国、冯双礼两人,就像打疯狗一般,砍倒在地。 “刘将军,若何?” 锦衣卫百户已经脱去了伪装,站在刘调元身边,笑嘻嘻的询问起来。 “哈哈,果然如上差所料! 死了……两个老狗都死了!” 刘调元喜不自胜。 他一把将望远镜塞给锦衣卫百户: “快,兄弟! 你也看看,这两条老狗,都不会动了呢!” 刘调元高兴极了。 连官场上人人惧怕的锦衣卫百户,都喊了‘兄弟’…… 然而,那百户却毫不在意。 他接过望远镜,调整了一番视野。 张家沟大营,清晰的出现在视野内。 对于被腰斩的陈万家,他只是扫了一眼。 对于徐启元,也不能让他多停留了一瞬。 第865章 朱由检三问李定国 百户的视野,放在了大西军士卒身上。 当他看到所有人都颓废的坐倒在地,甚至就连兵器都丢到了一边,这才笑了。 “刘将军,执行第二步计划!” 百户合上了望远镜。 “得令!” 刘调元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豪迈道: “兄弟们,跟我走!” 刚刚到了诸葛祠,甚至还来不及喘口气的士卒,朝着原路返回…… 却没有一个人抱怨。 甚至,就连民夫,都拿上了武器! 而另一边。 王光恩也已经在另一个锦衣卫的带领下,率军朝着大营而去。 王光泰一样下了藏身的小山包,朝着大营的另一个方向,合围而去。 …… 马蹄声传来。 李定国脸色大变,他大声嘶吼,想要让军卒结阵防御。 然而…… 没有抢到粮食,大西军士卒已经再无战心了。 任凭李定国、冯双礼如何驱使,士卒们却也只是微微挪了挪屁股,换了一处地方躺着…… 能够站起来的,竟然仅有两人的百十个亲卫…… 马蹄声越来越近! 甚至,四面八方都传来了轰隆蹄声。 很显然,明军不但再次返回了,甚至还已经将大营合围。 李定国大急,正要带着亲兵离开。 忽然,营外传来了一声朗笑。 “李定国将军,某乃是锦衣卫中所百户李根生。 不知李将军可否愿意与某面谈?” “核心五所的中所锦衣卫百户?” 李定国眼睛一瞪。 冯双礼也是满脸的诧异。 锦衣卫除了南北镇抚司外,还有十二所。 每一所都有一个千户直领。 这是直属于皇帝的亲信武装。 锦衣卫虽然规模庞大,最主要的——却就是中所、前所、后所、左所、右所。 这五所,可以说是皇帝的铁杆亲信,是锦衣卫最核心的力量。 尤其是中所! 锦衣卫十二所,中所才是第一。 冯双礼低声道: “二爷,中所乃是皇帝亲军。 这里面一个百户,甚至要比后七所千户,都更加受宠。 明皇派遣中所百户到来,这……” 冯双礼惊呆了。 这就好像朱由检将自己身边的司礼监随堂太监,派遣过来——一个样啊! 李定国已经冷静下来,他看了看脚边的两具尸体,叹息道: “冯兄,怕是…… 你我着了明皇的道啊!” 李定国的话,让冯双礼浑身一震。 看着脚边徐启元、陈万家的尸体,再看看那遍地土粒…… 冯双礼想明白了。 他皱紧了眉头,手中的长刀松了又紧: “二爷,这……” “是福不是祸! 且看看他如何说吧!” 李定国抓起长剑,大踏步走出了大营。 营外,明军已经将硕大的营盘合围。 刀枪剑棍,指向了营寨。 寒芒四射。 然而…… 一个个大西军士卒,低头丧气的蹲在一边,再也没了反抗的心思。 见到李定国出来,军卒们甚至还扭过了脸,不敢去看他。 李定国扫了一眼众人,微微叹息一声: “某就是李定国!” 李定国冲着为首的李根生拱了拱手。 “李兄,陛下有句话托我转达,不知李兄可愿意听上一听?” 李根生浑然没有双方本是敌对的觉悟,看着李定国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老兄弟。 “唉!” 李定国叹息。 他随手将长剑丢在一边: “李某乃是败军之将,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还能怎么办? 人家已经围死了大营。 无数杆火枪指向了自己。 他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事已至此,李定国只能听一听明皇的话了。 “陛下口谕!” 李根生冲着东方拱了拱手,继续道: “陛下问: 李定国,你忠于汉家天下,亦或忠于张献忠一人?” “我……” 李定国动了动嘴唇,吐出了一个字后,再也无法说出后面的字眼。 他不是愚忠的人。 在他心里,汉家天下,才是最重要的! 李定国不愿自欺欺人…… “废话,我等自然忠于我大西国皇帝!” 冯双礼倒是回了一句,他梗着脖子,提刀站在了李定国面前。 李根生不以为杵。 李定国的态度,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继续道: “陛下再问: 国家残破,东虏入关,亿兆百姓化作枯骨。 而今,李定国你也已经看清了真相,你摸着自己的良心—— 可是选择为汉家江山荣光而战? 亦或是为了一家一姓之私利,置我汉家江山存亡、置我大明百姓生死于不顾?” “我……” 李定国垂下了脑袋。 北直隶百姓的遭遇…… 他听说了! 浮丘山无数道爷,为了家国天下,手持三尺青锋,飞蛾扑火一般冲向东虏铁骑,悲壮尽没的一幕…… 他也听说了! 朱由检为了解救北地百姓,原谅李自成的罪过,敕封李自成为大顺王,让他转战西北,从而冰释前嫌,合力保我汉家江山的事情…… 他一样听说了! …… 该怎么选? 李定国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 冯双礼也没了傲气。 他手中平竖,横在胸前的长刀,垂在了地上…… 李根生的话,让他摇头叹息不已。 明皇的问话——太犀利了啊! 他无法昧着良心,说出嘴边的那个自欺欺人的答案。 …… 李根生将一切尽收眼底,却继续追问: “陛下还问: 朕困居紫禁,节衣缩食以为百姓,甚至,17年来,不曾添了一件新衣。 然则天下豪绅,人人该杀! 不顾天灾人祸,百姓艰难,巧取豪夺。 不但将朕屡屡拨付的内帑赈灾钱粮,据为己有…… 不但敲骨吸髓,只为自家荣华富贵…… 更是不惜背祖卖国,祸害国家,迎东虏入关,害我百姓! 李将军起自民间,深知百姓疾苦,深知官吏嘴脸…… 军旅十年,更是看透了官场真相。 朕问李将军——朕纵有罪,已经改之。 甚至,朕节衣缩食,不惜背负骂名,以工赈济,活百姓五千余万…… 今日,朕愿赦免大西国——上至张献忠,下至普通军卒的造反之罪。 亦不在追究张献忠毁我祖坟之仇。 朕愿与张献忠冰释前嫌! 若张献忠愿降,更是不吝王侯之尊! 李将军可为国家之用否?” 第866章 国难当头,携手与共,干他丫的! “什么?” 李定国惊呼出声。 “什么?” 冯双礼瞪大了眼睛。 “什么?” 垂头丧气的大西军精锐,人人豁然站起。 “什么?” 明军士卒,瞪大了眼睛。 唯有王光恩、王光泰、刘调元,与几十个锦衣卫,满脸的笑意。 “李将军,仔细想好了,再回答……” 李根生依旧在等着李定国的话语。 微风吹来,掀动了飞鱼服。 …… 李定国伫立良久。 “唉!” 李定国叹息一声,他缓缓抬起了脑袋,直视着李根生: “若陛下果真不再追究我大西国上下,昔日的罪过…… 罪人李定国,愿为汉家江山而战。” “哈哈哈!” 李根生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朝着李定国走去。 王光恩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李定国出尔反尔,擒拿了李根生…… 他们只有万枪齐发了…… 李根生站在李定国的面前。 两人若是伸直了手臂,都能互相搭在对方肩膀上。 自然也能捏碎了对方的喉咙! 在这个距离,李定国若是想动手,当场就能擒拿住了李根生。 这是李定国发难,擒下李根生,换取自己生机的最佳时机! 然而,就是这么咫尺距离,李定国却丢了长剑。 他弯腰长拜,久久不起: “罪人李定国,听凭上差发落。” “李将军这是什么话?” 李根生抬手,将李定国扶起: “陛下已经有言: 只要李将军愿意来降,只要大西国上下,今后不再兴起兵戈,协力对抗外辱,便既往不咎! 既然陛下已经赦免了李将军的罪责,李将军谈何罪人呢?” 李定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根生,诺诺道: “皇帝……陛下…… 陛下当真这么说?” 李根生认真的点头: “我来之前,陛下与我两计,其一,便是刚刚李将军经历之事。 其二,若李将军识破此计,便要我等不惜性命,行刺张献忠,使得大西国群龙无首,然后乘机招降将军。” “这……” 李定国惊呆了。 平心而论,相对于此时的天下豪杰,他李定国连前一百都排不进去! 甚至,就算在义父张献忠身边,也算不上出类拔萃。 虽然他是张献忠的第二个义子。 大西国上下也都以“二公子”相称…… 但是,义父张献忠,对他虽有父子之名,却无父子之亲。 也就是义父身单力薄,无法统属大西国的一杆子骄兵悍…… 将这才收了他们四个为义子,以为掌握军权之用。 李定国自然知道,张献忠与其说是自己的义父…… 不如说自己是张献忠掌握军权的工具! 义父对他虽然有恩,更多的却是威。 去岁,他败与马科之手。 回去后就被当众打了军棍…… 虽然依旧让他独领一军——这却是为了将大西国军权抓在手中的便宜之计。 他们义兄弟四人,都是义父掌握军权的工具人啊! 虽然李定国自认学习能力很强,纵然算不上举一反三之人,却也能吃一亏长一智。 他更是有自知之明。 他的能力,也就是和马科差不多啊! 甚至,名声更是比不上人家! 听到李根生转达的皇帝的话,李定国惊呆了! 南襄重立汉家天下,袄儿都司重铸汉家天威的大皇帝陛下,竟然如此待我? 天啊! 皇帝身边卧虎藏龙! 文有陈奇瑜三计定邦,民有唐王朱聿键清田养育斯民,工有王徵、宋应星、毕懋康五老科技兴邦…… 至于武将,则是更多! 方正化死守保定,牛成虎巧盗武关,马岱七里崖绝地翻盘…… 袄儿都司一战,更是将星璀璨! 更别说,这一战中,还有一个弱冠小将,名动天下,而今,更是率军围住了京师! 他就是大顺昔日旧将——李来亨! 相对于本姓大将李来亨的名声鹊起,自从去岁至今,短短时日,便名动九州…… 而他——充其量只能算是略有一二名声罢了。 这个名声,还是建立在他爆了冷门,打败了马科的前提下…… 李定国知道深浅。 自己虽然贵为大西国二公子,然而,拿得出手的战绩,也就是一个在士绅的配合下,夺下襄阳了…… 在李定国自己的心中,他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庸碌之辈。 然而…… 李定国浑然想不到——崇祯皇帝,竟然为了自己,愿意赦免大西国上下。 甚至…… 不惜天子亲军将士性命,也要刺杀张献忠,来让他投降。 …… 李定国眼睛红了,鼻腔酸酸的。 一团团氤漉水汽,在李定国眼眶里打转。 这该死的,被人高看一眼的——酸臭味…… …… 李定国使劲揉了一把眼睛。 在内心腹诽道: ‘李定国啊李定国,你的男儿气概咧?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平白学个娘们,哭唧唧的作甚呢? 不就是终于被人看重了么! 为啥老子想掉泪呢?’ …… 李定国抽抽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女为悦己容,士为知己死! 皇帝如此高看自己…… 他李定国不是草木,孰能无情? 李定国微微仰着头,不让感动的眼泪落下。 他鼻音深重: “罪人李定国,愿为王之前驱,为我汉家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 好! 李兄弟好样的! 恩是恩怨是怨,国难当头恩怨放一边。 莫道: 大厦天倾独难撑,黄泉路上无相伴, 奈何桥头回头看,英雄好汉路堵严! 国家安康,为了一日三餐劳苦奔波。 国难当头,东虏南下…… 你我武夫,还有什么说的? 那就尽弃前嫌,联起手来——干特娘的! 这才是我辈男儿的风采!” 李根生一把抓住李定国双肩,使劲晃悠着: “李将军,陛下早就说了——你一定会明白家国大义的。 陛下说了,只要你愿意来投,封王拜将,就在眼前! 李兄弟,今后,咱们就同殿为臣了,走喝酒去!” …… 李根生的话,让冯双礼感慨许多。 李定国的心态,他能够理解。 说实话,在大西国,李定国空有二公子之名,却无二公子之实。 第867章 收编定军山大营 大西国不同于李自成的大顺政权。 李自成好歹也是火拼了一场,砍杀曹操和他的死党,算是初步整合了大顺权柄。 同时,五营将军的频繁改制,更是粗略的将所有权利,都抓在了手里。 大顺政权——只要李自成不死,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他能号令整个大顺军将! 甚至,受他恩惠的各部将领,也愿意为他死战。 但是,张献忠不一样啊! 与李自成势力是整合而来一样——大西国内部,同样山头林立。 大西国朝廷,同样都是各部农民军汇集而来。 甚至,很多人起兵时间,比张献忠都早! 他们与其说是张献忠的臣子,不如说是合作伙伴! 大西国政权,同样是个联合体政府。 与其说是张献忠建立了大西政权,不如说是大西国内部的大小将领,不甘心被李自成比下去,这才推出了大西国朝廷! 没有经过内部流血整顿,大西国内部的山头主义,可远比大顺更加恶劣。 (这就是张献忠死后,孙可望、李定国等人,需要先内讧一场,才能按照张献忠的遗愿,转投大明,保家卫国的原因。) 为了抓住军权,张献忠将四个义子推到了前台,利用他们掌握军事,来确立自己的领导地位。 在这样的形势下,李定国这个“二公子”,夹在双方中间,里外不是人。 但凡稍有差错,不是张献忠呵斥,就是各个势力首脑的排斥。 他可以说——不敢走错了一步! 冯双礼完全想不到,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崇祯皇帝,竟然愿意如此高规格对待二公子! 眼见李定国都投降了,冯双礼大笑一声: “哈哈哈!” “既然二爷愿意报效国家,摒弃前嫌,保家卫国! 我冯双礼却也不是小娘生的!” “当啷!” 冯双礼随手将长刀扔了出去。 他弯腰长拜: “某,大西国五军都督府都督冯双礼,愿意投降!” “哈哈! 冯将军也是好样的!” 李根生一把将冯双礼扶起,朗声道: “进营,摆酒! 今日,某李根生,为两位将军弃暗投明而贺! 为陛下再得两员大将而贺! 为我大明国千秋万代而贺!” “上差稍待!” 李定国抱拳行礼,他伸手从腰间解下将军印,双手上举,递给李根生: “此乃李定国安西将军配印。 凭此,可以号令定军山三万大军。 上差,还是待定军山大营改旗易帜后,李某再与上差把酒言欢不迟!” 真心投降,什么最重要? 无外乎土地名册。 土——辖境也。 地——税赋也。 名——权柄也。 册——军卒、百姓图册。 李定国愿意交出将军大印,这是真心要投降啊! “李兄爽朗! 某佩服的很!” 李根生哈哈一笑,郑重的接过了大印。 李定国还未做完,他看向冯双礼: “冯兄,定国烦请冯兄走一趟。 我怕兄弟们会有些误会。” “放心!” 冯双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二爷只管交给末将就好!” 冯双礼本是艾能奇部将。 艾能奇虽然和孙可望关系好,然而,李定国凭借个人魅力,却是与艾能奇、刘文秀的关系都不错。 至于一众头领,更是更加信服李定国! 冯双礼也不例外。 眼见李定国让冯双礼一起前去收编大西军,李根生自然不会阻拦。 这可省了大事了。 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在清军动身南下之前,维持西部战局的稳定。 这一切,都是为了麻痹江南。放出的烟雾弹。 只要清军开始南下,立刻结束西部战事! 而今,在洪承畴的运作下,许定国已经投降了清廷…… 甚至,为了配合清军南下,江南士绅集团,连高杰残部都不要了。 大军龟缩于扬州,尽弃淮北三千里江山! 清军南下的道路,已经畅通。 清军南下,就在眼前了。 李根生接到了皇帝密信,让他寻机招降李定国,从而结束西方战事。 李根生也知道,陛下想要结束西方战事,实际上是很简单的。 只要不惜代价,发动强攻,被困米仓山、定军山的大西军精锐,早就饿的走不动道了。 只要不惜血本,就能毙其功于一役。 但是,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若要强攻,占据了地利的大西军上下,一旦困兽犹斗…… 必然会有大量伤亡的。 要是大西军余部占据山里,化作土匪,袭扰各地…… 那就让人头痛了。 这自然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事情。 于是,就有了借机招降李定国的计谋。 李定国虽然名声不显,然而,此人深得大西军上下将领的信任。 只要招降了他,哪怕张献忠不愿意投降,最低也能够招降大西军三成的兵马。 本就处于劣势的大西国,一旦三成兵马投降,不但防御上要处处都是漏洞,更是再难反抗了。 到那时,是和是打,主动权全在皇帝手中! 更重要的是,凭借李定国的个人魅力,散布各处的残余势力,轻易就能招安了! 这才是老成谋国之道! 李根生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冯双礼的肩膀: “如此,李某人便置办酒席,静待将军凯旋而归! 冯兄放心,李根生乃是天子亲军,自当秉公。 将军的功劳,某自然会像陛下言明!” 冯双礼喜滋滋的去了。 …… 张家沟大营。 民夫们赶着被清空了泥土的大车,朝着漾水河而去。 甚至,听闻是去拖拽粮食,刚刚还瘫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大西军一万精锐,瞬间满血复活。 不要明军派遣,他们自发的丢下了兵器,跟着民夫,推车去了。 不多时,一车车粮食,拖了回来。 一锅又一锅的白米饭,被洗淘干净,倒进了百丈大锅内。 “啪!” 厚实的实木锅盖,盖住了大锅。 灶台内,熊熊火焰,舔舐着漆黑的锅底。 一个个饿的双眼发绿的大西军将士,伸长了脖子,使劲嗅着米饭的清香。 “香! 真香啊!” 口水滴滴答答的朝下流。 士卒们却舍不得抹一把,瞪大了的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蒸腾白气的大锅。 生怕眨一下眼睛,米饭就不见了。 第868章 咱家还缺一个看店的掌柜 “开饭咯!” 伙夫扯着嗓子吆喝一声,伴随着悠长的腔调,揭开了锅盖。 浓烈的米饭香气,扑鼻而来。 大西军士卒,人人伸长了脖子,喉结上下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兄弟们,过来吃饭了!” 一众伙夫,拿着大勺子,吆喝起来。 大西军士卒蜂拥围在灶台前,伸长了脖子,使劲朝着锅里看去。 伙夫们面含笑意: “都别急,排好了队,咱们大明——不差粮食! 弟兄们都管饱!” 管饱…… 简单的两个字,让无尽伤痕累累的大西军军卒,眼泪止不住的朝下流。 有明军士卒,抱着一大摞刚刚砍断的竹筒,挨排挨的朝大西军将士手中塞。 嘴里还道: “兄弟,委屈了,准备的碗筷不足,是我们做的不好……” 刚刚还在敌对的双方,变成了兄弟。 这一切,竟然只是一锅锅白米饭…… …… 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大西军豪杰,眼眶湿润了。 喷香的白米饭,甚至还等不及伙夫给他们打菜,就狼吞虎咽的朝肚子里塞。 滚烫的米饭,烫的将士们哈嗤哈嗤,张大了嘴巴,尽量吸进冷风…… 明明烫的舌尖生疼,却没有人吐出来…… …… 粮食啊! 这不起眼,却事关家国大事的小物件…… …… 大西军人人都吃了个肚子滚圆。 明明已经撑得饱嗝连连,然而,还有人想要再吃一碗。 “兄弟,别急,别急! 咱们米饭管饱! 留着肚子,这会太匆忙了,只有菜汤泡饭。 等晚上,咱们吃肉汤泡饭!” …… 定军山大营空了。 三万大西军精锐,尽数拔营,前往张家沟营地而去。 这一天,张家沟大营的炊烟,就没停断过。 这一天,饿了数个月之久的大西军将士,终于吃上了干的大米饭。 这一天,一锅又一锅的白米饭,每时每刻都在掀开锅盖! 这一天,一碗又一碗的白米饭,每时每刻都在盛出去! …… 大营内。 王光恩、王光泰、刘调元,与冯双礼、窦名望、马进忠,酒杯交错。 甚至,六人还划起了拳。 大明、大西双方领军大将,从中午一直喝到了夜晚…… 主位上,李根生与李定国一见如故,两人甚至还拜了把子。 …… 定军山大营被招降的时候,朱由检正在读信。 这封信是曹化淳辗转发来的询问。 刚刚到了汉都皇宫。 锦衣卫那边不敢怠慢,立刻送到了朱由检案头。 朱由检嘴角噙着笑: 吴檠遴? 一想到当初那个霸州知州,明明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却识趣的奉上钱粮,想要和自己结下善缘…… 朱由检不由轻笑出声。 “呵呵,这厮倒是聪明的紧!” 朱由检随手将信笺交给王廉,让他拿去归档。 “研墨!” 朱由检对秦知恩开口道。 小秦子急忙在砚台内滴入几滴清水,拿起墨锭,在砚台内徐徐转圈。 不一会,粘稠的墨汁就磨好了。 秦知恩拿起毛笔,笔尖三分之一处,在墨汁上沾了沾,又在砚台边缘刮干多余的墨汁,递给了朱由检: “陛下,请。” 朱由检伸手接过,提笔在信笺上写道: “既是有缘人,许之前来汉都。 曹大伴转告彼人: 朕非是不念旧情之君,汉都商号可有彼一席之地。” 朱由检放下毛笔,对秦知恩道: “发出去吧。” 秦知恩应了是,拿起宣纸,仔细吹干了墨迹,这才折起,装入信奉,然后徐步出了大殿。 …… 武清。 曹化淳收到皇帝的信,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看着纸笺上那苍劲有力的字迹,曹化淳站起身来,肃穆的看向了西南方向: “老奴曹化淳,谨遵圣谕!” 说罢,他拍拍手。 谢三急忙进来。 “老爷,您唤我?” “去将吴檠遴喊来。” “是! 小的这就去!” 谢三快步离去。 不多时,已经被软禁在武清好几天的吴檠遴,再次来到武清县衙。 “学生吴檠遴,拜见督公!” 吴檠遴弯腰拜下,嘴里大声说道。 “夷平啊,些许俗礼就免了吧。” 曹化淳摆了摆手,他伸手指了指一边的侧席: “坐。” 吴檠遴再次道了谢,半拉子屁股,挨在了太师椅上。 曹化淳当面,他哪里敢坐实了? 曹化淳瞥了吴檠遴一眼,笑呵呵的道: “夷平啊,你这一住就是数天,霸州公务可会有挤压?” 吴檠遴心中一颤。 曹公公这不是再在问霸州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开,从而有了政务挤压…… 而是再问——自己对于霸州的掌控能力! 不愧是皇帝身边的牛人啊! 吴檠遴心中震骇,急忙实话实说道: “督公明鉴,学生在霸州还算是有点威信的。 这次前来,更是留好了人手。 督公放心就是,不会影响霸州政务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说什么聊斋! 曹化淳问的隐晦,吴檠遴也答得隐晦。 他同样是用政务来回答曹化淳——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霸州,不会因为自己不在,而对霸州失去了掌控。 果然! 听闻吴檠遴的话,曹化淳大笑起来: “善! 夷平你也是个能干的人儿。 我这里还有一个任务,夷平你可敢接了?” 正戏来了! 吴檠遴眼睛一亮。 这必然是曹化淳已经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授意,要对自己重新安排了! 他急忙道: “督公明鉴,督公身处敌境,还能公忠体国。 督公可是学生的榜样! 督公有差遣,学生自当遵命!” 这老狐狸,隐晦的表达了自己会听从朱由检调派的意思。 曹化淳笑了笑,他指了指西南,笑呵呵的道: “咱家在南方还有点产业,正缺一个看店的掌柜,不知夷平可愿屈尊?” 果然! 吴檠遴眼睛瞪大了。 果然如此! 他早就猜到了! 自己必然不能再在政界混了。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皇帝虽然不耻自己这个三姓家奴,却也没有一棍子打死。 这是让他转行去汉都商号做事啊! 吴檠遴止不住想要仰天大笑。 幸亏我早有预料,提前结下了善缘。 若不然,皇帝再次打回来,就算不清算自己,自己也会成为一介平民的! 第869章 敢有二心,直接杀了! 万幸! 早前在皇帝危难之际,献上一些钱粮,结下的善缘,终于给了自己回报! 而且,有了昨日的善缘,今后自己只要奉公守法,必然也能独当一面! 虽然在汉都商行做事,基本上已经与政治无缘了。 但是,终归还是属于国有体制内的人。 吴檠遴眼神微凝。 他可是听说了,皇帝的汉都商号,是可以入股的。 吴檠遴仔细盘算了一瞬,这些年来,他积攒下几百万的家产。 若是拿出一半,购买了汉都商号的股份…… 自己可就是皇商内部人了啊! 皇家是大股东,自己做个小股东…… 只要大明江山不倒——那不是长久的富贵吗? 再说了,就算自己不能再做官了。 只要有钱,只要不犯了过错,难道还不能培养下一代了吗? 况且——跟着皇帝做生意,这可是皇家的自己人。 就算今后子孙不再从政,也未必就是最差的选择了! 皇商…… 这可是另一个层面上与国同休的勋贵了啊! …… 朱由检的态度,本来就在吴檠遴的预料之中。 因此,听闻曹化淳转达的话语之后,吴檠遴只是在脑海思虑了一瞬。 就在曹化淳话音刚落,他就斩钉截铁道: “承蒙督公厚爱,学生自当遵从。 督公放心,学生一定替主人看好了家里的产业。” 曹化淳点点头。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他挥手道: “霸州也是重要的地方,正值天下乱世,不敢让百姓们少了依靠。 紫荆关有我故人,某这便修书一封。 霸州的差事,你就交给他吧!” 曹化淳从袖袋里抽出一封信,递给自己身后的谢三: “谢三啊,你走一趟。” 吴檠遴心头一跳。 果然! 果然如自己所料,皇帝这是真的要让自己——可为富家翁了…… 吴檠遴当即配合的取出自己的官印,以及一封早已写好的信,一并交给谢三: “烦请谢兄带去霸州。 只要拿着这封信,霸州衙门,会听从谢兄的调派的。” 谢三抱拳行礼,接过书信、官印,转身离去。 待到谢三走远了,曹化淳这才对吴檠遴道: “夷平,你去鹤壁,那里自有人接应。” “学生听从督公的安排。” 吴檠遴当即应了。 曹化淳站起身来,看了看吴檠遴,叹息一声,最终还是语重心长道: “夷平,你也是聪明人,昨日之事,老朽就不说了。 今后万望铭记今日不易,不可再有了差错。 需知,今日陛下高抬贵手,饶你一次,准许你进入商号做事。 待得来日,若是你再犯错,又有何人可以救你呢?” 曹化淳拍了拍吴檠遴的肩膀: “世间之事,可一不可二,再三无人救。 今后,你好自为之!” 吴檠遴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曹化淳。 执掌东厂,掌握锦衣卫,总提督京营的他,昔日可是杀伐犀利。 被勋贵、文臣腐蚀的一团糟的京营,在他手上,脱胎换骨,化作了天下最强大军——勇卫营。 能办成李邦华都没完成的整顿京营大事,曹化淳砍下的脑袋,岂会少了! 这是一个手上全是血腥的猛人! 若是以往,莫说是提点自己了,怕是早就摘了自己的脑袋! 这位老督公,终究还是老了啊! 人老了就会念及旧情。 曹化淳这是真心在提醒自己…… 吴檠遴眼眶一热,明明心中全是计算,这一刻,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哽咽出声: “老督公厚爱,檠遴铭感五内,终生不敢或忘。 请老督公放心,今后我就是皇爷手中的算盘,哪怕是一个大子,我也不敢再贪了。” 曹化淳点点头,招手唤来一个随从: “护送吴老爷去汉都吧。” “是!” 随从弯腰拜别曹化淳,伸手虚迎,让吴檠遴跟自己走。 吴檠遴站起身来,直面曹化淳,弯腰长拜: “老督公保重,学生在汉都等着督公得胜归来。 待那时,学生为督公牵马坠蹬。” 曹化淳呵呵笑着,挥手让两人去了。 吴檠遴一步三回头,连连作揖拜别。 …… 待吴檠遴走出了前院,被影壁挡住了视线,看不到了。 侧厅徐步走出了一个老者,正是曹化雨。 “让人跟着他们!” 曹化淳浑浊的眼珠,忽然精光四射,佝偻的腰肢,也挺得笔直,哪里还有半点老态。 这位为了大明江山,操持了一辈子的老宦官,满脸都是杀气: “若是此人胆敢稍有二心,不必请旨,直接杀了! 陛下的大事,不容任何人破坏,哪怕是陛下有批语,也不能例外! 若是陛下怪罪,我自当一力承担。” 老了? 我扮老态,不过是为了麻痹清廷罢了! 身处敌营,我若但有丝毫“雄心”,怕是早就招来清军的围剿了! 对于兄弟杀气腾腾的话,曹化雨丝毫都不见外,当即点头: “那我这就去安排。” 曹化雨刚刚现身,就再次离去…… 曹化淳依靠在椅子上,精光闪烁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他手指微微捻动,正在盘算朝廷大军收复京畿时的一切情况。 李来亨这小子,占据了土木堡,占有地利优势的他,只要发动了,就能切断清廷和关外的联系。 而紫荆关的那一部大军,则能直接挥军向东,直扑运河。 到时候,有了自己的遮掩,最起码能够保证在旬月之内,不会被清军探知到了他们。 到那时,只要清廷经过运河南下…… 他们抢到的一切财富,一个子也带不走! 曹化淳嘴角勾起,冷笑连连。 至于那些无族、无国、无君、无父的混蛋——就让他们跟着清廷,去江南吧! …… 北京。 皇父摄政王府。 多尔衮高座主位,下方是一众大清国的“龙子龙孙”。 为首的是奴儿哈痴的儿子们:代善、阿拜、阿巴泰、巴布泰、赖慕布。 陪座的是皇太极的儿子们,叶布舒、硕塞、高塞、常舒,甚至就连正舔着鼻涕吃的小屁孩韬塞、博穆博果尔,也赫然在列。 至于一众隔代宗室,更是全都在侧。 这些人都是小妾生的,按照以往的惯例,那是奴隶…… 充其量,也就是稍微比奴隶高级一点,是奴隶中的头子。 第870章 洪承畴的计 “奴才(小王)拜见皇父摄政王!” 一众宗亲,纷纷行礼。 “坐。” 多尔衮指了指两侧的椅子。 这些人按照等级的高低,各自坐下。 也就是现在了…… 搁以前,这些人莫说是坐着议政了,就连想要见多尔衮一面,都是不够资格的。 自从…… 袄儿都司一战,包括豪格在内的二十余个大清国嫡系宗室,损伤殆尽。 甚至,连多尔衮同父同母的两个亲兄弟——多铎、阿济格,都一死一失踪…… 汉军旗方面,吴三桂部更是自吴三桂以下,一个都没幸存…… 经此一战,清廷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军事失败也就算了,偏偏这时候,那些投降的文人,不满多尔衮给出的地位低,又跳了出来。 自从多尔衮囚禁了顺治之后,文臣们就开始上蹿下跳,意图扶持小皇帝,限制多尔衮的权利。 多尔衮越发感觉势单力薄,只好将原本不能议政的庶出宗室,全部委以高位。 以此与文人团体抗衡。 “诸位兄弟,诸位贤侄!” 多尔衮轻咳一声,抬头看了一圈。 “请皇父摄政王示下!” 一众或是犯错隐退,或是庶出不能议政的宗室…… 纵然被多尔衮拉出来充了人头,却也不敢真的以家人的身份与多尔衮对话。 要知道,就连宗亲之首代善,都不敢忤逆多尔衮,更何况是一众庶出的“奴隶头子”呢? “礼亲王!” 多尔衮看向了代善: “洪承畴这老狗,倒是出了个好办法,拉拢了许定国,以为我军前锋。 南下江南的通道既然已经打通,老二你就准备南下吧! 孤命你作为先锋,替我大清打开南下的道路。” “喳!” 代善走到堂下,拍打着马蹄袖,行了单膝跪拜礼,这才又坐回了位置上。 “饶馀郡王。” 多尔衮又对着阿巴泰道: “你护着陛下王驾,随我之后。” “奴才遵旨。” 阿巴泰行了礼。 多尔衮一挥手: “诸位,京畿周边破败,百姓十不存一,粮饷无着。 而江南却是富足的很! 既然人家都发出了邀请,咱们还是南下的好。 南下之事,事关我大清国的长治久安。 诸位各司其职,万万不可有了闪失。” “喳! 奴才等遵旨!” 众人纷纷行礼。 比多尔衮大几个月的辅国介直公赖慕布开口道: “皇父摄政王,那些文臣,该怎么对他们说?” “他们? 呵呵!” 多尔衮冷笑一声: “服从,那便带上。 若是谁敢有了二心……” 多尔衮满脸的杀气: “十三,那就交给你了!” 赖慕布当即领了命。 多尔衮眯着眼睛,把玩着手上的玛瑙雕刻的小狮子: “诸位,南迁之事,且去悄悄张罗。 这是事关大清国生死的大事! 谁若是要打探消息,不管是何人,直接给孤拿了!” 由不得多尔衮不谨慎。 大明皇帝的大军,就在京师之侧。 一旦消息走漏,被明军知道,惹得对方衔尾追击,那就惨了。 众人纷纷应是: “皇父摄政王放心,奴才们都晓得了。” 多尔衮一摆手: “都去准备吧,十天后,就是我们正式南下之时!” 众人散去,多尔衮让人喊来洪承畴。 洪承畴三跪九叩,嘴里道: “奴才洪承畴拜见皇父摄政王主子爷。” “起来吧。” 多尔衮挥手。 洪承畴连声道谢,这才站起。 “洪承畴,孤王意欲按照你说的,南下江南。 你以为还有什么是要提前准备的?” 多尔衮直勾勾的看着洪承畴。 这老狗一身的计谋,若是用的好了,不亚于十万大军啊! 只是,一想起这老狗—— 当初在监狱里,跟大玉儿孤男寡女待了大半个时辰,还屏退了所有人…… 多尔衮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每次看到洪承畴,多尔衮都觉得自己浑身绿油油的…… 洪承畴伸手指了指南方: “主子爷可是忘了? 去岁,南明那边,派遣左懋第、陈洪范出使我朝。 他们一行人,至今还在国宾馆住着呢!” 洪承畴一说起这事,多尔衮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指着座椅,让洪承畴坐了。 这一刻,这个和他打桌球的老头子,仿佛也不在那么令人生厌了…… 女人么,对多尔衮来说,啥样的没有。 不就是穿着太后衣冠,心理上比较刺激一些的么…… 再刺激,还能比得上豪格他们的婆娘了? 那可是穿着丧服的呢! 笑声方歇,多尔衮道: “都是洪卿谋算无双……” 陈洪范是清廷的老伙计了。 他是辽东将领的出身,是文人集团,与满清联络的中间人。 不管是清军夺取辽阳,还是夺取朝鲜,亦或是夺取皮岛,都有陈洪范的影子。 甚至,在清军夺取朝鲜的过程中,还帮着遮掩,隔绝明廷情报系统,长达半年之久。 最终,使得大明北地最重要的藩国,投降清廷。 从而断了大明臂膀。 在地势上,失去了对东虏的钳制。 朝鲜的丧失,正如皮岛的丢失一样,让东虏有了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从此,东虏彻底腾出手来,能够专心南下…… 不管是皮岛也好,还是朝鲜也罢。 但凡两者还存其一,满清哪里敢尽起大军,攻入大明腹心啊! 这一切,都是江南资本集团,做的好事…… …… 崇祯十二年,杨嗣昌弹劾陈洪范,陈洪范只得辞官。 之后,崇祯直到自尽,一直都不曾启用了他。 朱由崧继位后,史可法邀请陈洪范加入南明朝堂。 最终在高杰、刘泽清的举荐下,提督下江、定海水师,驻扎瓜洲。 去年六月十三日,南明朝堂准备割地酬虏。 陈洪范自请出使清廷。 七月十八日,陈洪范、左懋第一行出发北上。 沿途,却恰逢郑成功偷了郑芝龙的船,北上偷袭鞑子老巢。 因为要给郑鸿逵送一百艘沙船,没有找到郑鸿逵,郑成功遂决定追着四爹的脚步。 准备先给四爹吱个声,意图在老爹发火时,让郑鸿逵帮他说话。 没想到,误打误撞,遇上了左懋第一行的船队。 第871章 左懋第辩才无双 机缘巧合之下,郑成功得知了南明准备派遣使者,出使清廷的事情。 年轻气盛的郑成功,当即大怒。 于是,将自己抓住了的孙正强、张有才、王言等人,放了血后,挂在船尾。 这些使团成员…… 待到了汉都,已经只剩下一截骨头了…… 而同为副使的马绍愉,则被朱由检下令做了肥料…… 只可惜,左懋第、陈洪范两人,因为先一步进入水关,而逃过了一劫,成功到达京师。 …… 陈洪范是东虏的老相好了。 双方交情不浅…… 都是几十年的老伙计了…… 就算南明建立,陈洪范与满清的联络,也并未断了。 早在六月二十六日。 陈洪范一行还没起行,甚至,弘光朝还未确定是否真的给清廷割地呢! 多尔衮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就很离谱,南明正式确认出使,是在七月初五日。 使团出发,是在七月十八日。 远在北京的多尔衮,反倒是提前一步,就知道南明还未研究出来的国策方向。 真不知道是多尔衮神机妙算啊…… 还是江南集团为了多尔衮的利益,而孜孜不倦的去推动朝廷政策……) 多尔衮立即写信,招降陈洪范。 并让陈洪范的女婿——早已投降了清廷的唐虞时的儿子唐起龙,前往宣读诏书。 八月二十一日,陈洪范刚到宿迁,就遇上了南下的唐起龙。 如图,就很离谱,陈洪范刚到宿迁,就遇到了在南明控制区大摇大摆深入的多尔衮使臣 宿迁距离南京,只有五百里啊! 而北京到宿迁,整整一千五百多里! 不说江北四镇了,史可法的大营,就在扬州…… (此时,史可法已经离开南京朝堂,渡江北上。) 就在南明的眼皮子底下,清军大摇大摆的招降陈洪范…… 清军都是高达,人人披着隐身衣,一如郑成功攻打南京那次一样! 陈洪范秘密降清,跪地叩首,接下了多尔衮代写的圣旨。 十月十二日,使团抵达北京。 (注:以上时间,出自《顺治实录》。) 十四日,清廷代表,多尔衮的心腹瓜尔佳·刚林,收下南明送上的十万两白银、一千两黄金,并绸缎等物。 然而,东西收了,刚林却代表清廷,拒绝了南明想要联合对付李自成的提议。 此时,顺治刚刚进京,清军还未遭受失败,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 一如历史上那般,不但拒绝了联合作战的提议,更是拒绝了朱由崧要派人北上,祭扫皇陵,重新安葬“崇祯”帝的请求。 左懋第大怒,多次据理力争,奈何内部有陈洪范这个叛徒。 左懋第的数次努力都失败了。 只得在鸿胪寺外草草设置“太牢”,祭奠自永乐帝以下,诸位身葬北都的皇帝。 多尔衮被左懋第忠义感化,数次想要招降左懋第,甚至无数次以性命威胁,都无法迫使左懋第投降。 紧接着,袄儿都司大战在即,多尔衮只得软禁左懋第等人。 而陈洪范却是将南明的虚实,尽数告知。 当时,大战正酣,多尔衮打着一战尽得山陕的心思,原本是要驱逐左懋第一行的。 却被洪承畴劝阻。 在洪承畴未雨绸缪的建议下,多尔衮软禁左懋第至今。 …… 洪承畴呵呵地笑着,也不争功。 多尔衮赞赏的看了洪承畴一眼: “所以,洪卿的意思是——放左懋第一行回去?” 洪承畴阴仄仄一笑: “主子爷,放他们离京,待走到半路,再将左懋第召回,只留陈洪范南下…… 主子爷以为,大明江南,可还能跳出掌心否?” “妙!” 多尔衮击掌而叹。 陈洪范早就投降了他们,甚至,就连子女、亲家、女婿,都在清廷为官。 只要拿捏住了陈洪范,江南的虚实,还不是尽在他的眼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善!” 多尔衮击掌而叹,他朗声道: “你就去传令吧。” 洪承畴笑着行了礼,告辞离去。 …… 鸿胪寺。 左懋第一行,被囚禁于此,内外消息断绝,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了。 使团人心惶惶。 早前时候,还有人前来与他们力争。 然而,自从新春至今,清廷派人在围墙上遍布荆棘、碎瓷、刀片。 更是派人守死了前后大门。 莫说是翻墙逃走了,便算是想要找人问个话,也是绝不可能的。 左懋第已经断绝了外界一切消息。 多尔衮是真的想要招降了左懋第。 每日来,清廷变着花样的派人劝降。 今日,照例又有人前来劝降了…… 大明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李建泰,正站在左懋第面前。 “左兄,大清势大。 燕云更是华夏重地,今日,燕云尽在大清之手,我大清已经占尽了地利优势。 左兄当认清大势,早日归降的好。” “呵~!” 左懋第看着李建泰光溜溜的大脑袋上,留着两片铜钱大小的头发。 细的宛如小姑娘尿尿一般的发辫,甚至都能轻松的穿入铜钱眼中。 “你这老狗还在活着?” 左懋第满脸的嘲讽: “我大明先君崇祯皇帝,是那么宠信与你,更是让你招募大军,剿灭闯贼。 委任与你军国大事,此何等天恩! 今日,你这老狗,不但不以身殉国,反倒是投效贼子,做那三姓家奴! 你这厚颜无耻之人,有何面目前来见我?” “呸!” 左懋第恶狠狠的朝着李建泰吐了一口口水: “速滚! 速滚! 兀那不当人子的狗贼,岂能污我汉家男儿眼睛!” 李建泰被骂的满脸不自在,只得怏怏道: “左兄何必意气用事? 须知,李某人虽然节气不佳,然而,你那效忠的朱由崧,不还是一样抢了崇祯帝的皇位! 要说对前君不忠,那朱由崧,才是第一呢~!” 李建泰这话,倒是犀利的很。 若是换了他人,必然就要掩面而退了。 然而,左懋第是谁? 这人可是大明最后一个能言善辩的外交大臣。 却见左懋第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就是这么一瞬,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贼子小儿,何必胡搅蛮缠? 我君继位之时,正值国家动荡。 彼时,南北交通不通,我君不知皇帝尚在。 为了我大明江山,为了我华夏江山,我君临危受命,挽我汉家江山不倒。 此乃家国天下、种族社稷之大义! 纵然对不起崇祯皇帝,却对得起我大明天下! 对得起我汉家江山! 我君与崇祯皇帝的恩恩怨怨,此乃我汉家儿郎内部之事! 甭管是崇祯皇帝在位,亦或是我君在位,都是我大明江山,都是我汉家皇帝。 此纵不忠,却也只是小节! 反倒是你这贼子,明知君父有难,不思报效国家,反倒是投靠贼子。 其后更是又抛弃那李自成,投靠东虏鞑子。 你这认贼作父之人,才是天底下最大的无君、无父、无国、无家、无族、无种的天字第一号大叛徒!” 第872章 心细如发 李建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被骂的心中恼怒,却也找不到理由发作。 一听到左懋第拿李自成说事,他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即跳了起来: “休提!休提! 那李自成,自己还不是投降了朱由检! 那朱由检还不是赦免了李自成的一切罪责,还委任他做了大顺国王。 你说的好听! 那朱由检小儿,还不是拿着民脂民膏,每年给李自成五百万石粮食,让他前往西域……” “呃! 不好……” 李建泰脸色大变,急忙捂住了嘴。 怎么说漏嘴了…… 他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嘴巴子,满脸都是懊恼。 该死! 皇父摄政王说了,不能让左懋第知道外面的一丝一毫消息…… 自己咋就气急了,将这些事情讲出来了? 虽然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实了,但是,被关了大半年的左懋第不知道啊! ‘什么?’ 左懋第内心惊呼一声: ‘啥? 李自成又投靠了陛下? 陛下不但接受了李自成的投降,更是给他封了王,还让他朝西域打?’ 左懋第满脸的难以置信。 看着醒悟过来,急忙捂住嘴巴的李建泰。 左懋第瞬间就明白,这怕是真的了! 左懋第眯着眼睛,不去管李建泰的懊恼。 他的脑海迅速展开了北地地图。 先后担任韩城县令、户科给事中、太常寺正卿、右佥都御史、督催漕运、长江防务的左懋第。 可是崇祯皇帝的重臣。 甲申之变的时候,他正在长江巡视,并未能够返京。 朱由崧建立南明朝堂后,他就力主打回去。 奈何江南妥协势力太大。 为了避免国家在谈判桌上失去更多,左懋第明知北上必死,还是站了出来。 恰好,他来到北京之前,正逢清廷云集大军与草原,欲要拿下山陕两地。 听闻了李建泰的话,左懋第大喜。 好! 好啊! 李建泰简短的两句话,让他瞬间判断清楚了形势—— 李自成能够投降崇祯皇帝陛下,怕是已经遭受了损失。 而陛下每年给出五百万石粮草…… 看来最低也是保住了陕西! 甚至,怕是战线最低也要维持在山西。 只有这样,陛下才能让李自成去往西域。 只有这样,陛下才能保证每年五百万石粮草的运输安全! 大喜! 大喜啊! 左懋第恨不得仰天大笑。 不愧是崇祯皇帝! 这是一如既往的强硬啊。 左懋第在心中,默默对准了西南方向,磕头跪拜: ‘陛下啊,老臣对不起您,未能在京师危难之际,率兵勤王。 万幸! 陛下不但龙体金安,更是保住了我汉家江山。’ 左懋第在内心大吼。 他恨不得能够飞到南京,让那一群小娘养的看看,什么才叫华夏之君。 ‘陛下,老臣回不去了…… 若是来生有灵,老臣再在鞍前马后,效劳陛下! 老臣…… 老臣对不起您啊……’ 左懋第强行压下心中的感慨,却是看向李建泰。 他冷笑道: “竖子,你这三姓家奴,你这背宗忘祖的小人! 你自以为投靠了新主,就能作为人上人,现在若何?” 左懋第满脸的嘲讽: “你那新主子,还不是接连失败,丢盔弃甲! 呵呵,入关? 岂不知,这就是陛下一箭双雕之计! 现在若何,还不是逼得你等显出真形,又尽灭东虏!” 左懋第在试探,他将自己猜测的交战结果,又夸大了三分。 左懋第眯着眼睛,犀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建泰。 只要战果没有这么大,李建泰该会反驳的…… 左懋第这话,说的自己都没啥信心。 若不是刚才李建泰心神失守的一瞬间,说漏嘴的话语,左懋第饶是脑洞再大,也不敢这么想啊! 毕竟…… 大明这群“好大臣”,是什么玩意,作为朝廷高官,他可是知晓的清清楚楚。 左懋第只是试探,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琢磨着,自己“夸大其词”一点,只要猜错了,李建泰该会反驳的。 …… 左懋第被囚禁半年之久,一切只能靠猜。 但是,李建泰知道啊! 他满脸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左懋第,脱口而出: “你……你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李建泰就有了猜测。 ——难道,有人给左懋第通风报信? 怪不得他誓死不投降清廷了。 这是早已知道大清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啊! 李建泰脑海快速转动。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对了! 李建泰眼睛一亮: 陈洪范也在鸿胪寺居住,前些时日,每晚都要翻墙出去,将南明的消息,汇报给多尔衮。 李建泰琢磨着,既然陈洪范能出去,说不定…… 左懋第带了这么多人来,袄儿都司大战落定之前,朝廷对左懋第等人的管控,并不算太严。 此时,听了左懋第这冷嘲热讽的话…… 再加上左懋第一席话,当真是击中了李建泰极力遮掩的内心深处。 一时间,李建泰想多了。 难道,左懋第早就知道了真实的消息? 他喃喃…… 却无法反驳。 “咦?” 见到李建泰不反驳自己,左懋第心尖一颤。 难道…… 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李建泰,左懋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作为明末最出色的外交家,察言观色,从细微末节中,判断真相,左懋第可不陌生。 他心思宛若潮涌: 自腹道: ‘难道,那一战的战果,比我猜测的还大?’ 一念及此,左懋第顾不上嘲讽李建泰了,当即使劲掏口风: “李建泰啊李建泰! 妄你久居朝堂,却连陛下的手腕都看不清楚! 你真当陛下是你们能够拿捏的?” 话音未落,左懋第又想起了郑成功的事情。 当即继续试探道: “亏你还身为阁臣,却也不知,陛下早就在防着你等了! 真以为你们能够操纵一切? 须不知,皇爷早就连通郑家,给你们下了一个套了! 怎么样,痛不痛? 你那新主,派去的兵马,全军覆没…… 哈哈!” 左懋第嘴里大笑。 一双晶晶有神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李建泰。 李建泰浑身一颤: 完了! 左懋第果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他心思一转而逝,却又极力维持平静。 千万不要被左懋第看出来了啊! 第873章 骨硬如钢 然而,那一瞬间的失神,让左懋第心中掀起了惊天骇浪: ‘天啊! 陛下当真全歼了清军? 那可是整整二十五万兵马啊!’ 作为主持与清廷谈判的使团主官,左懋第自然知道清军究竟派了多少人西进。 在没有进入京师之前,他最后一次接到阮大钺、马士英密探送来的消息—— 清军准备了不少于25万大军,遮遮掩掩的,却对外称为五万。 弘光朝廷的主战派,虽然不能压倒江南文官集团…… 然而,能够成为朝廷第二大党派的他们,实力并不算太弱。 纵然清廷极力遮掩兵力数量,对于到了一定层次的“上层人”来讲,却是能够判断清楚的。 江南主战派,给他的军情判断很清楚: 多尔衮出动的实际兵力,最低二十万,预估在25万以上。 多尔衮的目的,就是占据了山陕的李自成。 作为最出色的外交官,左懋第明白,清军这个举动,这是最符合夺天下大势的。 只要山陕在手,没有后顾之忧的清廷,就可以着手鲸吞天下了! 这是有战略大师在指导啊! 以他对清廷的了解,这个战略的提出人——必然是洪承畴无疑! 一直以来,这件事压在了左懋第内心深处。 每一个出色的外交官,都必须是最出色的战略大师。 明白内外环境,明白山川地势对国家的影响,才能做好了外交大事。 左懋第夜不能寐,生怕清军真的完成了战略布局。 以他对南明朝廷的了解,一旦清军真的掌握了山陕,江南就完了…… 却不曾想压在他心底的大事,竟然在李建泰劝降的时候,被自己无意间给套了出来! 皇帝陛下,竟然打断了清廷鲸吞天下的野心! 哈哈哈! 痛快! 这一刻,左懋第恨不得痛饮三天! 哪怕是让他立刻去死,他也愿意了。 左懋第脸上的喜色,怎么都抑制不住。 得知了这个惊天大事,他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了。 死了又如何? 我死,不过少了一个叫做左懋第的人罢了! 我死…… 纵然下了18层地狱,我也是笑着死的! 左懋第仰天大笑: “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可是天下存亡…… 这可是汉家江山存续…… 这可是祖宗家国得以保全的大事啊! 刹那之间,左懋第明白了崇祯皇帝为什么选择前往南阳盆地了。 只有那个四战之地,才能快速穿插秦岭雄关,斩断清军的触手! 不愧是天下灾患17年,还能稳稳抓住皇权的朱家狠人啊! …… 左懋第套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而李建泰一张脸已经黑成了猪肝色。 他冷哼一声,掩面而退。 完犊子了…… 这一下,不但没有完成皇父摄政王主子爷的嘱托,更是还让左懋第探知了朝廷虚实…… 我完了…… 这一下,皇父摄政王……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自己呢! 李建泰刚走到院子里,左懋第就大笑着走出了会客室。 然而,只是一眼,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原来,就在刚刚,有个使团随员,已经被李建泰的随员劝动,当即剃了头。 左懋第大怒,下令将那人抓住。 随员梗着脖子: “左先生竟然不知天下兴替? 清廷代替大明,乃是天道轮回。 我这是弃暗投明……” “住口!” 左懋第勃然大怒。 他满脸鄙夷的呵斥道: “国家兴替—— 国运之盛衰尔。 在天! 道义廉耻—— 为人臣子之大节也。 在心! 左某人不知国家兴替,却知人臣本分! 先生可知兴替,不知——先生知不知廉耻?” 左懋第一席话,噎的随员无言以对。 左懋第指着主厅。 墙上是左懋第画的苏武牧羊图。 这是左懋第被软禁后,用以明志,表明自己心迹的自画像。 那图中画的是苏武被囚北海数十年,始终心向大汉江山,不曾屈服。 实际上,画中的人脸,却是左懋第对着镜子,画的自己…… 左右两侧,更是书写了一副对联: “生为大明忠臣, 死为大明忠鬼。” 随员一看到这幅图,顿时瘫了,止不住就开始哀求。 希望左懋第能够饶自己一命…… 左懋第一挥手,对随从道: “来人呐,此人背叛国家,与我杖毙!” 被困大半年,此时还守在左懋第身边的,大都是没有投降之人。 至于随从,更是早已被左懋第的气节折服。 谁说小人物不知忠义? 国家破亡,江山动荡…… 前仆后继,以瘦弱的胸膛,顶住敌人枪口的无名英雄者,漫山遍野! 左懋第一声令下,随从们一拥而上。 当着李建泰的面,将那随员活活打死。 “你!” 李建泰看着鲜血飞溅,被活活打的断了气的刚刚投降官吏,怒指左懋第,却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建泰拂袖而去。 不多时,又有人前来。 却是左懋第屡屡不肯投降,甚至被囚禁大半年,也不能改变左懋第的心意。 多尔衮给他下了猛药。 这到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左懋第的堂兄。 当初,投降了李自成,被命为“密云防御使”的左懋泰。 北京城破,左懋第母亲正在京师。 左懋第无法接走,堂兄又投降了李自成。 左懋第就给堂兄写信,让他代为照料。 未几,老母亲病故,左懋泰更是以子礼,披麻戴孝,扶柩归葬山东莱阳老家。 对左懋第来说,左懋泰不但是他的堂兄,更是有着养母、葬母的大恩。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左懋泰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 谁知—— “噗通!” 左懋第当即跪倒在地,大礼三拜,嘴里道: “兄长护我母亲与兵灾之中; 养我母亲与我不在之时; 葬我母亲与我难顾之际…… 此乃大恩! 弟无以为报,唯有叩首三个。” 左懋第一丝不苟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徐徐站起。 只是,一双看着左懋泰的眼睛,却带着几分决绝、几分的哀伤…… 仔细去看,还隐藏了几分的……不耻! 左懋泰神色复杂,叹息道: “仲及(左懋第字),你当真无法……” 第874章 胆大如虎 左懋泰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左懋第打断: “住口!” 左懋第大怒而起,他指着堂兄鼻子,满脸都是失望。 清癯的脸颊上,涕泪长流。 左懋第怒道: “国家多难,左懋第已经将身死置之度外。 左懋第纵然不才,不能位居高堂,贱骨百余斤,挡不住鞑虏兵锋。 却也有一颗红心,却也知家国、种族大义! 此身纵然无法撼动国家大势,吾也已经置之死地也。 只可惜,老母流落在外,让我难尽忠孝两全之名。 我本打定了不孝之心…… 幸得兄长伸以援手,此恩,左懋第若三生有幸,再为偿还!” 他打定了主意,若有来生,哪怕做牛做马,也要报效国家。 堂兄的养母、葬母之恩,唯有下下世才能偿还了。 话锋一转,左懋第恨铁不成钢道: “愚弟幼年时,承蒙兄长照拂颇多。 纵然愚弟比兄长早入科举,早得秀才功名,内心却也无不以兄长为荣! 更妄提,兄长乃是以进士之身,跃居高堂。 愚弟不过一举人选拔尔…… 兄长在我心中,本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你本是我的榜样啊! 奈何,却要做贼?” 左懋第一席话,说的左懋泰满脸的不自在。 一时间,他又想起了自己与堂弟前后四年,接连高中举人、进士。 朝廷选拔为官,名动乡里。 莱阳乡里,将两人并称为莱阳双杰,一时间,美名远扬鲁地。 那时的莱阳左家,谁不夸一声了不得? …… 听着堂弟那震耳欲聋的话,左懋泰满脸悔意。 堂弟骂醒了他…… 左懋泰长叹一声: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自毁名声…… 左懋第满脸的怒其不争: “兄长今日助纣为虐,左懋第一心唯有国家。 今日,你我道不同……” “刺啦!” 左懋第撕下长衫下摆,掷在地上: “便不相为谋!” “左懋泰你无父无君、无家无国,我左懋第羞与你为兄弟! 今日你我割袍断义! 我左懋第,无你这个兄弟!” 什么? 堂弟要和自己割袍断义? 左懋泰如遭雷击,一张脸唰的就白了。 一股激流涌上左懋泰脑海,一时间,左懋泰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脑海嗡嗡乱鸣,就好像有千百只蜜蜂,在脑袋里飞舞一样…… …… 左懋泰脚步踉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鸿胪寺。 回到家后,左懋泰只觉得堂弟的呵斥,犹在脑海回响。 左懋泰你无父无君、无家无国…… 我左懋第羞与你为兄弟…… 今日你我割袍断义…… 我左懋第,无你这个兄弟…… 不知过了多久,左懋泰仰天大笑: “哈哈哈~~!” 左懋泰一掌捶在墙壁上,鲜血直流。 他咬着牙: “左懋第,休得小瞧人! 我鲁地男儿,岂是软蛋! 这天下不是就你左懋第有骨气…… 我也有!” 言罢,左懋第当即带上家眷,连细软也不敢收拾。 以外出踏春为由,连夜逃离京师,直奔老家山东莱阳而去。 左懋泰挂印辞官,不辞而别…… (注:历史上的左懋泰,被左懋第呵斥之后,幡然醒悟,立刻辞官归家。 后被清廷清算,全家数百口,流放辽宁尚阳堡。 即“充军铁岭”。) …… 大清皇父摄政王府。 左懋第因为随从降清,而大怒,直接将那随从杖毙的事情,传到了多尔衮耳中。 对于这个无数江南豪绅,密信让他招降的名士,多尔衮更加上心了。 他对左懋第更加欣赏了。 想当初,左懋泰一行到了北京城外。 为了给左懋第一个下马威,他授意让左懋第一行住在“四夷馆”。 这四夷馆,乃是藩属国到来,被安置的地方。 多尔衮意图用此来达到大义的名分。 谁知道,左懋第严词拒绝,说: “我是奉朝廷之命,来酬谢贵国灭闯之义举。 若以属国礼相见,我宁死不入。” 多尔衮只得再次派遣官骑,迎接左懋第住进鸿胪寺。 …… 此时,听闻左懋第杖毙随从,多尔衮对左懋第更加求之若渴了。 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当即推翻了洪承畴的提议,他摆起天子仪仗,朝着鸿胪寺而去。 (注:此时的多尔衮,出行仪仗与顺治一样。 只是在扈从人数上,稍微减少一点点。) 鸿胪寺门外。 多尔衮下令将左懋第抓了出来,亲自审讯。 然而,左懋第被清军押出来之后,竟然直立不跪,只是随意的对着多尔衮拱了拱手。 多尔衮心中对他欣赏更甚。 脸上却遍布怒火: “圣上有命,孤王仪同天子。 你这南臣,为何不跪?” 左懋第冷笑: “某乃汉臣,何来跪拜夷君之说? 我华夏天威四海! 从来只闻上朝大臣,犹如下藩国君的规矩。 何曾有了上国来使,跪拜夷臣的道理!” 左懋第直接反击回去。 一点脸面都没给多尔衮留。 身为使臣,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国家。 左懋第岂能示弱! 况且—— 左懋第已经从李建泰嘴里,判断出了崇祯皇帝大败清军,保住了山陕。 此时该着急的是满清,又不是大明! 山陕在崇祯皇帝手中,大明就拥有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优势地位! 这个惊天大喜事,让左懋第已经再无遗憾。 身为大明官场高官,崇祯皇帝行营南襄,在湖广建立班底…… 再加上之前听闻皇帝排斥江南豪绅,重用降官、直臣…… 左懋第已经明白,只要皇帝不更弦易辙,只要他坚持现在的制度—— 大明江山,必然会再次恢复。 他的心病,已经全没了! 此时,身陷敌境,他知道自己再无活着返回的机会。 当即一心求死。 左懋第索性掀翻了多尔衮的老底: “我中华,泱泱大国,闻名久远。 声威远布四夷,文化影响海外。 小到站坐姿态,上到国家大礼,自有典范。 正所谓: 有服章之美乃为华; 有礼仪之大方是夏! 我华夏,君有君之操守,臣有臣之典范。 不似汝等茹毛饮血之辈,不知礼义廉耻,行事只凭兽能。 更可笑,那偷欢嫂娘,强杀君父,竟然更是常态。 更是趁着叔侄战死,豪夺婶母、侄媳。” 第875章 死?我何惧!死?我等何惧! 左懋第梗着脖子,轻蔑的看向多尔衮。 一字一句道: “羊羔有脑无智。 尚知养育之恩,还有跪母饮乳之举。 唯有那不通教化塞外野人,才能不懂大明君父收留之恩,举兵反叛! 猪狗有嘴无言。 尚知生我、我生者,不可乱‘囵’,还有避亲之能。 唯有那狗国以北,外来的野兽,才能不顾嫂娘、婶娘、侄媳之伦,只为贪欢!” …… (注:狗国,明朝对爱斯基摩人的称呼,也就是因纽特人。 狗国以北,说的是清朝的来源地。 注:明代时人对清廷的来源,普遍认为是从黑龙江的北方而来。 【特注:这就是我认为清廷是美洲远来的原因。】 比如,朝鲜史书《龙飞御天歌》,同样有清廷是从黑龙江南下的远方来人记载: “野人酋长,远在移兰(即黑龙江依兰)豆漫(系女真族部落酋长的称号),皆来服事……如女真,则斡朵里移兰豆漫,夹温猛哥帖木儿(女真人自认的祖宗)……” 注:虽然清朝删改史书,淹没了真相。 但是,正如我前面说的,只要是群体性行为,就隐藏不住! 努尔哈赤未曾反叛之前,数次进入北京,根据时人记载,以及朝鲜记载—— 爱新觉罗家族的本姓,应该是佟、童、崔、雀、夹温【即夹谷】。 爱新觉罗这个姓氏,最早出现努尔哈赤建元天命后。 注:以上在《满文老档》和《满洲实录》,也有记载。) …… 左懋第能够青史留名,言语当是犀利至极。 一席挖苦话,说的多尔衮浑身宛若长了钉子一般。 肝火是蹭蹭蹭的上升。 若不是真的有很多人都举荐左懋第,他早就想将此人一刀砍了…… 不! 定要大卸八块,再给缝上,养好了伤势,再砍……再缝…… ‘不生气,不生气……’ 多尔衮暗暗劝着自己。 这样骨头硬的老顽固,一旦真的能够劝降,看着他们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叫主子爷的模样,才能让人更加兴奋啊! 就像那些—— 往日不肯投降,绝食寻死的汉臣们…… 还不是被他那两个兄弟,抢了一个新老婆,又一个新老婆! 他们还不敢翻个白眼! 再说了—— 这事,真不怪他…… 他们本就是远来外族,谁知道这些规矩啊! 想当初,他那兄长皇太极,都已经登基称帝了—— 还不是将自己刚刚生了孩子的婆娘,赐给了手下…… 这在他们看来,乃是常事啊! …… 多尔衮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 许久之后,才再次问道: “你当真不肯剃头归降?” 左懋第冷笑一声: “头可断,发不可断!” 曾经担任崇祯朝兵部右侍郎,先后投降大顺、大清,照样被委以原职的扬州吴江人金之俊。 眼见左懋第这么说,当即吓了一跳。 他急忙站出来,企图说和。 道: “左先生何必上纲上线,先生当知兴废,我朝上天眷顾,代替大明,乃是……” “闭嘴!” 左懋第怒斥一声: “左某纵死,不绝汉冠! 左某焉敢与尔比!” 他哂笑一声: “汝——可知廉耻?” 左懋第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金之俊满脸通红,怏怏退下。 看着金之俊吃瘪,多尔衮轻笑。 他抓住左懋第杖毙属下的事,开口道: “先生既知廉耻,自当也知法律。 你杖毙他人,按律何罪?” 多尔衮就不相信了。 这世上还有不怕死的人? 想当初,洪承畴寻死觅活,最后还不是拜倒在大玉儿裙下! 不管是大明律,还是大清律法,打死手下,都是要犯法的。 只有爱新觉罗家族,才能够拿了金银,赦免罪责。 其他人…… 这可都是重罪! 甚至——砍头! 多尔衮冷笑,老子今儿就抓住你杀了人这一点,由不得你不投降! 左懋第懒洋洋的瞥了多尔衮一眼,满脸的不屑。 比口才? 洪承畴都不敢来跟我左懋第较量! 你算老几! 他站直了身体,朝着西南拱手弯腰三拜: “吾,大明上将,自有行我大明律法之权; 吾属,大明官吏,自有我大明律法约束之。 吾自行吾大明之法,杀我大明之人! 关你这狗国塞外野人何事?” 左懋第是一心求死,一点都不憷多尔衮。 当即怼了回去。 多尔衮头疼了。 遇到这样油盐不进的硬骨头,他是毫无办法啊! 又不是没用过美人计。 结果呢…… 到头来,人家该咋样还咋样。 多尔衮想了想,只得说道: “尔是明臣,为什么食清粟半载而不死?” 左懋第冷笑,回怼: “是你们夺了我大明之粟,何曰我食尔粟? 我国家遭此大难,并不是亡国亡种!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我皇圣明,摒弃无国无种之杂碎,国家凝聚力空前。 早晚有一天,我皇定要绝尔灶穴,断尔血脉! 我左懋第,今日只有一死,你这鞑酋,又何必多言!” 多尔衮脸色大变。 一想到自己派遣二十五万大军,还特意遮掩了行踪…… 却不想,袄儿都司一战,竟然全军覆没! 多尔衮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想到明军就在京师之外,多尔衮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最关键的是——大清退不回去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清作孽太多,苍天在惩罚大清。 瘟疫竟然横行辽东旧地。 留下来的妇孺,十不存三,白骨处处…… 今日——辽东化为鬼蜮。 大清再无后退之机…… 左侧更有明军在卧。 北直隶更是被他祸祸的民不聊生,难以供养大军。 清廷只能南下。 虽然在士绅们的支持下,江南对大清敞开了肚皮…… 但是,一想到朱由检对江南的态度…… 多尔衮就遍体生寒。 天啊! 这会不会…… 江南就是朱由检特意给大清留下的? 朱由检是不是在驱虎吞狼…… 借用大清的手,去铲除了江南集团呢? …… 越想越怕的多尔衮,已经没心情和左懋第斗嘴了。 他冷声道: “既然左先生你不肯投效我朝,就别怪孤王冷酷无情了!” 多尔衮一挥手,大吼道: “来人,与我投入水牢!” 清军一拥而上,押着左懋第等人,就要朝水牢而去。 “放开!” 左懋第浑身正气,甩开军卒的手: \\\"左某人有手有脚,自会行走!\\\" 说罢,他看向了自己的一众随员,大笑道: “诸君,臣等事大明之心尽矣!” 说完,他面向西南,弯腰三拜。 随员陈用极、王一斌、张良佐、王廷佐、刘统等人哈哈大笑,齐声大吼道: “死有何难? 我等誓死追随左公!” 第876章 主子爷,左懋第必须死! 左懋第哈哈大笑: “左某人临死,还能有诸位志同道合的兄弟,左某之幸也!” 陈用极等人一样豪迈的大笑: “死则死矣,我等临死还能看到左公舌战鞑虏,吾等之幸也!” 一行人互相恭维,哈哈大笑。 左懋第带着随员,在清军士卒的押送下,昂头挺胸的朝着水牢而去。 大道两侧,被清军士卒们堵在小巷子里的京师百姓,面色悲苦。 看着豪迈前行的左懋第一行,众人止不住流下泪来。 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大吼了一声: “左公慢走,我等小百姓,给诸位大老爷,叩头啦!” “哗啦啦!” 小巷内,再无一人站立。 无尽百姓,纷纷跪倒在地: “左公慢走,我等小百姓,给诸位大老爷,叩头啦!” 一个又一个小巷子,百姓们匍匐在地。 左懋第每走到了一个巷子口,都有人在大吼: “左公慢走,我等小百姓,给诸位大老爷,叩头啦!” “左公慢走,我等小百姓,给诸位大老爷,叩头啦!” …… 左懋第心中一暖,鼻尖发酸,止不住流下泪来: “谢……谢谢……” 他的声音,已经哽咽。 左懋第胸中豪气大发。 死? 又如何! 我左懋第纵死,也能青史留名! 死? 又如何! 我左懋第纵死,也活在百姓心中! 活在百姓的口口相传中! 这一刻,他文如泉涌,当即且走且歌: “峡坼巢封归路回, 片云南下意如何? 寸丹冷魄消磨尽, 荡作寒烟总不磨!” 陈用极、王一斌、张良佐、王廷佐、刘统等人,跟着大吼,将左懋第的绝命诗,大声朗咏出来: “…… …… 寸丹冷魄消磨尽, 荡作寒烟总不磨!” 百姓们虽然大都听不懂左懋第这首诗的意思。 然而,左懋第一行人那豪迈的吟唱中,扑面而来的决绝与视死如归…… 众人都感受到了! “左公千古!” 有人跪倒在地,磕下了响头! 休言男儿膝下有黄金。 跪拜豪杰我有义! 给左懋第磕头,是他发自内心的钦佩。 有人仰起头来,跟着陈用极等人,开始大声背诵。 有人泪流满面,低声哭泣。 昂头挺胸,走在人群最前方的左懋第,听到周遭传来百姓们那排山倒海重复…… 他欣慰的笑了。 “我死…… 又如何? 我死不改中华志! 我死…… 又如何? 我死唤醒中华魂! 司马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只要能够唤醒百姓之心,我左懋第,宁愿千刀万剐!” …… (注:以上,大部分都是左懋第原话。 为了突出性格,我在对话上做了增添。) …… 眼见万人空巷,竟然全都跪拜左懋第。 左懋第纵然被他打入水牢,却赢来了万民敬仰…… 多尔衮浑身颤抖。 这一刻,多尔衮忽然想起当初天津渔民大起义。 他派遣大军先后斩杀百万百姓,却始终无法打断天津百姓的脊梁…… 那时,他心神震骇,说出了这句话: “天下百姓,反抗不绝,我纵然杀得人头滚滚,乱民却宛若韭菜,杀之不尽……” 眼见左懋第每走到了一处,巷子里的百姓,就纷纷跪地相送…… 多尔衮只觉得心惊肉跳。 他瞪着眼睛,陷入了怀疑…… 这样的一个华夏…… 我大清真的能够永远奴役吗? …… 左懋第被投入了水牢。 就连随员也没放过。 然而,被关入了水牢中,却没有一人愿意投降。 上至左懋第,下至普通军卒,竟然全都视死如归! 多尔衮双手止不住的在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返回的摄政王府。 心神不宁的多尔衮,又将洪承畴召回了摄政王府。 多尔衮心情沉重,缓缓将刚才的事情,讲述出来。 洪承畴听闻,久久不语。 一双木讷全无表情的脸上,让人看不透。 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洪承畴才开口道: “主子爷,为今之计,左懋第等人就必须要舍弃了。” 不能再留着左懋第了。 这是大清的祸害! 以左懋第今日在京师百姓们心中的威望,怕是,他登高一呼,大清国的京都,就要狼烟四起了! 必须要立刻杀了他! 虽然杀了他,会让大清国短期内不得人心。 但是,只有砍断了汉家儿郎的脊梁骨,他们才能心生绝望,从此沉沦在大清国的统治下。 洪承畴眼神冰冷! ‘老子已经得了主子爷的赏识,被抬入旗。 我是旗人,那些汉狗,只能成为我旗人的奴隶!’ (注:此时的洪承畴,隶镶黄旗的包衣牛录。 【直到1652年,应洪承畴请求,才转入镶黄旗汉军】) 洪承畴咬着牙: “主子爷,必须杀了左懋第!” 多尔衮叹息一声。 他是真的想要招降了左懋第,奈何…… 此人骨头太硬啊! 洪承畴继续道: “主子爷,虽然江南大部分豪绅、官员,都是支持我朝南下的。 但是,马士英、阮大钺两人,也罗列了一些党羽。 更有史可法,至今不曾表态。 虽然奴才利用了史可法自傲的缺点,用计剪除了史可法的臂膀。 但是,此人在江南名声太大,若是拖延,奴才就怕夜长梦多! 为了国家大事,奴才建议,必须处死左懋第等人!” 多尔衮有些迟疑。 他是真的被左懋第的骨气打动了。 这样的人,若是投降,对于大清王朝来说——这可是稳定人心的利器啊! 虽然就算左懋第投降,他也绝对不会真的给了左懋第实权。 但是,只要左懋第在手,大清就可以假借左懋第的名头,安抚百姓。 从而使得大清国,少了很多叛乱。 多尔衮是一个政治高手。 看似他主持的一系列政策,都是不利于国家安定的。 但是,他是满人,他是爱新觉罗家的主政人。 将屁股放在多尔衮的位置上…… 这些恶政,恰恰是最利于满清统治的。 能够长久奴役华夏的那种…… 左懋第的作用有多大,多尔衮一眼就能看到。 ——若是有可能,他真的不愿意杀了左懋第…… 多尔衮有些拿捏不定。 第877章 密信 多尔衮有些拿捏不定。 叹息道: “若是能够招降左懋第,我大清必然会少了很多反对……” 洪承畴怎么不知道呢! 但是——南下才是大事啊! 他跪倒在地,摘下了自己的顶戴花翎,老泪长流道: “皇父摄政王主子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多尔衮浑身一震。 看着已经将顶戴花翎摘下,大有自己不同意,就要辞官死谏的好奴才,多尔衮急忙起身。 他双手扶起了洪承畴,赞道: “我大清能得你这好奴才,当真是我大清国之福。 孤王……” 多尔衮长叹一声,默默点了点头: “孤王……准了。 关他七天吧,若是七天后,左懋第依旧不愿投降…… 就先放归了他,也好麻痹江南。 然后等他走到半路,派人劫回再杀就是……” “皇父摄政王主子爷圣明! 大清国能有皇父摄政王主子爷,实乃我大清之福啊!” 洪承畴啪啪就是十几个响头。 待他抬起头来,已经老泪纵横。 “皇父摄政王是乃我大清国之福啊!” 多尔衮看着能够当了自己爹的洪承畴,跪在地上眼泪哗啦,嘴里说着表达忠心的话。 多尔衮轻笑一声: “洪卿快快请起,卿家也是我大清之福啊。 我大清能够得到洪卿的效劳,足当十万大军矣!” …… 杨柳罐胡同。 一个12\/3岁的少年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正在快速奔跑,两根小辫子飞舞。 他叫杨启隆。 历史上的他,有着鼎鼎大名——康熙十二年,在北京拉起八旗子弟,打着“朱三太子”旗号,起兵反清的,就是此人。 此时的小杨启隆,虽然年幼,却也已经加入了锦衣卫“暗探”组织。 成为了一个编外的信息搜集员。 他紧张兮兮的看了一眼身后,躲入一个小巷内。 然后蹲在地上,随手捡了十几颗小石头,一屁股坐下,在地上玩起了抓子的游戏。 数了一百个呼吸之后,杨启隆一手抓着石头子,又走出了小巷子。 四下看了看,发现身后并无“跟梢”,这才丢下石头,朝着前方跑去。 几个闪身,杨启隆来到一处低矮的土坯围墙边。 围墙上,几株不知名的青草,正在随风飘摇。 隔着低矮的围墙,能够看到主屋上的黑色小瓦。 瓦楞缝里,一行行九死还魂草,枯萎成了一团。 杨启隆伸手在破败的门扉上,敲了敲。 院内却没有人应答。 杨启隆左右看了看,又抬手敲了三下。 院内依旧没有人应答。 似乎主人并不在家。 杨启隆等了一会,再次敲了三下。 “谁?” 隔着门缝,一双眼睛,出现在泛着黑色的木门后。 “是我,中帽胡同的杨启隆。” “你找谁?” “我爹病了,我找牛老爷抓副药。” “牛老爷在宫门口西岔胡同住,你找错地方了。” “牛爷不在这里,那我找八爷也行。” 门口的眼睛消失了。 不多时,围墙上出现了两个人头,左右看了一眼,咳嗽一声。 “吱呀!” 院门打开了一条缝。 杨启隆进了小院。 “吱呀!” 院门又关上了,还传来门栓摩擦的声音。 紧闭的小院内,脚步声响起。 两人进了房内,窃窃私语声弱不可闻: “八爷,我刚才在鸿胪寺门口,看到左懋第被带去水牢了,多尔衮说要关他七天……” 不多时,杨启隆提着几个油纸包裹的小包裹,走出了院子。 嘴里还道: “多谢八爷了,要是我家里还有情况,我再来告知八爷。” 院内的人,始终不曾漏出正脸,只听他嗯了一声,就又关上了院门。 围墙上的两人,一直都在盯着杨启隆,直到他走出了小胡同,这才又咳嗽一声。 有人快速翻过围墙,进了隔壁的院子。 几个起落,消失在了矮墙后。 那人接连翻过好几座院子,来到一处堆积着杂七杂八货物的货栈内。 一个中年男人躺在摇椅上,看管货物模样的管事,豁然站起。 “最新消息!” 那人十指绽放,做出了几个繁复的手势。 “进去说!” 中年管事脚尖一挑,踢开地上的一个花盆,露出仅供一人进出的地窖入口。 这人点了点头,抓住扶梯,进了地窖。 管事抓起花盆,放在了原位。 不多时,地窖内传来了一声猫叫。 管事移开花盆,男人钻了出来。 他默默冲着管事拱拱手,几个起落,又消失在了围墙后。 片刻,几只信鸽,飞上了天空…… …… 曹化淳收到消息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告知家中,京师粮价稍落,请老爷早做打算。” 曹化淳毫不在意,拿来油灯,在纸上烤了烤。 不一会,一行焦黄的字迹显露出来: “983,017,236,418……” 曹化淳起身,在后方的小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一边翻着页码,一边对照着。 待找到了对应的数字,则抄录在纸张上。 不一会,真正的消息,就跃然纸上: “左懋第被多尔衮囚水牢,七天。 京中兵马调动,顶层权贵正在变卖家产,清军疑似即将南下。” 看着手中的纸张,曹化淳眉角上挑,眼神里竟然有了几分焦急等待后,终于得见的喜悦。 他招招手,唤来随从: “去唤二老爷前来。” 不多时,曹化雨趋步而来。 曹化淳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曹化雨。 “左懋第被关水牢了?” 曹化雨惊呼一声。 曹化淳摆摆手: “他暂时还死不了!” 曹化淳冷笑一声: “左懋第可是南明正使,自然内外瞩目。 虽然南明在京城的情报系统太弱,但是,左懋第这个正使身边,却也不会少了南明探子的。 纵然他们近不了左懋第身边,探知一个朝廷使团正使是否已经身死的消息,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多尔衮一旦在南下之前,杀了此人。 南明的探子,就会侦查到这个消息,到那时,南明必然能够猜到多尔衮的真实目的。 到那时,就算江南豪绅再不想打,也由不得他们!” 第878章 石楠花 曹化雨点点头,认可了曹化淳的判断: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若是我料的不差,多尔衮当在大军动身之前,放左懋第南下。 而清军出动之后,就是左懋第的死期。” 曹化雨手握剑柄: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 曹化淳指着北方: “让我们在通州的人,密切注意好了,一旦左懋第开始南下,务必要做到随身保护。 还有,告诉沿途的儿郎们,每隔一个时辰,都要将消息发过来!” 曹化淳叹息一声: “昔日,光武谓霸曰: ‘颍川从我者皆逝,而子独留努力,疾风知劲草’。 而今,家国动荡,正值我们看清谁忠谁奸的时候。 左懋第这样的忠臣,陛下是一个都不愿折了的。” 曹化雨点头: “我这就去安排!” 曹化雨匆匆而去。 曹化淳却起身来到后院,他亲自放出了信鸽。 …… 朱由检收到左懋第被关押在水牢的消息,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 他当即让人给曹化淳传了信,让他尽量救下左懋第。 必要时,北都大军可以提前发动攻势! 批复了岁左懋第的处理意见,朱由检转身就对王廉道: “传令方正化、魏国征——江南那边,立刻全力出手!” 王廉快步离去,朱由检眯着眼睛,低声冷笑: “从北京到南京,就算快马加鞭,大军前行,也需要半个月时间。 再加上沿途的各地抵抗,清军没有一个月,休想拿下南京。” 一个月…… 朱由检冷哼一声,暗自思量道: “方正化和魏国征等人,已经悄悄训练了四万三千精锐。 依附在他们身边的附属势力,最少也有七八万人。 再加上朱由崧身边,还有阮大钺、马士英也会帮我。 这么多人,够我搬空江南了……” 朱由检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秦知恩急忙给皇爷点燃了香烟。 朱由检朝后靠了靠,将脊梁放在龙椅的靠背上。 他使劲吸了一口,喷出一团烟雾。 没有加了过滤嘴的香烟,辛辣的烟雾在口腔里炸裂。 连带着,还有几许烟叶的清甜。 “江南…… 朕放着你们不打,等的就是今日!” 一想到自己隐忍一年多时间,终于布下天罗地网…… 朱由检内心一片燥热,甚至,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朱由检几口抽完了香烟,将烟屁股按在玻璃烟灰缸内。 他霍然起身: “摆驾,坤宁宫。” “陛下有旨,摆驾坤宁宫!” 秦知恩拖着嗓音,唱喏道。 …… 坤宁宫门口,几个值守的宫女,见到皇帝到来,急忙齐齐屈身: “奴婢见过陛下!” “免了!” 朱由检敲敲凉舆的扶手。 训练有素的小太监,急忙将凉舆平缓的放下。 不待秦知恩前来搀扶,朱由检一步跨下凉舆,他摆手道: “朕今晚住在坤宁宫了,明早上再来接朕。” 秦知恩应了是,挥手让众人朝回走。 自己却带着几个强壮的御马监护卫太监,守在了皇帝身边。 他抬头看看还在树梢的太阳,眨巴几下眼睛。 皇爷今儿兴致真高! 这才半下午呢…… …… 头顶的日,还在半空挂着。 朱由检大步朝着坤宁宫内走去。 院内,得到了消息的周皇后,带着一众宫女,走出宫殿,在门口站成了好几排。 见到皇帝到来,周皇后带人正要行礼。 朱由检却冲着下人们摆手: “你们退下吧。” 一众小宫女行了福礼,施施然退下。 “陛下,今天这么早就处理完了政务?” 周皇后迎了上来。 她眉眼带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天色还早,陛下晚上吃什么,可要臣妾自己做一点合口的?” 周皇后话都没有说完,已经被朱由检拦腰抱起。 “哎呀!” 周皇后惊呼一声,人已经被抱进了内室。 “砰!” 整个人被丢在了松软的弹簧床垫上。 “爷,天色还早着呢~!” 朱由检喷着粗气: “朕今天要做了昏君。” “嗤啦!” “爷! 珍惜点奴家的劳动成果,这是臣妾刚刚才做好的……” “朕就喜欢用撕的!” …… 屋外,星空漫天。 屋内,石楠花的味道,充斥静室。 朱由检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累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纵然是熟田…… 它也能累死牛啊! 周皇后拿着小帕子,轻轻地擦去皇帝脸上的汗水。 “爷,臣妾让人送来晚饭,陛下想吃点什么?” “皮蛋瘦肉粥吧。 太热了,朕没啥胃口。 这么热的天,吃点稀的,才好下咽。” 朱由检无力的摆摆手,伸手拍在周皇后的大辟谷上: “有点累了,让我少睡一会。” 朱由检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呼吸就平稳下来。 周皇后吃吃的笑着,却是轻轻拉来羽绒被,给皇帝盖上。 她悄悄的起身,看着躺在床上,陷入了浅睡的皇帝,嘴角噙着笑容。 周皇后伸手拉上了蚊帐。 夏日到了,烦人的蚊虫已经出现。 拉上蚊帐,让皇帝好好睡一会吧…… 隔着朦胧的蚊帐,看着床上的皇帝,周皇后泛着春波的眼眉,全是笑意。 自从来到汉都之后,皇帝宛若变了个人一般。 不但处理朝政,变得乾纲独断,再也没了妇人之仁。 往日里要被人喷成了狗屎的独揽大权,却让大明越来越强盛。 周皇后静静地看着。 不但皇帝朝政处理的好! 就连这床上的小玩意,也层出不穷。 内置弹簧的床垫,软绵绵的,让人舒服极了。 填充了羽绒的锦被,轻飘飘的,却蓬松而保暖。 甚至就连军卒脚上,也穿上了皇帝亲手设计的皮鞋…… 顶了鞋钉的大头皮鞋,让军卒们格外有了气势。 往日里,士卒穿的就像是叫花子一般,平素更是被人瞧不起! 皇帝只用了短短一年时间,竟然让士卒成了人人羡慕的上等人。 这才是大明啊! 周皇后痴了。 她想起了太祖、成祖起居注上,看到的那一幕。 那时候的大明军卒,也该是这般吧…… 自从逃离了京师,陛下让我大明,再次恢复了昔日的荣光! 这都是陛下的功劳啊! 第879章 宋应星劝丁伟 听着耳畔传来的轻微低酣,周皇后笑了。 她夹紧了双腿,缓缓坐在一边的锦凳上。 “也不知道这一次的龙晶,能不能让我再给陛下生个皇子……” 周皇后葱白一般的双臂,支着脸颊。 隔着蚊帐,看着朦朦胧胧的皇帝,周皇后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想给陛下,再生一个小猴子……” …… 大明皇家大学城。 石油与工业学院的一处实验室内。 丁伟正在忙碌着。 丁伟同期的学子,都已经毕业,充斥各地官场。 虽然起身只是吏员,甚至,大多数还只是四五品的低级吏员。 然而,当皇帝定下明确的升迁途径,不会像以前一样,再一入胥吏,就断了为官的前程。 甚至,皇帝更是对吏员的升迁,做出了明确操典。 实验室内,炉火正旺,狼烟滚滚。 四面窗户全部大开,却依旧散不尽烟雾。 刺鼻的糊臭味充斥着鼻腔。 丁伟一把扯下口罩,愤恨的踢了一脚试验炉。 “怎的?又失败了?” 宋应星乐呵呵的走了进来。 “宋老!” 丁伟急忙站起,伸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他一脸的不甘: “宋老,我又失败了……” 宋应星看着这个胡子拉碴的少年郎,哈哈笑了起来。 “丁小子啊!” 宋应星走到丁伟身边,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别急! 每一个新事物的出现,都是这样。 试验了千百次,却不一定能够成功了一次。 孩子,静下心来。 你的这个实验项目我看过了。 这是功在千秋万代的好事! 既然是大功劳,怎可能这么容易就成功呢?” 丁伟使劲揉了揉眼,黑黢黢的双手,将本就脏兮兮的脸,弄得更脏了。 就像是花猫的屁股一样。 “宋老,我已经花光了三千枚银元了。 再不成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陛下的恩情。” 丁伟满脸的苦涩。 去年年关,那个独眼大哥的提议,打开了他的另一扇窗。 他试验了几次后,因为家里支撑不了这么庞大的试验,只得试探着,想要提交了报告。 没想到,自己还没交上去,就遇到了独眼大哥前来看望自己。 他看了之后,随手掏出印信,就在自己的报告上,盖上了人家的大印。 直到此时,丁伟才知道——原来跟自己称兄道弟的独眼大哥,竟然是大顺的前皇帝,现在的大顺王李自成。 一时间,丁伟都不知道该怎么与李自成相处了。 谁能想到,李自成竟然毫无架子,一口一个大兄弟。 口口声声都在称赞自己的奇思妙想。 也正是在李自成的鼓励下,丁伟终于递交了这份报告。 没想到,自己的一个设想,竟然得到了皇帝的亲自批复。 更是将他特招,成为大明皇家大学石油与工业学院的助教。 每日里,除了要拿出一个时辰,用自己去年刚学的知识,来教授新科学子外。 其他时间,都可以鼓捣自己的构思。 谁曾想,他整整花了三千枚银元——这可是价值上万两的白银啊! 竟然依旧毫无头绪。 丁伟低着头,扫了一眼实验步骤,嘴里喃喃: “提纯、蒸发、硫化……催化、硝化、高温加热……硫化、硝化……” 丁伟抬起头来,看着两鬓斑白的宋应星: “宋老,我是不是是个废物? 陛下那么相信我,给了我那么多实验经费,我啥都没弄出来……” “哈哈哈!” 宋应星关了火炉,伸手拽着丁伟,将他拉到门外的水池边: “孩子,先洗洗脸,回去睡一觉。 做实验就是这样,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陛下说了,石油制造橡胶,是最复杂的。 能够成功,就只能是咱们烧了高香。 不成功,才是常态。 陛下说,若是我们的船队能够到达新大陆,从那边得到了橡胶树的种子。 倒是容易的多……” 丁伟胡乱洗了脸,水珠子顺着下巴上的胡子茬,朝地上滴。 他那红彤彤的眼睛,看向了宋应星: “宋老,我……我真的对不起陛下! 花了那么多钱,却啥都没有弄出来……” 丁家虽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出身。 但是,一个县城内的小商贾人家,还不是家族里的嫡系子弟—— 丁伟自然知道三千枚银元的价值。 浪费了皇帝这么多银子,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良心饱受谴责啊! “你这孩子!” 宋应星笑了: “谁说你什么都没鼓捣出来?” 宋应星伸手拽过一旁的车轮,道: “就你的这个新式车胎,就能值了三千枚银元! 丁小子啊,你看看,你之前的这个作品,这不就已经推广开来了吗?” 丁伟看着车轮,满脸的不好意思。 这是好大哥李自成的想法,他只是拿着皇帝给的钱,做了完善而已…… 去年年关,他遇上李自成的时候,李自成无意间的一句——用缰绳缠绕在车轮上,达到减震的目的。 启发了丁伟。 他当即就开始试验,先是用绳索紧紧地缠绕在车轮上,意图达到减震的目的。 结果——却不耐磨。 后来,他又想到了水泥。 于是,诸番试验后,发现先将麻绳泡了水泥浆。 趁湿编织成绳,然后立刻固定在车轮上,这样,等到水泥固化后,就能比单纯的绳子耐磨了很多。 但是,依旧寿命不长。 丁伟的一个年,就是在各种试验中度过的。 奈何,丁家只是一个小商贾,拿不出太多钱,他这才在李自成的鼓励下,选择了递交申请。 皇帝将他特招成为石油与工业大学的助教之后,丁伟利用大学城里的天然沥青,制造了新式减震绳。 也就是宋应星说的新车轮。 丁伟看着笑呵呵的宋应星,使劲摇了摇头: “宋老,这根本就不值三千银元,它很简单的。 不过就是将麻绳泡在沥青里面,然后缠绕成绳。 待固定在车轮上之后,因为外面包裹了一层沥青,因此,只要固化之后,就能达到耐磨、减震的目的。 这是个人都能做,不是我的功劳……” 第880章 宋老,小子想去龙州一趟 丁伟苦笑,要不是好大哥不让他说,他真想将这是李自成的主意,报告上去。 那捡来的结拜大哥,是这么多他说的—— ‘我李自成已经贵为王爷了,就算拿了功劳,又能怎地? 就算皇帝赏赐我,无外乎不过金银罢了。 你还年轻,正是需要功劳的时候。 你我结识一场,又素来对脾气,这个功劳你拿了,下次大哥回来,你也有了好酒招待大哥……’ 丁伟心中感慨不已,自己这个结拜大哥对自己当真没的说啊! …… 丁伟并不知道,李自成之所以在前往西域前,特意再来看他,并且施以恩惠…… 是因为李自成看到丁姑娘看朱由检的眼神,以为两人之间有不能说的秘密。 而丁伟,正是丁姑娘的亲哥哥! 只要在丁伟这里有了善缘,到时候,一旦丁姑娘入宫,他李自成可等于是在皇帝枕边,有了一个自己人!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自成随手而为,不过是结下善缘,以待来日罢了。 毕竟,到时候,宫中有了什么消息…… 哪怕只是些许一丝,都能点醒他了! 只可惜,丁伟只是小商贾人家的出身,对政治还是一窍不通,并不知道李自成的用心。 他还单纯的以为——李自成真是自己的好大哥呢! …… “哈哈哈!” 丁伟的一番话,让宋应星对他更满意了。 “丁小子啊,就你的这份态度,很多人都不如你! 你小子做人踏实,又聪明能干。 关键是还不居功。 要不是大学城里自有规矩,我真想将你收为弟子了!” 宋应星的话,让丁伟眼睛都瞪大了。 他挠挠头,憨憨的笑着: “小子哪有宋老说的这么好…… 宋老折煞小子了!” “你呀!” 宋应星随手将车轮放在一边,拉着丁伟,来到石凳前坐下。 掏出两根烟,递给丁伟一根。 丁伟慌忙道着谢,起身接过。 宋应星摸出火柴,随手在石凳一划。 “嗤!” 火焰燃烧起来。 宋应星先给自己的烟点燃,然后半起身,探着腰,伸出手,要给丁伟点烟。 “宋老不可,这……实在是折煞小子了!” 丁伟吓了一跳,正待拒绝。 “哪有那么多规矩,快来,等下就烧手了!” 宋应星笑骂一声。 眼见火柴梗即将烧完,丁伟急忙伸手护住火焰,嘴里叼着香烟,凑近点燃了。 宋应星随手挥了挥,将熄灭了的火柴头,丢在地上,还用脚捻了捻。 宋应星吐出一口烟雾,指点道: “孩子,你这点钱算什么,陛下上个月拨给咱们大学城的银元,就超过了三十万之数。 所立项目,能够在短期内有了收益的,连百一都没有呢! 放心做事就行。 苦乏了,你就出去散散心,找找灵感。 累了,你就请个假,歇一歇。 你的这个项目,一旦真的做成了—— 到那时,你小子能给陛下挣回一座金山啊! 陛下今日的投资,又算什么呢!” 丁伟还是有些看不透,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将要将银子丢在暂时看不到盈利的项目上。 当即试探道: “宋老,那为什么不暂停这些无用的项目,将银子放在眼下能给看到的收益上呢?” “哈哈哈!” 宋应星大笑起来。 “孩子啊,陛下有句话,我觉得你应该听听!” “还请宋老赐教!” 宋应星正色道: “苦我一辈人,功当在千秋,利当在万代! 这些看似收不到回报的投资,却是大明将来能够屹立的基石啊!” ‘苦我一辈人,功当在千秋,利当在万代?’ 丁伟琢磨几遍,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他急忙起身: “小子钻了牛角尖了,多谢宋老点醒!” “怎么样,你小子,可还愿意继续做下去?” 宋应星笑眯眯的问道。 丁伟站正了身子,一脸严肃: “小子明白了。 此正是陛下早前给小子等人授课时,说的那句话—— 生在大争之世,我辈当为后世人而争!” “是啊,我们要为后世人,搏一个千秋万世啊!” 宋应星有感而发。 比如商於古道,比如铁路。 陛下在这上面,投了万万枚银元,更是动用工匠超过了三千万人之巨! 所为的不就是——我辈流血流汗,后辈人能够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嘛! 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 丁伟想了想,开口道: “宋老,小子想要请一月的假期。” “哦?” 宋应星笑问: “你这是想要出去走走?” “对,小子想要去龙州一趟。” 丁伟正色道: “我们皇家大学城的石油、沥青,都出自陕西延长。 听说那里更是有大量的天然沥青。 龙州那边,更是兴建了一座炼油厂。 小子想要请宋老帮我开一封调令,让我前去观摩一旬时间。” 他憨憨一笑: “宋老,若不是四川那边道路难行,我甚至还想去一趟四川。 四川的石油利用,可是走在了全国的前列。 说不定我去了一趟,能够得到灵感呢!” “可以! 你准备一下,将手头的工作转交,后天就出发吧!” 宋应星点了头。 他想了想,开口道: “汉都的铁路,已经贯通到了武关。 从武关到蓝田,就只能乘坐马车了。 你出了蓝田后,有一东一西两条铁路线。 虽然庆阳府这条路,铁路修建的距离最长。 但是,你要去延长,还是要走东边这条路线,这条铁路线,沿着洛水修建,正好经过延长。” 宋应星是真的很看好丁伟,他生怕丁伟不知道路线,甚至帮他将路线都给安排好了。 “宋老厚爱,小子拜谢。” 丁伟站起身来,弯腰谢过。 “谢啥谢,你是我手下的兵。 你做出了成绩,我脸上也有光。” 宋应星摆了摆手: “你今天就动身吧,先回去看看家人。 后日一早,来大学门口拿调令,我会在门口等着你。” 丁伟道了谢,匆匆收拾了行礼,开着自己的蒸汽车,朝着汉都赶去。 宋应星给了他一天时间,用来给家人告别。 这份情,他记在了心间。 …… 第881章 民生、民生、民生! 天色擦黑,丁伟赶回了汉都。 短短大半年时间,丁家油坊已经扩大了好几倍。 从原本的两个雇员,更是增添到了一百多人。 而今,每天都需要供给官府六千斤食用油。 这可是一天的供应量! 至于旁边的“丁记成衣坊”,也扩大了无数倍,厂房已经占据了半片山。 雇工超过了五百人。 甚至,还使用上了最先进的缝纫机。 丁伟驱动蒸汽机车,停靠在门楼下。 看着那雄伟的门楼,丁伟感慨不已。 他实在无法想到,去年春上,家里才决定派遣自家老爹,去柏林开办了一处渣油作坊。 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自家产业已经超过了邓州的本家。 甚至,就连爷爷,也发了话,今后丁家的主枝,就是丁铁牛这一脉…… …… 家业翻了无数倍,丁铁牛也不再亲自榨油了。 每日里都背着手,巡视着场子,指导一下雇员。 行事作风,倒也有了几分“老爷”的姿态。 丁铁牛人逢喜事精神爽,每晚都要小酌两杯。 给师父打酒的重任,就落在两个徒儿二娃、铁牛身上。 徒弟和徒儿,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这年代的徒儿,那是要当了半个儿子的。 师父,师父,先师后父!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给师父养老送终,可是常态。 甚至,很多独门秘籍,师父宁可传给徒弟,都不会传给女儿。 铁牛和二娃,是丁铁牛的两个徒儿。 两人拜的是师父礼,自然就是半个儿子。 丁家只有一个男丁,又在大明皇家大学城里当差。 二娃和铁牛两人,自然就承担了“半子”的重任。 两人不但要辅助丁铁牛,看顾整座作坊,更是要照顾丁铁牛一家的生活起居。 昨天,丁铁牛喝完了酒,二娃争到了给师父打酒的“重任”。 油坊收工之前,二娃从账上支取了银钱,就朝着街道而去。 此时,他刚刚回来。 二娃提着一壶酒,还没进门呢,就见到有蒸汽机车停在了门口。 蒸汽机车,已经不是新鲜事务了。 汉都街道上,每天都能看到很多蒸汽机车。 虽然大都是朝臣乘坐,但是,汉都第一机械厂,已经对外开始发售“民生”牌蒸汽机车。 民生牌汽车,虽然在配置上,不如朝臣乘坐的那么豪华。 比如皮质弹簧座椅,变成了丝织物。 比如原本镶金嵌银的内饰,也已经变成了油漆。 售价更是高达三千三百枚银元之巨! 但是,汉都可是汉都商团的老巢,最不差的就是有钱人。 民生汽车开售短短三个月,已经卖出去了三百多辆! (谨以此纪念:我国最早的汽车“民生”! ——1931年5月31日,张学良在在辽宁迫击炮厂下线的“民生75”型汽车。 沈阳工业博物馆的民生汽车 民生牌汽车为长头,棕色,采用六缸水冷汽油发动机,65马力。 前后轮距4.7米,前后四轮、单胎,最高车速为每小时40公里。 自行设计的缓冲式后轴。 针对当时汽车最容易坏的水箱,别出心裁设计出独一无二的水箱,分为四部,即使一部损坏,汽车仍然照常行驶。 民生汽车的国产化率,达到70%! 共分为两款——75型,载重2.5吨;100型,载重3吨。 75型适合普通条件下的形式,100型适合道路条件较差的地区。 可以说,这是根据华夏实际情况,设计的汽车。 民生汽车的出现,使得民国的汽车工业,成了亚洲第一! 要知道,当时的倭寇,都还没有汽车呢! 也标志着华夏,终于站在了时代的前沿! 当时上海展览会上的民生汽车,这是75型 只可惜,满清祸国三百年,刚刚推翻满清黑暗统治的民国,境内军阀横行,国家积弱。 九一八之后,倭寇鲸吞东北,东北落入倭寇之手。 而民生牌汽车,则被倭寇抢走,更名为丰田卡车31c型。 张学良民生汽车的技术,成了倭寇汽车的奠基石。 民生汽车,就算在汽车圈,也是一个冷门知识。 我想为她水一水,这是我们的伤疤……) …… 民生汽车的出现,让蒸汽机车走进了非勋贵家庭。 汉都这个首善之地,更是买走了99.9%的产能。 汉都人对于蒸汽机车,是不陌生的。 虽然,每一次出现,都能惹来一大群小孩的尾随。 二娃心中好奇,这标志着“达官贵人”的蒸汽机车,怎么停在了自己门口? 他凑上前一看,丁伟刚好打开车门,一只脚踏在了地面上。 “二娃,吃饭没?” 丁伟笑着打了招呼。 “伟哥儿回来了!” 二娃欢喜的惊呼一声,连回话都忘记了。 他拔开脚丫子,就朝院子里跑。 “师父、师父,伟哥儿回来了!” “师父、师父……” 丁伟苦笑一声,伸手从副驾拿下包袱,朝着家里走去。 丁夫人正拿着扫帚,在清扫院子。 虽然这家业一天比一天富裕,然而,都是穷苦小百姓的出身,一分银子能够掰成两半花的“抠唆”,却并未改变。 丁家的家业,已经翻了百倍,却连个扫洒的下人都没请。 在丁夫人看来,不是请不起,而是没必要。 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每日里干干活,还省了心焦。 城里的医者也说了,适当的活动,能够预防各种疾病呢! 自己每天拿着扫帚扫扫地,即省了请人的银子,又能锻炼了身体。 一举两得,多好的事情。 油坊已经放了工,丁夫人拿起扫帚,正在清扫前院。 刚扫了一半,就见到二徒弟风风火火的窜了进来。 嘴里还鬼苦狼嚎着! “二娃子,你乱叫啥哩?” 眼见二娃就要扑到扫帚上,丁夫人赶紧抽回竹竿梢子做的扫帚,生怕他跌倒了。 丁夫人抽回了挡路的扫帚,嘴里却喝骂一声。 “师娘,师娘!” 二娃喜不自胜,急吼吼的道: “师娘,伟哥儿回来了!” “我儿子回来了?” “啪!” 丁夫人丢下扫帚,迈开双腿,就朝门口跑去。 正好,丁伟提着包裹,迈过了门槛。 “娘,我回来了。” 刚刚洗了手,让伙计们放了工,正等着吃饭的丁铁牛,也走了出来。 见到儿子回来,他满眼喜色,嘴里却呵斥道: “不年不节,皇爷相信咱家,让你做了大学城的助教,你不思为国效劳,回来作甚? 你怠慢职责,岂不是让咱家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 第882章 记忆中的那个雪天 这年头的父亲,普遍推崇“棍棒底下出孝子”。 丁伟回家,丁铁牛虽然很高兴,却板着脸,张嘴就开始训斥。 丁夫人伸手拍了丈夫胳膊一下,接过了儿子手里的包袱,嘴里嘟囔道: “你这老头子,咱儿子是这样的人吗? 他能够回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丁夫人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 丁家本来只是邓州的一个普通商贾人家,丁铁牛虽然不是庶子,却也是内定了的“散叶开枝”人。 作为注定要“外出”打江山的人,他是不能继承城内的家产的。 也就是说,丁铁牛是要拿着少许家族的支持,外出“自力更生”的。 古人讲究门当户对,因此,丁铁牛的妻子,自然也不会多么重要。 丁夫人也只是一个普通家族的女子出身。 这女人粗略识一些文字,虽然每次遇到丈夫软不软的问题,都要拎不清。 但是,却也是个持家的人儿。 她素来都充当了家庭润滑剂的角色。 “哼! 慈母多败儿!” 丁铁牛怒骂一声,拦在了丁伟前方。 “你今儿不说出了原因,就别想进了家门!” 丁铁牛满脸的寒霜,内心却全是担忧。 这孩子,别是偷偷跑回来的吧? 可不能恶了官家啊! 好不容易踏入了仕途,若是一步走错,那就完了…… 自己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丁伟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笑着解释道: “达,你想错了。 我因公要前往陕西一趟,学校里给我放了一天假,让我回来辞别家人。” 听闻儿子的解释,丁铁牛闷哼一声,不做声了。 却悄悄的侧着身子,让开了道路。 闻言,丁夫人瞪着丈夫,不满道: “就你个糟老头子嘴快,就不让儿子说话。 你看看,这冤枉了人不是!” 丁铁牛输人不输阵。 他瞪了老婆子一眼,梗着脖子: “我这不是怕他走了歪路么! 我这是为他好!” 丁夫人正要再戳丈夫几句,女儿也走进了大门。 见到丁伟回来,丁姑娘眼睛一亮: “呀! 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丁姑娘欢快的跑了过来。 “刚回来呢,你看,咱达就给我堵在门口了……” 丁伟笑着又将了老爹一军。 “哼!” 丁铁牛傲娇的一扭头,自顾自的朝回走,嘴里还道: “咋了,回来就回来,难道当了几天官老爷,连家门都不认识了? 还要我请你进屋不成!” 对于老爹的话,三人都没在意。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性子,跟他怄气,那会气坏了自己。 再说了这年头,绝大多数父亲,都是这个样子的。 丁夫人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女儿: “走,快进屋坐下歇歇。 我再准备两个凉菜,咱们就开饭了。” 丁夫人说着要去做饭,却拉着儿女不松开。 元宵节这孩子都没回来,只是托人带回来了一些礼品。 他说自己太忙…… 一别半年,丁夫人实在是想坏了儿子。 她拉着儿女的手,眼睛却全在丁伟身上…… “伟啊,在学校里吃得好吗?” “母亲放心,大学城那边饭菜都很好,孩儿吃得好、睡得香!” “伟啊,听说你们搞研究的,时不时就要炸了炉,你没受伤吧?” “没,母亲放心,学校里防护措施做的很好,不但有各种灭火器材,甚至,危险的试验,还是必须要交给导师审核的呢!” “伟啊……” “娘!” 眼见母亲絮絮叨叨,丁姑娘苦笑道: “皇帝陛下派人巡视各处作坊,哪能会有了危险呢?” “再说了,我哥可是助教,我哥是带人做实验的。 危险的事情,自然轮不到哥哥!” 眼见女儿也这么说,丁夫人这才作罢,一双眼睛,依旧上下打量着丁伟。 生怕他黑了、瘦了…… 要不是儿子那明显的双下巴磕,她一定要好好说教说教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游子在外,有几个父母能够狠心的不管不问呢? 众人回到堂屋,丁伟看着妹子,问道: “你那作坊,最近咋样?” 丁姑娘的眼睛亮起来了。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 “哎呀,哥! 你是不知道,年后我的订单又翻了一倍。 我那作坊,生意实在是太火爆了呢! 上一批的订单还来不及交付,下一批就又来了。 每日里,我都忙得没时间吃饭…… 快给人忙死了!” 丁姑娘笑呵呵的应着,嘴里说着烦人,脸上却全是充实的笑容。 成衣坊那边,最近订单激增。 她每天连轴转…… 要不是最近涌入南阳的流民激增,不缺人才。 手握大量银钱的她,接连挑选了十几个女账房。 哪怕她浑身是手,都要忙不过来了…… “生意好就成。” 丁伟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惹来一顿老拳。 他询问了一句成衣坊的事情,话锋一转。 丁伟皱着眉头,问起了另一件事: “我虽然在学校里,却也知道选秀的事情。 学堂的先生,给我说了,海选后,咱家也在秀女之列。 你……你也在其中?” 皇帝大选,凡指定挑选地内,14--18岁的未曾订婚、未曾出嫁的女子,都必须参选。 而且,自从选秀的诏书下达至当地之时起,符合条件的女子,就不能再行订婚、出嫁了。 元宵后,大明发出了选秀诏书—— 京畿(汉都)、左冯翊(南阳)、右扶风(襄阳)、南北庭掖(湖北大部)、湖广(扣除了湖北后的湖南,以及部分湖北地区,基本上可以算作湖南了。); 四川的重庆等地、两广、陕西、山西; 蒙古诸王庭(当然,只限于已经再次投降大明的土默特等部。) 整个朱由检治下,除了云南、山东、江西,以及拉锯中的北直隶、郑家掌握下的福建…… 都在选秀名单之列! 丁伟看着自家妹子,一时间五味杂陈。 大有自家的俏白菜,要跑了的意味…… “哥~!” 丁姑娘娇嗔一声,脸瞬间就红了。 不知怎地,她又想起了那个雪天。 马车里,皇帝大叔那一眼…… 嘴角的笑意,浮现在丁姑娘脑海…… 第883章 甜味黄瓜 那帅帅中带着几分痞子气的笑,让人心发慌…… 好想…… 好想拿着缝衣针,扎他几个血窟窿…… …… 女儿不答话,丁夫人却叹息了一声: “是啊,你妹子,也在选秀名单里。” 她哀叹道: “皇宫大内深似海,咱们这小门小户…… 唉! 真不知道是福啊,还是罪……” “你这老太婆!” 丁铁牛瞪了妻子一眼: “官家自有官家的道理! 这一次的选秀,我可是听说了,不但咱们大明百姓要参加,就连草原上那些头人,都必须要挑选了适合的秀女。“ 丁铁牛点燃了旱烟袋: “咱们吃的是皇帝陛下给予的安稳饭。 这做人啊,不能忘本! 早前咱家是什么日子,就这么短短一年时间,你们也该记得。 没有皇帝陛下的仁政,哪来的咱家好日子呢!” 凑着儿子划燃的火柴,丁铁牛吸了一口。 一明一暗的烟袋锅,照亮了丁铁牛那微微有了些沟壑的脸。 丁铁牛吧唧吧唧抽了几口。 在鞋底子上,将烟灰磕出来。 他随手将旱烟袋别在腰上,对两个儿女道: ”皇帝能够大选秀女,这说明东虏已经不成了气候。 要不然,皇爷岂会动这么大的阵仗? 这是好事啊! 对咱们商贾人家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国家安稳,更好的事情呢? 再说了——皇爷大选,还是前朝天启皇帝,选拔皇后时候的事了。 今上在位18年,可从没大选过! 咱家能够遇上,这是祖上积了德。” 丁铁牛看了女儿一眼。 虽然自己这个女儿,他自认也是十里八村的俊俏人。 但是,全国大选,那漂亮的姑娘海了去! 虽然自家侥幸进了海选的名单…… 但是,在众美云集的秀女中,咱家也不一定就能够选上了。 只要选不上,那以前是啥样,以后还是啥样! 不就是耽误一年的功夫么! 今年自家女儿才不过17虚岁,还是豆蔻年华呢! 以今日丁家的实力,就算耽误一年,女儿成了大姑娘,也是不碍事的。 早在去年,给丁家提亲的,都快要踢断了门槛。 而今丁家更上一层楼,就算咱家选不上,难道女儿还能成了老姑娘不成? 开什么玩笑! 他敢打赌,只要自家姑娘被刷下来了,下一刻,前来说亲的队伍,就能排到了光化城去! “他爹,可是……” 丁夫人满脸的哀愁——这都是后话! 万一自家女儿真的选上了呢? 深宫大院的,要是能够成为贵妃,有了封号,倒还好说。 要是一旦无法出头,终生只能是低级的嫔妃…… 那就很难在见到了啊! “可是啥可是!” 丁夫人还待再说,却被丁铁牛打断: “你这婆娘,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赶紧去弄吃的,坐在这里家长里短干甚?” 丁铁牛嘴硬是嘴硬。 做父亲,又有几个只顾自己,不为儿女操心的呢? 虽然人上一百,各色各千,基数大了,总会有些喝儿女血,只为自己的奇葩。 但是,丁铁牛却不在此列。 自家女儿的后路,他早就谋划好了! 丁铁牛不声不响的,已经给汉都商团递交了申请书。 一旦自己的姑娘真的入了宫,大不了…… 他就献出家业,换来皇帝入股自家的产业。 到那时,皇帝他老人家一高兴,还能不给了女儿一个名分? 自己的女儿有多能干,他又不是不知道! 只要给了女儿起点,丁铁牛坚信——女儿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老爷子内心的活动,丁夫人猜不到。 她白了丈夫一眼: “你这老头子,这会知道儿子还饿着了? 刚才你可是一脸的嫌弃!” 丁夫人揶揄着丈夫,却也知道丈夫说的是实情。 儿子赶了几十里路回来,必然还没吃饭。 她生怕儿子饿着了…… 丁夫人顶了丈夫一句,当即话锋一转,道: “你们聊一会,我这就去再炒个菜……” 二娃早已支了银钱,跑去买凉菜了。 另一个徒弟铁牛,已经检查完了作坊。 他喜滋滋的洗了黄瓜,用竹筛盛了,端进堂屋: “伟哥儿,师妹,快吃瓜! 这是我一大早去市场买回来的,放在水井里冰了一天。 刚刚才捞出来,这会正脆着呢!” 丁伟笑呵呵的拿了一根,随手擦去瓜身上的水泽,“嘎嘣”咬了一大口。 “嗯?” “怎么这么甜?” 丁伟的眼睛瞪大了! “哥,大学城的伙食并不差啊! 你怎么跟个饿死鬼似的? 这黄瓜,哪有那么甜! 哥你的表情,实在是太夸张了!” 丁姑娘捂着嘴,呵呵直笑。 “真的!” 丁伟又咬了一大口,嘎嘎嘣嘣咀嚼了一阵,再三点头道: “真甜,就像是放了糖一样!” “咋可能! 哥你净骗人!” 丁姑娘笑着锤了老哥一下,伸手拿了一根,咬了一小口。 她一边咀嚼,一边道: “哥你的话就不能信,这不就是以前那个味么! 虽然凉凉爽爽的,很是消暑。 但是,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丁伟不信邪,伸手夺过妹子的黄瓜,调头咬了一嘴。 他眉头皱起来了: “不对,你的这根为啥没有甜味?” 他咽下嘴里的黄瓜,又咬了一口自己的。 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我的这根为啥这么甜? 为啥我的这根,就像是放了白糖一般?” 丁伟两兄妹的对话,让丁铁牛摸不着了头脑。 他伸手从竹筛里拿起一根,咀嚼了一大口之后,含糊不清道: “伟啊,这不就是本来的味道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丁伟不信邪,又夺过老爹的那一根,再次咬了一口。 “不对啊,这一根也没甜味!” 丁伟咔咔将手中的黄瓜掰成四段,给三人一人递了一段: “尝尝我的这根,为啥这么甜呢?” 丁姑娘等人,半信半疑的接过,刚咬了一小口,三人的眼睛就瞪大了: “咋可能!” 丁铁牛、丁姑娘、铁牛三人,忽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竟然真的像是放了糖一样?” “哥,是不是这一根变异了?” 对于植物的变异,丁姑娘还是刚刚才从书上学到的。 丁姑娘本身就念了十几年的女学,甚至,给她教学的老秀才,还哀叹丁姑娘生错了,要是男儿身,就能去考科举…… 第884章 丁伟的新发现 来到汉都之后,丁姑娘没事的时候,就会去大明皇家图书馆看书。 虽然图书馆那边的规矩——手持五年纳税证明,就可以2枚铜板观看一天。 而且是不限制次数,只要愿意花2枚铜板,就算一年365天,去看366天,也是可以的。 这对于穷苦书生来说;可是破天荒的好事! 金玉有价,知识无价。 自古以来,最贱的就是知识,最贵的还是知识! “不识此宝者,分文不值;能识此宝者,重金不换!” 知识装在脑海不用,是一文钱也换不到的。 对于想要学到知识的人来说,却又是天价! 甚至很多时候,拿着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比如后世大学刚刚复招那两届,一套黄冈兵法,能够换北京一套四合院——只要穿越者记得住! 皇帝在外城最大的山谷中,修建的这座十三层、开阔十八间的图书馆…… 对于求知若渴的人来说,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虽然,五年纳税证明,几乎没有学子能够拿得出手…… 但是,没有纳税证明,又不是不让进——花上10枚铜板,就能看一天! 还可以选择花5枚,看半天的呢! 看半天书,只用给5枚铜板,对丁姑娘来说,这叫钱吗? 丁姑娘又不差钱。 做出来一套成衣,就不止赚这么一点! 不知怎地,自从大年夜,知道了皇帝就是那个雪天的大叔之后…… 丁姑娘去了图书馆,总是不由自主的喜欢找一些皇帝下令编撰的图书。 在一本叫做《人为干预对动植物的影响》的书上,丁姑娘学到了变异、培养、繁育新作物的粗浅知识。 看着手中的半截黄瓜,丁姑娘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 “哥,要不——我们将这一根黄瓜留种,一定能够培育出新黄瓜的! 我在图书馆里看过《大明专利法》,只要我们培育成功,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财富……” 大徒弟铁牛眼睛一亮: “师妹,听说培育了新作物,皇帝还要给了奖励,你说——要是咱们真的培育出了新黄瓜…… 师妹你选秀的事情,是不是能够加分啊?” 铁牛是丁家的大徒儿。 天下旱灾17年,饿死百姓无数。 铁牛的父母养不起孩子了,就跪在街上,想要给儿子找个能够活下去的人家。 顺便,也能换来渡命的粮食…… 卖儿鬻女,是老百姓最无奈却最理智的选择。 不卖…… 只能全家饿死! 卖了,不但儿女能够活下去,自己也能得到一些钱粮,在这灾年里,多撑一段时间。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一直都是这么苦苦挣扎…… 在食物链中,他们不是吃草的兔子,而是兔子嘴里的草! 天旱了,那就枯萎自己,将所有的能量,全都注入草籽…… 又有几人,愿意停下脚步,认真听一听他们的诉求呢…… …… 当初丁铁牛刚刚成婚不久,自家刚有两个小孩子,丁姑娘还没满月…… 同样大小的铁牛,却要被贩卖—— 触景生情,丁铁牛动了恻隐之心。 就用三百枚铜钱、一百斤麦子,买下了他。 那时候,铁牛连个名字都没有。 丁铁牛就给他取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名字。 希望他能够和自己一样,茁壮成长。 铁牛是吃着丁夫人的母乳长大的。 对于有着活命之恩、又有授业之恩的丁家,铁牛满腔的忠心。 他满脸喜色。 自家小姐,成为了秀女…… 要是凭着这件事,能够脱颖而出,那该多好啊! “想啥呢!” 丁铁牛苦笑着摇摇头。 “这黄瓜,籽还嫩着呢!就算留了种,也出不了苗。” “啊!” 铁牛垂头丧气。 多好的机会啊! …… 另一边,丁伟已经咔咔将所有的黄瓜都掰断。 他挨个挨的全咬了一口,却再无那种甜味。 “不对!” 丁伟看着自己的手。 指甲缝里、皮肤皱褶内,全是没有洗干净的黑渍。 丁伟眼睛一亮。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什么不对?” 丁铁牛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正目不转睛的瞅着他那黑黢黢的手指。 当即训斥道: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洗干净了手。 也不怕皇帝他老人家,派人宣扬的——病从口入。 还不赶紧去洗手!” 丁姑娘也一脸的嫌弃: “哥,赶紧去洗洗手吧,新种子成不成,都没关系。 皇帝说了,一半的病,都是吃出来的。 咱们要预防疾病啊!” 铁牛甚至已经跑了出去,要给少爷端来清水,再拿了肥皂,让他洗手…… 就在父女二人的“嫌弃”中,丁伟伸出食指,将黑黢黢的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 “咦~! 哥! 你恶不恶心!” 丁姑娘啧啧嘴,眉眼里全是嫌弃。 她搬着凳子,远离了大哥。 亲生大哥,亲生大哥…… 丁姑娘默念着。 看向丁伟的大眼睛,全是嫌弃—— 你要不是我亲大哥,我非捶你不成! 丁铁牛随手从后腰抽出旱烟袋,扬起来就要打。 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邋遢了…… 铁牛慌了: “伟哥儿,伟哥儿,我端水来了,咱们洗洗……” …… “是我的手!” 丁伟豁然站起,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舌尖那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里炸裂。 比白糖还甜! 甚至刚入口的第一瞬间,都甜的发苦了! 随后,伴随着口水的分泌,甜味充满了口腔…… 这种甜,不是丁伟前20年人生中,尝过的任何一种甜味。 丁伟很确定,这是这个世上,首次出现的东西! 这是他今天做实验的时候,无意间鼓捣出来的! 按照陛下编撰的《试验宝典》,这种东西,应该就是——合成产物了…… 丁伟眼睛瞬间充满了光。 ‘我想要用石油制造橡胶呢! 结果橡胶没鼓捣出来,我鼓捣出来了一种糖?’ 丁伟瞪大了眼睛。 这难道就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吗? 丁伟的忽然站起,吓了众人一跳。 就在丁老爷子挥舞着烟袋杆子,想要让他坐下的时候…… 第885章 哥去给你争地位 却见丁伟一脸的狂喜,黑黢黢的手掌,伸到了面前。 就像是一个哈巴狗一般,他竟然挨个挨的,开始舔着手指。 甚至,就连手掌心,也舔了一遍。 ‘不好! 我哥疯了!’ 丁姑娘又后退了几步。 心里还琢磨着: 是不是趁着丁伟还没拿刀子砍人,就赶紧捆了他,送到大明皇家医院去。 至于吴院正是要拿来切片啊,还是解剖啊…… 反正是亲生的哥哥,只要还活着就成…… 过程不重要! “这娃咋了?” 丁铁牛扬起欲打的旱烟袋,又别在了后腰的裤带上。 看来是大学城里助教的工作,压力太大,娃子精神失常了。 唉! 丁铁牛暗自想到: 是不是我的要求太苛刻了? 要不,今后我放松一点? …… 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丁伟拔腿就走。 身为学机械的首届大学城学子,身为石油与工业学院的助教,身为大明有编制的科学家…… 丁伟敏锐的意识到,问题怕是就出在今天的实验里! ——很有可能,自己无意间鼓捣出了一种新东西! 甜味这么浓烈…… 这是好东西啊! 丁伟脑海里,快速回放着下午的一幕幕: 宋老让他洗了手,又跑了一路,都还有这么浓烈的甜味! 这可是宝贝啊! 一旦真的能够大批量生产…… 皇帝他老人家,给自己投资的三千枚银元,就不再是打了水漂! 丁伟越想越火热,脚下已经从刚开始的小步走,变成了快步走、小跑…… 甚至,此时的疾跑! 丁伟的反应,将屋里的俩人都搞懵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懵懂的四只眼,都闹不明白丁伟要干啥…… 莫不是—— 这娃真的疯了? 铁牛打了水,肩膀上搭着毛巾,端着大半盆清水,手心里还攥着肥皂。 正要进屋,却见到少爷拔腿就朝外跑: “伟哥儿,你这是干啥去? 快来洗手! 师娘说了,马上就要开饭了呢!” “不吃了,我要回大学里去!” 丁伟风风火火的丢下一句话,连包袱都顾不上拿。 话音刚落,就跑到了大门口。 “伟啊,你干啥? 马上饭就好了!” 丁夫人听到儿子的话,一手掂着锅铲,探头喊了一句。 “娘,我不吃了,我要连夜赶回去!” 丁伟扭头冲着母亲急速道: “要是我的猜想是真的,咱家妹子,真的要稳当当进了宫去当贵人了!” ‘儿子生气了,要连夜走?’ 丁夫人只听了个开头,丁伟还在说着后半段呢,她就炸了。 冲着堂屋里的丁铁牛,就开始嚷嚷: “糟老头子,你又咋说儿子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给儿子气走了!” 刚刚反应过来不对,从堂屋追出来的丁铁牛,满脸都是懵逼: 啥? 我说啥了? 我都不懂他们娘俩在干啥! 看着咋咋呼呼的老婆子,丁铁牛懵逼了…… 丁姑娘已经追着老哥,跑出大门: “哥,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明天回去吗?” “不成!” 丁伟已经打开了蒸汽机车炉子盖,他一边拉着风箱吹风,一边道: “我刚刚当上助教,新实验室还没分配下来。 此时,我用的实验室不是独立的。 因为我请了假,明儿一早,我的东西就要被收拾干净,好转给学生使用。 我今天鼓捣了23种配方,虽然都有实验记录,就算真的被清理了,也能再次还原。 但是,想要再次试验,却要花费十几枚银元呢! 丫头,做人要讲良心,不能这么糟蹋钱,会遭报应的! 所以,我今晚必须回去!” 丁伟刚刚下车不久,进气口虽然已经封闭。 但是,锅炉里的煤炭,却还红彤彤的,还未完全熄灭呢! (蒸汽机熄火,类似于封闭煤炉,原理是利用隔绝空气,达到熄灭火焰的目的。) 丁伟刚刚打开进气口,风箱才拉了没几下,火焰就升腾起来。 他固定好了进气口,将风箱拉杆推进去,一边做事,一边嘴里道: “妹子,你回去吧。 要是我的猜想是真的,你进宫这件事,就包在哥哥身上了!” 身为大明皇家大学的在编助教,身为能够申请了实验经费的科学家。 丁伟自然知道皇帝的规矩。 他们这些研究员,只要鼓捣出了一项新发明,是能够提交一个愿望的。 这份愿望,会合着他的发明一道,被送到皇帝案头。 要求只要别过分,皇帝一般都会同意的。 大学城是大明的重中之重! 丁伟自然知道很多东西。 比如——榨糖厂那边,因为没有玉米杆,只能使用两广辗转送来的甘蔗。 因此,白糖的制造成本,已经提高了两倍。 今日汉都商团销售的白糖,纵然利用了大型碾压机,却因为路途的原因,成本竟然比江南白糖,还高了一些! 也就是说,皇帝现在与江南豪绅打的商战中,白糖是在赔钱销售的。 若是他的这个发现,当真能够量产…… 丁伟扭头看了妹妹一眼: ‘我就可以提一个愿望了……’ 作为老哥,丁伟已经从丁姑娘的反应里,隐约猜到了一些。 他的这个妹妹啊,怕是一颗心,早就系在了皇帝身上。 身为哥哥,妹妹哪怕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要搬个梯子,伸手去试一试! 做哥哥的,哪有不疼妹妹的呢? 可是,皇帝这一次选秀,是普天下的大选。 虽然规模不如天启朝的那一次——全国海选出八千人,再仔细挑选。 但是,这一次的选秀,依旧是大盛事。 北至蒙古,南至南海,广袤的大明,美女何其多也! 到时候,海选出来的,怕都是万中挑一的美女。 自家妹子,未必就能如愿了! 丁伟拉开车门,再次扭头看了一眼丁姑娘。 他咬紧了牙关,只要这个猜测是真的…… 自己想要让妹妹进宫的事情,皇帝应该会同意的。 甚至,自己可以舍弃了赏赐,给妹妹求一个名头! “哥~~! 你说啥哩? 哪有你这么当哥的……” 丁姑娘羞红了脸,原本爽朗的大姑娘,扭扭捏捏。 “丫头,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哥去给你争地位!” 第886章 我王辅臣——一只手,就能让他们车轮战 丁伟几乎是嘶吼着,说了一句,随手就关上了车门。 一脚踏下。 狠狠地踩在踏板上。 蒸汽闸门被打开,虽然熄了火,却因为炭火没灭,积蓄了大量蒸汽的蒸汽机车,喷出一股白烟: “突突突!” 大量白色的蒸汽喷出,驱动了叶轮,蒸汽机车朝着前方猛然一跳。 强烈的推背感,将丁伟摔在靠背上。 蒸汽机车几乎前轮都翘起了! “咯吱!” 绳索混合了沥青编织的轮胎,在青石板道路上,划出一道道黑色痕迹…… 蒸汽机车窜了出去…… …… 待丁铁牛等人出来,丁伟早已离去。 宛若标兵一般笔直耸立的路灯下,已经只能看到蒸汽机车的尾巴了。 一缕缕白色烟雾,正在消散。 伴随着些许没有燃尽的黑烟…… 袅袅消散…… 空气里充斥着若有若无的煤炭味。 “丫头,你哥他怎么走了?” 丁夫人满脸的不解。 老头子已经给她解释过了——不怨老头子,不是老爷子将儿子气走的…… 丁夫人不相信,还特意询问了铁牛。 这小子也是这么说的。 丁夫人还不相信,抓着女儿问个不停。 昏暗的路灯下,丁姑娘满脸通红。 她低垂着头,弯弯的长睫毛,一眨一眨: “娘,哥哥想起了一个试验,他说这件事要是成了,就能立功。 所以,哥哥又连夜走了。” “这孩子,还没吃饭呢!” 丁夫人站在路中间,尽力远眺,却已经看不见蒸汽机车了。 “让他去吧!” 丁铁牛摸出烟袋杆,点了一锅: “儿子想要上进,做父母的,就别拦着! 咱们能给子女富裕的起点,却不能给了他们富裕的一生。 咱们这做爹娘的,只能推着子女前进,万万不能拖了他们的后腿……” …… 道路两侧的麦田,已经变得通黄。 甚至,一块块油菜田,早已收割。 农人将油菜堆积在田地里暴晒。 一垛、一垛,又一垛…… 只要老天爷赏脸,三五天的暴晒,就可以在地上铺了布单子,放上去敲打了。 到那时,一粒粒黑褐色的油菜籽,会爆荚而出…… 菜籽油,是老百姓唯一能够吃得起的油脂…… 麦田里,下层的叶片已经发黄。 麦芒上的麦花,早已掉落不见。 甚至,就连麦芒,都已经开始分开。 麦子快要熟了…… 丰收,已经在望…… 崇祯十七年,果然是个转折点。 普行天下十数年的大旱,逐渐远去。 纵然是小冰河时代这个大灾难,厄尔尼诺气候与拉尼娜现象轮流上演。 巨大的气候灾害,使得局部地区还会有些零星反复—— 却再也没了大面积干旱的出现。 多灾多难的大明,因为朱由检的出现,终于挺过了这个难关。 大破之后,就是大立。 大明的腾飞,已经指日可待。 人少了,地就多了。 地多了,人就吃得上饭了…… 王朝的规律,就是这么血腥而残酷。 丁伟开着车,直奔大明皇家大学城而去。 夜幕早已黑定,都城之外的道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空无一人的道路,只有单噪的蒸汽机声。 黑夜越发的显得寂静,甚至寂静的有些吓人。 城外的道路,并无路灯。 除了路旁偶尔能够看到的村落,闪烁着亮光之外。 唯有天空中,不多的几颗零星星辰点缀。 蒸汽机车前方,特意加装的一小块玻璃,使得锅炉内煤炭燃烧的光芒,能够稍微照亮了前方一点点道路。 朦朦胧胧的。 黑沉的夜,就像是一个张着大嘴的怪兽,要将一切都吞下。 丁伟却一点都不害怕,他心底全是火热。 好机会啊! 必须要成功了! 这可是自家妹子的一生幸福! 做哥哥的不为妹子去争取,还有何人能将妹子的幸福,放在心上呢…… 露水深重。 不知何时,丁伟浑身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 燥热的蒸汽一扑,后背愈发显得哇凉。 “唉,等我回去,就学着官车那样,给这蒸汽机车,加装一个顶棚吧!” 丁伟双手紧握车把。 没有任何助力的转向把,有些沉重…… 他思绪飘飞。 官车上面的转向装置,是圆圈形状的方向盘。 若是加装了那个,是要给专利所那边,送去了银子的。 虽然钱不多,却也是一笔额外的开支。 “算了吧……” 丁伟轻笑一声: “都能用。 管它是方向盘,还是转向把,都是一个样……” …… 皇宫。 朱由检已经秘密召回了姜镶、王辅臣两人。 此时,他正对两个大将面授机宜。 姜镶眉头微皱,探身道: “陛下,不是小臣不愿意护卫陛下,而是兵危战险,陛下不可亲涉阵战啊!” 他抬起头来: “若陛下相信小臣,小臣愿意领军前往。” 朱由检哈哈大笑,他指着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的王辅臣,道: “有这活吕布的贴身保护,将军难道还怕——清军能够攻到朕的面前吗?” 王辅臣呵呵地笑着。 见到皇帝如此相信自己,他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他王辅臣——自从出道以来,就没服过人! 普天之下,敢称他王辅臣对手的,还没生出来呢! 就东虏那群鞑子,不分骑步战,老子让他一只手,还允许他们轮番围殴…… 能让我王辅臣动用另一只手,就算老子输! 朱由检瞥了一脸王辅臣,见他一脸的傲娇,伸手指着他,笑问: “马鹞子,你怎么说?” 王辅臣豁然站起。 人高马大的他,却并不魁梧。 这厮长了一副宽肩膀,狭长的腰,正是应了“长身玉立”这个词。 面庞白净的他,浑然不似久居塞外的模样。 “陛下!” 王辅臣的卧蚕眉跳动着,瓮声瓮气道: “只要陛下愿意相信我! 小臣拿全家性命担保,但凡有一个敌人能够冲到陛下面前三步—— 小臣全家便自尽于陛下驾前!” 王辅臣有自己的傲气。 当初,他单枪匹马,就能挑了蒙古人的部落。 今日,手握大军,那些东虏——算个屁! “哈哈! 王将军的勇武,朕自然相信!” 朱由检大笑起来,指着王辅臣对姜镶道: “姜卿,有这绝世猛将在侧,朕有何虞?” 第887章 手套戴的好,我就能无敌 姜镶叹息一声: “陛下,今日之战阵,火器之威已经盖绝人力。 辅臣虽然是不世出的猛将,但是,陛下安危事关国家社稷,小臣实在不敢稍怠。” 姜镶不敢同意啊! 这位皇帝,可是出了名的爱冒险。 去年从京师南下,这位爷就屡屡将自己放在了危险的境地…… 他要是同意了,到时候皇帝一高兴,又要亲自上场,那该咋办? 兵危战险啊! 难免有了疏漏的地方…… 要是皇帝出了事,自己全家的脑袋,都不能赎了这等大罪…… 朱由检怎么不知道姜镶在担心什么。 他笑着挥手,道: “行了,行了! 朕答应你就是,绝不亲上前线。 朕只是要去京师看一看。” 朱由检叹息一声: “大明京师,在朕手上丢失,朕自然要亲手拿回来!” 不是朱由检非要去京师浪一浪。 而是——北京终究是大明之都。 朱棣这个狠人,又将自己埋在了京师之外。 光复京师的政治意味,实在太高! 再说了,这可是改变了历史的大事—— 若是没了他的参与,委实太过无趣了些…… 当然,朱由检还是有着小算盘的。 光复京师——这可是后世的历史书,绝对要提及的一幕。 他要是不亲自去——谁知道后世要怎么编排自己呢? 再说了,光复京师这个大功劳,若是没了他的“指挥有方”,必然会铸就一批“威望无双”的绝世大将。 他本来就已经将勋贵抬得太高…… 一旦有了这个名头的加成,难免被人利用。 这个功劳,就只能自己领了…… …… 见到皇帝表态不会亲自冒险,姜镶大喜,急忙道: “那小臣这就去安排!” 朱由检点头,让他去了。 他留下王辅臣,却冲着王廉道: “拿上来吧。” 王廉转身去了侧室,几个呼吸之后,端着一个托盘走出。 朱由检对王辅臣道: “将军威猛,朕甚赏之。 此乃朕赐予卿家的披挂。 万望卿家今后再接再厉,为我大明斩旗夺将。 朕,必不吝厚赏!” 王廉掀开了托盘上的绸布。 原来是一副精钢锁子甲,放在最下面的,是一身外红内白的大氅。 托盘的一侧,则是一具四根枪管的手铳。 正是荣光2号。 王辅臣大喜,急忙弯腰拜谢: “臣微末功劳,陛下竟然如此厚赐…… 臣……臣誓死也要护我大明江山!” 朱由检走下龙椅,双手扶起王辅臣。 脑海一转,朱由检亲自解下王辅臣的外袍,将锁子甲给他套上,又将原本的布甲,穿在锁子甲外。 大红色的披风,系在了脖子上。 朱由检退后一步,左右看了看。 这王辅臣,生的一个衣服架子。 一身大红大氅披肩,竟然格外的威武霸气。 他嘴角噙着笑容: “果然是一个绝世良将。 朕有将军,夜能安寝矣!” 王辅臣感动的眼睛通红。 皇帝亲手给自己穿铠甲,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他只恨不得立刻就为皇帝效死! “陛下……臣……臣……” 王辅臣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卿家去岁的归化城一战,力劈贼酋,朕甚欣赏之。” 朱由检拍了拍大氅上的皱褶,伸手拉了拉,将折叠起来的痕迹拉平。 嘴里继续道: “我大明男儿,就该顶天立地! 正如岳武穆的那句话——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朕希望将军你再斩贼酋,为我华夏,为我大明,谋得万世太平!” 王辅臣认真的点头: “臣记下了!” …… 王辅臣走了。 他心情激荡的走出了皇宫。 热血阵阵上涌,一张白皙的脸,像是喝醉了一般。 踏出午门,王辅臣转身。 他单膝跪倒在地,咬牙道: “陛下放心,我王辅臣这一百多斤肉,就卖给陛下了!” …… 勤政殿内。 朱由检躺在椅子上。 几个小宫女,正在给他捏腿。 身后还有几个俊俏的小姑娘,正伸手在皇帝的肩膀上按捏着。 朱由检看向王廉: “明日朕就要出发了,李岩那边,你要配合好了!” 王廉弯腰: “皇爷放心,婢子都记下了。” 朱由检会挥手,王廉缓缓后退,站在了柱子后的阴影内。 朱由检微微眯着眼睛。 一双双柔软的小手,捏的他舒服的想哼哼。 这待遇…… 就算是买了个洗浴凯,也享受不到啊! 看着在自己身边忙碌的好几个小宫女。 看着她们捏腿的捏腿,捏肩的捏肩…… 朱由检伸手拍在一个小宫女的翘臀上。 “啪!” 寂静的大殿内,格外响亮。 小宫女浑身一震: “爷~!” 娇嗔着,一张俏脸,已经红的就要滴血。 见到皇帝再无动作,心中却微微带着失落。 一双葱白的小手,轻轻地捏着皇帝的大腿…… …… “加点劲。 嗯。 对! 就是这个力道。” “啪!” “按哪里呢? 那个地方能揉么!” ……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了,朱由检终于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帝王待遇。 宫女按得浑身香汗淋漓,手腕发酸。 朱由检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挥手让一众宫女下去。 “啪!” 两只大脚丫子,翘在了案几上。 身子骨又慵懒了三分。 看着殿外灯火通明的广场,扭头看看隐约能够看到的王廉。 朱由检轻笑: “朕不杀你们,只是因为不愿意背负骂名罢了! 朕不杀,可不代表朕的手套不杀!” 李岩,就是他的另一双手套…… 江南那群人,无法将触手伸进新皇宫,竟然妄图制造舆论,用大义来要挟自己! 我呸! 老子连隆武帝朱聿键,都拉来当了打土豪、抢田地的手套…… 老子连军阀头子左良玉,都拿来做了打豪绅、抢粮食的手套…… 多戴几双不一样的——难道还能犯法吗? 扭头。 看向宫门口宛若标枪一般站立的羽林卫军卒。 朱由检轻笑: “老子给护卫换换血,有了这些人…… 谁能靠近老子一步!” “落水? 练练喝水的抗体? 服丹? 练练剧毒的抗体?” “我呸!” “只要手套戴得好,老子就是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人……” 第888章 李岩回家 皇帝是什么? 独居庙堂,手握秤砣,以四两拨千斤之术,平衡天下者也! 天下重逾万钧,不可量。 为人君者,便是称量天下之人。 平衡天下的君王术有很多! 而最重要的,就是皇帝手中的秤砣。 若是秤砣放得好,这个天下就是平稳的。 要是秤砣放不好,不是天下倾倒,换了皇帝—— 就是秤砣砸了脚! 为君之道,贵在平衡啊! 朱由检轻笑: “只要军卒跟我走,这个天下,就翻不了! 什么含恨而逝? 什么出征暴毙? 什么秘不发丧? 什么宫女勒脖子? 什么落水不治? 什么红丸强撸,飞灰湮灭? …… 我呸!” “谁的爪子敢伸过来,老子就削了他全家的脖子!” 朱由检眼神中寒芒闪烁。 他前些时日,特意给了李岩锦衣卫百户的出身。 这可不是瞎给的! 有了锦衣卫的身份,李岩就好动手了呢! 当然,顺便将自己摘出去,那才是最精髓的东西。 什么? 李岩杀人? 关我屁事! 李岩动手的时候,老子又不在京师。 大不了…… 老子到时候来一句斥饬——李岩啊,你杀心太重,有伤天和,朕念你本意不坏,罚你俸禄仨月…… 嘿嘿! 聪慧如李岩,能不明白吗? 如此,事情李岩已经做完。 鼠辈又留了脸面…… 他们要是还敢闹! 我呵~~~ 张献忠那边,朕亲自去招降,没毛病吧? 放手让李岩再杀一波就是! 当皇帝的,就是要让手套去干脏活啊! 就像清查田亩时候那样,将朱聿键推出来一样…… 有人在前方顶着,他朱由检才能安然无恙啊! 至于世家报复—— 我呸! 只要老子没有来年痴呆…… 能脱了老子的手套,就算老子输! 朱由检噙着冷笑: 当皇帝,亲自下场,那是傻子! 让手下去斗,稳坐钓鱼台,才是上策! 朝小了说,朱聿键、李岩、左良玉……都是他的手套。 朝大了说,新勋贵、汉都商团、新吏员阶层、士兵退役担任里正、乡老…… 一样是他的手套! 还有李自成! 他难道就能逃了手套的命运了吗? …… 早在半下午的时候。 将自己丢在新闻署一个多月的李岩,连家也不回,废寝忘食之下,终于理清了一切。 他郑重的将名单锁好,顶着一身的酸臭,朝家里赶去。 大夏天的,浑身都馊了…… 味儿漂三百步…… 沿途,行人纷纷退避三舍。 就连掏茅坑的夜香公,也不由侧目。 馊味之大,甚至连想要怒骂的嘴,都张不开…… 李府。 见到李岩回来,一众下人欣喜万分。 还不待上前行礼,就恨不得立刻得了重感冒,堵塞鼻腔…… 老爷身上的味儿—— 太上头! 红娘子也挺着大肚子,前往迎接。 “相公!” 佳人宛若穿花蝴蝶,刚刚近身,就被熏得风一般远去。 她满脸恐惧的看着李岩,干呕不已。 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使劲踢着肚皮。 吐了好一阵酸水,红娘子一脸的诧异。 眼眶含泪: “相公,你将自己埋泔水桶里去了?” “呃……” 李岩怏怏。 他撩起衣袍闻了闻,长久埋首案牍,早已习惯了身上的汗臭味。 李岩茫然: “没味道啊!” “你都快成咸鱼了,快去洗澡!” 红娘子受不了了。 止不住腹诽: ‘心黑的狗皇帝,这是逮着我男人,朝死里使啊!’ 红娘子大眼睛里,含着生理反应刺激出的泪水,却冲着丫鬟招呼道: “快去准备沐汤,还有干净的衣衫,给老爷沐浴更衣。” 一众下人,锁着鼻翼,脚步飞快。 老叶身上——臭的让人受不了…… 这哪是三品高官啊! 就连城门口的叫花子,也比老爷身上干净…… …… 李岩足足洗了八遍。 红娘子闻了就吐,这快要腌在肉里的馊味,怎么都去不掉。 哪怕是洒了汉江商号里的花露水,也是无用。 李府大管家只得花了大功夫,从集市上找来一个难逃回来的北地汉子,上门给李岩搓了澡。 搓澡这玩意儿,不说南方人了,就算是中原人,也没见过啊! 就看那能当砂纸使的搓澡巾——诏狱里刷肉丝的刑具,怕是也就这个架势了…… 李岩这个猛将,被搓的吭吭唧唧,甚至还止不住鬼哭狼嚎。 直直换了三道水,搓了三遍,搓得周身发红,挨着了丝绸内衣,都火里发烧的疼。 李岩身上的馊味,这才消散了。 夜幕早已降临。 李家老太爷李春茂早已等待多时,饭菜都凉了。 小别胜新婚,况且今时儿子已经“转正”,不但洗刷了“从贼”的名声,更是成为了三品大员。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纵然李岩早已被过继给弟弟李春玉,但是,终究是自己生下来的崽。 儿子一个多月不曾回家,人家小两口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晚饭匆匆吃过,李春茂就让李岩带着红娘子,以及正妻汤氏,小妾陈氏、孔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不得不说,皇帝对李岩的确是崇信有加。 不但给了高官厚禄,甚至,还特意赐下了一座四进两个院落的大宅子。 这不住一个院子里,年轻人自然放得开。 红娘子肚大难以承欢。 能够江湖卖艺,还敢为了情郎勇闯牢狱的,自然不是寻常人。 红娘子便锁上了房门。 李岩被憋一个多月,早就肝火旺盛,夜走三门。 三个女人许久不曾承欢,在李岩这个武学大家的撘哒下,烂成了一摊泥。 饶是李岩年轻,放纵之后,还是手软脚软。 月过中天,李岩来到了红娘子房外。 他叩开了红娘子的门。 红娘子一脸的喜意,螓首蛾眉弯弯。 “相公……” 红娘子酥了。 李岩伸出胳膊,让红娘子枕着,他强忍着疲惫,与红娘子夜话。 “陛下许我三天假期,三天之后,我要带队南下。 此去怕是要有月把时间,娘子还要顾好了家里。” 若是寻常人,只是平妻出身的红娘子,又是倒贴自己上门的买卖,那是什么地位都没有的。 第889章 哟,华子啊! 毕竟按照《大明律》,女子与人私奔,地位同妾,主家那是可以买卖的。 然而,红娘子可不是寻常人。 走江湖的出身,又亲自领兵作战,一身的英气。 莫说汤氏只是小户出身了,便是官宦家里的小姐,也是不敢拿捏的。 更何况,皇帝亲赐红娘子“女英雄”的名号,更是有着三品诰命的封赏。 在这李家,红娘子的话,甚至比老夫人赵氏说的话都还好使! 李岩虽然身在新闻署,许久不曾回家,却也知道这些。 当即便先将自己还要走的事情,交代给了她。 红娘子伸手戳着李岩腹肌: “相公怎么还有公务,不是都忙碌了一个多月吗?” 李岩笑笑: “娘子,咱们终究是降臣,陛下信任与我,我自然不能做了推脱。 再说了,腹中孩儿,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是要为他谋划的。 娘子放心就是,陛下说了,只要我这一次做好了,就会许与皇亲。 到那时,咱们就既是勋贵,又是宗亲,这可是与国同休的好事!” 红娘子一听,眉梢的阴云这才消散。 她弯着嘴角: “这么说来,陛下也不是不近人情的。” “是啊,民间终究传言太过,为夫在皇帝身边这一个多月,这才明白,咱们的这位陛下,哪里是传言里的那般人哟!” 红娘子摸了摸肚皮,咯咯一笑: “孩子,你倒是生了个好人家,还未出身,皇帝就已经给咱了名分。” 李岩轻轻将手放在红娘子隆起的肚皮上,感受着那微微跳动,嘴角噙着笑意。 疲惫感阵阵上涌。 红娘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却不见丈夫回应。 她诧异的扭头,却见丈夫早已睡着。 “睡吧,睡吧……” 红娘子笑呵呵的将被子朝上拉了拉,盖住了李岩裸露的胸膛。 枕在李岩臂弯,看着头顶蚊帐。 透过隐隐约约的帐纱,能够看到那崭新的房梁。 她拿起丈夫的手,放在一边,轻轻拍着肚皮,嘴里哼唱道: “孩子,快快长大,爹娘给你挣位子……” …… 夜幕深沉。 朱由检在布局出宫事宜的时候,丁伟已经赶到了大学城。 “哟,原来是丁助教。 你不是请假了吗?” 看守大门的百户,笑呵呵的对丁伟说了一句,却照例伸出了手。 丁伟点头致意,随手将自己的腰牌递上: “劳烦军爷了。 我本来已经回去了,忽然想到有个实验,该是有了成果,这就又连夜赶回来了。” 看门的百户,验过了丁伟的腰牌,打开大门,放丁伟进去。 嘴里还夸赞道: “丁助教果然忠于国事,我等虽然只是丘八,却也佩服得紧。 丁助教慢走!” 百户挥挥手。 “多谢!” 丁伟笑呵呵的摸出一包烟,撕开包装,先给自己点燃一根,将余下的带着盒子,一起抛了过去: “晚上露水重,兄弟们都抽根烟提提神。” 百户见到丁伟已经先吸了一根,这才挥手抓住烟盒: “多谢丁先生了。” 丁伟挥了挥手,告别门卫。 踩着踏板,驱动蒸汽机车,朝着石油与工业学院的区域开去。 大门口,百户就这火把一看,嘴角带上了笑容: “哟,是华子啊! 丁助教出手真大方,不愧是能够和官家做了买卖的,就是豪气。” 那百户眼睛一亮。 这可是他们抽不起的好烟。 黑市上,一包烟,就能顶上他这个百户几年的俸禄了。 他随手抽出三根,抛给一边的军卒: “哥几个,你们先抽。” 黑夜下,百户的眼神闪烁着。 虽然丁伟是大学城的助教,他们都认得。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学城可是重地! 虽然除了他们这些明哨之外,还有好几拨暗哨,百户却不敢稍有怠慢。 让人先试试“毒”,是操典规定必须的动作。 “头,谢了!” 三个得到了香烟的军卒,呵呵笑着,三人就着一根火柴,点燃了华子。 一缕缕淡蓝色的烟雾,在路灯的照耀下,缓缓飘散。 黑夜下,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 百户等了一刻钟,见到三人并无不妥。 这才自己也抽出了一根,将剩下的连带盒子一起,丢给了手下: “都分一分!” …… “嘎吱!” 丁伟在自己的实验室外,停下了车。 他随手封上进气口,掏出钥匙,打开了实验室的房门。 摸着黑,从门口摸出一根火折子,按在了锅炉进气口的铁板上。 锅炉内煤炭熊熊,铁板早已火红。 不一会,火折子上就出现了火星。 “呼!” 他使劲一吹,火折子燃烧起来。 丁伟关上进气口,手持火折子,走进实验室内,点燃了油灯。 黑黢黢的实验室,瞬间有了光亮。 合上盖子,将火折子熄灭,丁伟拿起蜡烛,点燃了所有的油灯。 昏暗的实验室,瞬间明亮起来。 使劲挤挤眼皮,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丁伟急忙朝实验台看去。 只见一个个瓶瓶罐罐,还完好的停留在原处。 玻璃烧杯内的液体,依旧还在。 “呼! 还好,还好! 今天的试验都还在!” 他仔细数了数,又拿起实验记录比对一下,见到数量对得上。 丁伟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手提着油灯,又走向了隔壁房间。 待他回来,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铁笼子。 十几只灰鼠,叽叽吱吱的叫着。 “小乖乖,今晚辛苦你们了。 只要这件事成了,我就给你们放生。” 丁伟一边戴着棉布厚手套,一边对实验鼠许诺道。 他小心的打开笼子门,取出一只老鼠,没有戴了手套的右手,却拿起一根毛笔。 没有橡胶,无法制造吸管,只能使用毛笔代替了。 反正都是取水,都一样…… 丁伟伸手,在实验台的第一个玻璃烧杯内,沾了一下浑浊的液体,左手一捏,那吱吱乱叫的老鼠,就张开了嘴。 丁伟将毛笔上的水珠,滴进老鼠嘴里。 眼看着咽下之后,又滴了几次。 这才将老鼠放在地上的空笼子内。 “唰唰!” 他回到实验台,扭头看了看座钟,拿起铅笔,在便签上写道: ‘子时末时六刻一字又两分,甲字瓶,甲字号笼老鼠吞服。’ 第890章 大不了就当清肠胃了 “咔嚓!” 丁伟撕下便签,夹在地上的老鼠笼上。 再次看了一眼座钟,与记录的时间对照一番: “嗯,子时末时六刻一字又两分。 没错,就是这个时间。” 丁伟再次核对了时间之后,这才打开鼠笼,取出第二只老鼠。 做实验,必须要严谨。 这是陛下规定的第一要素。 丁伟又拿起了毛笔…… (古代计时时,一个时辰又会分成初时,正时和末时三部分。 每部分,合后世40分钟。 崇祯历书已经明确规定了“分”这个单位。 以《崇祯历书》为准,来解释古今时间对照: 一时辰:2小时。一刻:15分钟。 一字:5分钟。一分:1分钟。 100秒\\u003d1分钟。100呼\\u003d1秒。 其下还有、微、纤、沙……等计时单位。 以上时间,换算一下就是凌晨0:37。) (注:古代的计量单位,并非世人理解的那样粗糙,细微计量单位,比起现代也不差。 不单单是时间这么精确,在重量单位上,一样如此。 比如元朝的《大德十一年税粮文卷》中,就有这样的记载: “小麦一千一百五十八石四斗五合二勺二抄四作九厘; 大麦三百一十五石斗七升三合七勺九抄六作五厘”。 这个记录有多可怕—— 一厘\\u003d0.03125克。) …… 一尺高的自走钟,滴滴答答,虽然夜已深沉,却依旧在坚守岗位。 汉都早已大变样,甚至,在大明皇家图书馆上,还有高达一个楼层的大型钟表。 每到了整点,报时声,能够响彻半个汉都。 孙云球等苏州五怪,齐聚汉都。 这些人的到来,又彼此呼朋唤友,使得天下能工巧匠,聚集汉都。 这些人的到来,有进一步提高了科技含量。 今日的汉都,足足称得上是——百花竟放! 在朱由检的鼓励政策下,甚至,有了几分“百家争鸣”的影子。 甚至,报纸上也时不时就有人借着百家传人的名头,推动自家学科,广招门徒。 林立的各种作坊,宛若雨后春笋。 不但玻璃已经走进千家万户,甚至就连座钟,也已经成为了小康人家的必备。 没有经过“我圣清”的祸害,大明的科技,完美对接十九世纪。 甚至,在民生上,更是能够对接二十世纪初。 后世名声响亮的“三转一响”,除了自行车和收音机外,都已经摆在了汉都商城的货架上。 自鸣钟,对明人来说并不稀奇,苏州稍微上点规模的商铺,都有售卖。 这可不是座钟,而是会报时的自鸣钟! 没有经过蛮清的糟蹋,汉家风华依旧。 不得不说——华夏的科技,被满清糟蹋的一点不剩。 比如唐时就已经大量“出口”的玻璃制品,到了“我圣清”,竟然只能制造琉璃了…… …… 丁伟忙碌大半个时辰,将白天所有的实验产物,全部给小灰鼠喂了一遍。 抬头一瞅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了小一个时辰…… 他脱下手套,揉了揉鬓角。 一天半夜没睡,又忙碌了大半个晚上,丁伟脑袋有些发昏。 “呼! 是生是死,就看今晚了!” 丁伟长出一口气,跑到门外,打来凉水,恶狠狠的搓着面皮。 终究是年轻人,经得起熬。 冰冷的井水一激,丁伟瞬间满血复活。 他拿起铁签,挑了挑灯捻。 原本有些昏暗的实验室,再次亮堂起来。 洗了冰凉的井水,强迫自己清醒,丁伟又拿起记录本,认真的记录着实验鼠的情况。 …… “喔喔喔!” 雄鸡打了二遍鸣。 已经是丑寅之交了。(凌晨三点左右。) (注:公鸡打鸣并非只有一次,农村人都知道,一晚上公鸡会鸣叫三轮。 这就是谚语——“鸡叫三遍天就明”的由来。) 丁伟精神一振,仔细看去,只见各自分开的鼠笼内,一只只灰鼠,正活蹦乱跳。 一点都没有中毒的迹象。 “成了!” 丁伟哈哈一笑,当即取来清水、肥皂,仔细洗了手。 既然已经验证是无毒的,那就要亲自尝一尝了。 毕竟,甜不甜…… 老鼠又不会说话,还是要自己来啊! 做实验,要的就是准确。 这是第一操守! 丁伟洗干净了双手,又提来一大桶清水。 还拿了一个喝水的杯子。 这是用来漱口的。 看着实验台上的几十个烧杯,里面的液体,在沉淀的作用下,已经分成了好几层。 “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丁伟一咬牙,伸出了食指。 他在第一个烧杯内蘸了一下,眉头一挑,湿漉漉的手指,就放进了嘴里。 “呸! 这是咸的!” 丁伟连连吐了几口吐沫,端起水杯,漱了嘴。 再次清洗一下手指,又放进了第二个烧杯内。 “呕~~!” “卧槽,这特么啥味啊? 又酸又涩的…… 呕~~~” 丁伟漱了三次嘴,又喝了一大杯水,这才将嘴里的怪味压下。 油灯下,他的眉头紧皱。 肠胃阵阵翻涌。 要不是晚上没吃饭,怕是早就吐了。 丁伟皱着眉头,手指却插进了另一个烧杯内。 做实验,要的就是牺牲精神啊! “不对,不是这个味……” …… “妈呀! 这是苦的……” …… “不是这个味……” …… “这怎么像猪食的泔水味啊!” …… “我滴天啊,特娘的一股臭袜子味! 呸呸呸! 像一个月没洗脚的那种……” …… 丁伟一脸的生无可恋。 洗手的水,已经换了几十盆。 然而,下午尝到的甜味,却始终都没出现。 看着仅剩的三个玻璃杯,丁伟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老妹啊,哥哥我连儿子都还没有呢! 不对,不说儿子了…… 我特么连婆娘都没有! 要是哥哥我吃出了个好歹,咱家就要绝后了……” 丁伟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他自嘲的笑了笑,却一咬牙: “拼了! 就剩三杯,我就不信了,难不成还能让我再混合着来尝了!” “大不了,老子就混起来尝! 特娘的,老鼠都没死一个,说明这玩意没毒! 顶多…… 就当清肠胃了…… 不就是拉稀么,又不是没拉过。“ 第891章 宋应星惊呆了 ”上次,我做那个实验,硬生生拉了三天。 要不是学生喊来了医官,怕是就要拉脱水了…… 大不了,老子再拉一次! 为了老妹的幸福,拉稀算个屁!” 丁伟自己给自己鼓劲,他的手指,伸向了倒数第三杯…… “要是真的找不到那个甜味,大不了我就再尝几百次! 我就不信了。 一个一个的混,还能找不到你了!” 嘟嘟囔囔的丁伟,手指放进了嘴里。 惯性的就“呸了”一嘴。 条件反射下,另一只手,已经端起了清水杯。 “咦! 卧槽! 就是这个!” 丁伟瞪大了眼睛,也顾不上洗手了。 他咂吧咂吧嘴。 却是觉得嘴里越来越甜。 刚刚那浓烈的苦味,已经完全绽放,此时,满嘴都是甘甜。 丁伟喜形于色,急忙用水漱了口,洗干净舌尖上的味道。 他伸出中指,在烧杯内蘸了蘸,再次丢进了嘴里。 “甜的发苦? 苦后满腔甘甜?” 丁伟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就是这个味! 就是这个味!” 欣喜若狂的他,当即取来清水,小心翼翼的滴入一滴。 也顾不上去清洗搅拌棒了,他伸出手指,在水杯里搅了搅。 然后…… “咕咚!” 一大口就进了肚子。 “甜!” “真甜!” “只需要一滴,就能制造一杯甜水? 哈哈哈! 我果然制造了个宝贝!” 丁伟一把抓来实验记录,看到上面罗列清楚的实验步骤,眼睛瞪得宛若牛蛋。 “哈哈哈哈! 老子的实验记录,竟然每一个步骤,都写了清楚! 哈哈哈! 我找到了! 我成功了! 老妹,你哥成功啦! 你哥就算是抬,也要将你抬进了宫! 谁让你是我妹子呢!” 丁伟仰天大笑。 …… 天色已经大亮。 东边的天空下,红霞宛若匹练。 十几个新科举子,正结伴而行,朝着实验室走去。 刚刚走到院子里,忽然就听到实验室内有人正在大笑。 “不好!” 当先一个学子眉头一皱: “竟然有人,比咱们来的还早? 完蛋了,实验室被人抢了!” 学子们脸色一变,伸手推开大门: “谁让你抢我们的实验室的! 先生昨天请了假,这实验室,今天该是我们小组使用的了!” 当先咋咋呼呼的学子,话刚出口,就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的指着室内的丁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 “先、先生?” “是我。” 丁伟扭过头来,猩红的眼睛,满脸却全是笑容。 见到学生到来,他当即手一指: “你们几个,将实验室清理一下。 你、你、还有你,你们仨,今天有了新任务,给我将这个试验再做一遍!” 丁伟随手指派了活,将自己手中最能干的三个学生挑出来,让他们按照自己制造出“糖水”的实验步骤,重新再做一次。 一众本来要做了自己试验科目的学生,却被老师抓了包,只得苦逼的忙碌起来。 成绩不好的,就打扫实验室。 顶尖的,就开始继续丁伟的试验。 而他自己,则是将“糖水”过滤三遍,得出澄清的混合液之后,放在酒精灯上缓慢加热着。 不一会,就得到了一小撮白色的晶块状结晶。 丁伟小心的将结晶倒在干净的纸上,仔细看去。 只见一颗颗结晶体,就像是白糖颗粒一般,晶莹剔透。 他舀了一杯清水,丢了一颗结晶进去。 拿起搅拌棒,仔细搅匀,微微尝了一滴。 “嗯? 这么甜? 竟然甜的发腻?” 丁伟的眼睛瞪大了! “老师,这是?” 一个正要重复丁伟试验的学生,见状大奇,不由询问道。 “我刚刚制造出来的新玩意,貌似应该是糖。 只是,要比糖甜了千倍不止。” 丁伟一边说,一边将杯子里的糖水分成十几份。 他拍拍手,待学生们全部看过来,这才道: “都过来,老师我制造出了新糖水,大家都尝一尝。” 一众学生纷纷端起一杯小心的抿了一口。 众人的眼睛瞪大了: “先生,怎么会这么甜?” 要不是他们亲眼看到丁伟只放了一粒,怕是要以为这是白糖放多了呢! 丁伟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急忙包好了纸包,匆匆道: “你们三个,继续我的这个实验,记得完成后,过滤、提纯,将这些结晶都收起来。 其他人收拾完实验室后,继续你们的试验。” 丢下一句话,丁伟匆匆而走。 他要去找宋应星…… 新科学子刚刚开学,宋应星这些天都在大学城内。 丁伟找到他的时候,宋应星已经在给学生授课了。 “宋老!” 丁伟敲了敲门,又隔着玻璃窗,呼唤一声。 “同学们都记住这个要点,黄铜的制造,是合冶金属,要先提取出锌。 这个锌,就是制造黄铜的关键。” 宋应星说完这句话,才打开了教室的门。 “丁小子,你昨天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宋应星看着双眼发红的丁伟,懵了。 这孩子不是昨晚才走吗? 怎么今儿又来了? “宋老,快尝尝这个!” 丁伟将手中的玻璃杯,递了过去。 宋应星茫然的打开杯盖,喝了一嘴。 “噗!” 他一口就喷了出来: “丁小子,你家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你这一杯水,放了多少糖? 都甜的发苦了!” “嘿嘿!” 丁伟见到宋应星这么大的反应,顿时乐了。 他喜不自胜: “宋老,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放了一粒白糖呢?” “放……” 宋应星脱口就要说出某个生理动词,见到学生们全都探着脖子瞅自己,老脸一红,又急忙硬生生刹住。 “砰!” 他关紧了教师的门,压低声音,不满道: “丁小子,咱们都是教书育人的,这可不能开玩笑。” “真没骗你! 我只放了一粒白糖……” 丁伟拉着宋应星,朝办公室走去: “宋老,去办公室,我给你详说!” 宋应星摸不着头脑,只好跟着丁伟,来到办公室。 还不待坐下,宋应星就皱眉道: “快说,我那边还在上课呢!” 丁伟也不答话,当着宋应星的面,提起水壶,倒了一杯凉开水,然后打开了纸包。 他在办工桌上扒拉几下,找到一个小镊子,夹了一粒白糖。 还故意凑到宋应星面前: “宋老,你看,这只有一粒哦!” 宋应星闹不明白丁伟要干什么,只好跟着点头。 眼看着丁伟当真只是丢了一粒,然后就开始搅动清水。 宋应星眉头一挑,腹诽道: ‘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第892章 走,跟我进宫去 丁伟融化了白糖,将水杯推给宋应星: “宋老,你再尝尝。” 宋应星看了丁伟一眼,却一点都不迟疑,伸手就端起了杯子。 心底还带着几分火热: ‘难道,丁伟这小子,当真鼓捣出了新式白糖? 要是这是真的,当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身为科学巨匠,宋应星远比丁伟知道的更多。 自从徽商伤筋动骨后,汉江商团的对手,就变成了整个江南。 陛下在用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江南豪绅。 那可都是千年世家! 因为不到季节,玉米杆不曾上市,贩运甘蔗的路途又远,再加上白糖销路过远…… 大明的白糖销售成本,已经比江南高出了三倍! 可不是对外宣称的——仅仅比江南高了一倍…… 而白糖,则是大批量的货物。 民间将这玩意——是当成“人参”来储备的。 毕竟对老百姓来说,最大的毛病,就是身体的透支。 很多油尽灯枯的百姓,只要灌了一杯糖水,就能起死回生…… 这世上唯有穷病啊! 如此一来,江南商战,白糖就成了主打商品。 一旦白糖不足,汉江商团开拓出的大好局面,就要功亏一篑。 因此,陛下为了维持市场,只能不计成本的去砸钱! 白糖的缺失,也使得方正化,只得将重心放在了抢夺白糖上。 江南那群豪绅,本就是做生意的出身,怎么会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呢? 他们将白糖看得比老宅还要重要,不惜血本的去保护。 方正化手中的兵卒,每每都要承受着巨大的伤亡,才能抢得一个白糖仓库。 就这,还不等他们搬完,士绅派来的援兵,就到了…… 老方的力量,被严重分散…… 就算这样,还有很多商铺,白糖时不时就会断了货。 而江南商贾,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正在利用白糖,加大对汉江商号的围剿力度。 新年之后,江南获得利润,已经减少了一小半…… 现今,距离玉米杆上市,还有两个多月。 这两个多月,才是最难熬的! 因为现在已经不是甘蔗的成熟季节了。 大明空有两广这个甘蔗的最大产地,却苦无货源。 若丁伟鼓捣的这个东西,果真能够替代白糖,对于大明来说,这可是大喜事啊! 况且…… 那东西,看着就是白糖! 除了颜色稍微有些发白…… 宋应星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宋老,少喝一点,这杯子比我的玻璃杯小多了,怕是要更加齁甜。” 丁伟笑眯眯的开口。 他已经尝过了,这玩意就是糖! 只是,他丁伟,不过是一个刚刚当上助教的大明皇家大学城,第一届学子。 虽然他也能上奏…… 但是,终究没有宋应星位高权重。 这件事,若是让他自己上奏,很可能就要拖延一段时间,层层审核之后,才会摆在陛下案头。 只有拉上了宋应星,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直达天听! 这…… 可是事关自家老妹身份的大事! 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尽心操作呢? 宋应星点头,微微抿了一嘴。 一双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竟然甜的发苦? 等等! 咽下去之后,那发苦的感觉,就像融化了一般,从舌尖开始,慢慢开始变甜。 进而充斥整个口腔! 就像是烧刀子一般,从口腔一直甜到了喉咙,又甜到了胃囊! 这? 这竟然比白糖甜多了? 天啊! 宋应星眼睛亮了: 妙! 妙极! 只要掺杂掺杂,足以当做白糖去销售了! 汉江商号的主打商品,有救了! 汉江商团在江南的布局,起死回生了! 宋应星劈手夺过丁伟手里的纸包。 他用镊子夹起一颗“白糖”,仔细看去。 只见小小的结晶,微微呈现半透明状。 虽然不如白糖那般透,但是,粗略一看,却是没分别的。 甚至,就连大小,也差不多! 宋应星伸出舌尖,舔了舔。 苦味瞬间上涌。 待苦味散去,甜滋滋的感觉,再次充斥整个口腔。 “这……” 宋应星伸手将纸包放在桌子上,一把丢了镊子。 连镊子掉在地上,都顾不上去捡。 他瞪着双眼,双手抓紧丁伟的肩膀: “丁小子,快告诉我,这是什么?” 丁伟摇摇头: “宋老,我刚刚才鼓捣出来,还来不及起名呢!” 他徐徐解释: “昨天,我做了一个煤焦油的试验,本来是想要制造出橡胶的。 谁知道,却没有成功。 后来,你给我批了假,我就回家去辞别父母……” 丁伟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宋应星听到丁伟因为自己吃黄瓜发甜,意识到了新事物的出现。 却顾不上在家里吃晚饭,就朝学校赶。 忙碌一晚上,才得到了这十几粒超级“白糖”…… 他伸手就拍在丁伟的肩膀上,哈哈大笑道: “你小子,不愧是我看重的人! 就你这份用心,就足以证明老子没看错人!” 宋应星高兴坏了,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全都丢到了脑门后。 宛若贩夫走卒一般,粗俗的自称起来。 丁伟憨憨一笑: “学生一身本领,都是宋先生等诸位老师教出来的。 学生怎敢不以诸位先生为榜样呢!” “好,不居功自傲,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科研人!” 宋应星正待再夸奖几句,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脸色一变,双手胡乱将纸包重新包起,一把塞进袖袋里。 然后拉起丁伟,就朝外走: “丁小子,快跟我走!” 丁伟懵了。 去哪? 我不能走啊! 不是! 宋老,你也不能走啊! 你赶紧和我联名写了报告…… 我还指望着这个功劳,将我妹子送进宫呢…… 丁伟想要挣扎,谁知道宋应星的臂力,竟然大的出奇,拉着一个人,脚下还能飞快…… 我…… 丁伟懵逼了。 我不要进宫啊! 宋应星一边朝外走,一边朝楼下看去。 正好,一队巡逻的士卒,出现在教学楼下。 “我是宋应星!” 宋应星扯着嗓子,对楼下军卒吼道: “快让人去皇宫报信,就说我这边有重大发现,请陛下稍微停留一会!” 第893章 面圣 领头的军卒一听,抬头去看,发现竟然真的是宋老官在呼喊。 当即不敢怠慢,急忙应了。 他吩咐副手继续带队巡逻,自己却快步朝着兵营奔去。 宋老先生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这几位老先生,又都是执拗的性子。 一旦耽误了他们的事,能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皇宫? 陛下? 宋老你要带我去见陛下?” 丁伟浑身一抖,激动地双手都在颤抖。 “别啰嗦了! 陛下今儿就要动身北上,咱们要是去的晚了,怕是陛下就要走了呢!” 宋应星扯着丁伟,走的飞快。 “蹬蹬蹬”的下楼声,不绝于耳。 两人来到大门门口,见到守军正在换防,当即劈手夺来四匹马,一人双马,直奔皇宫而去。 两个百户凌乱了…… 要不是夺马的是宋老官,他高低也要用大刀片子,来教他做人…… 马蹄声中,宋应星丢下一句话,在风中飘散: “借你们战马一用,我要赶紧去皇宫,等我回来,自会将马匹送到军营去……” “这宋老官……” 看守大门的百户傻眼了。 看着疾驰而过的背影,他跺跺脚,急忙指着一个小旗: “快快! 去调了兵马,赶紧追过去,护卫宋老!” 宋先生可是陛下的心头宝啊! 要是老先生出了事,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小旗撒丫子就跑,连回话都顾不上了。 刚刚交了班,下值后还未离开的百户,也急忙道: “我的人都是现成的,我去吧!” 他手一招,大吼道: “兄弟们,回营取马!” 一百军卒,快步而走。 军营就在大学城外。 他们前去护卫,省了召集军卒集合的功夫…… …… 皇宫。 今天不是大朝,朱由检难得睡到了大天亮。 此时,朱由检早已洗漱完毕,还特意换上了短打劲装。 他准备等用过早饭,就要出发了。 王廉快步而来: “皇爷! 宋老官派人传信,说是有重要事情,请求陛下稍等片刻。” “哪个宋老官?” 朱由检放下油条,抬头问道。 “回皇爷,是长庚先生。(宋应星字)” “宋应星?” 朱由检抬头想了想: 宋应星可没有毕懋康兄弟那么难缠。 他明明知道自己要走,还特意让人传话,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朕知道了。” 朱由检又拿起了油条: “你去告诉姜镶,朕这边还有点事情,让他等一会。” “婢子这就去传令。” 王廉呼吸都没有喘匀,就又走了。 朱由检慢条斯理的吃了两根油条、三个肉馅包子,一碗豆腐脑还未喝完,秦知恩就来了: “皇爷,宋老官在宫门外请求陛见。” 朱由检放下了豆腐脑,眉头一皱: 这宋应星…… 一把年纪了,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大清早的,寒露这么重,他跑这么急切干甚? 我又不是不等他! 朱由检腹诽一句,挥手让秦知恩去带人进来。 不一会,宋应星拽着一个年轻人匆匆而来。 那人刚刚站定,“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嘴里结结巴巴道: “小、小臣、小臣丁伟,参见陛下……陛下……” 丁伟这一跪,将本来正要弯腰行礼的宋应星弄不会了…… 他懵逼的看着丁伟。 好小子,你都跪了,让我咋办? 感情来的路上,我告诉你的规矩,你是一个字都没记住啊! 宋应星茫然了…… “起来吧,朕早已废除了跪礼。” “谢陛下。” 丁伟扭扭捏捏的起身,一双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他左右乱瞄,看哪里都不得劲,只好低着头,去看自己的鞋尖…… 朱由检仔细瞅了瞅,发觉有些面熟。 再看宋应星的架势,想来应该是大学城的新先生。 朱由检扭头看看一边的描金座钟,刚刚过了七点。 这时候,正是大学城早课完毕,准备开饭的时候。 想来,这两人怕是还没吃饭…… 朱由检扭头对秦知恩挥挥手,吩咐道: “送两份早餐过来。” 秦知恩急忙离开。 朱由检看着宋应星: “山间露重,虽然已经是夏天,早晨还是太冷。 先生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朱由检责备宋应星一句,指着一边的椅子: “宋老坐下说。” 皇帝的责备,让宋应星心中一暖。 陛下这是关心自己啊! 一时间,他又想起当初开办大学城时,皇帝对他说的那番话: ‘宋应星,你给朕记住了——没地种,那就去抢,没粮吃,那就去夺!’ ‘你要记住一句话: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你宋应星是全才,你创造性的将锌和铜融合,制造出了黄铜!’ ‘你宋应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朕告诉你,你所学的每一种,朕都希望有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一万个、十万个……学子…… 来学习它们,来将它们发扬光大! 这——才是我华夏的希望!’ …… 宋应星又想起了当初,皇帝喷着粗气,双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嘶吼着对自己说: ‘没钱,朕给你抢! 没地,朕给你抢! 没人,朕给你抢! 哪怕是朕…… 哪怕老子亲自带头冲锋,也不会短了你宋应星的要求! 朕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给老子将大明的科技,提升上去!’ …… 耳畔,当初皇帝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犹在回响。 宋应星想起了当初在江西老家,听闻南京那边传来的“陛下身陨北都祭文”…… 他肝肠寸断,约着哥哥,一起要去跳崖自尽…… 宋应星眼睛红了。 想起刚才皇帝那满脸的责备,骨子里却是对自己关心的话语。 宋应星咬着牙,默念: ‘陛下,您答应老臣的,都做到了。 老臣答应您的,只要老臣不死,就会一直去做!’ 宋应星低着头,不让皇帝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 他和陛下,都是一类人啊! 脚下这片土地,是生他、养他、育他的母亲…… 生而为人,怎能看着母亲遭受苦难! 这世上有一种人——自私自利者看来: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傻子’,是人人都鄙夷的理想者,是蝇营狗苟嘴里的假正经……” 他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信念,能够舍弃了一切。 哪怕是荣华富贵,哪怕是身家性命,哪怕是祖宗宗族…… 第894章 急啥呢?先吃饭,吃完再说! 宋应星深吸一口气。 抬起朦胧的眼睛,看向龙椅上的那个人。 世人多为自身奔波。 还有为了自家,扶持敌人,败坏这个国家的,更是一群又一群! 甚至,祖传不休,昭昭不绝! 唯有他们,将天下装进了心间。 宋应星咬紧牙关,内心默默起誓: 陛下,哪怕世人误你、褥你、骂你、污你、背你、弃你…… 我宋应星,始终站在你的身侧…… …… 宋应星的反应,朱由检并没看到。 他一口将剩下的半碗豆腐脑喝完。 抬眼一瞅。 豁! 还有一个人在站着呢! 朱由检放下碗,指了指丁伟: “那谁,你,你也坐着说吧。” 丁伟慌忙道了谢,在一边坐下。 第一次进宫的他,心里紧张,脚下发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竟然哐哐作响。 宋应星不由看了过来,丁伟嫩脸一红…… 屁股上宛若装了弹簧,整个人弹起,满脸惊惧的拱手弯腰。 “陛下,小、小臣……” 丁伟膝盖软如面条,差一点又跪了。 “坐着就是。” 朱由检摆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 自从袄儿都司大胜之后,他的威严日盛。 莫说是这厮第一次进宫了! 就连朝中大臣,也毕恭毕敬,再也没了昔日朝堂斗殴的情况发生。 丁伟有了这么大的反应,一点都不稀奇。 不过,若是仔细说起来,这当庭斗殴…… 呵呵! 不过是试探皇帝的小手段罢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聊斋? 能够跻身朝堂,坐着火箭朝上蹿的,也已经官场打拼十余年。 养气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 亲自动手打架? 呵呵! 高官杀人从不用刀! 之所以当着皇帝的面,就能打起来…… 不过—— 一是试探。 其二,就是宣示主权了。 潜台词就是这个——狗皇帝,看到了吗?别特娘指望我们尊敬你,安生当你的橡皮图擦就是。 乖乖听话,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你要是不听话,就算当场让你的人血溅五步,你又能奈我何? 惹毛了,直接给你摁水里! 都是算计! 都是暗喻! 说白了不值一提,无非就是文官集团对皇帝的宣誓罢了。 当庭斗殴? 呵呵! 哪一次不是皇权衰弱时,才能出现的奇观! 有本事,他们在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洪武永乐……的朝堂上,打架试试? 敢吗? 他们自然是不敢的! 因为,这几个主,可是君权无双的牛人,莫说是一党一派了…… 就算将整个朝堂三千官,全换了! 又怎样? 这些君王中,最矮的那个宋祖——人家一杯酒,便能夺了所有人的军权。 谁敢翻个白眼? 不但不敢吱声,甚至还要高声谢恩咧! …… 丁伟慌成了一团,朱由检却全无波澜。 虽然他能够二分天下,的确借助了殉国忠臣的力量。 但是,眼界,才是他成功的关键。 今时今日,他的威望,纵然比不上两千年来不多的那几位。 却也已经稳稳可以排入了前三十之列。 而今的他,当真是唯有一句话才能概括——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惩罚你,也是对你的恩赐。 …… 宫人们送上来两份早点,放在宋应星、丁伟身边的案几上。 宋应星急道: “陛下,臣……”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 “勿急。 急啥呢?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吃完了再说。” 朱由检开了口。 宋应星只好微微欠身行礼: “臣谢过陛下赏食。” 当即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包子,大口咀嚼。 他咬一口肉包子,喝了一嘴豆腐脑,吃的不亦乐乎。 丁伟一看,也急忙道了谢,开始吃早餐。 看着那只有包子、油条,甚至菜肴只有一碟大头菜。 这简陋的早餐,让丁伟有了几分迷糊。 这吃食,也就是寻常人家的饭菜了吧? 皇帝富有四海,竟然吃的这么简陋? 他哪里知道,这还是朱由检穿越之后,特意提高了的伙食标准。 若是以前那个苦哈哈崇祯,十天半月都见不到荤腥…… 顿顿有肉的生活,对崇祯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奢侈! 甚至,将自己老婆们纺织的布匹,拿出宫卖了,银子还没焐热,就要填补国库,中饱了蛀虫的私囊。 对于苦逼崇祯来说,朱由检的早餐,简直就是天堂了。 …… 两人吃过了饭,朱由检还特意问了一句有没有吃饱。 得到两人肯定的答复之后,朱由检才摆手让人撤下碗筷,开口道: “宋老急着来见朕,该是又急事吧?” 宋应星呵呵一笑,指着丁伟道: “陛下,老臣今儿来,就是来做敲门砖的。 今天的主角,是丁伟。” 丁伟一听这话,脑海里的一切说辞,都不见了踪影。 他结结巴巴: “陛下,我,我,小臣,小臣今儿……” “别紧张,慢慢说。” 朱由检笑着安抚一句。 权柄是权柄,真要是唯我独尊,那就是取死之道了。 君威是君威,治国是治国,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身为专业的历史从业人员,岂是只懂杀的小白可比…… 许是皇帝脸上的温和笑容,感染了丁伟。 他这才顺溜不少: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丁伟将昨天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难道是糖精?” 朱由检豁然站起。 原本的历史上,糖精也是这么戏剧化产生的。 那个制造糖精的西方人,他早已忘记了名字,只是记得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过这件事。 那人也是因为回家吃饭,发现面包格外甜,舔了手指之后…… 这才有了糖精…… “糖精?” 丁伟和宋应星对视一眼。 “妙!” 两人异口同声,惊讶呼叹。 可不是糖精么! 精,精髓! 糖精,糖之精髓也! 那“白糖”,甜的发苦,一小粒,便能顶得上一大把。 可不是糖精么! “快,让朕看看!” 朱由检已经走下了丹陛,来到宋应星面前,伸出了手。 宋应星从袖袋里取出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 只见白色的纸张上,静静地躺着十几颗洁白的小颗粒。 若是不去看颜色上的细微差别,当真与白糖颗粒无异。 朱由检伸手拿起一颗,仔细看去。 只见这玩意,和后世的糖精很像! 朱由检眼睛一亮,还真是糖精啊…… …… 第895章 逻辑鬼才 提起糖精,蛋蛋后必然是一脸的懵逼。 甚至,很多人根本就没见过这玩意。 而对于七零、八零,以及内陆地区的九零后来说,这可是宝贝了。 在那个物资贫乏,民生困苦的时代—— 这东西,就是学生夏季的冷饮之宝! 提着啤酒瓶,绑了毛线绳,就是水杯。 打上一瓶冰凉的井水,再放一颗糖精。 就是夏季消暑的美味。 甚至,很多学校周边的小店,更是将糖精按颗卖! 朱由检小学的时候,都已经是九零年代了。 他隐约记得,那时候,一毛钱能够买了一小包。 只有十颗的一小包糖精,丢在马路上,蛋蛋后、一零后,连捡都不会捡! 他们却能喝两个星期! 就这,很多孩子,还喝不起…… 看着手中的糖精,朱由检出神了。 前世的记忆,已经朦胧。 再次回想,就宛若梦中一场风花雪月。 前世的那个老家,是世代的粮仓,古往今来,从未改变。 那片大平原上,诞生了多少华夏豪杰,供养了多少王庭…… 甚至,那是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华夏祖地的地方! 朱由检清楚的记得,直到九七年,挥着大锤,去碎石场砸石头,一天干12小时,也不过只有六块七毛钱。 就这,想要进去干活,还要托了关系…… 那一年,他表姐在渔村关内的外资陶瓷厂描金、绘图,每天14小时,月工资也不过只有200多块。 要知道,那时候的关内,必须持有“五证”,才能进入了。 对寻常百姓来说,那是难以奢望的天堂。 而天堂内的技术工工资,只有这么一点点…… 当然,卖力气的建筑工除外。 但是,那时候的建筑工,年结都做不到。 到了年底,熬到腊月二十八,给你几百块的路费,外加一张白条,就是良心老板了! 甚至,好吃好喝招待一顿,等工人喝的麻木了,弄几个赌博高手,让你倒欠工资的,都不罕见…… 那些富豪榜名单,认真查一查,谁没点黑历史啊…… 被称为华夏祖地的老家农村,经济之死,就能够想象了。 不靠海,不靠河的,能活着,都是老天爷照应了…… 那时候,考上了初中,却上不起的,才是常态。 能够有钱上了初中的孩子,整个行政村全部加起来,每年新增,也不会超过十人…… 直到蛋蛋后,打工成为常态,九年义务,才终于走进大多数人家…… 就算是霉子投毒之初,都还有孩子买不起手机上网课,因而喝毒药了呢…… …… 一颗糖精,让朱由检又想起了记忆深处的前世…… …… 朱由检两指夹着糖精,在舌尖上轻轻划过。 浓烈的苦味,充斥着味蕾。 瞬息之后,炸满整个口腔的甜味,成为了嘴里的唯一。 果然是糖精! 朱由检眼睛亮了。 一颗糖精,爷青回…… “陛下,老臣以为,这东西正好弥补了我们白糖上的不足。 我们应该大批量生产,然后交给汉江商号去售卖。” 宋应星沉声道: “陛下! 汉江商号今日的局面,得之不易。 因为白糖产量的制约,使得汉江商号危机深重。 臣是这么想的,若是将这东西稀释之后,在寻法制造成新式白糖。 汉江商号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售卖糖精?” 朱由检眉头皱起。 糖精这玩意,一点营养都没有! 从煤焦油里面提炼的,有个屁的营养啊! 他又不是后世的无良商人—— 搞点自来水,丢几颗糖精、香精、颜料,兑上一堆增稠剂,便能心安理得的环绕地球几圈…… 更有甚者,臭水沟里抽出来的水,沉淀沉淀、消毒消毒,加点矿物粉,都敢号称什么什么泉了…… 他要脸! 他的心,还没黑! 汉江商号和江南集团的大战,他自然在关注着。 江南百姓,将白糖当成了救命药去囤积,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都是华夏百姓,他下不去手啊! 宋应星看出了朱由检的迟疑,他轻轻咳嗽一声,给丁伟使劲眨着眼。 丁伟楞了一下,见到宋老正在拼命给自己使眼色。 再仔细一看,皇帝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 不好! 我妹子进宫的事要黄! 丁伟心中一惊,他豁然而起,急声道: “陛下,小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唉!” 朱由检看了丁伟一眼。 年轻孩子眼中的火热,他看到了。 朱由检叹息一声。 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心血…… 虽然有些功利心。 但是,这世上像宋应星、毕懋康、王徵等这样的义士,终究是少数。 罢了! 水至清,何来鱼呢? “说罢。” 朱由检拿着糖精,又走上了丹陛。 “陛下,小臣以为,这东西,我们还是不能当做白糖来售卖的!” “你!” 宋应星大惊。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丁伟。 好小子,你难道不知道汉江商号现今的处境吗? 虽然说大部分汉江商铺,马上就要撤回了。 但是,江南市场,却不会丢了的啊! 今后,他们会转入供货商的模式,暗中掌握整个江南市场。 陛下虽然打定了主意,用东虏这把刀,去干掉江南那群狗贼。 但是,江南的财货,必须是大明的! 豪绅可以死绝了,钱财不能丢! 要是最后的这两个月时间,因为白糖问题,导致建立的销售渠道功亏一篑…… 那损失就太大了啊! 宋应星疯狂给丁伟挤着眼: 傻小子,还不赶紧改口…… 朱由检眼睛亮了。 他欣慰的看着丁伟——这娃娃虽然有些功利心,终究还是爱民的。 糖精是从煤焦油里面提取所得,而白糖又是百姓们最需要的保命物资。 豪绅可以死! 却不能骗老百姓! 白糖,必须是货真价实的白糖。 朱由检点了点头。 这孩子,做的不错! 皇帝的欣赏,丁伟并未看到。 他低着头,理顺了思路,缓缓道: “陛下! 小臣以为,此物既然被陛下赐名‘糖精’,我们就可以围绕这个‘精’字来做文章!” 丁伟越说,思路越清晰。 自己家就是做生意的,耳濡目染,纵然一直都在读书,生意场的那一套,他却并不生疏。 “陛下可曾记得——东汉末年的袁家嫡子袁术?” 不待皇帝回答,丁伟继续道: “其时,袁家四世三公,根基遍布大汉。 袁术空有袁家基业相助,甚至起兵之处,就占据了富庶的中原。 却虚于其表,最终失败。 临死前,还向老仆索要蜂蜜水。 却因老仆一句:要蜂蜜水没有,老奴还有脓血,主上要不要? 袁术吐血三升而亡……” 这个故事,对于明人来说,可是家喻户晓了。 这个时代的三国故事,人人都能说上个一二三。 丁伟讲完了这个故事,抬头看向了皇帝。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第896章 若是三国有糖精,袁术未必不丈夫 “臣琢磨着,我们可以这么说——若是三国有糖精,袁术未必不丈夫。 如此一来,糖精便能家喻户晓了。 而且,江南那群豪绅,谁不惜命啊! 他们而今的处境,又极为微妙,稍有不慎,就是袁术当年的结局。 只要我们这么宣传了,小臣敢保证,糖精必然会成为权贵疯抢的新物品的!” 丁伟将自己的打算讲完,满脸都是期待。 这年头三国有多火? 随便去个集市看看,甭管是茶馆里、饭肆里、村头地尾,就算依靠着墙角嘀嘀呱呱的乞丐,也能整上一段。 甚至,文人去了怡红院,卖力之后,都要跟女先生讨论讨论…… 尤其是东林、复设那群人! 这年代的复设,可不是他们宣扬的那么清高。 每一次复设集会,不是放在妓女院,就是要叫了姐儿左拥右抱的。 而三国…… 说白了,不过是借着东汉末年分三国,普行天下,好瓦解百姓心向大明之心罢了。 说什么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还不是为了将王朝更替的概念,植入百姓脑海。 那群人,借着三国故事,将舆论控制的死死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袁术之死这个节骨点,就家喻户晓了。 丁伟眼睛放光,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皇帝。 心中却在想着: 老妹啊,哥哥我为了你,可是熬干了脑袋,才想出的这个妙招…… 啥? “若是三国有糖精,袁术未必不丈夫?” 宋应星懵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下首满脸期待的丁伟。 嘴巴长的能塞进去一个鹅蛋。 卖个东西而已,竟然还能扯上古人? 老天! 这娃的脑袋是咋长的? 竟然借着古人,来给自己家的新产品打广告? 宋应星茫然的看着丁伟,一时间,竟然恨不得要给丁伟脑袋锯开,看看这娃的脑子究竟是咋长的。 朱由检听懂了。 相对于后世那个各种广告满天飞,甭管有的没的,怎么夸大怎么来的时代…… 这时代的人,简直淳朴到可爱。 丁伟的思路,在时人看来,称得上是脑洞大开。 然而,对于朱由检这个经过后世荼毒的人来说,却是小儿科。 况且,扯大旗的旧智,玩历史的,谁不知道呢? 朱由检摸着下巴上特意留的胡须,眼睛炯炯有神: “你的意思是——走精英路线?” “精英路线?” 丁伟重复一遍,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妙! 陛下一语,就道尽了小臣的心思!” 可不是精英路线么! 将这糖精卖给富人,才好赚钱啊! 按照宋应星的思路,利用糖精制造“新糖”,卖给普通人,才能挣几个钱! 撑死了,一斤白糖,也才几枚铜板! 看看陛下,两三斤黄铜,敲吧成高压锅,就能卖了888枚银元。 按照今时的兑换价格,这可是两千六百多两银子啊! 这才是买卖! 这才是生意! 虽然…… 皇帝要搭进去一小块木牌,上面再雕刻一个皇帝的笔迹翻模。 (这东西才是高价的缘由。谁让老方宣扬这玩意能保命呢……) 丁伟眼中火热,挣不挣钱不重要。 重要的是——咱妹子能进宫啊! 他欣然道: “正如陛下所说,小臣也是这么想的。 陛下,宋老。 你们看,这糖精,远比白糖更甜。 只需要一粒,就能替代了一大把! 我们若是让汉江商号大肆借由袁术的故事,来宣扬糖精……” “嘿嘿!” 丁伟满脸贼笑: “到那时,又何愁销路呢? 小臣计算了一下,糖精的制造,不算太难。 小臣带的学生,若是全员动手,每天制造一两斤,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故事讲得好,哪怕是按颗卖,也不会少了买家。 至于售价么…… 小臣以为,既然是‘糖之精髓’,自然要价值不菲的。 就像那普通玉石和和田玉,总要贵了,才能更显地位不是! 小臣窃自琢磨,销售包装上也要费了心思。 弄几个漂亮的青花瓷、镶金嵌银的楠木盒、独玉制造的玉匣,给它装了。 每盒按照盒子的精美程度,分别放上一粒、三粒、五粒、九粒。 然后再宣传宣传! 就说这糖之精髓,吃了能够延年益寿,百病不生。 咱们的起步价,就要设在十枚银元上。 甚至,装了九粒的,便是定下百枚、千枚银元,也会有人买单的。” 丁伟嘿嘿一笑: “陛下,这可是金山银海啊!” 丁伟心中火热。 老妹啊老妹! 为了你的幸福,老哥可是将脑仁子都烧干了。 这一下,就算皇帝想跑,当哥的用银子砸,也要将他的迎亲花轿,砸到咱家去! 我就不信了,金山就在眼前,陛下还能舍不得一个后宫的名分了…… 朱由检惊呆了。 看着殿内那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朱由检只想骂娘。 卧槽! 这特么是个人才! 怎么就进了大学城呢? 这小子不丢到汉江商号去,简直就是屈才! 这小子,竟然深得广告营销的精髓! 这特娘——是销售鬼才啊! …… 这个世上,什么人的钱最好赚? 富人! 有句话叫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认知之外的钱。 穷人哪怕脑洞炸裂,也想不到富人的生活,究竟有多么奢侈! 同样,穷尽富人的脑细胞,也想不到穷人究竟有多穷。 没有人敢相信,就因为末世电影的上演,一个叫威森尼罗的美国富豪,花费十几亿美金,打造了一个末世庇护所! 富人看了一个电影,随手砸了七八十亿,甚至钱丢进水里,连浪花都没一个的那种! 敢想吗? 然而,这是事实! 而穷人…… 历史上记得很清楚,慈禧老妖婆前脚宣战八国,后脚就骑着李莲英,拉着光绪,跑到了西安。 就这么狼狈而逃的路上,路边几个逃难百姓,见到慈禧车架,不由憧憬。 待车架过去,当即讨论皇帝每餐吃什么。 一位老农说:“皇帝坐在屋里,肯定前面一油锅,后面一油锅,想吃油条炸油条,想吃麻花炸麻花。” 山东的农民说:“皇帝每天吃大饼卷大葱,面酱随便沾”。 陕西的农民说:“皇帝每天吃捞面,辣子多肉多。” 河北的农民说:“你们都说得不对,皇帝每天吃饺子,猪肉白菜馅的。” 第897章 奸商?那叫公忠体国 哪怕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溥仪在《我的前半生》说的清清楚楚: “我每餐实际吃的是太后送的菜肴,太后死后,由四位太妃接着送。 因为太后太妃们都有各自的膳房,而且用的都是高级厨师,做的菜肴味美可口。 每餐总有二十来样,这是放在我面前的菜。 御膳房做的(108道)都远远摆在一边,不过做个样子而已。” (注:托号内,是作者注解。) 这世道,就是这么操蛋。 穷人脑洞炸裂,也想知道——就那么一道汤白菜,处理起来,单单辅料食材都需要上千块。 这可是食材,不包括人工费! 穷人怎知富人究竟有多么奢侈…… 而富人——何不食肉糜者,岂止惠帝? 被吹上天,地球没有,宇宙也没有的圣君康麻子,还这样说呢—— “天下遭灾,都怨汉人,他们一天三顿,晚上还要喝酒,他们吃的太多了。 他们要是一天只吃一顿,哪里会来的粮食不够吃?” 这可是历史原话! 我精简了一下而已,原话更加难听。 这是康麻子和封疆大吏张鹏翮的对话! 就是去年那个电视《天下长河》的真实背景! 只不过,主角是和张鹏翮齐名的于成龙而已。 穷人的不易,富人能想得到吗? 八几年一株兰花几十万,九几年,穷人孩子一毛钱花两星期,就这,还有太多孩子拿不出…… 骄阳怎知夜的黑! …… 朱由检看着丁伟,只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若是将糖精卖给穷人,朱由检宁可汉江商号就此退出江南,也不愿意拿去销售的。 但是…… 将糖精卖给江南富豪…… 那特么叫事吗? 一粒卖一两黄金,也是贱卖啊! “善!” 朱由检当即拍了板,他指着丁伟: “制造糖精的事,就交给你了。 至于销售,你一并写了条子,交上来。” 朱由检笑眯眯道: “放心去做,朕不会亏待你的。” …… 丁伟晕乎乎的走出了皇宫。 虽然皇帝并未承诺了什么,丁伟却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就像是喝了三坛陈年佳酿。 迎着新生的朝阳,走在回大学城的路上,丁伟心中火热。 妹子啊妹子! 哥哥达成了你的心愿…… 你放心,等陛下回来,我就舍了赏赐,替你求一个名份…… …… 宋应星骑着马,周围军卒拱卫。 他满脸也是笑容。 虽然并未达到自己的期待,但是,皇帝却批准了糖精的销售。 而且,丁小子这家伙,还给陛下提供了一个销售糖精的好思路。 这可是大喜事啊! 妙啊! 以前我咋没发现,这小子还有当奸商的潜质呢? 呸呸呸! 什么奸商! 削弱敌人的手段而已,那叫奸诈吗? 这孩子的手段——这叫公忠体国! 宋应星看着晨曦斜照,行人熙熙攘攘,从黑夜中活过来的汉都街道。 小贩在吆喝。 马车在卸货。 商贾开门迎客。 百姓的脸上,全是笑容。 虽然生活依旧忙碌,大多数人为了一日三餐,还要苦苦挣扎。 却再也没了饿殍。 今时之大明京畿,到处都是招人的作坊。 只要舍得卖力气,一人干活,全家都能粗茶淡饭吃饱了。 甚至,若是四口之家,连麦麸都不用掺。 能够顿顿全煮了杂粮…… 相较于昔时,这是天堂啊! 马蹄声隆隆。 见到是官老爷出行…… 行人退避街道两侧,让开了道路中间。 那看向他们的眼睛内,再也没了恐惧。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三分敬畏,三分羡慕,三分感激。 甚至,还有脸有菜色的帮工,止不住匍匐在地,感念官府给予的活命机会。 宋应星紧紧地抿着嘴,越看越想哭…… 满眼却都是光芒。 初阳的红色光芒,刺痛着宋应星的眼睛。 他顶着眼睛的不适,放眼看去,想要将一切尽收眼底。 多灾多难的大明,就在自己的见证下,一步步腾飞。 宋应星笑了。 我大明,终于挺过来了! 宋应星抬头,看着那新生的太阳,暗自呢喃: “黑暗过后就是黎明。 夜过去了,白天还远吗……” …… 朱由检这一次出行,并未乘坐火车。 他所走的路线,也不是告诉朝野的那般——经由武关,过了山西,直扑宣府而去。 将出行路线告知天下,这是取死之道! 朱祁镇就是这么成了“留学生”的。 这些时日,锦衣卫已经秘密逮捕了几十号人。 不但搜出了火药、望远镜,甚至还找到了火枪。 情报是方正化递上来的——摆在汉江商号的每一具望远镜,暗探都会追踪了买家。 朱由检特意卖出去刺杀他的刀子,为的就是将——那群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找出来。 只可惜,锦衣卫的手段,没能撬开死士的嘴…… 不急。 朱由检手指轻轻敲击着马鞍。 这事慢慢玩。 只要他不要江南,时间就在他这边! 别看那群畜生,现在跳的欢,终有一天,他们会着急的。 而这一天,就是他们惊讶的发现,手中的狗,竟然变成了噬人猛兽的时刻! …… 朱由检带着御马监太监,汇合了姜镶大军之后,奔赴码头而去。 船只早已调拨到位,用的是汉江商号的名义。 这终究会被有心人察觉。 因此,朱由检特意又调动了两组火车。 一组准备走南阳夏道,过了叶县后,直转向北,与保定紫荆关的明军汇合。 另一组,就是告诉朝臣经由武关北上的路线。 为了逼真,他甚至还行文地方,要求隔绝车道。 狡兔还有三窟呢! 朱由检岂能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朱由检轻轻拍了拍肚子,感受着两柄沉重的十八管荣光手枪。 这是独有的! 整个大明,一共就只制造了十把,还都在皇宫。 胡椒瓶手枪,批量制造最多管的就是“荣光四号”——12根枪管。 这是朱由检有意为之。 因为12管手枪,已经足够使用了。 而他,怀揣两把18管的…… 还有何人能够近身? 狗皇帝的苟,可是无人能及的。 从来都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朱由检喜提“狗皇帝”名讳,岂是浪得虚名…… …… 第898章 不行,我要偷子 从汉都码头,逆流汉水而上,就是郧阳。 翻越群山,便是安康盆地。 安康之西,那里叫汉中。 而张献忠,正在汉中城外的米仓山。 李定国降了,甚至还一天一封书信,想要义父张献忠也投降了大明。 纵然张献忠至今也不曾明确表态,朱由检却已经收到了情报。 自张献忠以下,大西上至其余三大义子,下至普通军卒,无不已经准备投诚。 要不是张献忠至今还不曾表态,大明早已尽收西南江山。 滔滔江水不休。 熟悉地理的都知道,汉江是一个典型的纺锤状。 上游、下游江面狭窄,甚至,武昌三镇处的入河口,更是只有几百米宽。 而均州(丹江口)以下,至襄阳这一段,因为王府洲岛屿的阻挡,使得江面宽阔如湖。 襄阳以上的这百十里河道,则是宽达两里的巨河。 今日有风。 风不甚大,却也不算小。 波涛阵阵。 一行船队,喷吐着黑烟,在蒸汽白雾的陪伴下,逆流而上。 居中的蒸汽机船船头。 朱由检负手而立。 眼看着船首撞球劈涛斩浪,掀起片片白纹,给碧绿的江水,染上一抹油彩。 朱由检轻笑一声,暗自低喃: “老张要脸,想要找个台阶。 朕,亲自来了! 你要台阶,朕亲自递给你。 朕已经仁至义尽……” 这厮虽然是混球,将多灾多难的大明,拖入深渊。 但是,张献忠也有家国种族大义。 就凭历史上他最后时刻,毅然命令大西国上下投靠大明,合力打鞑子…… 朱由检就会饶了他一命! 自家人打生打死,这是华夏内部的事。 谁打赢了谁大哥! 哪怕是打出了狗脑子,也是我华夏内务! 岂由外人指手画脚? 我华夏的皇位上,哪怕是坐上去条狗,也比坐了狄夷之君强! 在家国大事,在种族大义上只要不糊涂,朱由检就认他是好汉! 亡国和亡天下…… 朱由检这个愤青,宁愿选择前者。 他是愤青。 因为太热爱,才有了愤…… 王辅臣站在皇帝身侧,枯燥的乘船而行,让他感到百般无聊。 甚至,还有点小恐惧。 这个横行草原无敌手的“活吕布”,最怕的就是水。 尤其是汉江这个一眼看不到底,不知到底有多么幽深的大型江河。 王辅臣眼皮直跳: 老子是旱鸭子啊! 这么深的江水,一旦掉下去,那就爬不起来了…… “呼!” 一阵风吹来,浪涛上涌。 几许水花,溅上了甲板,还不待流到王辅臣脚下,就已经顺着倾斜的甲板,排进了江中。 “哎哟! 妈耶!” 王辅臣低呼一声,止不住朝后退了几步。 “陛下,这……” 王辅臣心里害怕,然而,皇帝点了他的护军大将,他又不能离开,只好找借口道: “江上浪急,陛下圣体金贵,还是进仓歇息吧。” “怎地?” 朱由检转身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马鹞子,竟然怕水?” “臣,臣……” 王辅臣挠挠头,憨憨笑着: “臣是在北方长大的,下了水,也就能狗刨几下,一丈远的河沟,臣就要沉底了。 这,这汉水…… 实在太宽,臣下去了,只有喝饱的可能啊!” 王辅臣弱弱的辩驳: “不是臣不会水,而是臣游不远呐!”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 “这可不行,水性这玩意,就是练出来的。 不信—— 你这会跳下去,朕不让人救你,不要三五回合,你就能漂在水面上了……” “不……臣不敢……” 王辅臣使劲摇着头,就像拨浪鼓一样。 他恐惧的连连后退。 这么大的河,单单瞄了一眼,都快要吓死人了。 真要是跳下去,那还有活的? 王辅臣瞥了皇帝一眼,腹诽道: 陛下净会开玩笑,可不是漂起来了么! 老人们都说,只有冤死鬼,才是在水下站着的。 正常人淹死了,都要浮起来呢…… 俺马鹞子,可不是傻子! 朱由检见状,也不在逗他,当即走回了甲板正中: “搬个摇椅出来。” 他对王廉吩咐一句。 又扭头对王辅臣道: “会下棋不,陪朕手谈几局。” 王辅臣眨巴几下眼睛: “陛下,臣就会下象棋。” 朱由检呵呵一笑。 虽然前一世,他也只会下象棋,但是,架不住崇祯会下围棋啊! 甚至,段位还挺高…… 就是这象棋,许是太过市井化,崇祯竟然不甚了解。 甚至,还不如自己呢! “王廉,再拿一副象棋出来!” 不多时,棋盘摆在了摇椅之侧。 朱由检侧躺摇椅上,晃晃悠悠。 王辅臣坐在椅子上。 王廉摆好了棋局,束手站在皇帝身后,时不时推动摇椅晃悠,不让椅子停下。 两人猜了红黑。 王辅臣先行。 一炷香之后,王辅臣双马双炮双车,都被干掉。 整个棋局上,只剩下两个边卒,一象一士,外加一个老将。 而皇帝,竟然还有一车一马一炮不说,甚至三个卒子,都已经拱过了河。 甚至,还有一个当头卒! 在残局上,三个当中小卒,可是大杀器了。 不过,朱由检已经用不上…… 此时,王辅臣的老将,已经被逼得来到了角落,看住了将位的,是朱由检的当头车。 王辅臣的老将,只剩下三个腾挪的位置了…… “马后炮将军,死局了。” 朱由检淡笑一声,落下了马。 王辅臣的确不会下棋,没几下,就已经是死局。 草原上能令小儿止啼的活吕布,看着自己的棋面,不由抓耳挠腮。 浑然不似大将! 他皱眉苦思: 怎么就死棋了呢? 皇帝的炮架在马后,眼看是就要打了我的老将。 我要是动老将呢? 咦? 好像不能,他的马正在当头看着呢! 我老将要是动了,正在陛下的马蹄下。 王辅臣急的抓耳挠腮…… 难道,自己真的死局了吗? 这棋局,怎么看怎么没救啊! 不行,我偷个子…… 王辅臣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指着旁边的大船道: “陛下,为什么咱们乘坐的这一个蒸汽机船,没有那种大飞轮啊?” 第章899 来马鹞子,你重演一下怎么走过来的! 朱由检抬头看去,笑道: “你说的那叫明轮。 此物最早出现自南北朝时,是被祖冲之发明出来的。” “我们这艘船,乃是最新的试验船。 使用的并非是左右两侧的大明轮,而是螺旋桨。 原因却是在四川之战中,张同敞率领的船队,被张献忠士卒,击中了显眼的明轮,因而导致船只损坏。 这个消息反馈回来后,朕就让均州造船厂开始改进了。 螺旋桨藏在船尾的水底,不容易被敌人的火炮击中。 此物替代明轮,更加适应战场。” 螺旋桨替代明轮,的确是因为战场的存活率更高。 既然四川战场已经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朱由检就借机推出了螺旋桨。 所用的还是锰钢制造。 至于锰钢…… 这玩意是很简单的。 火石伴生的便有锰矿,用瓷窑加热提纯,混入硫酸浸泡提取就是。 合金对宋应星来说,可不陌生。 这位大神,可是完善了黄铜制造工艺普行法的猛人! 黄铜能够大批量制造,就得益于宋应星对制造工艺的完善! (宋应星完善的黄铜工艺。 实际上这个法子究竟是何人研究出来的,已经遗忘于历史之中。 黄铜的批量制造,最早出现自宣德时期。 嘉靖时期,黄铜工艺已经完全成熟,开始大批量制造黄铜铜钱。 宋应星将锌制造法记录,并完善了黄铜制造法。《天工开物·铜》) 汉家儿郎,本来脑容量就盖压全球。 这时代的百姓,可没被不当人子的混蛋败类迷惑。 相信什么白人更加聪明,氵羊人智商更高,混血儿智商爆表…… 一个个伪科学,甚至假科学,反倒是在后世被奉为圭臬! 全世界最高智商的人种,就是汉人。 (这个科学结论,他们隐瞒七十多年,至今不敢公开。 我们强大了,国民自信了,他们反倒是遮遮掩掩的扯什么东亚平均……) 混血儿的脑容量,会减少的。 就算与白人混血,脑容量也要减少了几十万年的进化。 脑浆都少了,你告诉我更聪明? 我不喝盐汽水,我喷你一脸茶! 呸! 绿茶biao! 甭拿犹太人那一小撮来说事,与浙江、潮汕人比一比,他们算个der! 况且,智商这玩意,与教育是密切关联的。 读书多了,自然平均智商就提高了。 老祖宗早就说的明明白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大明识字率,富裕地方在20--30%之间。 就算穷苦的云南、贵州,识字率也不算太低。 遍布每一个县城的国立县学,遍布每一个集镇的乡学,甚至能够做到遍布大多数村里的私塾…… 如此发达的教育事业——国人智商,自然碾压茹毛饮血的野人。 朱由检又特意开设了大明皇家大学城。 主招各种“杂学”人才。 如此一来,使得汉都地区,聚集了天下绝大多数的真正国家栋梁之才! 人多,力量就大。 更何况还是专精“杂学”的科学人才! 集中全国力量,发展一隅,效果何其大也! 今日的大明,朱由检除了特意点醒研究方向之外,已经几乎完全对科研放了手。 有整个大明一多半的科研人才在手,还有什么是他们拿不出来的呢? 新式武器、民生机械的研发…… 锰钢、火柴、蒸汽机的应用…… 铁路、水泥路的分段修建法…… 甚至,就连水泥建筑的应力问题,都已经全部摸清楚了! 后人总以为铁路修建那么慢,一年时间修出几百里,就是狗作者不严谨…… 他们哪里知道,就算后世的工地上,也是分段修建! 甚至,一个县的标的,都能分成十几段,乃至几十段同时修建。 一个段哪怕十天推进一里,综合起来,速度也不会慢了! 更何况—— 分段修建,对于大型工程数量盖压全球的华夏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昔年秦始皇,短短时间,就能将秦直道、秦驰道,铺设全国! 动点脑子想想——真要全部都要从咸阳开始修建…… 秦始皇问天再借五百年,也搞不完啊! 新大明的分段修建法——都是大明工匠们自己鼓捣出来的。 比如锰钢,朱由检只是提了一句“不同的合金,能够提高钢铁的不同能力,比如与火石伴生的锰,就能提高钢铁硬度,达到防磨的效果”。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宋应星带着学子,就将锰钢鼓捣出来了。 甚至,还举一反三,给应用到了螺旋桨、船轴、火车轨…… 上去了…… …… 朱由检正在解释,王辅臣装作无意间衣袖一挥。 他的象,就挪动了一个位置…… 王辅臣的小动作,王廉看得清清楚楚。 年轻的小太监,嘴角止不住抽搐几下。 朱由检收回视线,笑道: “马鹞子,你死棋了,快快投降。” “啊? 咋可能?” 王辅臣眨巴几下眼睛,装作仔细看向了棋盘。 瞬息之后,他哈哈一笑: “陛下,臣还有象呢! 看我象踏炮!” “吧唧!” 王辅臣的象,踏掉了朱由检的炮。 这家伙,随手就将炮,丢在了被吃的棋子堆里…… “啥?” 朱由检懵逼了。 “你这象,怎么能到踏了底二线上?” 他的马,就在士位的前一格上,炮在象位的前一格上。 王辅臣的象,怎么能飞到这个位置呢? 谁家象位不是固定的那几个啊! “陛下,您看,我的象刚才在这里。 象飞田对不对? 那我能飞田,可不是能够踏了陛下您的炮啊!” 王辅臣一脸的无辜,还特意又摆了一遍。 “噗~吭吭~~!” 王廉一个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 好你个王辅臣,你继续偷子啊! 我看你怎么还回去! 急忙抿嘴的他,笑声都走了样。 “这样吗?” 朱由检手指点了点象位: “马鹞子啊! 来,你给我演示一下,你的象是怎么从象位走到这个位置的。” “陛下,就是这么,这么,这么……么……” 王辅臣傻眼了…… 完犊子了,真的跳不回去了啊! 第890章 我在跑,他在飞,追不上啊! 马銮端着煮好的茶水,摆在小茶几上。 马銮自从被方正化举荐到了汉都之后,就在朱由检身边做事。 这厮可是马士英的长子! 在这个嫡子为重的时代,马士英能够将马銮送来,足以说明一切了。 虽然老马有质子的意思,朱由检却也没有看轻了马銮。 马士英战死沙场,马銮护卫朱由崧逃到了芜湖。 虽然最后朱由崧被叛徒按住手脚,送给满清,但是,马士英一家,不愧“士英”的名! 历史上对马銮的记载是“不知所踪”。 但是么—— 文人的那个记载,看看就得了! 人马士英抵抗清军而死,不还是被污蔑成了那个鸟样…… 马銮在历史上最大的结局,就是殒命乱军反叛之中…… 因此,朱由检除了按照方正化的建议,让他去皇家大学城旁听之外,还委任了锦衣卫后卫营千户的职责。 锦衣卫千户,虽然稍次南北镇抚司的位置,却也是独立受命于皇帝的。 可以这么说,朱由检对马銮的任命,不可谓轻了! 穿上飞鱼服的马銮,又有老爹的教导,对皇帝忠心耿耿。 虽然未曾立下功劳,却也一心为了大明江山。 他探着脖子瞄了一眼,不由嫌弃的看了王辅臣一眼。 打仗,王辅臣行。 这下象棋,王辅臣是真不行啊! 陛下围棋技艺可以,算是个小高手。 我在江南,围棋能够排入前十,就这,只是让了三子,还要小心翼翼,才能保证不会被陛下虐杀。 但是,这象棋吗…… 也就是个臭棋篓子! 自己跟陛下下了十几局,每次都要绞尽脑汁去让…… 陛下竟然都能将王辅臣杀得这么惨…… 这马鹞子,是真的不会下棋啊! …… 王辅臣左思右想,真的死局了。 他嘿嘿一笑,随手一抹,残局就乱了。 还一脸的不服输: “再来!” …… 船队西行,到了郧西境内,汉水变得狭窄,已经无法行大船。 一行人下了船,纵马而行。 大军沿着汉水河道,翻越群山,过了郧西,就进入陕西地界。 刚到旬阳,牛成虎已经在城外等着了。 “臣牛成虎拜见陛下!” 牛成虎带着一杆将军,纷纷弯腰行礼。 “起来吧!” 连日的行军,朱由检也有些疲惫,他挥手让众人起来。 大军徐徐进了旬阳县城。 牛成虎骑马护卫在旁。 朱由检这才道: “牛将军,给朕讲讲战场形势。” 牛成虎驱马靠近,低声道: “陛下,自从正旦以来,张献忠已经被臣等,围在米仓山半年之久。 前旬,刘调元、王光恩等人,招降了李定国。 而四川境内,秦老将军也已经打下张献忠在四川的最后一个府城保宁。 自此,全复四川。 臣这里,与秦老夫人之间已经连了手。 今日,除了米仓道还在张献忠手里外,其余各处,都已经被我朝官军收回。 张献忠只能龟缩在米仓道。 准确的说,是米仓山到南江大坝,这区区百十里的一小段上。 就连樗林关(chu,米仓道川北险关),也在秦老夫人手上。 而且,张献忠粮草已经断绝。 每日投降我军的士卒,高达千人,前些时候,甚至能够多达三千之数。” 张献忠被困在米仓道了! 朱由检眼睛一亮。 老张这是穷途末路了啊! 他叮嘱道: “张献忠此人,善用诈降计,不可大意了!” “陛下放心。” 牛成虎呵呵一笑,他指了指西北方: “张献忠投降的那些兵丁,我都已经让马科送予李自成去了。 至于秦夫人那边,也已经将降卒全部送到云南,交由沐府统辖。 张献忠就算想用诈降计,也是用不上的。” “哈哈!” 朱由检止不住大笑。 牛成虎这家伙,足够腹黑…… 这是将老张吃的死死的啊! …… 朱由检在安康休整两天,继续西行,第三日,抵达汉中。 众将陛见,闲言杂语,自是不提。 定军山大营。 张献忠肋骨已经长好,看着手中的书信,张献忠叹息一声。 养伤的这段时日,张献忠陆陆续续收到了很多消息。 袄儿都司大胜,已经传到了张献忠耳中。 甚至,就连朱由检的一系列执政方针,也都已经知晓。 今时,中原这个四战之地,就在朱由检的眼皮子底下。 他亲自担任讲师,与杂科吏员建立了师生关系,以此控制各地官府,推行新法。 关中大平原、江汉大平原、四川大盆地,这几个产粮区在手…… 朱由检就不可能再少了粮食。 再加上汉江商号、以及左良玉、郑氏等人…… 朱由检也不会差了钱财! 张献忠已经明白,朱由检的崛起之势,不可阻挡了。 此时,看着手中明皇相约一见的书信,张献忠脸上五彩缤纷。 他这个贼,怕是已经穷途末路…… 孙可望皱眉: “父亲,明皇可是劝降?” 艾能奇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张献忠,正在等待义父的话语。 “唉!” 张献忠再次叹息,将书信递给了孙可望。 “明皇说了,只要我愿意投降,便能既往不咎……” 孙可望三两下看完了书信,他随手将书信递给刘文秀,嘴里道: “父亲,就怕秋后算账。” 他虽然早就想要投降了,然而,因为害怕朱由检出尔反尔,所以拖延至今。 他是大西国除了张献忠之外的第二人。 若朱由检真的秋后算账,岂能逃得开了! 孙可望怕啊! 张献忠苦笑: “还有何法? 你们也看到了,这半年来,明军的武器,竟然越来越厉害。 自从我中了枪,这半年时间,哪一次不是雄心壮志的对战,灰头土脸的失败! 早前时候,还只是燧发枪,也不过是射速稍微快了一些罢了。 而今竟然连子弹,都变成了纸壳的定装弹。 我们也缴获了一些枪械,你们自然知道明军枪械的射速有多么恐怖。 儿郎们再无战心了啊!” 张献忠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没有试着仿制。 他收罗的那些工匠,也不是庸手! 只是,他仿制的速度,赶不上明军武器换代的速度啊! 我老张在跑,人家朱由检在飞啊! 第891章 老张的路走窄了啊! 那燧发枪刚刚仿制出来,正愁没有材料,无法大批量制造,明军的枪械,就又换代了…… 对面的朱由检,开了挂啊! 刘文秀已经看完了书信,随手又将书信递给艾能奇。 嘴里道: “父亲,孩儿以为,明皇的这个招降,该是诚心的。 不说二哥了,就连李自成——明皇都不曾算了后账! 况且,咱们今日的处境,明皇若是真的想打,只消三五天的功夫,咱们就要葬身在这茫茫大山之中。 他何必多此一举,败坏自己的名声呢? 依我看,这招降,该是真的……” 有句话,刘文秀不敢说。 他们家眷都已经被秦良玉擒拿,若是不降,唯恐家眷遭殃啊! 打,士卒们没了战心,家眷也在朝廷手中…… 没钱、没粮、没地盘…… 更是连人心都丢了! 还拿什么打啊! 艾能奇也看完了书信,他开口道: “父亲,两位兄弟。 我以为明皇既然亲自前来汉中,这劝降之事,就该是真的。 只是,唯今可虑者,就是不知明皇会怎么安排我们。” 艾能奇也想投降。 二哥给他来了信,说了一些在明军之中的见闻…… 打不过了啊! 张献忠将三个义子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心底苦笑。 看来,自己这三个义子,早就有了投降之心! 他要是强撑着不降,怕是后院就要失火…… 张献忠长出了一口气。 当初,听到老二投降的消息,他气愤莫名。 然而,这些天来,老二每天与他书信,分析天下大势。 这股气,就渐渐消失不见了。 他之所以撑到今日,也不肯投降,说白了,还是面子问题。 纵然有李自成投降后被封西北顺王在前,他这个大西国皇帝,还是抹不下脸面。 况且——人家李自成投降,好歹还是和明皇联手作战,赌约失败后,才有的举动。 人家的投降,这叫信守承诺。 最起码还占了个义字。 他投降,有什么呢? 穷途之寇的无耻之举? 要是没有称帝之前,投降了也就投降了! 关键是已经称了帝,已经给老天递了帖子,宣称自己就是天之子。 再要投降后反叛,那就败了名声…… 张献忠苦笑: 他和李自成,都是做反贼的。 都是已经称了皇的。 人家是为了义才投降,自己是打不过,无奈之下才投降…… 说出去,不好听啊! 况且—— 李自成直接投降朱由检…… 他投降朱由检的将军们,这算怎么回事哟! 说出去,那不是让黄来儿这厮,看我老张的笑话……(李自成小名黄来儿) 张献忠收了书信,看向孙可望: “老大,你怎么说?” 孙可望深吸了一口气: “孩儿以为,我们可以见一见。” “哦?” “父亲,明皇既然亲自劝降,咱们就该乘机提了要求。 都是做贼的,凭什么李自成能够得了王位。” 孙可望眯着眼睛: “大不了咱们也拉着兵马,与那东虏碰一碰! 都是两个肩膀顶一个脑袋,咱们大西儿郎,还能怵了不成?” 孙可望说的已经很明显了——拿点军功,朱由检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就算投降,也不能弱了李自成一头啊! 大不了——他当一字王,咱混一个郡王…… 当不了皇帝,当一个王爷,也不虚此生了…… 张献忠明显的看到,当孙可望说了可以试着谈一谈之后,剩下的两个义子,明显松了一口气。 人心思动啊! 张献忠哀叹一声。 他的这四个义子,各有各的本事。 “那就谈吧……” 张献忠说完这句话,明显苍老了十岁。 三个义子大喜,一众侍卫,也喜不自胜。 不是他们不敢跟明军打,而是打不过啊! 他们空有血肉之躯,哪里是明军那层出不穷新武器的对手呢! 尤其是那纸壳定装弹火枪。 军中儿郎,将那射速恐怖的火枪,戏称为“火连珠”。 明军使用的新枪,发射器来,就像是年节时候朝天上放的烟花。 火红的弹丸,一串一串的。 可不是火连珠么! 这些时日,军中已经有了怨言,甚至,士卒们还编了一个顺口溜,说什么: “明军有火连珠,我们有天灵盖。 为了张家皇帝的千秋大业,我们唯有一腔热血,洒遍疆场……” …… 张献忠要和谈的消息,瞬间传遍了米仓山大营。 饶是中上层将吏无不哀嚎一片,下层的小将、士兵,却是欢呼不已。 对于他们来说,自家皇帝要和谈,这就是大好事,他们终于不用拿命去堵了明军枪口了…… 大营内。 张献忠眯着眼睛: “老大、老三、老四,纵然咱们要和谈,也要做了万全的准备!” 张献忠伸手按在朱由检的书信上,沉声道: “明皇说了,我们在北侧最高峰母猪台见面。 到时候,北侧山峰,归属明军军卒,南侧就归属我军。 我和朱由检各自带三员扈从,十位亲兵,在山顶会谈。” 艾能奇虽然想要投降,但是,张献忠终究是他的义父。 况且,他本是一介快要饿死的小卒,幸得张献忠看重,给了他今日的地位。 艾能奇挑了挑眉角: “父亲,我和两位兄弟虽然不是万中挑一的好手,却也都当得百人敌。 我哥仨亲自护送父亲,然后再在军中挑了十名好手。” 刘文秀使劲点头: \\\"父亲,老四说的是正理,须知兵不厌诈啊!\\\" 孙可望也点头,这个布置,的确无可挑剔。 张献忠当即应了。 他遣人给朱由检回了信,双方约定就在今日下午未时整(13:00),在母猪台山顶相逢。 …… 时间很紧凑,朱由检收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没时间耽误了。 张献忠的心思,朱由检自然明白——这不就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以防自己阴他么! 老张啊老张,你这厮将路走窄了啊! “张献忠这厮,竟然还要与朕耍了心眼。” 朱由检轻笑。 众将哈哈大笑起来。 王辅臣更是道: “陛下,俺马鹞子一个,便能挑了张献忠全部! 让俺去,俺要让这厮看看,什么叫做活吕布!” 王辅臣这憨货的话一出口,众将更加欢乐。 第892章 点李定国的将 时至今日,谁不知道王辅臣这家伙,带着几个爆破兵,就拿下了归化城这个鞑子老巢! 甚至,还阵斩满清年轻一代第一猛将尼堪! 那可是尼堪啊! 经过“朝廷”这么多年的逢战必输,再加上东林的大嘴巴子宣扬。 天下谁还不知道东虏的“强大”!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名动九洲的“大高手”,竟然被王辅臣砍菜切瓜一般,三五下就给砍掉了脑袋! 王辅臣名声之响亮,一时无两…… (多尔衮死后,尼堪担任理政三王之一,另外两个为博洛、满达海。) 当时,在归化城…… 郎枋等义师冲上城头,挡住了清军虾兵蟹将。 王辅臣没有后顾之忧后,只用了区区八招,就砍下了尼堪的狗头! 王辅臣这厮,早已有了大明第一猛将的名头。 今日的大明,有两个猛将,其一就是王辅臣这厮,另一个则是郝摇旗。 虽然郝摇旗功劳不多,但是,这位闯军扛大旗的先锋,众人可不陌生。 这俩人,都是实打实闯出来的“猛人”! 不得不说,这两个猛人,都得益于东林党。 王辅臣阵斩尼堪这个被他们扶持的东虏猛将,铸就了自己的猛将之路。 而郝摇旗…… 要不是非直面辽东处的其余边关,钱粮被扣,因而导致农民军坐大,郝摇旗又哪里来的那么大名声呢? 从本质上来讲,这两个猛将,都是拜东林所赐…… 却不想,朱由检一招以退为进,带着仅剩的忠臣,转移被打烂了的白地,重建华夏,进而喜提两大猛人…… 这就是东林“诸贤”,抓破脑袋也没想到的结局了…… 关键是,王辅臣这货,要比郝摇旗憨多了。 郝摇旗虽然外表憨憨的,但是,那厮…… 骨子里全是精明! 郝摇旗坑郑大木的事情,军中早就传遍了。 将领们都知道,在腹黑这一块,郝摇旗深得陛下真传。 郝摇旗…… 这就是个扮猪吃虎的货! 这是个披着“憨憨”人设的精明人! 而王辅臣…… 是个真憨憨…… 不过,众人却都愿意与王辅臣结交。 能打,又没心眼。 谁不愿意与这样的交往啊! 王辅臣自然人缘极好。 要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上,王辅臣这厮,纵然被贬入“辛者库”奴隶营,都能让满清贵族不惜“折节”结交的牛人。 遍观“活吕布”王辅臣一生,当真与评书里的“吕布”,极其相似。 脑袋里全是肌肉,生不逢时的猛男…… 众人听得王辅臣这话,知道抢不过王辅臣的他们,也不争抢。 纷纷揶揄道: “好你个马鹞子,你要是上了场,那不是连口汤也不给我们留了么!” 王辅臣摘下兜鍪,熊掌一般的大手,挠挠头,憨憨一笑: “喏,我要是漏了的,自然是你们的。 你们要是抢不到,那就不怨俺了啊!” 王辅臣的憨模样,让众人更加欢乐。 就连朱由检也忍不住咧嘴。 这就是个憨憨…… 众人大笑,牛万才站出来道: “陛下,我牛万才不才,愿意护卫陛下。” “就是,马鹞子这家伙,独得破城之功,竟然还不满足。 兄弟们,这家伙从北方大草原,抢功抢到了汉中,咱们能忍了吗? 我老马,自然是不服的。 陛下,王将军远来是客,这事还是要看我们汉中诸将。 末将不才,愿意请缨! 不就是张献忠么,我马科也不怵他。” 马科也站了出来。 想当年,他还是大明将军的时候,就跟张献忠再打了。 就算后来失败,不得不投降李自成,却也没少了交手! 去年又重回大明怀抱,还能怕了那姓张的不成? 他在汉中跟张献忠打了小一年,大西麾下的那些大将,他谁没交过手啊! 他马科可不服人。 咱也是“勇猛仅次于曹变蛟”的好汉! 也就张献忠亲自领军那一次,他吃了兵力不足的亏…… 今日,陛下亲自到来,张献忠又被困米仓山…… 他怕谁! 几人抢功,将领们都大笑起来。 朱由检也频频点头,这几个,都是有数的猛人。 今日的大明,再也不是他刚刚逃出京师那时,还要亲自冲锋,才能确保胜利的窘境了! 随便从各地调拨几个大将,就能稳压了张献忠一头。 众人纷纷毛遂自荐,唯有一人,却是低着头,满脸都是尴尬,一言不发。 朱由检看去,正是少年将军李定国。 李定国的处境很尴尬。 李定国低头看着脚尖,缩着脖子,藏在人群里。 虽然自从投降之后,众位同僚对他都很好。 就连皇帝陛下,也有赏赐,甚至还亲自写来书信,宽慰与他。 但是,张献忠终究是他的义父。 他本是乱民丛中一必死饿殍,幸蒙义父看重,这才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 虽然他已经投降,也打定了主意不会再反叛陛下。 但是,对面的那人,终究是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义父呐! 他怎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呢? 朱由检眼光一扫,看出了李定国的心思不由暗叹: 这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朱由检摇了摇头,随手点了将: “姜镶、王辅臣、李定国,你们仨跟着朕走一趟。 至于护卫……” 朱由检看向了王廉: “带着武监的儿郎,一并上了山。 牛成虎,命你暂为中军统领,负责指挥前出大军。 牛万才,朕命你防守汉中,不得有失! 其余诸将,各司其职,不可懈怠。” 王廉等被点到了名字的将军们,顿时大喜,急忙应了。 而余下众人,纷纷看向李定国。 陛下对此子,青睐的很啊! 皇帝亲自点将,吓了李定国一跳,他难以置信的抬头,喃喃: “陛下,我,我……” “怎地,朕都相信你,难道你不相信你自己?” 朱由检轻笑起来: “朕身边,还有李自成的义孙李来亨。 李来亨朕都相信,更是委以重任。 他的忠贞营,更是不受他人制约,除了要和监军太监商议作战计划外,享有最大的自主权。 今时,更是领军宣府,围困京师。 他李来亨都干得好好的…… 怎么,你这张献忠义子,却要输了李自成义孙不成?” 第893章 张献忠的诘问 众将一听,更加乐了。 自家皇帝这是什么趣味哟! 收了人李自成一个义孙不算,竟然还要收了人家张献忠的义子…… 不过—— 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笑。 大顺、大西的两个皇帝的宗室,却争先投降陛下。 关键是这两人的本家,还都姓李! 世间最奇妙者,莫过于此了…… “臣……” 李定国见到皇帝竟然这么说,脸上感动莫名。 眼眶也不由红了…… 皇帝陛下,这是在给自己铺台阶啊! 今日,大明已经显露一统天下之强盛,皇帝陛下却愿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这是我李定国的荣幸啊! 他一咬牙,将脑海里对张献忠的感激压下,当即抱拳弯腰: “小臣李定国,定当护卫陛下周全。” 抱起来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 …… 午时过半。 身着红色鸳鸯战袄的两股大军,一南一北,铺遍了整座母猪台山峰。 实际上,不单单是清军的铠甲取自明军,就连大顺、大西的军卒,一样穿的是明军战甲。 只不过,清军将战甲上漆了不同的颜色,而大顺、大西,只是在旗帜上做了改变。 此时,两支所属不同的军队上了山,若是粗略去看,甚至无法发现两军士卒战甲上的差别。 若是真要说区别…… 那就是北方来的这一支军队,人人都精神饱满,面光红润,一眼就能看出不愁吃喝。 而南方来的这一支…… 纵然张献忠精挑细选,登山者都是从各个将军麾下抽调的家丁精锐。 虽然也不会短了吃,却终究是被围了半年之久。 纵然各级将领将大多数资源,都倾斜到了亲兵身上。 士卒们的脸上,却也都带着明显的菜色。 甚至,士兵身上的鸳鸯战袄,已经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精锐的模样…… 很显然,纵然这些士兵,是张献忠最后能够能够拿得出手的悍卒…… 却也已经宛若叫花…… 郁郁葱葱的母猪台,与龙头山群峰对峙。 中间一道狭窄的一线天峭洞沟,隔绝两片山区。 张献忠的大营,便在这条山涧之后。 盛夏时节,草长莺飞。 浓密的丛林中,旌旗漫天,布满了山峰。 双方的军卒,空留出平坦的母猪台山顶。 待到未时将近。 一南一北,双方士卒不约而同的分出两条通道。 两行小波人马,缓缓上了山顶。 北方的这支,为首者三十多岁,清癯的脸上,不怒自威。 他身穿青色龙袍,龙行虎步,腰间鼓鼓囊囊。 正是朱由检。 因为爬山,虽然不曾带着十二旒冕,却带的是乌纱金龙翼善冠。 两道龙身轮廓用金丝编织,身子用打磨的薄薄的蓝色水晶镶嵌,养眼极了。 这一顶帽子,看着镶金嵌玉,威严慎重。 然而,总重量还不到八两。 (注:明定陵出土的翼善冠,镶嵌饰品总重仅仅只有307.5克,折合今日六两多一点点。 大约相当于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明朝匠人心思之巧妙,可见一斑。 所以啊,就别夸核舟了,不就是出身好,有人吹么…… 看看素纱襌衣、万历墓,哪一件不是巧夺天工,却没见谁写了这些能工巧匠……) 也就是爬山,头戴12旒冕不方便。 要不然,朱由检是绝对要在张献忠面前,装了这个逼的。 朱由检直挺挺来到母猪台之中,稍微偏北一些的位置,当即站定。 前方是王廉带着的十名武监太监开道,姜镶、王辅臣、李定国三大将军,落后一步。 脚下矫健,浑然不似在爬山的太监们,还扛着一张小桌,两把椅子。 几乎不约而同,就在朱由检来到山顶的这刹那,南边也上来了一群人。 而南方来的这一行人,为首者是一个四十郎当岁的大胡子中年人。 一尺多长的大胡子,随风飘荡,一张威严的脸庞,晒得黢黑。 这黢黑的脸庞中,微微透着一股橙黄色。 面庞很是奇异。 却是那张献忠。 身后跟着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是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 这三人身后,是十个膀大腰粗的汉子。 脸上多数都带着狰狞的刀疤,浑身杀气四溢。 只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军中好手。 这十个亲兵,不丁不八的站着,怒目圆瞪,与朱由检身边,十个没有带了假须,面庞白净的太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献忠的亲兵,杀气腾腾,却一点都影响不到太监们。 无形的杀气,就仿佛遇上了悬崖上的万年顽石,须臾间便消散无形。 太监们一点都不受影响,自顾自的摆好了桌椅,不消王廉指挥,自发的站到了朱由检身后。 米仓山是陕、川、鄂三省界山,主峰这里,一半归属陕西汉中,一半归属四川南江。 虽然主峰海拔只有两千多米,但是,在第二级阶梯这里,却也是一座名山了。 山脚,麦田初黄,油菜已割,空留下一地根茬。 山腰,郁郁葱葱,植被茂盛,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 山顶,却没有大树,仅有一些苔藓、地衣,很是空旷。 平坦的山顶,杂乱的生长着几个巨石,粗略一看,有一方石头,形似卧猪,甚至隐约还能分辨出猪乳。 母猪台,即得名于此。 两方人马彼此对视,尤其是最中间的张献忠、朱由检二人,眼神对视一番,似乎有火花雷电在闪烁。 “哂!” 朱由检轻笑一声,大马金刀的坐下,抬头瞥了张献忠一眼,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坐。” 简单的一个字,却瞬间让张献忠破了功。 他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朱由检对面。 “皇帝老儿,穿的那么好,可曾想过还有多少百姓,吃不上饭,穿不上衣?” 张献忠见自己的好手,没有吓到朱由检,只好摘下头上的大檐布帽,随手丢在面前的桌子上,开了口。 张献忠也是个奇人,这厮称了帝之后,却厌烦繁琐礼节,平素最爱戴着一顶大檐布帽。 戴习惯了,上山之时,张献忠依旧拿了这顶帽子。 却不想,只是一个照面,就自觉惭愧。 第894章 老张啊! 穿着朴素的张献忠,一见朱由检的堂皇衣冠,不由自主就短了心气。 眼见压不住朱由检,他只好开了口。 在他看来,只要揪着百姓说事,再与朱由检穿戴做了对比,明皇必然就无话可说了! “百姓?” 朱由检轻笑起来。 我若不为民,远比今日更加潇洒! 我若不为民,不说席卷世界,早就一统东亚了! 正因为要给百姓一条生路,我这才拖延至今! 朱由检鼻腔里喷出一股冷笑。 他两根手指朝后一伸,王廉当即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银盒,打开后,取出一枚香烟,夹在皇帝手指上。 又随手摸出一根火柴,在石头上划燃,帮皇帝点了烟。 朱由检吸了一口,滋啦烟草燃烧的低微声响,弱不可闻。 “呼!” 他喷出一口烟雾,感受着淡淡烟草的甜味,混合着浓烈的烟雾,缭绕口腔,那微微麻痹的炸裂感。 待烟雾吐完,朱由检轻声道: “朕苦了十七年,国贼不除,朕缩衣节食,不敢添置一件衣衫,甚至就连龙袍都打了补丁。 当官的该贪还是贪,老百姓该吃不上饭,还是白骨千里。 朕就算骨头拿来熬油—— 却也民怨四起……” 朱由检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张献忠: “老张啊,你也是朕麾下一军卒,不说你起兵后,见过的那些混账玩意了。 单说你当兵时,可曾拿了足额的银饷? 朕不止一次调拨内帑,充为军饷,你可曾领到了?” 这一声老张,这一句自曝家丑,朴素的话,瞬间击溃了张献忠的傲娇。 他眼神隐晦不定。 有心想要反驳,却抵不过骨子里的良心与自傲。 终于,张献忠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不说发足了饷银,便是发了一半,额又何须造反!” “是啊!” 朱由检点头: “只要他们少贪一点,这世间便会少了一个造反的张献忠,多了一个为国效忠的好儿郎! 只要他们稍微指缝里漏出一点,快递小哥李自成,也不会进了京师!” 朱由检满脸的嘲讽: “所以,你看,朕节俭与否,真的那么重要吗?” 张献忠看着朱由检脸上嘲讽的笑容,苦笑着点头,只得附和一声: “官者若蠡啊!” “官者若蠡? 说得好!” 朱由检击掌赞叹: “李自成给朕帮了一个大忙,打入京师后,该杀的杀,该拷饷的拷饷! 朕行营汉都,更改规矩,那些蛀虫,尽数被朕拒之与朝堂之外。 今日我大明治下,不说路不拾遗,却也称得上是国泰民安。” 朱由检手指朝后一钩: “牛成虎,你告诉老张,今日大明,可还有遍地饿殍?” 牛成虎上前一步,先是对着朱由检弯腰行礼,又冲着张献忠拱手: “自从陛下行营汉都,我大明治下,虽然不敢说绝了百姓冻饿而死,却也已经算得上只要肯劳动,都能吃饱穿暖。 甚至,今日三辅两掖境内,百姓大都起了新居,家中更是多有存粮。 眼界高深者,更是开办作坊,招募帮工,走上了小康生活。 昔日白骨千里的荒野,已经渐渐恢复了炊烟。 张先生当是不知,我大明——今时,已经大变样!” 张献忠因为先是自己封死了长江,使得新大明治下消息往来不畅。 朱由检定都汉都之后的作为,他根本就不知道! 后来,又被围米仓山,再被明军断绝了来往消息。 米仓山位置 虽然这些天来,李定国书信里与他说了一些大明的事情。 却终究情长纸短,难以窥知全貌。 张献忠所得到的消息,都是政治层面,对于民生,他了解不多。 听闻牛成虎这话,张献忠诧异的抬头看去。 牛成虎他不陌生。 这人虽然名头不响亮,却一直都是死对头。 两人可以说是——斗了一辈子了。 虽然孙传庭死后,牛成虎这个大明将军,投靠了李自成。 但是,有句话叫——自己最了解的,永远是自己的敌人。 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不摸清楚对手的脾气,怎么才能打败他呢! 牛成虎是什么为人,张献忠自然清楚。 张献忠仔细的看着牛成虎的脸色。 却见这人脸色坦荡,眼神坚定,双眼聚焦清晰,一点都不闪忽。 ‘这厮说的是实话?’ 张献忠大惊。 他越过众人,视线放在二子李定国身上。 却见这位他最看重的义子,虽然眼中对他还有愧疚,却并无欺骗的神色。 对于牛成虎的说辞,甚至还微微点头认可。 李定国是他一手带大。 虽然李定国只是他的义子,却也已经朝夕相处十几年。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 这小子说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可是清楚的很。 ‘皇帝老儿说的…… 竟然是实话!’ 张献忠眼睛都瞪大了。 这一刻,张献忠只想向朱由检取取经。 老天爷啊! 他拿到的都是被他们农民军打烂了的白地—— 这么短的时间,朱由检是如何从一穷二白,成功让百姓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的? 他难以置信道: “这究竟是为何?” 张献忠暗自揣度: 莫非,这就是帝王心术? 朱由检冷笑: “崇祯十三年、十四年,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等北方大地,一斤杂粮,售价几近一两纹银。 而与此同时,江南米价,最贵的时候,不过每石二两八钱。 一南一北,便是六十倍的利润!” 他看着张献忠,冷笑尽数消失,换上了真诚: “老张啊! 不是这个天下缺粮,而是——有些人需要粮价高涨呐!” 朱由检的话,已经说的很浅白了。 张献忠一听这话,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他怎么听不懂! 这是被人操控了啊! 作为一个陕西人,作为天下受灾时间最长之地的百姓。 张献忠亲眼看到家乡千里无炊烟,白骨累于野…… 他跑遍了整个江北,见到的每一处地方,也就只是受灾有了轻重之别罢了。 黔首…… 百不存一! 他曾一度打到江南,饮马长江。 (张献忠曾打到和州,就是今安徽含山的那个和州。 与南京斜对江。) 第895章 要不……我再诈降一次? 张献忠自然知道江南、江北的差别有多大! 一边是18层地狱,一边是天堂啊! 他怎么不知——朱由检这话是真的呢? 以前时候,他还以为这是因为江南是水乡,不容易遭受旱灾的影响,因而粮价稳定。 此时,朱由检这么一说,他哪里还不明白! 粮价高? 这特娘不正好让人家赚钱么! 这就是朱由检说的——粮价被操纵的高了,人家才好赚钱…… 张献忠喷出一口浊气,怒骂: “贼你妈,二百八,三个牳牛拉你妈!” 眼见张献忠怒气冲冲,爆了一句陕西骂人方言。 朱由检不但不劝阻,反而又浇了一瓢油: “朕拿到的,是你们打烂了世家大族后的白地。 这块地方,对朕来说,反倒是宝地。 没了世家大族的掣肘,朕就能施行想要的政策。 朕让黄得功、郑鸿逵、左良玉等人,分别在江南、两广等处负责筹粮。 所得粮食,朕在他们收购、运输的基础上,每石多给一枚铜板。 与其让豪绅赚了黑心钱,不若给了朕的将军们! 只要当兵的吃得上饭,朕的江山自然稳固! 同时,又以工代赈,救济灾民。 如此双管齐下,何愁无粮? 何愁百姓没有吃食? 何愁我大明百姓不能安居?” 张献忠眼皮子一跳。 诧异的看着朱由检,暗自腹诽: ‘这特娘的…… 不就是我们吃大户的翻版么! 只是,我们打不进江南,只能在遭灾十几年的北方清荡。 所得自然不多! 这江南,我和李自成那小子,都想去抢了。 谁特娘知道,就跟踩了野猫尾巴一样,让“朝廷”大军,宛若猛将附体,又给老子们干回来了…… 却是没想到—— 皇帝老儿,竟然直接让朝廷大军去没有遭了灾的南方抢豪门…… 卧槽! 怪不得他不差粮了! 那些豪门的庄园,能够在军队的帮助下,挡住了我们,又岂能挡住了朝廷正规军? 人家用正规军去抢粮,各地军卒不好正大光明的阻挡,自然无往不利。 这特娘的! 老子和黄来儿那笨蛋,就好比是拿着勺子去舀水…… 这狗日的,竟然连河道都给改了流! 他要是还差粮,那就是有鬼了!’ 张献忠心思转动,忽然想起了一个关键地方,当即追问: “南方虽然有粮,却总有数额,并非无限多。 若是坐吃山空,终有吃完的那一天。 到那时,又该如何?” 张献忠这一问,就问的很巧妙了。 一旦朱由检因为抢不到粮食,因而导致供需不足…… 这天下,就还有的他的位置! 要不—— 老子再诈降一次? 张献忠眼神闪烁。 朱由检瞥了张献忠一眼,丢下已经燃烧的只剩下屁股的烟头。 随手要来王廉手里的烟盒。 自己又点了一根,然后抛给张献忠一根,还给他丢了一根火柴。 看着老张学着王廉的样子,在石板上擦燃了火柴,点着香烟。 开始吞云吐雾…… 朱由检微微点拨了一句: “南方抢一次就得了,终究是朕的子民。 做儿子的叛逆,老爹也不能真置他于死地啊! 将豪门的根基破坏掉,就已经达到了朕的目的。 左良玉已经去了三宣六慰。 那不服王道之地,关我何事?” “贼他妈!” 张献忠脸色大变,豁然站起。 他瞪着眼睛。 因为惊讶的太狠,以至于烟雾抢了嗓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待稍微喘匀了气息,张献忠手指朱由检,难以置信道: “这…… 这特娘的! 这么好的办法,你咋想出来的?” 张献忠惊呆了。 卧槽! 够无耻! 这个办法,我好喜欢…… 要是这厮早点拿出这个办法,我老张能够拿到了军饷,又何必提着脑袋,干造反的买卖…… 不过…… 张献忠眼神闪烁: 以文人的那种尿性,他要是敢这么做,怕是我们这些当兵的,一根毛也拿不到! 唉! 时也命也…… 朱由检不答,朝椅背上一靠,双脚翘在案几上,还左腿架着右腿。 甚至,还微微抖动着。 这地痞的模样,比张献忠更甚三分。 朱由检反问: “张献忠,今日的大明,已经不是昨日的那个大明了。 朕也不再是昨日的那个我! 朕只问你一句话,服与不服?” 张献忠惊疑不定的看着朱由检,片刻之后,缓缓坐下: “额也是称王称皇的人……” 服? 服个屁! 你都将这么好的办法,告诉我老张了! 我还能服你? 不! 暂时服你。 等我跳出牢笼,我也带着人出去抢去! 特娘的,这么好的办法,为啥老子没想到呢? 张献忠瞥了一眼王辅臣。 嘿嘿! 这小子去草原上抢的办法就很妙! 大不了…… 大不了,我听调不听宣! 老子打着你大明朱家人的旗帜,出去抢去! 张献忠这话一出,三个义子,纷纷踏前一步。 朱由检哂笑: “怎地,还想与朕打一场? 满足你! 马鹞子!” “臣在!” 马鹞子踏前一步,瓮声瓮气的开口。 朱由检指了指孙可望哥仨,叮嘱道: “下手轻点。” “嘿嘿,陛下放心,俺只让他们躺三天就是。” “狂妄!” 孙可望满脸的不屑。 在他看来,名不见经传的王辅臣,简直就是在说大话。 虽然最能打的老二在对面…… 但是,自己的这三个义子,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猛人。 朱由检竟然妄想以一敌三? 呵! 可笑! 不得不说,能反向打了草原人的草谷,让深入山陕打草谷蒙古小儿止啼的王辅臣…… 因为久居塞外,宣扬大明的恩德…… 倒是在大明自己人这边,没啥名头。 这也是屁话了—— 王辅臣抢的再多,又不给“东林正人君子”分一个铜板! 人家凭啥帮王辅臣宣扬? 写文章宣传他? 少扯了! 除了傻逼狗作者,热了光膀,冻了抖腿,全靠一身傻气支撑…… 人家写文章,是为了润笔费! 这厮写文章,还要自掏电费…… 再说了,给钱,那是宣扬; 不给钱,还跟自家老祖宗有仇,那就是“宣扬”了…… …… 眼见朱由检果真只叫出了一个王辅臣。 疑心很重的张献忠,眼中惊疑不定,试探道: “皇帝老儿,你确定就只派一个出来?” 第896章 三英战吕布 朱由检的淡定,王辅臣的轻视,反倒是又让张献忠起了疑心。 转念一想,王辅臣这厮虽然号称姜镶手下的大将。 在草原人的嘴里,的确有那么一些名声。 但是,李自成打大同的时候,可没见王辅臣有什么战绩。 至于草原人…… 呵! 我老张当边军的时候,又不是没揍过! 只要让咱吃饱了饭,一样干翻他娘…… 王辅臣这家伙,应该是没传闻里那么厉害的。 张献忠眉头一挑: 莫不是…… 朱由检在故布疑阵? 张献忠捋了捋长达一尺六寸的大胡子,眼神一凝,对三个义子吩咐道: “给他个教训。” 朱由检想要打服了他,他又何尝不想用手下来说事。 但是,打归打…… 这是两人言语交锋之外的盘外招。 手下的输赢,关乎着两人的决策。 真要打坏了王辅臣…… 那就完蛋了! 果真让朱由检下不来台,指不定他真的要让士卒强攻。 到那时,我老张就一命呜呼了…… 他张献忠又不是傻子! 这不是自己掰着屁眼去招风么! 所以,既要打,又不能打! 点到为止就好。 张献忠心思转动间,孙可望三人,已经冲了上去。 三人矫健若猛虎,气势如牛。 而王辅臣也冲了上来。 他就像是猛虎下山,毫不迟疑的冲入了人群。 这四人,竟然都没使用兵器。 “砰砰砰!” 拳拳到肉,四人带起了残影,地上积累了千万年的灰尘,被乱脚踏起,弥漫阵阵。 母猪台中央,只剩下一团乱影。 肉眼几乎分辨不清谁是谁。 乱斗一团的四人—— 击中人体的击打声中,夹杂着怒骂声,拳脚声,哀嚎声,痛呼声,声声入耳…… 打斗声在山峦间回荡。 被对面的龙头群山反射回来,回音阵阵。 母猪台的位置,绿色区域就是米仓山范围 不过十几个呼吸,一个人当先飞出了战团。 “砰!” 脚下山顶乱颤。 那人卧地不起! 定睛看去,却是张献忠的大义子孙可望。 只见这厮两眼乌青,像极了巴蜀、秦岭之中的食铁兽。 他委顿在地,张口喷出了一股血水。 仔细再一看。 嘿! 胸前好大一块灰尘印,像极了脚底。 很显然,王辅臣窝心一脚,将这厮踢出了战局。 王辅臣下手不轻不重,即让孙可望出了局,没有再战之力,又不会要了他的命。 “大公子!” 几个亲卫,眼见孙可望挣扎好几下,却始终爬不起,急忙就要上前搀扶。 “哼!” 张献忠面色难看,冷哼着制止: “让他躺着。” 终究是自己的义子,张献忠虽然不满孙可望三两下就被人干趴。 但是,却也不会因为面子,就害了孙可望。 老大眼看就是被踹中了心窝,淤血在身! 要是这一会就让他站起——那可就要了他半条命了。 脸面虽好…… 这孩子的后半辈子,可就废了! 躺在地上虽然难看,但是,喘匀了这口气,让人推拿活血,辅以草药化瘀…… 再休息几天,就没啥大碍。 孙可望终究是他的大义子,为了面子,让孙可望就此废掉的举动,他张献忠做不出来…… 张献忠话音刚落,却听王辅臣怒吼一声: “你也出去吧!” 然后,一个人影,又飞了出来。 步了孙可望的后尘! “砰!” 山尖似乎都颤抖了几下。 再次一看,却是刘文秀。 刘文秀比孙可望还惨! 一身铠甲,早已被撕烂,鼻子也挨了一拳,鼻梁都塌陷了。 鼻血长流,糊了一身。 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脸上一个清晰的拳头印,大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 甚至,这几个脚印,都是冲着子孙根去的。 很显然,这是王辅臣的杀招。 只不过,刘文秀勉强护住了,硬生生用腿骨,接下王辅臣的杀招…… 他人刚刚抬起脑袋,还来不及说句场面话,就晕了过去。 张献忠脸色更难看了。 张献忠阴沉着脸,让医者赶紧救治,连抬下山,也顾不上了。 刘文秀已经被人干晕,正是无意识的时候,一旦鼻血反流入肺,那就完了! 张献忠手下,忙成了一团。 张献忠蹙着眉头,满脸深沉。 被晒得黢黑的橙黄脸,更黑了…… 朱由检却满脸微笑。 王辅臣之猛,那是可以小觑的? 这特娘是活吕布啊! 只有起错的名,哪有叫错的外号! 能够被称为吕布在世的人,有几个? 王辅臣却是公认的! 李定国能在万军丛中,连斩尼堪两千个巴牙喇护卫,还能一刀将尼堪劈成两半。 那特娘可是被吹上天的巴牙喇护军啊! 还特么是整整两千多人啊! 还特么是“类人生物”,公推的宇宙无敌的、满清15万大军的统帅啊! 而李定国,就只有四万人,还是东拼西凑的残兵。 李定国以四万拼凑老弱病残,连破15万宇宙无敌的清廷大军…… 阵斩两千全宇宙无双的大清国勇士巴牙喇…… 连斩几十余个宇宙无敌的大清开国将校…… 还能一刀将尼堪劈成两半…… 那都够猛了。 只此一战,李定国就当得绝世勇将之名! 而王辅臣这家伙,可是在李定国辛苦布置的磨盘山包围圈中,不但全须全尾的出来,更是还破了吴三桂的必死之局。 康麻子、雍正、钱盖章,祖孙三代,孜孜不倦,才平定了的葛二蛋…… 而三藩之乱时,正是葛二蛋雄心勃勃,开疆拓土之时! 他积极向外扩张,先后击败和硕特部,征服哈萨克、灭叶尔羌汗国,称雄西域。 王辅臣就钉在葛二蛋的腰眼子上! (大体上就是后世的宁夏。) 历史上磨盘山之战后,王辅臣镇守区域 一介降将,带着自己的残余兵马,却保住了西北江山! 让被吹到整个宇宙也找不到对手的康麻子祖孙三代人,才能平定的葛二蛋——却始终不能越平凉一步! 王辅臣纵然不被人所知,也足以证明他的勇武。 虽然历史上——他投靠满清,足称混蛋…… 但是,不妨碍他的勇猛。 朱由检看着先后跌出战场的孙可望、刘文秀,嘴角噙上了微笑。 今日,李定国就在自己身后,少了李定国这个猛将。 孙可望仨兄弟…… 能打得过王辅臣,那就是出鬼了! 朱由检心思刚落,却见场中纷乱已经一静。 第897章 张献忠嘴硬 暖风吹过山巅,弥漫烟尘,随风飘散。 视野渐渐清晰。 众人定睛看去,王辅臣的右手,已经捏住了艾能奇咽喉。 “你败了!” 王辅臣一手背后,一手扼住艾能奇咽喉,臭屁的说出了三个字。 “呃呃……” 艾能奇命门被制,呼吸不顺的他,憋得脸红脖子粗。 他艰难的抬手,拍了拍王辅臣手臂,示意自己败了。 王辅臣松开手,高昂着头,就像是斗胜了的孔雀。 顶着鼻青脸肿,却一脸的骄傲,自顾自回到了朱由检身边: “陛下,末将胜了!” “嗯!” 朱由检点头,笑着让他归了位。 艾能奇怏怏的回到张献忠身后,虽然鼻青脸肿,却也磊落,脸上并无不甘的神色。 张献忠脸色阴沉。 三个义子一起上,却没打过王辅臣,这是他万万也想不到的事情。 他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心中正在盘算得失…… “张献忠,若何?” 朱由检看着张献忠,脸上洋溢的笑容—— 让人直想捶他…… 张献忠脸色难看,闷哼道: “拳脚功夫,终究是莽夫所为。 临阵对战,还要看将领的应变之计。” 他豁然站起,盯着朱由检的眼睛: “今时,我与你不过三尺距离。 我若暴起,王辅臣他挡不住!” 张献忠自信无匹。 当年在边军,他可是被总兵王威看重,收为亲兵。 他若当真袭杀朱由检,没人能挡得住! 王辅臣脸色大变。 当即就要上前…… “是吗?” 朱由检呵呵一笑。 搁这给我玩蔺相如逼秦王的戏码呢? 大人,时代变了啊! 朱由检冷不丁伸手入怀,猛然取出一物,对着张献忠左侧一块风化石,连连扣动扳机。 “啪啪啪啪啪!” 宛若炒黄豆时候豆子炸花的枪声,震彻耳膜…… 枪声经久不息。 张献忠脸色大变。 就连躺在地上的孙可望,也挣扎着起身,护在张献忠身前。 炒豆子一般的枪声,震惊了双方士卒,守卫在山顶处的士卒,纷纷呐喊着朝上冲。 待见到双方依旧在坐,只有朱由检对着空处开枪后。 明军士卒虽然震惊,却也还算正常。 毕竟,大明高级将领,已经人手一柄12管的荣光四号…… 他们是见过这种射速奇快、子弹奇多的手枪的。 士卒们不需要指挥,又退了回去。 而大西士卒,却惊呆在了山顶处,挤成了一堆。 老天爷啊! 这是什么枪? 竟然能够一直射击? 这要是在战场上遇到,那还有了活路? 陡峭的山坡上,挤满了脑袋…… …… 这胡椒瓶手枪,有两种射击方式。 最早的胡椒瓶,需要手动转动枪管,对准了撞针位置,才能扣动扳机射出。 在西方老电影中,牛仔一手持枪,一手拨动枪管…… 就是这玩意。 后来的胡椒瓶,增加了联动装置,只要扣动扳机,就会自动带动枪管转动。 如此一来,虽然做不到像自动手枪那样,一扣到底,就能射出所有的子弹。 但是,只需要扣下、松开、扣下…… 就能连续射出子弹。 看起来,倒是和自动手枪,也没啥区别。 除了射速慢一些…… 虽然历史上的胡椒瓶,有这两种击发方式。 但是,这可是大明啊! 能工巧匠无尽的大明啊! 赵士桢设计的轩辕铳、合击铳,都能扣动扳机,火药池防雨盖自动弹起,扳机松开,防雨盖自动落下。 这个机关设计,被偷走后,成为西方燧发枪“最先进”的“证据”。 赵士桢都能想到联动装置,毕懋康又岂能想不到! 大明的荣光系列手枪,都是“自动”的! (加了扳机-转锤联动装置,实际上连半自动也算不上。 这玩意的联动装置,就像左轮那样。 注:自动枪械,指的是利用子弹火药燃烧后的气体,带动机械自动上膛。) 朱由检手上的18管荣光枪,可是毕懋康、毕懋良两兄弟,亲自带着手下,制造出来的高档货! 也就是这时代的机械加工能力达不到。 若不然,连火帽都鼓捣出来的新大明,进入自动化时代,不成问题了…… …… 朱由检时常玩枪,手速早已快的飞起。 虽然18发子弹,就算不计算瞄准动作,单单手指,都要做了36个动作。 却不过十几个呼吸,就将弹巢倾泻一空。 18声枪响过后,张献忠耳朵依旧轰鸣。 那宛若电闪雷鸣,始终不曾停歇的枪口,连绵不绝的红色火光,回荡在张献忠脑海。 大热的夏天,他硬生生打了个激灵。 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汗毛都全部竖了起来。 扭头看去,只见身侧三步之外的风化石上,已经密密麻麻全是枪眼。 老天! 张献忠瞪大了眼睛…… 这要是对着我来一次…… 就算我老张是在世神仙,也要栽了跟斗啊! 无数次挣扎在死亡线上,都不曾动摇意志的张献忠,害怕了…… “呼!” 朱由检对着硝烟袅袅的枪口,轻吹一下。 装逼极了! 高高翘在桌子上的双腿,这才收了回去。 他手指插在扳机内,随手一转,18管荣光,滴溜溜转动几圈。 “啪!” 朱由检手一抖,就握住了手枪握把,随手拍在桌子上。 这厮微微仰头,单手撑着桌子,左手放在腿上,斜斜支棱着身体。 这一刻,他的姿势,像极了去收保护费的痞子。 朱由检痞帅痞帅的坐着,盯着张献忠的眼睛,轻笑道: “怎样? 朕的这个武器,可能当得千夫之勇?” 张献忠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流入眼睛,蛰的火辣辣的疼。 却不敢伸手擦一下。 他强忍着眼帘内的不适,极力控制面部表情,不让胆怯露出一丝一毫。 甚至,发软的双腿,已经软若煮了三天三夜的面条…… 张献忠使劲咬了咬舌尖,强撑着让自己保持站立的姿态: “纵为千人敌,却也已经用过! 你我只有三尺远,我只消一个纵身,便能更改了一切!” 朱由检哈哈大笑。 有趣! 这厮…… 这是煮熟了的鸭子——就剩嘴硬了啊! 第898章 张献忠啊,还想试试吗? “是吗?” 朱由检坏笑起来。 撑在大腿上的左手,朝上一撂,就探进了怀里! 一眨眼的功夫,朱由检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怪模怪样的手枪—— 荣光18管! 密密麻麻宛若蜂巢一般的枪口,指着张献忠的胸膛: “张献忠啊,还想试试吗?” “噗通!” 眼见朱由检又掏出了一把手枪,还是和刚才那一把一模一样的古怪狂暴无敌铳…… 本就双腿发颤的张献忠,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倒在了椅子上。 “不…… 不用了……“ “呼哧~~呼哧~~” 张献忠喘息若老牛。 这个戎马一生,无数次身历险境…… 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大西国皇帝…… 怕了! 对面的不是人! 优势都这么大了,竟然还这般保守。 老天爷啊! 看朱由检胸前那鼓鼓囊囊的模样…… 张献忠心中很是肯定——这个重塑大明的皇帝,必然经常揣着两把枪的…… 妈呀! 他怎么这么保守呢? 张献忠惊呆了…… …… 张献忠不知道后世有个字叫“苟”,更不知道后世有个词叫“苟王”。 而朱由检…… 他苟吗? 他是苟王吗? 不! 他是苟皇! …… 张献忠是真的怕了。 余光内,风化石上的弹孔,密密麻麻。 他敢打赌,自己要是敢有一丝一毫的异动…… 下一刻自己就会成为破筛子! “我……” 张献忠刚刚吐出了一个字,朱由检就伸手制止了他。 这厮微微咳嗽了一声。 “老张啊,你再看看这个!” 朱由检话音未落,王廉上前两步。 他随手撩起半袖。(类似后世的不系扣外套) 张献忠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老天爷! 他看到了啥? 朱由检身后的这个大太监——身上竟然背了八把枪? 还都是朱由检手中那——枪管超多的古怪手枪? 我…… 我特娘嘴这么硬作甚! 这一刻,张献忠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然而,事情还没完。 伴随着王廉的动作,十个太监,纷纷上前一步。 太监们动作整齐划一,半袖一撂,露出了腰间牛皮袋上的枪械。 金属枪械的反光,闪瞎了钛合金狗眼…… 还是24k的…… 老天爷啊! 人人背着两把枪? 两把那种古怪狂暴无敌手铳? “咕咚!” 张献忠瞪着眼睛。 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 妈呀! 竟然人人都背着两把——那种古怪的手枪? 张献忠惊呆了…… 他并不知道,虽然从外形上来看,朱由检刚才拿出来的,和太监身上背着的,都是一种枪。 然而,实际上,朱由检手上的手枪,与太监们身上的手枪,并不是一款。 朱由检身上的,是整个大明除了实验枪支外,只制造出十把的荣光18管。 而太监们身上的,只是12管的荣光四号。 但是! 乍一看,却是没有差别的。 都是枪管密密麻麻、宛若蜂巢的胡椒瓶…… 张献忠脸色惨白。 太吓人了啊! 刚刚才见识到这种枪械的威力。 张献忠哪里还不明白,就凭着这十来个太监,他的人马,就上不了山! 母猪台山顶就这么大,十几把射速奇快的手枪朝这里一架…… 还打个屁啊! 他排头的精锐士卒,不丢下几千条性命,休想攻破了朱由检的太监防线! 这还建立在朱由检安排在山尖的明军,不动手的情况下。 自己败了! 惨败! 不管是军略大事,还是战略意图,亦或是武器更迭…… 自己都一败涂地! 张献忠苦笑一声,随手解下腰间的佩剑,双手推到朱由检面前: “我服了……” 张献忠服了,连代表身份的佩剑,都送给了朱由检。 他虽然没说话,却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服了就好。” 朱由检轻笑,随手将打空了的手枪,丢给王廉。 而王廉,纵然没有得到皇帝一个字、一个眼神的提醒,却习惯的开始装填子弹。 身为年轻一代太监的第一人,王廉跟随皇帝那么久,岂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怎么会不知道朱由检每时每刻都不会放松了警惕? 帮皇帝压枪,是他的基本职业操守。 看到这一幕的张献忠,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又抽…… 这个老银币…… 连身边的太监,都这么阴…… …… 朱由检嘴角噙上了真心的笑容。 张献忠臣服,那就可以谈谈了。 朱由检也不许诺,就像是拉家常那般,缓缓道: “老张啊,都是带把的! 你说这男人,爹娘给了一根搅动风云的铁棒—— 那是要艹了别人? 还是要撅着屁股,让别人艹呢?” 听到朱由检粗俗的比喻,张献忠嘴角抽的更厉害了。 这是皇帝吗? 这是富有四海的大明皇帝吗? 怎么比我老张——这个专业造反的痞子,还痞子气? 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揉揉被冷汗蛰的火里发烧的眼睛。 深呼吸几口,让被吓到酸软的身子骨,挺过来。 这才斩钉截铁道: “我张献忠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跪王跪上将。 就算让我去死,我也不会跪了夷族!” 张献忠说的是实话。 他的前半生,的确是一根搅屎棍,然而,骨子里却也有着汉家枭雄的霸气。 给东虏下跪…… 他老张做不到! …… 朱由检姿势虽然放松,眼睛却始终都盯住了张献忠的双眼。 这厮开口说话的时候,带着一副视死若归的气势。 果然! 朱由检暗暗点头。 这厮在历史上,听到满清要朝四川打来,二话不说,带着手下就要跟满清对着干。 虽然最后意外身陨,致使一腔热血付之东流。 却不能因为他的意外身亡,将他坚硬的膝盖,污蔑成软骨头。 张献忠的失败,主要有这几个原因: 没有平定四川,获得稳固地盘的他,在内有残明反抗,外有满清压境,自己刚刚称帝,人心未稳,满清又四处封官许愿,分解大西……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身边,这才导致了他身死战场。 纵然这人在反清斗争中,连昙花一现都算不上…… 却也终究是个家国大义,胜过个人性命的好汉。 张献忠——不是软骨头的人! 第899章 老张啊,能不能有点出息! 朱由检点头。 他收了手枪,抓起刚刚放在桌子上的银盒,取出两根香烟,给张献忠抛了一根。 “来一根!” 朱由检自己点了一根,伸手将还在燃烧的火柴递了过去。 张献忠急忙一手拢住防风,嘴里叼着烟,凑近了去点火。 两个刚才还在敌对的皇帝,这一刻,宛若多年老友。 朱由检将火柴在地上碾灭,冷笑道: “都是带把的,都是宁死不屈的汉家枭雄。 你我誓死也要干了东虏,护我汉家江山! 咱们不愧身上流淌的汉家血脉! 就凭这一点,老子认你!“ 朱由检一句话,张献忠身后鼻青脸肿的三个义子,纷纷挺直了脊梁。 连因为疼痛的呻吟,都强行忍住了。 而朱由检身后,王辅臣、姜镶等人,眼中光芒正在闪烁。 就连原本不好意思的李定国,也终于能够直视张献忠这个义父。 朱由检吐出一口烟雾,咬牙道: “那里却有群人,撅着屁股,准备等待鞑子的恩宠!” 朱由检指着江南方向,满脸的鄙夷。 “老张啊,你看得惯不?” “干特娘的!” 张献忠吐出一口烟雾,眯着眼: “我早就想干他们了,只可惜没干进去……” “干不进去?” 朱由检嗤笑: “那是因为彼等昔日披着我大明的皮! 老子为啥不收复江南,等的就是你老张! 而今,昔日他们披在身上的皮,老子给你老张披上。 要是还干不进去,老子的朱,你的张,就要倒着写了!” 张献忠闻言大笑起来: “成,那我老张这百四十斤肉,就卖给大皇帝了。” “王廉!” 朱由检招了招手。 王廉扭身从身边太监的手里,取出一份卷轴,来到皇帝身边,拿过桌子上的张献忠佩剑。 将卷轴在桌子上展开了。 山顶暖风太大,猎猎作响,吹得图卷不停飞舞。 王廉随手拿起张献忠的佩剑,镇在了图卷上。 地图浮现眼帘。 “这……” 张献忠瞪大了眼睛。 这竟然是一幅地图? 只是粗略一眼,就看到了最显眼的大明疆域。 而其余地方,竟然还有无尽的外国疆域…… “这?” 张献忠茫然的抬头。 在大明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多地盘? 都是空白的? 张献忠心中瞬间火热起来。 朱由检给他展开地图的意思,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枭雄,张献忠瞬间就领悟了。 非我华夏所有,不是没有政权的白地,又是什么! 什么? 夷王? 我呸! 不匍匐在华夏天威下的外邦藩国,都不是好藩国! 张献忠搓着手,琢磨着自己去哪里弄一块封国来…… 听说黄来儿那小子,最近很嚣张啊! 我呸! 你看我老张怵他老李不! 老子的年号,叫——大顺! 朱由检展开的,是他根据自己的记忆,让内书堂太监,整合了这时代藩国地图,绘制的欧亚大陆势力地图。 大佬文文洪的图 朱由检手指放在欧洲部分,对着张献忠轻笑: “老张啊! 华夏就这么大,搅来搅去,就这么几口饭。 老子想跟你联起手来,去外面抢吃的去! 老李那独眼龙,已经跟着老子走了。 你跟不跟? 你老张,也是我汉家豪杰,你能看着这么多地盘,都没有我华夏王道教育? 再说了,都是带把的! 老张你喜欢异域风情的娘们不? 黄毛绿眼那种!” “你这皇帝老儿,心眼忒多,一点都不诚实! 额老张皇帝佩剑都交了,你还来试探额? 额老张,带把的! 说出的话,那就是泼出去的水。 休要试探了,老子听你的就是。” 张献忠瞪着眼睛,埋汰了朱由检一顿,眼睛却放着光,趴在地图上仔细打量起来: “鬼罗刹? 那不是…… 那儿也是黄毛的?” 张献忠眼中的光,宛若实质。 甚至,就像苍蝇见到了美味,兴奋的一个劲搓脚脚。 张献忠心中火热: 老子好赖也是曾经称王称皇的人,那是至高无上的华夏贵胄。 将我华夏王道龙种,布于天下…… 这是老子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张献忠粗鄙的言语,却没有让朱由检反感,他轻笑: “黄的? 单单一种,那不是太单调了! 那特娘是好地方啊! 一个馒头,就像你老张的脑袋这么大! 至于—— 沙丘腥风吹腐龙,华阴毛女藏双鱼, 镜里光阴毛发古,樽前朋旧简书稀, 四顾阒无人,松阴毛骨溅……” 朱由检哈哈大笑。 他瞥了张献忠一眼,冷笑道: “老张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单单一种,岂非太为单调了? 那茸茸美髯,又何止黄毛! 还有红的、灰的、白的、棕的……” 张献忠舔了舔嘴角。 朱由检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先弄江南狗贼,搞定他们,就一致对外。 既然打不过,那就只有加入了。 朱由检的这个提议,对他最为有利。 而朱由检的话,却让他动了心。 李自成要去往帖木尔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只是在地图上扫了一眼,看到那巨大的箭头后,张献忠就明白了李自成要去的地方。 不就是帖木尔以前所在的位置么! 听说,那里骆驼很多。 烤驼峰,可是美味啊! 黄来儿这小子,有福气…… 而皇帝的手指,竟然还在李自成未来王国之西! 不过…… 张献忠随手摸了摸大胡子,话锋一转: “陛下啊,你这不够意思了啊! 你将额的大西国名头,给了李自成。 那额用啥咧?” 投降的话,张献忠讲不出来,只好用言语表达了。 委婉一点吧! 好赖也是曾经称了帝的。 总要留点脸面不是…… 朱由检哈哈大笑: “朕封了李自成大西国顺王的亲王郡国,又岂会少了你张献忠的! 老张啊,咱们先去江南干一仗! 事成之后,朕给你大顺国西王的封赏,一样是亲王级别。” 给两人的国号封赏,是朱由检难得的恶搞了。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在袄儿都司大战之前,他无时无刻,不紧绷着心神。 李自成同意联手之后,朱由检这才终于看到了华夏的未来。 他难得的在封号上,肆意妄为了一把。 第900章 兵锋北指 不过,朱由检之所以要给李自成大西的封号,为的就是张献忠。 从统治的角度来讲,张献忠、李自成天然就是伙伴,这两人和朱由检之间,那是竞争关系! 更何况,这两个农民军皇帝,联手的次数可一点都不少。 在两人之间埋根刺,这才是对大明最有利的事情。 朱由检岂能少了安排! 将张献忠的大西安排给李自成,再将李自成的大顺,安排给张献忠。 这才是合格的老六。 “干了!” 张献忠一拳捶在桌子上。 既然别无选择,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吧! 再说了,李自成的前锋,已经到了肃州卫(嘉峪关),大本营驻扎在永昌卫,重兵沿着张掖河(弱水)推进。 兵锋直指大明昔日的关西八卫。 按照二子李定国告诉他的消息,只要今岁麦收之后,李自成如约拿到粮食,就会将前锋推进到亦力把里(新疆)…… 李自成都做到了这一步……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张献忠,可不服人! …… 今日的大明,已经成了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 皇帝一声令下,国家机器立刻开动。 秦良玉立刻北上,汇合了张献忠兵马,在大明新生的“郑氏”水师护送下,悄咪咪到了江西。 而与此同时,江西袁继咸,已经接到了皇帝的最新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遮掩张献忠到来的消息。 给江南集团,埋下一根最粗的背刺。 …… 朱由检经由西安、大同,直扑宣府而去。 北京—— 朕回来了! 大明回来了! 只要夺回北直隶,新生的大明,就和巩永固、刘文炳再次打下的奴儿干,连成了一片! 随行的,除了原本的姜镶兵马之外,还有张献忠四大义子之二——李定国、刘文秀。 而牛成虎等人,则带着一半围剿张献忠的兵马,正在白杆兵的指导下,做着高原的适应训练。 因为皇帝准备要对青海用兵了。 而牛成虎,就是先锋。 他们兵锋所向——祖国西疆! …… 朱由检已经做好了收复江北所有河山的准备。 而与此同时,多尔衮也已经做好了南下江南的准备。 这十余天时间,北京与江南之间,探子往来频繁。 清廷使者,甚至在江南的行踪,已经几乎不加掩饰。 更有甚者,光天化日之下,顶着两根鼠尾巴,就在大街上乱逛。 而这一切,往日大嗓门恨不得喊遍全世界的众正们,却全部闭上了嘴。 甚至,还不惜亲自下场,帮着遮掩。 敢有上书朝廷,欲让朱由菘朝堂提高警惕者,纷纷被弹劾罢官…… ——因为江南豪族,尤其是东林众正,和他们的精英新政治集团复社,八成都已经给大清递交了降书。 甚至,一幅幅地图、一张张南明各地兵力安排、税收情况的密信,送到了多尔衮案头。 一如,历史上他们曾经干的那般…… …… 五月中起,小麦从南到北,逐渐成熟。 农忙时节到来了。 普遍长达十余年的荒芜,虽然天灾,却也相当于休耕十几年时间,土地肥力,更甚往昔。 再加上各地战乱不休,白骨千里…… 说句难听的,卧倒荒野的枯骨,宛若鲸落…… 取之大地的一切,再次还给厚重的土地。 尸骨,历来都是最肥土地的资源。 生在农村之人,都会知道——田地里哪一块庄稼格外好,那里必定有个早已不见的坟头。 一具尸骨,能够肥沃土地百余年之久。 遍地白骨,化作春泥。 滋养了大地。 使得今岁的春麦,长势格外喜人。 有老农颤抖着双手,捧着沉甸甸的麦穗,刀琢斧削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希望之光。 更何况,自从去年开始,各地那诡异的天灾,逐渐淡去。 天下大灾二十年,甲申之后,各地普遍好转。 尤其是今春以来,各地几乎称得上是风调雨顺。 土地有肥力,天公又作美,使得今年的冬小麦,竟然远超老农记忆里的任何一年。 这是丰收的季节。 这是百姓最累、最苦的一个月。 这是他们心怀希望的一个月…… 然而,在清廷控制区—— 却也是地狱的最深层! 因为,这也是——多尔衮为了保证大清的延续,强抢北直隶残存百姓赖以生存口粮的一个月。 清兵横行控制区,将一袋袋粮食搜刮出来…… 将一个个敢于反抗的百姓砍倒在地…… 将一支支义军屠杀驱赶…… …… 百姓,总是像小强那么顽强。 他们宛若地底的鼹鼠,在每一片黑暗、贫稀的土地里,挣扎求活。 朱由检用一年时间,本以为已经将北直隶的百姓全部接入治下。 却不想,依旧有大量舍不得瓶瓶罐罐的百姓——藏在深山里、躲在地窖里。 他们—— 躲过了多尔衮的残民六政…… 躲过了义师的劝离…… 躲过了明军的接引…… 却倒在了黎明到来前的最后黑暗! 李定国的手在颤抖。 他眼眶通红,手中的纸张,明明轻若鸿毛,却宛若泰山。 “陛下,这……这……” 年轻的脸庞上,被愤怒和悲哀占据。 李定国拿着曹化淳传来的密信,短短的三指条幅,却压得他腰肢佝偻。 朱由检脸色阴沉,勒住战马,看着那晴空万里,缓缓道: “定国啊! 这就是狄夷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狄夷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李定国浑身一震,低声呢喃一遍,他蓦然抬起脑袋,猩红的眼睛,怒视东方。 “陛下,臣李定国,请为先锋!” 该死的东虏,祸我百姓如此凄惨,我岂能留你! 李定国怒了。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驱马继续前进。 惨吗? 很惨! 惨吗? 岂能言惨…… 为何连凄惨也称不上? ——因为这是东虏统治华夏近三百年的常态! 说什么康乾盛世? 有人说这是吃糠喝稀的盛世…… 有人说这是红薯、土豆的盛世…… 若是吃糠喝稀,还倒配得上“乾康盛世”的名头。 反正都是吹,放大一点,也无可厚非。 为什么凄惨也称不上? 第901章 左懋第的杀机 就因为——那特娘的康乾盛世,那被吹到整个宇宙也没有三大圣君…… 在他们的统治期间,华夏百姓一样如此凄惨! 那《天下长河》里流离失所的百姓,就是康乾盛世的真实写照! 康熙六年,单单山东一省,不完全统计饿死百姓,就高达421万人! 康熙十八年,黄河接连决口四次,刚刚从战乱中有了恢复迹象的中原大地,从此一落千丈。 受灾人口…… 甚至不敢统计! …… 雍正三年,直接死于洪灾的人口,高达数十万人! 因为水灾死亡人口…… 遵从祖制,依旧不敢统计! …… 乾隆时期,依旧层出不穷…… 丁戊奇荒,直接饿死百姓,超过千万之众!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那被吹上天的“永不加赋”,却在拼命加捐。 “我圣清”的苛捐杂税之重,全人类政权没有能够比肩者! …… 如果只是天灾,只是横征暴敛,还倒不算什么。 川楚教乱,保守估计死难百姓过亿…… 太平起义,天下过半百姓流离失所…… …… 眼前的还算凄惨吗? 这就是常态啊! 朱由检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拔腿狂奔。 燥热的风,吹动着朱由检的面颊。 朱由检内心的烦躁,被强行压在心底…… 李定国、王辅臣等人见状,急忙驱马追赶。 朱由检奔走数里,马儿喘着粗气,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去宣府!” 朱由检吐出了三个字。 众人见皇帝面色阴沉,不敢再问,默默跟上。 …… 朱由检直奔宣府而去,准备会合李来亨。 而与此同时,曹化淳也已经接到了探子传来的密信——左懋第一行被放出京师了。 “人到了哪里?” 曹化淳眯着眼睛,端坐在太师椅上。 “督公,按照脚程推算,此时该当已经到了通州。” 信使默默推算一番,报上了准确的数据。 人是昨天下午离开京师的,一路上,左懋第就没停止了脚步,按照脚程推算,此时应该是到了通州。 只是,他们布置在通州的探子,还未传回消息…… “让我们的人注意好了,只要时机合适,立刻动手!” 曹化淳狰狞着脸: “那些暗处的鞑子,该怎么做,不消我吩咐了吧?” “督公放心,小的已经派人北上,准备支援了。” 大堂内,信使沉声道。 “去吧,记住了,务必给我将左懋第保下!” 曹化淳摆了摆手。 信使快步离去,曹化淳唤来兄弟曹化雨,开口道: “一层准备,并不保险,兄长通知你的人,随时做好了准备。” 曹化雨点头。 他们早已布局甚久,就等着这一天了。 他想了想,开口道: “我准备亲自去香河,若是你那边无法得手,我就亲自动手。 若是香河不可为,那就按照约定,等左懋第到了武清边境,就立刻强攻。” “劳烦兄长了。” 曹化雨站起身来,也不答话,冲着兄弟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 武清曹化淳的密谋,左懋第并不知道。 刚刚被多尔衮从水牢里提出来的左懋第,得知自己被放归之后,一刻都不敢停歇,连夜直奔江南。 一路上,陈洪范不停在抱怨,说什么连夜赶路恐遭损失,不若等天亮再说…… 左懋第虽然不知道陈洪范已经彻底投降了清廷,然而,他坐水牢的这些天,可没有看到陈洪范。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位同行的副使,怕是早已被多尔衮拉拢。 深知自己南下,必然少不了清廷探子暗中尾随的左懋第,不顾陈洪范的数次抗议,执意连夜疾驰。 赶了一夜路后,终于来到了通州城外。 陈洪范心中早已问候了左懋第十八辈祖宗,却发作不得。 自从那天左懋第毫不留情的怼了多尔衮之后,左懋第就已经得到了整个使团绝大多数人的拥护。 他身负大清国皇父摄政王的重托,要延迟左懋第的行程。 眼见通州就在眼前,又想起自己的使命,陈洪范只得再次开口道: “左兄,我们赶了一夜路,早已人困马乏,此时已经到了通州城下,我等远离京师,不若暂时歇息一阵。 如此,也好联络了我朝探子,安排船只,代替脚程,经由运河南下。” 陈洪范一句话,就博得了使团上下的共鸣。 被投入水牢七天时间,早已是强弩之末的使团成员,就是凭着心中一口气,才支撑到了通州的。 此时,眼见脱离了危险,巨城又在眼前,使团成员们,顿时觉得浑身都再也挤不出一丝的力气。 “是啊,左先生,我们还是暂时歇歇吧。 再说了,就算咱们还能支撑,这大牲口,总数要吃喝的。” 众人开始附议起来。 左懋第抬眼一扫,苍白的面颊,环顾众人。 身体早已透支的他,几乎是咬着牙支撑下来的。 “诸位!” 左懋第的声音,嘶哑的宛若汤匙摩擦盘底: “离开京师的时候,诸位也都看到了,清军虽然极力遮掩,然而大军调动的痕迹,却是藏不住。 你们想想,多尔衮为什么要关了咱们七天时间,直到了昨天半下午,才允许咱们南归?” 众人心中一变。 陈用极惊呼道: “左公的意思是——清廷要对我江南用兵?” 左懋第阴沉着脸,使劲点了点头: “虽然清廷不让咱们探知外界的消息,然而,我却已经从李建泰的嘴里,套出了消息—— 兀那多尔衮,接连在崇祯皇帝手下吃瘪。 再加上南下这一路,大家也看到了清廷治下是什么模样。 多尔衮那厮,还敢跟崇祯皇帝打吗? 你们说,多尔衮这时候调兵遣将,针对的是谁?” 陈洪范瞪大了眼睛。 面庞红润的他,与被关了七天水牢的众人,形成了两个极端。 眼见左懋第竟然得到了大清国的实情,他心中大震,急忙帮着遮掩道: “那可是说不准的,许是李建泰诓我们呢?” “休得胡言!” 左懋第大怒,呵斥道: “若多尔衮是为了攻打崇祯皇帝,何至于囚禁我等? 他既然囚禁我等,又一反常态的到了半下午,才放我等离开,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左懋第伸手按在了剑柄上,余光锁死了陈洪范的脸庞,却一字一顿道: “多尔衮的目标,就是江南!” 第902章 逃离魔窟 左懋第嘴上说着话,看似目光扫视着不远处的码头,然而,一身的注意力,却全都在陈洪范身上。 他左懋第虽然是文人…… 却也是带兵的文人! 他是崇祯任命的长江防务巡查使! 左懋第起了杀心。 只要这陈洪范再敢拖延…… 他左懋第哪怕顶着朝廷责罚,也要斩下此人的首级! …… 时势造英雄。 更何况是本来就是英雄之人! 金鳞岂非池中物,得遇风云便化龙。 这个时空的左懋第,意外得知崇祯皇帝不但没死,甚至还将大明治理的越来越好…… 原本时空中只能选择江南朝堂的他,多了一个选择,还是一个远超过江南小朝廷的选择。 原本历史上,只能屈死的左懋第,既然有了更好的去处,自然有了不同的选择。 他——杀意盎然! 陈洪范蓦然只觉浑身一紧,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个消瘦的身影。 当看到左懋第竟然抓住了剑柄之后,陈洪范心中咯噔一声: 不好! 要遭! 他心中大恐,脸上却不敢显露出一丝一毫。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话锋就偏了: “诸位同僚,左兄,某的意思是咱们就算着急赶路,总要置办了吃食不是? 再说了,只有准备好了,咱们才能逃得更快啊!” ‘难道…… 是我想多了?’ 左懋第转过身来,凌厉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陈洪范。 而后者却是一脸的义正言辞。 就仿佛自己真的在为使团着想一般。 “吃食自该是准备的。” 左懋第松开了剑柄,他对陈用极道: “陈兄,临走时东虏搜走了咱们的所有钱财,而今,我等除了这代步的马骡,再无一丝余财。 陈兄牵去换了钱财,好让咱们能够雇佣船只,立刻南下。” 陈用极当即点头。 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立刻牵走了所有的马骡,疾步朝着码头边的牙行而去。 左懋第冲着陈用极的背影,呼唤道: “陈兄,速度务必要快,至于这价格,就别计较了…… 咱们没时间了啊!” “先生放心,只要凑够了船资,我就出手!” 陈用极扭头应答一声,已经驱赶着马骡,走到了牙行门口。 战乱年代,物资价格变动很大。 诸如房产、田宅等不动产,价格一落千丈。 而粮食等物,价格却是疯涨。 至于这马骡,因为能够助人逃走,是以更是有价无市。 几十匹马骡,虽然瘦弱,却也是抢手的好东西。 陈用极还没进了牙行门口,就被人围住了。 左懋第不再观看,扭头对王一斌道: “王兄,你去码头处,立刻包了一艘南下的船只,记住了,不管什么代价,务必要立刻便能出发的。” “先生放心,小子明白!” 王一斌也立刻拔腿就走。 浑身的疲惫,在归心面前,一点都顾不上了。 左懋第脱下靴子,撕掉鞋垫,从中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张良佐: “张兄,你立刻拿着我私藏的这最后一枚金叶子,去食肆买来干粮,最好是能够供我等食用半月所需。” 左懋第竟然在鞋子内藏了金子的举动,惊呆了众人。 自从被多尔衮下令下了水牢,他们身上的金银、玉佩,早就被清兵搜刮一空。 而多尔衮允许他们南归的时候,本就起了歪心,又岂会给他们一钱一厘的银子。 这一路上,可是饿着肚子的…… 万万没有想到,左懋第竟然早就猜到了这一天,竟然在鞋底藏了金子。 想来也是,虽然他们被下令投入水牢,却终究是大明使团。 清军纵然搜身,却也不敢脱光了他们。 将金叶子这种又薄又小的东西,放在鞋垫内,谁能想得到呢? 老天! 不愧是左懋第左仲及啊! 张良佐惊呆了,连左懋第的话语,都没听清。 还是被刘统推了一把,张良佐这才从震惊中清醒。 他急忙接过金子,连连道: “左先生,真有你的,我这就去!” …… 半柱香之后,众人陆续返回。 陈用极捧着一个银袋,懊恼的开口道: “左先生,那负责牙行事务的,是东虏的人。 小的一进去,他就说咱们是偷了官府的马匹,非要捉拿了我。 若非我将清廷开局的通关文书,拿给他们看,咱们的马骡丢了不说,就连我,也要被投入了监狱。 就这,咱们的马骡,还被人压了价。 这么多大牲口,就算在江南,都能卖了几百两银子。 那厮竟然只给了八十两!” 陈用极咬着牙,恨得咬牙切齿。 左懋第拍了拍陈用极的肩膀: “寄人篱下,便是如此。“ 他安慰道: ”能有八十两纹银,已经足够咱们返回了。 今日你我皆在敌窟,还是早日逃离为上!” 陈用极阴沉着脸,暗中将这仇恨记下,心中却在琢磨着,若是他日大军返回,定要将那厮剥皮抽筋…… 王一斌也快步走到左懋第身边,他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 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左先生,小的刚刚在码头上打探到了消息,这些时日,清廷搜刮了各地船只。 怕是……先生的担忧,成真了啊!” 左懋第眉角一跳,剑眉倒竖。 却听王一斌继续道: “大型船只无法联系上,小的跟一个乌篷船的船老大说好了,两百两的价格,护送咱们到了德州。 小的千说万说,那人声言山东地界已经被黄得功将军接管,盘查甚严,他最远直到德州。” “靖南侯黄得功?”(南明封) 左懋第眼睛一亮。 甲申之变时,他虽然不曾进京勤王,但是,黄得功却秘密联系了他,想要合兵一处,北上救主。 只可惜两人一个兵弱将寡,一个受制于人,最终都不曾起行。 王一斌隐晦的扫视了陈洪范一眼,低声道: “些许内幕,还是到了船上,在询问船老大。 那人说,若是咱们愿意动身,需要提前支付百两定金,一刻钟之后,不管咱们到没到,他都要出发了。” 左懋第当机立断: “等张兄回来,咱们就走!” 左懋第话音刚落,张良佐背着一个大包,快步走来。 烙饼的清香,扑鼻。 第903章 找到了客人 定睛一看,这厮脱了身上长衫,只是穿着中衣。 那包裹,竟然是用他自己的外衣打的包。 “先生,食物买回来了!” 左懋第勉励几句,接过陈用极手里的银袋,对他低声吩咐道: “看住了陈洪范,若是此子但有丝毫异常,立刻与我斩杀!” 陈用极瞪大了眼睛,正待询问缘由。 却听左懋第继续道: “若是某猜得不错,此子必然已经投降东虏。 咱们必须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管有什么后果,左某人一力承担便是!” 陈用极咬着牙,使劲点点头。 手掌,却放在了腰间。 那里,悬挂了一柄宝剑。 “走!” 左懋第眼见杂事都已置办妥当,当即一声令下,让王一斌前行带路,前往码头而去。 码头上,到处都是金钱鼠尾的东虏人。 虽然他们没有穿了甲衣,左懋第却一眼就看穿了,这些人正是东虏士兵。 心中不由对多尔衮要攻打江南的猜测,更加确信三分。 陈洪范眼见左懋第几人嘀嘀咕咕,不久之后,陈用极就出现在自己身畔,一双警惕的眸子,还时不时打量着自己。 他只得强行将遗留印记的打算压下,心中打定了主意,待到众人放松了警惕时,再留下约定的记号。 眼见左懋第带着他们,直扑码头而去,陈洪范心中回想起了前些天的一幕。 大清国皇父摄政王多尔衮主子爷的吩咐,还在耳边回荡: ‘此次南下,事关大清国的国运,左懋第万万不可有失。 陈卿随同左懋第南下,无必要与我朝探子做了沟通。’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询问: ‘既然如此,主子爷何不直接斩杀此獠?’ 多尔衮阴仄仄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左懋第此人本就是大儒,又有前番在京怒怼本王之事,早已名动天下。 孤若是此时杀他,岂不是要让天下士人反抗与我? 左懋第必须死,但是,不能死在京师! 你且安心随他南下,待到半路,本王自会找了借口,留下左懋第。 到那时,江南之事,就交给卿家了! 陈卿放心,我大清国是素来赏罚分明的。 只要你说动江南,助我夺得江南天下,本王自会保你进入朝廷。 便是六部主官、拜相入阁,也不是难事!’ 陈洪范低着头,听着耳畔陈用极那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心中却在冷笑: ‘任你左懋第奸诈似鬼,也想不到我大清国皇父摄政王主子爷,已经对你起了杀心! 走吧,走吧! 以我对主子爷的了解,必然会在半路截杀与你的! 哈哈哈哈! 只要没了你,我在江南游走,必能建立不世功勋! 这可是从龙之功啊!’ 王一斌刚刚到了码头边,就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獐眉鼠眼、腰肢佝偻的汉子,拍了他一下,转身走向了一旁。 王一斌脸色一变,急忙脚步一顿,转身朝着那人身后走去。 ‘不好! 这人不走码头! 老子还怎么和朝廷探子联系啊!’ 陈洪范脸色大变,正要开口。 陈用极剑柄已经顶在了陈洪范的腰窝。 陈洪范浑身一震,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他强装镇定: “陈兄,这是作何?” “赶路、赶路,一家子先前不是还在说浑身疲惫吗? 又何必多言?” 陈洪范心中快要将陈用极祖宗十八代,都骂出坟墓,脸上却只得堆着虚伪的笑容: “陈兄说笑了,我这就是疑惑为何船只不在码头而已。” “呵呵!” 陈用极冷笑一声。 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通州码头虽然人头攒动,然而,夹杂在人群里的,却遍布金钱鼠尾。 这时候,他们要是真的去码头,怕是莫说去江南了…… 今日夜晚,就要再次回到京师水牢了呢! 中年男人沿着运河走出了好远,渐渐的,人烟稀少起来。 他这才开口道: “钱带来了吗?” 左懋第上前一步,手中提着那个银袋,开口道: “银子就在这里,总要让我先看了船只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银袋。 那男子瞄了一眼,见到真的是银子,这才道: “几位莫怪,清廷大军横行各处城镇,搜刮船只。 请恕小老儿小心为上!” 说完,他指着南方: “朝南边走五里路,那里有一处水岔,我的船就停在芦苇荡呢。 也就是你们运气好,赶在了我出发之前。 若不然,不管有没有遇上客人,我都是要南逃的。” 左懋第点头,有心想要多套了消息,却又担忧还在清廷的眼皮子底下,当即开口道: “我等自然是急于离开此地,还请船家带路。” 一行人继续南下。 往日繁华的通州城外运河,此时却已经残垣断壁遍布。 甚至,还有一些深宅大院,正在散发着袅袅硝烟。 左懋第心中一震! 前年秋天,他受命持节巡查长江。 那时的运河两岸,虽然遍布灾民,却依旧是繁华一片。 却不想,不过短短两年不到,北疆竟然破败到了这等地步…… 一行人都是成年男子,又急于赶路。 众人虽然不是小跑,却也算得上是疾走了。 两炷香之后,一行人已经到了船家说的那个水岔边。 只见触目所及,全是一人多高枯黄的芦苇丛。 青色的新生芦苇,刚刚冒出水面两尺高。 芦苇荡,越发的浓密。 “六子,是我!” 佝偻男子开口吆喝一声。 芦苇荡一阵淅淅索索,不多时,一艘乌篷船,靠在了岸边。 船上,一少年郎,撑着竹篙,站在船首。 “爹,你找到了客人?” 船家点头应了。 他已经看出左懋第是众人的头,他指着船: “客官,还是先上船再说。” 左懋第对着陈用极使了个眼色。 陈用极剑柄一顶,逼着陈洪范先行上了船,自己也跳了上去,驱赶着陈洪范进了船舱。 左懋第这才招呼十几个手下,依次跳上船帮。 船家扭头看了看身后,见到无人跟随,急忙跳上船帮,抄起另一根竹篙,对儿子吩咐道: “六子,快走!” 父子俩用力一撑,乌篷船就离了岸。 第904章 东莪 待驶出了芦苇荡,转入运河,爷俩一人撑篙,一人划桨,朝着南方而去。 左懋第急于赶路,将手下分成数拨,轮流帮着撑篙。 他盘坐在甲板上,对着身边的船家询问道: “船家,刚刚在码头上,你说…… 这——清廷征召船只,却是为何?” 左懋第有几分迟疑,虽然疲惫, 却始终有神的眸子,盯紧了船家。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能够在清军控制区,还是在清军征集船只的情况下,保留下船只的,不该是普通人! 这人…… 恐怕也非常人啊! 自己刚刚逃出狼窟,真不知道这踏上的是不是虎穴……’ 船家手中的船桨,沉稳依旧。 左懋第的试探,未能让他有了一丝一毫的一样。 船桨交错划行,带起阵阵水波。 小船悠悠。 “呵呵。” 船夫憨厚一笑,黢黑的脸庞,冲着左懋第露出了四个大白牙,嘴里道: “八天前,清军就四散而出,搜集沿岸船只。 最开始的时候,是运粮的大船,敢有不从者,无不被当头一刀,丢入运河喂王八。 到了四天前,大船殆尽,清军无所为继,只好开始搜集小船。 我见势不妙,准备逃离江北,就将船只藏于芦苇荡中。 本来还是准备再观察观察形势,谁知道,自从昨天开始,清军已经遍布各处码头。” 他自嘲的笑了笑: “小老儿水上讨了一辈子的生活了,怎能不明白,清廷这是要南下了啊! 大军乱起,到那时便是尸骨盈野…… 我等百姓,却不知生路在何方?” 左懋第眼神一凝: 连江上撑船的,都能看到清军即将南下…… 看来,多尔衮真的是要夺取江南了啊! 不对! 此人能够看出清军的意图,若是寻常百姓,早该逃离了。 他非但不逃离,更是还专门在通州等着…… 这人…… 怕——就是锦衣卫缇骑…… 他是等我的啊! 左懋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脸上却一片哀叹之色。 他伸手入怀,将怀里的银袋放在甲板上: “实不相瞒,我等只有八十两纹银,还请船家送我等到了德州,差欠部分,自当补上。” “哈哈哈!” 船夫猛然大笑起来,他朗声道: “左先生既然已经猜到我等是作何的,又何必再行试探?” “苍啷!” 一众使团成员脸色大变,纷纷抽出了长剑,将左懋第护在中间。 “你们是谁? 究竟意欲何为?” 众人慌了手脚。 明晃晃的刀剑,指向了两个势单力薄的船家。 然而,就只是这两个“对手”,使团上下十几号成年男人,却无不紧张万分。 敢在清军眼皮子底下,将他们接走,又能以绝对势单力孤之势,直面他们…… 这两人不简单! 怕是…… 崇祯皇帝的手尾! …… 众人如临大敌。 而船头、船尾正在操持船桨的船夫,却临危不惧。 面对近在咫尺的长剑,两人就像没看到一般。 船夫一边摇桨,一边看向了左懋第: “左先生怎么说?” “哈哈,既然是同殿之臣,左某人唯有拜谢一途了。” 左懋第起身,做了个揖,扭头对王一斌等人道: “干什么呢? 还不将东西收起来!” 左懋第已经判断出了——这两人,必然是崇祯皇帝派来的。 一想到自己北上大半年,江南朝堂对自己不闻不问。 反倒是自己对不起的崇祯皇帝,竟然派人接应自己! 不管是弘光帝被人架空,没有权柄也好,还是江南已经将他抛弃也罢…… 这么一对比,他本就动摇的心,彻底站了队伍。 左懋第让随从收了武器,弯腰再拜,三次之后,才起身道: “昔日罪臣左懋第,敢问陛下圣安?” 船夫见到左懋第已经明白,当即大笑: “陛下特命曹老督公,派遣我等营救左先生。 先生放心,陛下圣体安康。” “那就好,那就好。” 左懋第大喜。 …… 通州。 富丽堂皇的通州衙门,今日为主的却是一介女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多尔衮唯一的亲生子女——东莪(e)。 多尔衮妻妾甚多,不算抢了皇族宗族的女人,单单他明媒正娶娶上门的,都有十几个。 若是加上他抢来的祖母、婶婶、弟媳、侄媳、孙媳…… 怕是足有小百人之巨。 按理说,既然能够生的出女儿,妻妾几十人的多尔衮,自该也有儿子才是。 许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苍天报应饶过谁。 杀孽太重,屠杀华夏无尽冤魂的多尔衮,13岁就开始娶老婆,到他39岁死亡…… 整整26年时间! 竟然就生出了一个没把的。 袄儿都司大败之后,清廷宗室为之一空。 贵为大清国皇父摄政王,主掌清廷一切军政大权的多尔衮,竟然没人用了。 虽然为了把持朝政,他将一众本是奴隶所生的所谓“宗室”,扶上了高位。 然而,对于清廷这种奴隶社会来说—— 奴隶所生的子嗣,岂能与主子爷并列? 缺少能够相信的帮手,多尔衮只好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扶持起来。 然而,东莪终究是女儿身,虽然有大玉儿专美在前,多尔衮想要让东莪掌握朝政,也是千难万难。 所幸,手上便有一个天大的功劳——捉拿左懋第。 南归使团,即无钱粮,又无帮手,还是被水牢折磨7天之久,才给放出。 只要东莪将左懋第再次捉拿回来,这不就是大功一件么! 到那时,他想要安排东莪掌权,也就容易多了。 在多尔衮看来,这个功劳,就好像在小和尚头上逮虱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就这样,东莪到了通州。 此时,东莪满脸寒霜: “兀那奴才,你说啥?” 十几个金钱鼠尾,跪在青砖地面上,头如捣蒜: “小主,饶命啊,奴才等人,按照小主的吩咐,吊后两里跟随。 谁知道,等我们到了通州城外,却不见了左懋第等人。 小主,看在奴才忠心耿耿,为我大清国劳苦功高的份上,饶了奴才一条狗命啊!” 这跪着的十几个人,衣甲漆成蓝色,却没有镶了红边。 仔细去看,这些人铠甲整齐,棉甲上的油漆虽有脱落,然而,却并无补丁。 赫然却是正蓝旗的精兵。 第905章 左懋第必须死! “小主,饶命啊!” “小主,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一定将左懋第捉回来!” 本该是大清国军中悍卒的精锐,甚至,还是中等将校。 此时却跪地祈求,脑袋都磕破了。 模样可怜。 然而,东莪毫不心软,阴仄仄的开口道: “给我拖下去,贬入辛者库!” 东莪一句话,就宣判了十几个精锐将校的死刑。 辛者库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用华夏古老兵种来形容,这就是“罪囚先登”。 昔日春秋之时,吴越争霸,越国两千勇士赤着身体,阵前自刎。 吴军大骇,被越国大败。 这自刎的,就是最早的“罪囚先登”。 东莪借机贬斥十几个正蓝旗精锐,成为辛者库奴隶…… 却是大清国的一贯操作。 而今的史书上、小说中,总是要说清初八旗如何如何团结,我大清如何如何圣明,我圣清皇帝如何如何赏罚分明…… 然后反过来说大明皇帝如何如何刻薄寡恩、虐杀大臣,大明亡的活该…… 扯鸡儿的蛋! 张学友的那句食屎啦,送给它们! 吃屎了就先去刷牙,省的熏晕无辜的花花草草。 哪怕稍微粗读清史,就会明白——清初是一部尔虞我诈、内部倾轧、争权夺利、你死我活的冷血斗争。 清廷不但在华夏犯下罄竹难书的罪孽,就算在清廷八旗内部,一样血债累累。 比如: 努尔哈赤——逼死亲弟弟舒尔哈齐; 将两个亲侄子阿尔通阿、扎萨克图活活点了天灯; 虐杀长子褚英…… …… 皇太极——活埋后妈大妃阿巴亥: 囚禁堂兄阿敏; 算计莽古尔泰、活剐莽古尔泰之女,清洗莽古尔泰势力; 架空岳托…… …… 就算多尔衮,也一样玩的炉火纯青—— 虐杀硕托和阿达礼; 囚禁豪格; 借着亲兄弟多铎抢走范文程老婆为由,处罚15个牛录…… …… 算计、清洗各旗勋贵…… 通过调换、改色等手段,掌控兵马,是清初的主题曲。 这期间,多少尔虞我诈,多少血腥残杀…… 就静静地躺在史书中! 可笑竖子不读书,反倒大放厥词…… …… 袄儿都司全军覆没之后,清廷虽然从上到下,受损严重。 甚至,最少七成战力,都折损殆尽。 然而,这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八旗上下权贵折损大半,对于多尔衮来说,正是掌控整个八旗的大好时机。 多尔衮采取了清廷的一贯办法——将各旗权贵心腹嫡系互调,趁机给各旗改色。 此时的八旗,只有代善一系掌握的两红旗,因为先前代善戴罪在身,不曾参与出征,反倒是大半兵马,得以保存下来。 此消彼长之下,相对完好的两红旗,势力大增。 而代善,看似一个老好人,实则却是老银币。 历史上的两红旗,一手操纵了多尔衮、阿济格两兄弟的死亡。 此时,虽然代善看似温顺,臣服多尔衮。 多尔衮却不敢掉以轻心。 面对保存了实力的代善一系,老辣的多尔衮,只能选择了安抚。 同时,多铎和阿济格的死亡,使得多尔衮全盘掌握了两白旗。 他娶了两兄弟的女人,并让亲侄子——多铎之子多尼掌控镶白旗势力。 然后,将正蓝旗和自己掌握的正白旗混编、拆分,另组为正白旗和镶白旗。 之前属于正白旗的阿济格、和正蓝旗的阿巴泰亲信,全部送到镶白旗多尼那边,彻底混编为新的正蓝旗。 这么一来,多尼势力大增,多尔衮自然不放心。 于是,又将多尼旗内一部分嫡系兵马,分调各处。 这么一来,就等于多尔衮亲自掌握了两个大旗,附属势力多尼,掌握一个整编旗。 而多尼的新正蓝旗,兵马却是阿济格、阿巴泰的人。 内部不稳,多尼就只有听任多尔衮摆布。 再加上名义上属于顺治,实际上也在多尔衮掌控下两黄旗,游离在多尔衮体系之外的—— 只剩下老银币两红旗,和镶蓝旗了…… 多尔衮就彻底压倒了整个八旗! 多尔衮的手段,只是清初一系列血腥斗争的缩影。 历史上永历帝吴三桂囚禁之后,还爆发了正蓝旗将军,率领两千八旗勇士,劫狱救永历的事情。 《云南备徵志》记载,章京即将军,名叫厄尔特 这正是清初政治斗争的体现。 …… 东莪一句话,就将多尼的十几个亲信,判处了“有期死刑”! 那十来人拼命求饶…… 然而…… 我圣清是谁? 连后妈、连皇后都能活活殉葬的奴隶王朝,又岂会在乎你十几个中层将校! 中层精锐? 算个屁! 为了主子爷的花花江山,莫说是奴才了,就连亲儿子,也要砍了! 两白旗的士卒走上来,当即扒了那十余人的铠甲,将哭嚎求饶的他们,拖走了。 东莪揉揉鬓角。 嫩稚的脸庞上,丝毫不见一丝一毫的愧疚。 她是大清国皇父摄政王之女! 她是大清国至高无上多尔衮的唯一子嗣! 些许奴才…… 主子爷让你当罪囚先登,那是看得起你! 被判处“有期死刑?” 不! 奴才们应该为主子爷的英明神武而欢呼! …… 在大清国,彼等那些舔“我圣清”带屎辟谷沟子的——连奴才都算不上! 跪着吧! 哔哔个屁! …… “小主!” 孙之獬走了上来,弓腰站在东莪身侧,细声道: “左懋第事关主子爷的谋划,不容有失,为今之计,还是要先行捉拿左懋第才是!” “知了。” 东莪吐出一口膻气,冷声道: “左懋第必须死!” 浓烈的口气,熏得身侧孙之獬眼皮子直跳。 然而,却不敢有了一丝一毫的举动。 他是山东士绅。 也就是——北党成员。 虽然大清国入关后,仗着地利之便,早一步做了“从龙功臣”的北方士绅,深得大清权贵的喜爱。 但是,在这个天下,北方士绅,终究是比不上南方士绅的。 大清的入关,让被压的没有喘息之机的北方豪绅,看到了机会。 一个推翻江南豪门操控一切的天大机遇! 然而…… 好戏不长! 自从江南大儒,纷纷派人前来接触大清之后,北方的这些先投降者,权柄就一落千丈。 没办法…… 先做“从龙功臣”,也抵不过人家名满天下啊! 为了拉拢江南豪绅,“赏罚分明”的大清国,只好削了北方豪绅的权柄,分赐江南文人。 在历史上,这就是南北党争。 第906章 李岩南下 清初的党争,延续了他们在大明时候的一切。 什么正义,什么王道…… 滚一边去! 党争,唯有一个宗旨——“南北各亲其亲,各友其友”! 国家大事的判断标准只有一个——对方是不是自己这一派的人。 如果不是,哪怕是1+1,也必须要不等于2! 如果是自己这一派的,哪怕明知道堡垒围困政策是不现实的,也必须是唯一的正确执政方针! 甚至,崇祯上吊了几百年,这个政治正确,就正确了几百年! 这就是党争。 ——不为正确,只论出身! 什么现实,什么真相,什么符不符合实际…… 统统靠边站! 此时的南北党党魁,分别是代表了北方豪绅利益的冯诠,与代表江南势力利益的陈名夏。 不过,相对于冯铨…… 陈名夏就是个提偶木人。 为啥? 呵呵…… 也不看看有哪些江南大儒——派人接触了清廷! 人家可是名动历史的大牛! 连《明史》都能一手操纵…… …… 东莪起身,狭长的丹凤眼,凝成了三角形。 柳叶眉倒竖: “跟我走!” 马蹄轰鸣,东莪带着一队铁骑,沿着运河狂奔。 左懋第想跑? 没门! 东莪知道,左懋第之所以忽然消失,唯有躲过清廷大军,沿河直下这一条路! …… 武清。 “督公,有消息了!” 谢三快步走来,将一份情报递上: “督公,咱们的人,已经在通州接到了左懋第,此时,正在南下。” “接到了?” 曹化淳老脸一喜,劈手夺过密信,快速扫了一眼。 “好!好!好!” 曹化淳连连赞叹。 谢三拧着眉: “督公,通州城内传来了消息,有一股骑兵出了城,直奔南方而来。 小的暗自揣摩,怕是……是来追左先生的。” 曹化淳脸色一变,老脸上杀气腾腾: “快,速速安排人去接应!” “小的亲自带队去!” 谢三应了一声,疾步离去。 谢三刚走,有亲信从内院走出,将一份翻译好的消息,交给了曹化淳: “督公,陛下到了宣府。” “这么快!” 曹化淳大喜,急忙亲手将刚刚的消息,通过信鸽,传送出去。 …… 曹化淳给朱由检送信的时候,一南一北,两拨人分别离开、进入了汉都。 老河口码头。 李岩伸手拍了拍红娘子的肩膀: “娘子放心吧,为夫此去武昌,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月出头,就会返回。” 红娘子满脸的不舍,只是,身侧锦衣卫环绕,她只得压下投入李岩怀抱的冲动。 湿润的眼帘,看着李岩: “相公记得按时吃饭,莫要让家里人担心……” “嘘!” 周围的锦衣卫缇骑,口哨声阵阵。 “安啦!” 李岩傻笑着,伸手刮了刮红娘子的鼻子,压低声音: “在家安心等我,待树上的枣子红了,我就回家。” “嗯~!” 红娘子低声回应。 “登船!” 李岩大手一挥,士卒徐徐登上战舰。 领兵护送的,赫然是张罗士,这个保定张家男儿。 李岩踏上跳板,回头冲着红娘子挥挥手。 转身,义无反顾的走上了甲板。 大船开动,顺流而下。 码头边,红娘子站在马车前方,久久凝望。 李岩要去武昌三镇。 隶属于新闻署的锦衣卫,已经得到了准确消息——前番掀起报纸舆论风波的主使人,就在武昌。 新闻署虽然没有捉拿奸佞的职责…… 但是,锦衣卫有啊! 为了这一次行动,皇帝密令锦衣卫、暗探联合调查,找到了证据后。 又让军方和锦衣卫合作,绕开地方,直扑武昌而去。 这是李岩执掌新闻署之后的首次行动! 滔滔江水不休,李岩眯了眯眼…… 此战——不容有失! 转投明主的李岩,开始了自己在新大明的展露锋芒之旅。 …… 而北方…… 进入汉都的车队,从上到下,震撼了一路。 这一行人,正是听从曹化淳安排,赶往汉都的吴檠遴主仆。 自从到了大明实际控制区,吴檠遴的震撼,就没有停止过。 当他到了河北南三府,见到的一幕,与北方清廷控制区那种荒漠一般的情景,就宛若天地之别。 清廷控制区,用百姓流离失所,那是在洗白它们! 去年还富饶的北直隶,已经变成了鬼蜮。 白骨盈野、残垣断壁、土地荒芜、千里无炊烟……就是清廷控制区的真实写照。 甚至,往日人头攒动的集镇,也纷纷化为灰烬。 只有各处州县,以及地处险要的深宅大院,还能听闻鸡鸣狗吠之声。 就这,还要饱受驻扎清军的盘剥之苦! 身为霸州知州,吴檠遴自然知道——今日的北直隶,自由民已经千不存一。 然而,当他到了明军控制下的河北南三府之后,只见各处村庄,虽然人烟稀少,却也安居乐业。 除了各处要道,能够看到明军把守之外,境内再无大兵横行。 尤其是当他到了大名府的府治所在——元城之后,更是惊掉了下巴。 那朝堂邸报里,不停传来捷报的打通南下道路先遣军——智顺王尚可喜、关宁悍将祖泽溥联军,竟然再跟明军做买卖! 就很离谱! 大清国朝廷一直都在宣传的大胜…… 今儿歼灭明军张罗辅部若干,明儿围歼明军马岱部多少,后天又逼退义师谁谁部的清廷大军…… 面对只有几千明军偏师的围困,竟然要搜刮大名府城的地皮,花钱买平安! 甚至…… 就连明廷河南布政使孙徵兰这个文官——“战无不胜”的尚可喜,每天都要上交了五百两银子的买命钱! 吴檠遴惊呆了。 大清国很烂。 但是,他这个大清国的体制内一州高官,都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吴檠遴在大名府外,亲眼见到了尚可喜上缴卖命钱的场景。 从城头坠下几个士卒,恭恭敬敬的将银子送到城外,然后在地上磕几个头,高喊一声: “大老爷们,这是我家王爷今天的孝敬。” 而明军,竟然大摇大摆的去城下取银子。 城头上密密麻麻的清军,没有一个人敢开枪射击! 第907章 吴檠遴觉悟 吴檠遴难以置信,找人询问了一句。 结果,人家只是随意派了一个士兵,给他做了表演。 就是一个人,一把枪! 竟然从容的在城外摆开架势…… 一枪,干掉了城头的一个清军。 而城头密密麻麻的士兵,不但不敢反击,甚至…… 全都趴在了城头,再也不敢露头! …… 大清国完了! 吴檠遴纵然看得云里雾里,却也知道——大清再无翻身之机。 他想要探寻内里的缘由。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从北直隶南三府,一直过了黄河,一直到了叶县。 这一路上,伴随着深入新大明的腹地,人烟越来越稠密。 就在叶县,他遇上了另一群人——由高杰遗孀邢氏,率领的投降大明军队。 几万兵马,被安排在了叶县附近的郾城(漯河)驻扎。 而邢氏,则与他同行了一段。 从邢氏口中,吴檠遴得到了另一个消息——高杰余部,除了寥寥被杀的几人外,几乎全部都被崇祯皇帝改编。 哦! 现在要叫永盛皇帝了。 因为——大明改元永盛。 邢氏有圣旨在身,过了叶县,在方城坐上了西进的蒸汽列车。 吴檠遴惊呆在了车站外。 他从来都无法想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重达数万斤的钢铁疙瘩,竟然宛若奔马一般,驰骋在钢铁轨道上。 那巨大的鸣笛声,那震耳欲聋的“哐哐”声,颠覆了吴檠遴四十余年的认知。 他继续西进。 过了南阳流民大营,官道竟然变成了光滑如镜般的平坦大道。 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类似石片新道路,出现在了脚下。 油菜新割。 沿路百姓,占据了宽阔的半条道,将自家收割的油菜,放在道路上晾晒着。 吴檠遴放眼四看。 只见沿路村落里,时不时就能看到一栋崭新的砖石建筑。 甚至,直面道路的正面,还粉刷着洁白的石灰。 母鸡产卵后得以的鸣唱,狗崽嗅到生人气息恶狠狠的吠叫,到了饭点,扶摇直上的炊烟…… 再次惊呆了吴檠遴。 这是去年春天,还流民处处的流寇肆虐之地啊! 为何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竟然变成了这样? 吴檠遴震惊的麻木了。 顺着宽阔的官道,继续向西。 随处可见一群群民夫,正在修整河道、兴建水库。 大热的夏季,遍布汗水的役夫,竟然说笑阵阵。 甚至,到了饭点,还有肉香味飘逸入鼻。 吴檠遴已经搞不懂自己是否还在人间了。 继续向西,过了邓州,终于到了新京师汉都直辖区域。 触目所及,是纵横阡陌的铁路网。 一列列喷吐着浓浓白烟的列车,奔驰在铁轨道路上。 一辆辆满载货物的大车,行驶在纵横交错的宽阔马路上。 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辆辆不需要人力拖拽、牛马牵引,就能喷着粗气,在耳边疾驰而过的古怪铁盒子。 听人说,这叫汽车…… 那微微透着一丝琉璃色的车窗内,能够看到乘坐在车上的,皆是绫罗绸缎…… 汽车尾部,有寸许大的鎏金小字:“民生汽车”。 到了汉都境内,工坊处处。 甚至,无尽作坊,不但围墙高大,更是还有喷着白烟的高高烟囱。 作坊内,机器轰鸣,人声鼎沸。 一辆辆马车、牛车,排着队,拉出一车车货物。 吴檠遴震惊、震撼、麻木…… 继续西行,面前是一条宽阔的人工运河。 脚下的道路,环绕运河。 抬眼看去,只见运河对岸,还有一条同样宽阔的道路,环绕运河内侧。 吴檠遴停下脚步,放眼望去,一座座多墩拱孔石桥,横跨运河两岸。 那桥,格外高,格外大! 桥上,还有一个个路灯杆。 听人说,每到了夜晚,一群群百姓,就会漫步运河两岸,在昏暗的路灯下,闲话家常。 同样喷吐着白烟的大船,在运河上横行,在桥洞内穿梭。 身为一州知州,吴檠遴自然知道,这条运河,朝南就要汇入汉江。 看样子,皇帝陛下这是要借着汉水,打造出一个比襄阳铁城更加宏伟的大明新都啊! 吴檠遴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他让车队绕着运河,朝北而去。 北行不知几许里,只见一座高大围墙的建筑,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建筑,坐落在绿山侧畔。 这里应该就是新都了吧? 吴檠遴暗自猜测。 然而,当他到了跟前,才发现,这座围墙上绘制着彩色图画的建筑,那高大的牌坊门楼上,竟然是一行隶书大字: “大明皇家大学城。” 大学城门口外侧,有一座刷着白墙的军营建筑。 一行士兵,正在操练。 吴檠遴驻足。 只听大头皮靴踢踏声中,传来了“一二一、左右左”的呐喊。 伴随着单调的呐喊声,还有震耳欲聋的整齐呐喊: “杀!杀!杀!” “这里竟然是那传说中的大明新国子监?” 吴檠遴目瞪口呆。 不知何时,他收回震惊的视线,只见左侧石桥边,耸立着一个刷着绿漆的路牌。 简单明了的路牌,只是一眼,吴檠遴就看到汉都所在。 哦! 原来汉都在运河内的那片山区啊! 车队继续行进。 吴檠遴看着那高楼处处的新村,看着那漆刷在墙壁上的一行行标语…… 再次陷入了沉思。 “大明天子诏令: 百姓合法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圣恩村宣。” …… “大明天子诏令: 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天恩村宣。” …… “大明天子诏令: 《土地法令》是保护所有百姓的最有利政策! 皇恩村宣。” …… “大明天子诏令: 农业税收永久定为三十税一,以太仓粮库售粮价格兑算。 征收标准分为:江南、江北,水旱田平均产粮值,并在征收前统一公布亩收数额! 崇祯十七年令: 不告而征,是为犯罪,人人皆可抵制! 抗击不法纳捐者,无罪,朕特赦之! 国恩村宣。” …… “大明天子诏令: 商业税收为毛利润每十税一! 登记造册,是每一个作坊主,保护自身权利的最有利工具! 皇恩村宣。” …… “大明天子诏令: 土地分为国有、私有。凡国有土地,任何人不得买卖。私有土地,百姓可合法抵押、售卖国家,价格以售卖前五年,全国统一平均每亩价值兑算。 此令,大明不亡,永世不可更改。违者国民共击之! 永盛元年令。 天恩村宣。” …… 看着这些标语,吴檠遴再次震惊了。 自从进入新大明境内,一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这样的标语。 然而,除了京畿周边外,因为各地房屋破败,没有粉刷平整的石灰,看得不大清楚。 吴檠遴原本不甚在意。 然而,当他进入京畿周边,见到了这整齐划一的标语,见到了这欣欣向荣的民间…… 吴檠遴终于明白陛下为什么能够短短时间,再次崛起了。 “国若为民,何惧风吹雨打!” …… (ps:标语部分,补出了字数。 注意看的兄弟们,应该能够看出,我一直都在用对比的写法。 因为这是群像,分出的镜头太多,使得追读起来,很是杂乱,这就是这种写法的短板。 有兄弟再问那本爽文…… 只能说声抱歉。 自从过年至今,我几乎都在医院。 先是我家小子住院,然后我妻子又进去了,刚出院,她外婆出车祸,还没出院,她外公心梗,至今还在监护室。 这边外婆刚出院,我岳母又查出了子宫囊肿。 那边刚做完手术,我妻子又查出强直性脊髓炎…… 这个病,没有特效药,甚至没有药…… 因为是初期,医生让以锻炼为主。 我们两家,都是普通的农民家庭,也就你们嫂子挣点钱。 唉,花钱如流水…… 今年,只能尽量维持这本书不断更了。) 第908章 土堆?那是一代代种田人! 前方,青山处处。 通往汉都的道路,逐渐延伸进了山里。 吴檠遴扭头东望,一望无际的麦田,已经收割完毕。 因为最近没有下雨,百姓们正在忙着打麦脱粒、晾晒入库,并未开始播种秋季作物。 运河两侧,偶尔能够看到一小块春地玉米,嫩芽已经长出了一尺多深。 绿油油的。 枯黄的麦茬地内,可以看到一个个孤零零的小鼓包。 这些鼓包,或是零零散散,或是三五成群。 在这遍地枯黄的麦茬丛中,只剩下鼓包上,还余一丝丝绿色。 偶尔能够看到,一株柳树,耸立在鼓起的小包边。 低垂的枝条,随风摆动,枝叶索索。 宛若正在呢喃。 有些土包边,却是一许矮柏。 大多数土包,却就那样光秃秃的,宛若尚未撒入田里的农家肥堆。 吴檠遴驻足,询问路人: “老丈请了,敢问那些小鼓包,却是何物?” 吴檠遴满脸堆笑,甚至还递上了一根纸烟。 这是在叶县买的。 名唤仙姑。 售价很便宜,胜在点燃方便,还容易与人拉近了关系。 汉都生产的卷烟,已经花样繁复,林林总总,数十种。 吴檠遴一样买了一条。 他不差钱。 赶着驴车的老者,默默点燃香烟,目光复杂的看了他许久。 却并未回答吴檠遴的询问。 直到香烟烧尽,才丢下烟屁股,抬脚碾灭,老者挥着鞭子驱赶驴车继续前行。 在“我、打打、吁~”的口号声之余,驴车逐渐远去。 唯留下一句话,飘散在空中: “那是一代代种田人……” 那是一代代种田人? 吴檠遴浑身一震。 他家虽然不是豪门出身,却也有良田百顷。 少年入试、青年中举踏入官场的他,在南下之前,并未深入黔首之中。 对于百姓的真实生活,他所知不多。 那些孤零零的土包,竟然就是黔首的最终归宿? 吴檠遴愣住了。 眼看老者已经走远,他扯着嗓子问道: “敢问老丈,即是父母坟茔,子女何不立了碑文,以为纪念?” “立碑?” “哈哈哈!” 老丈且歌且行,苍凉而豪迈的歌声,远远回荡: “辛苦一生,能有簿子裹身,埋于泥土,留下一冢坟头,便已经是苍天有眼。 古人曾言: 遍身罗绮者,岂是养蚕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能为亡者立碑,非我百姓人家啊!” (注:簿子——一种用高粱杆编制的晾晒用具。也就是老话常说的“草席裹身而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赶车老丈的话语,犹在耳畔回荡。 吴檠遴浑身一震。 脑海里,又想起南下途中,那遍地的枯骨,无人掩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吴檠遴低声呢喃。 管家吴大山上前一步,低声道: “老爷,古人曾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便是高官满堂的王谢之家,都消散在历史长烟中…… 能够世代富足的,都不是单纯的种地人家。 老爷却是不知道,今日我等眼中的坟茔,只要一场灾祸,断了香火…… 没有后代填坟,不消几十年,就会成为种植庄稼的平地。” 吴大山叹息一声。 他虽然也是吴家子弟,却是旁支。 若不是老爷看重自己,带在身边,做了管家…… 自己这个吴家子,与寻常小地主,又有什么区别? 三两代之后,就要因为家产分予子嗣,成为了寻常自耕农。 可以看见,他的后代——与常人无疑。 若非老爷提拔之恩,自己的后人,哪里抗得过天灾人祸呢? 到那时,一场灾害,自己也会成了无碑坟茔一捧…… 古往今来,脚下这片田野,何处不曾埋了人尸? 华夏信史数千年,亡魂何止万万! 按理说,早该遍地坟茔,再无立锥之地! 然而,除了豪门墓葬,可有享受百年香火的坟头? 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操劳一生,到头来,就连这最后的三尺之地,也难以保存百年…… 这——就是老百姓的身前、身后事…… 吴大山的视线,凝固在墙壁的标语上。 这一处处新修的房屋,让他看到了希望。 吴大山不由呢喃: “若有一天……人人都能立碑…… 兴许…… 就在眼前。” 人人都能立碑,就在眼前? 吴檠遴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路牌上,是一个汉都周边,很常见的村落名字——皇恩村。 触目所及,村落里十分之一房屋,都是崭新的高楼大厦。 往日里,只有地主豪门才能居住的楼房,出现在了黔首之家。 这是翻天覆地的新变化啊! 按照这个趋势,假以时日,还真的——未必普通人家,给亡人立不起碑了…… 吴大山一句无心之言,吴檠遴陷入了沉思: 自己这一次来到汉都,已经完全断绝了从仕之路。 虽然按照他搜集的消息,汉江商团也大有可为。 但是! 终究是做惯了官老爷的人,明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从政,心中的失落,是显而易见的。 从商…… 何为商呢? 农之富裕也! 最早的商业,就是百姓富裕产出的交换。 虽然发展至今,商业早已脱离了单纯的农业产出,但是,富裕的农产品,始终是商业行为中的一大分类。 眼前自己看到的一切,这不正说明了—— 就算其他商业不行,脱胎自农产品的商业行为,会成为汉江商团的一大拳头嘛! 这对他这个只能从商之人来讲,可是天大的好事了。 吴檠遴心中不确定前途在何方的阴霾,一扫而空。 对于自己的未来,他越来越期待了。 心情一放松,看嘛嘛好看! 眼前。 一栋三层小楼后墙上,白底红字,漆刷着一行标语: “紧跟陛下,埋头苦干,共建美好家园。 努力咬牙坚持,苦我一代人,让子孙万世,躺在我们用双手铸造的功劳簿上! 天恩村宣。” 吴檠遴咧嘴一笑。 这标语,倒是接地气的很。 不过…… 这简单明了的话,才是最好的号召啊! 百姓听不懂骈文,只有这大白话,才能深入人心。 一如——太祖爷那般…… 第909章 左懋第虽是文臣,却也死战! 扭头。 宽阔的大运河两侧,百姓们正喊着口号,将一块块青石板,铺在河堤,做成了护坡。 道路两侧,有妇孺正在挖坑植树。 一排排新植的杨树,宛若标兵般耸立。 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中,能够清晰地听到,妇女们正在讨论,今儿又挣了几枚铜板…… 欢声笑语,充斥耳膜。 这是吴檠遴一路走来,不曾在意的美景。 “好一幅欣欣向荣图啊!” 吴檠遴不由感慨出声。 道左,是一座座新村。 道右,是正在完善后期工程的运河大工地。 眼前的一幕,与脑海里河北遍地枯骨,形成了强烈的冲击。 仿佛…… 眼前的就是新生…… “当浮一大白! 大山,给我酒!” 吴檠遴伸手要来酒壶,一口喝干。 他挥起衣袖,使劲擦去嘴角胡须上的酒渍,放声大笑: “哈哈哈! 哈哈哈! 我悟了! 我懂了!” “为人民谋福祉,为百姓撑脊梁者,虽万古也不灭! 为私利残百姓,为豪门殃黔首者,纵强悍亦恒亡!” 他终于悟了…… 他终于懂了…… 吴檠遴笑得癫狂。 眼泪都笑出来了。 吴檠遴也不乘坐马车,大踏步朝前走去,嘴里大声嚷嚷道: “汉江商团,我来了!” 身后,吴大山的嘴角,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 汉都,在这明清易鼎的遍地狼烟中,成为一处世外桃源。 这是理想的天国。 而宣府…… 却是人间的地狱! 朱由检一路走来,百姓千不存一。 一处处古镇,化为残垣断壁。 那被焚烧了房顶、东倒西歪的墙壁,无不在诉说着昔日的繁华。 担任龙州总督(鄂尔多斯)的高斗枢,一直将朱由检送到了万全都司(宣府镇)境内的怀安卫,见到李来亨亲自相迎后,这才告辞返回。 高都督越境护送八百里! 这位大明新州的第一任总督,这位不见于史书、小说中的汉家豪杰,拳拳爱国之心,尽在不言中。 李来亨亲自护卫皇帝左侧身畔,李定国护卫右侧。 活吕布王辅臣,担任前锋。 负责指挥全军的,却是姜镶这个大同总兵。 骑在一匹红色长鬃马上的李定国,越过皇帝的马尾,仔细打量着这位同姓大将。 李来亨感受到了李定国的视线,回以一笑。 两人无言拱手,彼此咧着嘴,又看向了前方的皇帝。 两人年岁相当,经历相仿的少年豪杰,这一刻,再次携手与共。 一如昔年,两人分别在李自成、张献忠麾下那般。 君臣闲言碎语,自是不提。 …… 宣府大营。 李定国汇报了这段时间的军事之后,开口道: “陛下,曹公公传来了密信,左懋第已经被锦衣卫接应,东虏伪王多尔衮之女东莪,正在领军追击。 曹公公询问,可要斩了此女?” “东莪?” 朱由检冷笑。 这东莪,清史中语焉不详。 唯有一条:“多尔衮被顺治掘墓鞭尸后,着东莪、多尔博交由信郡王多尼看管”的唯一记录。 (多尔博:多尔衮无子,过继豫亲王多铎之子。) 后世对东莪的推断,有这么一个说法——此女极有可能就是董鄂妃。 董鄂妃是顺治的西宫,死后被追封皇后。 这也是孝庄不喜欢董鄂妃,顺治却因为董鄂妃之死的打击,选择出家为僧的原因。 也正因为这样,才导致乾隆恢复多尔衮亲王位的时候,不敢考证东莪的下落。 甚至,清廷所有史书,对董鄂妃的出身,也忌讳莫深,只是语焉不详的安排成了鄂硕之女。 鄂硕是多尔衮麾下大将,庇护多尔衮之女,在现实中,也是极有可能的操作。 那时候已经接受了汉家文化的乾隆,面对多尔衮是顺治父皇,东莪就是顺治姐妹,却成了顺治皇贵妃…… 乾隆不敢接受啊! 董鄂妃就是东莪,不但符合汤若望的记载,更是符合她所生之子的超规格待遇。 更何况——东莪、董鄂,在汉文、满文发音中,都是一样的。 …… 朱由检眯着眼睛,思绪翩飞。 新投过来,还未立下寸功的李定国、刘文秀,急忙上前请命: “陛下,末将请缨先行,定当生擒东莪!” 王辅臣撇了撇嘴。暗自嘀咕: 对付一个娘们…… 胜之不武! 话音刚落,这厮就一下子跳将出来,弯腰就拜: “陛下啊! 俺马鹞子的马,好多天都没尽兴了,不若让俺去?” 王辅臣大着嗓子,嚷嚷起来。 李定国、刘文秀两人,自然不甘被抢,也接连表态,定能生擒东莪。 见到手下争先欲要出征,朱由检哈哈大笑。 他摆了摆手: “三位爱卿不必争抢! 此地距离武清,千里迢迢,还不待你等赶到,曹化淳便已经将东莪送来了。” 朱由检看向了东方,轻笑道: “多尔衮就要南下,有的是你们上场的机会!” …… 果然,不出朱由检所料! 曹化淳一边上了能不能斩杀东莪的密信,一边派遣手下悍将,直奔香河而去。 此时的运河之上,东莪已经领军追上了左懋第一行。 护卫左懋第的锦衣卫探子,与东莪部下交手数次,双方各有输赢。 一时间,东莪想要逼停左懋第的打算落了空,而左懋第船队,也无法摆脱东莪的追击。 前方就是香河。 谢三脸色阴沉,对左懋第拱手道: “左公,香河鞑子已经拦住了运河,末将自会带着手下,打起左公的旗号,为左公冲开血路。 还望左公不要停留,只待我等冲出道路,即刻南下!” 左懋第脸色一板,沉声道: “谢百户,我左懋第虽然只是文臣,却也不愿苟且,这一战,我与你并肩!” 船舱里,被五花大绑的陈洪范,听到清军到来,心中大喜,脸上却不敢露出异样。 他默默朝船舱内蠕动,就像是蛆虫一般,藏得更深了。 左懋第身畔的使团成员,人人握紧了长剑,站在了左懋第身后。 众人虽然无言,却也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们本是崇祯帝的叛臣…… 却不想,陛下竟然派遣精锐搭救。 眼见前方强敌阻路,左懋第又做出了决定,自然不会苟且偷生。 若无必死志,历史上的他们,也不会追随左懋第的脚步,选择为大明效死了。 第910章 左先生,我大清愿意给你高官厚禄 说话间,顺流而下的船队,已经到了香河城外。 前方,东莪派遣先行一步,赶到香河的将校,已经带领当地清军,做好了阻拦的准备。 清军用绳索连起船只,断绝江面。 排成一排的船只,横锁运河,阻断了南下道路。 船只上,一行行清军横立船头。 火枪队、弓手、刀盾兵…… 密密麻麻! 江水滔滔,小船狂飙。 眼看再不停下,就要撞上…… 然而,锦衣卫百户谢三操纵的小船,却毫不停留。 十几艘船只,以谢三坐舰为首,排成了矢形阵,直冲清军船队而去。 众人抓紧了手中的刀剑。 只待船只撞上的那一刹,就要拼命! 近了、更近了! 一众汇集到谢三身边,护送左懋第南下的锦衣卫,眼睛微微眯起。 结阵厮杀,虽然不是锦衣卫的长项…… 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他们是锦衣卫! 他们是核心五所成员! 他们誓死效忠大明! …… 锦衣卫虽然一如此时的大明官场一样,人浮于事,魑魅魍魉充斥其中…… 甚至文官、武将私属填充,已经成了常态。 这事说来话长,认真追究起来,还是要算到于谦时期。 比如军官数量—— 其时,军方将吏,在于谦的“精兵简政”下,从太祖时期的不足三千人,一路“精简”到了三万之众! 于大人这么做的目的,脚指头想想都懂。 无外乎封官许愿、拉拢人心罢了。 冗官现象,自此开始剧增。 这个数字到成化时,已达8万,而且,往后还在膨胀。 没办法,皇权本身就是一个圈子之人的利益共享。 只不过…… 他们选了个代言人——叫皇帝而已。 明末是个大染缸,锦衣卫这个皇帝亲军,被文臣武将染指,填充自己人,一点都不奇怪。 瑕不掩瑜。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锦衣卫依旧是皇帝手中最精锐的力量。 直到咒水之难的1661年,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与掌卫事任子信,被害缅甸…… 锦衣卫这才退出历史舞台。 存世290年。 明末这烂透了的官场,锦衣卫自然不能幸免。 这也是为什么骆养性能够率领一部锦衣卫,投降清廷,在清廷做了一年锦衣卫之后,被改为銮仪卫的原因。 还是老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按照权力划分,锦衣卫可以简单理解为: 指挥使一人,三品→指挥同知两人,从三品→指挥佥事四人,四品→卫所千户十七人,正五品。 以及千户以下的卫镇抚、副千户、百户、所镇抚、试百户、总旗、小旗。 至于普通兵丁…… 因为明朝资料的不全,真实情况云里雾里。 大体上分为力士、缇骑、将军、校尉,以及编外的堂帖等。 (此处将军,乃是大汉将军,皇宫站岗的。 堂帖:没有编制,手持类似“介绍信”、“办事证”之类。) 大体上,锦衣卫分为南京镇抚司(就一个)、北京的南北镇抚司(两个)。 这个呢——说白了,就是提高品级,好办事的。 毕竟,级别不高,六科都给你“封驳”了! 皇帝手令? 没有经过阁部、六科批准,算个屁! 真以为锦衣卫——想捉谁就逮谁啊! 皇帝这么玩…… 呵呵,落水的可不止一个! 真正给皇帝做事的锦衣卫,没这么复杂。 如果只以真心办事的部门来划分,也就是北京的南北镇抚司,以及17个千户所。 真正堪称皇帝亲兵的,实际上,南北镇抚司还要靠边站,就是这17个千户所! (千户所是逐步增长的,17这个数字,是明末时期还在做事的千户所数量。) 而这17千户所,还可以归归类。 核心五所——中、左、右、前、后,五所。 这核心五所,有多核心? 皇帝仪仗队,就在核心五所的编制内,在千户以下。(具体怎么调派,太复杂,懒得找了。) 从属六所——上中、上前、上后、上左、上右、中后,6个所。 功能六所——驯象所、屯田所、马军左所、马军右所、马军前所、马军后所。 这17个卫所,就是真正办事的锦衣卫。 当然,还要加上历代皇帝为了摆脱文臣对锦衣卫的掣肘,而置办的经历司、东司房和西司房。 盗墓贼发掘出的马顺腰牌,现存首都博物馆(马顺就是土木堡时被文官打死的那个锦衣卫指挥使) …… 曹化淳手上的,是后所锦衣卫。 也就是核心五所成员之一。 换句话说,这是明末时期,还保存的精锐力量。 谢三所领人员,出自后所锦衣卫。 他们的心中——只有大明。 岸边,骑马追击的东莪,放声大喊: “左先生,只要你愿意投降我大清,我父王自会以高官委任。 不单单是左先生,就连诸位大人,一样也有高官厚赐! 今日,先生已经被我军包围,先生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追随你的将士们考虑。 尔等家中,可是还有儿女,正在等待父亲安然归家呢!” 不愧是多尔衮的女儿,东莪简单的一句话,就抓住了众人的软肋。 然而,她对面的…… 是左懋第等人! 是锦衣卫核心成员! 回应东莪的,是众人视死如归的坚毅眼神。 左懋第佩剑高举: “诸位,今日死战!” “死战!” 一众使团成员,放声大喊。 一柄柄刀剑,斜指苍穹。 穿着便装的锦衣卫,虽然没有说话,手上划船的动作,却又加快了三分! 船队宛若疾驰之箭,直奔南方! 东莪气了个半死,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扒皮抽筋。 颠簸的马背上,她咬紧了嘴唇,心中打定主意—— ‘莫要让我抓住了你们…… 要不然,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心中如是想着,嘴里却不得不温言细语劝解: “诸位先生这是何必? 我大清承蒙天命,海内外咸宜齐聚朝堂。 诸位何不顺应天道,投我朝廷,一展胸中报复呢? 诸位先生,明廷已是强弩之末,眼见就是昨日黄花,诸位何必一条道走到死呢? 熟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这话…… 东莪说的利索,然而——自己都不信。 第911章 我们的使命 东莪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 更何况是刚刚还坐了七天水牢的使团成员呢? “骗鬼去吧!” 王一斌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抓的紧紧。 狗日的! 昨天老子还在坐水牢,这会你告诉我要给老子高官厚禄? 骗你达那个蛋! 众人默默抓紧了兵器,只恨不得自己能有百步穿杨的绝技,一箭将那聒噪的女人,毙于马下。 没有人回应东莪的话语…… 只有谢三单调的嘶吼,回荡在运河之上: “竖盾!” “嚯嚯嚯!” 半蹲在船舱内的锦衣卫士卒,抓住一根绳索,使劲一拽。 “哗哗哗!” 甲板忽然翻转竖起,变成了一面面盾牌,遮住了船身。 赫然——这些小船,都是经过改装的。 这些盾牌,不用时,放下就是船首的甲板。 拉起,就形成了厚实的盾牌。 为了这一天,曹化淳已经准备了半年之久。 虽然因为地处清廷控制区,无法运来火炮等重型武器。 但是,大明能工巧匠这么多,随便鼓捣鼓捣,都是“奇淫技巧”…… 这批小船,就是为了应付眼下的局面的! 不需要谢三指挥,士卒们随手将绳索缠在缰绳桩上,盾牌卡死了。 然后,随手在甲板下的空洞里一拽,一枚粗壮的木梁,翻了上来。 卡在盾牌背面的凹槽内,将盾牌顶的死死。 不愧是锦衣卫缇骑,纵然没人指挥,动作却整齐划一,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而排在首位,担任箭头的谢三,盘虬的双臂肌肉,根根突起。 他沉声怒喝,双手抄起一柄大半丈长的超长弯刀,顺着船首预留的空位,插了进去。 明亮的刀锋,形成了尖锐的撞角。 势要斩断一切! 为了今日,曹化淳已经准备半年之久,各种预案早已实验无数次。 最终定下了接应到左懋第之后,乘船南下的首选计划。 曹化淳可是一手训练出了勇卫营的猛人。 为了保证勇卫营的顺利面世,他不惜与东林走到了一起。 唯有如此,才能得到了足够的钱粮。 等到勇卫营面世之后,深知自己政治有污的他,选择了辞官归家…… 皇帝一手密令,让他重回官场,秘密负责北直隶内的一切。 曹化淳岂敢怠慢! 为了今天,他等待的太久,太久…… 曹化淳不是没脑子的莽夫。 怎么会放任儿郎以血肉之躯,同清军厮杀呢? 曹化淳明白—— 清军若想阻拦锦衣卫船队南下,无外乎铁索横江、原木封锁江底、船队阻道,三种方法。 前两种,需要提前准备。 换句话说,只要不泄密,清军做不到! 以锦衣卫核心五所的严密,自然不会走漏了消息。 清军没有提前准备的时间,这铁索横江和在江底钉下尖锐原木,自然就无法布置了。 也就是说,用绳索将船只串联起来,阻断运河,是他们的唯一办法! 这批船,就是南下的利器! …… 谢三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他已经看清楚了,清军串联船只的,只是胳膊粗的炮绳。 凝目。 看了一眼斜插入江水,呈现45°斜向天空的超大长刀。 炮绳又怎样? 谢三嘴角勾起。 就算掺了铁丝,在我这没开锋的长刀面前,也要一刀两断! 他宛若灵活的猴子,抓着巨盾,一个翻身,来到盾牌后方。 随手一抄,一柄六尺长的步战长枪,出现在了手中。 他的这一把长枪,半尺长的枪刃后方,有几寸枪杆上密密麻麻遍布小钉。 这是为了防止被高手侧身避过枪刃,反手抓住枪杆,夺走兵器的。 名唤太宁笔枪。 是北宋时期,边军发明的一款实用利器。 土木堡之后,在文人集团的帮助下,草原得以统一,大明好不容易瓦解的北方强敌,再一次出现。 英宗复辟后,历经天顺朝、成化朝的打击,到了武宗时期,大明终于再次干掉一统草原的小王子。 至此,大规模的军事对抗,变成了零零星星的小规模战争。 军事态势的改变,使得武器也越来越趋向于小规模作战化。 太宁笔枪、静戎笔枪,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再次成为边军主流。 就是圈内这个 (注:长枪的九种种类,在《武经总要·器图》有详细记载。)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 兵器、战术,是为了国家战略服务的。 包括戚继光兵法在内的先贤着作,一样基于这个前提。 也同样包括我们在西南豪杰,所用的冷兵器,也是因为这个…… 在国家战略层面,动枪、动炮,和掂根棍子上去砸,是不一样的。 至于这根棍子——是不是狼牙棒…… 反正都是棍子! 反正没开枪、没放炮…… 钝器叫摩擦,冷兵器叫对抗。 那动了枪炮…… 就叫战争了…… 虽然王辅臣这个反向打草谷男儿,是不多留存于史书中的的豪杰。 但是,明中期以后,边军常备武器的改变,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王辅臣是史书上的唯一,可不是真实大明的唯一! 只不过,别人没有他这么大的名头罢了。 这就是当初母猪台上,张献忠见到王辅臣之后,不曾重视的原因。 “反向打草谷?” 身处边军,谁不会啊! 要不是文官扣咱们钱粮…… 太祖、成祖他老人家,可是在边境画了一个圈! 敢过来放羊? 等同侵犯! 打得就是你! …… 船队已经抵近。 对面船上清军那燃烧的火绳,清晰可见。 “手榴弹准备!” 谢三大吼! 整个人却已经猫着腰,脚踩马步,宛若脚下生钉一般,钉在了大盾之后。 谢三携带的手榴弹,只有十颗。 这还是曹督辗转从军中得到的。 为了最大限度的隐蔽行动,曹化淳尽量不与明军取得联系。 这些手榴弹,他花费了很大的精力。 谢三作为曹化淳身边的亲信,自然知道这些。 眼见就要冲到清军面前,谢三咬着牙,低吼道: “都瞄准了,待我破开船队,照着通道左右两侧的船只招呼! 兄弟们,我们的使命只有一个——送左先生返回!” 第912章 香河厮杀 “头,咱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众锦衣卫,大笑起来。 对面拦河的清军,足足好几百人,几十条船。 两岸甚至还架着火炮! 更有无尽士卒,在河岸边排成了队,以防锦衣卫弃船上岸。 船坚炮利,兵众将广。 而他们,只有区区五个小旗。 50名士卒,七艘小船。 外加左懋第北上使团的十来个人…… 不但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就连武器,也比不过。 因为冒险前往京师城外的通州救援,无法携带火器。 锦衣卫上下,只有长剑、长刀,几张弯弓。 连弩都没有! 不但士兵不曾穿了甲衣,甚至连唯一的火器,全军加起来,就是仅有的十枚手榴弹! 因为古往今来,除了蒙元,朝廷从来都不禁民间拥有刀剑,不禁百姓拥有猎弓。 扮作百姓的锦衣卫携带兵器,在法律上允许的。 而私藏弓弩、铠甲,可是死罪! (刀剑弓,至今依旧不禁止,禁的是弩。) 曹化淳是为了救左懋第不假。 他却不能提前暴露了实力,更不能刺激了清廷。 这也就导致了谢三等人,在这天差地别面前,想要冲破清军防线…… 宛若蜉蝣撼树! 对面清军脸上,那残忍的狞笑,清晰可见。 强敌在侧,众人却开怀大笑。 生死…… 早已置之度外! 有小旗大吼道: “兄弟们,让这狗娘养的鞑子看看,我大明锦衣卫的热血!” “干特娘的!” “草他姥姥!” 锦衣卫放声怒骂,左懋第眼睛湿润。 ‘兄弟们,我左懋第若是能够逃出生天,此生定当报效国家,以报答诸位的大恩!’ 左懋第正在内心发誓,却听一阵炒豆子一般的枪声响起: “噼里啪啦!” 两岸的清军开枪了。 进入清军射界的第一瞬间,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士卒,就纷纷猫着腰,缩在船帮下,躲避清军的第一轮打击。 然而,有几个使团成员,因为是文官出身,不曾上过战场,却握紧了刀剑,依旧站立。 “趴下! 快趴下!” 有小旗大吼着,纵身跃起,将身边的两个使团成员按倒在船舱里,自己却被打成了筛子…… “噗通!” 那小旗跌入水中。 浑浊的江面,一丝丝血迹,熏染开来。 “兄弟!” 两个逃过一劫的文官,目眦欲裂。 “嗵!嗵!嗵!” 清军火炮,喷出火焰。 部分弹丸击打在厚实的盾牌上,宛若齑粉般破碎开来,木屑横飞。 小船剧震。 一艘小船,更是被整个炸烂。 船上的几名锦衣卫,落入水中,生死不知…… 万幸的是,因为明军顺流而下,船速又快,使得大部分弹丸都掉落在水中。 炸裂的河水,扑头盖脸的砸向明军。 哗啦啦! 小船宛若经历了狂风暴雨的洗礼,猫着腰,躲在船帮下的明军,被浇成了落汤鸡。 小船却去势不减。 “啪啪啪啪啪!” 两击无功,耸立船头的清军,瞄准急速冲来的船只,开枪射击。 “抓紧了!” 谢三虎目含泪,放声大吼。 他最后一次操纵船只转向,直挺挺顺着两艘拦截船只的接连处,撞了进去! 眼睛的余光中,扫过袍泽落水的地方…… 滔滔江水不休,哪里还看得到影子? “哐!” 一声巨大的撞击,谢三乘坐的小船,撞在了清军锁河船队上。 “噗通!噗通!” 当面船上,清军立足不稳,被撞翻在地,好几个清军,一头栽进河水里。 “咯吱~~嘎!蹦!” 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胳膊粗的炮绳,从中断裂。 “哗啦!砰砰!” 失去了炮绳的串联,在河流、明船的双重冲击下,锁河船队,缓缓朝着下游飘散。 河流中间,出现了一道逐渐变大的缝隙。 然而,这条通往生路的缝隙里,却飞矢、弹雨,密布。 已经得知明军意图的清军,不要命的朝着空隙里开枪放箭。 箭雨密度之大,甚至就连左右两侧的自己人船上,也遭了殃。 不过眨眼之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船上的清军,没有死在明军手里,却倒在了自己人的箭雨下…… 这是一条死亡通道! 除非…… 明军愿意忍受着清军源源不断的远程打击,选择就地等待。 在水流的冲击下,要不了多久,清军的船队,就会被冲的失去了阵型。 然而,这是清军不变阵的理想情况。 现实情况却是——到那时,清军必然是要放弃锁河阵型,选择靠近厮杀的。 也就是说,谢三想要将左懋第送出去,必须抓住清军变阵之前——这短暂的一瞬间。 “投手榴弹!” 谢三大吼。 “咻咻咻!” 拿着手榴弹的士卒,一把拽掉引线,将冒着黑烟的手榴弹,朝左右船只上丢去。 “砰砰!” 因为科技水平达不到,纵然做出了拉燃引线,却无法控制爆炸时长的手榴弹…… 好几枚刚刚才丢出去,还不待落地,就在半空炸开。 铁珠、碎瓷、铁钉,铺天盖地…… 无意间却达到了最大杀伤效果。 哀嚎遍野! 因为距离太近,好几个投掷手榴弹的锦衣卫士卒,一样受了伤,浑身鲜血直冒。 “砰砰砰!” 更多的爆炸来了。 缝隙两侧,一艘艘锁河船上,清军倒成了一片。 也有两枚手榴弹,被眼疾手快的清军,赶在爆炸前抓起,丢进了水里。 咕咕嘟嘟冒出一串水泡后,江面炸开一道脸盆大的气泡。 因为河水太深,却没有什么水珠溅起,就像——运河放了个屁。 然而,这看不见的爆炸下,效果却出奇的好。 被撞落了水的清军士卒,却像翻了白肚的鱼,漂浮在水面上…… 十颗手榴弹,当即让七八条拦河船只,失去了战斗力。 刚刚打开了一条缝的缺口,变成了三丈宽的一片。 南下的通道,短暂的打开了。 清军顿时大惊。 有人当机立变,指挥着手下赶紧解开串联的绳索,划动船桨,朝着明军船队围来。 更多的清军反应过来,纷纷朝着缺口堵来! 刚刚打开的缝隙,眼见就要再次合拢。 “左先生! 冲出去!” 谢三大吼,手中的太宁笔枪,朝着左侧最先贴过来的清军船上扫去。 第913章 再遇险境 “噗噗噗!” 两三个清军,被扫进水中。 “兄弟们,杀! 为左先生争取时间!” 谢三大吼。 手腕一抖,长枪旋转。 一个悍勇的清军甲兵,刚刚抓住长枪的双手,就像擦胡萝卜丝一般,血肉横飞。 十根指骨,清晰可见。 鲜血淋漓! “额娘~阿玛!” 那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双手,凄厉的嘶嚎起来。 “噢~ 却是个老鞑子!” 谢三眼神一凝,手中的太宁笔枪,宛若毒蛇出洞。 “哭爹喊娘? 你可知多少汉家儿郎,跪在你面前苦苦祈求,都不能求得一条生路! 狗贼! 去死吧!“ 谢三怒骂,长枪攒刺。 眨眼之间,一收一刺! 尖锐的枪尖,在那厮大腿根上,咬下一片血肉,鲜血直喷! 积年老虏,倒在了船舱里,被撕掉了血肉,只剩下根根白骨的十指,努力的想要捂住腿上的伤口。 却怎么也捂不住! 鲜血顺着骨头缝狂飙…… “杀啊!” 明军船队纷纷散开,与堵缺口的清军船只,战成了一团。 双方激烈的厮杀着! 刚刚被打开的缺口,迟迟无法关闭。 左懋第咬着牙,嘶吼道: “划船,走!” 陈用极脸色一变。 人家锦衣卫在用命给他们拼搏,他怎能舍弃逃离…… “走!” 左懋第瞪着眼睛,船桨摇的飞起。 两行滚烫热泪,顺着清癯脸颊落下。 “走!” 他脖子上青筋毕露,连连嘶吼…… “走……” 一众使团成员,纷纷操起了船桨。 被护在核心的小船,逐渐开始加速。 忽然! 河水里伸出了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抓住船帮。 小船猛然倾斜,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冒了出来。 “桀桀桀桀!” 脑后勺上,两根牙签粗的小辫子,巴在光溜溜的脑瓜子上。 水珠子顺着那厮脸颊滑落。 “想跑? 给我下来吧!” 那清军极其悍勇,全无一般清军不谙水性的恐惧,抓着船帮,就开始晃动。 悍然是要将小船摇翻。 左懋第差点被晃下水中,他只得弃了船桨,死死的抓紧船帮。 好几个随员,被晃得东倒西歪,只得纷纷舍了船桨,死死的抓住船帮。 刚刚开始提速的小船,速度降了下来。 “桀桀桀桀!” 清卒宛若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狰狞的恶笑着。 一口大黄牙,臭气熏天: “给我去死吧!” 毛茸茸的爪子,抓向了一个使团成员。 “操你娘!” 王一斌挥起长剑,寒光闪烁。 “咔嚓!” 两根狗爪子,被齐根斩断。 “嗷呜!” 清卒疼的嗷嚎起来。 “狗鞑子,去死吧!” 王一斌一把抓住两根老鼠尾巴,手中的长剑,没命的照着清卒浑身乱戳。 鲜红的血迹,在河流冲击下,拉成了条条丝线,又渲染开来。 就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瓶…… “噗通!” 一条恶狗,还未断气的尸体,被丢入了水里。 小船再次恢复了速度,逐渐加速的船只,脱离了包围圈。 左懋第扭头。 身后锦衣卫的几条小船,已经淹没在清军人海里。 清癯的脸上,热泪纵横。 “走!” 左懋第咬着牙,吐出了一个字。 “走……” 一众随员,卖力的划动船桨。 谁都没有在意的船舱内,只剩下一捆断裂的绳索。 刚刚还被五花大绑的陈洪范,不见了…… …… 岸边。 东莪眼见左懋第冲出包围圈,恶狠狠的看着正在厮杀的谢三,怒吼道: “给我全部捉了,我要将他们挂在马屁股上,活活拖死!” “喳!” 香河清军将领,跪地领命。 “给我追!” 东莪一挥手,带着手下,继续追击。 …… 香河城外。 江水翻红。 由于双方交织在了一起,清军的火枪手、弓弩手,已经不敢在开枪放箭了。 谢三怒吼连连,手中的太宁笔枪,每一击,都要带走一片残肢断骸。 他气喘如牛。 身边的袍泽,却越来越少。 50健儿,不过短短两分钟,就只剩下一小半…… 运河里,浮浮沉沉的尸体,堵塞了船只之间。 “兄弟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啊!” 谢三怒吼! “杀!” 一众浑身浴血的锦衣卫儿郎,放声大吼,手中的刀剑,照着敌人砍下。 剑,没了剑法。 刀,没了刀法。 这一刻,只剩下最本能的厮杀。 宛若野兽…… 宽阔的江面,已经染红…… …… 左懋第双臂酸疼,却不管不顾,不停地挥动船桨。 小船就像离弦之箭,直奔南方。 岸边。 东莪吆喝连连,清军时不时开枪放箭。 身后,十几艘船只,紧追不休。 船头上清军狰狞的面庞,清晰可见。 清军水陆并进,咬紧了南下的小船。 尤其是船上的清军,更是分成数拨,轮流划船追击。 而左懋第一行,却因为人手不足,不得不一口气强撑。 双方的距离,正在逐渐拉近。 “不好!” 陈用极惊恐的望着前方,失声惊呼。 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河西务的清军,已经再次横断了江面。 几里外的江面上,再次出现了一排锁河船只。 才逃出了狼嘴,又进入了魔窟? 众人只觉得浑身冰冷。 “左先生,本郡主最后一次询问,可愿投降我大清?” 东莪大声嚷嚷起来。 她早已派遣使者,联络驻扎在河西务的清军,让他们阻拦左懋第南下。 眼见前方道路被断,左懋第已经穷途末路,东莪假惺惺的再次招降。 心中却打定了主意,只要骗的左懋第缴械,定要将此子拴在自己战马屁股上,直接拖拽回京! “哈哈哈!” 左懋第悲沧大笑,他弃了船桨,捡起脚边的长剑: “兄弟们,事已至此,唯有死战!” “杀一个够本!” 陈用极抓紧了长刀。 “杀!” 刘统高声呐喊。 “干特娘的!” 王廷佐抓着长剑的手,青筋毕露。 十几个使团成员,或是呐喊,或是默默攥紧了兵器,无言却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狗鞑子,来吧! 我左懋第虽是文臣,却也不会束手投降。 想要我左懋第的脑袋,就看你们的手够不够硬!” 左懋第屹立船头。 “活捉了他们!” 东莪脸色铁青。 第914章 贼女休走,本督在此! “哗啦!” 陈用极抓起船锚,丢进了江水里。 船锚沉底,勾住了河底淤泥,顺流而下的小船,缓缓停下。 陈用极大呼: “诸位,事已至此,我们只有死战。” 不能再南下了。 河西务的清军,已经反应过来,若是继续南下,陷入重围的他们,还不等动手,就会被乱箭射死。 唯有留在这里,与追兵厮杀,才能赚回了本! 只有寥寥十来人的使团上下,瞬间明白了陈用极的意思…… 那就战吧! 我等纵然是文人,想要拿了我的人头,也要咬下你一口肉! 见到明使停了船,东莪怎么不明白左懋第等人在想什么。 左懋第想要避免陷入重围,找了自己这个“软柿子”。 自己何尝不想崩了左懋第满嘴牙,证明给大清国勋贵看看——她是多尔衮的种! 纵是女子,也并非不如男! “上!” 东莪手一挥,下达了进攻令。 停下? 又如何! 姑奶奶带了整整几百人! 而你左懋第…… 只有区区十数人! 老子耗也给你耗死了! 几十倍的清军,朝着孤零零的小船围去…… 人人喜笑颜开。 大清国是奴隶王朝,作为主子爷的奴隶,已经被大商东莪标签的他们—— 只有东莪功劳越大,他们的地位才会越高啊! 若有一天,东莪继承了多尔衮的摄政王之位,他们未必不能位极人臣。 这就是奴隶制度。 一切以出身说话! 放肆而狰狞的大笑,宛若逃出地府的厉鬼。 左懋第使团,就像被狼群围住的小白羊…… 正在经历被虐杀前的戏谑…… 就在这危若累卵之时,却见前方横锁江面的清军,忽然大哗。 一行更加庞大的船队,逆流而上。 枪炮齐鸣,万箭齐发,火光阵阵,宛若电闪雷鸣。 眨眼之间,就冲破了清军锁江大阵。 两岸也有大军冲来。 马蹄声如雷,枪炮声宛若狂风暴雨,笼罩在岸边清军头上…… 清军骚乱起来。 双方刚刚交手,高下立判。 没了文官的祸害,拿到足额饷银的明军—— 明明还是之前那群人,却脱胎换骨! 汉儿不满饷,满饷无人敌! 不过是眨眼之间,河西务清军,竟然被打的狼奔豕突,丢盔弃甲。 短短瞬间,河西务的数百大军,就被杀散。 清军丢盔弃甲,左奔右逃。 甚至,还有拥挤在江边,来不及逃跑的士卒,连铠甲也顾不得脱,下饺子一般,争先跳进了深不见底的运河。 东莪惊呆了。 左懋第惊呆了。 下一刻,只见一行骑兵,突破了清军阻拦,直扑北方而来。 当先一员老将,手中长刀倒映着寒光,大吼连连: “贼女休走,本督在此!” “不好!” 听到炸雷一般的呐喊,东莪这才回过神来。 “速走!速走!” 她脸色大变,急急抓住缰绳,控制奔驰的战马,就要绕圈,调头北上。 “援兵来了?” 左懋第瞪大了眼睛。 竟然这么猛? 陈用极瞪圆了双眼。 来人奔驰如火。 眨眼间,就冲近了几里路。 “东虏贼子,吾乃大明锦衣卫南堂理事、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曹化雨是也! 东虏叛贼,立刻束手投降,本督留尔全尸! 如若不降,待我大军杀之,定叫尔建州叛奴,鸡犬不留!” 曹化雨单手持刀,刀背抗在肩上,领头狂奔。 嘴里嘶吼连连。 身后…… 半丈长的明刀,如林! 势若奔雷的骑兵,如火! …… 大明冷兵器虽然一如既往的“冷门”,却无法掩盖她在历史上的锋芒。 明制长刀,脱胎自宋朝的斩马刀。 有单手持、双手持、御林军制式、马军制式等种类。 除了御林军充为仪仗的长刀,只有110厘米之外。 大明制造的军用长刀,单单刀身,通常都在一米五以上。 至于马军制式(骑兵专用)长刀,更是增添了一根一米长的刀把。 总长,接近三米。 挥舞起来,当的是——人马俱碎! 大明斩马刀…… 上图,明制斩马刀,下图御林军长刀,还有个刀把在两者之间的双手刀,是军队制式。图《出警入跸图》 因为明朝资料的缺失,使得她不甚出名。 然而,根据后世考古所得,明制长刀,是历史的顶峰。 虽然相对于大唐陌刀的鼎鼎大名,明制长刀不为世人所知。 甚至,足以称得上是籍籍无名! 但是,需要知道的是,任何一种工艺的登峰造极,都和当时的科技水平,是密切相关的。 明朝的冶炼工业,一直利用到四十多年前,就可以想象出明朝冶炼工业的发达。 基础工业发达,锻造出来的武器,就更加可怕。 也足见——明制长刀的可怕之处。 (冷知识:明朝长刀,不但采取了锻打发: 即将含碳量低的炒钢加热后,反复摺叠锻打,让杂质析出,后再夹入宿铁,当作刃钢,然后淬火锻造,使明代刀剑刚柔互济,达到锻造科技的最高水准。 同时,在刀背上设置锯齿状,使得有了“锯”的功能。 这一点,成了后世军刀的必备设计。) …… 明军奔走如风,眨眼之间,就冲破河西务清军大阵,直扑东莪而来。 为首的那员老将,须发皆白,却威猛依旧。 嘴里的怒吼,宛若平地惊雷。 一匹花斑马,被他催到了极致。 身后,黄底红边,鲜艳的大明将旗上,一个隶书“曹”字,鲜艳夺目。 再朝后,黑底间白的大纛,迎风飘扬。 红、蓝、黑、黄、白,这是五营大旗的颜色。 前营用红旗,后营用黑旗,中营用黄旗,左营用蓝旗,右营用白旗。 大纛,是战场上最显眼、最高、最大的旗帜。(天子御驾亲征时除外。) 大纛所在,人心所向。 这就是为什么夺旗,是仅次于斩将的次首巨功。 东莪扭头一看,只见是“曹”字大旗,当场差点吓尿。 “曹?” 东莪脸色煞白。 身为多尔衮唯一的子嗣,东莪虽然是女子,却也知道,大明姓曹的,大都是猛将。 比如第一猛将曹文诏…… 比如第一悍将曹变蛟…… 若说这些,还只是将才,是将兵之猛,是冲锋陷阵的先锋…… 而另一人,则是大清的噩梦! 那就是崇祯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将将猛人曹化淳! 第915章 赶紧跑,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是的! 别人都是领兵的猛将。 而曹化淳这个老太监,却是领将的猛人! 甚至,还是批量制造猛将的牛人! 曹化淳一手训练出来的勇卫营,成了大清上下,不敢或忘的伤疤…… 勇卫营啊! 没有良将、没有钱粮、没有文官支持,甚至,只是烂透了的京营的改编。 唯一堪称精锐的,也就是那御马监的太监们了! 这样一支东拼西凑的大军,莫说是与花费了上亿白银的辽东“精锐”相比了,待遇连普通边军,也比不了! 全靠曹化淳贴着老脸,跟东林交好,才能求得一点点物资…… (这就是曹化淳为什么回家养老的原因! 曹化淳腹黑的吃干抹净,训练出了大军,就直接辞官不认账了…… 唉! 他不得不走,因为他若继续留在勇卫营,文人集团就会插手勇卫营。 而这,也是勇卫营孤立无援,最终消亡历史中的真正原因。) 勇卫营虽说是内廷太监充为核心,然而,创立之时,连个领兵冲锋的将军都找不到! 不得已,领军主将,只能由御马监太监担任——主帅曹化淳、副帅方正化、领兵刘元斌、卢九德等。 崇祯九年,大清入寇明疆。 初出牛犊的万把人,成了大清最强劲的拦路虎。 连整合都还没有做完的勇卫营,不但迅速成熟起来,还崛起了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等人。 (注:这几人,都是军中将校,是勇卫营成军后崛起的。) 那一仗,大清国折损在关墙内的士卒,半数都是勇卫营所杀。 崇祯十一年,大清国再次入关抢劫。 连续两年在与农民军征战的勇卫营,被崇祯急忙召回。 带着三顺王这最先进火炮部队的大清国,却在吴桥折戟沉沙。 数万大清国精锐,竟然冲不破黄得功的三千偏军…… 只得丢下劫掠所得,狼狈逃窜…… 遗留尸骨无数! 我大清开国精锐,果然“满万不可敌”! 朝鲜史称——“这一次建虏南下抢掠,不及往常一半。” …… 大清国痛定思痛,密信明廷大臣,要他们暗中给勇卫营下绊子。 恰好,油盐不进的勇卫营,也让明廷文人感到胆寒! 这样的明朝劲旅…… 还能存在吗? 终于—— 崇祯十三年,荆门、皖西之战,勇卫营折损十之二三。 刘元斌战死。 勇卫营只剩下三部。 崇祯十五年的罗山一战,孙应元孤立无援…… 杨嗣昌麾下,尽皆坐看。 此战,自孙应元以下,整建制尽没…… 如日中天的勇卫营,再少一臂。 三部,又去了其一…… 得此惊天大喜,大清国上下终于放宽了心。 就在当年,大清国欢欣鼓舞的再一次入关抢劫…… 却又折在了勇卫营之下。 杨柳青一战—— 周遇吉带着勇卫营四千残兵,反包围七万清军。 兵力相差,近二十倍…… 若是算上大清暗地里的盟友们,兵力差距更是高达百倍! 然而,就在这样荒诞的局面下—— 大清国健儿苦战三天三夜,终于冲破勇卫营的包围圈。 英勇无敌的七万“我圣清开国满万不可敌精锐”,终于杀穿了四千“腐败落后胆小懦弱无能”明军。 丢下精锐甲兵浮尸百里…… 勋贵、大将尸首都不敢带走…… 朝鲜史称——“这一次建虏盛京城内,家家户户披麻戴孝,满城雪白,日夜痛哭,哀嚎声数月不消”。 …… 被这“曹”字大旗一刺激,被打入骨子里的恐惧,袭遍全身。 过往种种,瞬间浮现脑海。 身为大清上等贵族,东莪岂能不知道姓曹的有多可怕? 曹化雨啊! 这特娘是曹化淳的亲二哥呐! 这俩人,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 曹化雨来了,曹化淳还远吗? 那可是勇卫营的老大啊! 赶紧跑吧…… 跑的晚了,要遭…… 阿玛啊! 不好啦! 姓曹的又来了! 额娘啊! 我快被吓尿了! 大夏天的,东莪如坠冰窟,她满脸煞白,牙齿止不住在咯咯作响: “快走! 速走!” 赶紧跑吧! 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东莪双脚使劲踢在马肚子上。 战马吃痛,悲鸣一声,拔足狂奔。 刚刚逼近左懋第小船,正待活捉明使的清军…… 懵了! 啥? 小主竟然丢下即将到手的左懋第,跑了? 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只见河西务方向,一行船队,已经冲破阻拦,直奔他们而来。 船头,鲜艳的“曹”字大旗,刺入眼帘。 曹? 不好! 这特娘是曹化淳! 主子爷啊! 不好啦! 曹化淳这死太监,又拉起勇卫营了…… 人的名树的影。 一手训练出勇卫营的曹化淳,在东虏心中名声之大,远超后世人的想象。 历史上的曹化淳,为了给崇祯皇帝一个符合身份的安葬。(李自成草草收敛,前文有写。) 孤身来到北京,赴都上疏,请妥善处理怀宗帝后陵寝。 多尔衮当即同意,并让户部拨款3000两银子,让内官监冉肇总理其事。 然而,投降清廷的那群文臣,连崇祯尸体都不拜一下,又岂会给他修建陵墓。 甚至,还推出顺天府杨博、宛平杨时茂,将为大顺开门的脏水,泼到曹化淳身上。 嚷嚷着要杀了曹化淳。 就因为前番勇卫营之事,曹化淳摆了文臣一道。 多尔衮能不知道这个么! 他一手将此事压下。 文臣杀不了曹化淳,就卡住了给崇祯修建陵墓的事情。 拖拖延延,直到大半年后的崇祯十七年年底,还连主导人都没确定。 曹化淳再次赴都上疏。 多尔衮为了安抚曹化淳,在朝堂上放话:“如再延诿,定行重治。” 就这样,文臣终于“照例漂没”一下,将三千拨款,拿出110两银子,用来给崇祯修皇陵。 这钱…… 还不够他们给怡红院姑娘的一次“梳拢费”! 甚至,不够他们吃一次饭的钱! 还是曹化淳的第三次赴都上疏,这才凑齐了三千两工程款。 就这,在“众正盈朝、东林诸贤”的“精打细算”下,竟然还没花完! …… ps:刚从医院回来,碗都还没洗。 第916章 主子,您忘记大妃阿巴亥了吗? 三千两啊! 还不够他们去秦淮河上,找“艳妓”拉着小手,喝一顿花酒的呢! 三千两…… 连嘴都不能亲一下! 却是崇祯皇陵……花不完的“巨资”! …… 为啥曹化淳一个前朝太监,在多尔衮面前说话这么好使? 要知道,曹化淳从未在清廷领了一官半职! 给崇祯修完陵墓后,曹化淳就返回原籍居住,至死,也不曾踏入清廷官场。 正因为曹化淳一手训练出的勇卫营,成了清廷入关道路上的最大强敌,才使得多尔衮愿意听一听曹化淳——这个前朝太监的话! 抛开大义,只谈个人。 这是英雄惜英雄(虽然那个英雄,是我们的血泪伤疤)。 这就是那句老话——最值得尊敬的,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 在今日的文学界,诋毁崇祯皇帝,成了主流,诋毁明末的一切真相,成了共识。 然而,明末称帝的七八人,在大清入关之初的几十年中,能让清廷立了皇陵的,唯有崇祯一人! 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不就是因为——崇祯\\u003d人心么! 多尔衮都知道,给崇祯修了皇陵,就能安抚了人心…… 那么,反过来再看—— 是不是就要有了疑问: 他们如此诋毁,是否为了洗白自家祖宗当年干的好事?! 大唐之后,世家隐于市,不显世间,却并未消失。 多少豪门,不显山露水,却依旧长存。 在这个世上,因为局域网的存在,共济会的强大,多少露出了几许端倪。 反观自身呢? 是否也有这般存在? 他们,是否也有如此强大? 掌控舆论,裹挟舆论…… 我从不相信,历史的真相,能被他们盖棺定论! 一如前些年倭系车的盖世美誉……而今,轰然塌房! 民族自信,源于自身强大。 今日,我们这些先行者,摇旗呐喊,终有一天,会掀开重重遮挡的帷幕,使得真实历史,还原世间! 宋有横渠四句。 这遥不可及的逼格太高…… 我推圣贤一语,与君共勉—— “为华夏之崛起而读书!” 复兴是全面的,既要兴我现世,也要复我祖宗风华! …… 曹化淳能让多尔衮不惜斥责投降文人,足以证明此人的厉害之处。 说个现实的话,不是他将清廷打痛了,谁鸟他啊! 从此,足以看出曹化淳在清军心中的分量! 一杆“曹”字大旗,让东莪率领的清军,狼狈逃窜。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清军,连对阵都不敢,没头没尾狂奔,顾头不顾腚的朝北跑。 东莪逃,曹化雨追。 一跑一追,她插翅难逃。 还不待曹化雨追上,前方斜剌剌的又冲出一行骑兵。 为首一员白发老将,放声大吼: “东虏贼子休走,吾曹化淳在此!” 赫然正是后续赶来的曹化淳本尊。 “我命休矣!” 东莪花容失色…… 她刚刚调头,想要朝东跑,就被曹化雨堵住。 “给我杀!” 东莪大惊,刚刚指挥手下冲杀,甚至,自己也拔出长剑,想要杀出一条生路…… 一柄长度近丈的大明马刀,横斩而下! “乒乓!” 火花迸溅! “当啷!” 东莪手中的长剑,被曹化雨当头一刀,砸在地上。 “斯~律律!” 胯下草原良驹,悲鸣一声,被这巨大的力道,砸的踉跄几步,马膝一软,险些两只前蹄跪倒在地。 东莪虎口撕裂,浑身发麻。 一口气,憋在了胸腹间,几欲让她岔了气。 强大的力道,让她酥软在了马背上,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给我绑了!” 曹化雨一声令下。 锦衣卫儿郎一拥而上,将东莪按倒在地…… “大老爷别杀,我们降了!” 哗啦啦! 不待花甲老将开口招降,数百清军,丢掉兵器,跪在了地上…… 曹化淳勒住战马,驱动马儿调头,清冷的声音响起: “仲兄,此间善后事宜,交由兄长了。 咱家崽子受了欺负,我这就去给他们报仇!” 说罢,不待曹化雨应答,带着手下,直扑香河而去。 远远的,一句话语飘散: “河西务存粮,乃是我大明子民劳作所得,兄长可曾明白?” “放心吧!” 曹化雨大笑: “一颗粮食也不会少!” …… 十天之期已到。 清廷已经做好了南下的准备。 一辆辆大车,铺满了从北京到通州的道路。 无尽财富,被打包装车,准备运往江南。 整个京师,为之一空。 皇宫。 “什么?” 大玉儿满脸惊恐。 苏麻喇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主子,皇帝他又吐血了! 刚刚太医院的人来看过,说这是什么毒气入体……” “当啷!” “我的儿!” 大玉儿悲鸣一声,手中茶盏,掉落在地,摔成了八瓣。 “走!” 她起身,就要朝着位育宫走去。 “主子,不可啊!” 苏麻喇姑脸色大变,急忙抱住大玉儿的双腿,苦苦哀求道: “主子,让奴婢去,您不能去啊! 皇父摄政王说了,不能打搅皇帝读书,违者…… 违者……” 余下的两个字眼,苏麻喇姑再也说不出来…… 大玉儿满脸寒霜,一脚将苏麻喇姑踹开,怒道: “违者如何?” 她怎么不知道多尔衮说了什么话。 可是…… 那是自己的儿子啊! 那是自己的依靠啊! 若是方喀拉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哪里还有的荣华富贵啊!(还记得福临的本名不?) 面对大玉儿的喝问,苏麻喇姑却不敢说了。 她不能将‘违者皆斩’说出来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这两口子打生打死…… 人家床头打架床尾和,谁也不会真的要了对方的命。 自己这个小小的侍女…… 那不是用来泻火的出气筒么! 苏麻喇姑不敢说,大玉儿却是满脸铁青,她冷哼一声: “违者皆斩? 哀家倒要看看,谁敢杀我!” 大玉儿窝心一脚,将苏麻喇姑踹的嘴角溢血。 她怒气冲冲,就要前往保育宫。 “不能去!” 苏麻喇姑嘴角流着鲜血,挣扎起身,再次抱住了大玉儿的双腿,她苦求道: “主子,不能去啊! 主子,您忘记了阿巴亥大妃了吗?” 第917章 方喀拉不能死! 阿巴亥? 大玉儿浑身打了个激灵。 大妃阿巴亥,她怎么会忘记了呢? 阿巴亥12岁,就嫁给了43岁的努尔哈赤。 13岁,就被封为大妃(皇后)。 15岁,生下十二子阿济格。 22岁,生下多尔衮。 24岁,生下多铎。 36岁…… ——被她名义上的儿子们,活活塞进了陵墓,殉葬…… 大玉儿脸色苍白。 自己今年,已经33岁…… 自己的处境,还比不上阿巴亥。 想当年,人多尔衮三兄弟,手里还握着最强大的两黄旗,八旗两百来个牛录,阿巴亥的三个儿子,占据了65个,是大清总兵力的三分之一。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巴亥被活活殉葬了…… 而自己呢? 全靠方喀拉这个所谓的大清国皇帝之名,在支撑着…… 大玉儿明白,不管是自己还是福临,只要死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就会失去了一切! 她不敢动了…… …… 苏麻喇姑见大玉儿满脸惊恐,泣不成声的劝诫道: “主子啊,咱们不能去啊! 今日主子的处境,与昔日大妃是何等相似,主子若在,皇帝就安稳如山。 主子要是没了,皇帝…… 皇帝也不会好啊!” “让奴婢去,奴婢必定会让太医们,治好了皇帝!” 大玉儿咬着牙,一声“阿巴亥”让她浑身颤抖: “去吧……去吧……” 苏麻喇姑擦去嘴角血液,起身就走,嘴里还道: “主子放心,奴婢定然不会让皇上有了闪失!” 大玉儿看着苏麻喇姑的背影,瘫坐在门槛上。 她双手死死的抓着门盈,才能让自己坐住了。 “小苏茉儿。” 苏麻喇姑听到大玉儿唤自己的小名,急忙转身。 却见大玉儿满脸的希冀,低声呢喃道: “小苏茉儿,我只能依靠你了……” “主子放心!” 苏麻喇姑屈身行礼: “小苏茉儿永远是主子的小苏茉儿!” …… 保育宫。 听闻福临再次吐血,正在筹备南下事宜的多尔衮,也进了皇宫。 苏麻喇姑到来的时候,多尔衮正满脸寒霜的斥责一众太医: “都是吃干饭的? 为何一个吐血之症,治了小一年,却越来越严重了?” 方喀拉不能死! 多尔衮眯着眼。 此时——他还不能死! 当初,父汗攻打蒙古归来,暴毙清河温泉疗养院。 本来说定了要将镶白旗交给他的事情,也泡汤了。 努尔哈赤不止一次暗示,自己去后,会让他多尔衮做了后金国的大汗。 他也积极联络代善,意图登上后金大汗之位。 他们三兄弟的兵马,加上代善所属,足以占据了一大半的兵力。 却不想,代善这个老阴比,摆了自己一道。 不但袖手旁观,更是暗中支持豪格。 母亲阿巴亥被逼死后,失去了政治优势的他,只能选择退让,将方喀拉推了出来。 而今,自己已经掌握了大清一半的兵马…… 但是,这还不保险! 若是昔日在关外,他必然要废了方喀拉,自己做皇帝的。 只可惜…… 这是在北京。 南有弘光小朝廷,偏安江南…… 西有崇祯这个老牌皇帝,正埋头发展,不但逼降了李自成,更是正在围困张献忠,还屯兵京师之外。 他知道,江南一点都不用担心,他最大的敌人,还是崇祯这个大明皇帝。 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清不能乱! 方喀拉…… 更不能死! …… 面对多尔衮的喝问,太医院院正浑身瑟瑟发抖,却不得不出声回奏道: “启禀皇父摄政王殿下,陛下所受之症,乃是邪毒入体。 臣等已经开了清毒化瘀之药……” “开,开,开! 开你娘啊!” 多尔衮大怒,一脚将那老太医踹翻在地。 他阴仄仄的道: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等的勾当! 昔日,你太医院的刘文泰,接连治死朱见深、朱佑樘。 本该是诛杀九族的罪,却富贵终老! 你当本王不知你等的葫芦?” 刘文泰是江西上饶人。 他本是通政司(上访处)一小官,因为是礼部尚书丘濬门人。(当时的理学大家,史称“有明一代文臣之宗”,也就是文化大宗师。) 于是,这个史称“文泰等于草本实懵然”的人,在某些人的推动下,成了太医院事通政使。 这个“懵”,就很传神! 莫说写方治病了,连药草药理都不知道的人,却成了太医……… 牛逼不? 刘文泰“投剂乖方,致殒宪宗”,本该是诛族的大罪,竟然屁事没有。 哦,不对,也不是屁事没有。 降为太医院院判了! 乖方:就是错误的药方。 致殒宪宗:给朱见深弄死了。 其实,朱见深的死,一样是长达几十年的诡计。 朱见深生一个孩子,就被弄死一个…… 没办法了,只好给朱佑樘藏起来。 这孩子都满地跑着打酱油了,才告知朝臣——他朱见深有儿子了。 文臣一看…… 这不行啊! 长这么大了,在弄死,说不过去了! 再说了,鬼知道朱见深还有没有藏了别的儿子! 于是,只好将赌注压在朱佑樘身上,开始悄咪咪给朱佑樘教“做皇帝道理”了。 这就是朱见深公布有子之后,子嗣忽然生了一大堆的原因。 朱佑樘早年,是万贵妃抚养的,朱见深公布自己有子之后,在朝野的斗争下,太子的抚养权,转交给了周太后。 而这个周太后,虽然后人所知不多,此人却是一个宫斗牛人。 朱祁镇临死前,遗嘱自己只与钱皇后合葬。 此时,作为贵妃出身的周太后,并无与皇帝合葬的制度。 然而,在陵墓修建过程中,周氏却改变了明裕陵的陵墓设计。 不但给自己预留了和明英宗的合葬耳室,更是将钱皇后的耳室,放远了几丈。 连中间的隧道,都给堵实了! 卧槽! 这是生不能当皇后,死了老子也要争一争同穴啊! 一个能够更改明朝皇帝墓葬规矩的女人…… 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她身后是哪个派系了! 朱佑樘被周太后抚养,给他教书的大权,自然落到了那个集团的手中。 后来,朱见深察觉出来儿子被教坏,就想更换太子。 于是,就被一剂药方,直接送走! 第918章 死也要死在江南 当然,宪宗的死,也与他一直都在打压文臣权力有关。 朱祁镇再次继位后,二次中招,直接暴毙。 朱见深稳定皇位后,做的最牛的一件事——直接拿三杨杨荣后人开刀。 直接将人家孙子、重孙子弄死了! 杨家主推的曾孙杨晔,更是不明不白被弄死在了锦衣卫诏狱。 最后,导致了文官集团疯狂反扑,西厂被迫取消一个多月。 这件事,在《红楼梦》有写。 《红楼梦》中薛蟠打死人后,大摇大摆进京,住在舅舅贾政家中…… 这葫芦僧断葫芦案的情节,说的就是这件事。 只不过,《红楼梦》是大明遗民怀念故国所作,在这个结果上做了美化。 真实历史上,杨晔嚣张程度,比薛蟠更甚一筹。 杨家在当地是巨无霸,经常纵容门人打死人。 甚至,稍敢反抗杨家霸凌者,就被活生生装进棺材里,活活烧死。 地方官不但不阻拦,还同流合污。 《謇斋琐缀录》详细记载了这件事。 最终,被人密告宪宗皇帝。 朱见深命锦衣卫捉拿,然而,杨家自己培养出来了一个锦衣卫百户…… 消息泄露,地方官通风报信,放走杨晔。 这厮不但顶着全国通缉,大摇大摆进京,住在叔父兵部主事杨士伟的家中,更是出入市井,还大放厥词。 朝中更有其姐夫——礼部主事董序,网络官员,准备翻案。 朱见深命汪直的西厂出动,才将杨士伟、杨晔、杨泰等人抓住。 证据确凿,朱见深大怒。 杨家被抄家,杨泰被处斩。 杨家推出来的接班人杨晔,在诏狱中被肢解——史称动用“三琶”酷刑,“骨节皆寸解,绝而复苏。” 董序、杨士伟贬为地方知府通判。 跟杨家有关的一众官员,或是贬官,或是充军。 杨家培养的锦衣卫百户高崇,被处决在狱中。 这件事导致了汪直的西厂,被取消一个多月之久。 之后,成化帝虽然恢复西厂,却也不得不让汪直离开朝堂,去往辽东坐镇。 最终,在文臣集团持之以恒的打压下,朱见深只得让汪直前往南京闲置。 这件事之后,朱见深意识到直接与文人集团对抗是不行的。 于是,开始启用“传奉官”。 也就是让锦衣卫、东西厂,从民间举荐官员。 这些人因为没有根基,只能依靠皇帝,天生就是皇帝与文人集团对抗的刀! 只可惜,传奉官势力还未壮大,朱见深就被一剂汤药,直接送走…… 朱见深一死,他亲信自然不满,于是争相弹劾刘文泰。 然而,这事对朱佑樘有利啊! 他给压下来了。 朱佑樘一上位,朱祁镇、朱见深扶持起来的人,全数被革职、贬黜…… 文人集团全面复兴。 (这就是我说孝宗朱佑樘,是文臣集团培养之人的原因之一。) 这也是明朝的第二次衰退。 明朝有个显着的规律——只要对文人集团好的时期,必然是大明全面衰退之时。 到了末期,天启、崇祯哥俩,想要再次恢复大明荣光,人家直接给大明gg了…… 莫看朱佑樘是文人集团的代言人,他也落不了好。 皇太子长大了,具备生育能力了,自然也要去死了! 毕竟—— 大明董事长换的勤——人家这些职业经理人,才好中饱私囊啊! 于是,刘文泰一剂汤药,孝宗朱佑樘,接着上了西天…… 完事后,刘文泰安然终老…… 毕竟,刘太医功劳太大,是不能死嘀…… (本书主角启用农民军、从工地、作坊选拔吏员,本质上与“传奉官”一样。 只不过,主角的手段更温和、更隐秘。 借着赈济灾民的政策,不声不响,完成了蜕变。 有人说,我一直在说明朝文人集团的强大,主角的发展中却不见文人集团的干预…… 看书、看书…… 从逃离京师开始,主角身边就连历史上给大明殉葬的文人,都不敢留在身旁。 还是先用农民军、流民壮大自身后,才在汉都落脚。 紧跟着就借着以工代赈的名义,召集了几千万流民,充斥汉都周边,作为既得利益集团。 文人集团的确很强大,然而,玩一个荆襄大流民、湘桂大起义,就几十万人,还给玩脱节了。 面对几千万新利益集团组成的大势,主角又一直藏在新军保护下。 …… 毕竟—— 谁能对一个老六有办法啊! 除非他们愿意像主角这样,舍弃了上亿的白银,去扶持一个新团体。 这…… 人家本来就是为了赚钱的,让他们给泥腿子花钱……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啊!) …… 多尔衮一席话,说的昔日威名赫赫的太医院众人,浑身瑟瑟发抖。 怎么玩? 玩不过人家啊! 昔日朱家人,还在条框之内做事,万事讲究一个制度。 然而,今日在朝的东虏人,人家可不跟你讲这些! 不但各处衙门,都由满洲人担任主官,甚至,人家不管什么规矩,不在乎什么条框,只要想动手,直接就挥了刀子…… 昔日的老伙计,自从坐上了金銮殿,杀得血流成河…… 多尔衮一句话,吓得太医院众人,尿都出来了! 哗啦啦一大群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嘴里喊着死罪…… 南迁是大事,多尔衮没时间跟这些小角色耗时间。 当即严令众人先弄醒福临。 小皇帝可以死…… 但是,就算死……也必须死在江南! 哪怕是一路吐血,也要给我撑到了江南再死! 只有暂时维持朝政稳定,多尔衮才好南迁啊! 眼见皇父摄政王这么说,一众太医院众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唤醒? 简单啊! 弄醒一个昏迷之人,和弄死一个健康人,一样容易。 只要不计后果…… 哪怕是濒死之人,也能活蹦乱跳一阵! 至于……会不会折损本就不多的阳气…… 嘿! 先过了眼下这个坎再说! 大不了…… 大不了回去了就拆了自己的胳膊,就说摔断了…… 只要死的时候不在场,那就没事…… 老经验了! 当即,一个擅长针灸之术的老太医,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他手持金针,开始在福临头上施针。 …… 第919章 那里的葵花——向洋而生 正在此时,汤若望带着一群黄毛绿眼之人,走了进来。 小皇帝昏迷不醒,多尔衮病急乱投医,将平素狂吹西方先进的西洋藩人,全数喊了过来。 在多尔衮看来,东方不亮西方亮,总有一个,是能治好了小矮子的。 至于是治标还是治里…… 那不重要! 要的就是立竿见影! 要的就是南迁之时,朝局不能动荡! 汤若望走的虎虎生风,看似成竹在胸。 然而,心中却是没底的。 莫看汤若望平素吹得响亮。 然而,自家事自家知。 西医…… 西个屁的医! 自家那旮旯……有医术? 有个屁! 他这个土生土长的西洋人,还能不知道嘛! 吃木乃伊…… 吃少女心脏…… 哪痛切哪; 哪痛吃哪,就是最保守的疗法了。 至于—— 将屎尿注入体内,能够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坐在腐烂的鲸鱼体内,包治风湿…… 将鳄鱼粪塞入女人体内,用来避孕…… 磨烂的死老鼠糊糊,治疗发炎…… 吸烟治疗哮喘…… 吃绦虫可以减肥…… 切掉舌头,治疗口吃…… 咳咳! 别惊讶。 这是小儿科了。 没错,这是最基本、最常用的医疗手段。 西方最先进、最有用的医术,就是——放血大法! 甭管你头疼还是脑热,甭管你球疼还是蛋痒。 有病? 那就放血! 没好? 那就接着放! 啥? 还不好? 那就再加一个灌肠! 灌肠——别不满足啊~~这可是顶级疗法了! 放血包治百病; 灌肠还能养生。 这是西方油画。上图放血大法,下图就是下面那句话 …… 要是再不好,那就烧红的大铁棒子,来一套“大铁棍子捅菊花”。 至于医生…… 最优秀的医生,必须是剃头匠。 最优秀的牙医,必须是打铁匠。 对了,不能洗手,洗手就是不正宗…… 至于死了…… 呵! 那是放的不够多! 不满? 不满就是你体内住了个恶魔,恶魔太强大…… 医闹? 医闹就是心不诚,惹怒了噎死,这是主在惩罚你! 心中默念阿门~~ 珍珠是万能的! 卧槽! 要是还在纠结——没治好你的病…… 那就是——你捐献给教会的财产,还不够多! 心不诚~~!! 欧耶! 万能的珍珠,在惩罚你这个异教徒! 完美! 你看,我西医效果好不好! 不满的,都被架上了火刑架! ok! 没差评! (注:某个教会,在这时期,入教后需要缴纳的财产,已经降低到了十分之一。 嗯~~ 很体恤了好不! 人家以前是——只要全捐嘀~~ 对,您没看错,最早加入教会,是要献上所有家财的。 那伟正光的所谓三柱石,是否颠覆了认知?) (注:不管是拿了钱来混淆,还是真的愚昧无知…… 如果还是个人,请不要将现代医学,与西医混淆! 现代医学,是华夏永久的伤疤! 这是倭奴731用无数华夏百姓,试验出来的! 知道为什么人体78%是水吗?……这是活活蒸干了几万华夏受害者,才得出的数据! 知道骨肉如何快速分离吗?……这是冻伤试验! 知道人血为什么会有排异反应吗?……这是抽干人血注入马血、人血试验! 颅损伤……血栓……器官移植……真空存活……细菌试验…… …… 现代医学每一项规定,都是倭奴用我华夏百姓,活生生试验出来的! 只要心中但凡还有一丝良心未泯,就不会将西医,与现代医学混淆!) …… 汤若望在华夏混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能言善辩。 这不,刚刚才将崇祯皇帝花费十几年验证的《崇祯历法》,忽悠成了我大西洋杰作! 还让大清国,冠名我西洋之名,为我大西洋站了台。 哦! 雷霆嘎啦! 我圣教事业,在大清国,终于打下了结实的基础。 圣教花费无数代价,结交华人,在这块全球最繁荣的地方,终于站稳了根基! 汤若望心中火热。 这是一片神奇的大陆,这是一个神奇的国度! 每一丝、每一毫,都让他心生向往。 只恨不得将华夏的一切,全都打包,运回西洋…… 汤若望思绪翩飞。 当初,郑和团队,去我圣教宣旨。 庞大的战舰,让整个西方颤抖。 就连圣教,也不得不匍匐郑和脚下,洗耳聆听上国天恩。 自从上帝之鞭横扫欧洲,本就对华夏惊为天人的西洋,再次陷入对东方的狂欢向往。 郑和战舰,扫开被上帝之鞭打破的中世纪最后愚昧残留之后,学习东方技艺,就成了圣教共识。 最终,圣教开拓派,战胜了保守派。 自此,圣教开始了大批量探索世界的道路。 追随着郑和的脚步,西洋探险者,终于探索到了前往东方的路线。 踏上了这片文明而古老的土地! 一代代圣教先贤,前仆后继的开拓,利用大明内部的矛盾,圣教终于成功将他们包装成了所谓的传教士…… 圣教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在大明内部,以“上柱石”的许诺,在长江口,拉拢了三大世家。 知道那旮旯为啥风俗普遍葵花——向洋而生了吗?真·主·传承。祖制、祖制…… 有了李之藻、徐光启、杨廷筠三大家族的帮助,圣教在长江口——这个大明最繁荣之地,成功的建立了基业。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这可是辐射全大明的宝地! 这可是一个能够让我圣教事业,更进一步的最佳跳板! 得到了我圣教三柱石的帮助之后,传教士们更是在大明官府,站稳了脚跟。 自此,大明的一切科技、文化,全数装上了运往西洋的船舶。 就连大明成祖编撰的《永乐大典》,也已经运回圣教。 这可是华夏有史以来,最全面,所列最多,门类最全,包罗万象,是一部整个华夏智慧的结晶。 圣教如此评价——“这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百科全书!” 已经归我圣教所有! 元朝官方编纂的政书《经世大典》…… 民间编纂的百科全书《事林广记》…… 一样送到了我圣教! 宋代四大部书《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文苑英华》、《册府元龟》。 一样到了我圣教的怀抱! 唐朝的《酉阳杂俎》,因为广行天下,一样被我圣教所得。 唐代医术精髓《外台秘要》,我圣教拿到了原本! 隋朝《编珠》、三国《皇览》…… …… 第920章 那么长的针,扎进去不会出事吧? 这些古往今来,华夏官方所修之书,在三柱石等人的配合下,不但翻译成了我西方文字,更是就连释义,也已经编造成册。 不但官方编纂书籍,就连民间编撰,只要是与科技有关的,全数被搜罗带走! 甚至,就连上古神话的《山海经》,也不例外! 运送书籍的船,一艘接一艘…… 我圣教传来讯息,地下室已经放不下了…… 甚至,为了应付西方文字不足,无法翻译如此庞大的东方巨着…… 我圣教更是按照传教士的在这些典籍中的注音,开始编撰西方文字! …… (特注:事林广记、外台秘要、酉阳杂俎,等寥寥几本,因为是民间发行,存本太多,成了唯一一本留存在华夏的百科类古籍。) …… 其后,一代代圣教先贤,利用明人自身的矛盾,左右逢源,挑动不满大明统治的诸部…… 终于,大明这个巨无霸,轰然倒塌…… 我西方,成了最大利益既得者! 圣教已经有了决定,今后的重点,就放在争夺大明藩属上。 全球,必须要属于我西方人所有! 下一步…… 我传教士的重任——就是配合清廷,焚毁华夏一切智慧结晶! 这个东方巨龙,必须让他彻底沉沦…… 东方必须死! 汤若望心思潮涌,暗暗自得: 今日,我这西洋传教士,已经贵为大清国皇帝“玛法”!(祖父) 有了皇室给西洋圣教站台,“传教士”的光辉形象,终于更进一步! 圣教的下一步打算,马上就要付之实施了! 大清的愚民政策,必须要立刻实施! 这条八千年光辉永固的巨龙,只有彻底腐烂,才能让我西方安心! 哈哈哈哈! 东方…… 巨鲸落,西方生! 我圣教,必将踩在大明的尸骸上,屹立全球之巅! 哈哈哈哈! 汤若望内心在狂笑…… …… 多尔衮要请自己给小皇帝看病。 虽然汤若望心里没底,却也屁颠屁颠的来了。 他在大明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华夏的医术,汤药素来见效慢。 真本事却是有的! 只要自己找准了时机,待药效快到之时,出了手…… 那就是我大西洋医术牛逼的证据! 古代中医开刀用具 用华夏的技艺,铸造西方的“光辉”…… 这可是无本万利的好事啊! 就在前些天,他刚刚将一箱注了音的医书,以及医生们动刀子的工具…… 打包送到了即将开往西洋的船上。 大清南下之时,就是船只离岸之机! 这都是好东西啊! 必须要为我西方所有! …… 汤若望虽然心中没底,却走的气势如虹。 一进了保育宫,还来不及给大清皇父摄政王行礼,就见到一群太医院的医生们,正围着小皇帝。 他眼睛瞬间亮了! 嗯~~ 太医正在给福临治病? 欧耶! 又能偷师了! 汤若望顾不得行礼,一头扎进人堆里,定睛看去。 多尔衮心中烦闷,汤若望没有行礼,他也不在意。 只要方喀拉能够动身,一切都不重要! 汤若望身上的狐臭,熏晕了好几个御医。 众人扭头一看,见到是这西洋鬼子,当即不动神色,离远了一些。 正旦之时,这厮拿着大明编纂的《崇祯历书》,非说是西方历法…… 虽然太医们也不在意,但是,这厮的举动,却是让人感到恶心。 一个个太医,脚下挪动,离得更远了…… 汤若望才不管太医们理不理他、自己合不合群呢! 这些自持清高的家伙,最爱的就是银子…… 别看这一会离他三尺远,只要今晚上喊他们喝花酒,这些家伙,就会屁颠屁颠的来了! 要是自己送上一沓银票,更是能将西方珍若瑰宝的医书,不要钱一般的朝自己怀里塞…… 他眼神微微眯起,聚精会神的看向了场内。 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手持一扎长的金针,在皇帝眼窝、头顶狠狠一扎。 好几寸长的金针,就被整个干进了脑袋里。 法克! 汤若望眼睛瞬间瞪大了。 五六枚看着就吓人的长针,竟然遍布眼窝一周? 老天! 那么长的针,扎进脑袋里,不会出事吗? 下一刻! 只见那老头抬手在针尾轻轻一弹,长针颤动。 待针尾停下,他随手捻动几下,就拔出了长针。 啥? 汤若望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么长的针,扎进去再拔出来,竟然连血珠子都不冒一个? 这是啥技术? 不对! 汤若望心中瞬间激动起来。 这么好的东西,老子还没偷走…… 呃! 不对! 是我西方的! 都是我西方的! 这是我西方八千年前圣地罗马的神奇医术! 必须要赶紧编撰文明发源地…… …… 伴随着最后一根针被拔出,只见脸色蜡黄的小皇帝,嘤咛一声,眼皮子动了动。 法克! 汤若望眼珠子凸起,硬生生瞪得比眼皮还高。 竟然这么简单? 只是拿针顺着眼皮扎进去,戳一下脑袋,就能将昏迷病人治好? 哈哈哈! 好医术! 好医术啊! 必须要赶紧随船发出,让我西人早已摆脱愚昧落后。 什么放血…… 什么灌肠…… 什么吃木乃伊粉…… 哪有这样神奇的医术,来的高明! 汤若望打定了主意,待他回去,就立刻给圣教写信。 必须要让我西方百姓,早日享受这神奇的治病办法! (兄弟们,你们猜得到——这会是什么流行治疗手法吗?) …… “醒了!醒了!” 几个老太医,眼见顺治眼皮子颤动。 当即丢下小皇帝,争先恐后的跑到多尔衮身边。 跪拜、磕头,一气呵成。 “启禀皇父摄政王,皇上他醒了。” 老太医傲然自得的抚了抚胡须。 想叫人死容易,只需一剂汤药…… 想要人濒死回生,一样容易,只需金针一副…… 多尔衮大喜,急忙探头去看。 “呼~~!” 小皇帝轻吐一股气息,缓缓睁开了眼睛。 “呀!” 福临一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竟然是多尔衮。 他生生打了个激灵,脸色瞬间就白了。 正待惊呼,又想起什么,急忙硬生生忍住,却是毕恭毕敬的道: “都是儿臣的错,皇儿让皇父担心了。” 看着少年老成,演技惊人的方喀拉,多尔衮眉心一拧。 此子……不能留! …… ps:今天三章。 今年事太多,下午才看到打赏榜前20,给曝光量的活动。 还有四天,就结束了。 要不要争一争呢? 兄弟们有余力的,帮我冲一把。 这本书从去年至今,挣了五万。 这本书本来就是为了宣扬真正的大明,既然没奔着挣钱来的,那就让更多的人看到吧。 冲不上去,我来。 第921章 我儿在说胡话? 福临刚刚苏醒时的自然反应,那一刹那的本能反应,那被隐藏起来的怨恨与杀意,压在多尔衮心头。 看福临执礼甚恭,多尔衮隐隐有了担忧—— 他才只有八岁啊! 竟然对我生出了杀意? 还能一瞬间就藏得这么好…… 这小子,若是长大了,必然是个阴险的货色! 多尔衮眼神凝起: 这小子若是真的掌握了权势,自己恐怕就要遭难了…… 此子,断不能留! 多尔衮不动声色,摆手让众人起来。 心中对这个往日不甚在意的小矮子,警惕之心已经提升到了最高。 …… 如果不去考虑立场,多尔衮也是悲剧。 没错,不带感情去看历史,这是个悲情人物。 1646年,在方以智等“众正”的忠心体国下,南明一场桂唐之争,成功的让还有几分翻身可能的大明,陷入了必死之地。 一场自己人的大乱斗,成功的让大清占据了天下九成。 获胜后的永历,不得不依靠大西余脉,苟延残喘。 此时的南明政府,正是江南集团与大西一脉的斗争之中。 连内部都岌岌可危,更何况对清廷发起反攻了…… 李定国的两厥名王,恢复大明西南江山,要到了两年后的1652年了。 期间,整整近两年时间…… 也就是说——这是清廷难得的闲暇时光。 对大清来说,多尔衮此时的功绩,已经盖压整个清朝历史,成为了无可争议的第一功臣。 然而,外部政治的稳定,对于大清内部来说,正是破旧之际! 在政治斗争中,这是千古常态。 不绝于史书。 也不会在未来的历史中断绝! 1650年,就在多尔衮死前的最后岁月。 多尔衮推动,经由顺治下旨,封多尔衮生母大妃阿巴亥为“孝烈恭敏献哲仁和赞天俪圣武皇后”。 位列太庙,配享祭祀。 这个政治举动,懂得自然懂。 多尔衮为自己母亲正名的举动,标示着他下一步的政治动向了! 多尔衮要做什么? 他有没有成功? 呵~! 方喀拉这小矮子,可不是历史上那样的老好人! 别看只有13岁的小皇帝,政治手段,已经出神入化。 按照现在清史的说法—— 十一月,多尔衮出猎古北口外,行猎时坠马跌伤。 十二月初九,多尔衮暴毙于古北口外喀喇城,顺治封“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庙号成宗,丧礼依帝礼置办。 义皇帝、成宗…… 这个政治举动,懂的自然不用多说。 在重重被掩埋的真相中,有这么一个说法—— 就在多尔衮北上之前,福临曾夜访多尔衮…… 期间说了什么,已经掩埋在历史的尘烟中。 有些考证认为,此次会见,福临欲要将多尔衮的“皇父摄政王”,进一步加封为“父皇摄政王。” 顺序的改变,以及随后对多尔衮身后尊号的定制…… 无不在说明多尔衮在大清地位的进一步提高。 这是在维稳了! 或者说——麻痹! 翻过年的1651年正月,多尔衮大福晋,被顺治封为为义皇后,祔享太庙。 多尔衮无子,赐以豫亲王子多尔博为后袭亲王,俸禄是其他诸王的三倍。 又以多尔衮的近侍詹岱、苏克萨哈为议政大臣。 乍一看,似乎已经将多尔衮的地位,推到了顶点。 就连他的派系,也鸡犬升天。 然而,在日常用语中,“升天”——意味着死亡! 下一刻,形势急转而下。 福临先是直接将多尔衮三兄弟最后的阿济格议罪下狱,并立刻恢复被多尔衮打压的两黄旗贵族地位。 同时,提拔代善一系的两红旗满达海、瓦克达、杰书、罗可铎等人。 两白旗大臣苏克萨哈等见势头不对,纷纷倒戈。 福临乘胜追击,先将兴罗什等五人下狱。 接着,又接连处罚了刚林、巴哈纳、冷僧机、谭泰、拜尹图等多尔衮核心嫡系。 紧接着,便正式宣布多尔衮的十四条罪状,追夺一切封典,毁墓掘尸。 为大清入关,操劳一生的多尔衮,落得挫骨扬灰的下场…… 多尔衮多年培植的势力,顷刻瓦解。 而这一切,自从多尔衮暴毙之时算起—— 竟然不过短短两个月不到! 乾隆恢复多尔衮地位时,不但落泪,更是下旨: “为后世征信计,将从前关于此事之上谕,均不得载入国史。” 自此,有关多尔衮的档案记载,全部销毁…… 为啥销毁,因为顺治在这件事上,做的太让人诟病了! 清廷持续两百五十多年的文化大灭绝,不单单是要销毁华夏典籍,用愚民政策,达到清廷的长久统治。 还是在销毁清朝的一系列大屠杀的证据! 这一点,新生代可能不知道—— 不管是扬州大屠杀,还是潮州大屠杀,广州大屠杀…… 清初的一系列屠杀事件,清末知道的人反倒没几个。 这一系列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恶行,竟然是从日本、朝鲜等国找到的证据…… …… 多尔衮之死,是清初最大的谜团。 在这个历史中,因为朱由检的出现,原本的历史,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 本该大肆盗取华夏一切,成为西方“先进”发动机的传教士团体,屡屡遭受打击,没有征兆的消失在茫茫人海…… 本该消亡的大顺势力,反倒是去往西域,为恢复千年丝绸之路,添砖加瓦。 本该意外身亡的张献忠,也已经在大明水师的运送下,来到了江西。 即将按照朱由检的要求,对某个团体发起毁灭性的打击。 在此之前,他的兵锋——吉安。 更别说,本来早就化为白骨的崇祯了…… …… 在朱由检翅膀的煽动下,多尔衮终于发现了一直被他忽视的方喀拉…… 看着已经将杀意完美隐藏的方喀拉,多尔衮心中警惕之心升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 “我儿病体初愈,说胡话的。” 多尔衮一句话,让福临心头狂跳。 隐藏在马蹄袖内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贴在身上的中衣,冷汗流到了垮裤…… 第922章 福临的三条妙计 福临正忐忑不安,忽听耳畔飘来了“皇父”的下一句话: “南迁在即,为父军务繁忙,无暇顾及我儿,方喀拉你要护好了你额娘。 我儿长大了,该承担男子汉应有的责任了。” 福临耳畔响起多尔衮几许温言细语,待他应答之后,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多尔衮已经远去…… “呼~!” 福临长舒了一口气,湿漉漉的中衣,贴在身体上。 门口。 苏麻喇姑跪在地上,恭送远去的大清皇父摄政王。 她来慢了一步,刚赶到保育宫门口,就碰到了多尔衮离开。 大清是奴隶王朝,只有皇帝高高在上,除此之外,皆是奴隶。 哪怕是功劳最大的多尔衮,别看能够做出软禁福临的举动,却也不能做的太过。 更别说苏麻喇姑这个蒙古陪嫁侍女了。 她…… 若是踩到了主子爷的影子,就是杀头的罪过…… 眼见多尔衮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径直离去,苏麻喇姑赶紧拜送之后,探头朝保育宫内看去。 正好…… 福临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过来…… 透过络绎离开保育宫的一众太医、西洋传教士,在人群遮挡视线的时断时续中,两人眼神交汇…… 多尔衮走的看不见了。 一众太医、西洋洋教士,也转过了道口。 苏麻喇姑这才起身,走向了侍卫。 她从怀里摸出几锭金子,双手递给门口的侍卫,低声道: “万岁爷病体初愈,太后娘娘甚为担忧,还请诸位哥儿行个方便,让我与万岁爷检查一番。” 侍卫长捏了捏手里的金子,一边收入怀里,一边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他低声道: “姑姑不要让小的们难做,我可以稍离,却必须要看着。” 苏麻喇姑笑道: “这是自然。” 侍卫长点头,带着手下离远了一些。 各人散开,却恰好能将保育宫的一切,尽收眼底。 苏麻喇姑待到众人离开后,急忙进了保育宫院子。 “万岁爷。” “朕无碍。” 福临揉了揉几许淡淡酸胀的眼周,笑着对苏麻喇姑道: “让姑姑担心了。” “万岁爷没事就好。” 苏麻喇姑静静地浅笑着: “主子听闻万岁爷圣体抱恙,担忧万分,让奴婢赶紧来探视。” “都是皇儿的错,让额娘担心了。” 福临少年老成,话语里,全无七八岁孩子该有的活泼。 他操起一边武器架上的小弓,随手捻起一枚箭矢。 搭箭弯弓,稍作瞄准,顷刻之间,箭矢扎在了箭靶上。 虽然不是红心,却也距离靶心不远。 “万岁爷神技!” 苏麻喇姑笑着夸奖起来。 福临不接话,却压低了声音: “三件事。” 福临放下小弓,面向靶子,背对着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急忙跪倒在地: “奴婢聆听万岁爷圣谕。” 福临依旧没有转身,挥手摆了摆。 几个苏麻喇姑带来的宫女,也急忙离远了一些。 “恭请万岁爷圣谕。” 苏麻喇姑低着头,视线放在福临的脚跟。 “其一,朕虽然年幼,却也是大清国至尊,皇后之位空悬,烦请母后代为操持。” 苏麻喇姑大喜,万岁爷这是要拉拢班底了啊! 却听福临继续道: “朕之母,出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汉家有言:母舅为大。 朕以为,后宫之中,可为博尔济吉特氏上尊。” 苏麻喇姑喜悦更甚。 她是科尔沁的出身,陪同太后大玉儿,嫁到了清廷。 听万岁爷的意思,这是要让博尔济吉特氏,再出了一个皇后啊! 今日,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把持朝廷一切,满洲贵族,无不巴结多尔衮。 万岁爷若想破局,获得科尔沁的支持,的确是上上之策。 “奴婢定当转告太后。” 苏麻喇姑赶紧表态道。 福临不置可否,继续开口: “其二,朕近日多习佛法,胸中略有所得,却也隐晦更甚。 劳烦姑姑转问额娘,可否寻得一二佛法高深喇嘛,进宫为朕解惑?” 苏麻喇姑更加欢喜了。 喇嘛在草原上的地位,等同各部王公。 万岁爷若是取得喇嘛的支持…… 这可不就单单是科尔沁一部,支持万岁爷了啊! 只要获得了整个草原的支持,连满洲贵族,都还没有完全掌握的多尔衮,又岂能动了万岁爷! 这一招…… 高啊! 福临还未说完: “黄教喇嘛,终为一家之言,汉地也多佛法高深高僧。 劳请额娘,代为操持,劝得一二高僧为我解惑。” 苏麻喇姑欢喜更甚。 这可是妙招! 这一步棋一旦走出,以名僧高道在大儒圈子里的地位,何愁不能获得汉地文人的支持! 遍观而今朝政,多尔衮重用满洲贵族,打压汉人高官大儒。 已经投降大清的高官,无不心怀怨恨。 前番,江南前来大清观摩的名人大儒,更是纷纷离去。 苏麻喇姑知道,这是——这些想要投降大清的先生们,见到清廷没有安排他们应有的地位…… 心生不满了! 若是万岁爷的这个举动传出,必然能够让那些不满多尔衮独裁的豪门,转向支持万岁爷的! 如此一来,皇帝这等于是联合蒙古、汉人,来对抗多尔衮手中的半个满洲…… 如此…… 何愁万岁爷不能破局! 苏麻喇姑连连点头: “万岁爷放心,奴婢定当替万岁爷寻得‘佛法高深’的名僧!” 福临终于转过了身子。 年幼的脸庞,昂头看着苏麻喇姑,两人眼神交汇,相视一笑。 眼波之中,莫名神韵流转。 苏麻喇姑的脸红了…… “敢问万岁爷,第三件事是什么?” 眼见苏麻喇姑的小女儿姿态,福临知道这人已经是自己的班底,他嘴角噙着笑: “朕昨日读书,听闻一句话:汉有服章之美。 心向往之。 朕想要几件汉人衣裳。” 呃? 苏麻喇姑摸不着头脑。 要汉人的衣冠? 这是要干啥? 她闹不明白,正待询问,却听到门口的侍卫轻咳一声。 苏麻喇姑知道,这是在暗示她时间到了。 她急忙摆手做了应答,压低声音询问道: “万岁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第923章 任何阴谋诡计,在时代大势前,都是齑粉! 福临眼见自己的心思,已经全部转达。 心中激荡的他,只觉得胸中猛然一滞。 一股难以言明的闷痛之感,淤积在胸口。 “咳咳!” 他捂嘴咳嗽一阵。 胸中刺痛难忍。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仿佛喷出了什么。 手掌上,似乎有几许温热、滑腻…… 福临不动声色,使劲在嘴角一抹,将捏紧了拳头,笼在袖口里。 “姑姑只消完成这三件事,我大清自当无虞。” 苏麻喇姑听懂了暗示。 她虽然闹不明白福临为什么第三个要求——提的这么稀里糊涂! 却也不敢多问。 当即,苏麻喇姑拜别福临,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路过侍卫长的时候,悄悄又递出了一枚圆润的玉佩。 那厮面色大喜,不动声色将玉佩收下。 保育宫内。 福临见到苏麻喇姑转身离去,就站在了靶子前,好似一副正在打量的模样。 他悄悄伸出的右手,手心赫然一片殷红…… 福临黯然低头: 我的身体,已经到了这等境地了吗? 不! 福临咬着牙: 我是大清国的皇帝,我是这个天下的至尊! 谁也拿不走我的生命! …… 多尔衮…… 必须死! …… 慈宁宫。 大玉儿听了福临的三个要求,顿时大笑起来。 苏麻喇姑不解,疑惑道: “主子,万岁爷的前两个吩咐,奴婢都省的。 为何这第三个要求,虽然最容易做到,奴婢却是闹不明白呢? 主子,您说万岁爷要汉人的衣衫,这是要作什么呀?” “嘻嘻!” 大玉儿捂嘴轻笑,慵懒的眼神,白了苏麻喇姑一眼: “傻啊你,皇帝若是穿上了明人的衣服…… 你想想看,多尔衮主政,可是推出了剃发易服等六项严政。 若你是汉人大儒豪门,该选择谁呢?” 苏麻喇姑眼睛大睁,难以置信的惊呼道: “也就是说,万岁爷的前两项加起来,也比不上这第三个要求?” 大玉儿笑而不语。 方喀拉这前两个要求,必然是迷惑多尔衮的。 只要多尔衮将重心放在了前面,这第三个,才是图穷匕见的致命杀机! …… 皇宫里的斗争,朱由检并不知道。 他也不屑于知道! 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当初,逃离京师,他步步为营,一颗心,强行分成了一百零八份。 每做了一件事,都要审视了再审视,只恨不得能够一箭三雕、一箭四雕、甚至一箭三十六雕! 那时候的他,连历史上这些为大明殉葬的豪杰,都不敢相信。 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一步步为营,一步步壮大自己。 终于,他用数千万流民,组建了一个庞大的利益既得集团。 新生的胥吏阶层——只有他在,才能屹立政坛。 投降的农民军势力——只有他在,才能荣华富贵。 被分了土地耕作权的农民——只有他在,才能握紧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 这——就是他最稳固的支持者! 这——就是他荡平天下的源泉! 时至今日,他只需要防着狗急跳墙的刺杀,就足以躺平。 在利益的驱动下,新生的利益团体,会将一切旧时代的黑暗,撕成齑粉! 作为熟读历史之人,朱由检明白——想要让世人认可自己,想要成为竞争天下的一方领袖…… 必须要有让大部分人认可的政治根基! 或者说,这叫——政治纲领。 历史上那么多豪杰,能够占有了这个地位的,才几许人呢? 太多太多昙花一现的豪杰,用尽半生,也没能获得这个根基。 数一数一统天下的豪杰,就会发现,政治纲领一旦确定,那就是小说也赶不上的速度。 秦始皇开天辟地,大一统天下,这破天荒的头一次,用了十六年! 刘邦从一无所有,到一统天下——不过短短七年! 王莽篡汉,刘秀从青牛背上,到一统天下——用了十二年! 杨坚从被迫称帝,到一统江山——十年! 李渊,两年称帝,七年打下天下! 赵匡胤十五年! 朱元璋,从加入义军开始算起,到平定天下,也不过十六年! 这是从起兵到成为天下之主的时间! 而当一个势力,有了能够获得人心支持的政治纲领之后…… 刘邦——从楚汉争鼎到江山一统,不过短短四年。 明太祖——从1367年发布《谕中原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到收复北京,不过短短十个月! 这就是政治纲领的厉害之处。 或者说,这是——人心的厉害之处! 朱由检虽然没有提出自己的政治纲领,但是,其一,他是老牌皇帝。 在位已经整整十八年的他,完全不需要这个东西。 其二,当初逃离京师的时候,那几道巨幅,就是朱由检的宣言: “朕乃天子,承接天地之运,九五正统帝位延绵万世; 江山动荡,文臣豪绅无状,浴火重生大明江山永固。” “朕节衣缩食,呕心沥血,却养出了一群贪官,贪上抢下,祸国殃民! 今日朕明诏天下:天下百姓杀贪官无罪!” “国家动荡,凡我汉人皆可组建武装,保卫家园!” “朕以大明龙气诅咒:皇位非我,活不过俩月!” 这几条宣言,不但彻底将士绅的遮羞布扯下。 并且将朱元璋当年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下放到了每一个大明子民的身上。 组建团练这一招,才是最狠的! 要知道,这不是昔日安史之乱后,唐朝允许地方豪强组建武装。 晚唐的军阀混战,就是因为下方的权利,集中在了氏族门阀手中! 朱由检的允许,可不是仅限于豪强大族! 他——允许每一个汉人,都能组建武装! 换句话说,朱由检的这一条,直接断了豪强掌控团练的根基。 这就是之前归化城之战,郎枋并非依附刘迁,而是自己做了团练首领的原因! 朱由检简单的一个字的改变,将昔日只有豪强士绅才能组建的团练,变成了有能力、讲道义者,皆可组建! 别看这细微的差别,带来的后果,却是天差地别! 从此——手握大义的朱由检,就能用“忠义”之名,来掌控这些团练武装! …… ps:今日继续三更。 冲榜还有三天时间,明天我要带你们嫂子去医院复查,如果回来的早,尽量多更一些。 有余力的兄弟,帮忙冲一下榜。 在读书的学生兄弟姐妹,点几个免费的小礼物,就不要花钱了。 第924章 大明长城——不过黄土一捧 土木堡城外。 昔日的青砖外裹,内里夯土的关墙,已经斑驳。 脱落的青砖,散落一地,大都已经破碎。 朱由检站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土墙上,眺望远方。 他知道,脚下的这条苍茫的黄土边墙,起源于成化年间。 土木堡之变后,朱祁镇前期执政的对外用兵政策,尽数被废弃。 景泰一朝,大明王朝再次恢复了仁宣之时的弃边政策。 甚至,做的更绝。 若说高大上的理由,遍及史书。 什么对外用兵失利…… 什么耗费太甚…… 什么太祖、成祖定下的“对外”政策,不能奏效,无法抵御鞑虏侵犯…… 历经数百年的完善,甭管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一系列证据,都已经“制造”的水泼不进。 至于真正的理由——谁敢说? 就算后世那个傻逼作者,自己掏电费来还原,都还有数之不尽的小黑子呢! 翻开他的评分区看看,恶意差评数之不尽…… 万幸,他的坚持,吸引了一大群真正心向国家之人,在这些善良正直之人的支持下,勉强维持了9.0分。 这还是在国家控制教育的情况下! 更何况在大明呢! 不黑这个政策,人家怎么挣钱? 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利益! 华夏对外贸易,也就是丝绸之路,有水陆两条。 这两条丝路,哪怕是直到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依旧是世界上最赚钱的商路。 华夏作为两条丝路的起始国、制造国…… 多少利益集团,掺杂其中! 多少贸易利润既得者,在这里面,扮演了种种角色! 朱元璋、朱棣也好,朱祁镇、朱见深也罢,朱厚照、朱厚熜也行,甭管是朱翊钧,亦或是朱由校、朱由检哥俩…… 他们对外用兵的政策,首先损害的就是某群人的利益! 华夏无数先贤前仆后继的开凿,这两条丝路,获利何止金山银山? 经过元朝统治,士绅早已与两条丝路绑在了一起。 朱家人想要掌握边关,损害的就是丝路上这些人的利益! 不管是漫长的北方边关陆上防线,亦或是沿海的海上防线,大头早已落入人家手中! 封建时代的资本,与官场、与豪绅,与文人,就是一体! 在大明内部,他们就是官场主流,就是官场大势! 面对这么大的利益,这些人会怎么做,已经不需要点明了…… 若是用后世的话——横贯整个明朝的一系列涉外战争——这就叫做走私与反走私。 这是本质! 不管史书编的如何正气凛然,刨根究底,不过“利益”二字! 利益的驱使下,会如何做,是否还会保留一丝良心…… 你们说,没有制约,良心会存在吗? 说一件我自己经历的事—— 我之前在广东开小超市的时候,前后换过上百种食用油,平民价位内,我竟然没有找到不含转基因原料的。 至于浸泡出油法…… 呵呵~~ 人家还是大牌子…… …… 都是利益。 …… 这还是法律社会啊! 在明朝这个资本就等于法律的时代,他们会怎么做? 而这——正是明朝一系列战争的本质。 …… “唉!” 朱由检遥望斑驳城墙,看着脚下那坍塌处处的昔日雄关,低声叹息。 明长城遗迹,看清楚了吗,全是夯土建筑 后世提起长城,就会有人立刻激动的尿了,开始顺嘴喷粪。 说什么—— 明朝修建长城,才能抵御外辱…… 我大清武功盖世,绝不修建一丝一毫的长城! 嗯~~ “我大清”武功不但无敌第一宇宙、第二宇宙也绝无敌手,也盖压第三宇宙…… 他们绝对不会提起——就算不包括长达2600余里的柳条边长城! 清朝修建的长城总里数为——多里! 你没看错,长达近一万三千里! 从新疆,一直修建到了山东境内! 是的! 一直修到了山东境内! 甚至,就连河南、安徽、江苏…… 这样的内陆省,也修了一条又一条! 这张图只有内陆部分,不包括传统长城、以及新疆部分。山东的那一段,南线起始于青岛黄岛区 无敌的“我圣清”,不过两百七十多年的统治,单单花费在修长城上的时间,就高达260余年! 比文化大灭绝都还多了整整十年! 直到同治12年后,才停止了大规模的修建。 嗯! 我大清从来没有修了一丝一毫的长城…… 这些都是鬼下令修的! 嗯! 只有明朝这个对外软弱无能的汉人王朝,才会修建长城! 吹得…… 不,舔的真好! “我圣清”拉屎的速度,都赶不上他们舔的速度! 清代长城的规模之大,地域跨度之大,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属于空前绝后的。 在梵蒂冈罗马教廷博物馆东亚特藏部的一幅《中国长城图》,就是传教士白晋等人,在康熙四十七年,打败了葛二蛋之后,奉命绘制的。 这幅图曾在北京展览,现存梵蒂冈 3.35米的巨型绘图上,绘制大小镇堡183座,并标上名称、道里远近。 并且沿途河流走向、山岭分布分明。 在扼要之地还附注简短附注,附注约有七八十条之多。 清人王安定《湘军记》卷十六《平捻军篇》: “清长城之筑,盖三晋、燕、齐以至秦筑长城,限胡骑之御敌方略之延用。” 这可是清朝人自己的记载! 这样的记述,要多少,有多少! 曾国藩:“及议从新河西筑墙,接潍河东,以达于海。” 江地先生:“东捻军和西捻军,最后都失败于该死的河墙战法上。” 1984年,还挖掘出了山西布政使、提督陈湜,在同治七年命人雕刻的《修长墙碑记》! …… 朱由检的脚尖,踢了踢脚下的土黄夯土。 碎末,随风远去…… 明朝的长城,起源于土木堡之后。 在此之前,明朝只修边城,几乎从不修建长城! 边城,是屯军的。 屯军,是为了对外开战的! 而长城——更多的却是防御…… 景泰年间,是饕餮的二次盛宴。 弃守边关,成了朝堂共识。 自此,“套虏”走上历史舞台。 也就是占据了河套等地的蒙古鞑虏。 说白了,就是准备南下打草谷的先锋! 一收一攻,两种截然不同的应对态势,将某个群体的嘴脸,刻画的淋漓尽致…… 第925章 朱由检问策李定国 要知道,就在朱祁镇的第二次北伐,石亨可是在丰州滩修建哨所,巡逻边关,掌控偌大的河套等地啊! 朱元璋、朱棣对边关是什么态度—— 老子赶走你的人,再画一个圈,你敢进来一人一羊,就是寇边! 老子就要从肉体上消灭你! 被黑上天的朱祁镇,对外从不服软,来了要打,不来也要打! 而朱祁钰—— 只在位了短短七年多…… 就这么短短时间,前功尽弃! 朱祁镇的再次继位,用了整整七年时间,才勉强占据了主导地位,将被某群人制定的祸害政策,拨回原位。 为了应对套虏的肆虐,天顺一朝、成化初期,在朱祁镇父子俩的主持下,边军相对应的采取了针对性的政策—— “搜套!” 什么意思呢? 派遣精锐边军,进入河套等地,搜杀进犯鞑虏,将即将南下打草谷的蒙古部落,斩杀在萌芽状态内。 咱们摸着良心说,这是不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 朱祁镇的雄心,导致了他第二次中招,这一次,直接暴毙…… 朱祁镇一死,朝局难以避免的动荡,主战派失去了主心骨,搜套政策,被朝野攻讦。 搜套…… 呵呵! 断人财路了啊! 朱见深刚登基,荆襄这个大明腹心——就是今天的十堰及其周边。(也就是汉都附近。) 爆发了百万级别的流民大造反——史称荆襄流民大起义。 波及四川、陕西、湖广、河南四省。(主要是交汇地区。) 同时,广西爆发了所谓的瑶民起义……(汪直即此战中被俘,充为太监) 四川爆发了山都掌蛮叛乱…… 这是要干什么,已经不用再说了吧? 万幸! 朱祁镇这个“英宗”,虽然当时谥号不太好,但是,恰恰附和后世对“英”的定义! 他虽然再次中招暴毙,却也给朱见深留下了一个好底子。 他培养的保皇党,已经成长起来。 在这些人的征战下,一处处叛乱,短短时间,接连被平定! 朱见深的视线,放在了边关。 搜套政策,执行的愈演愈烈。 搜套…… 损害的却是某些人的利益! 朱家人掌控了边关,人家怎么走私呢? 成化六年开始,利益既得者,眼见朱见深继续推动“搜套”政策,就开始给边军下绊子了。 于是,发生了陕西财政危机与大明内部的社会动荡。 同时,陕西巡抚马文升,这个一地封疆大吏,作为省级高官,第一个明确表达了反对立场,指出“搜套”效果“很差”,应采取防御方式,解决河套蒙古问题。 给边军下绊子的行为,成了后来文臣集团对抗皇权的拿手好戏! 直到大明灭亡,都不曾消失…… 马文升的出面,在朝堂上形成了一股洪流。 成化七年,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余子俊,提出“二边长城”政策。 眼见文臣集团,再次在内部制造“农民”起义,朱见深只能妥协。 从此,他明面上开始认可修筑边城的计划。 暗地里,却授意王越、朱永、汪直等保皇党,对外发动打击。 (王越是明朝,凭借军功封侯的三个文人之一。) 朱见深明面上妥协,却在成化八年,一次性将文官工资砍了一半,并裁员近八百人! 当月,朱见深的长子朱佑极——暴毙! 也就是此事,促成了朱见深在深宫躲猫猫…… 很可惜! 纵然王越在成化九年起,先后取得红盐池大捷、韦州大捷…… 成化十六年,威宁海大捷…… (小王子的老妻满都海——即此战的决定一役中,汪直雪夜奇袭蒙古大营,满都海被汪直阵斩。) 成化十八年,延绥大捷…… 赵辅、李秉、汪直等,在辽东,也取得了一系列胜利…… 却依旧没能斗过利益集团! 成化八年起,朱见深躲在深宫,大玩“视朝即退”——也就是照样上朝,但是不和群臣说话。 并且不经过吏部,大量从民间提拔官员,也就是所谓的“传奉官”。 这些传奉官,就是朱见深掌握天下的嫡系。 这就是“传奉官”,被黑的那么惨的原因——断了文人集团的财路、官途么…… 也就是说,朱见深的中后期,实际上是两套朝政班子。 文臣集团玩文臣的。 朱见深玩自己的。 然而,就朱见深防范的这么严密,他依旧失败了…… 他察觉太子朱佑樘被教坏,于是想要更换太子。 谁知道,恰好遇上泰山地震,只好按照文官的要求,挑选了太子妃。 前脚刚出去祭天,万贵妃就被弄死。 按照规矩,万贵妃死了,是不能举行婚礼的——民间还有父母丧,三年不婚呢! 更何况为天下表率的天家! 然而,就在万贵妃暴毙的次月,朝臣逼着朱见深,给太子举行了婚礼! (孝宗的张皇后,是后台最硬的一个皇后。 这应该就是朱佑樘“专情”的原因!) 随后—— 朱见深暴毙…… 宪宗皇帝虽然死了,然而—— 朱见深遗留下来的保皇党,在王越的率领下,直到弘治十一年,还取得了贺兰山大捷。 只能说,丝路——终究利益太大! 朱祁镇恢复的大明对外开拓局面,再次变成了弃边政策…… …… 朱由检看着脚下。 在利益集团嘴里,所谓“固若金汤”的边关雄镇——万里长城。 风吹雨打下,已经化为残垣断壁。 “唉!” 朱由检再次叹息。 李定国束手,躬身站立皇帝身后。 听到皇帝先后两次长叹,他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去。 只见起伏延绵的山丘丛林中,一道土黄色的关墙,蜿蜒起伏,消失在丛莽深处。 “陛下因何而屡屡叹息?” 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不解。 朱由检扭头,看着李定国还还带着几分嫩稚的脸,心中的思绪,逐渐消散…… “定国啊…… 你说——若是同样支出一百万银子…… 是拿来修建成这不能杀敌的死墙,才是上策? 还是,训练兵卒,直捣鞑虏巢穴,将一切隐患消灭在萌芽里,方是上策呢?” 第926章 李定国领军 “哈哈!” 李定国笑了,他对着皇帝抱拳: “小臣是武将,虽然不懂什么经济支出,却也明白,若无强悍的兵卒…… 哪有攻不破的边城呢?” 李定国脚尖轻轻的踢着年久失修的城墙。 一大团黄色夯土,被他远远地踢飞出去。 几许灰尘,随风飘散,熏染着阳光,宛若一幅岁月静好的美景。 边城? 李定国轻笑。 他…… 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子。 至于敌人…… 追过去砍死就好! 要什么边墙防御! 这世上,最有利的防御,就是打出去! 只有大军,才是保护百姓的最佳手段! 这一路走来,他与王辅臣时常闲聊,发现两人的脾气越来合得来。 那厮每每说起当年深入草原打草谷的时候,满眼都带着光芒。 呵呵! 朱由检苦笑。 就连李定国,都明白的道理,可笑某些后世人,还在逼逼不休…… 朱由检低声呢喃: “纵兵阴山外,北海旌旗密, 将军马蹄疾,弯刀向虏酋。” 听到皇帝作诗,李定国正待夸赞几句,拍一拍皇帝的马屁,忽见皇帝满脸悲哀。 “哈哈哈!” 朱由检沧声大笑。 他内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 看到了吗? 听到了吗? 这世间,哪有攻不破的防线! 这世上,最好的防线,就是带着刀子的大军! 真理——在我大炮笼罩之内! 将银子丢在这荒郊野外,修建了所谓的雄城,修了所谓的防线…… 难道——敌人就不会绕路吗? 难道——敌人的刀子砍过来的时候,它能挡住了砍向百姓的屠刀? 荒唐! 可笑! 不就是因为修建边城——有回扣么! 不就是因为修建防线——能赚钱么! 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赚钱而已,放明白了说,不丢人! 真小人,远比伪君子高尚! 听到皇帝那苍凉的笑声,李定国心思一动,暗思: 莫不是…… 他顺着皇帝的视线,再次看了一眼,眼睛瞬间大亮。 陛下视线未及之处——那不是蓝玉追击北元王庭所在吗? “啪!” 正在沉思的李定国,冷不丁一个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 抬起头来,却见到陛下那带着浓浓鱼尾纹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定国,朕告诉你一句话—— 凡诸夷所向,我汉家男儿,皆可踏于马下! 他们能来,我们就能去! 将东虏赶去江南后,朕意以淮河为止。 长江以北,淮河以南,朕会控制,却不会纳入治下。 这一片,就是缓冲区。” 朱由检在心底加了一句: 只有这样,东虏才不会担心被他爆了菊花。 他们才能安心成为他手中的刀! 李定国正待追问——既然控制长江、淮河中间的区域,何不直接掌握? 却听皇帝继续道: “这场战事,朕预计在两个月之内办完。 之后,你、来亨、辅臣、姜镶……” 朱由检想了想: “暂时定下你们四个。 朕意让你们领兵北上,在我大明义从郎枋、张还初、高山等人的配合下,直驱北海。 定国,你可敢接下这个任务?” “啥?” 李定国懵了,他难以置信道: “陛下,您,您让小臣统帅一部,前往北海? 陛下,您竟然如此相信小臣?” 看着李定国那震惊到懵逼的脸,朱由检哈哈大笑。 李定国啊! 若是李定国他都不相信,这个时空,就没几个他能相信的人了! 若是以李定国的能力,都无法带兵收复北海…… 他干脆找根绳子,回到万寿山那还在的歪脖子树上,套进去算了! “怎的,你没信心?” 朱由检轻笑。 “臣必然不让陛下失望!” 李定国单膝跪地,大声许诺。 “起来,起来!” 朱由检伸手将李定国拉了起来: “定国,朕等你得胜归来,朕亲自为将军斟酒酬功!” 阳光下,李定国眼中七彩水光闪烁,他咬着牙: “臣纵死,也要将我大明龙旗,插在北海海畔!” 言毕—— 君臣两人,相视大笑。 夕阳下,十几骑纵马奔来。 定睛看去,领头的正是李来亨。 “陛下!” 李来亨翻身下马,站在土墙下,仰着脖子,道: “陛下,曹总督送来密信,说他已经接到了左懋第。 只是,左懋第被清军阻拦,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带军硬抢。 曹督言:武清布局,怕是已经暴露。 曹督询问陛下,可还要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稍等!” 朱由检应答一声,带着李定国,从坍塌了一半的豁口处,跳了下来。 李来亨急忙上前搀扶。 待到皇帝站定,他将刚刚得到的飞鸽传书,双手递给了皇帝。 朱由检扫了一眼,做出了决定: “传令曹化淳,撤离!” “得令,小臣这就去传信。” 李来亨急忙再次上马,朝着大营奔去。 原定计划? 李定国眯着眼睛,暗自琢磨: 皇帝早前安排曹化淳潜伏,并且暗中布局,这究竟是打算让曹化淳干什么? 朱由检抬眼一扫,见到李定国眉头微皱,瞬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定国啊,一粥一饭,皆是我民积攒。 这是我大明百姓的血汗钱,岂能留给鞑子祸祸! 朕本来打算让曹化淳出其不意,截断清军的辎重。” 李定国抬起头来,皱眉道: “陛下,若是曹督撤离,那岂不是白白将财富拱手送予东虏?” “你去!” 朱由检眼神一冷,冷笑起来: “朕在保定府,还藏了一支大军。 保定向东,直到运河,有白洋淀、五官淀、得胜淀、三角淀等一连串的沼泽、湖泊。 此时正值盛夏,草木疯长,该处正是隐藏大军的好地方!” 朱由检捏紧拳头,使劲一挥。 拳头带起呼呼风声: “你和王辅臣一道去,你二人皆是世上无双的猛将。 辅臣长于冲锋陷阵,你个人武艺虽然也不弱,却更长于指挥大军。 保定此时的统帅,是锦衣卫的李若珪在暂代。 李若珪搜集情报、敌后袭扰,都是一把好手,指挥大军,他确实没有多少经验。 此去,你为主帅,李若珪为副手,王辅臣为先锋。 记住了,朕的要求只有一个——一个子也不准给东虏留!” …… ps:今天别人介绍了一个老藏医,在我妻子看病的时候,我刷到了一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 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分子人类学家李玉春团队,研究证实,我国先民曾两次到达美洲。 时间分别是:在19.5万年前至2.6万年前。 在1.9万年前至年前。 官方的下场,让我激动地想哭。 多少年了? 这个说法,最早还是世纪初的论坛时代。 那是互联网普及的初期。 一代人,又一代人! 多少人的宣传,呐喊,呼吁,终于得到了证实! 在我接触网络的时候,在所谓的“民科”论述中,我听到了这个消息。 多少受了影响的前辈,持之以恒,在得不到理解的谩骂声中,不断的宣扬! 此后,一代又一代人,一代又一代人! 论坛时代,起点时代…… 多少前辈持之以恒的宣传,终于得到了证实! 而我,是被影响的第三代。 自发的开始摇旗呐喊。 早在十年前,我写张士诚的时候…… 早在18年,我写魏武卒的时候…… 终于,官方下场证实! 这就是复兴! …… 第二件事,冲榜还有两天,兄弟们继续帮我一把,让我们冲上去! 第927章 关门,打狗 什么? 陛下让我当主帅? 李定国大惊,转而大喜。 他这个刚刚投降,一丝功劳也没有的降将…… 皇帝竟然如此相信他! 这可是委以一军统帅啊! 这…… 营门外,那一字排开的雄伟大炮,那装载着一具具热气球的车辆,那一箱摞一箱堆积如山的手榴弹…… 此战,哪里还有什么难度? 不过是平推罢了! 陛下竟然让自己做了一路军的统帅…… 君恩深似海! 陛下这是在给自己送功劳啊! 这必然自己没有军功,皇帝不好贸然委任要职,在提前给自己铺路呐! 李定国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声音都走了样。 他当即表态道: “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让东虏拿走一枚铜板、一颗粮食!” “朕相信你!” 朱由检翻身上马,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这些钱财,是我华夏百姓所有,岂能任由鞑子糟践! 况且,只有将鞑子饿急了…… 才能保证鞑子会按照他的规划,对江南豪绅,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这就是朱由检压着江南不打的原因! 就该用鲜血,让他们看看——吃里扒外者,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今天,你能从别人手里拿了仨瓜俩枣,去抹黑、去祸害你的祖国…… 待到祖国没了,你就算想要挂在飞机上,人家也会用机枪,将你打成马蜂窝! 就在昨日的阿国“公知”,被历史掩埋了的清代末帝…… 谁不是这样? 尔等这些拿钱抹黑的算个屁! 人家某个“回家还要门票”的人,可是连皇后都塞到了倭奴的床上! 都舔的这么狠了…… 到了最后,连去当“招核贤孙”的权利都没有! 连一架飞机,人家都不给他留! 别看他“我不管小日子抢了多少煤,杀了多少人,只要不让我当皇帝,我就浑身不服输”…… 连自己祖国都不要的人,能让谁高看你一眼? 还想混一个飞机,去当所谓的“二等公民”? 人家要的是利益! 不能给人家提供帮助——连狗屎都比你强! …… 早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初,朱由检就定下了休克疗法。 正是那些豪绅已经无法掌控的“白地”,才让新生的大明没了掣肘。 这才有了他的重建大明! 休克疗法,他岂能放弃了! 夕阳逐渐落下,靠近远方山峦,青色的山脉轮廓,好似水墨画。 刺目的阳,逐渐变红。 刚刚还“热烈”的让人无法直视的太阳,此时已经光华尽去。 红彤彤的,就好像…… 一块大烧饼! 碧绿的青草地内,一君数臣,纵马奔驰。 前方的棕色战马,马身欣长,短短的马毛,紧贴在身子上,浑身肌肉线条优美。 纵然不曾放开了速度,却依旧轻松的领了头。 正是王辅臣精挑细选,送给皇帝的绝世良驹“逐月”。 逐月的鼻腔,喷吐着温热的气息,一骑绝尘。 百名护卫,紧随身后。 朱由检扬起马鞭,轻轻拍在马臀上。 逐月会意,奋扬四蹄,宛若离弦之箭,几个眨眼,就已经将众人甩开。 …… 宣府大营。 夜黑了。 一盆盆燃烧的火焰,布置在大营内,驱散了黑夜,宛若白昼。 朱由检高座主位,他脸色肃穆,沉声道: “诸位爱卿,此战,名为——‘关门’! 万望众卿携手与共,扬我国威!” 几十员将校,豁然站起,齐声怒喝: “臣等遵旨!” 朱由检一挥手,诸位大将各自离去。 驱赶东虏向南的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刚刚还将星云集的大帐,只剩下朱由检一人在座。 哔啵燃烧的篝火,映红了皇帝的脸颊。 朱由检靠在椅背上,火光映照下,脸色肃穆。 “关门……” 朱由检喃喃: “唯有关上了门,才好打狗……” 朱由检在沉思…… 而与此同时,一名名携带了急信的信使,配备三马,疾驰向北。 他们前去的地方,正是一众山陕大地豪杰组建的“大明义从”。 既然要关门,自然要将篱笆扎牢。 早前在关外活动,一直都在平定蒙古人的郎枋等人,成功的迷惑清廷视线。 此时,他们即将奉命南下,直扑山海关这个重镇,堵死清廷调头北上的通道。 他们要配合关门政策,壮大了赶狗的声势。 不让狗急跳墙,返回辽东,就是朱由检定下的锁喉妙招! 为了成功“关门”——朱由检已经谋划了很久,很久…… 而李来亨,则率领骑兵,担任大军前锋,连夜出发,朝着镇边所、居庸关运动。 既然驱狗南下,声势必须要大! …… 香河。 曹化淳满脸寒霜。 谢三浑身打着绷带,强撑着,站在曹化淳面前: “督公,小的……” 香河一战,他带着的儿郎,几乎全军覆没。 昔日袍泽,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甚至,半数兄弟,消失在了滚滚运河之中…… 连尸体都找不到! 谢三很是愧疚,他被包扎了一大半的脸上,一行血泪,正在垂下。 “谢三,你是好样的,本督为你骄傲!” 曹化淳猛然摆手,打断了谢三还未开口的请罪。 寒霜退去,曹化淳脸上带上了几许温和: “孩子,不必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这孩子已经做的够好了! 为了护送左懋第南下,谢三带着五十名锦衣卫,毅然挡住追兵,人家死战不退,以弱势兵力,硬生生支撑了小半个时辰。 等他赶来…… 五十名健儿,已经只剩下最后七人。 还人人身受重伤。 待他冲破清军防线,逼降了东虏,这七人,已经只剩下三人了…… 就算他曹化淳素来以严苛治军着称,却也无法在苛责…… 这孩子,做的够好了啊! “谢三,本督会亲自……向陛下给你等请功。” 曹化淳的声音,有了几许凝噎…… 饶是见惯了生死,曹化淳还是有些不好受。 这些儿郎,都是他辛苦训练出来的。 虽然没有勇卫营之名,却完全按照勇卫营的标准训练。 身处敌境,为了训练这些兵卒,曹化淳不但亲自挑人,更是与他们同吃同住。 第928章 曹化淳的新使命 虽然曹化淳无法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军中的小旗,他却都能做到了脸熟。 这都是自家的崽子啊! 曹化淳眼眶微红…… 每折了一个,都是在自己心头割肉。 曹化淳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的异样,被人看到…… 听到曹化淳说要给自己一行请功,谢三咧嘴大笑。 笑声还未吐出,就牵动了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唏嘘不已。 “呼、呼……小的替……唏、唏……兄弟们谢过……督公了……” 谢三强撑着,说完了这句话。 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裂,染红了绷带。 此时,激战时的荷尔蒙散去,疼痛袭遍全身。 谢三被包成了粽子的脸,皱巴成了一团。 曹化淳点点头,仔细交代让他坐船南下,前往后方休养,然后,挥手让人将谢三带出。 待到谢三离开,曹化淳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假胡子。 “汝母婢! 这个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刚刚还强忍着的曹化淳,眼眶已经通红!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昔日,千军万马崩于面前,他都能面色不改。 今儿,五个小旗的折损,却让他动了真火…… 曹化雨坐在一边,任由兄弟骂骂咧咧。 待曹化淳发完了心头邪火,才开口道: “河西务、香河两战,自东莪以下,我们抓住了八百多东虏兵。 东虏朝廷南下在即,陛下又让你我撤离。 这些人若是看管不善,终归是个祸害,这些人是杀是剐,你来拿个主意。” “陛下让留着!” 曹化淳怎么不知道仲兄的意思,他翻了个白眼。 真当自己不想这么干啊! 陛下不让,他有啥办法? 曹化淳没好气道: “不瞒兄长,我倒是也想直接一刀子捅了,为我儿郎报仇。 然而,陛下却让你我留着,说是另有他用……” 曹化淳很烦躁。 以他的脾气,这些俘虏,谁不是恶贯满盈的刽子手…… 还是直接一刀砍了的好。 但是,陛下葫芦里藏了另一副药—— 竟然特意传来密信,让他尽量搜集东虏降卒,以为他用。 这些人,他杀不得! 曹化雨呵呵一笑,揭过这一茬,他继续道: “陛下让你我撤往大沽,由水路前往山东,却是为何?” 听到兄弟再套口风,曹化淳没好气的接连摆手,声音也提高了三度: “仲兄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不该问的别问!” 曹化淳的确火气大。 这倒不单单是因为谢三等人的事情。 而是——皇帝让他带着俘虏,去山东办一件事…… 每每想起这事,曹化淳就觉得头大。 特娘的! 这件事若是办不成,那就失了圣眷。 若是办成了…… 一旦泄露,他祖宗十八代都将完蛋! 甚至,怕是早已化为白骨的老祖宗们,都要被人刨出来挫骨扬灰…… 里外难做啊! 曹化淳揪着假胡子,没几下,就撕扯成了一地碎毛…… 闻言,曹化雨眼神闪烁几下。 虽然兄弟不说,他却已经从兄弟的反应里,猜到了结果…… 皇帝这一次,怕是要借着曹家的手,铲除了某个家族啊。 大夏天的,燥热难耐,坐了一会,浑身就出满了汗水。 曹化雨却生生打了个冷战。 见到兄弟愁眉不展,曹化雨叹息一声,开口道: “老五,为兄已经年过花甲,就算死了,也是高寿了。 而你,也早已天命之年。 也不是死不得的人! 我曹家,本是贫寒人家,幸得陛下信任,才在这乱世里,有了一碗安生饭食。 你我当知感恩啊!” 曹化雨是谁? 这人可是五军都督府的后军都督! 那当得是长了一个七窍玲珑心的人儿。 话术自然高明的很。 他隐晦的点出了这件事不管成不成,曹家都是人家眼中钉肉中刺! 只有齐心合力,将事情做好,才有了保住曹家的可能! 二哥的话,让曹化淳下定了决心。 他抬头一看,只见曹化雨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全是热汗。 这么热的天,二哥不顾炎热,开导自己…… 曹化淳心中一阵温暖,脸面却紧板着: “去去去! 我都黄土埋了脖子里,哪里还不懂这做人的道理! 仲兄还是忙自己的事情为好!” “哈哈哈!” 曹化淳说的凶神恶煞,曹化雨却听出了兄弟的意思。 这是想要将他摘出来啊! 老五啊,老五! 咱们是亲兄弟,就算你有心保我,人家能放过我吗?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这件事,我插手插定了! 见到曹化淳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完成任务,他当即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一语双关道: “老了,不中用了,当年那在我背上长大的小子,竟然开始嫌弃我咯!” 室内。 曹化淳浑身一震。 二哥的揶揄与暗示,他听懂了。 就算他想将家人撇清,但是,人家报复的时候,会放过他家人吗? 不会! 既然如此…… 那就将事情做绝吧! 看着二哥离去的背影,曹化淳眼神凝起,寒光闪烁,低声呢喃道: “既然泄露了消息,我全家难保…… 那么,我就不让它泄露!” 朱由检的动作快,曹化淳的动作更快。 就这么一晚上时间,曹化淳手上的兵力,已经完全撤出了香河、武清等地。 甚至,就连河西务的粮食,也全部装了船…… 他让曹化雨先行一步,带着前锋,去往大沽。 就在渤海湾内,他准备了一支船队。 去年,这一支船队,更是帮着皇帝,将最后的忠臣,全部运出了北直隶…… 今年,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 天亮了。 京师。 清军先锋部队,在代善的带领下,已经到了通州。 按照原定计划,今日一早,大清中枢就要全数离京。 大清皇父摄政王王府。 多尔衮站在大殿内,抬头看着雕龙画凤的房梁,微微叹息一声: “昨日繁华,竟然宛若做梦一般…… 此次南下,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就在此时,冯铨快步走来: “皇父摄政王!” 冯铨跪地行礼。 “皇帝的车架到了何处?” 多尔衮开口询问道。 第929章 李来亨用兵 “回皇父摄政王,陛下车驾刚刚出了永定门,按照脚程推算,诸位王公的车驾,也即将到达永定门。 朝臣队伍,应该已经出了正阳门。” 多尔衮点头,挥手道: “冯铨你是朝廷肱骨大臣,也快些出京吧!” “喳!” 冯铨起身,再次跪拜行礼,然后弯腰抄手,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詹岱!” 多尔衮唤来自己的近侍,不待詹岱跪地行礼,直接开口道: “昔日李闯逃离京师,纵火焚毁皇宫各殿。 本王让你布置引火之物,可曾办妥了?” 詹岱跪在地上: “主子爷,奴才已经检查了雷发达的布置,不但宫内各处,就连内城诸多地方,也已经布置好了引火物。 只待主子爷一声令下,便可将这北京城,化为白地!” 詹岱很有自信。 当初,李自成纵火焚城,虽然也做出了劝离百姓的举动,然而,汉人有句话——人离乡贱! 李自成哪里能让整个京师的百姓,都跟着他走呢? 当初,李自成纵火之后,百姓自发的救火。 因此,除了皇宫外,其他地方的火势,很快就控制住了。 但是,他李自成做不到的事——我大清却能轻而易举的完成! 因为整个内城,早就没了汉人! 我大清将偌大的内城,划为八旗私属,将所有的百姓,全部驱逐了出去。 也就是说——只要一把火…… 朱家皇帝两百多年建造的北京城,将再也不复存在! 多尔衮见詹岱如此自信,正待夸奖一句。 忽然,刚林连滚带爬的跑来。 “啪!” 路过门槛的时候,他一个不注意,一下子摔倒在地,下巴都磕破了,鲜血直流。 然而,刚林却连止血也顾不上了,他惊慌失措的嚷嚷道: “主子爷,不好了,不好了! 奴才刚刚收到龙虎台急报,就在今日寅时,明军越过了镇边所长城,直扑大小榆河而来!” “什么?” 多尔衮瞪大了眼睛! …… “快!” 李来亨大声怒吼,身后无边无际的骑兵,蜂拥南下。 一万骑兵,一人双骑。 大青骡的缰绳,就拴在马鞍上。 战马善于冲锋,骡子善于长走。 这两者结合,最适合长途奔袭。 当初他奉命从京师退兵之后,却并未舍弃了长城一线。 不但镇边所在他的掌控下,就连雄城居庸关,一样在他手上。 清廷只得将大军,布置在龙虎台、大小榆河等地。 昨天晚上,皇帝让他作为先锋,早已准备好了一切的他,当即带着一万骑兵,直扑京师而来。 从居庸关直扑京师,不过一百里出头。 为了尽快到达,也为了不给清廷留下反应的时间,皇帝让他走了镇边所关口。 因为镇边所,恰好绕开了清廷重兵屯扎的龙虎台! 果然! 当他从山区钻出来,做出了直扑京师的举动后,驻扎在龙虎台的清军就慌了。 李来亨扭头,看着远处那一股烟尘,嘴角勾起了冷笑。 以快打快? 老子是你祖宗! 他自幼就在农民军长大,但凡跑的慢一点,就要被朝廷大军包了饺子。 可笑那龙虎台清军,竟然妄图能够后发先至,赶在他前面,将他截停。 呵呵! 吃我的脚跟灰吧! “兄弟们,前面就是小榆河,不要停,都跟紧了我!” 上一次带领大军围困京师的时候,李来亨就已经将道路摸熟了。 他知道,小榆河的东北方,紧挨着就是大榆河和巩华城(沙河)。 这三个小城的北方,就是红桥,再北方,就是龙虎台。 现在,龙虎台被他调动,而大小榆河已经做出了严防死守的态势。 虽然望远镜内,看不到巩华城清军在干啥……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等着自己撞上去呢! 到时候,清军前后夹击,自己就只有逃遁一途了…… 然而…… 很可惜! 清军遇上的是他李来亨! 就在小榆河正南,有一片叫做玉泉山的山脉。 作为惯于逃窜的大顺军出身,李来亨早已选定了道路。 从玉泉山和大小榆河之间,插过去! 若想做到这一点,速度必须要快,攻击意图必须要隐藏! “加速,加速!” 看着前方已经做好了开火准备的大小榆河,李来亨毅然下令,将战马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大军直扑小榆河城的北面城墙而去。 看架势,就像是要生生撞塌了雄厚的城墙! “打旗语,让兄弟们都跟紧了我! 不要掉队,不要乱了阵型!” 李来亨大吼道。 号角声响起,将李来亨的命令,传递给了整个大军。 李来亨身侧,大纛高高耸立。 巩华城、是永乐大帝修建的行宫,当时叫沙河行宫。 大小榆河等城,是作为拱卫行宫而存在的。 土木堡之后,这些城池就荒废了,直到嘉靖年间,才稍作修缮。 巩华城的名字,就是这时候更改的。 巩华城城门 巩华城城墙高达九米多,但是,作为拱卫的大小榆河,却没有这么高了,但是,却也有七八米之高。 这么高的城墙,莫说骑兵了,就算用云梯,也是不好打的。 守在城头上的清军,见到漫山遍野的骑兵,不做停留,竟然直挺挺的朝着城墙扑来,顿时惊愕万分。 有新入军的士卒,满脸嘲讽道: “兀那明人,竟然妄图以血肉之躯,撞倒我们的城墙! 哈哈哈哈!” “艹你娘!” 有老兵一脚将那新兵踹倒在地,骂骂咧咧道: “笑个屁! 你特么不知道归化城就是被明人的骑兵炸开的啊!” 历经太行山、袄儿都司大战之后,明军有恐怖炸药的事情,就传遍了鞑子核心。 虽然在清廷的高压下,并未扩散到了全军。 但是,老八旗子弟,谁不知道这个啊! 骑兵? 人家明人的骑兵,那是能够炸开城门的! 老兵骂骂咧咧,连打带踢,驱逐着看笑话的士卒,赶紧架枪瞄准。 守在城门楼下的将军,更是下令炮兵做好了准备。 一旦明军到了火炮射程之内,就赶紧开枪放炮! 不能让他们靠近啊! 归化城一战,人家只用了十来骑,就将城门炸开了。 而今,漫山遍野都是明军,一旦被他们靠近,城墙怕是都要被炸塌! …… ps:兄弟们,还有明天最后一天,冲榜截止晚上十二点。 写书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要过打赏,这次给的是曝光量,我从心了…… 对了,打赏了的兄弟,点击圈子,进去后,点击置顶的“礼物之王”词条,朝下拉,是能抽奖的。 奖品有手机、键盘、抱枕、手环等。 番茄的活动,礼物质量都还不错。 第930章 榆河3字弯 城头上的清军,早已做好了准备。 而冲锋在队伍最前方的李来亨,纵马狂奔,看似狂野,内心却正默默计算着距离。 青色的三角令旗,一遍又一遍挥舞着。 旗语只有一个——跟紧了大纛! 待到距离城墙还剩下两里左右,李来亨大手一挥,怒吼: “转向!” 说罢,李来亨控制着战马,硬生生拐了一个弯。 李来亨身后的旗手,单手控制马缰,缰绳猛然一收一紧,战马两只后蹄擦在地面,滑出几尺远,带起阵阵烟尘。 大纛手跟着李来亨的脚步,在全速奔驰中,硬生生调转了方向。 快速的转向,宽大的大纛猛然一晃,巨大的动能压得战马失去了平衡,开始朝着地面倾斜…… 小千把斤重的良驹,都快要滑倒了! 却见那大旗手毫不慌张,旗杆使劲在地上一触即收,同时,身子朝另一边倾斜。 在大纛手的帮助下,战马恢复了平衡。 紧追着李来亨的脚步,疾驰而过。 带起了一片灰尘…… 就好似——炸街的小年轻,正在炫技压弯…… 能担任一军大纛手的,都是身体素质超强的猛人。 李来亨挑选的这个旗手,曾连续摔倒72个素有勇名的悍卒,用实力夺下护旗手之位。 急转弯时,最容易侧翻的大纛手,成功完成了转向。 李来亨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马蹄声如雷。 早已磨合许久的骑兵,纷纷跟着迎风招展的大旗,擦着火炮射程之外,从城墙侧面绕过。 烟雾升腾,就好似刮起了一场沙尘暴…… “不好! 明军要炸西门!” 北面城门楼下,清军将领穆里玛豁然站起。 明军竟然不是要攻打北门? 这一刻,猜测失败的恐惧,盖住了对明军骑术的惊诧! 他姓瓜尔佳,是满洲镶黄旗人。 他是权臣鳌拜之弟,是清朝开国功臣卫齐第六子,是清朝开国名将费英东的侄子。 他本该是手握重权的实权勋贵,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爷! 然而…… 袄儿都司大败后,多尔衮掌控朝野。 身为鳌拜的兄弟,多尔衮想起了当初鳌拜坚定的支持福临,从而导致自己与皇位绝缘之事。 (当时的鳌拜,可以看做土木堡时,被于谦带着文人打死的那个马顺,掌握着戍卫大权。) 于是,就将穆里玛调出了京师,让他做了小榆河的守将。 看似不起眼的调动,却断了鳌拜的羽翼。 穆里玛就此退出了朝廷核心。 李来亨直扑小榆河而来,穆里玛看到了自己建立军功、返回朝堂的机会。 于是,他抽调兵卒,加强北面城墙的防御。 准备借机证明自己的能力。 谁知道,李来亨竟然给他玩了这一出…… 穆里玛脸色铁青: “传令,支援西门! 立刻支援西门!” 城头上的清军,纷纷朝着西面城墙跑去。 然而,人的脚步,哪有战马的速度快! 更何况,此时的李来亨,已经将马速提升到了极致。 防御不足的西面城墙,只来得及放出一轮弹雨…… 稀稀拉拉的火炮声轰鸣中,明军疾驰而过。 灰尘铺天盖地,弥漫四野。 呛人的烟尘中,清军目瞪口呆的看着明军贴着小榆河城墙的边,绕过己方重兵把守的城池,逐渐远去…… 仅有稀稀疏疏的百十人,跌落在狼烟遍地的城外…… …… “停!” 李来亨一口气奔出了几里地,直到战马喷着粗气,速度逐渐下降,才下达了停止的命令。 奔驰的骑兵,逐渐减速。 马背上,李来亨目视南方。 前方,就是京师。 而京师之外,已经只剩下清河店一处守军! 此时,他已经隐约能够看到清河店城墙…… 待到全军停下,李来亨继续道: “各部立刻清点人数!” 少顷,将校们将损失了的兵马数量,汇报到了李来亨处。 “只有不到百人掉队?” 李来亨大喜。 开年至今,他苦苦训练大半年时间。 今日,终见成效! 狗鞑子,想堵我? 殊不知,老子自幼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老子还没学会打仗,就已经学会了在朝廷大军围追堵截中,逃出一条生路! 东虏小儿,竟然妄图堵我…… 呵呵! 你们在想屁吃! 李来亨驱马,上了旁边的一处矮坡,掏出望远镜,朝后面看了看。 见到远远甩在身后的小榆河城,四门紧闭,并无兵马追出。 他当即道: “传令,让儿郎们喂马,休息一刻钟后,立刻出发!” 骑士们翻身下马,取下褡裢,用头盔盛了黄豆,喂给战马。 李来亨也亲手给自己的战马,喂了几捧黄豆。 马儿打着响鼻,探头在头盔里舔黄豆吃。 李来亨伸手摸了摸马脸,马儿忽闪着长耳朵,轻轻的拍打着李来亨的脑袋。 李来亨拍了拍马脖子,与坐骑互动一番。 这才取下水壶,自己先喝了几口。 余下的,全数喂给了马儿。 一万骑兵,乱糟糟的举动中,竟然莫名的统一。 身为骑兵,战马就是他们最亲的第二兄弟。 一刻钟的时间虽然很短,却足以让战马恢复体力了。 “走!” 李来亨翻身上了大青骡,将马缰拴在马鞍上,用骡子代了步。 全军刚刚上了骡子背上,就有断后哨骑赶来汇报: “将军,追击我们的龙虎台部东虏鞑子,已经越过了小榆河。 目前距离我们后阵,已经不到八里路了!” “哦?” 李来亨嘴角勾起了冷笑: “呵呵~~ 竟然敢追我? 真不知道我李来亨,就是在被人追击中长大的吗?” “地图!” 李来亨一开口,亲卫当即将地图展开。 李来亨记得,榆河在这附近,拐了一个“3”字形的大弯。 他在地图上瞄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好地方啊! 最妙的是,那一处河湾,距离此地,只有十几里的距离! 这个河湾,距离清军屯扎的巩华城和顺义城,各有近三十里的距离。 而此地南方,就是清河店和郑村坝。 这两处地方,是清廷在京师城北方向的最后两个屯兵大营。 第931章 李来亨放牛 李来亨眼神眯了眯: 也就是说,自己无论干什么,只要不攻打这两地,他们都不会轻易离开了军营! 李来亨挥手,让人将地图收了起来。 他冷笑道: “兀那狗鞑子,竟然妄图追上来咬我! 呵呵! 他们却不知道,老子就是这么长大的!” 有句话,他不敢说…… 想当初,农民军最擅长就是东奔西跑,在运动中,将官兵引入绝地,然后一战而胜。 毕竟,哪怕朝廷左支右拙,却依然是他们无法硬悍的强大。 身处弱势地位的农民军,只有大玩运动战,才能将明军布置的防线,撕开一道口子,从而逃出生天。 他跟着叔爷李自成,打了十几年的仗…… 运动战——李来亨早已炉火纯青。 今日,清军竟然妄图前方拦截,后方追击…… 呵呵! 李来亨冷笑连连: 老子就让你看看,运动战是怎么打的! 狗日的,你吃了我百名手下,老子就让你们陪葬! “调转方向,向东!” 李来亨再次下达了转变方向的命令。 大军缓缓而行,朝着东方而去。 刚刚路过大小榆河城池而不入的龙虎台清军,看到明军调转方向,朝着榆河而去。 顿时大喜! 东方…… 那可是榆河所在啊! 榆河河道 榆河虽然不甚宽阔,却也不是好渡过的。 半渡而击,正是绝杀的大好时机! 明军……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处葬身之地啊! 清军立刻跟着转向,落后明军几里地,也不追了,径直直扑东北方而去。 已经不需要望远镜了。 李来亨清晰的看到,一行骑兵,紧追着自己的脚步,朝着前方而去。 “呵呵~~ 来吧! 你李爷爷最会放牛!” 李来亨心中冷笑,控制着大军速度,宛若仓皇而逃一般,径直朝着榆河的“3”字弯而去。 而清军见到李来亨不转向,还以为李来亨惧怕了前有坚城,后有追兵的局面,想要利用榆河,甩开自己。 当即,领军的伊尔根觉罗·阿尔津,一面下令急追,一面传信周边各处军营,务必坚守城池,堵死了明军。 十几里路程,双方都加快了速度,不到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了前方水光淋淋的榆河。 李来亨预定的战场——到了! 然而,他却全然没有调头强攻的打算,反倒是又转了一个弯,朝着南方疾驰。 如此一来,原本吊在李来亨侧后方,想要等着李来亨半渡而击的阿尔津大军,正好到了“3”字弯口。 看到李来亨迅速调转方向,直扑南方郑村坝而去…… 阿尔津顿时慌了! 郑村坝虽然也有军队驻守,然而终究只是小镇! 那里——只驻扎了三千人。 若是李来亨打下了此地,可就足以威胁通州了啊! 朝廷就要南迁,通州是南下的起始站。 不管李来亨在通州能不能得手,只要一兵一卒杀至,他就是大罪! 阿尔津急忙下令,让军队跟着转向。 疾驰之中的转变方向,又是猝然下达的命令,袄儿都司一战后,精锐尽去的清军,难以避免的骚乱起来。 “趁他病,要他命! 就在此时!” 李来亨当机立断,下达了全军更换坐骑的命令。 “换马! 转向!” 李来亨怒吼一声,亲手接过大纛,下达了调头北上的命令。 跨上了恢复体力的战马后,明军气势为之一变! 有了年关时皇帝发下来的巨额赏赐,又有了李来亨亲手训练大半年之久。 有了足额的饷银,又有善于运动战的李来亨亲手训练。 明军早已脱胎换骨。 汉儿不满饷,满饷无人敌! 几乎只有十几个呼吸,一万大军,已经换好了坐骑,调转了方向。 从径直南下,变成了直面北上。 “掷弹兵在前,火枪手散开! 冲!” 李来亨怒吼一声,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一万铁骑,迅速变阵。 三百精挑细选,臂力过人的掷弹兵,自发的排成了三列横阵。 上百名骑兵,并非是骑兵惯用的破阵矢形阵,而是整齐的排成了一排。 奔驰的战马上,掷弹兵探手抓起马鞍上的褡裢,挂在脖子里,随手一掏,就摸出了手榴弹。 又伸手在马鞍上一拽,两根三尺长的棍子,出现在了手中。 随手一旋,组合成了简易版的掷弹器。 微不可闻的“咔嚓”声响起。 手榴弹的把柄,刚好落在掷弹器的圆柱形卡口内。 卡口是一根铁管,卡在木棍上,木柄前方的一截,开出三道开口,这是为了让引线露出来的设计。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通过增长力矩,来获得更大的动能的简单装置。 这是李来亨自己做出的小玩意。 李来亨虽然不知道“ek\\u003dmv^2\/2”这个公式…… 但是,生活常识谁还没有呢! 他在以往的投弹训练中,发现就算掷弹兵都是精挑细选、臂力过人的士卒。 然而,却依旧会出现误伤的情况。 李来亨观察了许久,这才发现,误伤的原因是——手榴弹投掷出去后,又因为战马速度太快,被迅速拉进了距离。 也就是说——投掷的距离还是太短…… 他也曾召集随军工匠,探讨解决的办法。 然而,除了放慢掷弹兵的速度外,并无良策。 而掷弹兵…… 别看用到他们的时候,可能一场破阵战,也不过每人投掷了四五枚而已。 然而,对于体力的消耗,却是很大的。 尤其是臂力! 也就是说,掷弹兵不能使用沉重的盾牌! 更何况,为了方便运动,掷弹兵还不能穿了笨重的盔甲。 他们只有勉强护住胸口的牛皮甲! 他们的防御力,是全军最差的。 掷弹兵本就需要顶着敌人的打击,将手榴弹投掷到敌军阵型内,伤亡已经够大了。 若是再放慢了速度…… 那伤亡,可就太恐怖了! 更何况,伤亡大点,李来亨还可以接受…… 毕竟,兵法言:慈不掌兵。 为将者,最忌妇人之仁。 李来亨怕的是—— 一旦掷弹兵在投掷之前,被人杀死,没丢出去的手榴弹,必然会造成更大的杀伤。 更何况,掷弹兵上场时,为了保证破阵效果,身上通常会携带五枚手榴弹。 若是再引起了殉爆…… 那就更加难以承受了! 第932章 历史舞台的首秀 因此,掷弹兵在无法增强防护能力的局限下,只能提高机动能力,来躲避敌军的打击。 也就是说,掷弹兵投掷手榴弹的时候,最佳状态是处在高速运动中的! 这么一来,又与刚刚发现的问题相悖! 讨论来讨论去,李来亨惊愕的发现,自己手下丢出去的手榴弹,误伤自己人的问题——竟然没法解决! 李来亨只好将问题汇报到了汉都,交给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让毕懋康等人去解决。 然而…… 这就是个悖论! 毕懋康召集了一大帮子大工匠,却无法破解这个难题。 大明皇家武器局的匠人们,给出了回复: “在目前的科技水平下,掷弹兵—— 要么放慢了速度,忍受大量伤亡,承受殉爆带来的苦果…… 要么在高速运动中投掷,然后因为距离过短,承受碎片飞溅带来的伤害……” 李来亨傻眼了。 他懵逼的看着下面的一行解释: “当然,这个悖论,仅限于骑兵部队的掷弹兵。 若是步兵,掷弹兵的防御手段就多了。 固守状态下,有掩体防护,自然不用多说。 就算在进攻状态,也有与车兵配合,减少伤亡率的办法! 建议李将军处,可以考虑将厢车与骑兵结合。” 李来亨苦笑。 骑兵、骑兵! 要的就是超高速的机动。 利用别的兵种无法追赶的速度优势,进行一系列穿插包围,瓦解敌人的防御。 他若是带上了厢车,这不成了军团作战了么! 联合作战,自己还怎么穿插? 李来亨本以为自己手下的这些掷弹兵,要成为“高危”兵种了。 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打一仗,就换一茬掷弹兵的心理准备。 谁知道…… 偶然间,一次拉练野训时,遭遇了暴雨。 夏季的暴雨,骤下骤停。 回程的路上,属娃娃脸的六月天,转眼就光芒万丈了。 阳光出来后,一暴晒,地表的泥土,又黏又硬。 泥泞难行的野外,黄土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黏在士卒们的鞋子上。 没几下,堆积起来的“泥巴鞋底”就像是踩了高跷。 每走了一段,士卒们就要停下来清理鞋底。 士卒们用刀尖刮了鞋底上的泥巴,为了不让后方士卒再踩上…… 还要用脚将那泥块踢到了一边…… 脚踢,终究是无法踢得太远。 外侧的士兵还好,随便踢一脚,后面的军卒就踩不到了。 而人群里面的士卒,可不具备这个地理优势…… 于是,士卒们只好将泥土捡起来,丢向远处。 这么一来,手上就粘满了泥巴,滑腻腻的,不好握住兵器。 士卒们只好揪了草叶子,使劲蹭手。 人数众多的训练士卒,走在前面的人,都已经将青草薅秃了。 走在后方的士卒,想要找到草叶擦手,只有脱离大军,去往更远处。 然而,大军拉练,自有纪律,这自然是不被允许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扔泥土,会脏了手,还是有人懒得伸手。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人群里的士卒,用刀尖扎着泥土,举起来随手一抛…… 大块泥团,就被远远的丢了出去。 这么一做,省得找了青草擦手不说,泥团更是被丢到远方。 前人这么做,后行者就有人模仿。 到了后来,甚至整个大军,都在这么做。 就连军官们,也用佩剑,狂丢泥丸。 李来亨本就是弱冠之年,孩子心还在呢! 见状,当即童心大发,也亲自试了试。 他惊讶的发现—— 不过是加了一截刀剑,丢出的泥团,竟然比用手丢远多了! 见到这一幕,李来亨灵机一动,他隐约觉得,自己找到了困扰自己的答案…… ——若是在投掷手榴弹的时候,也加了这么一根棍呢? 是不是就能丢的更远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当场来到掷弹兵所在的队伍,询问他们,两者之间,哪种方法丢的更远一些。 掷弹兵们都说用刀剑插着泥土,丢的更远! 李来亨让他们现场表演了一次…… 果然,分成两队的掷弹兵,用刀剑插着泥土的那一队,比用手丢泥土的这一队,丢出的距离远了很长一截! 李来亨让掷弹兵对着一个方向,试验了十几轮。 成千上万的泥丸丢出去,在青草地上,形成了肉眼可见的两座“泥山”! 前后相差,竟然高达小十丈! 要知道,这可是除了掷弹兵外,普通军卒投掷手榴弹的合格线了啊! 别小看这十丈距离。 对于掷弹兵来说,哪怕每多扔了一丈,都是宝贵的生机! 十丈的距离,足以让掷弹兵的伤亡,减少三成以上了! 李来亨大喜。 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破解地方向! 回到宣府后,他招来工匠,将自己的发现说了。 思路一打开,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匠人们几经试验,发现这根“棍”的最佳长度,是六尺。 太长,不好拽掉引线。 太短,投掷距离增加的有限。 这个长度,恰好右手握住后半段的中间位置,左手能够装弹,并顺势拉燃引线的最佳长度。 这个长度,可以在不挪动右手的情况下,变成双手握持的最大发力状态。 别小看这区区一个动作,对于掷弹兵来说,每一丝多余的动作,都能让他们送命! 不愧是能够将武器玩出花来的工匠们! 随军匠户,不但试验出了木棍的长度,还设计出了装载手榴弹的结合卡口。 装填手榴弹的卡口,需要稍微比木柄大了那么一丝丝,又不能因为太宽松,导致手榴弹滑落。 只用了短短半天时间…… 李来亨的手上,就出现了一根最早的“掷弹器”。 他亲自实验几遍,发现比较顺手之后,立刻下令,让匠户们制造了一批,发给掷弹兵使用。 在搜集使用反馈中,很多人都在反应一个问题: “六尺长的掷弹器,携带时比较麻烦。 他们不是长枪兵,身为掷弹兵,他们的双手,就是进攻的工具,必须要解放出来。” 匠人们一听,这好办啊! 像朴刀的把柄那样,设计成能够对接的就成! 于是,原本的一根掷弹器,变成了两根各三尺长,用螺纹口结合的掷弹器。 …… 李来亨一声令下,排在最前方的掷弹兵,人人右手握着掷弹器,左手抓住了手榴弹的引线。 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新出产的拉燃手榴弹,第一次登上大型战争的舞台。 …… ps:还有一个半小时,兄弟们,冲啊! 第933章 摆牙喇呢?快顶上! 能够青史留名的,谁还没几把刷子呢? 李来亨这个在明亡之后,高举大明旗帜不倒,为华夏江山,保留最后一片净土的豪杰…… 在朱由检的支持下,有了更大的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 朱由检知道,别看历史上李来亨以善守出名—— 但是,在那种以一隅之地,对抗整合了整个华夏势力的清廷的局面下…… 李来亨要是没有攻击的手段,早就被人攻破了。 李来亨要是不会进攻—— 夔东十三家控制区,也不会有了历史上的“相附者众”、“治内大治”……的评价了。 “大江东去浪千叠,三百年来,流不尽的英雄血!” 李来亨名声不彰。 甚至,要比被搬上了荧幕,一轮播放未完,就被强制下架的李定国,更加“无人听闻”。 毕竟—— 人家怎能去宣扬李来亨呢? 让他们知道知道李定国,总算不会自相矛盾了“我圣清”的英勇善战! 毕竟,李定国好歹还是得到了永历皇帝的大义,还有着西南江山…… 好歹还算是两国交战,输一场,也不会真的掉了“我大清天下无敌”的形象。 李来亨这个只有残余农民军兵卒的家伙…… 若是让百姓知道他真的打了那么多胜仗—— “我大清爸爸”那英勇无敌、满万不可敌的伟大形象,岂不是要轰然倒塌? 若是如此,又该怎么证明“我圣清”取代“腐烂的大明”,是历史的必然性呢? 既然无法证明是历史必然性,那背后的真相,岂不是要被某些人挖出来? 比如——那个自掏电费的傻作者,就虎视眈眈在盯着呢…… 这特娘不是将“我们老祖宗”当年干的事,要被自己的亲手记载,给露出去了么! 必须封杀! 李来亨这样的人,必须“籍籍无名”! 谁敢宣扬他们,就等着我们水军的攻击吧! 舆论权必须掌握在“我圣清”的“孝子贤孙”手里! …… 李来亨是有本事的。 纵然记载李来亨的言语,只有只言片语…… 朱由检的脑袋里,又不是装的粪便,只会人云亦云。 他会思考。 但凡脑子没有锈死,还会“翻过”,就必然会认可李来亨的能力。 这是明末的双子星! 一场袄儿都司大战,朱由检决心提拔的李来亨、冒辟疆、何复…… 终于攒够了话语权。 袄儿都司战后,在朱由检的特意安排下,军功最高的李来亨,成为了北征军的统帅。 朱由检没时间同朝臣打擂台,这是华夏光辉永固、还是逐渐沉沦的十字路口…… 一分一秒,朱由检都不敢浪费。 李来亨如约拿到了证明自己能力的军功—— 这份任命……再也没了质疑。 身为独掌一军,围困京师的大军统帅,朱由检除了照例给他安排一个随军监军太监外,一切军中大权,都交给了李来亨。 李来亨每每所奏,没有不准许的。 甚至,就连提出用钱雇佣民夫,修建“距堙”,用来压制城头。 这花钱如流水的主意——朱由检依旧是第一时间就批复了。 皇帝如此信任…… 而李来亨,也用尽自己所学,来回报信任他的皇帝。 从袄儿都司战后,直接率军来到宣府的李来亨,曾这么对手下说—— “此生不悔来华夏,来世还是中华人。” 对于皇帝的信任,李来亨是感激的。 原本他投降大明,每每看到大顺的消息时,心底还有几分的愧疚。 毕竟,叔爷爷李自成,待他并不赖! 自从新年之后,叔爷爷接下大明皇帝封赏的“大西国顺王”郡王爵位后,李来亨心中的内疚,就没有了。 既然已经成为一家人,他的余生,就要毫无保留的,全献给了大明。 身为明末的双子星,李来亨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眼下的大军,就是他一部分能力的展现! 这一万骑兵,是李来亨训练的“矛”! 今天,他们就要用军功,证明自己的能力。 三百掷弹兵组成的大军前阵,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掷弹兵身后的火枪手,纷纷端平了复汉枪,子弹已经上膛。 腰间的武装带上,插着两柄四管的荣光二号。 “冲!” 李来亨怒吼。 马蹄声轰鸣! 明军直扑北方而去。 一万铁骑,去势如火! 阿尔津脸都绿了! 明军速度竟然这么快? “巴牙喇,巴牙喇!” 阿尔津怒吼连连: “甲兵快上,摆在阵前,一定要给我挡住了!” 主子爷一声令下,摆牙喇重甲兵,下了战马,仆从急忙从马背上拽下铠甲,手忙脚乱的朝主子爷身上套。 穿戴好了的摆牙喇,费力朝前方挤去,准备结成防线,挡住了明军的冲击。 而更多的摆牙喇甲兵,却怒斥着不知道落在何处的“阿哈们”…… 因为转向,本就乱糟糟的清军,更加骚乱了。 被李来亨骚扰了大半年,本就缺乏训练的清军,在紧急状态下,更加混乱。 虽然新年之后,朱由检就下达了撤离京师的命令。 李来亨却没有闲着。 他时不时地,就带着手下,去磨合了战术…… 清军——已经成为李来亨的陪练…… 尤其是钉在居庸关外的龙虎台清军。 阿尔津不知道,他能够在龙虎台设下大营——只因李来亨需要一个检验自己训练成果的舞台。 没有见过血的军队,纵然训练的再厉害,也终究是温室内的花朵。 只有鲜血,只有厮杀,才能让一支军队脱胎换骨! 身为跟着李自成造反十几年的大顺嫡系骨干,李来亨知道一个道理: “哪怕是最孱弱的农夫,只要丢在了战场上,活下来的都是精锐!” 更何况——皇帝已经将他手下武装到了牙齿! 这半年来,只要清军敢出城训练,李来亨就要带着明军,去检验了自己的训练成果。 一次次厮杀,一次次鲜血的浇灌…… 他手上的士卒,已经初现峥嵘! 而相对应的,一茬一茬的收割,清军也越来越孱弱。 此消彼长之下,双方差距越来越大。 第934章 放近了打,多近?五十步! 纵然李来亨收着手,不曾放开了去打…… 满了饷华夏军卒的恐怖,早已深埋在了清兵的脑海里。 李来亨不还手,自顾自南下的时候,追击上头的龙虎台清军,被肾上腺支配,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一支猛兽军团…… 此时,眼见明军万马奔腾,直扑己方而来。 脚下土地,仿佛地龙翻身,震颤不休。 耳朵之中,就好似平地旱雷,马踏大地的声响,震耳欲聋。 骤然之间,军营老兵口口相传明军的可怕,浮上了心间。 清军慌了…… 甚至,就连刚刚挤出人群,站在队伍正前方的“摆牙喇重甲兵”,也脸色大变! “稳住!稳住!” 阿尔津在嘶吼: “甲兵给我抗住了! 长枪兵,排在甲兵身后,火枪兵,给我装弹! 弓箭手,排在最后面,记住了,待到火枪兵开枪,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抛射!” 阿尔津扯着嗓子,拼命排兵布阵,以期能够维持军队士气。 而大军前方,纵然身披三层铠甲,手持精铁长刀的摆牙喇重甲兵,人人脸色如土。 上万骑兵的冲锋,实在是太震撼了。 饶是重甲兵,都是真正的精锐,却也难免惊慌。 士气这东西,是很奇妙的。 一支屡战屡胜的军队,哪怕面对最强大的对手,也毫无畏惧。 而一支屡战屡败,损失惨重的军队,原本十成的本事,能够发挥出一半,都是烧高香了。 接连的失败,八旗最精锐的摆牙喇,士气也已经荡然无存。 此时支撑他们的,只剩下逃跑被捉,家人的凄惨下场了…… 他们身后,一根根伸出来的长枪,也在颤抖着…… 相对于几乎全是老卒组成的重甲兵,长枪兵更加不堪。 甚至,浓烈的尿骚味,充斥大阵。 透过人群的缝隙,仔细看去,黄褐色的河滩,出现了一块块斑驳图案…… 而汉军旗出身的火枪兵,则更加恐惧。 作为叛变者,他们自然知道被明军捉住的下场! 火枪手装填火药的手,都稳不住了,一缕缕火药,被倒在了地上,甚至有人忘记了装填的步骤…… 不是装多了火药,就是少塞了子弹,还有人接连塞进去两三个弹丸,却还拿着通条,使劲朝枪管里捅…… …… 害怕与恐惧,让清军下意识的朝人群挤去。 原本应该间隔三尺,以便于挥舞兵器的距离,消失了…… 阿尔津没有骑兵! 与后世影视剧里“八旗骑马打天下”不一样,清军并非是骑兵部队。 严格意义上来讲,八旗是“骑马”步兵集团。 崇祯七年,也就是天聪八年、西历1634年,皇太极在每旗下设一骑兵牛录。 当时叫做阿礼哈超哈,入关后改称为——骁骑营。 最初时候,是300人,后来降为200,这是上三旗的骑兵人数。 其余五旗的骑兵牛录,就只有一百多人了。 骁骑营下的属吏,也就是类似明军制度下的小旗这样的低级官吏—— 就是骁骑校。 也就是说,实际上八旗内,仅有骑兵一千多人。 历史上的清军,因为有八旗蒙古旗的存在,反倒是还有了骑兵。 努尔哈赤、皇太极,用联姻的手段,获得科尔沁部的支持。(在清初,科尔沁是皇后的来源地。) 因为蒙古人都是骑兵么,自此,八旗才有了专属的骑兵部队! 在康熙中期以前,蒙古八旗的兵力来源,仅仅是三蒙古之一的漠南蒙古(实际上,蒙古应该算是四部)。 也就是左右翼诸部。 深绿色中间划线的区域,就是历史上清初控制的蒙古地盘。喀尔喀和葛二蛋(瓦剌那里),还早得很呢! 在本书的这个时间节点中,右翼蒙古部,更是刚刚才被清廷纳入掌控。 然而,自从袄儿都司大败之后,右翼蒙古再次投入大明怀抱。 而林丹汗的后人,也就是蒙古八旗重要来源地的左翼蒙古,名义上的共主阿不鼐,自从袄儿都司大战之后,就看到了摆脱清廷控制的机会。 他约束手下,借机与清廷划清了界限。 甚至,连清廷联姻的固伦温庄长公主马喀塔,都给直接杀了。 直属于北元可汗的察哈尔部,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夺回失去的一切。 此时,清廷蒙古八旗的兵力来源,已经只剩下科尔沁等寥寥蒙古部落。(主要是科尔沁部) 在这样的背景下,清军中,真正能够骑马作战的蒙古八旗人数,日益稀少。 再加上多尔衮为了南迁,已经谋划半年之久! 南迁是大事! 多尔衮早已将蒙古骑兵抽调出来,用来保证南迁的顺利完成。 这么一来,阿尔津手下,可就没有真正的骑兵了。 他见到明军骑兵扑来,只得下令将战马驱赶到队伍两侧,并让人将马缰钉死在地上,准备用战马,来阻挡李来亨冲击侧翼。 …… 万幸! 阿尔津看了看身后。 自己正好处在榆河的“3”字弯处,明军骑兵无法包抄了后路。 眼见明军骑兵越来越近,阿尔津瞪大了眼睛,一只手高举了起来。 “放近了,必须要放近了在开枪! 只有将明军放到五十步之内打,才能奏效。” 时至今日,阿尔津已经不敢按照以往的惯例,待到敌军接近三十步之内,才开枪放箭了。 自己手下都是新兵,没有把握的阿尔津,放宽了要求…… 一步五尺,明代量地尺32.7厘米,也就是一步折合1.635米。 五十步的距离,折合后世81.75米。 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三眼铳的三十步射程了!(49.05米) 五十步的距离,只有火绳枪才能达到。 也就是说,八旗大量装备的三眼铳,完全失去了作用! (看到三眼铳,大家眼熟不? 前文说过,努尔哈赤起家的嫡系是辽东铁骑,后来融合了关宁军。文官狂吹的三大精锐前二,都是满洲八旗的核心,而剩余的那个登莱新军,则是汉军八旗的核心。 史书会骗人,数据却不会骗人。 清初定下的三十步才能开枪,就因为组成清军核心的,正是辽东三军。) 自己手下都是新兵,阿尔津根本就不敢选择将明军放到了三十步的距离上,才开枪! 第935章 哟!这不是老伙计么! 阿尔津放弃了大量装备三眼铳的新卒,准备完全依赖手持火绳枪的老兵…… 然而,让他诧异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明军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铁骑踩踏下,大地都在摇晃。 就在明军前锋,距离己方还有一百多步的时候—— 阿尔津的手刚刚举起,正要等待明军到了五十步的距离上,就立刻下令开枪。 谁知道! “啪!” 有人忽然扣动了扳机,清脆的枪声响起! 一声枪响! 有人许是因为紧张极了,还没有等到阿尔津命令下达,就开了枪。 大量充斥新兵的军队,这声枪响,就像是煮开了沸水。 “打啊!” “噼噼啪啪~” 一团团火光,炸裂在紧紧挤成一团的清军队列内! 阿尔津脸都绿了! 他瞪着眼睛,张嘴怒吼: “谁让你们开枪的? 谁特娘让你们开枪的?” 然而,阿尔津的怒吼,淹没在了此起彼伏的枪声里。 人都是从众的,听到枪声越来越密集,就连精锐老卒,也按耐不住了! “打啊!” 手持火绳枪的积年清兵,也纷纷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啪啪!” 乱套了…… 硝烟弥漫在清军阵地内。 阿尔津双眼无神,那失去了光泽的眼睛内,对面正在再次加速的明军…… 连一个落马的都没有! “完了!” 阿尔津呢喃…… 此时,明军才刚刚踏进了一百步的距离上…… …… 清军开枪的时候,就连李来亨都愣了一下。 玩呢! 你以为你们手里拿的烧火棍——是我大明的复汉枪啊? 没有加了膛线,就连燧发枪,射程都只有一百来步!(火绳枪的有效射程在160--200米,也就是一百步出头。) 这么远就开枪,你们还有时间装填吗? 全速奔跑下,战马一分钟时间,能够跑了2--3里左右。 若是良驹,则能跑到3里开外! 而火绳枪的装填速度,就算是最熟练的老枪手,一分钟也就只能装填三发! 李来亨轻蔑的看向了前方,拳头高举起来。 在这个距离上,除非陛下那个快枪手,才有可能装填了一发子弹…… 还必须要拿了燧发枪! 下一刻! 掷弹兵毕竟到了五十步的距离上。 “投弹!” 李来亨怒吼。 传令兵鼓起腮帮子,吹响了噙在嘴里的竹哨。 “嘟嘟~嘟!” 尖锐的竹哨音,传遍了全军。 排在最前方的掷弹兵,伸手使劲一拽,引线脱落。 “嗤!” 黑火药在引燃绳的摩擦下,点燃了。 掷弹兵双手抓紧了掷弹器的木柄,两脚踩着马鞍站起,身子微微向后方倾斜。 然后,宛若鲤鱼打挺般猛然一弹,身子快速朝前方抽去。 两只赤露的胳膊,肌肉根根竖起。 “喝!” 一声怒吼,手榴弹在掷弹器六尺长木柄的加持下,飞跃了虚空,朝着清军头顶落去。 “呼呼!” “呼呼呼!” “砰!” 因为整体制造工艺的不够先进,引燃速度快的手榴弹,刚刚飞出去,就凌空爆开。 飞溅的铁珠、碎瓷,将好几个倒霉的掷弹兵,炸成了血葫芦…… 而更多的手榴弹,却是落到了清军头顶,才轰然爆开! 清军那密集的阵型,成了最大的帮凶。 四处飞溅的铁珠、碎片、碎瓷,几乎全数扎在了清军身上! 也有手榴弹,落到了人群里,在地上弹跳几下,才轰然爆炸…… 身穿重甲的巴牙喇,侥幸逃过了头顶的爆炸,刚刚捂着血肉模糊的面颊痛苦哀嚎,没有防护的腿杆子上,就扎满了弹片…… 第一排的掷弹兵,投掷完毕后,立刻抱着马脖子,低下了身子。 而第二排的掷弹兵,手中的掷弹器,已经挥了起来! 上百枚手榴弹,形成了“天降正义”,扑向清军那密集的阵型。 后方,又是第三排投掷出的手榴弹雨…… 第一排掷弹兵,已经做好了准备…… …… 接连不断的爆炸,将清军那密集的阵型,炸成了血肉磨坊。 后方完好无损的清兵,崩溃了! 明明明军骑兵,距离他们还有几十步,明明自己手里还握着尖锐的兵器…… 然而,在这人间地狱面前,再骁勇的汉子,也失去了信心。 更何况——大部分都是新兵组成的龙虎台清军呢! 清军丢下武器,转身就跑,连旁边的战马都不要了…… “冲!” 李来亨劈手夺过大纛,斜指前方,大吼连连: “冲啊! 杀!” 铺天盖地的骑兵,越过已经投完手榴弹,逐渐减速的掷弹兵,朝着清军扑去! “杀啊!” “啪啪啪啪啪!” 士兵们冲到了三十步之内,对着蜂拥朝榆河冲去的清军,抬手就是一枪。 打完了复汉枪里装填好了的子弹,随手将长枪朝马鞍的得胜钩上一挂,抽手又摸出了荣光二号。 “噼噼啪啪!” 密集成了一团的清军,就算枪术最差的士兵,命中率也高到了离谱。 就在接连不断的枪声中,跑的最快的清军,已经顾不上解掉铠甲,“噗通”一声,就跳进了齐腰深的水里。 “哈哈哈! 快来打活靶子啦!” 不知道哪个莽汉大笑一声,抬起荣光二号。 噼里啪啦四声枪响,河里就倒下了两个清卒…… 血水,染红了江面…… …… 在持续不断的枪声中,艰难趟过齐膝淤泥,跋涉到了对岸的,不足十人! 他们刚刚上了岸,还来不松一口气,就听身后传来了大笑: “看我的!” “啪!” 一声枪响,跑在最前面的清军牛录章京,应声而倒。 几人扭头一看,顿时吓得肝胆俱碎! 只见对面的明军,足足上百人,举起了手里的长枪。 “啪啪啪啪啪!” 一阵炒豆子一般的枪声过后…… 再无一人站立。 …… “打扫战场!” 全歼了龙虎台清军,再次立下大功的李来亨,却毫不在意。 他下达了命令后,抬脚在一个尸体上踢了一脚。 那趴在地上的死尸,翻了过来。 “哟!” 李来亨笑了: “这不是帮我练兵的老伙计阿尔津么!” …… ps:哭死! 我…… 这没用的手! 我特么准备最后两分钟偷塔,谁知道,给我来个验证…… 刚刚搞完,界面不见了! 这才发现到了零点…… 我、我、我…… 这破手剁了吧,心累! 第936章 多尔衮:就算是一万头猪,也没这么快吧! 阿尔津的背后,中了一枪。 这厮倒是运气好,一枪命中心脏…… 走的毫无痛苦。 有些运气差的,被一枪干在腿杆子上,坚硬的腿骨,当场被打得粉碎。 哀嚎的老大声了! 还是有军卒看不下去了,掂起枪托,哐哐两下,这才消停…… 早在翻身之前,李来亨就看到,阿尔津背上的伤口,只有酒盅的底部那么大。 李来亨蹲下身子,掏出匕首慢慢划动阿尔津左右两肋的铠甲接连处,待绳子断开,他随手一掀。 就只剩下了中衣。 却早已被鲜血染红…… 撕啦! 李来亨撕开了遮挡住伤口的衣裳…… 他看清楚了—— 这厮面前的伤口,却是足足有鸡蛋大小。 李来亨伸手按了按。 一大团破碎的内脏,混合着血沫子,涌了出来。 高速旋转的子弹,早已将阿尔津的内脏搅成了糊糊…… 李来亨微微摇头,这伤势…… 神仙来了也难医啊! 心都给干没了! 李来亨眼睛弯弯: 陛下…… 心思委实恐怖了些。 也不知道陛下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鬼主意! 竟然在铅弹内部塞入精钢圆柱小弹头。 还不止一颗…… 这种复汉枪专用的子弹——可是破甲的神物! 一旦被硬物阻挡,铅弹变形,里面的精钢小子弹,就会刺开铠甲的防护。 如此一来,不仅变形了的铅弹,会破坏伤口,这些崩碎的小子弹,更是会散入五脏六腑…… 如此恐怖的子弹,再配合上复汉枪那带了膛线,会让子弹高速旋转的能力—— 只要胸腹部中弹,内脏就会被搅碎! 当真是鬼神难医! “来人!” 李来亨伸手,在阿尔津身上擦去手指上的血迹。 他直起身来,指挥着一个小旗道: “给我将这厮的脑袋割下来。 好赖也是一地守备,多少算是个官了。 勉强…… 倒也够资格献首陛下驾前。 这颗头颅,先挂在你的马背上。 待安顿下来,再用石灰腌制了,送往陛下行营请功!” “得令!” 小旗嘿嘿一笑,伸手揪住阿尔津的两根头发辫,用匕首顶在下颚处,来回划动几下。 腥臭的血水,渗了出来…… 血腥的一幕,动作竟然格外熟练,仔细看去,竟然还带着几分赏心悦目…… 小旗很显然做惯了这事,坚硬的椎骨,并不能阻挡了他的动作。 小旗的匕首,宛若庖丁解牛那般,避开了骨头,削断周围的肌肉、结缔组织后,一手扳着脑袋,一手用匕首背部使劲一磕。 “咔嚓!” 一颗大好首级,就脱离了身躯。 匕首顺着伤口使劲刺入,然后随手一搅。 红红白白的东西,流了一地。 这是最容易腐败的部分,必须要先祛除了。 这厮也不嫌弃,直接将两个辫子一打结,挂在了自己的马鞍上。 …… 李来亨翻身上马,接过亲卫递来的望远镜。 视野内,北方的大小榆河、巩华城,三行出了城的清军,还没来得及汇合,就调转了方向…… 赫然正在急速返回! “呵呵~~” 李来亨轻笑。 感情这三处城池的清军,见到有机可乘,想要出城助阿尔津一臂之力。 然而,当他们看到不过短短两炷香时间,阿尔津就全军覆没之后…… 就丧了胆气…… 又躲入高墙之后,做了缩头乌龟了! “哼!” 李来亨鼻腔内喷出一团热气。 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陛下派我做了先锋,不就是要我分隔包围么! 我切断了你们与京师之间的联系,你们以为,这固守城池,就能奏效吗? 李来亨冷笑。 落到他的手里,还能落得一个痛快。 毕竟,他的任务是逼近京师,打乱多尔衮的布置。 他没有时间收拢俘虏,只有给了他们痛快的处决。 而皇帝…… 陛下在袄儿都司设立的新城——龙州,可是正需要人挖煤呢! 等陛下南下,这些人的下场,就只有去为大明龙州建设,添砖加瓦了…… 李来亨摇头轻笑。 昔日,大明耗费巨资修建的辽东诸城,被这些东虏破坏殆尽。 今日,他们要用余生,再去建了大明新城。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望远镜内,巩华城的追击兵卒,最先返回城内。 城门正缓缓关闭…… “尔等不过一砧板上的鱼肉!” 李来亨冷笑一声,不再去看。 他朝着另一边转动身子,朝南看去。 李来亨调了调望远镜的旋钮,视野逐渐清晰。 只见南方的清河店,城门依旧紧闭。 城头上,人头攒动。 赫然连派人参战都不敢! 守卫清河店的清军,完全秉持着——无过就是功的打算! 李来亨心中有数了。 不过几场失败,清军已经丧胆…… 他心中已经有数,暗自嘀咕: ‘果然如陛下所说,只要没了那个利益集团,东虏就不会是大明的对手!’ “将军,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亲卫队长凑了过来。 “径直向南,目标郑村坝!” 李来亨收起望远镜,手指前方。 郑村坝就在通州西北,他只要占了此地,多尔衮为了保住通州,完成南下的计划,就不得不尽快撤离京师! 锦衣卫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多尔衮下令在京师内城堆积燃火物…… 很显然,他要焚城了! 这是永乐大帝修建的大明京师! 这是大明的脸面! 这是华夏的瑰宝! 李来亨眯着眼睛: 万万不可有失! …… 李来亨的猜测——没出错。 几十里的距离,对于快马来说,不过半个时辰都不到! 就在李来亨刚刚打扫完战场,甚至都还没有出发。 多尔衮就得到了榆河战败的消息。 “废物! 阿尔津就是个废物! 一万多人! 老子给了他一万多人! 就算是一万多头猪,李来亨想要抓,也要半天时间! 两炷香? 竟然只有两炷香? 阿尔津就将本王的大军,全部葬送! 连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他就是头猪! 两军对垒,竟然还能被人引入绝地? 猪都没有他蠢!” 多尔衮怒骂连连,越骂越气,一脚将一个半人高的大花瓶,踢得粉碎。 第937章 多事之秋啊 洪承畴跪在地上,任凭飞溅的碎瓷,划破了脸颊。 一滴一滴的殷红鲜血,滴落在地面上。 洪承畴莫说擦一擦了,他连呼吸都不敢! 身为大清国的好奴才,主子爷大人(爸爸)发火,奴才怎么敢动弹呢? 眼皮子跳一下,就是对主子爷的不尊敬! 不信你看——美利坚枪击每一天,奴才们高呼这是自由香甜的味道。 喜欢主子爷,就要喜欢主子爷的一切! 哪怕是去粪坑里舔…… 主子爷拉的屎,也必须是香的。(香甜语录) 谁敢不喜欢主子爷的屎,就是大逆不道! …… 洪承畴静静的跪在地上。 好不容易等皇父摄政王发完了火,他才敢悄悄喘了一口气。 因为不敢喘息,憋久了,脑袋晕晕的…… 还不待洪承畴想好了安慰的话,却听多尔衮询问道: “我们在北方,还有几座城池?” 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洪承畴打了个激灵。 他眼神闪了闪…… 多尔衮询问的,自然不是怀柔、密云这样的小城,也不是遵化、永平、山海关这样的地方。 这些城池,虽然都是京北雄城,然而,终究鞭长莫及。 就算调动,匆忙之间,怕是也要被人一一击破。 再说了,这些地方,大都是为了安抚人心,在吴三桂身死之后,已经交给了辽东关宁派系掌握。 这些城池…… 不说鞭长莫及,远水不解近火……怕是早就再生异心了! 对于那种有奶就是娘的辽东军阀来讲,趋利避害是他们惯有的操作。 眼见大清打一场输一场,这些本就为了利益而存在的军阀团体,还能真心支持大清吗? 洪承畴脑袋转动,微微定神之后,回复道: “主子爷,大小榆河、巩华城、门头沟、丰台、清河店、郑村坝,都在我军掌握之中。” 什么? 多尔衮眼皮一跳。 大清的形势,已经这么糟糕了吗? 再仔细一想,他才明白了洪承畴的意思。 这是在隐晦的点醒他——昔日的合伙人,今日已经不可尽信了啊! 多尔衮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清…… 多事之秋啊! 自从入了关,就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 先是在太行山的井陉关一战,雄心壮志的入关大军,正要抢掠各处,大发横财…… 却被李自成一巴掌,抽的晕头转向。 怏怏退出了追击…… 而与此同时,北直隶境内的那些汉民,竟然纷纷组建团练,袭扰大军。 甚至,就连素来不问世事,只求天道的道门中人,也悍不畏死的冲向了满洲儿郎。 大清最温顺的百姓,竟然是吃得脑满肠肥,关上山门自己过日子的和尚们…… 外有强敌,内有叛乱,清廷上下,顾此失彼。 多尔衮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用小量兵力,牵制太行山诸多关隘。 同时,在太行山之东,修建堡垒、栅栏,以防李自成卷土重来,反攻京畿。 多尔衮腾出手来之后,才顾得上去平定各处义军。 然而,那些昔日温顺的百姓,竟然宛若韭菜,大刀砍了一茬又一茬,却还不服从…… 针对大清官吏、军卒的袭击,从未停止! 他拿出了铁血六政,直接将北直隶,变成了一片血海…… 北直隶的叛乱,这才失去了土壤。 待到后来,多尔衮才知道——原来那李自成,得到了朱由检的帮助。 朱由检给了他很多新式武器,这才有了大清的挫折。 多尔衮愕然的发现: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那逃离了京师的——朱由检! 然而,多尔衮明白了自己失败的原因…… 那些墙头草,却也看到了大清的疲态。 关宁军核心巨头之一的祖大寿,虽然跟随他一起,入了关,却不问朝政。 此战之后,更是直接告老,回归锦州,说要养病…… 多尔衮气急。 他养他姥姥的病! 真不愧祖大寿离开后,无名氏传播的那首讽刺对联: “一代名将,据关外,收关内,堪称往复有忠义; 两朝贰臣,悖前主,负后主,真个里外不是人。” 然而,人家是势力盘根错节的关宁军大拿,他不能动! 只得笑着允了。 还要厚赐重赏,亲自相送! 祖大寿离开时,他亲手牵着祖大寿的马缰,送出京师三十里…… 多尔衮强压着火,也要表露出对祖大寿的尊敬。 只为安抚关宁派系。 不过,祖大寿他可以放他离开,却不代表不会打压祖家的势力了! 祖大寿的子侄辈,全部被他留了下来! 这就是打压和削弱。 祖大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安然留下后辈人,自己潇洒离去…… 多尔衮每每想起此事,就恨不得将祖大寿拉去打靶。 这老东西,不就是见机不妙,溜了么! 可是,他不能责罚! 祖大寿自从投降大清后,虽然表面上什么都不插手,然而,这人是关宁军的核心骨。 甚至,就连吴三桂,都要听他这个舅舅、姑父的话! 他不但不能惩罚祖大寿,逢年过节,还要赐予礼物,派人送到祖大寿府上! 好! 你祖大寿看不起我大清,我多尔衮就证明给你看! 总有你祖大寿跪下来求我的时候! 于是,他明面上让登莱派系的三顺王尚家,领兵南下,做出全据河北,准备进攻山东、河南的样子。 以此,来吸引朱由检和江南小朝廷的注意。 暗地里,却是调兵遣将,凑齐了25万大军,绕道蒙古,进攻李自成,准备夺取山陕。 只要山陕这个京师侧翼在手,大清就能腾出手来,形成鲸吞天下之势! 谁特娘知道…… 多尔衮哀叹。 大清又特娘中招了! 心心念念的偷家不成,反倒是被朱由检反手给教训了。 这个狗皇帝,竟然不声不响,就和李自成联起了手! 袄儿都司一战,大清国好不容易拼凑的25万大军…… 一个人都没跑出来! 这特娘的,比李来亨做的还绝! 不但关宁派系的吴三桂势力,大半尽丧,就连他的两个亲兄弟,也陷在了袄儿都司! 甚至,袄儿都司之后,他这个叔父摄政王的宝座,差点就被代善偷了家。 第938章 洪承畴再献毒计 多尔衮深吸了一口气。 若不是他提前一步,将大玉儿娶回家,更是让方喀拉认了自己当爹,加封自己为皇父摄政王…… 再加上朱由检派兵进入京畿,围攻京师——内忧外患之下,大清八旗高层认识到朝局不能动荡…… 他莫说维持权柄了,怕是早就被人囚禁了起来。 多尔衮脸色铁青。 他辗转腾挪,使劲了浑身解数,到处封官许愿、分化拉拢,好不容易再次掌握了一大半八旗兵马…… 更是在洪承畴等人的推动下,即将全据富饶的江南…… 这本该是他这个大清皇父摄政王的高光时刻…… 谁特娘知道—— 朱由检这个狗皇帝,竟然又来了! 还一出手,就是王炸。 李来亨这个先锋,竟然再次打出了一个全歼的大胜仗! 这是朱由检的开门红,却是自己的当头一耳光啊! 多尔衮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洪承畴一句话,多尔衮就恨不得将阿尔津的尸体找到,给他来一个挫骨扬灰…… 这狗日的,一万多兵马啊! 比李来亨的兵马还多啊! 被人反包围不说,竟然还特娘全军覆没了! 一想到这里,多尔衮早已被压制住的惧怕,又再次出现…… 甚至,比袄儿都司大败之后,来的更加猛烈。 巨大的恐惧,揪住了他的心…… …… 洪承畴低着头,见主子爷久久不语,微微抬头瞥了一眼。 见到多尔衮脸色铁青之后,又急忙低下了头。 “你说,眼下的局面,我们该怎么做?” 多尔衮强行压下了愤怒,开口询问计策。 洪承畴这厮是有真本事的。 跳出北直隶,换家到富饶的江南,这个计策,就真的是上上之策。 心思已经被愤怒和恐惧占据的多尔衮,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洪承畴身上。 “主子爷!” 洪承畴抬起头来,他直视多尔衮: “为今之计,只有两步走,我大清才能摆脱眼下的局面了。” 两步走? 多尔衮眼睛猛然大亮。 不愧是我大清国的好奴才啊! 洪承畴就是洪承畴! 让他愁肠百结,找不到解决办法的局面,洪承畴一出手,就有了破局的办法! 不愧是我大清国的好奴才啊! “快说!” 多尔衮再也顾不上拿捏,连大清国皇父摄政王的矜持,都不要了。 “主子爷,而今明皇逼近京师,李来亨更是打败了我朝的阿尔津。 我大清内部,不但面临着归附大将的观望问题,就连八旗内部,也对主子爷的执政,有了质疑……” 洪承畴小心翼翼的说完这句话,眼神紧紧地盯着多尔衮。 但凡多尔衮表露处丝毫的不满,他都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然而,不愧是我大清皇父摄政王殿下主子爷。 他的话可是毫不留情的将大清面临的困境,不加掩饰的说了出来。 然而,主子爷竟然只是看着他,并没有丝毫的恼怒。 甚至,眼神里还有着几分鼓励…… 我大清皇父摄政王主子爷,果然是人中龙凤,就是有容人之量啊! 有我皇父摄政王,我大清何愁不兴! 万幸! 万幸! 天不生我大清皇父摄政王,犹若万古恒长夜! 洪承畴心中大定。 不愧是我大清皇父摄政王殿下,我主子爷果乃人中枭雄。 大清有我皇父摄政王,大清之幸,天下之幸啊! 洪承畴泪流满面,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使劲亲吻多尔衮刚刚上了茅厕,踩到了粑粑的靴子。 此生能匍匐主子爷面前,为他舔干净靴子,是我洪承畴的荣幸! 这靴子上,虽然沾染了粪便,有点臭烘烘的…… 在我洪承畴心中,却是比天下最美味的河豚肉,都还要香百倍、千倍、万倍! 洪承畴一边亲吻,一边暗骂: 兀那朱由检,刻薄寡恩,猜忌大臣、没有担当,乱杀大臣、冷酷刻薄…… 不就是照例漂没一点么,喊打喊杀的…… 独夫民贼罪在当诛! 你看我大清主子爷大人(爸爸)多好,英明神武、弓马娴熟、舍得放权…… 关键是,还准许我们多多加税…… 我圣清主子爷万古长存! “好了!” 看着那老东西像条京巴狗一样,使劲舔着自己靴子,多尔衮恶心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一脚将洪承畴踹翻,不待这老狗爬过来,当即怒喝道: “快所说你的办法!” 洪承畴见到主子爷大人(爸爸)有点恼了,这才嘿嘿笑道: “皇父摄政王主子爷大人,而今之计,主子爷需要对内获取更进一步的权柄,以圣眷,维持大清贵族聚集在主子爷身边。 最低——也不能让他们因此找了借口,限制主子爷大人您的权利。” 咦! 这老狗倒是说到了我的心坎坎里了。 多尔衮心中大动。 他皱眉询问道: “那具体该怎么做?” “主子爷大人当速速派人拦下万岁爷的车架,让他加封主子爷大人。” “加封?” 多尔衮挑了挑眉角: “莫不是赐九锡、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这些虚名玩意?” 九锡就是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 这东西,他早就得到了! 有了洪承畴等人的帮忙,早在他被进封为“皇父摄政王”的时候,就得到了跟福临等同的仪仗。 甚至,百官更是要在上朝之前,先参拜了自己,还要用几乎等同于皇帝的大礼参拜。 入朝不趋就是进宫面圣的时候,不用急着赶路。 他莫说入朝不趋了,甚至还得到了车架直达皇宫的权利! 哪里还用自己走路哟! 那赞拜不名,不就是自己见福临的时候,唱礼官不能喊自己的名字,要以官职称呼么! 而今…… 偌大的大清国,谁敢直呼了他多尔衮的名头! 至于剑履上殿…… 老子连方喀拉这小矮子,都给软禁了起来,更别说在皇宫里带刀子! 老子去皇宫,是去慈宁宫,找大玉儿练枪的! 带刀子? 算个屁! 这些东西,哪里配得上我大清皇父摄政王的地位! 多尔衮抽抽嘴角。 这洪承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939章 洪承畴:主子爷爱我 洪承畴见自己的暗示,多尔衮听不懂,只得壮着胆子,压低了声音: “主子爷大人,奴才的意思是——主子爷大人的皇父摄政王,何不变更一下顺序?” “变更顺序?” 多尔衮茫然的看着洪承畴。 啥意思? 老子这名头,都给皇帝当爹了,还要怎么变动顺序? 洪承畴见自己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多尔衮还是听不明白,只得继续道: “奴才的意思是——主子爷大人的皇父二字…… 何不改为父皇!” “父皇?” 多尔衮眼睛猛然凸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卧槽! “父皇摄政王?” “然也!” 洪承畴笑了起来。 “妙!” 多尔衮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洪承畴脑袋上,就像打孙子那样。 洪承畴脑瓜子正嗡嗡响,就被主子爷拽着小辫子,揪了起来。 多尔衮龇着大黄牙,大手啪啪在洪承畴光溜溜的脑袋上拍打着。 嘴里还哈哈大笑: “你这狗奴才,脑瓜子就是贼特娘好使! 哈哈哈哈!” “皇父摄政王! 皇父摄政王! 老子给方喀拉当了父皇,这一下,老子看代善那老阴比,还怎么阳奉阴违!” 多尔衮高兴极了。 没有带帽子的他,两根牙签粗的小辫子,左右晃悠。 帅呀帅…… 呸! 手秃噜皮了。 蹭亮的脑袋瓜子上,两根小辫子甩呀甩! “快说,你这老狗还有一个没说呢!” 多尔衮高兴极了,毛茸茸的大手,揉了揉洪承畴的老脸。 已经五十多岁的洪承畴,脸上已经有了皱纹。 多尔衮一阵揉搓,那老脸,就像是放了仨月的丑橘一般。 皱如菊花…… “呜呜~~” 洪承畴含糊不清的说道: “爪子耶,唔,秃噜噜~爪子耶何不以……” 多尔衮见自己听不清楚,这才抽回了手。 随手将手上的口水,在洪承畴身上抹了干净。 洪承畴也知道自己刚才没说清,于是继续说了一遍: “主子爷,何不以徐州、淮安、扬州、凤阳、庐州、安庆等江北诸州府,以酬吴家、祖家、耿家、尚家、孔家等家族……” 多尔衮眉头一挑,就要发火。 这特娘可是大半个南直隶啊! 洪承畴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大清能够拉拢辽东、关宁、登莱等派系,投向大清。 靠的不就是允许他们抢掠么! 但是! 这忒娘可是天下最富饶的地方之一啊! 这么多好地方,都给了他们,我满洲吃风喝沫? 洪承畴见到多尔衮要发火,急忙抢在多尔衮开口之前,解释道: “父皇摄政王主子爷大人! 这些地方,就在朱由检的兵锋眼皮子底下,咱们守不住! 况且,奴才的意思是——主子爷大人赐出这些地方的前提,就是辽东、关宁、登莱派系诸将,齐攻宣府!” “驱狼吞虎?” 多尔衮秒懂! “哈哈哈!” 多尔衮大笑。 “啪!” 高兴极了他的,一巴掌抽在洪承畴的老脸上,五个指头印当场浮起。 “你这老狗,就是有办法!” 挨了主子爷的打…… 这叫打吗? 这叫爱! 主子爷爱我,才会对我如此亲近啊! 猜猜这是谁的批复?康麻子还有个“高士奇爱我”的批复,可惜没找到这个奏疏 洪承畴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想他洪承畴,虽然是英都洪氏族人…… 安史之乱前,陈氏迁徙福建,改姓洪氏。 至此,已经在福建扎根千年。 历经整整上千年的发展,洪氏早已是福建大族。 势力之庞大,甚至在泉州府,都是一方豪强,族中更是掌握着出海的生意。 然而,与主脉相隔太远的他家,却得不到多少分成。 只不过顶着洪氏的名头,倒也没人敢惹罢了。 他父亲洪启熙,是一个死读书的,考了一辈子的科举,就中了个秀才。 万幸,他的母亲,是大地主傅员外家的嫡女。 有了傅家的帮衬,家里倒也还过得去。 因此,他自幼进入族中私学。 然而,等他八岁时,外公去世。 外公一死,舅舅们就分了家产,各自单过。 刚开始还帮衬一下姐妹家里,时不时救济一二…… 然而,只有救急的一时义举,又哪里来长期救穷的道理? 失去了娘家依仗,洪承畴家里逐渐衰败。 当他到了青春期时,已经无力供他读书了,只好帮着母亲卖豆腐为生。 万幸,洪家大人物——洪启胤,看中了洪承畴。 不但免费收入族学,更是亲自教导。 按照辈分,洪启胤是洪承畴族叔。 在世家大族中,血脉关系,就是最可靠、最不可分割铁网。 随后,洪启胤高中举人,选拔为官。 先后担任山东济东教谕、湖北枣阳县学教谕。 这就是熬资历的。 若是没有家财,那自然就像宋应星一样,纵然再有才,没有财,却也只能地方蹉跎终老…… 洪家是不差钱的。 有财,就有才,就有朝上爬的道路。 某人曾经说过,这世上本无路,只要钱多,自然有人帮你趟出一条路! 身为海贸一份子的洪家,那道路——自然是宽阔的很! 而后,洪启胤更是担任京师国子监学政!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这大明最高学府……都有了人! 那考试——还不是狠狠滴的简单呀! 为了给洪承畴铺路,洪启胤给他做出了批语: “家驹千里,国石万钧”。 一朝进入天下最高学府国子监高官的眼中,省却了无数苦读。 最高学府的大佬都这么说了,自然是一路绿灯。 洪承畴接下来的一切,就平步青云了。 担任京师国子监学政的洪启胤,那真真是——桃李满天下! 国子监啊! 这玩意,就好比后世所有大学校长之职集于一身。 虽然是副的…… 但是,人家才(财)多不是! 国子监学政都亲自下场了,在随便亮点才(财)…… 谁说没了路了?!!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23岁的洪承畴,高中福建乡试第十九名举人! 次年,万历四十四年的会试,洪承畴连捷登科。 排名丙辰科殿试,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 此时,洪启胤已经担任云南按察使,署左布政使的一省高官! 第940章 洪承畴的巅峰时刻 当才(懂?)和权结合在了一起…… 那就是清流之路了! 洪承畴在清流之位上熬了六年资历, 擢升浙江提学佥事。(桃李满天下之职,想纠结同党,成为党魁的必须之路。) 再两年后,主政两浙承宣布政左参议。 三年后,升陕西督粮参政。 唉! 果然是那句话。 清流的嘴里:是正义凛然、刚直不阿;是非分明、两袖清风…… 正所谓“两袖清风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骨子里……全是为了现在的算计,以及为了以后的算计。 纠结党羽,高音喇叭喊的好罢了。 说真了,唯有“利益”二字! 清流—— 事到临头,不过“头皮痒、水太凉”…… 洪启胤……或者说洪氏,是有野心的。 洪启胤自己是一省高官,又将侄子洪承畴推了出来。 洪氏有了两员高官在朝,又都是曾经“广授学业”的文林宗师。 在讲究“坐师”关系的官场真相下,福建洪氏的发展,自然日新月异。 这古往今来…… 呃! 秃噜皮了…… 这封建时代啊,文人、大地主、大豪绅,这是一家的。 而明朝这个奇葩的朝代,他们还要加上了另一顶桂冠——海贸大家! 或者说,这是两条丝路的外贸大家。 永乐大帝之后,华夏两千年耕耘,开凿出的水陆两条丝路,已经彻底与朝堂无缘…… 又秃噜皮了,那是朱家皇权。 不说这两条丝路的贸易量有多大。 单单那被定性为“弱宋”的赵氏王朝,手握一条海上丝绸之路,便占了全世界鸡屁股的80%。 这份额,莫说现在了,就算二十年前的老霉子,也望“宋”兴叹! 宋朝之前,丝路虽然也管理的一塌糊涂,然而,终究还是朝廷(皇权)能够说话算数的。 经过蒙元的野蛮生长之后,朱家皇帝想要拿回丝路主导权…… 岂能不溶于水? 岂能不“着”于史书? 这“刻薄寡恩”的朱家人,实在太坏了,只给朱家人封赏,勋臣全都被害了! 啥? 靖难功臣几乎全都传到了明末? 啥? 自秦始皇革除封建后,大明是唯一一个开国勋贵,到了明末还有实权,还能荣华富贵不断的? 放屁! 朱家人刻薄寡恩,就是刻薄寡恩,就是屠戮勋贵…… 啥? 朱元璋开国36勋贵,寿终正寝的最少20人、征战去世的两人,被朱元璋杀的只有11人?(另有3人罪有应得) 放屁! 朱元璋这要饭的,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残酷虐杀,全都是他杀死的! 不信你看,他们都死了! 丝路啊…… 利益啊! 这该死的小钱钱…… 明朝前后三百年的一切斗争,都是这两条丝路的归属权——究竟是豪门掌握,还是朱家厉害…… 松锦一战,看似是大明的失利…… 实则不过是在丝路上,占比日高的洪承畴家族,抢了别人的财路,某个利益集团的断根妙计而已。 谁让此时的洪启胤,依旧在云南当省官,而洪承畴,已经成为朝堂一霸呢! 丝路就这么大,你洪家抢了,我们吃风喝沫? 你不死——谁死? 顺带再给骨头硬的朱家人挖个坑,那才是一箭双雕…… 呃! 敢出战的鹰派都死了,剩下的,自然就是发大财的时候了! …… 挨了主子爷一巴掌,洪承畴脸上火辣辣的疼,主子爷手劲之大,连老牙都给他打活动了…… 然而,洪承畴却想起了那个夜晚—— 松锦一战,他被俘之后,一心求死。 他知道,自己只有死了,才能保下对他有大恩的叔父! 他只有死了,洪氏才不会被他牵连! 他死,事小。 洪氏不能因此而断了传承! 舍我一身,成全洪氏上下万人。 我足矣! 因此,自从被俘,他就开始绝食…… 饿了许久,他已经濒临死亡。 那种极致的虚弱与眩晕,看不清眼前一切,只感到全世界都在旋转…… 至今还笼罩在洪承畴脑海! 那时的他,距离死亡,只有一瞬…… 他还记得那个夜晚。 牢房里既潮湿又闷热。 他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身着单薄的衣衫,头晕眼花的他,不知何时,身畔来了一位衣衫单薄的姑娘。 都是五月的天了,姑娘只穿了一身朦朦胧胧的轻纱。 头晕眼花的他,只觉得面前全是雪白,与隐隐约约的极致美感。 姑娘随手提着的食盒,散发出让他腹中宛若刀绞的参汤清香。 饿久了后,那无限放大的嗅觉味蕾,清晰的分辨出——这是老母鸡参汤。 姑娘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先生成全名声,自是易如反掌。 奴家却是哀叹,那福建洪氏,却又不知……会不会步了先生的后尘。” 洪承畴心中动荡,满腔酸楚,却不发一言。 姑娘俯下身子,傲人就在眼前晃荡。 嗅觉格外灵敏的洪承畴,能够嗅到一阵阵清晰的女乃香。 被说中了心思,又被眼前吸引了心神,洪承畴只觉得心乱如麻。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皇太极见自己久久不曾投降,更是不顾不停上门的劝降,一心求死。 在后宫饮酒的时候,说了出来。 而大玉儿…… 大玉儿是科尔沁部头人博尔济吉特·莽古斯之孙女。 万历二十一年,海西叶赫等4部,联合蒙古科尔沁等3部、长白山珠舌里等2部,齐攻建州女真。 然而,努尔哈赤背后站着某个巨无霸,怎么可能打不赢呢? 失败后,科尔沁与奴儿哈痴议和。 双方约定,互相迎娶对方的女儿。 莽古斯的送来的几个女人,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然而,奴儿哈痴给他送去的女人,却给他生下了儿子。 (原本是奴儿哈痴的老婆之一,转送给莽古斯,也就是“科尔沁大妃”衮布福晋。 多尔衮妻子小玉儿,就是她生的。) 莽古斯只好将视线放在奴儿哈痴的儿子身上,将自己的女儿,又嫁给了皇太极。 然而——科尔沁前后送了好几个女儿给皇太极。 比如皇太极的皇后博尔济吉特哲哲…… 哲哲十年时间,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科尔沁害怕了,这不行啊! 第941章 摇啊摇 莽古斯一看,这不行啊! 两人互送女人给对方的原因,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 奴儿哈痴送来的女人,给来生了儿子,这孩子背靠建州女真,眼看就要继承我科尔沁的家产。 而老子送过去的女人,却连一个屁都没放出来。 这时间一长,那我科尔沁…… 不就落入了奴儿哈痴的手里?!! 不成! 建州女真必须要有我的血脉,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科尔沁一族的利益! 于是,莽古斯将自己的亲孙女,也就是哲哲的亲侄女大玉儿,又给送到了建州,成了皇太极的另一个老婆。 此后,这姑侄两个,开始了为皇太极生儿女竞赛。 哲哲率先开始,连生俩! 大玉儿不甘示弱,也接连生俩! 第二轮开始,大玉儿先来,又生一个! 哲哲也毫不服输,也生了第三个。 然而…… 很可惜,这姑侄俩,虽然为了一个男人生了六个孩子,却全都不是带把的。 科尔沁眼看不妙! 这不行啊! 没了儿子,这不划算啊! 生了女娃娃,这必然是皇太极这小子拿来联姻的工具。 只有有了科尔沁血脉的男孩,才能保证我科尔沁不被吞并! 于是,科尔沁又将自己的另一个孙女,也就是大玉儿的姐姐海兰珠,再次送给了皇太极。 海兰珠嫁过来的时候,已经26岁了,很显然,不是丧偶,就是改嫁。 对于清廷那混乱的后宫关系来说,这都不是事! 实际上,小玉儿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嫁给多尔衮的。 小玉儿是科尔沁大妃所生,按照母系这边来说,她是大玉儿的姑姑。 然而,此时的莽古斯一死,科尔沁大妃嫁给了莽古斯的儿子,大玉儿的哥哥索纳穆。 小玉儿就是这时候生的。 因此,从父系这边来算,大玉儿和小玉儿又是姐妹。 那要是从奴儿哈痴、皇太极这边来计算,那就更复杂了……(究竟有多复杂,参考澳洲某家族) 海兰珠的到来,是科尔沁出于自身利益考量的行为。 自此,姑侄仨,伺候一个男人。 海兰珠一来,就给皇太极生了儿子,深得皇太极的宠爱。 大玉儿…… 失宠了! 哪怕——随后大玉儿找了多尔衮借种,终于给皇太极生了“儿子”福临…… 却没能夺回恩宠。 大玉儿此来,就是后宫争宠不得,不得不从生儿育女机器,朝着皇太极的政治帮手上,来转变的。 她打算借着劝降洪承畴的功劳,重获昔日地位。 大玉儿心中所想,洪承畴当时自然是不知道的。 躺在床上的洪承畴,只听大玉儿继续道: “听闻先生至孝,却不知先生若是故去,没了先生撑腰,家中高堂(指洪母),又有何人能够保护? 妾知先生家中,还有结发妻子,闺房还有娇美爱妾,堂下更有饶膝稚子。 却不知,先生一去,洪氏衰败。 这良妻美妾,是被充入教坊司,以为昔日同僚把玩…… 亦或是沦为暗娼,供那市井盲流、贩夫走卒,亦或是浑身臭烘烘的乞丐玩弄? 先生一去,自是容易。 却不知…… 这昔日娇娘,又该沦为何等的凄惨? 先生一去,自是成全了自己的抱负。 却不知…… 这今日欢声笑语的儿郎,是沦为街头断肢乞丐,亦或是被仇家暗中沉了荷塘? 奴本女子,思及此时,不甚潸然泪下。 哀昔日娇妻美妾,沦为他人玩物。 叹往日活泼幼童,唤了他人爹爹……” 不得不说,大玉儿的确是懂人心的高手! 一身宫斗的本领就不说了。 历史上的她,能够在子幼母弱的情况下,先后将方喀拉、康麻子推上皇位…… 这操纵人心、将政治精英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手段,也是登峰造极。 身为蒙古科尔沁部头人嫡孙女的她,更是熟悉明朝内部那些“正义凛然”众正之士的肮脏。 这些嘴上大讲“仁义道德”的人,会怎么做,她会不知道吗? 大玉儿将洪承畴死后,那些大明高官的勾当,鲜血淋漓的展现在了洪承畴面前。 洪承畴沉默了。 身为大明高官,大玉儿说的…… 不是推测,而是事实! …… 被俘这么久,洪承畴早已思考清楚自己失败的原因。 若是刚刚被俘的时候,洪承畴正沉浸在失败的自责中,未必能够想清楚他失败的原因。 恰恰正是这些天的思考,让洪承畴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败—— 不是他洪承畴没本事! 而是那些真正执掌大明,操纵大明一切的官僚阶层——都是畜生! 莫说他洪承畴只是一个人了,就算他是神仙,也架不住背后“诸公”捅刀子啊! 他洪氏的崛起,抢占了人家的份额…… 他岂能不失败? 不是他洪承畴一帅无能,累死三军…… 而是——诸公必须要他失败啊! 他洪承畴…… 只有失败了,洪氏进取的脚步,才会停顿。 甚至,将以前吞占的市场份额,全部给吐出来! 他想要打赢松锦之战——谈何容易! 松锦的失败,不单单是针对他洪承畴,他洪氏全族,岂能落了好! 洪承畴从来没有如此恨一群人…… (这……大概就是历史上,多铎在江南即将失败,洪承畴接手江南事务后,身为文臣一份子,却维持原先政策,依旧对江南进行大清洗的原因…… 而对他对江南的清洗,也是洪承畴明明对清朝功劳那么大,议政王大臣会议,才授以三等阿达哈哈番(轻车都尉)的原因。) 洪承畴不寻死了。 大玉儿笑吟吟的将食盒打开,亲手将老母鸡参汤,一勺一勺喂给了洪承畴。 这时代的东北人参,可是好玩意。 后世那些昂贵的林下参啊什么的,给这时代的人参提鞋都不陪!(额,我好似又得罪某些团体了……) 人参这东西,虚弱的人喝了,有个词叫“虚不受补”…… 洪承畴绝食的快给自己饿死了,一棵老山参炖老母鸡…… 让他浑身燥热,那虚弱的头晕眼花,全都消失不见。 甚至,虚火旺盛的都压制不住…… 被囚这么久,眼前那外衣不知何时祛下,只穿着薄纱的姑娘,让洪承畴无名虚火升腾。 阴暗潮湿的监狱内,狱卒早已奉命离开。 木板床咯吱了大半夜。 第942章 多尔衮:那叫铁鸟屙炸弹 大玉儿离开的时候,虽然脚步轻浮,嘴角的笑,却怎么都止不住。 第二天,皇太极亲自去见洪承畴,对这个“移动”兄弟,做了一件后世小年轻,路边摊喝大了,最爱嚎嚎的话语——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皇太极脱下身上的貂裘,亲手披在洪承畴身上。 对大清来说,女人…… 还不如衣服! 为了建州江山,老汗不止一次将自己的女人,赐给别人。 而他皇太极,也不止一次丢出自己的女人。 再说了,“以妻待客”,可是这时代北虏的规矩。 本就是正宗北虏贵族的大玉儿,不会在乎。 大玉儿不过是为了掌控科尔沁的工具,他皇太极也不会在乎…… …… 洪承畴心思转动,想到了当年旧事。 在皇太极时代,因为监狱里的那一夜,皇太极一直都不用他。 皇太极将他贬入镶黄旗的包衣牛录中(也就是奴隶阿哈,1652年应洪承畴请求,才升入镶黄旗汉军)。 表面上对他恩礼有加,实际上并未放松对他的防范,使其在家,不得任意出入。 终皇太极一朝,除咨询外,也没有任以官职。 洪承畴瞥了一眼多尔衮。 ‘大清父皇摄政王?’ 呵呵! 皇太极是方喀拉的父皇。 你多尔衮,也混上了方喀拉父皇…… 而我……也做了! 咱们——都是方喀拉后老达(后爹)…… 我虽不是方喀拉父皇,却也是无名有实的父皇…… 洪承畴在想什么,多尔衮猜不到。 他也懒得猜。 面前这个家伙,曾经和大玉儿的那一晚,究竟有没有和他成了“移动”兄弟…… 大玉儿否认了…… 皇太极没有调查…… 他也不会调查…… 有又如何? 没有又如何? 查清楚了,又如何? 惩罚吗? 惩罚个屁! 洪承畴是有才的。 只要能为大清的江山去出谋献策,莫说是一个皇太后了…… 我大清开国,就将皇帝的女人送到别人床上了。 以前有,现在有,以后也不会少了! 多尔衮不知道——“回家”还要买门票的招核贤孙,遵从祖制,再一次将皇后,送到了小倭奴的床上! (所以,招核孝子贤孙的孝子贤孙们啊,老子都头铁到自掏电费了,还怕你们黑? 只要我不为了赚钱,去写商业化的风格 ,我就不怕你来黑! 你黑的越多,老子史料扒的越深! 已经出台了间谍法,老子坐看你们的猖狂,何时休!) …… 洪承畴在走神。 而多尔衮却是越想越觉得精妙。 他脸上的恐惧不见了: “好办法! 只有我大清舍弃了那些地方,放任他们去抢掠,就不怕他们不为我所用!” 洪承畴惊醒过来,他使劲将脑海里的思绪压下,开口补充道: “父皇摄政王主子爷大人,奴才以为,可以将彼等分成两拨。 让老家伙们去攻打宣府,拖住朱由检的脚步,为我们争取时间。 然后让他们的下一代,带兵去淮河两岸的江北地区。 让他们儿子辈去抢,那些老家伙,才会真心打仗!” 洪承畴阴仄仄一笑: “如此,在海量财富的刺激下,这些老东西,又哪里还会藏拙!” 他心底,正在疯狂嘲讽: 你们不是背后捅刀子,想要将老子弄死吗? 今天,老子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你们为了利益,断我洪氏财源…… 我洪承畴——就用大兵,将你们全部干掉! 多尔衮大喜。 他欣慰的看着洪承畴。 这老狗,就是老成谋国啊! 这个赏赐一出,那些观望的混蛋,还特么不要打了鸡血呐! …… 实际上,洪承畴松锦大败的原因,唯一蒙在鼓里的,就是崇祯。 就在崇祯十五年,洪承畴失败后的六月,崇祯设一十六坛的高规格祭奠,祭祀洪承畴。 他命将祭祀场地,设立在朝天宫外,更是亲自前往祭拜。 崇祯临轩垂泣,说: “我不曾救得承畴。” 他为洪承畴设立祠堂不说,还让朝堂为洪承畴议定谥号。 然而,整个大明的朝堂高官,谁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于是,负责恤典的礼部侍郎王锡衮,对崇祯皇帝说了一番别有意味的话。 他提醒崇祯道: “因关外诸逃将塘报游移,并无确据。 其意恐以抗节之忠,形其偷生之丑,以惑兵部。 臣两次行咨兵部,(兵部)俱不回复。” 看到没! 人家对这场失败的真相,知道的清清楚楚,还知道洪承畴没死! 也就崇祯这个傻皇帝,被蒙在鼓里。 朝野上下,大部分官员,都知道洪承畴死没死…… 历史上的崇祯,被蒙在了鼓里。 那些说崇祯刻薄寡恩的混蛋,绝对不敢提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 多尔衮认可了洪承畴的提议。 洪承畴继续献策道: “父皇摄政王主子爷大人,除了让诸派系进攻宣府外,奴才以为,我等还是要尽快南下的好。” 洪承畴担忧的指了指天上: “那朱由检,可是有能够飞在天上的‘化形龙气’! 奴才这些天来,曾仔细研究了明军的‘化形龙气’,奴才发现—— 这些东西,似乎颇受风向的影响。” “哦? 你说明军会再次用那玩意,来玩了铁鸟屙炸弹?” 明军的热气球,时常出现在多尔衮噩梦中。 这种能够飞天,还曾在李来亨围攻京师的时候,一度下了“爆炸铁蛋”的恐怖大杀器,经常让他梦中惊醒。 多尔衮将它称为“铁鸟屙炸弹”…… 自从进入京师之后,他曾仔细探查过—— 当初朱由检离开京师的时候,曾经用这玩意,救走了御史王章。 多尔衮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这玩意既然能够救人,也必然能够将人投放。 一旦朱由检派遣精锐小队,空降要害之处,对他实施斩首行动…… 妈呀! 多尔衮每每想起这一点,都会恐惧的难以入睡。 此时,听闻洪承畴有了对那恐怖“化形龙气”的判断,当即追问道: “卿家速速说说,这东西究竟有没有防御的办法?” 多尔衮目视洪承畴,满脸都是希翼。 “很难!” 洪承畴当场给多尔衮泼了冷水。 第943章 洪承畴发现热气球的弊端 见主子爷一脸的失望,洪承畴继续道: “臣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应该就是大号的孔明灯。” 多尔衮眼睛一亮! 大号孔明灯? 那不是人人都可以做? 莫不是,我大清,以后也能拥有这能下蛋的“化形龙气”? 若我大清也能铁鸟屙炸弹,朱由检何足畏惧…… 不对! 这玩意儿的威力太恐怖了! 我大清若是有了这玩意,干死了朱家人之后,一定要全方面的销毁了! 我大清今后一定要在书籍上留下这么一句话——“我圣清以弓马骑射得天下!” 所有能让明人反抗的大杀器,都必须全部销毁! 还要在国内大修长城,将一处处山河要地圈禁起来,以免老百姓占据有利地形,反抗我大清! 对了,还有那些科技书籍…… 必须全部销毁了! 那西洋人不是想要这玩意么…… 就全部送出去好了! 反正都是汉民鼓捣出来的,送出去也不心疼! 最好能让西方“强大”,深入老百姓的心中。 只有这样,脊梁骨被打断的无尽汉民,才能安心做我大清的奴才。 只有这样,他们的后人,才会跪在地上,舔我大清“弓马骑射”无双! 这才是我大清长治久安的上策啊! 多尔衮越想越深,甚至连统一天下后,大清要走的国策,都想出来了…… 多尔衮念头都还没闪完,就被洪承畴浇了一盆冷水! “臣也曾让人试验,想看看能否仿制…… 可惜,不得其制造之法,又没有实物参考。 匠人们不知内部构造,做出来的东西,有形无神。 虽然也能上天,却终究无法使用……” 洪承畴一席话,将多尔衮的雄心壮志,全部浇灭。 “唉!” 多尔衮叹息一声,他拍了拍洪承畴的肩膀,安慰道: “卿家老成持国,孤替大清,谢谢卿家了。” 洪承畴惶恐,赶紧又要下跪,却被多尔衮拉住。 洪承畴无法跪下,只得弯腰三拜: “主子爷折煞奴才了,为主子爷效力,是奴才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这话,多尔衮一笑置之。 大清可是被士绅抬进关内的。 这群嘴上谈着“仁义道德”,骨子里只为自家利益的货色,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效忠大清…… 他多尔衮——可是门清! 不就是为了利益么! 不就是两条丝绸之路么! 不就是自从永乐之后,朱家人一直都想夺回对外贸易大权么! 朱祁镇想要夺回外贸,所以他“出国留学”了…… 石亨等人为了自保,将朱祁镇从囚笼抬上皇位后,朱祁镇欲要再次争抢,所以,他死了…… 朱见深继承父志,想要再次动手,所以,一剂汤药,他走了…… 朱厚照另辟蹊径,从陆上丝绸之路入手,所以他落水了…… 嘉靖整合历代朱家人失败的缘由,直接横扫东南沿海,意欲断了豪绅之根,所以他跟着去了…… 万历对江南收税,并准备动日本这个豪绅海外贸易的中转地…… 于是,五人墓碑记新鲜出炉…… 于是,杨应龙叛变(因明朝开始实验改土归流),临清民变杀税使,土蛮犯锦州,武昌民变杀税监(那太监跑得快,重伤),贵州苗变,炒花犯边,苏州民变杀织造中官,武昌再变杀税监,腾越民变杀税监,缅贼陷蛮莫宣抚司,播州民变再起杀改土归流后任命的官员、睢州民变,武昌又变杀税使,银定民变,云南民变杀税使,缅甸陷木邦,朵颜犯边,南京城民变杀税使,安南犯云南,金沙江诸蛮反叛,徐州民变,河南民变,河套犯边…… (嗯,明实亡于万历!对的,没错!那最先揭发某个脱口秀cs的哥们,已经被外网爆了) 人家编织出一张遍及内外的反叛大网,不就是为了转移万历视线的么! 万历好不容易稳定了朝局,还来不及继续动手,死…… 朱由校继续收税,继续落水…… …… 多尔衮轻蔑一笑。 眼前这货,为什么死心塌地做了大清的奴才? 不就是想要借着大清的手,铲除了江南的东林等派系,夺得走私大权么! 都是老操作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 这群饱读圣贤书的,嘴上说着三纲五常、忠君爱国…… 骨子里全是敲骨吸髓的饕餮吸血! 不过…… 明白是明白,清楚是清楚。 别看大清的入关,是被豪绅集团跪在地上抬进来的! 但是,抢劫大明的时候,是一套政治办法,统治华夏的时候,就要改一改了…… 洪承畴想要借机铲除江南集团…… 这何尝不是他的想法! 不灭了这群只为利益的豪绅,大清拿什么坐稳天下? 当劫匪,只要能有地方抢劫就行。 坐天下,需要的可是税收! 那群豪绅不铲除,大清敢对他们收税吗? 人家昨天才将对自己收税的大明朱家人阴死,把他们建州抬进了关内,跪着送到龙椅上! 难道大清爱新觉罗家,对他们收税…… 人家就不会将蒙古、将赫哲、将狗国…… ——再次抬进关内,跪着送到了龙椅上吗? 多尔衮的眼睛里,有光芒在闪烁。 洪承畴想要对江南豪绅动手…… 这是好事啊! 大清入了关,那昔日的伙伴,就要去死了! 大清需要的,是乖乖跪在地上,被我八旗老爷吸血的奴才,而不是一群一言不合,就下黑手的豪门! “说说你对那会飞的玩意儿的看法吧?” 多尔衮转身,坐在了椅子上,得到洪承畴的妙计之后,他已经不慌了。 招呼洪承畴在下手坐着了。 多尔衮挥手,让下人送上茶水。 一行宫女,端着托盘,将两杯浓郁清茶,放在了两人座椅边的茶几上。 洪承畴对宫女点头致谢,这才回复道: “主子爷不知道有没有发现—— 当初朱由检离开京师的时候,正值北风时期。 奴才暗自猜测,那种‘化形龙气’,应该很是依仗风向!” 多尔衮眼睛一亮。 京畿周围,是群山、海洋环抱的平原。 每到了秋冬季节,来自北方的冷风,就会经常出现。 第944章 多尔衮也中毒了 虽然也会有其他方向的风,然而,北风、偏北风,却会长达半年之久。 只有到了炎热的夏季,风向才会转变,从西北风,转变成东南风。 这么一想,当初朱由检的离开…… 不正是飞向了京师南方么! 多尔衮瞪着眼睛,呼吸开始急促。 哈哈哈哈! 朱由检,老子知道你的漏洞了! 洪承畴见自己一席话,主子爷就高兴起来,他也跟着轻笑: “之后,朱由检可再也没有用上了那种会飞天的玩意。 哪怕是前番袄儿都司大战,这么大规模的战争。 若是那‘龙气化形’,能够出现在战场上,必然早就能够打败了我军,也不会拖到了年关时节了! 奴才听闻,那朱由检可是连夜赶回汉都,就这,新年正旦的大朝,他都没有休息,才将将赶上。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东西都没有出现过!” “为啥呢?”洪承畴自问自答: “奴才斗胆猜测,那时候,正是北风肆虐之时。 彼时,我军在正北方,明军在南方。 他必然是因为风向不对,这才无法拿出‘龙气化形’的!” 多尔衮点头。 这么看来,还真的是这样! “主子爷,直到年关李来亨的那一次围城,这东西才再一次出现! 因此——奴才以为,这种会飞天的东西,受风向的影响是最大的! 也就是说,根据风向,我们完全能够预判朱由检的下一步用兵方向!” 多尔衮眯着眼。 此时刮着东南风,朱由检若想顺利用上“龙气化形”,就只有抢占京师东面! 他抬起眼帘: “你的意思——李来亨的目标是通州方向?” 此时正值盛夏,虽然即将入秋,却也是东南风盛行的时节。 若是这么一考虑,再去看李来亨的目标,就很容易判断了! 京师周边,除了通州,还有哪里最符合这个判断呢? “报!” 洪承畴正要点头,忽然又有传令兵快速奔来。 多尔衮蓦然站起,急道: “可是郑家坝方向的敌情?” 郑家坝就在通州北方。 朱由检想要抢了通州,必然会让李来亨尽快夺下郑家坝! 传令兵一路奔来,跑的嗓子都冒烟了。 当他听到多尔衮的询问之后,正要脱口喊出的‘郑家坝急报’,被噎在了嗓子里。 啥? 主子爷咋知道? 洪承畴伸手抚须,虽然自己是给多尔衮提供了思路的人…… 但是,作为能够在酷爱斩杀功臣的大清朝,都能安然终老的牛人。 洪承畴可懂得如何才能保全自己。 私下没人的时候,他可以展露自己的锋芒,这样会让主子爷更加重用自己。 一旦有第三人在场,他必须要学会藏拙。 若不然——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就是他的结局! 多尔衮忌惮的看了一眼洪承畴。 传令兵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这老狗,还真的猜对了! 传令兵惊诧一瞬之后,急忙匍匐在地,双手呈着急信: “皇父摄政王主子爷明慧,正是郑家坝急报。” “说!” “启禀皇父摄政王,奴才郑家坝守备阿克浑罗兢奏: 郑家坝以北,忽现明军,奴才命探子所查,该部乃是李来亨统帅的明军。 奴才行文之前,李来亨战旗已经逼近我处。 奴才兵寡,恐无力逼退来犯之敌,请主子爷尽快发兵救援。 奴才阿克浑罗泣血告上,奴才纵然战至一兵一卒,也会保我大清江山不失……” 多尔衮抽抽嘴角。 这阿克浑罗说得好听! 什么狗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会保证城池不丢…… 这特娘就是给自己失败后开罪的屁话! 这老东西的重点,就是让他派军援助! 派、派、派! 我派你娘那个腿! 老子南下都没兵用了…… “传令阿克浑罗,必须坚守,哪怕是全员战死,也不准让李来亨进了郑村坝!” 多尔衮怒喝一声,挥手让探子离去。 刚刚兴奋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郑家坝就在京师的东方…… 虽然城池狭小,还不是京师的正东方向。 然而,却也正应着内城的东方。 这里若是被李来亨占据,哪怕通州能够守住了…… 北京城也完了! 在朱由检那飞鸟屙炸弹的打击下,他哪里还能如约运走京师里抢来的财富哟! 多尔衮的手都在发抖。 朱由检…… 已经占据了先手…… 以李来亨的能力,郑家坝坚持不了多久。 一旦郑家坝丢失…… 朱由检这是要放‘化形龙气’了啊! 完了! 要是那玩意再来了一次“飞鸟屙炸弹”…… 要是我一个运气差,炸弹正好在我身边…… 多尔衮不敢想了…… 脸色已经煞白一片,再无血色。 他只觉得胸腹内一股烦闷气息油然而生。 那气息横冲直撞,只让他胸中闷得几乎呼吸不上来。 多尔衮捏紧了双拳,张大嘴吸了一口气,使劲咽下。 胸腔内忽然传来剧烈的刺痛。 他身子晃悠一下,刚刚依靠着茶几,站稳了身子。 只觉得两股温热好似鼻涕的东西,顺着上唇开始低落。 不好! 这是又流鼻血了! 多尔衮脸色大变,急忙扭转身子,伸手捏住了鼻翼,不让洪承畴看见自己流血。 “主子爷。” 洪承畴却低着头,正在琢磨如何破局。 他并没看到多尔衮流血…… 洪承畴抬起头来,对着多尔衮背影,咬着牙开口道: “为今之计,只有下令让万岁爷立刻将封赏赐来。 如此,主子爷才好用父皇摄政王的名头,去号令登莱、辽东、关宁等军将们。 只有他们不计一切去攻击朱由检所在的宣府,才能为我们争取时间。 同时,朝廷南下的车架,必须立刻加速前行。 一切仪仗队伍,必须以实战为主,不必要的銮驾,全都抛弃! 还有,主子爷也该立刻动身南下了!” 多尔衮恐慌极了,他下意识就想反驳。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早前时候,他将内城所有的百姓,全部驱逐出去,好抢了内城的房屋,赐给八旗儿郎。 今时,诺大的北京内城,已经成为了满城。 第945章 洪承畴出山 这里面住着的,可都是建州大兵的家眷啊! 建州儿郎数十年的抢掠所得,都在内城之中。 这里的财富、家眷……就是八旗大军的人心。 他之所以断后,为的就是将这些财富、妇孺,全部转运出去! 他留在这里,是为了大清国的人心,是为了大清国的核心啊! 他可以走…… 然而,这些家眷、财富一旦被明军截获,建州上下,还不要立刻就反了大清啊! 可是…… 他没法反驳! 这一次流鼻血,比以前来的都更加猛烈。 此时,腥臭的鲜血,已经充斥他的嘴腔。 甚至,他不得不咽下一部分,才不会让鲜血流出来…… 自从去岁秋天,他流鼻血开始,就找了很多医者诊治。 然而,那些医官,都说自己只是简单的虚火之症。 可是,药吃了不少,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 为了稳住朝局,为了大清江山,他秘密将给他诊治的医者,全家尽数斩杀…… 只为了不让自己的病情外泄。 直到正旦后,一个憨厚的医者,才对他说这是中毒之症。 然而很可惜,哪怕他将那厮生生活剐,哪怕那厮全家都被他活埋,那人还是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不过,却也给他了他皇宫有毒的好消息。 此后,他就搬出了皇宫。 也正是这个诊断,太医们终于说了实话——方喀拉也中了毒。 偌大的皇宫,那经常稀奇古怪死亡的宫女、太监,都死于中毒。 为了掩盖自己也中了毒的消息,他已经杀了数千人。 多尔衮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么危险。 他以藩王之身,悍然做了小皇帝的“皇父”,还要更进一步,成为“父皇”。 他这个摄政王,已经成了大清的太上皇。 不对! 太上皇都是被剥夺了一切权力的可怜虫。 而他——却是大清的第一人! 自古以来,做了摄政王的,哪有好下场? 他和方喀拉,终究要倒下一个! 而他想要取代方喀拉那小矮子,前提条件实在太苛刻了——必须要平定天下,最起码也要占了大部分天下! 只有形成了定鼎之势,他夺权引起的叛乱,才不会成为大清灭亡的导火索。 然而,此时的大清,却内忧外患…… 在这样的局面下,一旦他中毒的消息,泄露出去…… 他这个本就不得人心的摄政王,必然会被群起攻击! 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势力,将会瞬间烟消云散。 哪怕他即将成为大清国“父皇摄政王”,也只有千刀万剐一途! 多尔衮想清楚了这一切,他大口咽下从鼻腔吸到嘴里的血液…… 捏着鼻子的他,不敢让洪承畴看到了自己的狼狈…… “主子爷!” 洪承畴却会错了意。 他见到多尔衮背对着自己,还以为多尔衮是舍不得京城的这些财富呢! 这可不行啊! 大清要是没了…… 老子去哪里报仇啊! 洪承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使劲的磕着头: “主子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大清国没了这些家眷,八旗大军没了这些财富…… 咱们可以再抢回来! 那江南,可是富得流油! 那江南的女子,可是温柔的掐一把就是水! 那钱谦益新娶的妻子,可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 家眷没了,可以再抢! 财富没了,可以再夺! 主子爷要是陷在了城里,大清就完了啊!” 洪承畴痛哭流涕。 多尔衮不能死! 他给皇太极出谋划策那么久,啥都没捞到。 靠上了多尔衮的大腿,他才有了荣华富贵,才有了报仇的机会。 他的身上,已经打上了多尔衮的标签。 以多尔衮今日的地位…… 这人只要死了,必然会被福临小儿清算! 已经打上多尔衮标签的自己,就算不被清算,手中的权势,也不会留下! 若是多尔衮没了,他哪里还能在朝堂站稳了脚跟? 站不稳脚跟,又何谈报仇呢? 洪承畴会错意,差点没给多尔衮憋死。 他使劲吸了一口,将鼻腔里的血液全部咽到肚子里。 几欲反胃呕吐的生理反应之后,多尔衮惊喜的发现,鼻血似乎不流了…… 他试着松开手,果然,没了血液滴下…… 多尔衮赶紧开口道: “你去办吧。” 这变了声的腔调,若是以前洪承畴早就发现了不对。 然而,猝然听闻多尔衮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那巨大的惊喜,已经击垮了一切老谋深算。 投降大清这么久,他一直做的都是幕僚的工作。 何曾主掌事务啊! 却不曾想,伴随着明军的逼近,多尔衮竟然将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了他! “主子爷隆恩,奴才这就去!” 洪承畴哐哐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生怕多尔衮反悔,得到多尔衮挥手示意后,急忙一溜烟的去了。 不愧是洪督师! 作为曾经总督五省军政大权的牛人,洪承畴在清廷虽然一直做的都是幕僚的工作。 然而,他拿了多尔衮的命令,刚刚一上台,就展现了强大的布局能力。 他亲手写了加封多尔衮为大清“父皇摄政王”的圣旨,让人快马加鞭,送往通州福临处,加盖印玺,传遍天下。 不待信使离开,却直接以“大清父皇摄政王”多尔衮的名义,给宁锦、辽阳、山海关、蓟镇、遵化、密云、开平等处的军阀传令。 这命令分为两份,一份送给怀顺王耿忠明、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正黄旗汉军旗总兵祖大寿,续顺公沈志祥…… (注:沈志祥此人,历史笔墨不多。 他是毛文龙的堂小舅子,原为明朝总兵。 登莱兵变后,沈志祥就遭到打压。 在1638年清军再一次入关抢掠时,他带着包括九个副将、八个参将、十八个游击、三十一个都司、三十个守备、四十个千总在内的大军,和两个秀才在内的两千五百余人,投降了皇太极,第二年被封为续顺公。 清军入关时,参加了松锦大战、一片石之战,后来追击李自成,蕲侯谷大成就死于其手。 一六四六年他和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一起南下湖南,打败何腾蛟。 沈志祥最少参与了黄冈屠杀、湖南一系列大屠杀,他或者他的继任者,参与了潮州之屠。) …… 第946章 高山 洪承畴以多尔衮的名义,严词斥责一众观望的军阀头子。 然后,又让另一拨人送出了另一份命令,他以多尔衮的口吻,命那些二代们,即刻各领兵马,前往淮河沿线。 在书信里,告知他们,只要攻下城池,准许三日不封刀。 洪承畴特意告诉信使,第二封信要比第一封早送到。 三日不封刀的含义是什么,他们岂能不懂! 这不就是让他们放手去抢么! 这么一来,这些正在观望的墙头草,必然会调派精锐,去抢钱的。 只要那些二代出动了,老家伙们就会成为大清的棋子。 况且,在海量钱财的刺激下,这些墙头草,必然会做出抉择的。 …… 果然! 洪承畴的办法奏效了。 只是一封信,借着多尔衮“被封”为皇父摄政王后,恩赐诸将的名义,刚刚还在观望的众人,嗷嗷叫着将子侄们武装起来。 几乎就在书信送达的当天,十几股大军,就已经离开巢穴,径直南下。 而得到了洪承畴的授意,直到军队开出了城池,洪承畴写的第一封命令,才姗姗来迟,送到了他们手中。 明知中了计,然而,为了利益,这些本来还在观望的军阀头子,纷纷尽起大军,直扑宣府而去。 形势,越发的扑朔迷离。 …… 永平府桃林口长城处。 一条叫做青龙河的河流,从北方大地穿墙而过,直奔关内,汇入滦河,流入渤海。 三岔口是一个当年大明军队驻守的屯堡。 而此时,早已荒废多时。 比人还高的青蒿,长满了三岔口堡周围的荒野,年久失修的堡坞…… 倍显荒凉。 不知几何起,断了炊烟的堡坞…… 再一次有了人烟。 一行不到千人的义军,正在此地歇息,伙头兵,正在埋锅造饭。 领军的,正是昔日三晋大地的小混子高山。 这位昔日游手好闲的土族富家公子,若是大明依旧强盛…… 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高山,不是失手打死了人,被判处死刑。 就是得罪了豪门大族,被人投入大牢。 只是土族的高家,只有一个下场,要么痛失爱子,要么被人吸尽了家产,沦为社会底层…… 土族…… 土族是相对于士族而言的。 所谓土族,就是那些有家人过了科举门槛,却没有出过举人,半只脚埋入士族阶层的家族的称呼。 因为举人就可以选官了,只有三代中,有人进了官场,才会成为真正的士族一员。 土族比后世定语里的“小地主”要好一些。 却也只有一个勉强迈入官场人士门槛的“低微凭证”。 地主就是那些家里有点田地,却顶多有个童生的功名的土豪。 那自耕农,这和几十亩、百十亩地的小地主,被归为一类,叫做“农民”。 至于租赁田地耕种者,则是“盲”。 再朝下,那就叫“流”了。 那要是充入豪门大院,做了门人、家丁,这就叫“奴”了。 虽然自秦朝开始,历代皇权都在持之不断的打击豪门,禁绝他们招人为奴。 然而,这东西怎么能禁绝得完呢? 虽然做了奴,莫说自己的生死,甚至连子子孙孙的生死,都掌握在了豪强手中。 但是——挡不住豪强掌握了资源啊! 不做奴,就要饿死…… 君不见,明初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军,一朝被人夺走了粮仓,立马就“软弱无能”了! 这就是士绅豪强的可怕之处! 只要踩到了他们的尾巴,连皇权,都要朝边上让一让! 自投为奴也好,逼人为奴也罢,亦或是“大发善举,收入家中给人一口吃食”…… 上有政策;下,是有对策的…… 这“奴”禁不完…… 这些人,占了人口的大多数,然而,很多时候,连被统计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在册人口,是要交了“丁税”的…… 在封建王朝,穷人……那不叫盲流,就叫流盲…… 穷——不过三代…… 因为三代后,就断了根! 高山带领的一千来人,正是这样——一群由盲流组成的队伍。 不单单是他的营伍! 郎枋带的人,原本就是“流”——给人做工为生的建筑工人…… 张还初带的人,核心却是“盲”——失去了土地,在张还初家的豆腐作坊里,卖苦力气的佣工…… 这些史书不会记载,名人、专家嘴里不会讲述的社会底层者,在明末这个国破家亡的至暗时刻,用孱弱的肩膀,用沉默到“史海无声”的呐喊,撑起了华夏的脊梁。 引车卖浆、贩夫走卒者,不显于史,却有着顶天立地的品格! 多少豪强,多少占尽了资源的“人上人”,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高山虽然是个混混,为人却讲义气,虽然偷鸡摸狗,却爱打抱不平。 也正因为他本心不坏,才能登高一呼,有了百姓自愿跟随。 归化城一战,高山手下拿到了两百多颗首级。 按照皇帝新制定的军功奖励: 杀敌一人,白身晋升为从九品吏员,杀敌十人,晋升九品,此后,每杀敌十人,晋升一级。 至正一品吏员有超者,则亲赐将军旗号。 按照皇帝定制的军功兑换制度,高山已经远远超过了正一品吏员的等级。 那时候的他,完全可以丢下他的兄弟们,转入地方,去做了一地知县。 军功可转文职、工匠可转文职,这是朱由检瓦解读书人掌控国家、操弄朝政的最大改革。 在新大明,武将可以做文官的差事,工匠可以做了文官的差事,而文官——禁止主导军队、营建、匠作的职务。 他们——只能出谋划策,做了参赞军机之事。 高山只要转职…… 以他的军功,起步就是一地知县。 两百多枚首级,足以成为六品官员! 只要三年任期到了,高山做出政绩,就能担任一府副手。 再磨炼一届,只要不出错,便能成为治民百万的知府老爷! 今后高家——就是士族的一员! 然而,高家几辈人心心念念的渴望,在高山手中得到,却又在高山手中丢弃。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待赏赐下来后,就递交申请,做了一地父母的高山…… 第947章 狼牙营 然而,当高山看到代表皇帝的太监,亲手发下来的赏赐银,竟然一个子也不少…… 当他看到五军都督府发下来的官身文牍,竟然一个子的铜钱也不要…… 当他看到昔日没钱连面也见不到的文官,竟然再也没了倨傲…… 当他看到两千多枚银元的箱子一打开,手下那群昔日的苦哈哈,抱着各自得到的银元,笑的龇牙咧嘴的时候…… 高山心中那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这就是新大明吗? 这是脱胎换骨的新生啊! 一份份赏赐,在他签字确认下,被分发到了士卒的手中。 一张张官身腰牌,在他的盖章认同下,被下发到了立功将士的手中。 …… 他从这群泥腿子那泛着泪光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他们——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面对昔日同吃同住,一起朝着敌人冲锋的苦哈哈,高山舍不得离开了…… 按照军功赏赐办法,高山有手下大军杀敌总量十分之一的赏赐。 这是额外的。 两百零三枚银元,是作为营主应得的奖励。 然而,高山只拿走了象征性的一枚。 余下的,全都平分给了战死的手下,作为自己私人弥补给他们的“战死津贴”…… 他家虽然不是家缠万贯的巨富之家,却也不会差了他的吃穿用度。 这群一无所有,却在他一声高呼之下,明知自己若死,再无劳力的家庭,必然沦为乞丐、化为无人掩埋的白骨,却依然跟随的泥腿子,才是真正值得被放在高位的豪杰啊! 这封钱,他拿着烫手! 会遭报应的! 虽然前来宣旨的太监也说了——战死了的士卒,不论是大明正规军,还是土司统属,亦或是民间豪杰自建的营伍…… 只要是为了反抗外敌而死,都是大明的烈士,都是华夏的豪杰! 皇帝会以自己的内帑银,照常发放20年军饷。 也就是说,纵然战死,他们的家眷也会有了一份生活的保障…… 但是,高山却依旧散出了自己的所有赏银。 他觉得——没有这些兄弟的死战,哪有自己的荣耀呢? 这份荣耀,不属于他高山,而属于麾下的每一个军卒! 能够得到官位赏赐,都是他托了全军之福了! 那些赏钱,他拿着,会睡不着的…… 在手下感恩戴德的欢呼声中,高山撕碎了自己墨迹未干的转职申请…… 他觉得自己的前半生,浑浑噩噩,一直都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而鞑子入关,皇帝准许百姓组建应伍的诏令,让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努力方向。 我高山文不成,那就从武! 昔日的我,在大明的守护下,能够做一个浑浑噩噩的败家子,全赖军卒的死战! 今日,我有了官身,有了手下大军,就该去保护汉家江山,去让每一个华夏百姓,都能欢颜笑语! 让他们,再也没了外地入侵的绝望…… 这就是我的使命! 高山找到了后半生的目标—— 今后余生,那就策马奔腾,用我手中的刀子,将胆敢欺我、辱我、抢我、杀我国人的敌人,全都砍成碎片! 己未达时,独善其身只求自保。 吾有余力,当守护这一片蓝天! 高山没有将自己要继续带着他们,四处征战的消息,告诉了袍泽。 一如,他当初默默写了申请,却没有告诉手下一样…… 元旦过后,就是五军都督府审核后,下发的军功赏赐。 拿到两百多颗人头的高山,得到了“狼牙”将军的封号。 据那前来宣旨的太监所说,这是皇帝陛下听闻他高山手持狼牙棒,横扫无尽东虏后,大笑连连,当场赐予的营号。 狼牙——砸碎敌人的狼牙棒! 按照朝廷规矩,今后他的这些手下,就有了个共同的名字——狼牙营! 虽然是杂号将军,高山却高兴得很。 元旦之后,刚刚破了五,高山就带着新生的狼牙营,换上了大明制式军装,身穿崭新的牛皮铠甲,深入大草原。 狼牙营、巨力营(郎枋营伍)、三白营(张还初营伍),连成一片,横扫察罕脑儿海区域的北虏。 昔日在文官集团的“正确纲领”下,侵扰大明边关的朵颜三卫,丢盔弃甲,不得不朝北逃窜。 这一幕,就像当年永乐大帝横扫关外…… 北虏仓皇北遁的场景,就像武宗皇帝一场大战,北虏杯弓蛇影,被一句“明军来了”,活活吓得落马摔死的小王子…… 汉家雄风,重振关外! 每每闲暇时刻,高山都要与手下吹牛打屁,说自己高家,终于从不上台面的土族,一跃升入官僚阶层了。 而相对于自己这个昔日让整个高家担忧不已的小混混,却成为了高家向上爬动力的荣耀,高山更高兴的——却是北行所得的缴获。 长达半年多的横扫,牛羊马匹,早已不知凡几。 缴获多了,本就讲义气的高山,自然不会亏待手下。 这一千昔日瘦骨嶙峋的“盲流”,此时,却是各个都吃出了一身的横肉。 肉类、肝脏吃的多了,连那困扰大军的夜盲症,也消失不见。 这还不说,那随军的汉江商团,收购了他们缴获的牛羊。 昔日,只是一腔热血保家卫国的苦哈哈,今时,早已发了家。 狼牙营分钱最少的士卒,家里都新修了一进青砖小院! 至于军功…… 因为还未审核完毕,皇帝并未下发了奖励。 但是,高山自己报上去的军功,狼牙营都出了三个杂号将军…… 大明非军功不授爵。 高山能够一次性上报三个杂号将军,也就意味着他麾下的“狼牙营”,最少也需要斩获千名敌人! 还是砍下头颅,送达朝廷的实数!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 狼牙营全军已经用过了晚饭。 经过半年厮杀,早已成为一支精锐的狼牙营士卒,不消高山指挥,已经按照惯例,分派了守夜的军卒。 甚至,暗哨、明哨的布置,也不用高山操心。 厮杀大半年,昔日的泥腿子,早就成了号行令止的强军。 高山坐在堡坞外的一块大石头上。 第948章 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啊! 他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远方的火烧云,正在努力憋着夸赞的语句…… 想了半天,却只有“卧槽,真美,真漂亮”…… 别的赞美,早就还给了家里的私塾先生。 好几只正待繁育下一代的蚊子,围着高山嗡嗡鸣唱。 替“素蚊”养崽…… 他高山可不愿意! “啪啪啪!” 他随手连拍几巴掌,手上出现好几团血迹。 几只美蚊,被拍成了齑粉。 高山随手将尸体抹在青草上,使劲在石头上蹭蹭,将掌心的血迹擦掉。 天色越来越黑,蚊子越来越猖狂,高山这个当年连童生都考不上的“文化人”,停止了自己的伤春悲秋。 被咬的浑身都是包的他,坐不住了。 “卧槽! 快咬死我了!” 高山一跃而起,一边呼哧呼哧挠着痒,一边扭着身子,朝堡坞走去。 刚刚在青龙河里洗了澡的他,指甲抓出一道道白痕子。 石头堆里,一个将自己全身都埋在土里,只露出带着厚厚草环的脑袋,抬了起来: “嘿嘿! 将军,您这秀才公,被咬了一身包,可憋出来一句诗没?” “滚犊子!” 高山眼睛一瞪,剑眉倒竖: “王二蛋,老子教了你小子大半年了,八百个字的硬性标准,你个憨蛋,学会了没?” 王二蛋将脑袋朝草丛里一埋,不吱声了。 呵! 小样! 治不了你了! 敢笑话老子,老子好赖能书能写,做一做前人的文抄公,还是可以的。 你小子……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高山嘿嘿一笑: “你娃子值的是入夜前,待会还能睡一整晚。 明儿一早,老子就考了你娃子的功课,要是达不到标准,你那十颗人头…… 可就是白砍的了!” 高山咧着嘴,小辫子牢牢的抓住了…… 眼见自己九品吏员的官身,就要没了,王二蛋大惊。 急忙伸出手来,朝高山抱拳作揖: “好将军,好哥哥,你就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成不?” “滚!” 高山嘿嘿一笑,抬脚就走: “你这憨球,教你认字,那是对你好。 你总不能当了官,连军令都看不懂吧? 那要是这样,你一辈子可就卡在了从九品上咯! 军功拿的再多,除了俸禄增加、地位提高之外,别的好处,可一点都落不到了!” 王二蛋挠挠头,赶走围着他唯二漏出来的眼睛周围乱转的蚊子,嘀咕道: “不是咱不想学! 就是——每回看到那些横横竖竖,咱就想打瞌睡啊! 不是咱不认得它,而是它不认得咱呐!” 王二蛋嘀嘀咕咕…… 高山摇摇头,不理自己手下这个出名的悍卒。 王二蛋这家伙,哪里都好,就特娘的没有识字的天赋。 你让他杀敌,这家伙一人能挑仨。 上个月,追击喀喇沁部落的那一战,这小子带着十个人,硬生生干穿了人家的百名骑兵! 这是个让他都止不住夸赞的猛人! 可是—— 你让他认字,还没学会俩,就打瞌睡了…… 也正因为文化课不达标,王二蛋的级别早已上来,却依旧只能带着一什的手下…… 就因为到了小旗,围剿草原的时候,是要单独出战的——他看不懂军令啊,咋可能带了一部士卒呢? 高山正要朝着堡坞走去,有亲兵忽然奔来。 气喘喘的道: “将军,张将军的探马,发现了一伙敌人,前锋就在正东五十里处。” 正东五十里? 高山眉头上挑—— 那不是土胡同堡的方向么! 那座堡坞,正对着长城界岭口关门。 “走!” 高山眼睛一亮,疾步朝着堡坞走去。 三岔口堡坞内。 各级将校们已经围着简陋的门板桌子,对着地图激烈的讨论着了。 看到高山进来,他们七嘴八舌的解释道: “将军,张将军那边发现了一股敌人,我们觉得,那地方距离长城关门太近了,因此,想要全歼,只有夜袭……” 经过大半年的厮杀,狼牙营上下,早已养成了悍军该有的气质。 虽然敌人是他们的好几倍,却没人想要退缩。 高山抬眼一扫,只见张还初三白营的一个小旗,正憨厚的对他笑。 “你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那厮行了礼,开口道: “高将军,按照咱们之前分划好了的,我军是要在龙王庙驻扎的。 今儿下午申时过半,我部探马发现了一伙清军,从广宁方向,直奔西方而来。 对方约莫三千多人,分成前后两股。 两部距离只有二十来里,仓促之间无法保证全歼。 我家将军兵少,就不敢贸然行动,于是退后到了凌河处,暗中监视他们。 直到看到他们在龙王庙驻扎,前锋在土胡同堡驻扎,这才让我赶紧过来联系将军。” “张将军都摸清楚了?” 高山眼睛一亮。 张还初这小子,不愧是生意人出身,算盘珠子打得就是响! “摸清楚了!” 那小旗,嘴角噙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高将军,他们只有三千来人,最多不会超过三千五百人! 却人手一匹战马,还有驴子拖拽着百十辆大车! 但是,没看到厢车。 随行有三门千斤佛郎机,都布置在后军。 虎蹲炮约莫十来具,火枪兵占了一多半。 前面的那一波清军,只有五百人,有三门虎蹲炮,十来杆抬枪,一人一匹马,一匹大青骡。” “这小子,摸得这么仔细啊!” 高山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都是合作了这么久的老伙计了,张还初将情况摸得这么通透,说明这小子早就想好要干一票了! 而之所以联络自己,怕是觉得单单三白营,有些吃不下。 张还初是一个谨慎的人。 生意人出身的他,虽然惯于计算,因而导致勇猛显得有些不足。 但是,这家伙从不打吃亏的仗。 这半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关外晃荡,四处驱逐不愿臣服的蒙古部落。 他自己都数次遭遇陷阱,甚至还被数个部落联合起来,给埋伏了一次。 而张还初,却一次都没出现过失误! 这是他的优点! 高山瞬间明白—— 张还初探查的这么仔细,又派人联络自己,说明这厮早已计算好了,他们俩联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第949章 莫不是祖大寿这条大鱼 “打的是什么旗号?” 高山已经同意去干这一票,惯性的问了一嘴。 “高将军,对方打得是正黄旗汉军旗的旗帜,将旗是总兵旗样式,上面写着祖。” “祖……莫不是祖大寿?” 高山眼睛瞬间瞪圆了。 祖家能够领了这么多兵马的嫡系,不是被困在了大名府,就是呆在北京城。 从辽东方向过来……肯定是祖大寿没跑了! 这老东西一月底就返回了锦州,而这一伙人从关宁方向过来,正好能够对得上方位。 “不行!” 高山眯着眼: “既然是祖大寿这条大鱼,就不能打草惊蛇! 这老东西可是早已成名的老将,不说打仗的本事咋样,那保命的本事,倒是一流! 一旦被他察觉到了咱们,怕是想要干掉他,可就难了!” 高山摩挲着下巴,思索起来。 那三白营的小旗嘿嘿一笑,开口道: “高将军,我家将军说了,要是你觉得不保险,咱们就联合上在逃军山青龙城驻扎的郎将军。 咱们三部联手,那必然是十拿九稳的!” “成!” 高山欣然同意。 郎枋那小子,可是能够和他掰一掰手腕的硬汉! 这家伙带着的一杆子苦力,打仗的风格和郎枋一样,当真是大锤哐哐乱砸! 有了他和郎枋两个善于破阵的猛人,再加上张还初这个心思细如针的谋帅,祖大寿朝他奶奶个腿上跑! 高山当即写了书信,将情况说明,伸手递给自己军中的一个总旗: “你带五十人,一人三马,立刻将信送到郎将军手中!” …… 夜幕深沉。 三支千余人的军队,正摸着黑,朝着东方前行。 若是有夜视仪,从高空看去,能够看到夜幕下,三支军队,竟然配合默契的朝着长城边潜行着。 张还初带着自己的三白营,绕道向东,从董家口、一片石口方向,向驻扎在龙王庙的祖大寿本部,发起进攻,将他们朝北方驱逐,赶入预定的战场内。 张还初必须要切断祖大寿经由长城关口,进入关内的道路。 而距离战场最远的郎枋巨力营,则需要在天明前,赶至青龙河东岸,扎下口袋,准备配合两部,全歼祖大寿! 高山的狼牙营,则从西方截头,力争在决战开启之前,先干掉祖大寿的前锋营。 若是给三部明军排一个难易程度—— 最危险的是张还初的三白营。 最容易出错的就是高山的狼牙营。 因为土胡同堡,距离长城实在是太近了! 为了保证歼灭祖大寿的前部,高山特意分出了精锐小队,切断清军和长城之间的道路。 而那个名唤王二蛋的军卒,得到了这次机会。 他第一次带上了百名士卒。 高山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赶往土胡同堡和界岭口之间的狭窄山区,就地阻拦。 不管是祖大寿的前部,想要进入关内,还是驻扎在界岭口的清军,想要救援土胡同堡,王二蛋都必须拦下他们! 说实话,这个任务很艰巨。 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然而,王二蛋却一点迟疑都没有。 甚至,因为两地之间距离太近,不过只有区区两三座山头。 为了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王二蛋连战马都没要! 这虽然能够保证不弄出声响,暴露自己,但是,却也意味着——一旦大军到来,没有战马逃离的小队,是无法甩开清军的…… 王二蛋很可能就会被优势敌人活活耗死! 然而,王二蛋却依旧欣然接受了! 走在赶往界岭口的路上,王二蛋拉来两个什长,对他们道: “咱们的任务很重,兄弟们又太少! 我们想要完成任务,最关键的就是需要抢先发现清军。 因此,你两个各自带着自己的手下,分别前往长城外和土胡同堡外,择地潜伏。 界岭口有洋河流过,涧谷两侧山势陡峻,向东六里地,有一个叫做花果山的村子。 我会埋伏在山涧和村子路口的交汇处,这里不管是长城上的清军出击,还是土胡同堡的清军逃回去,都是必经之地! 记住了,若是清军出来,你俩务必在交手之前,先派人过来报信!” 两个什长面色沉重,被黑夜掩埋的脸上,全是视死如归的决心。 “王哥,放心吧,我们晓得怎么做!” 界岭口墩台 两人低声应了,默默各自带着九名手下,离开大队,朝两边摸去。 王二蛋带着剩下的80名士卒,继续朝前走去。 夜色越来越深,一弯残月,挂在树梢。 漫天星辰,眨巴着眼睛。 道边的荒野里,蛤蟆在呱呱乱叫。 一行人上了一处山坡,王二蛋朝着长城方向看去。 界岭口这边,他曾经来过一次,清楚的记得这座关口,是有着两处墩台的。 根据那向导的说法,当地人管这两个墩台,分别叫做“金台”、“银台”。 那一次,他趁着清军不备,悄悄翻上了长城,他清楚的记得,这座关隘的内外,各有一片峡谷。 而建筑在山峰顶部的两座墩台,很是显眼。 果然,在他的寻找之下,发现了两处两者火把的地方。 仔细辨认一番,那里应该就是界岭口。 “走,那个方向!” 王二蛋指了指自己要设伏的地方,带着士卒们,下了山顶,将身子藏在山脊内,朝预定地点摸去。 怪石嶙峋的山峦,很是难行。 然而,在漆黑的夜晚,这些连绵起伏的山脊,却是唯一辨认方位的办法。 等他赶到了位置,发现东方已经微微泛了蓝色。 天要亮了! 这是将军约定好的动手时间。 王二蛋顾不上喘息,当即下令士卒开始抢构阵地。 坚硬的泥土,难以挖掘,王二蛋索性下令让士卒挪动巨石,滚到合适的位置,藏身在石头后面。 他打定了主意,若是清军果真来了,就利用燧发枪那快速的设计速度,先解决一些再说。 扭头看看远处依稀能够看到火把光芒的山巅,王二蛋知道,那里就是界岭口。 而土胡同方向,藏在大山之后,完全看不到光亮。 “也不知道将军那边有没有开始动手?” …… ps:我弄了个抖音号,大家可以搜索一下——火哥聊史(火之虎vvvv)。 第950章 难啃的祖家私军——关宁军 “也不知道将军那边有没有开始动手?” 王二蛋嘀咕一句。 王二蛋不知道,他念念碎的高山,此时已经摸到了土胡同堡外。 堡垒外,清军用砍伐的树木,制造了简易拒马,摆成了一个圈,将土胡同堡所在的山巅,圈在了里面。 一行行士卒,席地而卧,身上裹着羊皮毯子,睡意正浓。 在拒马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处已经燃尽的篝火,袅袅青烟,还在徐徐飘散。 篝火堆边,有明哨东倒西歪,正打着瞌睡。 正值盛夏,草木疯长,半人高的荒草里,也不知道暗哨的位置。 高山带着数百狼牙营士卒,潜伏到了半山腰,距离山顶清军营地,只剩下短短的几十丈距离。 他们正在等待猎杀时刻…… 而先一步出发的悍卒,早就潜伏到位,正匍匐朝着明哨岗位摸去。 天色即将破晓,纵然不曾摸清楚清军岗哨的换防时间,从常理也能推断出,现在值守的岗哨,就是最后一班。 也就是说,这时候,他们最少也已经值夜快一个时辰了。 眼见天亮在即,这会儿,应该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 熬了夜的人,都会明白,在这样的时间段,实际上是最瞌睡的时刻。 夜幕下,高山眼睛猛然眯起。 视线内,摸到了清军岗哨二十步外的军卒,已经悄悄起身,半跪在草丛里。 他们纷纷抬起手弩,瞄准了前方坐在石头上,抱着火枪正在打盹的清军哨兵。 “咻咻咻!” 几声弱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眨眼间就飞到了清军面前。 “噗噗噗!” 弓弦弹射出的箭矢,射中了正在打瞌睡的清军明哨的脖子。 二十步的距离,对于早已成为精兵的狼牙营士卒来说,完全没有失手的可能。 更何况,这些士兵,还是高山精挑细选的悍卒! “呃!” 那些明哨,发出几声临死前的低微痛呼。 伸手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有人被射断了脊椎,当场死去。 有些清军,因为角度的原因,只是被射穿了喉咙,正抓着脖子上的弩箭,嘴里呵呵喘着气,已经说不上出话来。 伴随着他们的呼吸,血液被吸进气管,血沫子堵住了他们肺泡。 更有人被射断了颈动脉,血液飙射,宛若被手指堵住的水龙头…… “敌袭!” 一个藏身在石头堆里的暗哨,躲过一劫,听到动静不对,他忽然站起身。 这才发现是明哨遇袭,急忙大声呼喊起来。 伴随着那暗哨的惊呼,迎来他的,是明军射出的弩箭。 刚刚没有捞到人头的明军悍卒,怎能放过这个活靶子! 眨眼之间,便将那暗哨射成了刺猬! 然而,悍卒虽然射死了那暗哨,这一声惊呼,却成功的唤醒了祖大乐的前锋大军。 “敌袭!” “敌袭!” 清军乱成了一团。 担任前锋统帅的祖大乐,一骨碌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手抓过枕头边的腰刀,扯着嗓子大吼道: “集合!快集合!” “起来,都赶紧起来,有人袭营了!” 清军先锋,顿时乱腾起来。 骤然遇袭,这些清军虽然慌乱了一阵,却很快稳住了阵脚。 一个个衣衫不振的军吏,大声吆喝着,将自己的人马聚拢在一起。 祖大寿的这三千多人,都是昔年花费大明无尽银钱,供养出来的“关宁铁骑”。 或者说——他们是祖家的家丁私兵。 大明花费了上亿白银,本该效忠国家,杀敌报国的所谓强军,却成了某些人的私有财产…… 祖大乐是祖大寿的堂弟。 祖家是关宁军中的巨无霸,祖氏子弟,在军中任职者,高达数十人,甚至,官至将军以上者,都高达十几人! 朝鲜世子李?,在《燕途纪行》、《燕行录》中,曾经这样点评祖家: “祖大寿、祖大乐,关宁巨擎也,祖家房物、财产遍及关外,在关宁、锦州,都有两祖修建的豪华大院,穷奢极欲至极! 而祖大寿所居住的那些房屋之豪华,更是数倍于祖大乐。 祖家手握貔貅(意指贪敛国家),威镇龙沙,贪虐军民,只为自己奢侈享欲。 其家不知忠于王事,不会为了国家而战,就由此可见了。 诚可谓千古罪人矣!”(原文大意如此,我将文言文翻译了一下。) 这些大明朱家皇帝,用无数钱财堆积起来的大军,已经只知祖家,而不知国家! 实际上,明朝的军队,自从明英宗掌权以前,粮食大权被文官集团拿走后,眼下的局面,就是常态了。 正所谓:“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名就是权,器就是物。 只要丢掉了这两样,就算是圣君在位,也没了翻身之机…… 文人集团历经两百余年,拿到了执掌朝廷封赏的大权,又拿到了卡朝廷脖子的物资大权…… 这些国家养出来的大军,究竟是姓“士绅”,还是姓“皇帝”,就已经是小儿都猜得到的问题了。 此乃定律! 古往今来,海外宇内,不外如是! 吃饱了银子的昔日“关宁军”,不愧辽东精锐的评价。 磨刀霍霍,向了自己的祖国! 几乎就在狼牙营将士,干掉暗哨,搬开拒马的下一瞬间,祖大乐手下的士兵,就从慌乱中醒来。 虽然情急之下,来不及披上重甲,却也悍然结成了战阵。 更有好几名祖家家生奴仆,带着手下,反扑向了狼牙营。 (注:被崇祯砍了的祖宽,就是祖大寿家生子,也就是奴仆。) \\\"杀啊!\\\" “关宁军”怒吼着,挥舞起了刀剑,冲向了大明义从。 先前被派出,负责解决清军明哨的士卒,已经冲到围栏边,正在搬开拒马,将豁口变得更大,好让身后的大军,得到更宽的进攻道路。 “噼噼啪啪!” 清军一阵乱枪打来,好几个士卒,浑身喷血,仰面栽倒在地。 而明军的弩箭,也朝着最先反应过来的清军,射了出去。 双方交手的第一瞬间,就是以换子的形势,出现的。 高山精挑细选的十几名悍卒,射完了手弩,随手一丢,抄起短刀,就冲了上去。 第951章 手枪排 寒芒闪现,血肉翻腾。 然而,他们刚刚砍翻一队冲在最前方的“关宁军”,就被优势敌人,活活砍成了肉酱…… “冲!” 高山几乎在清军暗哨发出惊呼后的第一时间,就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然而,短短的几十丈距离,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十几名手下,被砍翻在地。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路程,却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兄弟们,报仇,杀啊!” 高山眼睛瞬间红了。 “报仇! 杀啊!” 两百精挑细选的狼牙营士卒,怒吼连连。 手持明晃晃双手大刀,跟在高山左右,冲向了土胡同堡。 “啪啪啪啪啪!” 弹丸飞舞。 “咻咻咻咻!” 弓矢闪现。 交战的第一瞬间,就进入白炽化。 短短的十几丈距离,死尸遍野。 从明军悍卒摸掉清军明哨开始,也不过只有一分钟时间,却已经死尸枕籍…… 占据了山头地利优势的清军,视野优势下,铺天盖地的箭矢、弹丸,将明军压制在了营寨前的区区十几丈处。 任凭高山如何冲锋,再难寸进…… 怪石嶙峋、陡峭难行的山尖,实在不是冲锋的好地方。 更何况,他手下的不过是成军还不到一年的新军。 而对面的,却是已经打了半生仗的老卒! “该死!” 高山眼睛都红了。 只可恨军中的手榴弹早已用完,若不然,但凡有那么十几枚,他就能冲上去了! “快! 拒马! 来人呐,跟我一起,将拒马搬回来!” 有一个光着身子的清军牛录章京,大呼小叫的朝着被挪开的拒马冲去。 身后,几十个悍卒衣衫不整,却迈开了脚步。 祖大寿的这些手下,和那投降了清军的士卒一样,在放纵抢掠的刺激下,已经变成了人形野兽。 此刻,明知道冲出去必然要遭受明军的火力集射,却依旧悍不畏死。 “砰!” 高山从石头后面闪现出来,抬手一枪,就将冲在最前面的清军打倒在地。 他丢下手中的长枪,随手拔出腰间两柄6管的荣光三号,扭头对身后大吼道: “小旗、骑兵出列,用短铳,跟我冲!” 说完,他当先猫着腰,迈开双腿,大踏步冲了过去。 不愧是跟着祖大寿叛国的悍卒,交手至今不过一分多钟时间,整个大军,已经完全从慌乱中清醒。 此时,在祖大乐的组织下,清军已经排成了圆阵。 虽然还来不及穿甲,大多士兵都光着膀子,甚至连麻衣都没穿,却也凶神恶煞。 就在高山冲锋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箭矢,朝着高山周围落下。 正在冲锋的明军,倒下了十数人。 高山朝前一扑,拉过地上的清军死尸,挡住了自己。 他扭头一看,心头都在滴血。 这可是他手下最精锐的悍卒啊!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小旗,也倒在了战场上…… “咻咻咻!” 箭矢接近地面时尖锐的呼啸声,惊醒了高山。 他急忙蜷缩着身体,尽力用死尸遮挡住所有的身体部位。 “噗噗噗噗!” 他浑身一阵抖动,挡在身上的死尸,已经扎成了刺猬。 清军弓箭手,为那些悍卒提供了时间,当即有人扑到据马边,就开始挪动拒马,企图将被打开的缺口,再次关闭。 “好机会!” 高山一脚将死尸蹬开,他一个鲤鱼打挺,猛然站起,操着双枪,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啪啪!” 正在搬拒马的清军,就在高山十步开外。 本就喜欢舞刀弄枪的他,枪术虽然比不上军中好手,却也不算太差。 纵然朱由检制定了新的军规,将领们已经几乎没了贪墨的机会。 然而,身为一营之主,又是大明义从出身,高山纵然无法贪墨,想要玩一玩新武器,还能少了? 他拿荣光三号练手的机会,岂能少了! 自从荣光三号被发下来后,高山已经打出了上千发子弹。 单单手枪,他都打坏了四把…… (有军旅经验的都明白这一点。) 枪声宛若热锅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高山双手持枪,左右开弓。 两柄手枪,顷刻之间,射出了12枚子弹。 十头清军,倒在了拒马边。 宛若炒豆子一般的快速射击,吓傻了一大群想要冲上来关闭拒马围墙的清军。 而趁着清军愣神的机会,数十名手持荣光系列多管手枪的骑兵、小旗,已经纷纷从藏身的石头后面站了出来。 枪声更加密集! 当面的清军,成片、成片的倒下! 刚刚还严丝合缝的军阵,被打开了一道豁口! 祖大乐脸色都变了! “冲!” 高山已经抽出了清军死尸身上的腰刀,他一脚踏在面前的最后一块巨石上,一跃而起,朝着拒马之内冲去。 “跟我杀!” 高山大吼一声,刀若匹练! “咔嚓!” 一个神奇躲过弹雨,在密集弹丸铺天盖地的打击中,完好无损的清军小将,被整个劈成两半! “砰砰!” 高山脚步不停,身体一撞,两半死尸,左右倒下,腥臭的血水,沾了高山一身。 “杀啊!” 高山长刀横扫,两三个不着甲的清军,被他划开了肚皮。 “呃! 妈妈……” 那几个清军,捂着肚子,鬼哭狼嚎中,使劲想要将肠子朝肚子里塞,却怎么也塞不回去…… “杀啊! 给兄弟们报仇!” 高山身后,骑兵、小旗们怒吼着,将打空了的手枪,朝清军砸去。 随手在地上一摸,就是武器。 刚刚那宛若狂风暴雨一般的枪弹,已经吓傻了清军。 甚至,就连匆忙装好了散子,知晓点燃引线就能发射的炮手,也忘记了点燃。 “冲啊!” 布置在山脚的狼牙营士卒,已经骑着战马,呐喊着,朝山顶冲来。 “顶住!顶住!” 祖大乐脸色仓皇,大吼大叫,拳打脚踢的将士卒朝前方赶去。 他却悄悄藏在了人群的后方,正对着自己的亲兵,使了眼色。 几十名已经披挂好了重甲的亲兵,悄悄退出人群,护卫着祖大乐,朝着马厩方向逃去。 祖大乐被吓住了。 高山无意间玩出的“手枪排”战术,用那连绵不断的“自动化”武器,打垮了这个沙场老将的信心。 当然,这倒不能怪祖大乐心理素质不行。 要知道就连后世,使用“驳壳枪”装备起来的手枪排,甚至一度成为军阀们最喜爱的武装…… 荣光系列虽然比不上驳壳枪,但是,这可是要比驳壳枪的出现,早了三百年的历史啊! 第952章 关宁军魂——死道友不死贫道 祖大乐惶然逃窜,竟然没有注意到,正在人群里冲杀的高山,身后只剩下不到百名士卒。 至于那恐怖的“手枪”,早已打空,被丢弃在了一边…… 甚至,明军已经赤膊上阵,正在使用从清军手中夺过来的武器! 而祖大乐手上的五百精锐,还有三百多人…… 他只要不走,轻视了关宁军的实力,莽撞将“关宁军”等同于蒙古人战力的高山,未必能够吃下他的五百大军。 当然,若是高山吃亏之后,幡然醒悟,选择后退,利用复汉枪超远射程的特性,挨个点名…… 他就只能困守山顶这一座堡垒墩台了。 那时候,他出不去,高山进不来,双方就看谁的援军最先抵达。 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高山打红了眼,失去了理智,将所有大军派上来,赤膊搏杀…… 如果高山果真走了这条路,祖大寿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然而……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昔日穿着大明军装的时候,关宁军上下只求自保,捞好处时蜂拥争先,啃骨头时率先逃窜的军阀本性,成了祖大乐葬送手下的因果。 将是兵的胆。 一个铁血强人,能够言传身教,感染一大批人,使得这些人抛弃一切,去追随他的脚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毫无畏惧! 而一支绵羊率领狮群,则必然会下令让群狮扯掉指甲、撞断獠牙,低着头去啃了地上的青草! 这就是俗话中“一支军队是有军魂”的缘由。 戚继光哪怕早已身故,余部依旧喋血浑河滩头,打得后金痛不欲生。 秦良玉哪怕古稀之年,白杆军上下依旧高举明旗,守护脚下一方净土。 方正化一心为国,勇卫营全军无一苟存…… 有什么样统帅,就有什么军队。 惯于卖队友,惯于逃窜的关宁军统帅,哪怕带领的手下,是耗费了大明无尽白银武装起来的“精锐”,依旧做了墙头草! 祖大乐这一跑,彻底将五百昔日“关宁铁军”葬送。 而先锋部队的溃败,也为祖大寿敲响了丧钟…… 山顶的战局,犹在激烈的厮杀着。 被高山冲入本阵的清军,全然没有看到祖大寿已经抛弃了他们…… 打红眼的高山,浑身浴血,手中的大刀,早已不知换了几柄。 而随后冲上来的狼牙营大部,见到有一群人想跑,领头的把总眼睛一亮,当即让人齐吼: “贼将已逃,投降不杀!” “贼将已逃,投降不杀!” 明军那山崩海啸的呼喊声,惊醒了正在拼杀的关宁军士卒。 有人扭头一看,正好看到祖大乐一行人骑上了战马。 甚至,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还直接在马厩里放了一把火。 他们的将军,已经将他们抛弃…… “不好! 祖将军跑了!” 看到自己被出卖的关宁军,再一次发挥了军阀军团的本性。 当即就有人跪在地上,高高举起了武器。 “大老爷别杀,我降了!” 人群后方的士卒,直接将刀枪一丢,就退到土堡边,跪了一地。 他们甚至一句话都不说! 死道友不死平道! 前面的兄弟,最好能够平息了明军的怒火,这样,待会才会接纳我们的投降啊! 刚刚还在反抗,让高山无法凿穿的清军,瞬间全数跪倒在地。 这一跪,高山面前再无遮挡。 马厩,展现在高山面前。 还来不及逃离的祖大乐,见到被他抛弃的手下,出卖了自己,下巴都要惊掉了! “我尼玛!” 祖大乐眼睛都绿了! 身后那乱糟糟的声音,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想要逃离的意图,已经被手下知道。 他想要借着手下的抵抗,为自己的逃窜,提供时间的打算…… 落空了! “家主,咋办?” 亲兵队长祖震也惊呆了。 “汝母婢啊!” 就在亲兵队长看来的时候,祖大乐怒骂一句,狠狠一鞭子,使劲抽在了马屁股上。 他连亲兵都顾不上招呼了,纵马越过栅栏,朝着崎岖的山坡下跑去。 浑然不顾自己会不会马失前蹄…… 他逃窜的方向,正是界岭口长城。 “快走! 快走啊!” 祖震脸色大变。 卧槽! 自家主上,竟然跑的时候,连自己也不招呼…… 祖震也管不了手下了,当心落荒而逃,直冲着祖大乐追去。 “将军,等等我们啊……” 身后,一群亲兵乱哄哄的大叫着,纵马跟随。 祖大乐一马领先。 不讲武德,率先出走的他,甩了祖震十几丈的距离。 而祖震也毫不示弱。 后来者奋勇争先,欲要抢回第一。 蜂拥而逃的百十名亲兵,跑得最快的,都已经到了半山腰,而后方反应慢的,还未上马…… 一处逃窜大戏,正在上演!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高山从杀红眼的状态中惊醒。 他扭头一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手下,已经不足一百之数。 高山一颗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大意了! 大意了啊!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面前的这群人,可是关宁大军啊! 虽然祖大寿投降了清廷后,就没怎么出过手。 但是,那俗话说得好——姜是老的辣。 关宁军能够纵横天下十数年,自然是有着真本事的。 这些人别看卖队友的功夫一流,但是那句话咋说的——没有精钢钻,就别揽瓷器活! 能够专业卖队友几十年,还特么依旧逍遥自在,关宁军岂能没几把真刷子? 关宁军专业坑蒙拐骗几十年,岂能没点真本事? 比如崇祯十二年—— 崇祯为了解决关宁军客大欺主,上下一心,水泼不进的弊端,于是调派宣府将门,宣府前卫军将世家的金国凤,镇守宁远。 金国凤出场的机会不多,然而这人却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猛人! 要知道,就在这一年的二月,金国凤驻守松山的时候。 只有两千多杂牌兵的金国凤,在皇太极统帅十万大军,并调派27门重炮,轰塌松山城墙,数度攻入城内的情况下,依旧打退了皇太极的围攻。 皇太极重炮轰击两个月之久,期间用间、诱降、挖地道、诈败……各种办法都用尽了,依旧拿松山没办法。 《清太宗实录》为了美化皇太极,这一战语焉不详,连详细的出军人数,都不敢记载! 倒是留下皇太极假借“奴儿哈痴托梦”的鬼话,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第953章 先绑起来再说 皇太极说鬼话,清廷做自我麻痹的好梦,疯狂改史、焚书。 ——长达两百五十余年! 嗯,几乎伴随整个清朝国祚! 谁知道,这一幕,被清廷扣押在沈阳的朝鲜世子,给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十万军兵大半见败,大将数人亦为致毙。行街之人,多有惶惶不乐之色,城外远处,则坊曲之间,哭声彻天……” 这…… 棒子虽然是逆子! 但是,还是要感谢那时候对华夏毕恭毕敬的朝鲜藩属,能让后世的我们,看到一丝真实的历史! 金国凤以不到3千杂牌兵马,击败10万大军。 虽然是守城作战,却也是难得的猛人了! 战报送上,金国凤成功的进入崇祯眼中。 崇祯皇帝非常高兴,当场决定要提拔他。 于是,授予他宁远团练总兵官,世袭千户,世代享受国恩。 就这样,金国凤到了宁远。 而关宁军一看金国凤来了,顿时卧槽…… 啥? 你敢打我爸爸? 啥? 你个崇祯小儿,竟然敢分化我关宁军? 看我阴不死你! 一场针对金国凤的杀局出现了。 皇太极前脚刚刚回去,后脚就得到了密奏。 于是,就在这一年的十月,皇太极再次南下,率领清军围攻宁远。 《明史·金国凤传》:是年十月,贼匪复攻宁远。国凤愤将士怯,率亲丁数十人出据北山冈鏖战。移时矢尽力竭,与二子俱死。 明史么,自然是做了美化的。 这一战的很大可能就是—— 在金国凤下令冲锋之后,关宁军直接不上场,选择了坐视,眼睁睁看着金国凤父子,孤零零的冲锋,死在了大清手上! 甚至,像土木堡之变前那样,直接捅死,都有可能! 看到没? 这就是崇祯想要掌权的下场。 他想要重用的人,再一次被人阴死! 这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关宁铁军! 这就是文人嘴里狂吹的“明末三大精锐”! 这就是某些人狂吹狂舔的关宁军! 真精! 就像那大明“马奇诺防线”,至今还是某些人嘴里最正确的方法…… 嗯! 真特娘正确。 那么,我们想要打破霉子封锁,最正确的办法,难道不是直接填平太平洋? 这特娘也正确啊! 修个屁的堡垒呐! 直接特么填平了太平洋,要啥没有? 呸! 脑子里全是屎的狗东西! 不对,那特么是侮辱了屎! 鼓吹这玩意的,就该被7\/1施行的那个,直接抓了。 …… 关宁军专业卖队友几十年,来回横跳,至今逍遥,却不会遭到大明和大清的报复,是因为这群不是“南北”的军阀集团,的确有自保的实力的。 哪怕实力不强,却也是足以让明清双方,都要忌惮的战力,这才能在明清之间,有了反复横跳的实力。 高山脸色深沉,内心全是自责。 冲动了啊! 他竟然将关宁军等同于蒙古人来布置…… 天啊! 这个错,差点就葬送了跟随自己小一年的手下啊! “贼将已逃,投降不杀!” 高山眼珠子一转,强压着心中手下伤亡惨重的怒火,大声喊出了这句话。 “将军别杀,我们降了!” “大老爷别杀,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哗啦啦! 两百齐齐跪倒在地的关宁军,齐声呐喊: “将军勇武无双,将军威震海内,将军人中龙凤…… 能够跟随将军,是小的们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关宁军毫无礼义廉耻,直接狂拍高山的马屁。 幸亏朱由检没有在场,要不然,他就要怀疑,金先生在天龙八部写星宿老仙那一段的时候,是不是照搬了真实历史…… “跪下!跪下!” 冲上山顶的狼牙营士卒,拳打脚踢,将面有不甘之色的将吏们,踹翻在地。 更有士卒,已经开始收缴清军的武器。 “全部绑了,以待甄别!” 高山眯着眼,下达了命令。 他扭头看看倒了一地的袍泽兄弟,胸中怒火在燃烧。 为了减少伤亡,他违心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笔账,待会再算! “地包天,你的人立刻配了双骑,给我追击!” 然后,高山大手一挥,让一名把总,带着骑兵,一人双马,追击祖大乐而去。 那把总,长相有些酷似本山大爷,上唇短,下唇长,很有辨识度。 只不过,他的特征更加分明一些,已经从“窝窝嘴”,变成了“地包天”…… 两百名投降了的关宁军士兵,听到高山说还要甄别,当即有些骚动。 然而,此时明军已经占据了地利位置,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们。 面对数倍之敌,做惯了墙头草的关宁军,侥幸心理发作了。 一想到当初他们投降清廷,都没有迎来屠刀,虽然那是因为双方合作惯了的缘故…… 但是——三年前,他们都还是明军啊! 投降明廷,那不是回老家了么! 总该没事吧? 这世上哪有不为自己考虑的将军,咱们关宁军好赖也是名声在外的。 这人能放着壮大自己的机会,白白放过吗? 他说的甄别,怕是想要清理出建州八旗吧? 嗐! 这人倒是小瞧我们关宁铁军了! 咱们能让那建州皇帝,掌控了我们关宁集团么! 真是…… 一点脑子都没有! 一想到这些,刚刚还有些骚动的两百降卒,纷纷安静下来。 他们却是浑然忘记了——崇祯四年十月二十八日,祖大寿带着祖泽润、刘天禄、张存仁等,杀死宁死不降的何可纲,大开城门,率众将来到后金大营,投降后金。 随后,祖大寿逃回锦州老巢。 而他带去的士卒,几乎全都被皇太极屠尽…… 不过,这件事…… 呵呵! 这自然是有意为之。 关宁军是孙承宗创建的,其间岂能少了掌控的棋子。 祖大寿的这一投降,此后,关宁军就成了祖家的私人部属。 关宁军的演变过程,就是一部明朝权力斗争的完整体现。 仁宣开始,文人掌控了朝政,皇帝想要破局,付出了无数条“龙体”之后,终于找到依仗太监的办法,文官集团无法迫使朱家皇帝妥协,于是卖了大明。 而关宁军的演变也一样,孙承宗建立关宁军,自然少不了安排掌握大军的棋子,而关宁军内部坐大起来的军头,自然想要破局,于是,祖大寿这一投降,皇太极这一屠杀,关宁军彻底成了私属。 最后,一样卖了大明…… 第954章 做人要懂得感恩 文官集团想不到,自己卖了大明,明明刚刚还配合默契的满清,转头就将屠刀对准了他们。 这两百兵卒,也想不到,自己已经卖了祖大乐,明明刚刚还和高山配合默契…… 高山应该不会将屠刀对准他们吧? 降卒的眼中,闪烁着希冀…… 资本论说的好啊——给了300%的利润,资本家会出售绞死自己的绳索! 自顾自己的士绅,将自己从人上人,作到了祈求别人高抬贵手,才能活下去的奴隶。 而只顾自己的关宁军,这个昔日大明朱家皇帝缩衣节食,也要供养的大军,成功的“奴作奴殆”…… …… 高山的手下,带人去追击祖大乐。 已经盘问清楚——自己即将抓到祖大寿之外另一条大鱼的高山,眼睛的余光,扫过跪倒在地的降卒,脸上带着意味莫名的笑。 高山转头,看向了刚刚还在给自己提供“情报”的降卒。 两百来个关宁军,脑袋上顶着两根牙签粗的小辫子,正“含情脉脉”的看着高山。 咋回事啊? 明明我们都已经这么配合了,这人咋还不让人给我们松绑啊? “都绑好了?” 高山嘴角带着冷笑,询问道。 狼牙营的另一个把总点了点头: “将军,已经绑好了。” 高山扭过头,看着已经被收拢在一起的袍泽尸体。 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 都怪自己啊! 高山心疼的宛如刀绞。 他的一时大意,使得跟了自己小一年的一百一十七名兄弟,永远的倒在了土胡同堡外。 “兄弟们,我给你们报仇!” 高山拿起水壶,以茶代酒,洒在了地上。 并未掩盖自己意图的高山,说出的话,被降卒清晰的听到了。 这个时候,他们怎么还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下场! 不好,夜路走多了…… “将军,不要啊! 我们都是真心投降的! 求求你了,今后哪怕是做牛做马,我们也要报答将军的大恩大德啊!” 一杆降卒,使劲在地上磕头求饶…… “做牛做马? 哈哈哈哈!” 高山大笑起来。 高山眼中的泪,划过脸颊: “饶了你们,我的兄弟们就能活过来了吗? 饶了你们,被你们坑死的大明儿郎,就会活过来了吗? 饶了你们,枯骨遍地的江北,百姓们就能活过来了吗?” 一杆降卒为之语塞,唯有磕头求饶…… “我饶你们? 我要是饶了你们,我会睡不着的!” 他大手一挥,沉声道: “来人呐,将这群畜生,拴在马屁股上,给老子全部拖死!” “将军!” 把总大惊,自家将军这个命令,怕是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啊! 高山脸色坚定: “此战折损这么多兄弟,是我的错! 我会向陛下呈明一切,我的错,我自会承担! 但是——在陛下没有责罚我之前,我还是狼牙营的统帅。 全体都有,服从命令!” 高山一声令下,狼牙营士卒,脸上纷纷带着不忍之色。 自从得到了皇帝亲赐的营号,服从命令,就是军中第一要求。 他们不愿高山因为此事,而受到了惩罚…… 然而,军令如山。 军卒们还是动了…… “且慢!” 把总举手,制止了军卒。 “将军,末将有句话……” 他趋步上前,凑近高山面前,做出了要说私密话的模样。 高山疑惑,弯腰伸头,好让那把总开口。 谁知道,迎接他的,是一个沙钵大的拳头。 “砰!” 把总一拳砸在了高山脖子上…… “呃……” 高山被当场打晕了过去。 “什么?” 狼牙营士卒惊呆了。 他们正待上前控制住那把总…… 却见把总举起双手,环顾四周,大声开口道: “兄弟们! 我本来只是一个给人赶车为生的车夫,侥幸进入将军麾下,这才有了今日的出身。 将军教我识字,虽然这是陛下的意思,做人却不能忘本,这也是将军对我的恩德。 今日的这个命令,一旦报知陛下处,将军必然要受到处罚。 而今,我家中已经起了青砖小院,斩获的军功,更是让我积攒了余生吃喝不愁的银钱。 做人,要懂得感恩! 既然必须要有人下了这道命令…… 那就由我来下达吧! 狼牙营可以少了我这个把总,却不能少了将军!” 把总的一席话,说到了狼牙营士卒的心坎里。 他们停下了。 而刚刚正在庆幸明军内讧,生机终于到来的降卒,瞪大了眼睛。 啥意思? “全军听令!” 那把总站在了清军的炮弹箱上,手一挥,大吼道: “为兄弟们报仇!” “报仇!” …… 战马奔腾,大地震颤。 高山悠悠醒来。 “将军,你没事吧?” 把总憨憨的笑着,将高山拉的坐了起来。 高山摸了摸脖子,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那里,已经青了一片…… 高山使劲晃晃脑袋,这才从眩晕中醒来。 他茫然的看着面前,几个呼吸之后,这才想起自己正要下令处死俘虏,就被这家伙打晕…… “人呢?” 高山诧异的看着周围。 “嘿嘿……” 把总咧着嘴直乐,伸手指了指山脚。 高山站起身。 眼睛瞬间瞪圆了。 只见狼牙营的士卒,正骑在马上,绕着小山狂奔。 荒草萋萋的山脚,就像是农人碾场平整晒场一般,已经被荡平。 一些突出地面的石头上,还能看到沾染了泥土,变得黑褐色的斑块。 马屁股后面,似乎拖拽着什么…… 那玩意沾满了泥土、草屑,看不大清楚。 高山仔细看了一阵,这才依稀辨认出,被拖在马屁股后的,应该是一副副骨架…… “你呀!” 高山摇摇头,一巴掌拍在把总肩膀上: “你以为陛下能不知道这件事吗?” “嘿嘿~~” 把总依旧笑着,也不辩解。 他已经打定了注意,不管如何,都会咬死了高山是疲劳导致的昏迷,处死关宁军的命令,就是他下达的! “你呀!” 高山摇头苦笑。 “罢了,罢了,不管陛下有了什么惩罚,我和你一起承担就是。” 高山怎能不明白手下的好意。 这是要将他摘出来啊! 第955章 什长抢功 这份情,他领了。 但是,军中自有规矩! 他是混子,却不是混蛋。 混蛋只为自己,混子要讲义气! 人家要帮他承担责任,他岂能退缩了! 若是只为自己的混蛋,他就不会登高一呼,带着泥腿子组建团练了。 “我睡了多久?” 高山看着昏暗的天色,猛然想起什么,急忙询问道。 他摸了摸腰间,发现自己的两柄荣光三号,已经被手下找回,于是,开始装填子弹。 把总指了指东方,远处的天边,出现了几抹红霞: “也就一炷香不到吧。 将军,你看,天都还没亮呢!” “祖大乐呢?” “地包天这货还没回来,估计没有追上,也差不多了吧? 他带的可是双马呢!” “既然已经伸张了正义,就让兄弟们休息一会。 等地包天他们回来,咱们就朝着预定方向赶去。” 高山一手揉着脖子上的青紫,看向了东方。 也不知道张还初这家伙…… 有没有完成了预定目标? 关宁军竟然这么难啃,那小子可是以一千来人,要将带着三千人的祖大寿,驱赶到了预定地点啊! …… 地包天带着的狼牙营,的确已经咬住了祖大乐的尾巴。 甚至,跟着祖大乐跑的一百名亲卫,已经只剩下四十来人了。 地包天使用了滚动战术,他让配备有荣光短铳的士卒,轮流追击。 而自己则带着手持复汉枪的其他士兵,压住阵脚,以防祖大乐率军反击。 这么一来,荣光枪那恐怖的射击速度,就能最大的利用上。 只要接近了清军之后,他们抬手一枪,就能赶在清军反击之前,将清军打落马下。 打空了子弹的士卒,会立刻停下来修整。 他需要砍掉死尸头颅,装填好了子弹,收拢清军的马…… 又多了一匹马的荣光枪手,自然轻松就能再次追上大军。 …… 就在这样滚动的战术下,祖大乐身后的亲兵,越来越少。 而持续不断的打击,也使得昔日“威名赫赫”的关宁军,根本就不敢停下反击。 反个屁啊! 又不是没想过反击。 他们也组织了一次反冲! 结果—— 还没冲到人家身前,就被宛若暴雨一般的弹雨,给打落了十几骑…… 就这,那些端着长枪的士兵,还没动手呢! 还怎么反击? 要不是他们见机不妙,立刻调换马头…… 怕是早就全没了! 跑吧! 只要能跑赢了最后一名袍泽,我的生机就大了一分! 没看到自家将军,已经跑的不见影子了吗? 我关宁军自有军魂! 见机不妙,立刻卖了友军,就是我关宁大军的第一军魂。 要是没有友军可卖,只要跑赢了一部分【袍泽】,就能迎来生机,这就是我关宁军的第二军魂。 除此之外,我关宁军还有第三军魂,见机不妙,立刻卖了国家…… …… 祖大乐看着自己的手下,越来越少,而还要翻过两座山头,才能到了界岭口。 他心中愈发的焦急起来,鞭子挥舞的越来越快…… 甚至,就连胯下战马,已经开始乏力,都没有看到。 只顾着逃窜的祖大乐,浑然没有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隐隐有什么晃动了一下。 “什长,要不要派人回去报信?” 被王二蛋特意安排在两侧的小队,处在土胡同方向的这一队,最先等到了机会。 “报个屁啊!” 什长压低了声音: “你看到没,这人和后面那些兵丁,拉开了小百丈远。 你仔细看他,这家伙吃的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个大官。 这么好的机会,不干了一票,你特娘想要军功? 等屎吃去吧!” 小卒的询问,迎来什长一顿臭骂。 那小兵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仔细一想,什长说的也在理。 只是…… 将军说了,他们都要受到王二蛋什长指挥。 而人家早已经布置了任务,他们遇到了敌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人家! 要是他们没有汇报,就直接动手,会不会违反了军令啊? 什长架好了复汉枪,扭头一看,这小兵还在迟疑呢! 眼见那大官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深知越多的人瞄准,才有了更大击中概率的什长,急忙推了小卒一把。 他压低了声音: “你特娘犯傻是不? 没看到后面追来的,都是咱们的人啊! 咱们第一时间干掉前面这俩人,后面的清兵,必然会慌乱。 哪怕他们稍微勒一下缰绳,速度都会慢了一些。 到那时,咱们可就立了大功了!” “再说了,人家骑马而来,速度还那么快,这一会咱们怎么回去报信? 骑马,那就打草惊蛇! 不骑马,你小子能跑得过战马吗?” 小卒恍然大悟。 可不是这样么~! “赶紧,别墨迹了! 听我说,你们仨,给我瞄准了后面那个。 要是我们干掉了最前面这个大官,你们就只管干掉后面那个! 要是我们失手了,你们就立刻站起来,给我吸引这家伙的注意力!” 什长将一柄匕首,咬在嘴里,眼睛已经贴到了望山上。 他打定了主意,要将人放到了三十步处再开枪。 就算真的七发子弹,都没有击中…… 那人也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 到时候,趁着那大官遇袭之后,慌乱的第一瞬间,他就立刻冲上去,刺破那厮的马腹! 只要他落了马! 这个功劳就跑不掉了! 什长早就盘算好了…… 小兵不敢怠慢,也连忙架起了火枪。 …… 祖大乐没命的拍打着战马。 刚刚翻过山头的时候,他已经看清楚了,隔了两座山的界岭口墩台,已经点燃了篝火。 很显然,驻守墩台的士兵,已经发现了情况…… 甚至,怕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前方是一片峡谷,一条小河,顺着左侧山脚流淌。 右边却是一片河滩形成的道路,有一些乱石,杂乱的竖立在地面上。 祖大乐打起了精神。 自己只要穿过了这片滩涂,在翻越了对面的山坡,距离界岭口长城关口,就只剩一座山峰了! 生天在望啊! 祖大乐心中忽然放松下来。 甚至,纵马狂奔的他,还一心三用,甚至再想着,若是到了长城关卡,一定要请了大兵! 第956章 只要活得久,终会无敌 眼见前方就是生机,蓦然放松之后的祖大乐,又有些焦急起来。 这一次出征,家主让他担任了前锋。 明军既然埋伏了自己,说明他们必然已经侦查到了家主的所在。 埋伏他这个前锋的目的——必然是家主啊! 一定要借了大兵,去救家主! 若是家主没了,祖家的地位,可就要一落千丈了。 自家这位堂哥,虽然自从投降清廷之后,就不大在朝堂管事。 但是,他可是祖家的定海神针啊! 只要堂哥还在,祖家就会长久兴盛。 要是堂哥没了…… 那昔日辽东李家,可是让他们仰望的存在! 那就是辽东王! 时人称之为“东李西麻”。 这是大明最巅峰的两大军将家族! 朝野上下,谁不上赶着卖了李家的面子! 然而呢—— 老的一旦故去…… 没了老辈人的关系网,人情终究用一点少一点! 而今,李家已经从“辽东王”的绝颠高位,沦为二流……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祖家可以没有任何人,唯独不能没了祖大寿啊! 毕竟,自己虽然也是关宁军中一方巨擘,比起祖大寿,还是差了很多…… 昏暗的早晨,被山峰挡住了晨曦,骑兵从山巅急速而下,从逐渐清明的晨曦中,进入了昏暗。 光线的急速变换,让视野更加不清。 祖大乐浑然没有注意到,那几块格外大的石头棱角上,甚至还带着草浆。 很显然,这些石头,是从别的地方挪过来的。 若是祖大乐能够停下来,仔细观察一下,必然能够发现不妥。 然而,一心急着借兵的他,在曙光在望的时刻,难以避免的大意了。 高山一时大意,差点葬送了狼牙营。 要不是手下冲了上去,高山很可能就战死在了土胡同堡外…… 而祖大乐的一时大意,却会要了他的命! 因为——他已经没有手下可用! 祖大乐纵马接近了乱石堆…… 五十步……四十步…… 战马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到了最大的乱石堆前三十步处…… 忽然! 一团火光,从一方磨盘大石头后面亮起。 祖大乐的眼睛,刚刚看到火光,甚至久经战场的神经,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砰!” 刺耳的枪声响起! 一颗微微泛红地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 “打!” 石头后,一个打完了子弹的明军,站了起来! 他一手拽出嘴里咬着的匕首,张嘴怒吼! “啪啪啪啪啪!” 就在祖大乐的脑袋,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刻! 就在那第一声枪击,枪口喷出的白色火焰,还未转成红芒的时刻! 就在那人嘴巴张开,声音还未传入祖大乐耳中的时刻! 数朵炽目白花,照亮了昏暗的山谷。 下一瞬—— “打”字传入祖大乐耳畔…… 胸腹之间,仿佛被毒蛇咬了几口一般…… “敌……袭……有埋伏……” 祖大乐一个念头还未闪完,就觉得胸膛仿佛被放了好几枚冰球。 又好似谁正拿着冷风,朝他肚子里灌! 他艰难的低头。 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膀子的的胸腹,朝外喷着血沫…… 马脖子上,那几寸长的鬃毛,已经被鲜血染红…… “我……中弹了……” 祖大乐瞪大了眼睛…… “咚!” 他一头栽倒…… “好痛……我的肚子……怎么就像刀子再搅动……” 剧烈的疼痛,成了祖大乐最后的脑海波动…… 手下在开枪,什长已经冲了出去。 正在狂奔的战马,虽然失去了马背上的主人,却依旧还在狂奔。 就当什长刚刚冲到了空无一人的战马边,正要不顾危险,用匕首划开马腹…… 什长知道,这一下,他虽然能够划破马腹,自己也必然会重伤…… 但——只有这样,才能拦下敌将! 眼见就要和战马撞上…… 就在此时! 脑袋才将眼睛看到祖大乐已经倒下的信息处理完毕,并将不必再冒险一搏,需要赶紧避险的命令,传到了全身。 神经及时传来的信息,让什长在最后时刻,强行扭转了身子。 “轰隆隆!” 战马贴着什长身体的半尺处,疾驰而过。 刮起的风,吹动了什长手上的汗毛…… 他紧紧揪起的心脏,瞬间放松。 “咕咚!咕咚!” 什长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泵动血液的声音。 他强行忍着想要昏厥的欲望,视野内,祖大乐倒在了一块水桶大碎石上。 整个身子,已经被鲜血染红…… …… 追着祖大乐的脚步,祖震疯狂逃窜。 和祖大乐一样,虽然被狼牙营追击,身后亲兵一个接一个死去。 然而,这一路上,祖震连回头都不曾! 身为祖家家生子,祖震自然知道什么才是关宁军的军魂。 什么友军,什么袍泽,什么手下…… 只要自己还活着,那就还有一切! 祖家本是辽东将门人家,援朝抗倭时,祖承训担任一副总兵。 见得多了,祖震自然知道,祖家的发家,无外乎当家人活得久,家族领袖更迭的慢。 只要熬死了同辈人,那就是当之无谓的老资格! 有了资格,那才有了家业。 祖震一刻也不敢停留。 任凭身后的亲兵,越来越少…… 刚刚翻过山巅的时候,他清晰的看到了界岭口墩台上的篝火、狼烟…… 他看清楚了,距离长城关口,已经只剩下区区两座山峰…… 他知道,生天就在眼前! 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他能甩开了多少袍泽…… 然而,就在祖震即将看到希望之光的时候,寂静的山谷,忽然亮起了几团炽目火光。 “不好! 有埋伏!” 祖震一把拽死了马缰。 马儿的长脖子,几乎被拉到了祖震胸膛处。 “斯律律!” 吃痛之下,战马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然而,一马一人,上千斤的重量,全力冲锋之下,惯性何等之大! 纵然祖震已经快要将缰绳都拽断了! 战马还是驮着他,又朝前冲了十几步,然后两只前蹄高高跃起,两只后蹄硬生生在地上滑行好几步远,这才停了下来。 而他…… 距离祖大乐中枪的地方,已经只剩下区区十几步了。 第957章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战马被强行停下,一时间还稳不住身体,四蹄不停踢踏着。 祖震人马合一,强行摇摆着身体,帮助战马稳住。 此时的他,宛如士卒们训练时,打得活靶子…… 卧槽! 这么好的机会! 什长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开枪!” 他大吼起来! 万幸,自己还留了三杆枪…… 几乎是静止状态的祖震,可比打蒙古人容易多了。 甚至,比打移动靶都容易的多! 就在什长下令的一瞬间,三杆早已瞄准的复汉枪,扳机纷纷扣下了…… “砰!” “砰!” “砰!” 两发子弹,命中了挡在祖震胸前的马脖子。 复汉枪不但是威力强大的线膛枪。 原本偏软的铅弹,内部更是被塞了钢芯。 如此双管齐下,复汉枪乃是这时代当之无愧的绝对“枪王”。 就好似中门对狙,我拿的是20口径的大狙…… 前装线膛枪那巨大的动能…… 变形后将钢芯露出的子弹…… 大拇指粗细的枪口、暴增数倍的火药…… 无不在告诉世人,什么才是“枪王”! 巨大的动能,当场就撕碎了战马颈骨,弹丸旋转着,透体而出。 变形后不规则旋转的子弹,在祖震胸腹上,绞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直到碰到了他的脊骨,将坚硬的脊骨,硬生生劈出道道裂缝,这才停下…… 另一枚子弹,则冲破了马脖子颈骨的关节处后,偏转了方向,飞到了远方。 而第三枚子弹,击中了祖震的肩膀,当场就将他肩窝打得稀碎…… 前面,是一个指头肚般粗细的窟窿,后面则是茶盅口那么大的一个洞! 伤口内部,已经形成了一个空腔! 鲜血,就像开到了最大的水龙头,朝外狂飙…… 势能未减的子弹,飞到了对面的山包上,深深地冲入了泥土里。 祖震连叫都没叫一声,仰头栽倒! 死的痛快极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落在两人身后,刚刚才跑到山脚的家丁亲兵们,惊出了一声冷汗。 竟然有埋伏? 将军竟然死了? 纵马下坡时那巨大的惯性,让他们无法快速勒停战马。 甚至,就连转向也做不到。 骑兵们夹紧了马腹,没命的拽死了缰绳。 清军朝前冲的速度,已经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装弹! 快装弹!” 什长丢下匕首,宛若火烧屁股一般,朝刚才藏身的巨石奔去。 特娘的,好机会! 好机会啊! 要是趁着他们速度缓慢,在干上一轮,那该捞了多少人头啊! …… 不需要了! 已经不需要了! 站马的速度,加上下坡的惯性,双方一停、一冲,距离被迅速拉近。 就在清军停下的那一瞬间,后方紧追的地包天把总,已经带着手下,撞进了清军之中。 “噼噼啪啪!” 地包天把总抬枪就打,六发的荣光三号,干掉了四名清兵。 就在他正要丢了配枪,抽出腰刀的时候,这才惊愕的发现,马背上再也没了清军…… 纵然狼牙营骑兵携带的荣光手枪,只是四管的荣光二号…… 然而,荣光手枪那“自动”一般的射速,杀敌效果何等的便捷。 不待地包天把总将腰刀抽出来,他们早已将所有的清兵,全部击落马下! 甚至,后方普通狼牙营士卒,刚刚举起长枪,还来不瞄准呢,就已经没了敌人…… “卧槽! 你们这群小混蛋,都特娘枪打多了是不是? 竟然这么快?” 地包天笑骂一句,正要下令收割首级,前方山谷里设伏的什长,已经提着两枚脑袋,跑了过来: “把总,快看看,俺似乎干掉了一个大官!” 这厮满脸贼笑,就像偷到了鸡的狐狸。 “特娘的! 你小子这运气……“ 地包天把总,一阵无语。 什长龇着牙,笑的眼珠子都看不到了。 “把总,俺这……打死的是谁?” “你小子干掉了祖大乐!” “祖大乐? 卧槽! 这不是祖家的老二吗?” 什长懵了。 今年仲春时节,皇帝将新马吊牌,送到了军中。 这种新式马吊,一改昔日以梁山群雄肖像为图的40张马吊,而是采取了四色二王54张的制法。 明代马吊牌 而打牌的方式,也一改昔日马吊\\\"斗虎\\\"、“扯三张”、“默和牌”、“碰和牌”的玩法。 变成了五张为运,三对为清,三张带一、四张可炸可带二,王炸最大的新玩法。 …… 朱由检让人将清廷主要成员,以及他们的帮凶,用多彩印刷的方式,将他们的肖像,印制在纸牌上。 以供将士们在娱乐之余,顺便辨认出敌人的模样。 因为玩法新颖,印刷精美,主要还能记住了敌人的模样,以免大功劳走在身边,而却不知道…… 因此,新牌瞬间成为军中的主要消遣娱乐。 在新马吊中,大小王的绘图,是多尔衮和福临。 因此,军中称之为“捉鬼”游戏。 地包天看着那小什长满脸懵逼的样子,脱口而出道: “这人在新马吊牌中,是黑桃六的那张! 你小子竟然不知道?” …… ps: (注:马吊牌具体出现的时间,已经不可考,据说来源于唐代的“叶子戏”。 明晚期时,已经成为天下普遍盛行的游戏。 世界最早的扑克牌,就始于明中叶开始盛行的马吊牌。 打麻将,则是马吊牌“碰和”玩法的变种。 注:西方伪史论主要领路人之一的李约瑟博士,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将桥牌的发明权归于中国人。 我为什么会以“领路人”来称呼李约瑟博士,因为这是东西方文化之正本清源,最有影响力的人。 很多质疑西方伪史者,都会采取李约瑟博士毕生心血着作《中国科学技术史》中的论证。 此书又名《中国的科学与文明》。 再啰嗦一句——西方伪史论,并未是全盘证无,而是正本清源,这是本质区别。 大家可以看看这本书,很多现今“席卷网络”的定语,在西方科学巨擎李约瑟先生,这本着作于小百十年前的书中,就已经正本清源。 然而,那些不知是别有用心,还是自己真的“无知不懂”的文章,却充斥其上,逼得我们一次次的咀嚼前人剩饭,来还原她!) 第958章 出去看看?那特么是送菜,鬼才出去 “俺……” “嘿嘿……” 什长伸手摸着脸: “俺家里四个棒大小子呢,眼看大的今年都十三了,没几年就要说了媳妇。 赌牌,俺可不敢沾啊! 咱滴好把总哎,俺要积攒银钱呢!” 地包天把总无语至极。 脸呢? 你小子的脸呢? 这特么是祖大乐啊! 就这一个脑袋,你小子最少都要拿了百枚银元! 这还不说今年年底的奖励! 还对自己哭穷? 把总无语望天。 自己追击了一路,最大的功劳,竟然被人夺走了…… 关键是,这小子竟然还不认识人家! 这…… 特娘的,上哪说理去? “少特娘胡扯,你小子的这句话,被军法官听去,咱们将军就要挨了责骂。 咱们狼牙营,军中可从不敢赌钱! 也没人敢赌钱!” 地包天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训斥起来。 不骂两句,心里的窝火,实在难以咽下…… 什长哭丧着脸: “把总啊,这群憨憨是不赌钱,可是,特娘的,他们谁输了,就要俺请酒啊! 难道喝酒就不是钱了吗?” “滚!” 把总一脚踢在什长的屁股上。 我尼玛! 你个铁公鸡,拿了这么大的功劳,请人喝顿酒算个屁啊! 你要是不愿意,将脑袋给我撒…… 看着伸手抱着血淋淋的脑袋,一溜烟跑远的什长,把总摇头苦笑。 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 界岭口。 屯扎的两百清军,全部上了城墙。 关外的枪声,早已停止。 士卒们踮起脚,极目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唯有欢天喜地的叫喊声,隐约传来。 很显然,那群遇袭的士卒,全完了…… 一个身穿铠甲的司把总,微微摇了摇脑袋。 也不知是哪一部分的人马,遭遇了埋伏。 听枪声的规模,怕是埋伏他们的明军,人数还不少…… “大人,咱们要不要出去,救一救那些友军?” 一獐眉鼠目的军卒,凑了过来。 说救是假的。 但是,总要打探一下消息,好在上官询问的时候,有了准备不是! 只不过,心里咋想的,却不能说出来…… 清廷入关不过一年,大人这个称呼,就已经传遍了清军。 连朝堂上的大佬,都问人喊了“爸爸”…… 他们这些小兵,哪里还能免俗。 最开始的时候,大人这个称谓,还只能对满洲八旗军官用一用。 转眼,就成为了所有人对上官的称呼。 没办法…… 自家长官都问人家喊了爸爸,自然也要叫下面的人,问自己喊了爸爸。 二鬼子的作风,历来如此! 受了羕大人的气,那就将委屈转给别人呗…… 比如那某航的服务员,不就将这二龟子的嘴脸,展现的淋漓尽致么! “你想死你就出去吧!” 司把总冷笑一声。 出去? 出个屁! 没看到那李来亨,绕着京师左右跳腾。 那可是在满洲朝廷核心啊! 短短两天时间,人家已经歼灭了三部兵马了吗? 砍下的人头加起来,比李来亨本部多了一倍都不止! 大明皇帝又杀了回来,还是气势汹汹而来。 今日的大明,军队厉害的不像话…… 出去? 那特么不是去救人…… 而是去送菜! 上面的八旗老爷们,都缩着脑袋…… 老子这混口饭吃的镇戍兵,还是莫名其妙被上官卖给了清廷的镇戍兵…… 得了吧! 拿多少银子,干多少的活! 老子连自己家人,都被抢走当奴隶了,老子还能给你卖命啊…… 呸!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呗! 司把总轻哼一声。 身在大清,只要不是去抢银子,其余啥事,都不能当了出头鸟! 出头的椽子——烂得快! …… 一如历史上那样,清朝那本就不强的军队,自从被抬入了关,迅速糜烂。 甚至,蜕变之快,连当事人都不敢相信! 面对江阴区区一座小县城,面对阎应元这个区区一县未入流的前典史。(连从九品都没够上。) “宇宙无敌”的入关大军,统军24万多,出动两百多门重炮。 竟然能够连折三王十八将,死七万五千人…… (注:江阴三公——阎应元【前江阴典史】、陈明遇【江阴现典史】、冯厚敦【江阴县学训导】。) “我圣清”那“满万不可敌”的八旗大军,可真特娘的太厉害了! 这特么小说都不敢这样写! “我牛气冲天,宇宙无敌”的大清,竟然做到了。 真不知道他们在做了这样“专用”名词,使劲跪舔的时候—— 究竟有多下得去嘴! 舔的那屎沟子…… 这特么莫说吃了金针菇了,这就算带着蛔虫,就算吃了铁丝,也舔不出这样的高潮啊! …… 高山虽然歼灭了祖大乐的五百前锋,却也因为大意,而差点阴沟里翻船。 而就在高山动手的时候,张还初带着三白营,展现了一场什么叫做生意人该有的谨慎。 就在高山开始动手的前后。 张还初也已经运动到了龙王庙外。 从龙王庙朝关内方向,翻越了牛心山山脉,顺着董家口向东,不远处是第十二个关口,就是九门水口。 这是一座建造在九江河上的关口。 整座关墙,横跨九江河,有拱形桥洞9个,九门口因此而得名。 若说九门口,知道的并不多,提及了此地的另一个名字,那就几乎人尽皆知了! 九门口的地面,全部使用条状石板铺就,在石板之上,开凿了燕尾形的豁口,灌以铁水,使得整个地面相连。 故此,这里又叫——一片石! 这种用铁水充当卯榫的建造方法,在朱棣营建的武当山,也普遍使用。 (明清墓葬,也多采用这种方式防盗。) 昔日,李自成便是在此处,惜败多尔衮和吴三桂的联手。 今日,明军再次返回此地。 虽然对手不再是早已化为枯骨的吴三桂,却也是关宁军的另一员巨擎。 张还初屹立牛心山上,看向了远方。 那里就是一片石的方向。 晨曦下,他低声呢喃: “城在水上走,水在城中流。 十门少一门,门门断人魂。 要想出一门,十人九断魂。” 这是当地人,对于一片石关口的形容。 从这段话中,就足以证明一片石关口的难缠。 第959章 无他,手熟尔 张还初知道,只要顺着九江河朝下游走,就能到了一片石…… “将军,儿郎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该下令进攻了?” 张五常趋步跑来,开口询问。 “不急!” 张还初轻笑,他手指龙王庙外,祖大寿立下的营垒: “常小子,你来看看。 这祖大寿所立的三座营寨,彼此互为犄角,这是防守的上等营垒。 你也多学学! 祖大寿结下了这种阵型,不论你我从哪一个方向进攻。 剩下的两座,都会对我们形成夹击的阵型。 那可是兵家大忌!” 九门水口 张五常抬眼看去: 天色已经微亮,目力所及,龙王庙外的清军大营,的确甚为巧妙。 祖大寿借着山势,将营垒布置成立了品字形。 而龙王庙,正在三座营寨的后方。 不好打啊! 张五常眯了眯眼睛: “将军,末将觉得,那祖大寿必然将老巢放在了后方的龙王庙内。” “没错!” 张还初点头: “这厮不愧是打老了仗的,就这手布置,就足证明了他绝非等闲之辈。” “那……”张五常迟疑道:“那咱们还打不打?” “等!” 张还初冷笑: “这厮结下乌龟寨,贸然进攻,的确不好打。 但是,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你看!” 张还初指着祖大寿的营垒: “这种阵型,虽然对于防守来说,是很为有利的。 但是,拔营出发时,只要稍微松懈,就会有所混乱。” “他将自己放在龙王庙,正处在三座营垒的后方,视野受限,自然无法统筹全局。 那祖大寿,已经六十多岁,精力早已不复往时。 我敢肯定,只要咱们不暴露,这厮必然不会早起。 他一定会将拔营的权利,交给手下。 而今祖家有能力的年轻一代,都在关内,也就是说,他使用的人,无法将三座营寨的拔营工作,统筹好了! 等到他们拔营时,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就是咱们动手的时候!” 张五常大感佩服,急忙称赞: “将军心细如发,末将佩服!” “无他,手熟尔。” 张还初笑了起来: “当年在家中管理豆腐作坊,家里传到了我这一代,已经逐渐衰败,祖产大都已经售卖。 家里的豆腐作坊,很是狭窄,而豆腐点了石膏,很快就会凝固。 每一口大锅,需要五六名小工,快速操弄。 因此,我每日里,都要安排工人们分批开火熬浆,使得压制豆腐时,能够错峰进行。” “将军实乃人杰,不管是做什么,都能做的有模有样的。” 张五常笑着称赞道。 这倒不是拍马屁。 两人都是五台县人,张家虽然已经破落,却依旧还是远近闻名的地主人家。 更何况,张家的豆腐,远销大半个五台县。 他怎能不知道张还初家里的事情呢! 这人可是一力稳住了张家的衰败啊,若不是山陕大旱未消,遍地狼烟,张家未必不能在此人的手上,再次恢复昔日的地位。 张还初摇了摇头。 “这世上,哪有什么难事。 没有谁生下来什么都会的,这做人做事,无外乎就是多看多想多问多记罢了。” 眼看天色即将大亮,张还初止住了交谈,他吩咐道: “告诉五常,他的人马给我埋伏好了,不管我们这边如何打,没有我的命令,他必须失守九江河!” 张五桂当即点头,迅速离去。 张还初朝东南方看了一眼。 在山涧起伏的九江河,从东北向西南流动,到了牛心山下,又急速转了一个大弯,朝着东南方向流去。 祖大寿已经老了。 人老了,就会趋于保守。 从祖大寿去年返回宁锦居住,就可以看出——这人的雄心已经不在。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发起了袭击,这老小子,很可能立刻向南逃窜,返回关内! 而沿着河流的滩涂,很可能就是祖大寿逃回关内的路线。 只要埋伏的好了,未必不能给这厮狠狠来上一手! 到那时,一心只求安稳的祖大寿,必然不敢在朝山脚这条狭窄的滩涂地前行。 而自己布置在祖大寿来时路上的疑兵,就会成功惊扰了祖大寿! 也就是说——祖大寿必然会如愿按照自己的谋划,转身直奔西北方向! 这才是自己布下的终极杀招! 天色逐渐清名,驻扎在龙王庙的清军已经开始埋锅造饭。 道道青色炊烟,袅袅飘散在空中。 为湛蓝的天幕,增添了几许流动的云。 张还初冷眼看着祖大寿埋锅造饭,冷眼看着清军逐渐从沉静中喧闹起来…… 甚至,不顾手下一次次的请求,坐看清军用过了早饭。 东方吐出红霞,红彤彤的太阳,露出了一抹金色。 就在此时,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清军拔营了! 张还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站在山顶上,手持望远镜,仔细看去。 只见三座大营,营门大开,一行行士卒,三五成群的从营寨内走出。 狭窄的空地内,清军微微有了些骚乱。 “传令!” 张还初的手,猛然举了起来: “命闫策部,立刻发起进攻,记住了,按照昨晚商议的节奏来!” “哐!” 一发号炮响起。 “杀啊!” 闫策带着两百三白营将士,已经趴了半宿。 听到约定的进攻信号,闫策当即大吼一声: “兄弟们,杀啊!” “冲!” 两百士卒,稀疏的排成了两列横阵,朝着龙王庙冲去。 “敌袭!” 原本略显慌乱的清军,在号炮声响起的第一瞬间,就有将吏发出了呐喊。 不愧是祖大寿带着的本部精兵,本来还熙熙攘攘,各自找着队列的士卒,迅速结成了队列。 一杆杆火绳枪,开始装填。 甚至,还有人推着大炮,准备布置到了阵地前沿。 如果是同时代的士兵,不付出了一半的伤亡 然而…… 祖大寿遇到的,是被朱由检开了挂,给大明科学家们,提供了研究方向的新军。 闫策冲到了一百步处,任凭清军的实心炮弹,砸进自己队列,带走了两三个士卒,却毫不慌乱。 “举枪瞄准,交替射击!” 闫策怒吼着,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第960章 张还初vs祖大寿 龙王庙是群山环抱的狭长山谷。 因为清军的屡屡肆虐,境内百姓早已百不存一。 直到后世,历经几百年的繁衍之后,才设立成镇。 此时,山谷中的村庄,尽是残垣断壁,甚至,大都已经坍塌,只剩下一堆堆黄土胚,只有青石垒砌的尺许高,证明着往日的繁华。 就连昔日香火旺盛的龙王庙,也年久失修,濒临坍塌。 快要一人高的蒿草,遍布荒野。 所有的一切,无不在无声控诉,八旗的残暴,对天下的荼毒之深! 清军的大屠杀,何止关内! 这关外的万里江山,这肥沃的黑土地上,昔日那遍地村落,早已化为了废墟…… 今日,就在昔日清军肆虐之地,压迫与反压迫,屠杀与反屠杀,正在上演。 两军相对百步而立。 怪石嶙峋的山坡,百步距离虽短,却也不是急速能够到达的。 在这个距离上,不管是明军想要抵近清军,亦或是清军想要冲入明军阵地搏杀,都要承受大量的伤亡。 尤其是,在火枪装备率上,都已经达到近代化的明末大军。 伴随着距离的接近,火枪带来的杀伤,是双方都承受不起的。 间隔一百步,就是张还初定下的进攻距离。 闫策当机立断,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虽然在这个位置上,除了有天赋的火枪手外,普通士卒的命中率,还不足一成。 但是,这个位置上,不管是清军的弓箭手,还是火枪手,都休想对他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而他—— 装备了复汉枪的手下,足以无视了这让清军火枪手,遥不可及的距离! 更何况,他将士卒排成了松散的阵型! 伴随着闫策的大吼,第一排士卒,纷纷扣动了扳机。 “噼噼啪啪!” “啪啪啪啪啪!” 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 微蓝色宛若薄雾的硝烟,逐渐升起。 清军那密集的队列,成了最大的帮凶。 线膛枪那超远的射程,纵然普通士卒无法做到在160米的距离上,精度瞄准…… 但是,面对人挤人、人挨人的一大片清军,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总能命中了敌人。 第一排士卒的射击,不过一百发弹丸,竟然足足打倒了五六十个清兵! 闫策咧开了嘴。 “打得好,就是这么来!” 第一排的士卒,开枪之后,立刻猫着腰,朝后退去,让出视野的同时,给自己的火枪装弹。 “啪啪啪啪啪!” 第一排刚刚退下,对面清军的火炮,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炮膛,第二轮弹雨又到了! 刚刚被削掉了薄薄一层的清军,再次倒下数十人。 这一次,因为炮手正在忙着洗刷炮膛,也被干掉了好几人。 祖大成和祖大弼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祖大寿兄弟四人。 除了老四祖大春,在崇祯十一年,跟随岳托抢掠山东济宁的时候,被一炮砸成碎片外,其余三人,都成了清廷的大将。 祖大成和祖大弼,是老二和老三。 两人惊呆了! 怎么回事? 不过半年没见,明军的火枪,怎么犀利了这么多? 祖家在辽东经营许久,彼此联姻之下,早就盘根错节,军中将领,不是祖家的女婿,就是祖家的妻舅。 甚至可以这么说,没有和祖家结成联姻,吴三桂就无法崛起。 祖家有关系,吴家有钱,双方各自交换了姊妹之后,达到了双向奔赴。 若不是这层关系,祖家也不会成为关宁军的双雄人家。 去年年底的袄儿都司大战,明军还只是靠着手段百出,这才能够大胜。 甚至,明顺联军加起来,人数和大清军队数量也差不多了。 虽然袄儿都司一战,最后的结果让祖家惊掉了下巴。 但是,毕竟战败的结果,祖家也不是没想过。 正因为这样,祖大寿才强行顶住了多尔衮的压力,并未参战。 却不想,不过短短半年时间,明军的偏师,甚至连偏师都算不上! 朱由检派往草原扫荡的兵马,祖家早已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不就是一群民间团练罢了。 当时大哥祖大寿给他们的分析——这群人就是朱由检的炮灰而已,用来消耗草原人,达到用团练兑掉大清臂膀的目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只偏军,甚至连炮灰都算不上的民团…… 区区两百人,竟然有了压着他们打的实力! “老三!” 祖大成脸色铁青。 眼看明军刚刚开完枪的士卒,再次退后,先前退到后面的士卒,又走了出来。 很显然——他们使用的火枪,不仅射程远,装填速度也很快! 一百步的距离,明军阵型又太散,抛射箭矢,已经无用。 而自家士卒的火枪,根本就打不了这么远! 指望区区三门千斤佛郎机,还因为距离的原因,只能装填了独子…… 又能打死几个明军呢? 这么下去,会被明军活活耗死的啊! 祖大弼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二哥一喊他,不待祖大成分派了任务,他立刻翻身上马: “仲兄放心,我晓得了!” “重甲,上马!” 祖大弼大吼。 两百身披重甲的骑兵,纷纷上了战马。 祖大弼抓起黄色三角旗,左右晃悠一圈,大吼道: “冲!” 两百骑兵,越过本阵,逐渐开始加速,朝对面的明军冲去。 祖大成看着亲兄弟领兵冲锋,心底默念保佑。 放下合十向满天神佛求保佑的双手,祖大成劈手抓过一名亲兵,怒吼道: “快去看看,家主穿戴好了没!” 那亲兵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点头,一溜烟朝着后方的龙王庙跑去。 牛心山上。 张还初见到清军果然出动了骑兵,想要全歼闫策。 “哼!” 他冷笑一声,低声呢喃道: “只要闫策不犯混,你派出来多少,老子就啃掉多少!” 作为一个生意人,讲究的就是审时度势、分析利弊,对症下药。 天下十数年大旱,逐渐衰败的张家,在他手上,不但没有继续颓败下去,甚至还隐隐有了生机。 张还初经商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第961章 谁言草民青石不留名! 而与此同时,这人还能筹备科考,足见他的智谋,不止表现出来的这一点。 历史上的他,能够号召百姓,起兵抗清,并且刚成军,就与清廷宣府总兵李廷寿对上,足见他的统兵能力。 在困守摩天寨之后,苦守至弹尽粮绝,毅然带头跳下悬崖…… 张还初跳崖的摩天寨 他的果决和坚毅,也绝非常人可比。 “来吧!” 张还初抿紧了嘴唇! 望远镜的视野内,闫策已经按照昨晚的演练,徐徐后退,将两百手下,带到了左侧的半山腰处。 那里,遍布半人高的怪石,脚下全是碎石滩。 早在张还初遇上祖大寿的时候,就推算出此人必然会在龙王庙扎营的。 这片乱石堆,就是他特意挑选的宝地。 绊马索早已拉起,就在乱石堆外,足足拉了十几道。 遍布岩石的崎岖荒野,为闫策争取了时间。 就在两百军卒,退入了岩石堆后,祖大弼才堪堪到了第一道绊马索处。 茂密的荒野,完美的隐藏了绊马索的存在。 十几个冲的最前的骑兵,惊呼着,栽倒在地。 “不好!有绊马索!” 冲在前面的清军骑兵,失声惊呼起来。 绊马索的出现,就意味着中了敌人的埋伏。 都是打捞了仗的精兵,能够被祖大寿带在身边的,岂是寻常士卒? 前面骑手倒下的第一时间,就有人发出了预警。 后方的骑手,急忙想要勒住战马…… 然而,就在此时! “自由射击!” 闫策怒吼着,从一个巨石后,冒出了脑袋。 “砰!” 他抬手一枪,就将一名清军,打落马下。 “噼噼啪啪!” 每一块石头后,都有士卒冒出了脑袋。 火枪在轰鸣,硝烟在弥漫。 人仰马翻! 被绊马索的出现,失去了本就提不起来的速度,祖大弼带着的重甲兵,堪称是活靶子。 虽然三层重甲,抵消了复汉枪的威力。 但是,这种威力奇大的线膛枪,纵然被铠甲阻挡了弹丸,却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每一颗子弹,都宛若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向了清军。 “斩绳! 快砍断绊马索!” 祖大弼大吼连连。 然而,张还初辛苦制定的计策,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深知复汉枪威力的他,之所以预设绊马索,为的就是削弱清军骑兵的速度! 在战场上,骑兵的威力虽然很大,但是,这是在战马快速奔驰的前提下。 没有先进骑枪,失去了速度的骑兵,那就是活靶子! 也就是三白营这些横行草原的大明义从,用完的手榴弹,还来不及补充。 若不然,这时候只消一轮“弹雨”…… 祖大弼的重甲骑兵,就要全报效在这里! 望远镜内,硝烟弥漫的巨石堆处,清军骑兵大半都被打落马下。 虽然只有少数人,运气实在太差,被击中了铠甲缝隙、面门等处,成了闫策的战功。 但是,复汉枪可是线膛枪啊! 别说复汉枪还是手指头粗枪管的“爆装药”了,就算后世的“半装药”,穿着防弹衣,挨上一发,也让人半天缓不过来,甚至,还会骨折! (注:近代自动武器、半自动武器普及之前,步枪采取全装药的全威力弹,为的就是拉长打击距离,在敌人接近前,更多的消灭敌人。 自动化、半自动化武器普及之后,因为射速的提升,已经不需要普通士兵超远程射击了,因此,采取半装药的半威力弹。 书中朱由检为了获取更远的打击距离,与提升偏软弹头的伤害,以及制造工艺上的落后,特意加大了枪膛口径,扩大装药,来获取更远的杀伤距离,因此,我叫它“爆装药”。 书中复汉枪那20毫米的口径,在现代,几乎可以归属于“炮”的范畴了。全世界唯有寥寥几款狙击枪,采取的是20口径。这就是中门对狙的由来。) …… 复汉枪的威力太大了,那些中枪落马的清军,纵然不被弹丸撞断了骨头,也会岔了气。 一时半刻,这些人,连自保都做不到了! 牛心山上。 张还初放下了望远镜,看着那正在奋勇杀敌的同袍,迎着山顶猎猎东风,他豪迈大发: “深山毕竟藏猛虎,大海终须纳细流。 惜花须检点,爱月不洗头。 大抵选他肌骨好, 不傅红尘也风流!” 一言吟罢,张还初放声大笑。 笑毕,他朗声道: “我等碌碌无为,本一地头耕夫,国难当头,投身军旅。 谁言草民青史不留名!” …… 祖大寿已经67岁了,体力早已不复当年的他,晚上觉少常醒,白天乏力无精。 虽然领军出征,半夜醒来,许久未眠的他,天明时分,又眯了一觉。 等他被外面的枪声惊醒,这才发现,破烂的窗户,已经投入了几许晨曦的金色斑驳。 这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日头都出来了。 他急忙唤来亲卫,替自己披挂整齐。 而亲卫那焦急的话语,不由让祖大寿一阵失神。 明军竟然摸上来了? 难道我真的老了吗? 祖大寿顾不上吃早饭,疾步朝着营垒走去。 刚刚走到阵前,就看到了让他心头狂跳的一幕。 只见三弟祖大弼,正打马狂奔,浑然不顾崎岖的山路,遍地的乱石,会不会折断了马蹄,没命的朝着本阵逃来。 他的身后,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十人。 远方的乱石堆处,身披三层重甲的士卒,本就摔得头昏脑涨,身上那沉重的铠甲,让他们竟然笨拙的宛若躲在厚壳之内的乌龟! 而只穿了牛皮甲的明军,却灵活的好像猴子,正不慌不忙的挥舞着砍刀,将倒地的重甲兵,一一砍掉了脑袋。 明军的速度很快,刚刚砍下了骑兵的脑袋,连军功也不收拾,竟然再次排着队列,朝着龙王庙走来。 很显然,明军玩的是钓鱼战术! “嘶!” 祖大寿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成!” 祖大寿皱着花白的眉毛: “战损比是多少?我们打死了多少明军?” “不多……” 祖大成蠕动嘴唇: “大哥,我们折了三百多人,打死的明军,竟然……竟然不过十数人……” 祖大成满脸的恐惧。 “嘶!” 身为沙场老将,纵然祖大寿早就只为祖家而拼搏,宿将的眼光,却一点也不差。 他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妙! 若是不驱逐他们,双方那武器上的巨大差距——他的手下,会被明军用射程的优势,给全部兑掉! 而若是派人驱逐,则就中了人家的计策。 无非是再延续一次祖大弼的失败罢了! 对面有狠人啊! “走! 立刻走!” 第962章 王小天兵 祖大寿当机立断,连辎重也不收拾了,当即带着手下,就要朝东北而去。 那里,正是宁锦的方向。 宁锦都是坚城。 虽然数次被满清拆毁,却也一次次重建。 这是用大明无尽银钱,硬生生堆积起来的雄城。 祖大寿要跑了。 打了一辈子的仗,祖大寿深知如何才能保住自家的荣华富贵。 他的手上,已经只剩下这三四千人。 而今,明军既然敢攻打自己,就说明前锋祖大乐部,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有人牵制住了祖大乐。 也就是说——没有人会来给他解围了。 而清廷…… 都是合作了这么多年的老伙计了,谁还能不知道谁拉什么屎呢? 手下的兵一旦没了,可就对大清没了用处! 到那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背后一箭罢了…… 我大清,可从不养闲人! 赶紧跑! 手下的兵,就是祖家富贵的保证! 祖大寿当机立断,带着人马就开始朝北跑…… 回锦州吧! 这天下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再也不出来了! 大不了…… 大不了老子到时候将银子吐出来,只要银子给的多,总有人要替我求情! 祖大寿精通如何才能保命…… 牛心山上。 张还初见到祖大寿直奔北方,当即冷哼一声: “想跑? 你跑的掉吗?” “我这个卖豆腐的,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连军功都分润出去了,才布置好的杀局…… 再让你跑了,我这个生意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你要是跑得掉,老子这就脱了铠甲,回家卖豆腐去!” 他嘴角噙着冷笑,大声道: “发信号!” 身后的传令兵,闻言掏出一支烟花,对准天空,点燃了引线。 “咻~~啪!” 一朵红色烟花,占据了半个天幕。 远远看去,就好像天上盛开了一朵绚丽的鲜花。 山顶上放出的烟花,十几里外,都清晰可见。 张还初的烟花,是放给王小天兵看的! 王小天兵也是五台县人。 王家不是富贵人家,却也不算贫民,他出生的时候,家里还有几十亩薄田。 按照封建时代的定义,这是属于“农”人的范畴。 自耕农,那也是政治清白的人家。 虽然日子清贫,考科举,倒是不用求人了,只消拿了户帖,去私属读书便是,只要有了文采,自有秀才先生帮着作保。 他出生时,正值陕西王二起义。 那个年代,大明在朝鲜打败了倭寇的余威还在。 起义的领头人,生怕牵连了家人,无不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 诸如: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王虎、黑煞神,王和尚,王大梁……之类,比比皆是。 至于将自己手下农民军,称之为天兵的,不知凡几! 父母一琢磨,反正请人起名,还要给了两瓢小米,好不如拿别人的名号来用呢! 就这样,小天兵,就成了王小天兵的名字。 有道是贱名好养活。 这王小天兵,自小就长得皮实,长大后,更是酷爱舞刀弄枪。 五六岁时,就喜爱提着一根竹棍,去河滩里“耍剑”。 那一人高的蒿草,没几块还能“不折腰”的。 小的时候打草,长大了打鸟。 待他七八岁时起,只要鸟儿落在了地上,被他看到,没有几只能够逃过了他手中的山藤棍。 这些刚刚够塞牙缝的肉类,倒是让这个穷人的孩子,长出了一身腱子肉。 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习文弄墨的机会。 王小天兵也不是读书的料。 勉强读了两年私塾,倒是粗通了文墨…… 再深的,就无能为力了。 倒也不是他就铁定考不了秀才了—— 年景越来越不好,又实在没有做了文曲星的料,不能文如泉涌、写诗咏文,自然就得不到豪绅的资助。 小天兵索性辞别了先生,回家放羊。 总能给家里减少了负担。 穷人的孩子啊——早当家! 十几年拿草头、飞鸟练手,王小天兵硬是耍出来一手的好棍法。 甚至,连街头卖艺的师傅,都要夸赞一声这孩子聪慧。 只可惜误了年景…… 若不然,早日送去学武,定能是一方高手。 伴随着天灾的加剧,收入日减的自耕农,逐渐入不敷出,唯有卖田,才能保证一家不被饿死。 王家……沦为了给人租赁田地为生的佃户。 家里越来越穷。 唯有喜爱打抱不平,加上一手自幼练出的棍法,倒是远近闻名的一霸。 连镇上给人收租的打手,都不敢轻易招惹。 平日里走到了哪里,都能赢得一句“王家的好后生”之赞扬。 王小天兵耍的一手好棍,二十郎当岁了,却依旧孑然一身。 然而,更加穷苦的人家,自然愿意结了秦晋之好,而想要上娶,却是千难万难。 再加上一身的好身手,素来眼界高的王小天兵,眼中的不是豪绅人家,就是官吏出身。 人家有求的时候,自然和声细语。 想要两姓通好? 呵呵! 门缝里看人的,才是这世上的主流。 这人呐,自古便是雪中送炭者珍贵; 浮了上水者,方是主流。 就这样,王小天兵的婚姻大事,耽误了下来。 甲申年,国家剧变,李自成猝然占了山陕大地,直扑京师而去。 皇帝被迫离开京师,南狩河湖之交。 就在王家以为墙头变换大王旗,国家就要易鼎,换了一家皇帝做子民的时候,那关外的蛮子,又进了京。 李自成退出京师,在太行山与清军对峙。 甲申年的变化,让人目接不暇。 刚刚还是敌对的双方,瞬间又联合在了一起。 李自成以山西大部土地,换来了明皇的支持。 就这样,刚刚被李自成拿下将将半年的五台县,又升起了大明旗帜。 直到这时,皇帝逃离京师时,号召天下百姓组建团练的消息,才正式传来。 张五常、张五桂、闫策、高鼎等人,响应参将刘迁的号召,起兵卫国之后,王小天兵,也辞别家人,加入了义军。 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自有独属于自己的魅力。 王小天兵虽然在历史上笔墨不多,只有一个跟人起兵,与清军争斗于五台县的记载。 第963章 北路疑兵 但是,经过了清廷250余年文化大灭绝,还依旧能够留下自己名讳的,岂是易与之辈? 能够青史留名,这就是人中龙凤了! 在张还初手下,王小天兵很快就展现了自己的天赋。 归化城一战,不过一介兵丁的他,拿到了五颗人头,成为了一个什长。 察罕脑儿海半年,王小天兵已经坐稳了把总之位。 蹿升之快,实乃张还初座下第一人! 虽然张还初手下的人马,得不到补充,纵然他已经够格率领450人,张还初却只能分给他200 士卒。 一介白衣之身,短短一年不到,成为了一个中层将领,王小天兵在军事上的天赋,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昨天晚上,三白营将军张还初,特意将机灵的王小天兵留下来,交给他一个重任! 王小天兵骑在马上,扭头看看身后拖拽着树枝的马群,耳畔又回想起张将军的话语: “天兵啊,咱们人少。 为了将祖大寿拿下,我要带走你手下的大部分兄弟。 你只能带着五十人,独当一面。 我会给你全军的战马,我要你在龙王庙以北的三星口处埋伏。 若是见到我的烟花信号,你立刻驱赶战马,直奔龙王庙而去。 你记住了,我让你作为疑兵,用来震慑祖大寿的。 因此,你的声势要大,却又不能真的进入了龙王庙! 以免被祖大寿看穿了虚实。 我们能不能全歼祖大寿,就看北方的这一部疑兵! 我能放手使用的人不多…… 你能替我完成吗?” 王小天兵扭头看看正在悠闲吃草的马群,使劲挺了挺胸膛,在心底默默的重复了昨晚的回答: “将军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把总! 信号上天了!” 就在王小天兵愣神的时候,一个什长指着南方的天空,忽然大叫起来。 王小天兵急忙抬头,却见逐渐清明的晨曦中,南方天空上,升起了一朵烟花。 信号来了! “兄弟们!” 王小天兵大吼道: “按照咱们商议好的,迂回驱赶战马,朝着龙王庙前进!” 五十士卒,当即分成了两份。 一半人马,纵马奔驰前行,排成横阵,拦住了山谷。 后方的25名士卒,则驱赶马群,朝着南方赶去。 “斯律律!” 受惊的马群,在头马的带领下,撒蹄狂奔! 上千匹战马齐头并进,声势何等吓人。 马蹄声宛若雷鸣! 大地都在震颤! 而拖拽着树枝的马群,扬起的灰尘,更是弥漫了整个山谷。 黄色灰尘,扶摇直上! 就像刮起了一片龙卷风。 马群前行,直直奔走数里,直到遇上了前方拦路的士卒,才逐渐安静下来。 而那些阻拦道路,将马群从奔驰状态逼迫到慢走状态的士兵,却又再次朝前奔去。 后方的士卒,待拉开了距离后,复又驱赶马群向前…… 王小天兵带着五十名三白营的士卒,驱赶着全军的战马,以为疑兵。 树叶带起的灰尘,弥漫四野。 朝阳铺满了山头,装扮成金色。 在山谷微风下,盘旋而上的尘埃,被东风压在山尖处,弥漫在山谷中。 尘嚣直上,遍布山谷的灰尘,呛的人只想咳嗽,却又折射着丝丝金色光芒。 竟然在这肃杀的战场上,平添了几许萧瑟的唯美。 …… 祖大寿不敢停留,拍马就走。 甚至,就连三门千斤佛郎机,都不要了! 这玩意太重,会拖延他的速度的! 还剩下两千多的关宁军,迤逦出长达数里的队列。 前方正在打马狂奔的祖大弼,忽然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停!” 再次担任前锋的祖家老三,脸色蓦然变得煞白。 脚下的震动不对! 虽然祖家的这些军卒,素来习惯脚底抹油。 但是,不得不说,能够在明末来回横跳,关宁军自有真本事。 纵然骑在马上,被前方的山峰,挡住了视线,祖大弼却依旧察觉到了不对。 祖大弼当即下达了停止的命令,不消他下令士卒勒住战马,前锋的这些关宁兵,纷纷安抚住了战马,不让他们干扰祖大弼的探听。 祖大弼驱马来到一侧的山腰,他翻身下马,将耳朵贴在地面。 仔细倾听一阵后,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稍后一些位置上的祖大寿,见到前锋停下,急忙驱马上前。 “老三,怎么了?” “大哥!” 祖大弼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捏着拳头: “正北方有人马正在接近!” “什么?” 祖大寿满脸难以置信。 自己竟然被人包围了? 祖家在辽东几辈人了,周围的山山水水,几乎都在祖大寿脑海里。 他瞬间想起了龙王庙附近的地形,这里群山夹峙,最宽阔的一处山谷,就是脚下的这一处。 自己想要返回宁锦,最近的路线,就是被明军火枪手占据的,那条名叫罗圈沟的山谷。 然而,走那条路,代价实在太大了! 罗圈沟山道狭窄。 最窄的一段,两侧悬崖峭壁,唯有中间一条不过八十余步宽的乱石堆滩涂。 明军既然在山谷入口处设下了阵营,又岂能放过那一处绝佳的埋伏地点? 不需要多少,哪怕再安排两百名那种火枪手…… 不! 哪怕只安排一百人—— 自己不丢下一大半的儿郎,休想通过! 甚至…… 若是明军不管小兵,直接用所有的火枪,对着自己轰击——他就算是战神转世,也要饮恨当场! 那条路不能走! 那就只有顺着这条山谷,朝北走几十里,到了和三星口之间,道路东侧有一片山谷交汇的山坳,名唤东台子。 顺着那条狭窄的山谷,折道向东,才能走出了这无尽山峦。 而且,只要进了那条山道,就有好几条山谷,可以直达宁锦。 明军想要堵住他——只要自己能够进了东台子口,那就是做梦! “可能判断出距离来? 我们能否赶在他们之前,赶到东台子岔路口?” 祖大寿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 “大哥,怕是不行了!” 祖大弼使劲摇头: “若是我判断没错,他们距离怕是已经拐过了杨树底下,都到了于杖子了呢!” 第964章 祖大寿:哎,我调头跑! 于杖子…… 祖大寿脸色难看起来。 于杖子距离东台子岔路口,已经只剩下四五里路…… 该死! 前路也有堵截啊! “人数呢?” 祖大寿咬紧了牙齿。 若是明军人少,那就冲过去! “脚步太杂了,无法准确判断,保守估计也在八百以上,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之数。 不过,听起来,明军时走时停,似乎并不急迫。 我琢磨着,这些人马,应该和刚才那些明军不是一路人。” 见到前方停下,负责断后的祖大成,也冲了过来。 他刚好听到了老三的这句话。 “大哥,那就冲过去!” “冲?” 祖大寿烦躁的挥手打断了老二的话: “冲个屁! 若是能够冲得出去,自然是好事。 但是,这地形太不利了! 就这么一条最宽处不足三里的山谷,一旦暴露了咱们的意图,人家前后一堵…… 咱们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更何况,那特么是上千人! 一旦咱们被陷在阵中呢? 到时候前后夹击,你我就全完了!” 祖大成皱着眉头: “那要不咱们退回去,进了吴家沟?” 祖大弼当即反驳: “二哥,吴家沟虽然两侧山势险峻,利于防守。 但是,那条沟是死地。 进去容易,想要出来,除非正面击溃明军,否则可就要翻越了无尽山头。 我刚才冲的那一次,二哥难道没看到吗? 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明军的火枪,打得太特娘远了。 咱们谁领兵冲? 是你,还是我? 要是没有刚才我冲的那一次,还能将任务交给手下人。 可是,我被打得那么惨,所有人都看到了! 二哥你说,除了咱们自己人上,谁还能真的执行了命令? 一旦进了吴家沟,咱们就只有进入山区这一条路! 到时候…… 咱们失去了速度,那就是人家的活靶子!” 祖大弼一席话,说的祖大成肝火直冒,他梗着脖子,吼道: “那你说! 走哪里? 总不能留在这里,被人围了吧!” “够了!” 就在老二老三互相抬杠的时候,祖大寿大吼一声,制止了两位亲兄弟的争吵: “退回去!” 退回去? 兄弟俩齐齐看向了祖大寿。 “退回去!“ 祖大寿认真的点头: “我们朝南走! 过了龙王庙,有双岭、汪渔汀两条路。 汪渔汀这条山道,是一条隐蔽小路,不但难走,还有九江河的存在。 这条路,历来只有放牛儿郎,才会前往。 而双岭、人麻沟这条路,却是官道,不但绕了捷径,又很是宽阔! 因此,我断定—— 明军就算已经布下埋伏,也必然会埋伏在更加宽阔的双岭。 那汪渔汀,定然没有明军布防! 到时候,如果大路果然有埋伏,我们完全可以走汪渔汀的小路嘛! 再说了,明军没有数千人马,休想拦住了双岭! 到时候,若是明军数量不多,咱们完全可以冲过去嘛! 你们想想看—— 明军如此大费周章,却不敢强攻我营地…… 以我来看,兀那明将所统兵马,必然不足千人! 兄弟们啊! 明军要是有几千人,还不早就直接扑上来了? 又何必这么麻烦来设了埋伏! 你俩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了,自然知道,战场上,若是繁复的计划,越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历来打仗,哪有那么多花哨! 那你们看看这明军的动向,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这是为啥? 不就是证明了他兵力的不足么! 他觉得无法一口吃下咱们,这才故布疑阵!” 祖大弼和祖大成对视一眼,都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 听大哥的分析,他们完全可以先行入关,再从山海关折返回宁锦啊! 两兄弟浑然无视了,祖大寿分析的这么好,却不敢直接朝北方冲去…… 他们的这位大哥啊,已经没了将胆了! 祖大寿继续分析: ”走这条路,我们可以顺着九江河,直接到了一片石! 守卫一片石关口的,是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的人。 两蓝旗因为不是努尔哈赤血脉,因此一贯的不展现锋芒,以免被当做了弃子。 今日我祖家的处境,与那两蓝旗很为相似。 我若到了此地,守将必然要卖了我的人情,好让我他日做了他们的外援。 也就是说—— 只要到了那里,明军不但不敢追击,甚至,咱们还能借了清兵,反过来打了个翻身仗哩!” 两兄弟眼见祖大寿已经做好了计划,急切之间,粗粗一想,还没啥漏洞,当即纷纷同意…… 片刻时间,大军后阵变前阵,又直扑龙王庙而来。 牛心山上。 手持望远镜的张还初,已经将一切都看在眼底。 眼见清军直扑牛心山脚,看架势正要走入他的埋伏圈,张还初笑了。 祖大寿的确老了啊! 白让老子担心那么久…… 这人老了,就趋于保守。 殊不知,自己这山脚,才是给他设下必死的埋伏圈! “传令,将清军给我逼到小路去!” …… 清军从龙王庙向南,想要经过双岭大道,必须要经过九江河上的一座石桥。 这座石桥,跨坐九江河两岸,连通了官道。 这里,就是清军的必经之路! 也是张还初的杀招之地! 半个时辰之后,清军到了石桥前。 石桥对岸,官道在山下拐了一个弯,消失在山峰的遮挡里。 官道的另一侧,挨着九江河,则是一片无名的丘陵。 丘陵不甚高,层次分明的蒿草,依稀还能看到曾经被人开垦梯田,耕作的痕迹。 早已荒废…… 清军荼毒,绝了人烟的关外,充目荒草萋萋。 昔日繁荣的小镇,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官道在一山、一丘陵夹角处,拐了一个弯,从径直南下,变成朝着西方拐去。 这条不甚宽阔,却也足以让两马车并行的官道,要到了人麻沟,才又变成了径直南下。 出了这条山谷,官道就随着九江河蜿蜒了。 到了那里,官道逐渐狭窄。 …… 石桥太窄了。 将将能让马车通行的石桥,只能容纳三骑紧挨着彼此通过。 祖大寿的关宁军,拥挤在河流之畔。 第965章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大军战马嘶鸣、人声鼎沸。 这正是狙击的绝佳时机! 若是朱由检的正规军在此,只消提前埋上引燃地雷,就足以将祖大寿的兵马,干掉大半! 更别提,来上十几门“毕将军炮”,足以炸平一切。 就算再退一步,将改进版的“一窝蜂”拿出来,轻松就能摆平了一切! 只可惜…… 正旦之前,朱由检只能优先扶持李自成…… 事情总有轻重缓急,身为政治家,很多时候,朱由检只能选择冷血…… 而汉都科技的大爆发,又是正旦之后的事情了。 大明义从手上,只有手榴弹和复汉枪,以及少量荣光系列…… 科技的爆发,就像是滚雪球。 前期组建核心的过程很慢。 一旦核心班子得以组建,在政策不拖后腿的情况下,发展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朱由检有着未来数百年的见识,没有了大清的祸害,这个时代的华夏科技,再也不会走了弯路。 更何况,朱由检网络的,都是最出色的科技大牛! 宋应星——十六、十七世纪,最全面的科研人才! 毕懋康——十六、十七世纪,最厉害的军功大神! 王徵——一个能够独立研究出一系列蒸汽机应用的大拿,还需要赘述吗? 孙云球、陈天衢等苏州五怪——能将眼镜干到十几枚铜板一副、能够制造望远镜、显微镜、夜明镜、夕阳镜、放光镜、多面镜、鸳鸯镜、半镜、火镜(生火镜)……的光学大家,用文字来描述他们,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 这些人被推上高位,带来的标杆效应,何等的强大! 伴随着众人的位高权重,伴随着皇帝对他们的宠信日隆…… 伴随着新大明的越来越强盛…… 伴随着去往汉都的科技人员待遇日高…… 也就促进了更多的科研型人才,赶赴汉都。 就好似,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下广东…… 没有经过大清祸害的华夏科技,本就是人类的最顶峰。 自从远古人学会使用工具以来,除了“我圣清”那自私自利的傻逼玩意,华夏祖宗,从没落后过! 有了朱由检的加持,大明科技发展的速度,自然愈发的快速。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提出了新思路。 这些研究方向,会经过大匠人们的审查之后,选择是否立项。 而他们拿不准的,则会上报到毕懋康、毕懋良、宋应星、宋应昇、王徵、孙云球、陈天衢、诸昇、俞天枢、高逸上……这些顶级科技牛人面前。 朱由检的确不知道被满清耽误的几百年,每一个新事物出现的顺序…… 他也记不住一工、二工……到底出现了多少科技…… 但是,他只需要知道大概的方向就行了。 一众牛人的手上,都有朱由检整理出来的大概科技方向。 本身就是这时代最顶尖科技人才的他们,一身的才华,加上朱由检的见识,自然能够为大明的科技发展,把握好了最后一道关卡! 今日那足足上百平方公里的王府洲群岛,早已被各种军工研发类科技作坊填满。 (五龙洲群岛,是汉江最大的岛屿群。后世王府洲岛,只是其中一个,单它的面积,就高达24平方公里。) 就这,还筛选了又筛选! 将不甚重要的科研作坊、负责生产的工厂,全部转移到了谷城境内。 若不然,怕是偌大的五龙洲群岛,早就没了落针之地! 这还只是军工类别的作坊。 至于其他民生类作坊…… 朱由检离开汉都去四川之前,得到的数据是——京兆尹境内,工部有权管辖的作坊,已经高达三万多家。 这还不包括归属权属于皇室、宗室的各类作坊; 以及二十四监兵杖局旗下,在均州山区创办的一系列作坊。 二十四监,是一个统称,全名叫做: “四司八局一十二监。” 要知道,自从大明皇帝,越来越依仗太监后,二十四监就是一个小号的政府机构。 可以这么说,市面上只要有的,大明的太监们,全都能够制造出来! 小到针头线脑,大到火枪火炮,就没有二十四监不能制造的! 若是将这三类所属作坊,也统计进去,汉都的各类作坊数量,稳稳超过五万家! 就算这些作坊,都是朱由检留给后来继任者的法宝,不会公之于众—— 只消将左冯翊、右扶风、南、北庭掖境内,全部做了统计,大明新成立的作坊数量,怕是已经逼近十万大关! 只可惜,新大明科技的爆发,是正旦之后的事情了。 张还初的三白营,隶属大明义从旗下,又久在关外察罕脑儿海宽河、滦河之间的察罕河套、哈喇河套等诸地扫荡。 这些新科技装备,他们并没有…… 【注:察罕脑儿海,也叫察罕河套,是宽河(明亦称豹河)上游的蒙古哈喇慎聚集地,周边是察罕、朵颜、喀喇沁等部落聚集地。】 …… 遍布青蒿的荒坡,静悄悄。 不管是两侧的山丘,还是小桥对面的荒野,竟然一个人都看不到! 祖大寿小心翼翼,四处打量,甚至,还派遣小股骑兵,渡过小桥,去扫荡山脚的荒草地。 刚刚见到闫策部明军那凶残的打法,这些清军,哪里敢认真查看。 匆忙转悠一圈,做了个样子,就回报说并无明军。 “哈哈哈哈!” 听到对岸并无明军的踪影,祖大寿仰头大笑: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兀那明军,果然不超过千人!” 祖大成、祖大弼等一众将领,也是喜笑颜开。 大路上没有明军…… 好啊! 走双岭这条大路,可要少走了不少崎岖弯路。 他们距离长城关口,又近了一步! 祖大寿一面下令让祖大弼领军渡过小桥,扎下营脚,以防明军半渡而击。 一面却又下令全军砍伐树木,架设浮桥,准备强渡。 就算刚领兵的将领,也明白,只有尽快渡过这种能够将自己分成前后两部的险地,才能高枕无忧。 更何况是祖大寿呢! 就在祖大弼带领的数百人马,刚刚踏上小桥对岸,因为渡桥而骚乱的队伍,都还来不及重新列阵的时候…… 第966章 只要我不开口,我就没看到 忽然! 西北角的山丘上,忽然传来一声呐喊: “打!” 呼呼呼! 一大片的明军,从半坡处的荒草堆里,钻了出来。 长枪如林! 一杆杆反射着朝阳的火枪,瞄准了官道左右! “卧槽!” 祖大弼吓得亡魂大冒,一颗心差点从胸膛里跳出来。 该死,明军没有埋伏在山脚官道旁的草丛里…… 他们竟然藏在了怪石嶙峋的半山腰! 还不待他做出反应,宛若炒豆子一般的枪声,从山腰的乱石堆里传出! “啪啪啪啪啪!” 一轮整齐的弹雨,祖大弼带着的数百人,就倒下了百十个。 当枪管带了膛线,普通的铠甲,已经不能阻挡子弹了。 更何况,明军采用的还是外铅内钢的钢芯弹! 虽然因为比重的不同,破坏了整体配重之后,钢芯弹在超远程射击中,会出现翻滚、偏转等现象。 但是,一百步的距离,就是普通士卒能够保持命中率的极限了。 至于配备了大明皇家汉都光学工厂生产瞄准镜的狙击兵…… 朱由检已经逐步在军中推动特种小队,对他们的特殊需求,专项补给就是。 没钱的时候,要顾全大局,甚至白杆兵这样的特种作战雏形的特殊兵种,也只能当做了普通士兵去用。 有钱了,大明的特种作战计划,就提上了日程。 钢芯弹威力更大,破甲效果更好,已经成为了大明军队的制式子弹。 铺天盖地的弹雨下,关宁军耗空大明家底,堆积起来的铠甲,虽然称不上是“纸糊的”,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特意加粗的枪膛,特意制造的子弹,成了死神挥出的镰刀。 祖大弼的前锋,成片成片的倒下! “不好! 明军有埋伏,快撤!” 大呼小叫的声音,响彻了山脚官道。 噼里啪啦的枪声不休,复汉枪那恐怖的射速,在这一刻,成为了迎接关宁军的死神。 这是正义的审判! 这是清除了“癌细胞”,脱胎换骨华夏的刮骨疗毒! 弹雨宛若瓢泼。 清军成片、成片的倒下! 清军乱成了一团…… 所有人都调转了方向,拥挤在小桥区域,想要尽快逃出地狱…… 幸好,这时代没有什么“砖家”,不知修建了多少年的拱形石桥,没有不堪重负的倒塌…… 人挤人的小桥,沉默的旁观了这一幕…… 一枚枚弹头透过人体,留在桥体上的弹孔,无声的见证了这次复仇…… 不知何时起,明军已经纷纷朝着小桥区域射击。 无数人拥挤的小桥上,成为了明军的活靶子。 这里的清军最多,随手一枪,就能命中了敌人! 人挤人的小桥,不需要仔细瞄准,只消瞄了一个大概方向,就不会落空! 山坡上的三白营将士,手速带起了残影。 装填、瞄准、开枪…… 定装火帽纸壳子弹,将开枪的速度,提高了近十倍。 弹雨,持续不断! 明军兴高采烈,将一发发子弹,倾泻出去! 这可都是银元啊! 做大明义从,就这点好处——虽然待遇上比不了正规军,但是,人头赏赐,却是最高的! 一颗人头,足足十枚银元! 这还不算——拿到一颗人头,就有了官身! 虽然只是吏员的出身,但是,这可是能够吃了饷银的官员出身啊! 其后,每十颗脑袋,就能高升一级。 每升了一级,年俸都能增加!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就算战死了,家里人也能得到自己二十年的饷银。 谁不争先? 既能报国,又能拿了银子,谁愿意坐看? 大明义从有忠义,朱由检就愿意给了他们实打实的好处! 赏赐虽多,但是,相对于将银子丢在无底洞——这才是最正确的国策! 被文官集团拿走的上亿白银……只要拖出去,丢在草原上,单单那些藩邦蒙古,就足以铲平了建州! 什么狗屁筑城防守才是明末最正确…… 全是扯淡! 朱元璋、朱棣父子,早已用实际行动证明——真理,只在我华夏火炮射程之内! …… 短短时间,清军的死尸已经堆了半人高! 粘稠的血水,顺着桥面流淌。 黄土地面,在清军的践踏下,逐渐泥泞。 大量黄土来不及吸收的血液,流入九江河,染红了江面。 “噗通! 噗通!” 一个个求生无门的清军,眼见小桥区域全是人头,纵马跳入了宽阔的河流。 祖大弼带着的探路人马,在暴雨一般的打击下,成片成片的倒下。 短短时间,活着的,已经不足三分之一…… 就连祖大弼自己,也被打断了一条腿,跌落马下。 乱成一团的前锋,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家将军,已经倒在了地上。 一只只碗口大的马蹄,踩在了惨嚎的祖大弼身上。 不知何时,早已成了一滩烂泥! 兴许…… 关宁军有人看到了祖大弼的落马…… 但是! 素来喜欢卖队友、素来依靠丢下袍泽只求自己保命的关宁军军魂,早就深入每一个关宁军的骨髓深处! 什么? 将军落马了? 屁! 老子没看到! 你看,我马蹄子踏过,哪里还有什么将军…… 我认不出来啊! …… 卖人者,人恒卖之! 祖大弼…… 连脑袋瓜子,都被踏烂了…… …… 而河流对岸,祖大寿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驱赶战马,朝着汪渔汀小路冲去。 连招呼都没打! 自己家的嫡亲三弟…… 步了当年那些骁勇明将的后尘,再一次被抛弃了…… 这一次,抛弃他的,是他的嫡亲大哥! 祖大寿毫无愧疚之心,甚至,隐隐还有几分期待。 老三呐! 撑久一点…… 再多撑一会…… 等大哥安然回去,一定将你风光大葬…… 你放心,只要大哥还在,咱们祖家,就不会少了荣华富贵! …… 祖大寿这一跑,原本不顾一切,立刻下令全军冲锋,还能冲过张还初狙击阵地的清军,彻底没了战心。 “大哥,等等我啊!” 祖大成紧跟大哥的脚步,直扑狭窄山道而去。 祖大成打马就走,跟自家大哥一样,全然不顾手下。 “快走啊!” “逃啊!” “将军跑了!” 第967章 独吞祖大寿 惯于脚底抹油的关宁军,再一次发挥了“辽东三精锐那强悍”的作风。 转进如风! 反正御用文人那么多,就算全死完了,也不妨碍报上去的军功册上,全是“大胜”。 大不了,等上几年,看看谁死了…… 那就是咱们的功劳! 咱关宁军,最爱一发重达几十斤的重炮炮弹命中,敌人还能活蹦乱跳小一年才死的! 只要吹…… 咳咳,史书写的好,就不愁没人相信嘛! 自有傻缺会帮着咱们去洗的…… (有人拿钱洗,总有盲从信) 他们还要从自相矛盾的明史上,去给咱们找了“证据”! 都是崇祯刻薄寡恩、守财奴,藏着后世几百年,人类也没挖出来的银子,舍不得发出去…… …… 关宁军胜利转进,直奔汪渔汀小路而去。 狭窄而崎岖的山道上,纵然没有一个明军狙击,却依旧遗尸处处! 他们不是被明军杀死,而是被袍泽碰撞的落马后,被自己人的马蹄活活踏死…… 更有甚者,背后中刀…… 还有人,肚子都被捅穿了…… 关宁军魂,强悍如斯! …… 牛心山上。 祖大寿一朝遇袭后,关宁军前后那巨大的反差…… 将制定这个计划的张还初,都给弄无语了。 初升的太阳,照在张还初身上。 他鼻翼上凝结的汗珠,折射着太阳的七彩光芒。 张还初放下望远镜,微微摇头。 还能说什么呢? 妄他将祖大寿,当做了生平之敌。 甚至,不惜出让军功,也要联络高山、郎枋,三部联合作战,意图歼灭祖大寿此獠。 却不想,这人竟然和自己印象里,那个深入人心——天下悍将的形象,宛若两人! 张还初知道—— 这固然有“被人洗脑”,先入为主,祖大寿无敌的形象,竖立自己心中,犹如不倒丰碑的缘故。 那群高官,为了利益,故意夸大了祖大寿等军阀的战绩。 这才给了他先入为主的畏惧。 也有——祖大寿已经老了,早已不复昔日敢打敢冲的勇猛。 更多的…… 张还初眼神闪了闪: 怕是,这人只求自家利益,习惯了遇战先自保…… 时日一长,就没了将领的本质! 山下的那厮,早已不再是一员领兵大将,而是沦为了窃国帮凶。 他已经从一个保家卫国的将领,堕落到了只求自家利益的军阀…… 又何谈死战决心呢? 为将者,若是没了必死之心,那就是自己拔尽了爪牙的病虎! 看似威猛,却都是虚名。 只消当头一棒,便能让它抱头鼠窜! 张还初低声叹息: “唉! 天作孽,犹有违时。 自作孽,决不可活! 可悲,可笑!” …… 张还初并不知道,若是他将自己的这番理解,说给皇帝听…… 皇帝会告诉他,这就是历史上吴三桂造反时——从逻辑上来讲,明明有了坐天下的实力。 却依旧身死族消的真实原因。 是吴三桂手下不能打吗? 扯点别的去! 吴三桂手下那些悍将,打得康麻子接二连三的下旨:不准清军和吴军对阵! 打得八旗大老爷们,连上战场都不敢! 稍微懂点逻辑,就会明白——吴三桂最低也是一个划江而治的“新南宋”。 为啥吴三桂失败了? 还不是吴三桂那“关宁军魂”深入骨髓,成功让自己身死族消了…… 为将者,不抱着必死之心去打仗,哪里还有胜利呢? 连死战都不敢的将军,哪来的胜利! “或问将军——天下何时太平?” “曰: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死!” 这是岳爷爷的回答。 也是这个天下的真谛。 如果没有不虑胜,先虑败的战略谋划; 如果没有逢战皆当最后一战,抱着决死之心去打的战术决心…… 纵有一时胜利,却也难逃他日败亡…… 左公抬棺西征,保我西北江山万里。 在那朝野尽皆扯后腿,里外到处下绊子的情况下,西北江山能够永固,何尝不是左公抱着必死之心,才保住的! 我朝筚路蓝缕——到今日这花花世界,何尝不是先辈视死如归,才有了这万里江山! 唯有视死如归,方有常胜将军。 民间有谚语:“痒处有虱,怕处有鬼!” 怕死……离死就不远了! 自从关宁军变成了自私自利军阀的那一天,关宁军的灭亡,就是注定了的。 …… “将军!” 张五桂束手恭立: “半数清军,已经慌不择路,进入了汪渔汀小路。 可要让张五常发起攻击?” “不急! 等他们全部进去再说!” 张还初轻笑: \\\"调派快马,通知闫策,给我立刻急行军,赶往人麻沟,堵住了汪渔汀小路的出口!\\\" 张还初眼神坚定。 既然已经称出了祖大寿的重量…… 老子就要全盘照收了! 他能够舍家为国,却不是一点荣誉都不要的圣人。 这世上,没有几个圣人。 圣人,或为理念而献身,或为抱负而拼搏。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过是现实的无奈罢了。 张还初也想公侯世家,传承万代,与国同休。 他也想要在保家卫国的同时,给后人,挣一份尊贵…… 张还初看出了祖大寿的虚实,看到了自己独吞战功的可能。 既然祖大寿仓皇逃入绝地…… 既然只要两头一堵,单单靠着三白营,就能全歼了祖大寿…… 他自然不愿意再分给别人功劳。 这是人性。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不是定义化的纸片人。 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有公心有私心,才是活生生的人…… “是! 末将这就派人去传信。” 张五桂当即应了。 他的喜悦,几乎压制不住。 虽然不曾亲自上了战场,但是,跟在主将身边,自有统筹大军的功劳。 没有人不愿意朝上爬!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功劳! 这一战之后,哪怕只有一个协助统筹的辅佐功名,那最少不是也要高升一级啊! 张还初点头,挥手让他去了。 已经看清祖大寿虚实的他,悍然生出了就地歼灭祖大寿的豪迈。 虽然在制定军略的时候,张还初出于生意人的谨慎,选择了集结优势兵力,与祖大寿一战。 甚至,在进攻的过程中,也无不充满了试探。 但是,他可并非是怕死的祖大寿。 从人品上来讲,他比高山更加的伟大。 高山在最后关头,彻底绝望后,选择了投降…… 而他张还初——毅然跳下万丈悬崖! …… 第968章 燎原之火 高山、张还初的进攻,只是一个缩影。 这样的一次次围剿,遍布宽阔的关外。 长城以北,宣府到辽东走廊之间,关外那苍茫、宽阔的土地上,十数支大明义从,正在穿插。 战火,席卷关外。 宛若盛开的燎原之火! 自从接到了皇帝的命令,这些华夏豪杰,就尽起大军,放弃了正在追赶的蒙古亲清廷的部落,直奔长城沿线而来。 一部部义从大军,遍布河山。 大明旗帜,飘扬在长城以北! 有的义从发现了清军,或是友军就在附近,彼此配合着,围剿了他们; 或是势单力薄,只能拖住了清军的脚步,连忙遣使招集附近的友军,前来围殴。 也有运气不好的义从,竟然没能找到清军的影子…… 而这些没有被拖延脚步的义从们,先行一步,赶至长城外侧的明军,也迫使清军不得不筹集本就不多的兵力,布置在长城一线…… 从小团体来看,这些人看似无功。 然而,从整体上来看,却成功达到了朱由检的战略意图。 …… 清廷内部。 代善为了谋划夺权,上了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 他说横行关外的瘟疫,伴随着盛夏的到来,已经逐渐消散。 (实际上,鼠疫病毒怕阳光直射和高温。 阳光下直射1-4小时、40c高温1小时,或100c煮沸一分钟,即可杀死鼠疫杆菌。 再加上关外人口数量稀少,流行一阵,没了人口传播之后,遇到夏季,就逐渐消失了。) 于是,代善也不批判多尔衮的南下之举,只是在朝堂上摆出自己的调查结果。 趁着人心震动的时候,顺便提出了退回关外的主意。 这…… 老辣的代善,一出手,就得到了一众满洲高层的赞同。 老谋深算的代善,不出手时,装了缩头鸟,一个屁也不放; 一出手,就是狠招! 退回关外…… 对于抢到了大量金银财富,又折损了大半部族的建州女真来说,这何尝不是最向往的好事。 人少了——自己能够分到的金银钱粮,更多了啊! 他们本就只求抢掠,是多尔衮非要入关代替大明的…… 既然返回关外,已经可行,那为什么不趁着抢到了金山银山之时,直接退回去呢? 两位老汗,就是这么做的啊! 老阴比代善,只是一句话,就抓住了整个八旗的人心。 一如当初——他不表态时,多尔衮力压群雄,他一表态,多尔衮不得不退出皇位的竞争。 姜是老的辣! 四大贝勒之首的代善,熬过了清初的一系列争斗。 任凭政坛如何地震,却稳坐权利核心,岂是表现出来的那个老好人的形象! 他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八旗内部,无不心动。 多尔衮在洪承畴的出谋划策下,刚刚取得的大清“父皇摄政王”,那威压朝野的锋芒,瞬间消散。 除了投降的汉人大臣外,就连汉军旗,也都在请命,意图让多尔衮更改南下的决定…… 而提出了这个提议的代善,只要清廷得以退回关外,人心自然就能瞬间压过多尔衮! 到那时,多尔衮的“父皇摄政王”,未必不是他的! 谁知道,代善刚刚制造出来“大势”,还未联合众将逼宫。 转眼就得到了大明义从到达的消息! 暗流,瞬间消散。 回不去了…… 来时好好的,却再也回不去了! 返回关外的提议,再也得不到支持了! 本就实力不强的八旗——历史上明末的将军们,谁手上没几条八旗高层的脑袋? 他们眼见明军到了长城外,很显然退回关外,就要遭受明军的追击…… 没人敢支持代善了。 大明义从的出现,无形间反倒是帮了多尔衮一把…… 不过,这正是朱由检想要的! 驱虎吞狼…… 这是双簧戏。 若是少了一角,那不就要亲自下场了? 东虏固然可恨,那个自私自利的集团,也不是好东西! 既然都于国无用,何不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在朱由检的有意放纵下,大明义从到达长城沿线的消息,更加激烈。 虽然大明义从众将,不懂皇帝为什么下令让他们放过出关打探的清军探子,却网开一面。 一支支清军小队,成功探知消息,返回了关内。 明军横行关外,埋伏蓟州关外的情报,送到了大清朝廷。 大清…… 只剩下去往江南一条路了! …… 如果从高空看去,这些看似杂乱的小股义从,彼此的位置毫无配合,却将多尔衮想要围攻宣府的意图,打散了一半。 多尔衮以江淮一众城池为“赏赐”,诱使墙头草军阀,攻打宣府朱由检的打算,只剩下长城之内的军阀头子们,还能执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江淮沿线,城池何止上百! 大清将这些城池,作为赏赐,自然刺激到了那些军阀们。 虽然关外明军横行,短短几天时间,就有数支清军被灭的消息传回。 却无法阻止想要发财的军阀们。 辽东镇、蓟州镇的军阀头子们,纷纷带着麾下,直扑宣府而去! 而他们家的二代们,纷纷带着精兵强将,顺着运河直下,做了多尔衮的前锋。 一如历史上,清廷平定江南那般,为大清冲锋陷阵…… 而满洲八旗掌控的京畿周边。 清廷的防线,早已支离破碎! 李来亨的“胡搅蛮缠”,迫使多尔衮放弃了焚城的打算,在重兵的保护下,急遁通州而去。 徒留下,正在打包财物的镶白旗士卒。 历史上,扛起大陆上最后一支大明战旗的擎天柱——李来亨。 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的实力。 而原本历史上的另一个“双子星”李定国。 在姜镶的配合下,已经接管了保定大军,正藏身白洋淀沼泽地,等着给予多尔衮致命一击! 李定国成为保定军统帅,是朱由检特意安排的。 抢回钱财——对于将星云集的新大明来说,随便派个人就能做到。 朱由检却特意指派了李定国! 大明皇帝,在给这位历史上的另一个擎天柱铺路! 第969章 龙虎台 虽然,李定国跟着张献忠领兵许久,经过汉中磨砺,迅速成长的他,统兵的能力,已经足以挤入一流行列。 但是,对于大明朝廷来说,这却是个“新人”。 没有军功的李定国…… 朱由检贸然将他提上高位,就是在害他! 这会招致同僚排挤的! 朱由检只能派他去保定,做了一部偏军的领军人物。 因为只是偏军统帅,在朱由检亲临宣府,北路大军将星云集的耀眼光芒下,就不那么显眼了。 为了保证李定国不会因为年轻经验缺乏而失手,朱由检还特意将姜镶这个老将,派去做了他的先锋,让忠于皇帝的李若珪,给他当了副手。 有这两人在侧,就算李定国什么都不会,也足以躺在功劳簿上! 更何况,这人可是“两厥名王”的猛将! 夺回清廷抢走财产的计划—— 万无一失! 只要李定国得手,有了这层光芒的加持…… 朱由检再行重用李定国,就不会给他招来嫉妒,甚至绊子…… 这就像——当初朱由检对待李来亨那样! …… 居庸关以东的龙虎台。 自从阿尔津被李来亨歼灭了之后,龙虎台就被明军兵不血刃的收回。 朱由检已经进驻此地。 自从元代起,龙虎台就是皇家行宫。 龙虎台坐落在叠翠山前,一道南北长三里、东西宽二里的山前坡岗上。 这里地势高如平台,背山面水,有龙盘虎踞之势,故名龙虎台。 大明驱逐北虏后,刘伯温登临龙虎台,作下了名篇《龙虎台赋》: “杰彼神台,在京之郊。 金城内阻,灵关外包,上依天倪,下镇地轴。太行为臂,沧海为腹。 崇台峩峩,虎以据之。群山巃嵷,龙以翼之...... 于隆神台,与天斯同。” 大明十三陵,就在此地以东不远处。 大明皇帝,再次回到这座皇家行宫。 而阿尔津留下的清军大营,则成了大明军卒的营垒。 几乎没有被战火破坏的军营…… 还好好的呢! 多好! 为了表达对阿尔津的感谢,朱由检特意让人,给他烧了两张纸钱…… …… “陛下,老臣刚刚复诊过,谢三等人,已经无碍。” 吴有性匆匆而来,躬身行礼道。 谢三和另外两个锦衣卫,是北上接应左懋第的众人,唯三存活下来的好汉。 消息传来后,朱由检就下令将这三人送到了自己身边。 身为大明至高无上的第一人,享受这个帝国最好的医疗条件,只要干掉了那群人,朱由检身边哪里会少了最顶尖的医生们! 君不见,老朱同志都六十八了,还生儿育女…… 是大明皇帝基因有问题,无法长寿吗? 老朱同志打了一辈子的仗,就两个儿子没有长大成人…… 是这时代医术水平不高吗? 这不是没蛋还要硬扯么! 朱由检下令将谢三等人送来,是为了救他们的命。 谢三他们被送来后,朱由检第一时间就交给了吴有性。 还下令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一定要保住了三人的性命! “劳烦先生了。” 朱由检点头,招呼吴有性在一边坐下。 吴有性谢了恩,在亭子内的圆凳上坐下,对坐在右手边的左懋第,微微点头示意。 左懋第回以笑容。 左懋第是封疆大吏,吴有性是天下名医,两人早就认识了。 皇帝没有开口,两人不好闲聊,只能呆呆的坐着。 朱由检坐在荷花池边的亭台下,一手放在石桌上,掌心握着一杯清茶,视野的前方,是一条连廊。 朱墙绿瓦,亭台楼榭、雕梁画栋。 每一处,无不都在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虽然因为许久没有修缮,显得有些老旧,甚至,有些墙壁上的红漆,已经脱落,露出斑驳的墙面…… 却无损皇家行营的气派。 甚至,还多了几分岁月的厚重。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朱由检都没来过龙虎台。 前世的他,是一个苦逼的码字狗,在那个资本为王的年代,但凡能和古物沾个边,便要圈起来,收了银钱。 甚至,很多地方,连山头都不放过,没有古迹,也要人为制造了“传说”。 打工人打工魂! 什么牾1老董节…… 劳动秂珉不需要过节! 那是给卜僗岽的秂珉,体验僗岽的节! 这一世的他,接替的是历史上最苦逼的崇祯,作为一个被圈在狭小“紫禁城”里的打工人,又哪里来的出宫的机会。 两世为人,朱由检都没来过这里。 记忆里对龙虎台一片空白的朱由检,本该是欣赏这原汁原味皇家园林的时候…… 然而,皇家行宫就在眼前,他的眼神里,却全无聚焦。 朱由检知道,越过这层层阻碍,前方不远处就是红河、大小榆河、沙河,四座城池。 那里,是拱卫昔日朱家皇帝沙河行营的城池群。 沙河行宫除了皇帝祭祖谒陵驻跸以外—— 皇帝、皇后驾崩之后,大行出殡行至巩华城时,也必在行宫停灵柩一夜,因此又称停灵宫。 而今,他静坐龙虎台行宫,却在想着沙河行宫。 朱棣这个狠人,为了杜绝豪绅继续南宋故事,为了保证祖国北疆不被废弃,竟然一发狠,将自己葬在了边关。 (这里指的是——南宋士大夫为了避免自家在江北的土地问题暴雷,弄死岳武穆的旧事。) 这……一旦大明衰弱,极有可能被人刨了坟啊! 朱棣,不愧大帝之名! 只可惜,永乐大帝不惜以自己遗骨,镇守祖国江山,却依旧抵不过利益! 任凭朱家皇帝如何挣扎,都被强行按上了休止符…… …… 朱由检摇摇头,将思绪压下。 若是再越过沙河行宫,就是永乐大帝修建的紫禁城。 朱由检的内心,迫不及待的想着再回到故宫去看一看…… 所谓“得陇望蜀”,不外如是。 至于住,他自然是不敢的! 自己在皇宫里埋下了什么玩意儿,自己知道! 那特么是当初他情急之下,做出的便宜之举啊! 高温加热后的绿矾石,经过土层的密封之后,鬼知道会制造出什么“东西”! 第970章 左懋第的新差事 更别说,当初太监们,将嘉靖皇帝的宝贝,全都埋了进去。 稀奇古怪的大明道长们,能够研究出火药这等利器,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鼓捣出什么“更劲爆”的…… 要知道,孙云球可是连显微镜都给鼓捣出来了! 大明的道长们,鼓捣出一点稀奇古怪的,还稀奇吗? 兄弟们猜猜这个明代古董,是什么玩意 那时候,没有时间,朱由检连看都没看一眼。 要是一不小心,自己中了自己埋下的招,那就欲哭无泪了…… 所以,紫荆城,他是不会再回去了。 他胆小…… 许久之后,朱由检才收回了视线。 他轻轻呷了一口清茶,清清嗓子,对左懋第道: “所以,卿家在北京时,并未得知英国公的消息?” 朱由检所说的英国公,指的是张世泽。 历史上的张世泽,死于李自成攻城。 史书上唯有一条“城陷,被杀”的记载。 朱由检走的时候,让范景文寻找他,却并未找到。 李自成投降后,朱由检曾经询问与他,李自成言,并未得到张世泽被杀的消息。 他坦言,当初看到朱由检乘坐热气球飞走,大顺士卒因为恐惧全部退出城外,他的心思已经乱了。 而且,朱由检离开的当天,他并未进了城。 甚至,他还特意又休整了一天时间,以免军心涣散! 第三天进城时,三千京官,已经尽皆穿着囚服,跪倒在城门外,还大开了城门! 他是和平接管的北京城,并未有了厮杀。 也就是说,因为朱由检的出现,历史早就已经出现了偏差。 历史上那些崇祯上吊后,依旧还在征战的好汉,应该都没死! 得知了这个消息,朱由检五味杂陈。 本以为自己已经带走了所有忠于皇帝的忠臣,却不想,依旧出现了疏漏。 新大明在汉都站稳脚跟,却并未见到张世泽前去。 甚至,他派去京师的密探,也未能打探到张世泽的消息…… 张世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朱由检知道,这只能有了两个结果: 要么张世泽死在了无人的角落。 要么,张世泽重伤,隐藏了起来。 左懋第摇头: “陛下,微臣在京师时,不是被困于驿馆之中,就是被囚于牢笼之内。 对于京师的消息,所知并不多。 不过,李建泰那厮可是完整了的经历了去年的所有大变,若是擒拿了此獠,该能知晓一些内情。” “朕知矣!” 朱由检点头。 李建泰…… 这人就算献上了福临,他也不会留! 见到皇帝不耐,左懋第闭嘴不言。 他知道自己成为弘光朝臣子的事情,终究是自己的污点。 更何况,皇帝为了救他,死了那么多精锐军卒,更是打乱了部署。 深感愧疚的左懋第,只能小心谨慎,意图躲过这一阵,再为国效力了。 朱由检手指在石桌上敲击着。 左懋第不说话,他却在琢磨着如何安排昔日的一众勋贵。 说实话,大明的这些勋贵,有朱纯臣这样的混蛋。 更多的却是英国公、武安侯、镇远侯、永康侯、隆平侯、兴安伯、襄城伯、崇安侯、应城伯、定国公、丰城侯、西宁侯、阳武侯…… 这些勋贵,全都是崇祯年间,或是死于领兵征战,或是死于京师失陷! 以及——至今还在甘肃镇守的安远侯——柳绍宗! 这还只是崇祯朝的勋贵,可不包含那些为了南明而战死的勋贵! 刻薄寡恩的朱家皇帝,却有这么多功臣世家,不但传承到了明末,还愿意为了大明而死战。 真稀奇呀…… 这一巴掌,也不知道那些毫无廉耻、满嘴胡扯的混蛋,会不会脸疼! 不对,对于脖子上顶个屁股,只会满嘴喷粪的他们来说,还有脸吗? “对了!” 左懋第忽然想起什么,猛然开口道: “臣在京师时,曾听闻了一件事,襄城伯李国桢,家业悉数被夺,李国桢挑粪为生。 因为逼饷,李国桢被打断了脚踝,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还要被东虏贵人戏弄…… 只可惜,臣被囚驿馆,并未能前往看望。” “李国桢未死?” 朱由检瞪大了眼睛。 历史上的李国桢,在城破之后,被俘到李自成面前。 军士一放开,他一头撞在台阶上,血流满面。 李自成让他投降,李国桢说让我投降可以,需要答应了三件事: 一是明代帝王陵寝不能发掘破坏;二是用天子礼葬崇祯皇帝;三是不能加害太子及二王。 李自成答应后,让他跪下。 李国桢断然拒绝。 李自成随即以身家性命胁迫他,他再次拒绝; 最后李自成以屠城胁迫他,他才肯屈膝。 历史上的李国桢,死李自成拷饷打断脚踝后,上吊而死。 却不想,这里再次出现了偏差,这个时空的李国桢,并未死,反倒是苟且偷生活了下来。 朱由检猜得到——支撑李国桢不死的,就是自己建立新大明的事情,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只有这样,他才能忍受着清廷贵人的戏弄,苟且偷生至今。 “凌义渠安排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为何不将李国桢带走!” 朱由检眉头皱了起来。 “陛下,襄城伯被清廷特意留在内城,不让他出了城门,就算军卒想要救走他,又谈何容易!” 呵呵…… 朱由检苦笑。 咋就忘了这一茬。 清廷进了北京,就将内城居民全部驱逐出去,所有财产,尽数归了八旗。 不说凌义渠的人了,他派去的暗探,不还是一样没能救出李国桢么! 正在此时,王廉走了过来: “陛下,义从诸营指挥使刘迁求见!” “让他进来吧!” 朱由检点头。 吴有性、左懋第一看,急忙起身: “臣等告退。” 朱由检指着左懋第道: “朕给你一份新差事,你且去汉都,你当认真看过了各地作坊,待朕打完这一仗,另有重任与你。” 左懋第赶紧领了旨,拜谢离去。 吴有性见到并无自己的事情,正要跟着离去,朱由检继续道: “剖腹产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陛下,已经粗略有了章程,只是,输血、止血之事,因为时日太短,还要多做了观察。” “只是陛下……” 吴有性迟疑道: “臣部的试验对象,已经枯竭,却不知这……” 第971章 李树根 身为一个能够在瘟疫横行江北之时,逆流北上,去救济斯民的大医。 慈悲心肠,让吴有性无法开口说出索要俘虏的事情。 “无妨!” 朱由检笑了起来: “算算时间,年后返回虾夷的郑鸿逵,也该回来了。 只要他回来,自然少不了你的药人!” 朱由检眯着眼睛。 新年之后,他给郑鸿逵了一个新命令。 让他运回倭国人,不管男女,都要! 男人,自然是给吴有性用来研究如何防范全球人口大爆炸,给地球造成负担过重的预防办法。 这女人么…… 剖腹产这个造福人类的大好事,自是需要有人为科学献身的。 毕竟,科学无国界么! 他们不是一直都这么说给我们听的吗? 至于倭奴国是不是人—— 那叫人吗? 那都不是人! 谁说了倭奴国是人,那他自己首先就不是人! 吴有性叹息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朱由检眯着眼睛: “你的这两个团队,定名为复仇一三七!” “复仇?” “一三七?” 吴有性茫然。 朱由检摆摆手,直接让他去了。 看着吴有性百思不得其解的离开,朱由检捏紧了拳头。 复仇一三七…… 没错! 就是复仇! 复我每一个华夏人心中之仇! 谁的心中没仇,谁就是畜生! …… 吴有性走到花园门口,正好遇上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 刘迁正待避让,吴有性已经冲他微微点头,侧身让在了一边。 刘迁抱拳感谢,走进了花园。 两人错身的一刹那,刘迁却在琢磨,这个身穿道袍的老人,究竟是谁? 将疑惑压在心底,刘迁被王廉引到了凉亭内。 “臣大明义从诸营指挥使刘迁,拜见陛下!” “坐!” 朱由检指了指凳子。 他看了一眼王廉,王廉急忙上前收走了先前的两杯茶水。 不多时,又重新端来一杯,放在了刘迁面前。 “谢陛下赐茶!” 刘迁再次道谢。 朱由检摆摆手,开口询问道: “将军狩猎北疆半载,可有所得?” 身为大明军户,世代都是中层将领出身的刘迁,自然知道皇帝不是在问他——这一战的战果有多大。 皇帝用了狩猎。 这指的就是北疆了! 他想了想措辞,开口道: “陛下,臣在察罕河套这半年来的观察,发现蒙古漠南、漠北两部加起来,此时的丁口数量,当在三百万丁左右。” 朱由检点头:“也就是说,所有蒙古部落全部算上,差不多接近两千万人。” “若是连西北漠西蒙古那部分也算上,纵然没有,也不远了!” 谢迁认可了朱由检的算法。 朱由检嗤笑。 这蒙古,真是…… 你跟着人家干嘛呢? 人家吃香喝辣,你出家当喇嘛! 管你兄弟七个、八个,还是三两个,能够留在世俗娶妻生子的,只能是一个! 其他人,全都去当喇嘛吧! 啥? 有了天灾,你家里的兄弟死了,你要回家娶妻生子,延续家族? 延续个屁! 一入喇嘛深似海,继续当你的和尚念你的经吧! 我建州和你长生天家的汉子,咱们都是一家人。 你看我建州朝廷多贴心啊,免费帮你盖了这么多喇嘛庙。 至于天灾之下,户数减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三百万丁口,特么小两千万人呢! 硬生生被人家干到了只剩下—— 区区不到五十万了! (冯玉祥:“清初蒙古1200万人,民初蒙古不足50万人”。清朝时有北投的蒙古部落,冯将军并未计算在内。) 而人家自己——从不到27万人,变成一百多万,硬是翻了四倍! 朱由检摇头苦笑。 说来悲哀,人家玩的那一套,可从未消失。 只不过换了对象罢了…… 百万变千万,暴增十倍。 那一个…… 只能勉强翻了一番,从94%的占比—— 暴增至91.11%…… 再继续暴增下去,都变熊猫了。 …… 刘迁不明白朱由检在笑什么,只觉得皇帝笑的有些无奈…… 他坐在椅子上,抱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水。 不敢开口,生怕触碰了霉头。 朱由检静坐许久,兴趣忽然就没了。 “罢了,你下去歇息吧。” 他挥手让刘迁离开。 刘迁起身告退,正要走出花园,忽然听到皇帝再次开了口: “你去宣府,领了新式装备,义从各营的装备,该补充了。” “臣遵旨!” 刘迁弯腰,转身离去。 …… 宣府。 昔日的边镇,已经成了大车的海洋。 一行行车队,在车夫的驱赶下,将汉都、龙州生产的各种军备,运送到了宣府。 一棵顶了三个老鸹窝,枝繁叶茂的白杨树下。 李树根穿着短衣小褂,两只胳膊赤着,腿上只套了一件不及膝盖处的犊鼻裤。 也就是汗衫和大裤衩子。 与后世理解的农人也要衣衫整齐不一样,明代的衣衫,并不比唐朝保守到哪里去。 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子下地干活,可是民间最常见的风景。 女性穿着露出大半个胳膊的短袖,都不少见。 甚至,还有女性,出门干活的时候,会穿了那种没有袖子,袖口露出大半肋部的无袖呢! 这玩意,可以简单理解为现代的大背心。 虽然理教大兴之后,贵人们讲究衣不漏体。 但是,对底层百姓来说,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大夏天的,实在太热了! 李树根已经发了家,单单大车,都已经置办了十几辆。 短短十来个月时间,他已经积攒下了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财富。 但是,昨日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一幕幕,还记忆犹新的出现在睡梦里。 荣升为“树根车马行”小老爷的李树根,全然没有财源广进的觉悟。 他不但亲自赶车送货,甚至,就连穿着也和以前一样。 短衣小打,看起来就像个小厮。 不同的是——昔日这个脸有菜色的流民,今日已经红光满面。 不同的是——往日做一件衣服,都是图着耐用去的。 哪怕是夏季的短(shu)打汗衫,也要挑了厚实的布料。 (准确的说,短打是清末才出现的词汇,之前称之为短褐。短:读shu音。意为短款的便服。) 而现今,李树根也奢侈了起来,夏季的衣服,买上了透亮的薄布。 用他的原话,那就是——贵一点、不耐穿一点,总好过捂出病来,吃了药省钱吧! 活计阿大,去交货去了。 阿大就是那个躲在秦岭山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可怜人。 李树根收留了他。 阿大语言上的毛病,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却已经只是口吃了。 正常的交流,已经无碍。 这孩子上手极快,短短数月,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第972章 大明的本质问题 李树根蹲在白杨树下,掏出一包襄阳烟,正要塞进嘴里。 富有起来,不差钱了的李树根,已经舍弃了旱烟,甚至,抽的还是十八枚铜钱一包的硬盒。 这可是素有小华子之称,只有掌柜级别,才抽得起的名烟。 李树根能够抽这个,足见这个辞掉了石匠工作,转行跑了大车的家伙,获利有多么丰厚了。 当然,这都是朱由检一手操纵的。 他以军事为核心,将围绕军事运转的所有人,以利益,凝结成了一个整体。 下至各处工地、作坊内的底层工人,上至军将、勋贵、宗室、皇室,都是这张网的一部分。 朱由检用新大明的各项制度,形成了一张翻天覆地的网。 这个网的最外围,就是农民。 他们以粮食输出为表现形式,以遵守纳税制度为内在核心,成为了这张网,根扎大地的无尽触须。 而反过来,这张网只要还存在,就会庇护这些最不起眼的百姓。 这张网的内部维持系统——不仅独立,还与个人绩效挂钩的税务稽查体系,就会成为庇护百姓免遭贪官污吏迫害的工具。 而土地产出的粮食,恰恰又是维持这张网的关键支撑。 反过来,这张网的存在,必然是要开疆拓土的——自然又会为百姓提供无尽新土地! 如果简单来形容,这张网,就是朱由检魔改的“耕战商体系。” 在朱由检的计划里,这三者,会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最终达到互为表里的状态。 虽然开拓出来的土地,最上层的利益获得方,是皇室和勋贵。 但是,还是那句话——土地,是要有人耕作的。 甭管谁拿走了税收,土地最终还是要交给农民来耕作。 三十税一,也就是3.33%的税收——这么低的税,最底层的那些农民们,能不拥护这张网吗? 而税务系统的存在,以及皇室控股大部分作坊,自然又能够保证商税按照毛利润10%的份额,来缴纳。 税赋体系的正常运行,足以保证这套系统的完整运转了! 说实话,朱由检规定的税,在整个历史上,都是很低了。 当然,不能和大明比。 因为,大明明面上的农税,只有3.1%。 不包括崇祯朝的晚明,更是只有1.97%。 就算把崇祯的三饷加进去,崇祯朝中央征收农业税的税率,也没超过土地产出的3.5%。 就算再加了劳役折银,也没超过土地产出的4%。 而商业税,更是低的让人绝望,将盐、铁、木、钞关、税课司、海关……所有流通环节,全部税收加起来,占比不到海贸份额的1%,甚至0.5%以下! 如果用明朝商税,来对比全国商业市场,更是只有千分之一,甚至还达不到! (注:以上数据来源,密歇根大学历史学博士黄仁宇先生《十六世纪明代中国之财政与税收》)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税收。 或者说,这是朱家皇室,收上来的税赋! 而民间呢? 被人抢走了主导权,还有好果子给老百姓吃? 皇帝看大明,都是朱家统治的基础,都是大明的子民。 记住这个“子”! 而官绅看大明…… 卧槽! 都是肥肉! 要知道,士绅官僚阶层,用各种手段抢走的大明土地,百姓租赁的代价——可是完全照着专项支出的庄窠田、军户田,去缴纳的! 被人拿走了的民田,却按照专项用地缴纳…… 被豪绅抢走的田产,缴纳份额,与产出对比——高达六成,甚至——七成以上! 人都是逐利的。 人家连皇帝都弄死了一打半,还给你小百姓讲仁义? 仁义——是说给皇帝听的! 仁义——是写在书上的! 仁义挂在嘴边,手上全是血腥! 这就是朱由检下令,将税收比例,粉刷在墙壁上,还准许百姓可以持枪对抗的原因! 两相对比,如何选择,已经不用表白了。 老百姓不是傻子,会用双脚投票的! 朱由检明白一个道理,创业初期,可以靠着志同道合,说动(忽悠)一群人,毫无保留的跟随他。 但是,这种关系,难以持久…… 或者说,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 这世上最牢固的关系,是利益! 试想一下—— 昔日寒门若想当官,需要娶了人家的女子,打上人家的标签,甚至,免税田都要成了别人所有,每走一步,都要多了一个师傅,每考一级,就要多了一个大爷,靠着出卖人格、出卖自身,好不容易做了官,就连师爷、长随,都是恩主指派,就算自己不想贪,也有一群大爷,打着自己的名头,去贪赃枉法,自己还不能管、不敢管…… 这就是明代皇帝易溶于水,明代良心官员、将领,容易战死、容易下野的真相! 挡了人家的财路,你不死,谁死? 今日…… 在新大明做官,只需要有本事,只要肯吃苦,就算科举不成,还可以走吏员道路升上去! 而官员…… 呵呵! 等这些人开始蜕变,升入官员阶层,会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无法主导真正做实事的那群吏员了! 朱由检一招官吏分治,打断了官员操纵实权的触须! 在俸禄优厚的情况下,在税务稽查的督促下,在官员只有统筹权,没有实际操纵权的情况下…… 是否,官、吏,就有了别的选择呢! ——只要吃穿不愁,没人不想青史留名! 更何况,他们的子弟,优先录入大明皇家大学城。 ——能够站着挣钱,没人愿意跪着! 滋生贪官的,是环境…… 试想一下—— 昔日工匠,明明技术很好,明明皇帝拨下来的银钱足够,到了自己手上,却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偏偏若是出了事,自己还是顶缸的…… 本就要倒贴了银子,耗费了时间,去帮着朝廷制造,却还要掏空了家底,却还要被摘掉了脑袋…… 比如:徐光启一党有资本,能将大明自产的火炮,反过来以“洋流”的名义,高价卖给了大明。 比如:王徵资本不多,明明是蒸汽机运用的大牛,却碌碌一生…… 第973章 税务,大明灭亡的本质 至于普通匠人,怕是嘴边就是一句话: “汝母婢! 老子还要承担了人家贪污的风险……” 谁还愿意革新? 谁还愿意认真? (比如人家抄抄百科,瞎几把水水,就是拎着口袋捡钱。 而我,认认真真还原,天天枯坐十几个小时,昏天暗地的去扒了资料,至今,最多在读的时候,也没破了八万……) …… 而今日的新大明,就算只是工匠,只要技术好,就能当了吏员,不但饷银足额,还有了官身! 两相对比,是否就有了选择呢? 这些文人大儒,不会俯下身子,去看一看,去听一听的底层小民…… 会用自己的双脚,来投票的! 杜甫为什么是诗圣,为什么写的每一首诗,就算不识字的小老百姓,也听得懂? 因为——他是“圣”! (不懂这个圣的含义,可以去前面748章翻翻。) 当朝廷规矩,掌握在非最高地位的阶层主导下,各种稀奇古怪,各种眼花缭乱,就不足为奇了。 火器不炸膛? 火药库不爆炸? 为什么文官辖下的武器作坊,不是枪炮小炸膛,就是库房频频大爆炸? 为什么天启大爆炸,又是衣衫全无,又是山崩海啸,又是奇迹生还,又是时空穿越…… 呵呵~! 越瞎扯,越玄乎! 事情闹的越大,才能保命啊! 就比如你女朋友因为没吃到糖葫芦而生气,你带着她逛一天街,跑去买买买…… 绝对回头就忘了你不让她吃糖葫芦…… 人家连时空穿越,都给朱由校扯出来了! 朱由校还能抓着火药库爆炸不放吗? 敢不放吗? 连儿子都给他弄死了啊! 也许他还真抓着不放了。 所以,第二年,他就落水了…… …… 我一直都在告诉大家,用逻辑的眼光,去看待史书。 特别是明史! 死看书,那是绝对找不到问题的! 人家那么多人,近百年时间编出来的,你能找到明显的漏洞啊! 对不对? 用逻辑去看! 为什么文臣手中的……屡屡爆炸; 偏偏太监旗下的武器作坊,就特娘没事? 为什么有些武器,士卒打死都不敢用; 偏偏太监、边军制造,还特么保存在后世的博物馆? 为什么军户掌握着国家粮仓时,大明雄震天下,直驱北海,勒石记功燕然山? 那时候一个太监,也能逼得一霸主强国跪地称臣,几百年朝贡不断?(指帖木尔) 偏偏文官拿走粮仓之后,大明军卒,就好似换了一群人? 为什么此后每一个皇帝,但凡想要查了粮仓账目,面对的都是各地粮仓失火的报告? 就因为——一炸、一烧…… 你能奈我何! 请记住,政治的本质就是妥协。 打天下和坐天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政治办法。 打天下,可以玩顺昌逆亡,可以直接一刀砍杀。 因为跟着你的那帮人,都在谋取更多的利益,砍了的势力,他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而治天下,只能在争锋相斗中,寻找双方都会妥协的平衡点。 因为你手下的所有人,都在谋取你的利益! 这就是政治。 这就是为什么“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这就是朱由检跳出大明原有框架,另组新大明的原因。 …… 利益是把双刃剑。 就看主导权握在谁手里。 在封建时代,朝政主导权握在皇帝手中,纵然这个皇帝再不堪,也要比主导权在别的阶层掌握下,底层百姓活的更好。 请记住这句话。(前提是在封建时代,祛除了这个前提,那就不成立了。手动狗头保命) 上古三代,因为资料的缺失,我不敢说这句话必然正确。 但是,自从秦统六国以来,每一个朝代的灭亡,都是朝政主导权,已经发生了转移。 封建时代下——天下百姓供养一家,和天下百姓供养万家…… 稍微想想,就知道哪一种情况,百姓会好过一些。 要知道,从本质上来讲,人类进入文明的三大标志之一,就有——代表剥削阶层确立的私有制的出现。 (这是恩先生《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原话。卑微小作者满满的求生欲。) 还以明朝为例: 朱元璋时期,都在大骂老朱残暴,然而土地税收,只有3.33%,商业税收,也只有3.33%。 这么低的税率,然而,因为皇帝的强权—— 朱元璋、朱棣执政时期,国家税收粮食,在3227万石左右,高峰时期是3461万石。(这个高峰是永乐时期,应该是安南等地增加的税收。) 而皇帝一退缩—— 景泰时期,都在大夸的于某人,成功执掌了朝政,腐败无能的朱家皇帝,成为提线木偶。 于是,景泰朝的税收粮食,暴增至2600万石左右。 嗯——文人集团完全掌控下的财政,通过减损手段,来保持稳定增长。(手动划粗线,为了自保,请各位看官,眼睛里自动多划几道。) …… 于谦还是要脸的,玩的不算太花。 好歹增长的“负数”,还不算太离谱。 (也有可能是保皇党势力还太大,玩不了太花……) 万历年间,张居正改革,在嘉靖朝的一条鞭法1.0版本上,强推一条鞭法2.0版本。 并且,对天下土地,重新做了统计。 土地面积,从老朱统计的3亿多亩,经过朱家人两百年的持续开拓,到了万历时期,耕地总面积,已经高达11亿亩以上。 (提前防杠,明代耕地面积,不说现代有争议的西北、西南地区,单说东北地区,就比现今大多了,这就是万历11.6亿亩民田,外加600万亩军屯田的来源。) (提前防杠:看历史之前,先看看自己的屁股,位置的不同,问题的答案也绝对不是统一的! 谁塞给你们标准答案,并告诉你这是不可置疑的圣律,只能说明他的屁股,跟你绝对不同。 我的屁股所坐的阵营,是脚踏大地的百姓——你要是坐得高,那就不要说了!) 卧槽! 大明土地,到了明末,竟然暴增三倍? 太不符合史书了啊! 第974章 真相——被夺走、嫁接的税务 当然了,这是后世考证,是计算了所有的土地。 出现在史书上的民田数字——从洪武十四年(1381年)的3.66亿亩,增至万历六年(1578年)的5.1亿亩左右。(一说8.5亿亩。) 就算按照这个统计,耕地面积增加小一倍,在税收率不变的情况下…… 是不是朝廷税收,就要相对应增加? 那朱元璋、朱棣时期,能够收了三千多万石,就算粮价不变,也应该收上来小七千万石粮食才对啊! 就算按照全国平均起来0.3两银子一石粮……(这个数值绝对是低于全国平均很多的!粮食最便宜的江南,好年景都0.26两一石了。) 那也应该收上来2000万两白银啊! 这就是所谓一条鞭法后,大明岁入2200万两白银的来源。 对了,《万历会计录》也是这么记载的。 但是! 你老张本心是好,可挡不住你老张无法亲自跑遍全国,去收税啊! 核定税收,和解运京师的税收,这是两个概念! 就比如,那所谓的图塔卡蒙黄金面具,价值10万亿美元…… 呵呵! 能卖出多少呢? 成交了吗? 光看标值,开个网店,垃圾桶里捡根牙签,你就能标十万亿美元! 对吧? 实际成交才算! 一条鞭法也是这样—— 核定税收? 屁用没有! 送到了京师,才是真实。 老张核实了这么多,没用啊! 你老张想要青史留名,就拿我们开刀? 你想要虎口夺食? 你看我咋玩你! 你老张想要给朱家人多弄点税收? 嗐! 增加了,那朱家人不是有资本夺权了! 没事,看我操作就是! 人家以一系列眼烦缭乱的手段,魔改张居正“将税收实物,折合为银”,的一条鞭法。 从此,大明税务,进入了几百万两时代。 乍一看,挺好! 反正粮食这时代也只有0.26两左右一石。 几百万两呢,能买不少粮食了…… 千万石呢,朱家人撑死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但是—— 你看啊,这老百姓种地,种的是粮食,他长不了银子。 对吧? 那一条鞭法折银之后,老百姓想要交税—— 只能先从士绅手上,低价卖粮,换了银子,再交给官府。 而皇帝想要将银子换成粮食,就要再从士绅手中,将粮食再买回来。 哎~~! 从冰箱拿出猪肉,倒腾一下,还满手油咧! 这折银…… 一加一,那可就不等于二咯! 折银收税…… 那摆在面上的就有两个问题: 一:粮食、白银,折合的比例是多少? 谁说了算? 还不是人家一张嘴啊! 毕竟——现管! 二:各地土地产出不同,各地亩折合标准亩的标准,又是多少? 谁说了算? 还是人家! …… 折银比例——操作的空间,大了去了! 有的地方,谷物折合白银是按照每石1.9两来计算。(北方和偏远山区) 啥? 你这不产谷子? 废话! 你要是产了谷子,那价格不是低了不是! 要的就是你这种不了稻谷,我才给你折稻谷收税啊! 有的地方,就按本地谷物折合白银,只有0.26两……(江南产米区) 当然,这个价格,能不能拿到,那就是看你这儿出了多少官咯! 出的官少…… ——穷乡僻壤的,不通文教,我就反过来折了麦子……一样一两多! 那这还是全国来统计,要是详细到府—— 同样一个地区,有些人家的土地,1.5亩折合一标准征收亩计算,有的是2亩、3亩、5亩…… 甚至——8亩!10亩! 至于到底多少亩江南高产的水田,折合一亩北方旱地的产出,来收你家的税? 就看——你的关系…… 硬不硬! 当然,要是更硬,那就不在收税名册上咯! 至于没关系的百姓…… 呵! 没关系——你家的民田,就是庄窠田! 那是要交了土地产出的70%的税收的! 给大老爷的二大爷、三舅爷、七姑爷……算了那么多的折扣,这定额凑不够,自然你泥腿子来顶上了嘛! 让子弹飞里,那鹅城的税,这是艺术? 不! 这是写实! 这是朝小了说的写实! 历史,远比小说更加魔幻! 对了,我看你家的闺女怪别致的…… 卖了吧! 你家还没交杂税呢! 卖女儿的钱,先把火耗银来交一交! 至于收税衙役的幸苦费…… 大胆刁民,家里竟然敢私藏老母鸡! 没收! 啥? 告状? 呵! “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奴仆?” 啥? 你要去布政司衙门告状? 呵! “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我家二小子?” 啥? 进京告御状? 呵! 除了给朱家皇帝找麻烦的,你猜能不能进了京兆尹? 皇帝都给摁水里了,更别说你一个小小的黔首! …… 这就是同区土地,不同人家,交税时的差别。 那要是有些地方官员多,有些地方官员少……这咋办? 我们官多的地方,才不要和他们一个档次呢! 没事! 大老爷还能被尿憋死了! 你看——浙江,这么繁荣的地方,商税只有5.8两!(万历六年)(《十六世纪明代中国之财政与税收》称是不足7两) 这还是定额! 定额么,就是定下的收税标准。 至于实际收取…… 官员在收取的时候,是要再打了折扣的! 这个折扣,官少的地方,一般就是八成。 而官多的地方,甚至能够打了两折! 也就是说,高叫着商税重的某省,实际收上来的商税,只有一两多银子! 而这本就打发叫花子的税收,缴纳朝廷的时候,不但通常只交一小半,这一小半,还要用了40%的纸钞来冲抵! 换句话说,这定额上高达5.8两白银,大约折合5800枚铜板的巨款。 就算人家不贪污! 到了国库,也就只有一千多枚铜钱了! 不对! 某地一千枚铜钱都没有的巨额商税,人家还要操作一下呢! 比如,所谓的:“拖欠,“”应交,“”已交,“”还欠,“”照例漂没”…… 而这,就是叫嚷了无数年的江南税收太重的真相! 第975章 真相——被士绅夺走的税务 金华县志内,直接有当地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取商税的记载。 而同期,山西汾阳县,一个县的商税6606两银子。(万历三十七年) 一个穷县,征收的商税,是人家富裕省份的一千倍! 一个县对比一个省啊! 一千倍啊! 实际上,汾阳县的这个数字,也足以说明商业税的征收比例太低。 我列举出来,是为了表明——更加让人触目惊心的却是,明代税收,竟然与文官的数量多少,做了挂钩。 …… 大老爷们有的是办法在自己贪污的时候,买了身边人的嘴。 这不就是“修桥铺路”的缘由么! 好,这是收取的时候。 那皇帝买粮的时候呢? 大明粮价,在非百姓卖粮时,为了大明的鸡屁股,能够直线上升。 于是,粮价一路高涨! 0.26两一石…… 0.5两一石…… 0.8两一石…… 1.2两一石…… 1.5两一石…… 粮价,一路暴增至崇祯十四年的—— 一两银子,一斤! 服不服? 一两银子一斤啊! 数着颗颗去卖粮啊! 就那么随手抓一把粮食,都要十几枚铜钱啊! (崇祯十四年的事情,就是为啥必须稳定粮价的原因……) 那要是对这个还没直观了解—— 大明旱地,平均亩产在一石左右。 也就是说,经过官绅这么一倒手,到了皇帝手上,卖了一亩地的粮食,只够买回来一斤! 皇帝用一亩地的粮食产出,只能换来豪绅手里的一斤粮! 这特么就多了一道手啊! 这还没计算皇帝拨下来款项,要被层层克扣的“照例漂没”! 比如,毛文龙那着名的“皇帝知否”奏疏,字字泣血的写着——皇帝拨给东江镇的银子,到了毛文龙手上,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数学差,谁帮我算一下,这是多少倍的暴利……) 就这,还是毛文龙收到手的物资,按照人家给出的“价格”,再次折合成银的数据! 为啥? 不就是因为毛文龙是袁可立扶持的,跟人家不是一派的人么! 弄你毛文龙,这是政治正确! 更何况,收拾了卡在腚眼子上的毛文龙,才好走私啊! 秀不秀? 比蒂花之秀还秀啊! 就特么明末这个情况…… 崇祯能够维持17年才自尽,已经足够牛逼了。 我说他在整个皇帝群体里,能够排在中上游,还一堆人不信! 就明末这个情况,老朱来了都要挂歪脖子树去! 除非他能推倒重来! 现代提起张居正改革,就说什么张居正的改革,装满了万历的钱袋子,支撑了万历三大征…… 却一点都不提,为什么张居正死后——万历立刻废除了张居正的大部分改革。 万历为啥废了大部分改革? 是他傻? 不知道谁再给自己找钱? 不就是因为—— 废了,大明慢点死。 不废,大明立刻死么! 从来都没有去想一想——那已经“被装满了的钱袋子”…… 万历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派屡屡被人打死的太监,去收了商税。 全然不顾自己皇帝的脸面,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羞辱! 是万历找抽? 三大征之后,万历为啥不露面了? 明明五大征的万历,为啥只提这三征? …… 他们为什么说朱家人吃垮了大明? 为什么咬着万历封福王这事不放? 他们根本就不会提—— 嘉靖二十六年,浙江省嘉兴知府赵瀛,提出: “把他辖区内的官地(即专项支出用地,包括庄窠田、军户田等)一笔勾销,所有登记的官地,全部划为私人所有;(这就是销籍手段) 这些官地应缴给大明朝廷的地租,作为全府田赋的一部分,重新摊给所有纳税人。(这就是飞洒手段)” (士绅集团鲸吞土地的手段,不仅仅有销籍、飞洒,还有——诡寄、虚冒…… 至于偷税漏税,那就是小儿科!) 现代很多人,稍微讲点良心,于是会告诉大家——明代士绅,将自家应该缴纳的税额,转嫁给百姓头上。 对于士绅通过一系列手段,漏税偷税,弄死大明,却是提也不敢提! 为啥不敢提? 那就是——为啥晋商卖大明,全民皆知的问题了! 不就是因为晋商几乎没了,人家依旧还在么! …… 哎~! 你朱家皇帝给小百姓税率定为3.3%,信不信我们给他玩成93%! 这个建议得到批准的过程,可能我永远都无法还原当时的情形。 而结果就是——本该大明皇帝掌控的官田,自此不再在皇帝的控制之下! 嘉靖皇帝知不知道这件事,后人不知道。 反正只要地方官员,征收的数额不变,皇帝就没有必要去考虑官田的所有权问题了嘛! 嘉靖小儿你敢问? 信不信倭寇又袭扰东南了! 你看,嘉靖二年,前脚刚刚帮助去了南美的陆宋,赶走了佛郎机人。(陆宋的历史,我在抖音说了一期。) 后脚,东南沿海就“倭寇大兴”了! …… 赵瀛是出于什么样目的,做出了这个明面上鲸吞皇室直领土地的领头羊,我无法还原。 但是! 这个措施在嘉兴府实施后不久,它就迅速扩大到南直隶,以及周边的其他县。 到万历末期,天启登基之前,全国的官田——几乎全没了~! 本来只有皇帝才能动用的专项用地,只剩下皇庄。 而就算那连一个文人名下土地也比不上的皇庄,还被群臣屡屡攻击! 一切的专项用地——除了用于社学开支的庄窠田,还有些小块土地保留外,南方诸省的所有官地,已被永远注销。(这个注销,包括清朝!不同的是,清朝来了一个跑马圈地,直接圈到了江南。) 所以——大家知道“明代藩王吃垮大明”的宣传,为啥这么铺天盖地了吗? 哎~! 对~! 就是藩王吃垮的,就是猪吃垮的! (对不起可爱的猪猪,我侮辱了你!) …… 甭管是谁来到大明,想要挽救她,只有推倒重来这一招! 这就是汉都设立,新利益阶层初现,朱由检就敢率兵北上,强攻袄儿都司,打破资本扶持大清的底气! 就好像,天启帝扶持了阉党(保皇党)集团,就敢跟士绅集团对着干一样! 朱由校的被落水,是因为他——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施行了改革。 他的改革不彻底! 在原有基础上改,改来改去,还是老样,庞大的利益既得集团,不会让朱家皇帝成功的! 第976章 张嫣再次出手 朱由校以一己之力,跟整个阶层作斗争,岂能不溶于水? 他的前面,朱厚照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他俩,都溶于水了! 在朝前,朱家第一个溶于水的,是朝政会稳稳过度的朱标,所以,他也溶于水了! 而朱由检,却是直接抛弃了一切既有框架! 等于是白手起家,另建大明。 当既有既有利益集团,被排斥在外,新生的利益集团,自然无可阻挡! 因为——他们逐利! 因为——新大明外的一切利益集团,都是他们的公敌! 这就是朱由检只有到了被打烂的白地,才能建立新大明的原因! 因为,只有打天下,才能大刀子乱砍! 如果要用历史上的往日政策来形容,这就是魔改版的“大秦军功爵”制。 或者,完全可以称呼它为“封建框架下资本形态耕商战体系的军功爵”。 而成立自汉都的这个庞大的既得利益阶层,就是朱由检能够更改大明的最强力手段! 军队是刀…… 李树根这样的车夫,就是这张网的血管。 李根生这样小人物,就是新大明、新利益集团的缩影! 他们用马车,搬运物资,保证了大明军功的顺利! 这是自己人。 既然是一体的,朱由检自然要给予丰厚的报酬。 …… 一个车夫走了过来。 天气太热了,李树根没抬头,却将手里的烟,快速塞进嘴里,又抽出一根,举起来递过去: “来兄弟,抽烟!” “哟!” 那人忽然惊喜的大叫起来: “这不是李掌柜么!” 李树根一听声音有些熟悉,急忙抬头,却见面前这人,还真的是熟人。 这不是当初那个朝袄儿都司运输铁丝,因为不会写了自己名字,只好圈了两个圈的家伙么! “屈铁蛋!” 李树根猛然站起来,咧嘴大笑道: “好久不见啊!” “哈哈! 是啊,半年多没见了。” 屈铁蛋使劲给了李树根一拳。 两人互相拍着肩膀,哈哈大笑。 李树根随手从短褂口袋里,掏出一包仙姑烟: “来,尝尝我的,这可是新牌子,味道不错。” 两人推让一番,互相换了烟。 李树根将自己嘴里的那根襄阳,塞回烟盒里,掏出火柴,在身后杨树上划燃了。 他先给屈铁蛋点燃了香烟后,才给自己点上。 两人吐着烟圈,蹲了下来。 屈铁蛋用指甲将地上一个尖屁股蚂蚁摁死,嘴里道: “袄儿都司那一次送货之后,咱们去往大同的路上,就分散了。 这半年来,你生意咋样?” 李树根笑呵呵的拍了拍手里的襄阳烟烟盒: “你看,昔日的旱烟袋,已经换成了这个! 哈哈,咱们小百姓,今儿也能鸟枪换炮啊! 不说我了。 你呢,最近咋样?” 鸟枪换炮是流行于山陕地区的口头禅,最早是从姜镶军营传出来的。 姜镶再次投入大明怀抱之后,皇帝给他的兵马,更换了武器。 眼见一门门崭新的火炮、先进的火枪,更换了他们手中的老家伙。 不知谁的嘴,秃噜了一下,“鸟枪换炮”这个短语,就出现了。 因为实在是太形象! 这句话很快就传遍了大营。 经过运输物资车夫们的传播,又迅速传到了山陕民间。 今日,这句话,已经传遍了长江以北。 并且,因为大明朝廷正在朝江西运兵,又被车夫们,带到了江西。 假以时日,这句话一定会传遍整个华夏的。 屈铁蛋见李树根,用自己那旱烟枪被卷烟替代的事情,来回答了自己。 当即笑着捏了捏手中还剩下几根的烟盒,示意给李树根看: “嘿嘿,咱也鸟枪换炮了!” 两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鸟枪换炮了好! 鸟枪换炮了好哇!” 好日子啊! 这是搁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好日子! 以前连野菜粥都是稀罕物的他们,今儿也能因为鸡蛋没味,而加了一把盐,腌了咸鸡蛋再吃了…… 两个吞云吐雾的车夫,蹲在杨树下的阴影里,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最近的好事。 说了几句,屈铁蛋左右瞅瞅,见到车夫们三五成群,各自蹲在凉荫里,周围并无别人。 他压低了声音,将手里仙姑烟的烟盒,朝李树根凑了凑: “李掌柜,有一个好事,你投不?” “啥好事?说来听听!” 李树根来了兴趣。 大家都是车夫,都在运输队的名册上,他不怕屈铁蛋会坑了自己。 大家都是有官方背书的人,要是被骗了,一告一个准…… “就我手里的烟!” 屈铁蛋声音很轻。 “你疯了!” 李树根大惊: “这特么是犯法的事情!“ 李树根嚷嚷一句,意识到不对,赶紧压低了声音: ”被查出来,会被税务稽查队,找上门的!” 李树根左右打量着: “老兄,那特么是掉脑袋的买卖! 你可千万不能干啊!” “不是,不是! 犯法的事,咱哪里敢干啊! 放着今儿吃香喝辣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找罪受,这不是傻么!” 屈铁蛋急忙解释一句,生怕李树根给他直接举报了。 虽然没事,但是,最少也要耽误几天,那可要少挣了不少钱哟! 他赶紧反问道: “汉都那件大事,李掌柜真的不知道?” “发生了啥?” 李树根茫然: “我给大西李王爷送货,虽然运费给的高,却整整走了我小俩月时间,刚从西宁那边回来呢。” “原来如此!” 屈铁蛋笑了笑,仔细解释道: “江南那边,不是有人仿制了咱们的卷烟么。” 李树根点头,这事他也听说了。 李自成那边也在传,说是方总督发了很大的火,让人烧了十几座作坊。 听说啊,那些豪绅的脑袋,被砍了一大车呢! 李自成那边的军卒,都在夸皇帝仁义。 自家王爷也在汉都入了股份,江南仿制了汉都的货,这不是断了他们大西军的财路么! 得亏皇帝仁义,让方总督出了手…… 屈铁蛋见到李树根知道这事,于是低声道: “宫里那位皇后娘娘出手了。 她以定王殿下的名义,牵头开了一间工厂,专门用来制造各种货物。 说是要用什么叫做倾销的法子,弄死那帮人! 这卷烟就是其中之一。” 第977章 屈铁蛋拉李树根下海 李树根茫然: “这是贵人们的生意,与咱们有啥关系?” 屈铁蛋惊呼: “你不会是没回家,直接从龙州拉的货吧?” “对啊!” 李树根点头: “我从西宁过来,那不是顺路么! 少绕了一段路,那可都是银子啊!” “哎哟我的亲哥哎! 感情你是就没回家……” “我说你咋像蹲了俩月大牢一样,跟这个世界脱轨了呢! 这事啊,在汉都周边都传遍了!” 屈铁蛋苦笑: “咱们以前想要入股了汉都商行,不是最快都要审核两三个月么! 就这,还要审核了货物和作坊,要是冲突了,还要再朝后排。 皇后娘娘心善! 牵头组建了这个工厂之后,就特意开了金口—— 咱们这些为大明服务的,不管是车马运输也好,还是工厂作坊也罢。 只要咱们没有违法犯罪,没有被税务那边查过,都可以入一手。” 屈铁蛋说到这里,眼睛一瞪,两只稀疏的眉头竖了起来: “李掌柜,你没有被处罚过吧?” “那自然不能。” 李树根正听到高兴处,猛然被屈铁蛋反问,当即应答一声,连连催促道: “快说,怎么个入股法? 我可是记得,这卷烟厂,那都只能是皇室的产业啊! 莫说咱们了,连当官的都不能插手呢! 真要是放开了入手,自然是极好的买卖。” “咱们的确不能直接入股,但是,娘娘说了,咱们这些市井小民,为国效力日久,自该给了咱们的机会。 所以,咱们可以租赁了厂里的卷烟机,让家里的女人们,制造卷烟,然后统一上缴给作坊里。 要是有了多的人手,也可以领了烟盒纸,拿回家封装。 现在好多咱们车马行人家的婆娘,都在带着村里的女人,去弄了这个。 换算下来,一个女人,一月也能挣了几百枚铜板。” “这是好事啊!” 李树根眼睛亮了起来。 几百枚铜板,虽然对今日的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钱了。 但是,有了进项,总好过坐吃山空。 就算挣得再少,还不能顾住了吃喝拉撒啊! 李树根再次给屈铁蛋递了烟,笑问道: “这事你有门路?” “哎哟我的亲哥哎! 在咱们汉都,不说汉都,在咱们新大明,谁敢有门路? 这是要掉脑袋的!” 屈铁蛋苦笑: “等你回到汉都,你就知道了,这事早就在运输司传遍了。” 传遍了…… 那这厮应该不是说的给人加工了! 李树根眼神闪了闪: “你要说的不是这事吧?” “嘿嘿!” 屈铁蛋见到李树根明白,当即笑了。 他帮着李树根点燃了烟,给自己也点着后,才解释道: “我刚说的,是公开的消息,谁都能入了一手。 那玩意就不挣啥钱! 充其量,就是个辛苦钱。 我给你说的,是只有咱们这些开了车马行,或者是工地上的吏员们,有一定规模家产的人家,才能入手的好事! 你知道吗,要是去官府买了卷烟机,是可以以产量入股的。” “产量入股?” 李树根诧异道:“这不是和刚说的一样么!” “咋可能一样! 给的单价都不同好不!” 屈铁蛋指着仙姑烟盒: “就这一包,产量入股是一枚铜板呢! 就算手速一般的女人,带卷带封,一天最少也能包装了好几条吧? 这可是几十枚铜板! 要是手快的,一天挣百十枚铜板,也是没问题的。 咱们干上两三天,就抵得上人家一个月的收入了!” “不瞒你说!” 屈铁蛋嘿嘿笑着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你哥哥我,买了五台卷烟机! 家里的婆娘,除开给雇工的开支,跟咱挣得银子,也不差啥了! 你说,一个女人家家,又不是刺绣的手艺,挣得比咱们也不差,这是上哪去找的好事? 也就咱们认识,要不然,我才不给你介绍呢!” “这事靠谱吗?” 李树根有些迟疑。 “你回去后,去厂子里问问就知道了。 咱们要先带着自家营业执照,给人做了登记,然后将保证金交上去。 直接就能从厂子里领了卷纸,领了印刷好的烟盒,领了烟叶…… 登基数量之后,就可以拿回去生产了。 等做完了,直接交到厂子里,核实之后,现结! 你说这靠谱不! 都是现结的银钱,咋可能不靠谱呢!” 屈铁蛋嘿嘿直笑。 不靠谱? 开玩笑! 材料是直接去厂子里领的,钱也是在厂子里领的! 就害怕不靠谱,他还特意去税务司问了。 人家直接告诉他,这事是张皇后牵的头,陛下也批了的! 还有什么不靠谱的呢? 至于押金,才十枚银元。 不值事! 不就是跑几趟大车的利润么! 这还是他弄了五台机器。 要是只买一台,就两枚银元的押金而已。 再说了,人家给咱押金条子,上面盖着鲜红的内监大印,还写明了随时可退! 还有啥不放心的呢? 李树根见屈铁蛋都这么说了,也动了心,当即他点头应了: “成,回去后,我就去问问看!” 屈铁蛋伸手从不多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塞在李树根手里: “兄弟,去了那边,人家会让你填一个推荐人。 你可要填我屈铁蛋的名字啊!” “为啥?” “哪有这么多为啥,你就是填个名的功夫,耽误不了你什么时间。 再说了,要是这事不靠谱,你不是还有了证据不是! 你拿着回执,就可以告我欺诈啊!” “屈哥说笑了,你也是好心,咱咋可能告你咧? 放心吧,一定写了你的名字!” 李树根见人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当即点头应了。 屈铁蛋嘿嘿一笑,拍了拍李树根的肩膀: “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待李树根反应过来,屈铁蛋就朝着另一个落单的马车夫身边走去。 两人互相递了烟,就开始嘀嘀咕咕…… 李树根凝耳倾听。 屈铁蛋依旧在说刚才的事…… 这家伙的说辞,竟然和给自己说的也差不多…… 甚至,还再三强调,一定要填了他的名字。 甚至,最后还掏出了一张写着他名字的小纸片,塞给了那厮。 …… 第978章 婚姻圣地龙州、给阿大说亲 李树根纳闷了,屈铁蛋到处让人填了他的名字,这是弄啥哩? 他就真的不怕事情有变,被人告到官府去吗? 李树根心里琢磨着。 却想不明白…… 没一会的功夫,屈铁蛋已经又说定了一个人。 这厮毫不停留,抬脚就朝另外一个车夫走去。 李树根盯着屈铁蛋的背影,想看清楚他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才刚看没一会,又有一个车夫走了过来。 这个只是脸熟的车夫,不但给他递了烟,还勾肩搭背,整出了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 让他纳闷的是,这厮说的,竟然和屈铁蛋说的——是一件事! “喂,兄弟,为啥要填名字啊?” 李树根懵了。 “既然李兄弟已经要填了别人,那就算了……” 那人嘿嘿一笑,也不回答他,径直走开。 李树根更加茫然了。 这些人都是弄啥哩? 为啥非要让我填他们的名字啊? 关键是,还一波一波的来! 李树根更迷茫了…… …… 小半个时辰后,阿大处理好了货物,拿着一张回执,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 “老爷,咱,咱,咱们的货物,都,都,都卸完了。 这是,是,是登记单……” 结结巴巴的阿大,满脸都是笑容,将一张单据,递给了李树根。 “走,回家!” 李树根长身而起。 “老,老爷,不是,不是,不是要等那,那,那拉回去的货物么!” 阿大疑惑不解,结结巴巴的问着。 官老爷说了,如果他们再等几天,就会有货物朝回拉。 来回都有货,那可是双倍的银钱啊! “回家给你说老婆!” 李树根心中疑惑,随口找了理由搪塞过去。 “嘿,嘿嘿! 老,老爷,你,你,你,你,你没,没,没骗我吧?” 本就因为久不和人交流,纵然重回人类社会小一年时间,依旧结结巴巴的阿大,听到李树根要给自己说老婆,更加结巴了。 “蒙古娘们,你要不要? 你要是要,我就给你说一个!” 李树根一巴掌拍在阿大的肩膀上。 这家伙也老大不小了,帮他成个家,也不是难事。 想要汉家女人没有…… 蒙古女人却是大把! 自从皇帝开设了龙州,蒙古女人就越来越多。 只消给了几百斤稻谷、麦子,就能换回一个蒙古女人。 …… 这倒不是明军抢来的。 而是——这些年来,大明旱灾不断,草原上一样遭了灾,草场大片大片枯萎。 为了生存,为了争夺低矮地区的草场,蒙古各部彼此征战不休。 男人都成片成片的死,更别说女人了! 在灾荒年,这根本就是累赘。 高斗枢总督去了龙州后,筹备一众作坊的同时,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现象。 新年时候,虽然他在汉都呆的时间,只有短短数天,却看到了汉都的弊端。 都是由流民、军卒组建起来的新城,缺少女人。 甚至,很多已经得到吏员身份的棒小子,都还孑然一身呢! 这女人一少,阴阳就失调。 再加上这些人都跟着陛下发了财,手里有几个闲钱,憋的久了,难免会有各种乱禁之事。 他在汉都的时日虽短,却看到了好几起五城兵马司赶往青楼,处理打架斗殴的小案子。 随口一问,几乎全都是因为青楼女人不足,这些精力没处发泄的家伙,争风吃醋引起的。 一心为国的高斗枢,见到蒙古女人过得凄惨,甚至流入龙州乞讨为生。 当时他就在琢磨,是不是引流一些蒙古女性回去。 他将自己的想法上奏之后,得到了皇帝的许可。 于是,高斗枢就在龙州,有意识的将汉都缺乏女人的消息,散播给了蒙古头人们。 而这些头人,都是原本所在的部落,大首领被清廷掳走之后,升上来的小头人。 他们本不能服众…… 仗着袄儿都司大战之后,在皇帝的扶持下,才坐稳了部落首脑之位。 这么一来,这些人自然不敢违反高斗枢的命令。 再加上高斗枢许之以利,说明了——只要带来一个女人,就给了百斤粮食。 本就是累赘的女人,却能换来粮食。 在灾荒年,在部族男丁大量不足的情况下,他们会如何做,已经显而易见了! …… 高斗枢在龙州建立了一个交易市场,以官府出面,同头人们交换女子。 而民间想要求娶,则需要交给高斗枢五百斤粮食。 高斗枢的这个举动,不但成功的缓和了汉都女性不足的难题,还为朝廷省下了运粮耗费的问题。 龙州几乎不要官府运粮,就能自给自足。 因此在民间,今日的袄儿都司,又有婚配圣地的说法。 五百斤粮食,也才三石多点。 就算路上花费一点,运到龙州后,还不到两枚银元呢! 更何况,还有人在汉都专门做这个生意,无非是价格稍微高一点罢了…… 蒙古女人不值钱,李树根自然给阿大说得起老婆。 再说了—— 阿大虽然名义上是李树根的雇工。 然而,每每看到阿大,就想起自己弟弟的李树根,完全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弟弟来看待的。 帮弟弟成家,几百斤粮食的事…… 对于今日的李树根来说,这叫事嘛! 咱——不差钱! 不想朝龙州再跑一趟,只要给出三枚银元,就能直接去牙行里挑选! 不就是钱的事么! 那就不叫事! 阿大一听到李树根的许诺,高兴的连最爱的大饼都不吃了。 这家伙一手将李树根拽上骡车,挥着鞭子,就朝外走。 “回家咯,娶老婆咯!” 口吃的阿大,一想到即将有了婆娘,连口吃都治好了…… 欢声笑语朝家赶的主仆俩,任谁也想不到—— 去年时候,这两人,还不过是一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即将饿殍”。 多灾多难的大明,迎来了新生。 这是人间。 而就在两人欢喜朝家赶的百里之外—— 大明皇帝再次打回来,清军屡战屡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北直隶。 昔日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前往汉都的百姓,拄着拐杖,背着打满了补丁的行囊,瘦骨嶙峋的身子,正在艰难朝宣府跋涉…… 第979章 皇爷,该歇息了 没有老弱,没有幼小。 全是壮年男女组成的难民队…… 却每时每刻,都有人倒在地上,瞪着无神的眼睛,死不瞑目…… 这是残酷的清廷治下。 …… 李树根走了。 屈铁蛋还在到处忽悠人,让人填写了自己的名字。 有句话叫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屈铁蛋就属于这句话的写照。 他离开汉都的时候,晚了一步,并未跟上大军起行。 正所谓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屈铁蛋错过了跟随大军一起上路。 却跟上了方正化送来的新消息。 方正化派人将袁贵妃、永王朱慈炤送回汉都的时候,一并送上了江南仿制卷烟,被他带人血洗的事情。 方正化请罪: 因为自己人手不足,纵然清缴了很多造假作坊,却无法杜绝仿制烟的泛滥…… 相对于蒸汽纺织机制造的棉布,烟更加容易仿制出来。 这个利润高到可怕的东西,被江南豪绅大批量、大批量的仿制着。 甚至,魏国征在庐州、安庆、池州等地,也发现江南制造的假烟。 并且,因为新大明境内烟价稳定,还逐步有了返销大明的趋向。 当时,朱由检正在汉中处理张献忠。 这条崎岖的山路,往来一趟,太耽误时间了。 太子只好召集众臣,商讨此事。 唐王的意思是死守边境,查绝走私。 文臣们虽然又提了一些诸如沿江巡逻,地方举报之类的辅助,却无法除根。 毕竟,哪有防得住的边关! 于是,张嫣当机立断,接过了此事,她一面写信夸赞了方正化的做法,一面却开始了针对这件事的布局。 她知道,江南仿制香烟,损害的就是朱由检的利益。 因为各处烟厂,最大的股东,就是皇帝! 张嫣知道朱由检准备用清军,来对付江南豪绅,也就是说,满打满算,留给他们赚钱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她决定使用倾销的办法。 就这样,张嫣以定王的名义,牵头组建了一系列工厂。 准备用海量的货物,砸垮了江南豪绅秘密建立的造假作坊。 但是呢,这些工厂,又不能长久设立。 等到清军开始屠戮江南的时候,这些工厂都是要撤销的。 毕竟,她不能因为一个江南,造成大明内部的生产过剩。 她的目的——只是要在清军动手之前,替皇帝抢回最多的银子而已! 而想要短期倾销,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大量制造; 以及如何掌控合作商。 以免在不久的将来,下令撤销的时候,合作伙伴会私藏了制造机器,因为民间私自制造,从而造成货物泛滥。 张嫣将目光,放到了为大明军队提供运输、制造,这些利益既得阶层的家属身上。 只有这些已经和大明绑在一起的新兴阶层,才能完全服从将来不再生产的命令。 因为这些人,大部分都不会因小失大! 为了将时间进一步缩短,为了最短时间,获得最大的生产数量,张嫣拿出了奖励办法。 每一个说动他人,加入其中之人,都能得到一枚银元的报酬。 屈铁蛋正好遇到了这件事。 这就是他游说李树根的原因。 天色渐渐晚了,屈铁蛋舔舔干的起皮的嘴唇。 虽然嗓子疼得厉害,却心满意足的朝自家大车走去。 屈铁蛋心满意足。 嘴里哼着小调。 今天又额外入账13枚银元。 虽然要等到他们返回汉都,加入其中的时候,才能返现…… 但是—— 嘿嘿! 抵上俺跑俩月大车了! 只可惜,宣府这边的车夫,都已经被同行瓜分完。 想要继续赚钱,必须要另辟蹊径啊! 要不…… 换个地方? 屈铁蛋挠挠头,暗自琢磨道: “龙州那边,也有人过去了,自己这千里迢迢过去,就算有漏网的,也挣不了几个钱。 而皇后娘娘又规定只能在车夫、匠人群体中选人。 既然车夫这边已经拉的差不多了…… 那要不自己去工地上试试? 工地上那些普通工人,自然是没钱入股的。 但是,那些立了功,挣了吏员身份的,却有银钱啊! 更何况,当初他们不敢跳出来单干,而今看到我们赚足了银子,早就羡慕的不行了! 我要是去了工地上拉人,一定能挣到更多的银子!” 一念及此,屈铁蛋也不停留了。 他当即决定,连夜返回! 他要去秦岭山区的各处工地上,找人入伙! 这可都是钱啊! …… 像屈铁蛋这样,正在四处拉人入伙的马车夫们,所干的事情,早就摆在了朱由检案头。 对于张嫣对江南假烟的处置手段,他自然是认同的。 张嫣一招给银拉人化解窘境的办法,朱由检也是赞许的。 短期海量生产,还要完全可控,张嫣的法子没问题。 给点银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虽然方正化正在江南,但是,老方的重心,已经从如何抢银子,转移到如何布局上了。 这是他的意思。 江南的重心,已经发生了转变。 老方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救人,如何保住那些历史上的豪杰们! 比如江阴三公这样的民族脊梁,朱由检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步了历史上含恨而逝的后尘。 更妄提,江阴遇难的,可不止三公! 那是一个只剩下老幼53人的英雄城市! 朱由检岂能不做了布局! 老方腾不出手来,张嫣的谋划,就是最好的办法! 暂时花点银子,砸出一个临时巨无霸来,在最后关头,尽量榨干了江南豪绅,这才是重头戏! 夜幕下,点着石油灯的朱由检,笑着将王廉送来的消息,放在了一边。 密报上的这一幕,像极了当年那个争先下海的时代。 那个年头,正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却不想,这相同的一幕,发生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我华夏百姓,只要给了他们机会,人人都是龙凤!” 朱由检称赞一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皇爷,夜深了,您该歇息了呢。” 王廉束手站在皇帝身后,低声劝道。 第980章 王辅臣:管他什么癞蛤蟆,一脚踩死就是! “什么时辰了?” 朱由检捶了捶肩膀。 王廉急忙上前,轻重合适的帮着皇帝捏肩膀,嘴里却回道: “爷,戌时已经快要过半了。” 才不到八点啊! 朱由检摇了摇头: “还没啥睡意,你陪朕出去走一走。” 王廉急忙起身,低声对小宦官吩咐几句,那人快步出去了。 王廉这才拿过了长杆玻璃罩马灯,走在皇帝前面。 两人到了院子里,朱由检指了指院外。 王廉挥手,一行内监好手,先行一步,出了院门。 他们要去安排人手,增加防御。 虽然周围都是大明军营,但是,这终究距离战场不远。 皇帝的安全问题,才是重头戏。 万万不可被人摸到了皇帝身边来! 夜幕下,一行行士卒,迅速占据了各处要地。 …… 朱由检抬头,只见满天繁星。 龙虎台因为地势高,一丝丝凉风,吹走了人身上的热气,很是舒服。 白日的燥热,已经消散。 朱由检随意的走着,嘴里却在问道: “曹化淳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爷,曹督已经到了山东境内,他在青州府的日照登陆。 按照陛下的交代,黄得功已经以防备清军南下的借口,将兵卒全部调到了济南府。 鲁西南,目前已经只剩下曹督的人马。” 朱由检想了想,从日照向西,过了吕南,就进入兖州府境内。 也就是说,曹化淳距离曲阜,只剩下临沂、平邑、费县三个县了。 “告诉老曹,等着黄得功给他制造的机会!” 王廉急忙应了。 朱由检又继续道: “朕到了宣府,孔氏可有动作?” 王廉咧嘴一笑: “皇爷,那衍圣公,正在琢磨着——如何给陛下再上了请罪疏呢! 只可惜,曲阜自成一体。 咱们的人,只能在外围,更多的消息,却无法探听了。” 朱由检笑了笑。 这北孔啊! 呵~! 嘴上圣贤书,皮囊里却是墙头草…… 昏暗的油灯下,朱由检随意的走着,抬眼一瞅,面前一个傻大个,正抱着一杆马槊,含笑看着自己。 正是王辅臣那家伙。 “马鹞子!” 朱由检招了招手。 王辅臣快步而来: “陛下,微臣在。” “朕有件事,难以想清楚,你帮朕参谋一下。” 王辅臣挠挠头,憨憨一笑: “微臣愚钝,恐怕未能替陛下解了疑惑。” 朱由检摇摇头,不理会这家伙的耍滑头,自顾自道: “有一个家族。 若是不处理,素爱做了癞蛤蟆爬脚上,不咬人他寒渗人的事。 要是处理了吧,又会惹来一群人喷你,平白多了一身骚。 你说,这该怎么处理?” “俺不懂陛下说的是什么人,但是,以微臣的脾气……” 王辅臣咧开嘴,大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白芒: “癞蛤蟆膈应俺,俺就一脚踩死! 要是有人恶心俺…… 俺会一刀子捅过去。 管他天王老子! 谁要是敢鼓噪,俺就全部宰了!” 王辅臣憨笑着: “俺觉得,只要俺刀不离手,俺就不怕别人骂俺! 陛下,是谁恶心你? 俺这就去砍了他全家!” 只要刀在手,就不怕别人骂? 朱由检诧异的瞥了王辅臣一眼,这浓眉大眼、满脑子肌肉的货,也能有了这么深刻的哲理。 却见这家伙正龇牙咧嘴的笑着,宛如个憨子。 就仿佛,有时候算计的深了,反倒是失去了洒脱。 算计来算计去,却不知,很多时候直来直去,才是正理啊! 朱由检心中一动。 他猛然想起这家伙在历史上干的那件事了—— 吴三桂的宗亲家眷们,眼红王辅臣受宠,于是,在马一棍的府邸,请这家伙喝酒,还让三格格给他下了一碗面。 王辅臣拿起筷子一搅,里面硕大一个苍蝇。 王辅臣当即丢了筷子。 却不知,这本就是针对他的毒计。 于是,当即就有人鼓噪,而那东主马一棍,当场就要将给王辅臣端面的下人打死。 面是三格格下的,苍蝇又在碗底,管端面的下人啥事呢? 无非是针对王辅臣的性格,特意设的局罢了。 王辅臣这人,虽然犯浑,对下层人却是极好的。 为了不让下人受到苛责,当场就将带着苍蝇的面吃了。 吴三桂的女婿、侄儿等宗亲,立刻嘲讽起来,还说: “马鹞子,你特娘真傻,让你吃苍蝇,你就吃。 让你吃屎,你就吃屎吗?” 王辅臣当即大怒,一拳砸碎桌子四条腿,残羹剩饭洒了众人一身。 也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平西王吴三桂的子侄、女婿了,当场就要打死他们…… …… 一想起这事,朱由检不由失笑。 王辅臣寄在吴三桂屋檐下,却要动手打死人家的亲侄儿、女婿。 这货有多莽,就可见一斑了。 而今,有了这样的话语,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特娘的话…… 还真是王辅臣的脾气。 “行了,好好当你威震草原的活吕布。” 朱由检拍了拍王辅臣的肩膀: “这个天下很大,好好干,给你老李家,挣一份前程吧!” 皇帝点名了要给自己功勋,王辅臣咧嘴笑着,也不多言。 早在正旦的时候,他就决定一辈子给皇帝当先锋了。 话说的再多,不如手上的真功夫。 既然已经在皇帝心中,又何必靠言语支撑自己呢? 朱由检又闲逛一阵,王廉再三催促夜已深,该歇息之后,这才返回了龙虎台。 皇帝回营休息,多加的人手,纷纷卸了值。 王辅臣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穿着一身铠甲,就躺到了床上。 亲兵诧异道: “将军,怎么不脱了铠甲再睡,多硌人啊! 再说了,这么热的天,不怕捂出痱子吗?” 说完,就要上前帮王辅臣脱铠甲。 “别动! 别碰我的铠甲!” 王辅臣脸色大变,伸手拍在亲兵的手背上。 啪的一巴掌,打开了亲兵伸来的手。 亲兵懵了: 将军今儿咋了? 为啥要穿着铠甲睡觉? 眼下前方全是明军,还压得清军喘不过来,在这安全的大后方,将军竟然还要枕戈待旦…… 真是奇了怪了! 王辅臣咧嘴嘿嘿的笑着。 可舍不得脱! 皇帝亲手拍了俺的铠甲,俺必须要多穿几天…… 这个月,俺就不脱铠甲了! …… 第981章 张罗辅横扫蓟镇 当初李来亨从围攻京师的状态下,奉命退回宣府后,明清双方,就在内长城沿线彼此设防。 提起内长城,可能很多人有些陌生。 ——就是居庸关、八达岭所在那一条,就叫做内长城。 而面对草原的那一条,相对应的,就叫外长城。 连接内、外长城,大部分在山西境内那一道,叫做二道长城。 算了,扯不明白,放图: 袄儿都司大战之后,明军不但稳据内长城,更是将清军压在北直隶境内。 负责战事的李来亨,完美的显现了自己的实力。 他以内长城为据点,在掌握住居庸关等地后,甚至一度围攻京师。 若不是朱由检出于全盘考虑,必须要留着清廷,用来对付江南,李来亨早就将清廷灭了。 李来亨奉命退回居庸关后,以宣府为大本营,沿着内长城,设下防线。 而多尔衮则相对应的,也设下了三道防御线。 第一道,北起渤海所,南至齐家庄,以内长城以东,紧挨着长城的一系列城堡,屯扎小股兵力,用来预警。 多尔衮将重心放在了直面居庸关的龙虎台,这里更是直接驻扎了阿尔津的一万人马! 同时,为了防备保定明军,这道防线,一直绕到了大房山山区。 第二道就是以沙河行营为中心,北起昌平,向南一直连到了房山县。 这一道清军,就优厚了很多,甚至,不乏一座城池,就驻扎几千人之多的大股部队。 第三道则是沿着白河布局,以怀柔、顺义、密云、通州为重点城池。 这个第三道防线,却不是为了保护京师,而是,为了保护通州! 换句话说——这道防线的设置,是多尔衮为了保证南下计划的顺利。 这个时空的李来亨,可不是历史上因为兵力不足,被清廷大修长城下,困死在兴山的那个汉家孤胆英雄了。 有了新大明作为后盾,多尔衮的三道防线,成了李来亨练兵的对象。 而清军,也不是历史上那个已经整合了全大陆之力的军队了。 此消彼长之下…… 清军莫说像历史上那样,修建长城,困死李来亨了。 就连敢出营野战的精锐,也全都成了李来亨“功名薄”上一个蝇头小字! 清军,被李来亨打得不敢出营! 莫说修建长城了…… 就算想要打下木桩、修建栅栏,将堡垒连起来,也是做梦! 在李来亨一次次的进攻下,清军只能困守城池、堡垒之中。 甚至,李来亨屡屡越过清廷的第一道防线,他们也只是眼睁睁看着。 连设伏都不敢! 伏击? 伏个屁啊~! 人家枪打得更远,震天雷威力更大,火炮更粗,还更加轻便。 就连骑兵…… 得到了山陕、河套蒙古后,明军早已完成了驮马化。 作为重头戏的宣府部,更是人人配备了一马一骡! 至于李来亨重点训练的骑兵,更是配备了双马一骡! 步战打不过,骑战打不过,就连速度,也被人家远远超过…… 这仗还怎么打? 出去就被歼灭,甚至全歼…… 龟缩城内,最起码还有了保土不失的功劳! 一线防御不敢出击,二道防御线上的清军,也被李来亨杀得胆寒。 而经历了一次次血与火的磨砺之后,李来亨一手训练出来的宣府大军,越发的精锐! 朱由检到了宣府之后,李来亨就作为先锋,先行出征。 他手上的一万骑兵,就是这半年来训练的成果。 纵然为了减少补给压力,只是带着一马一骡,却依旧灵活的好似泥鳅。 一路上,连破清军的第一、二道防线。 将清廷本就脆弱的防御线,搅得天翻地覆。 甚至! 两度逼近通州重地! 不过短短两天,李来亨的一万人,竟然先后剿灭数万清军。 虽然这些清军,大多都是新兵,也足以证明李来亨的实力了! 这位扛起大陆上最后一支大明旗帜的孤单豪杰,用人头,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 李来亨率兵离开后,朱由检就一南一北,又派出两支大军。 朱由检以中心突破,左右钳击的方式,打响了收复大明京师的开局一战! 左都督刘文耀,率兵一万三千,自保安州出兵,直扑房山而去。 这一路上,因为都是山区,遇到的都是小股清军,战功乏善可陈。 但是,却成功的吸引了清军的注意力,为保定李定国部的抢回财货计划,遮挡了视线。 北方的领军统帅,是保定豪杰张罗辅。 这位当初舍家为国的张家六子,这个史称“有臂力,善射”的汉家豪杰—— 仅仅统帅了八千步兵,却搅动蓟镇风云。 朱由检安坐龙虎台。 而张罗辅却早已杀疯了。 就在李来亨率先出动之后,张罗辅就奉命从延庆州杀了出来。 双方防线,下方箭头是李来亨进兵方向,上方是张罗辅 在皇帝的计划里,李来亨是作为破交的“狼群”,来使用的。 李来亨以进攻清廷的统治核心为诱饵,迫使清军出来野战。 在一次次运动作战中,将清军的机动兵力拖垮、消灭。 从而达到清军不敢离开城池,只能躲在城池内做了缩头乌龟的目的。 而一南一北的两位将军,则就是外科手术刀。 特别是京师正北方向的怀柔、密云、顺义三座城池。 这三部清军,只要沿着白河顺流而下,就是通州! 这是多尔衮的第三道防线! 也是多尔衮南迁计划的核心。 换句话说,这三部清军只要还在,多尔衮南迁时,就足以保证了后路,他就能从容的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大明财产。 深知如何才能保命的多尔衮,在这里,放了三万大军。 虽然正经建州女真没多少,然而,领兵的却都是老牌汉奸。 这三个城池,整体上呈现一字长蛇阵,全部坐落在白河西侧。 多尔衮在这里放下三万大军,还特意安排了老牌汉奸坐镇,正是为了防备西方的明军。 然而! 张罗辅一出手,就让多尔衮的计划破灭了! 将是兵的胆。 张家六子,除了早死的张罗士,参加了保定保卫战的弟兄五人,四个都全部战死。 第982章 袁可立的功劳 只有张罗喆,在城破之后,杀出重围,面对全家二十三人罹难,阖家死绝的悲惨,心灰意冷之下,出家当了和尚。 张罗辅这个张家六子年纪最小的那一个,日夜守在城头,弓弦响起,必有敌军中箭。 在城破之时,要为大哥张罗俊杀出一条血路,被大哥拒绝后,射至箭尽,以短刀连杀十数人,力竭,方被乱刀砍死…… 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 张罗辅勇猛善战,他带的人,也都是疯子。 区区八千人的北路大军,却所向披靡! 半天时间,他连破黄花镇、渤海所两部清军,斩敌五千余,进逼怀柔。 而张罗辅部的损失,竟然不足三百人! 怀柔守军大惊,龟缩不出,并派遣使者,飞驰前往密云求援。 而张罗辅却虚晃一枪,调头向南,全军乘马急扑昌平。 到了昌平城下,就在清军箭如雨下、枪子若雹中,张罗辅孤骑冲门,连发三矢。 城门楼下三个章京,跌落城下。 清军为之胆寒。 数千人拥挤的城头,竟然没人再敢放箭、开枪。 张罗辅退回本阵,下达了破门令! 十几个骑术高深的军卒,背着炸药包,直扑城门洞。 在损失八人的代价下,城门被炸成了碎片。 就在清军失神中,张罗辅亲自带头,全军冲锋! 至中午,午时刚过,再破昌平。 昌平清军,无一被俘。 张罗辅连昌平守将的名字都没问,直接一刀砍下…… 而张罗辅自己,也在攻打县衙时,中了一刀。 所幸,汉都制造的精钢铠甲,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这厮却浑不在意,只是让人包扎之后,再次领军出征。 这一次,他再次折道,反扑向北! 这一次,他的目标越过了怀柔,瞄准了密云! 只要密云被拿下,蓟镇西北方的清军,就再无三千人以上的城池! 就在张罗辅再次出击的时候—— 怀柔清军,却等不及密云清军来援,得知张罗辅调头攻打昌平而去后,立刻弃城而逃,急速渡过白河,准备进入密云…… 此时,张罗辅已经纵马自牛栏山处,泅渡白河,绕过黍谷山、白檀山山脉,出现在了密云后方。 密云清军将领,是李永芳的三儿子刚阿泰。 这是铁杆汉奸家族。 作为第一个投降女真的明朝将领,李永芳负责谍报工作,专职策反明朝将领。 从沈阳到广宁,所有战役,皆有李永芳的影子! ——努尔哈赤时期,一系列的战前情报,都是李永芳提供的。 或者说,这人是士绅扶持后金的代言人! 天启二年,朱由校启用了袁可立。 天启帝命袁可立巡抚登莱等处(明朝辽东归山东管)。 袁可立是明末能力最强的保皇党文臣,江南集团挑拨琉球与大明的关系,欲要铲除大明最铁杆的外藩之一的琉球,就是袁可立保住的。 那时候,他才是小小的苏州府推官,才不过七品,却挡住了江南豪绅的逼迫。 就此,万历特别召见袁可立长谈,史称:“内召当锝谏省”。 万历末年,罢免袁可立,实际上这事说白了,就是留给太子起复的,让他感恩太子,好辅佐太子用。 聪明的皇帝,都会这样给继任者留班底。 而自从西汉那件事之后,聪明皇帝末年所谓指认的“辅国大臣”…… 说白了,这时候认真考据考据,都带着阴谋。 但凡脑袋正常,谁敢给下一任留下权臣啊! 怕王莽少了是咋地? 泰昌皇帝一月而亡,就不用考虑了,而天启用袁可立的最初几件事—— 就是去祭拜历代帝王陵、孔子祖陵、河南山陵即洛阳的帝王陵,包括那个被挖的只剩下一根石柱的“禹宿谷堆”。 看到没,这就是皇帝的手段! 这可是代表新皇,祭拜历代帝王啊! 就这一件事之后,只要这大臣还要点脸,都会尽心辅佐皇帝了。 天启二年三月初七日,袁可立刚回来,朱由校就委以重任! 袁可立刚接任辽东大权,就展现了自己的才干。 他先后破获多起李永芳密布的探子,并反过来对后金用间。 袁可立成功策反努尔哈赤女婿刘爱塔反正。 同时,他派遣军队护航,成功切断了给后金走私的某个集团的海上通道。 袁可立一次又一次破坏了李永芳的阴谋,甚至还夺回了辽南! 这一切,竟然不过一年时间! 可以这么说,只要袁可立不下台,后金就是狗屎。 万历罢官袁可立的作用,显现出来了! 袁可立一出手,就收复了辽南! 在我“圣清”,没用的奴才,还不如狗屎! 李永芳斗不过袁可立,那就没用了…… “从不苛待功臣”的大清开国圣祖努尔哈赤——就此冷落李永芳。 甚至,作为最早投降后金的李永芳,手中竟然一度只剩下几百士卒…… “我圣清”对待功臣,可真好啊! 呵~~! 谁敢说不好! 没砍了狗脑袋,就是对你的仁慈了! 袁可立不但光复辽南,还弄掉了对大明伤害最深的那个人! 实际上,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袁可立——才是最有可能改变明末局势的那个人! 只可惜,袁可立坏了某群人的好事。 尤其是用军队护航,和让毛文龙钉死后金腚眼! 这一手,不但断绝了“士绅私通后金”,还特么切断了朝鲜海道! 省得你们说我吹毛文龙,上图吧,蓝色是孙承宗防守区,红色是袁可立夺回区,毛文龙我圈了起来 最主要的,奴儿干都司朝回运的航线,也被切断了! 这特么都是利益啊! 海上丝绸之路啊! 多么大的金山银山…… 你袁可立说断,就给我们断了? 人家岂能善罢甘休! 最后,袁可立想要置身朝局斗争之外,为大明默默做事,又岂能如愿? 众正盈朝的东林,眼见斗不过魏忠贤,于是来了一招祸水东引、一石二鸟! 东林党领袖高攀龙,直接拜袁可立为大码头。 好家伙! 众正的脸,是一点都不要了! 高攀龙这一拜,成功使得老皇帝留下的保皇党,和新皇帝扶持的保皇党,有了利益冲突。 袁可立就此被逼的离开朝堂,解甲归田。 第983章 孰优孰劣 其后,袁可立虽然短暂起复,却已经无法置身党争事外,只得再次辞官。 就在他离任仅仅半年时间—— 袁可立麾下大将张盘,再次“战死”。 张盘死后又半年,孙承宗大败! 这就是柳河之败。 袁可立执掌辽南,孙承宗的堆塔战术,还能步步推进。 袁可立被下台,堆塔战术,再难寸进…… 不得不说,这是何等的讽刺! 自古以来,战场上讲究的就是一正一奇,奇正结合,奇正相辅。 没有正只有奇,纵然能够扰乱敌人的部署,纵然能够袭取敌人的要地,纵然能够歼灭敌人一部…… 但是,这没有正的奇,是无根之木,难以撼动大势的。 但凡一场失败,就是灭亡。 而没有奇只有正,同样也是这样。 正者,厚重有余,灵活不足,若能堂堂正正,也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 只可惜,这是理想状态。 单正无奇,那就是空谈。 因为啊——不论奇或者是正,内部都是逐利的。 所谓利,不是名,就是利。 唯独不同的,袁可立的策略,更多的是逐名。 孙承宗的堆塔战术,却会滋生了更多的“逐利”。 但凡涉及到了营建,其内自然自然会产生了逐利的行为。 有了逐利的可能,就没人会愿意让他停下! 这就是养寇自重的原因。 人都是圣人吗? 圣人也有家眷、亲朋、师生、党羽的! 这个世上,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堂堂正正之人。 面对利益,能够不皱一下眉头的,古往今来,唯有海瑞等寥寥几人罢了! 所谓圣人…… 多少人是圣人呢? 纵然自己能够守住清贫,他身边的人,可有甘于贫寒的? 人家会全部都吃糠咽菜,还要满脸笑容、甘之如饴吗? 自然不会! 这古往今来,拔出萝卜带出泥,才是常态! 堆塔战术,需要的是无尽的金钱。 这就是无尽的“逐利之人”的盛宴。 逐利之下,这个战术,哪怕有问题,也必须正确,也必须不容置疑! 只要利益不止,就没人愿意让“堆塔”停止下来。 哪怕明知大明会被生生耗死! 这是本性! 自从人类社会诞生私有制以来,资本的核心就是私有。 或者说,这是社会集团的排他性。 公不见——“非我族类,其心可诛乎?” 皆排他罢了。 ——这是大势。 朝小了说,资本若是没有私心,何来的尊王攘夷? 社会何来的前进动力? 都躺平了,何来的繁荣? ——这是基础。 古人讲家国天下,何解? 家,小规模的利益整合体。 国,无数个小利益整合体组成的大利益整合体。 国,即无数的家。 治家的理论,即适同治国。 都要在追逐利益的道路上,进行排他。 说一个最简单的比喻: 这世上只有一百个馒头,抢走了九十个,还要盯着剩下的十个,这才是符合整个集团所有人利益的唯一操作。 那要是谁大度到——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留下馒头,让别人吃饱,这就是犯蠢! 不能排他的利益整合体,损害的必然利益集团内部组成分子的利益! 将治家的理论放大,即为治国尔。 从哲学来分析:无数逐利集团组成的集合体,就是国家。 这是哲学范畴。 从政治来解析,国家是无数资本集团妥协的结果。 这是政治范畴。 既然内含无数资本,这些资本集团,自然就会在整合体内逐利。 也必然就会排他。 干倒了对手,人家的集团,才能谋取更多的利益。 孙承宗一招堆城战术,中饱了多少私囊? 身为官场一份子,身为混迹朝堂一生的高官大佬,堆城战术会在官场上引起什么样的饕餮盛宴…… 谁不知道呢? 大明的臣子们,究竟贪不贪…… 夜幕下,脚踏大地的人,仰头去看,能够看到无数的星星。 这是因为星星发光的本质。 不但仰望星空的人知道。 就连俯视大地的星星,同样知道! 星星知道仰望星空的人知道他的性质,星星也知道星星的性质,星星之所以让仰望星空的人,不知道星星知道星星的性质,是因为星星要装着自己不知道,星星的性质。 这话,虽然很绕,却是真理。 赵高为什么敢牵着鹿,告诉满朝诸公——这就是马? 为什么有人敢指着鼠头,冠冕堂皇的言之凿凿——这就是鸭脖? 皆因利益罢了! 身为朝堂大佬,孙承宗能不知道自己的这招堆塔战术,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吗? 堆塔战术,会产生无数资本逐利,他会不知道吗? 堆塔战术一旦祭出,在朝廷内无数集团逐利的情况下,必然会有了养寇自重……他会不知道吗? 他不知道,那就是妄居帝师高位,那是德不配位。 他知道……那就可诛了。 那就是人性。 孙承宗的堆城战术,姑且不论是否具有可施行性。 从战略本身来讲,想要堆塔困死后金,就需要有人帮他牵制后金。 这就是奇。 袁可立就算下台,他留下的那些人,也该作为奇来存在! 然而,资本的排他性,却将袁可立给弄倒了。 甚至,就连袁可立的一切手下,都必须倒下! 这就是为什么袁可立下台,袁可立布置被人废掉——孙承宗的失败,就已经是绝对的的原因了! 走廊上的城池,只有被人夺走,才有重建的可能! 重建了,才有更多的利益! 也只有这个堆塔的战术,必须是至高无上的正确,才能有了继续建了拆,拆了建的实施基础。 只有将反对堆塔战术的人,全部干掉,才能有了海量的利益! 这就是袁可立倒下后,袁可立彻底绝望的根本原因。 崇祯继位后,袁可立短暂起复。 然而,他策反的刘爱塔,却“被战死”了。 袁可立大感失望,再次辞官。 (袁可立几乎被清廷焚毁了所有资料,这一次起复,史料自相矛盾,具体做了啥事,已经无法考证,甚至,也有考证说没有起复的。 乾隆四十二年,同时被清廷下达封杀令的,只有岳飞和袁可立。) 第984章 刚阿泰奏功 紧接着,就是崇祯二年六月,袁崇焕悍然杀死了级别比袁崇焕还高一线的毛文龙。 (毛文龙不管文职还是武职都是正一品,袁崇焕正二品。 只不过自从土木堡之后,武将不值钱,袁实际地位更高罢了。) 三个多月后,清军第一次成功入关! 好了,利益集团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后金抢了那么多好东西,要不要找人销赃? 依靠那群山西老抠? 能销赃多少咧? 不得不说,这是好算计啊! 一环套着一环! 只可惜,袁可立的着作,几乎全都被焚毁,没人能够知道袁可立当时的心情了…… 但是,我想,他应该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其后,崇祯数次相请,心灰意冷的袁可立,都拒绝了。 被背后捅刀了那么多次,再加上刘爱塔、张盘、毛文龙等人的死,袁可立怎么可能再次出山? 他能够完成自己政治抱负的基础,已经没了…… 资本的排他性,使得袁可立想要挽救大明的可能,已经彻底断绝! 不管毛文龙如何不堪,他的作用是钉子啊! 这是“奇”啊! 没看到袁可立重用沈有容、张盘等人,依旧要扶持毛文龙吗? (注:沈有容,明后期军事奇才,收复台湾第一人。) 就因为——在袁可立团体内部,毛文龙——正是那个奇! 而袁可立下台后,他的辽南布局,也可以看做一个奇! 然而,手下的接连死亡,堆塔政策已经深入朝廷官僚之心…… 大明官场,已经将利益的吸管,插进了堆塔之中! 在这样的背景下,纵然天神下凡,也无法挽救了…… 除非推倒重来! 袁可立想要施展抱负的土壤,没了! 或者说,袁可立想要挽救大明的最后窗口期——关上了。 袁可立的心死了…… 崇祯只得在有了大事时,秘密写信,请教于袁可立。 崇祯六年,就在大明和郑芝龙联军150余艘战舰,大败荷兰人,也就是料罗湾大捷的稍后—— 好家伙,还有能力跳腾啊? 看我的! 于是…… 毛文龙遗部又被彻底玩坏! 一出登莱兵变东江镇诸将叛逃,将袁可立的毕生心血,全部毁于一旦。 当年冬十月十一日,心力交瘁的袁可立,被气死在老家河南睢州。 实际上,从战略本身来分析,袁可立的下台,就足以证明大明朝堂的自检机制,已经完全无用了。 在逐利集团把握朝政的情况下,谁想挽救大明,谁就是官场公敌! 这就是崇祯破格启用一个,就被“战死”一个的原因。 不是崇祯启用的那些人无能,而是利益集团不让他们挽救大明啊! 只有大明流血,才有了利益。 简单的一句话——养寇自重罢了。 …… 袁可立下台后,李永芳才被再次启用。 李元芳不但死心塌地的帮助清廷,甚至就连自己的儿子,也全部起了女真人的名字! 甚至,投降时已经成年的儿子,也全部改了名! 刚阿泰是李永芳的第三个儿子。 这个家族是铁杆汉奸,深得多尔衮的信任。 于是,在最重要的第三道防线上,多尔衮让他防守了重中之重的密云。 密云在白河的上游,只要守住了这里,多尔衮南迁的计划,就能顺利实施。 张罗辅逼近怀柔,又立即远遁,刚阿泰看到了机会。 坐镇密云许久,已经知道大明野战能力的他,本来是不敢援助怀柔的——他怕被张罗辅围城打援了。 正是张罗辅的一触即离,成功调动了刚阿泰。 得到张罗辅直奔昌平而去后,刚阿泰立刻亲自领兵,准备严守怀柔。 只要怀柔这个第三道防线的中心城池不丢,多尔衮交给他的任务,才有了完成的可能。 他得到怀柔求援的消息,本来是不打算援助怀柔的。 然而,当刚阿泰得知张罗辅南下攻打昌平,还以为张罗辅要去走了李来亨的老路。 自以为已经安全的刚阿泰,立刻派遣大军,准备援助怀柔。 同时,大军还未出城呢,就给多尔衮写了一封请功的奏疏。 他在信中说: “大清皇父摄政王主子爷殿下,奴才刚阿泰,问主子爷金安。 奴才得知怀柔遇险,当机立断,在尚未得到求援的时候,亲率大军援助。 启禀大清皇父摄政王主子爷殿下,您最忠心的奴仆刚阿泰,亲自冲锋,在明军中杀了十进十出。 托主子爷洪福,兀那领军的伪明大将,更是被奴才斩落马下。 此,都是主子爷英明神武,得天之眷的功劳。 只可惜,奴才福薄,此等大功,奴才竟然无福消受。 纵然主子爷天威盖世,将那厮逼落马下。 奴才刚想以竟全功…… 却被明将亲兵冲散。 还请主子爷治奴才失手之罪! 主子爷明察秋毫,奴才实坐骑不支,这才被明将逃了生路。 若非那厮亲卫拼死相救,奴才早已为我大清再献伪国伪将首级。 只可恨,兀那明将命大,奴才想要为皇父摄政王主子爷,献上贼将脑袋制作酒杯的心意,功亏一篑。 还请主子爷责罚奴才……” 刚阿泰还未离开密云城呢,报功的捷报,就已经发往了通州。 而刚阿泰手下的一众满洲军官,竟然对这毫不惊奇。 实际上,在后金、清初,甚至清军入关之后,更甚至到了吴三桂发动三藩之乱时,清军内部,依旧有大量权贵认为清军入关,就是为了抢劫而来的。 在三藩之乱的时候,满洲权贵,甚至还提出了退回关外的主意。 而这个态度的秉持者,甚至包括了顺治皇帝。 郑成功发起长江战役的时候,顺治哭喊着要退回关外。 被孝庄一顿责骂,说他还不如多尔衮之后,感觉自尊心受挫,丢了面子的顺治,又吵闹着要御驾亲征。 毕竟,杀了多尔衮,还将人家挫骨扬灰,自然要全面超过多尔衮才行。 要是连多尔衮都不如,那不是证明福临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了么。 …… 这可是记录在清朝自己修着的史书中的事情。 “我大清”本就是强盗集团,内部的条框,自然就没有那么严密。 第985章 将军,明军有妖术啊 刚阿泰提前报功的事情,在满洲军官看来,实在是太常见了。 “我圣清”朝廷只看你上缴了多少好东西,至于上表奏功…… 不过是献媚罢了! …… 正午时分,刚阿泰带着援军离开了密云城。 大军架设浮桥,准备渡过白河岔口。 谁知道,刚刚渡了一半,就得到怀柔方向的清军,在参将颇重耀的带领下,忽然弃城,直奔密云而来的消息。 刚阿泰大怒。 他让参将罗映台主持军队,安排渡河。 自己当即离开军中,渡过浮桥,前往颇重耀营中训斥。 谁知道,他还没有见到怀柔守将颇重耀,就得到了明军来袭的消息。 “什么?” 刚阿泰瞪大了眼睛。 他一把抓住那报信使者的胳膊,难以置信道: “你说明军从哪里出来的?” “将军,明军是从镇鲁营和黍谷山之间,窜出来的。 那可是咱们的大后方啊! 咱们的探子,都布置在了白河以西……“ 信使满脸恐慌。 明军领兵的将军,实在太狡猾了! 黍谷山可在白河以东,密云的后方啊! 谁能想得到,明军竟然从他们的堡垒群里,钻了出来…… 信使哭丧着脸,声音颤抖,慌张极了。 他哆嗦着嘴唇: ”将军,明军的火器太厉害了,还没待接近我们的防线,就先是一轮弹雨袭来。 那可是隔着上百步的距离呐! 谁能想得到,这么远的距离,明军竟然开枪了! 关键是,打得还又快又准…… 我军将士,瞬间就被打懵了。 士卒们慌乱之下,就纷纷开了枪。 然而,人家还没到了咱们八十步之内呢! 咱们打得烟雾缭绕,连人都看不清,等到风吹散了硝烟,抬头一看,人家完好无损! 将军啊,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呐! 咱们的火枪,打不了那么远…… 就在军卒们反应过来,急忙再次装填的时候,明军已经发起了冲锋。 还不待咱们装好了子弹,弓箭手才刚刚射出三轮,人家已经逼近了咱们三十步处。 咱们的重甲兵,正要上去肉搏…… 明军手里的震天雷,就飞了过来。 然后,就是一轮铺天盖地的爆炸! 将军啊! 明军有妖术啊! 那震天雷,比咱们的厉害多了。 铺天盖地的爆炸,还不待人家冲到了咱们面前,士卒们就崩溃了。 明军领兵的那大将,直接冲进来就是肉搏…… 我来的时候,咱们连战线都快维持不住了…… 关键是,那明军,不知道在哪里搞来的火炮,竟然架在山脚下,对着密云开炮轰击。 还有骑兵在压阵,正等着咱们留守密云的人马,出城营救呢! 将军啊!城里的人,连出城都不敢! 将军,你快想个办法呐! 罗将军已经快顶不住了!” “颇重耀该死!” 刚阿泰气的破口大骂。 然而,他自认对我大清忠心耿耿,却架不住朝廷的分化瓦解。 为了不使这些墙头草,重演在明廷坐大的旧事,清朝对于降将,历来的使用办法都是掺水。 比如刚阿泰是铁杆老汉奸,全家投降的最早。 但是,李永芳是辽东的军阀世家。 为了防止这些辽东出身的军将们,又联合起来坐大,多尔衮自然是要掺水的。 多尔衮在安排防线的时候,就将宣府军户出身的颇重耀,放在了第三道防线的中间。 这么一来,颇重耀有了刚阿泰的监督,不敢背叛大清。 而刚阿泰也不会因为位高权重,成为大清的心腹大患。 分化瓦解,是清廷的一贯政策。 比如吴三桂。 吴三桂攻打南明,统筹者是洪承畴,中间有吴三桂,旁边有孔有德,下面还有满洲宗室卓布泰、多尼…… 如此多方纠缠,自然就没了坐大的机会。 刚阿泰自然知道这些。 但是,主子爷必须是英明神武的,必须是绝对正确的。 刚阿泰明知是颇重耀的弃城,使得中线门户大开,明军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第三道防线…… 一切都是颇重耀的错。 然而,他责罚不了…… 颇重耀弃城的前提,就是刚阿泰对怀柔只有统筹的权利,并无节制的能力。 换句话说——刚阿泰和颇重耀,谁都不敢真的相信谁! 这就是颇重耀弃了怀柔,全军前往密云躲避的原因。 …… 刚阿泰气急了! 颇重耀想要自保,结果却成了——他被人伏击…… “颇重耀,我要杀了你!” 刚阿泰气的跳着脚咒骂。 然而,亲兵的一句话,将他拉回现实: “将军啊,快点退回去吧,咱们要是没了兵,不但密云保不住! 怕是那颇重耀,也要立刻返回怀柔,紧闭城门,不让咱们进去了!” 果然,就在亲兵话音未落,就有探马来报,说是距离他们已经只剩下两三里的颇重耀大军,已经调头向南了。 刚阿泰气的眼睛几欲喷出火来,他脖子上青筋毕露,连连嘶吼道: “颇重耀,我必杀你! 我必杀你!” 放狠话,谁还不会呢? 颇重耀得知明军绕过自己离开的防线,攻击了刚阿泰大军。 见势不妙的他,一溜烟,又直奔怀柔而去。 颇重耀跑了…… …… 张罗辅骑在马上,伫立河槽村。 东边不远处,就是白河、潮河的交汇处。 因此,这条水系,又被人唤作潮白河。 白河河流并不宽,在密云境内,最窄处甚至不过十来米而已,属于海河五大水系之一。 然而,因为发源自河北北部山区的白河水系,因为靠近渤海湾,每到了夏季,降水量充沛,使得山洪大增。 大量雨水的涌入,使得白河河流凶悍,甚至,屡屡出现改道的情况。 因此,白河又有了“自在河”的外号。 明代建立以后,对白河多有疏通。 发达的明代造船工业,使得经由潮河,漕运粮食供给宣府一线,成为了朝廷解决运费太大的国策。 嘉靖年间,因为潮河北段的河道,容易遭受季节影响,秋冬季节不能通航。 于是,挖掘人工河道,将白河引入潮河。 而这交汇点,就在河槽村以东不远处。 第986章 爱记仇的王老夫子 张罗辅浑身浴血,逐渐凝固的血迹,呈现着暗红色。 胯下良驹,正低头啃着青草,时不时打几个响鼻。 刚刚凿穿清军大阵,从河西岸,沿着清军布设的浮桥,一直杀到河东岸的张罗辅,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身后,部分骑兵们正在追逐着四散奔逃的清军。 而剩下的人马,则正在打扫战场。 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 张罗辅不如他二哥张罗彦那么善谋。 但是,张罗辅的猛,却是张家五子之首。 自家将军为了保证兵贵神速,不留俘虏,他手下的那些小兵,自然不会婆婆妈妈。 一个个躺在地上哀嚎的清军伤兵,被士卒们一刀切了脖子。 张罗辅眯着眼睛,对于身后的求饶,看也不看一眼。 十来里外,依稀可见的密云城池,炮击声,隐约可闻。 那边的炮战,还未停止。 张罗辅却依旧没看上一眼……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将军!” 王老夫子姿势怪异的骑着马。 手里拿着一个军功薄,走了过来: “将军,咱们干掉了四千多个鞑子兵,末将粗略统计了一下,真鞑子有八百多人。 可惜那参将罗映台,被手榴弹炸成了碎片,要不然,咱们就可以派人献功了。 至于缴获—— 我军缴获了火炮三十余门,其中红夷大炮两门,佛郎机十三具……” 张罗辅摆摆手,制止了王老夫子的汇报: “除了轻便的佛郎机,余下的,全部沉河。” “沉河?” 王老夫子大惊: “将军,密云县城还没打破呢,咱们要不将这些火炮拉到城下,去轰开了密云?” “打密云?” 张罗辅轻笑起来: “谁告诉你我要打密云了?” 王老夫子一愣。 暗自腹诽道: 你不打密云,干嘛还要做出了攻打密云的架势? 却听张罗辅冷笑: “兀那刚阿泰,刚刚还要过来,听到老子歼灭了他的手下,连头也不敢回,直奔向南。 看架势,不是去了怀柔,就是要去了顺义。 你觉得,老子夺了一座城的功劳大,还是全歼了这老狗的功劳大?” 王老夫子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啥? 你…… 你还要再跑一圈? 王老夫子揉了揉被颠疼了的胯。 都麻了…… …… “老夫子,传我命令,再给一刻钟时间,一刻钟后,大军出发!” 张罗辅冷哼一声,下了命令! 刚阿泰想跑? 在我手上,你要是跑得掉,老子就跟了你的姓! …… 自从袄儿都司一战之后,王老夫子已经再次高升,成了张罗辅军中的首席军法官,也就是参议。 因为识字的优势,使得王老夫子晋升的很快。 这个当初提着没良心开炮的家伙,已经成为了主抓军队思想、生活的一军之首。 按照皇帝定下的规矩,军法官主抓军队一切建设,一营军伍的军法官之首,就是参议。 没有仗打的时候,领军大将,要听了军法官的。 而遇到了战事,领军大将的命令,就不能质疑了。 有意见,可以讨论,但是,一旦军中主将下达了命令,就必须全力去完成。 要不然,随军的监军太监,就会直接抓捕的。 王老夫子见张罗辅已经下达了命令,他蠕动几下嘴唇,应了是。 “老夫子。” 张罗辅邪邪的冲着王老夫子一笑: “听说你又新娶了一个蒙古娘们?” 王老夫子揉揉脸,笑呵呵的道: “那个,那个…… 咱家老娘等着抱孙子,咱也是被逼无奈。” “蛋没颠散吧? 可别跟着我东跑西跑,颠的鸡飞蛋打,那新婆娘可就白娶咯!” “还好,还好……” 王老夫子哭丧着脸。 虽然还没鸡飞蛋打,但是…… 都快要颠扁了…… “哈哈哈!” 张罗辅见到王老夫子愁眉苦脸,顿时大笑: “你这老夫子,还得再吃了一阵苦头。 等打回了京师,老子给你抢一个满洲娘们!”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王老夫子大喜,急忙搓着手,笑呵呵的回应。 听到有娘们,刚刚还直不起腰的王老夫子,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快要被压扁的胯,也再次支棱起来。 “去传令吧,让炮轰密云的儿郎们,炸了火炮,退回来吧。 我在怀柔等着你,你带着他们,尽快赶来。” “得令!” 王老夫子拍马离去。 …… 半刻钟之后,集合的号角声响起。 正在追逐清军溃兵的骑士,纷纷返回浮桥附近。 各级将校们,开始清点人数。 少倾,张罗辅带着大军,直奔向南,朝着怀柔而去。 王老夫子已经疾驰到了密云城下。 明军将火炮分散布置在城下,不停地朝着城头喷吐着火光。 城池的目标那么大,饱经训练的士卒,只需要两三轮,就能成功将炮弹送上城头。 而分散布置的明军炮兵阵地,清军想要击中,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王夫子来的时候,炮手只阵亡了十几人。 他当即召集指挥炮轰的百户们,传达了张罗辅的命令。 待众人返回炮兵阵地,只见一门门火炮,纷纷开打出了最后一发炮弹。 然后,就将十几倍的火药,塞进了炮口。 “轰轰轰轰!”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火光中,一门门火炮,已经被炸成了碎片。 城头上正猫腰躲在城垛后面,庆幸留守坚城,保住了性命的清军。 见到城下的火炮,纷纷炸膛,顿时喜笑颜开。 留守城池的徐长春,顿时大喜,急令炮兵反击。 然而,城下明军的阵地,实在是太分散了。 炮击的效果,并不大。 眼见明军炮兵纷纷朝后跑,徐长春大笑: “我让你们打得那么急! 这下好了,老子看你们还怎么打! 等着挨揍吧!” “儿郎们,给我打! 打退了南蛮子,晚上老子请你们喝酒!” …… 城头上的叫嚣,清晰的传入了王老夫子耳中。 “哼,等着吧!” 王老夫子眯着眼睛,他是军人,却也曾经是文人,文人的睚眦必报,让他记下了这个清军将领。 “走!” 马蹄声中,明军朝着河槽村浮桥奔去。 第987章 颇重耀闭门 十来里的道路,到达的速度很快。 胯下的大青骡微微出汗,王老夫子已经带着人马,赶到了浮桥处。 张罗辅留下的一个小旗,正守着浮桥,等着他们呢! “王参议,将军有令,待你渡河,就要烧了这座浮桥。” “嗯,辛苦了。” 王老夫子笑着点头,挥手,让军卒开始渡河。 刚阿泰修建的浮桥,很是结实。 双方大战一场,又渡过了数千大军,却依旧屹立河道之上。 明军全部渡过了浮桥之后,那小旗手一挥,士卒们纷纷取下腰间的大竹筒,将里面的石油,均匀的泼在了浮桥上。 “呼呼呼!” 十几把火把,打着旋,落在了原木浮桥上。 “嘭!” 湛蓝色的火焰,开始升腾。 泼了石油的浮桥,火焰蔓延的很快,迅速铺满了整个桥面。 王老夫子扭头看看。 整座浮桥,已经被大火吞噬。 高温下,捆绑原木的绳索,已经开始燃烧。 “咯嘣!” 有些绳索开始被烧断,一根根燃烧的原木,掉进了水里。 却依旧在燃烧着。 整座浮桥,已经开始坍塌…… 刚阿泰花费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才搭建起来的浮桥,短短片刻,就被焚毁…… “怪不得古人称之为猛火油啊!” 王老夫子低声感慨。 “参议,什么是猛火油?” 身边一个百户询问道。 猛火油这个名字,早就被石油取代了。 军中大老粗不爱读书,自然不知道这个古人的雅称。 “猛火油就是石油。 咱们的老祖宗啊,很早之前,就开始利用石油杀敌了。 到了后唐时期,梁国人制造了专门用来喷涂火舌的猛火油柜。 到了宋代,猛火油柜已经成为守城、水战的必备利器了。 这东西,喷出的火焰,遇到水以后,会更加猛烈,因此,成为了宋军的必备。 到了后来,因为猛火油柜太过沉重,不适合单兵作战。 于是,就出现了小型化,单兵背负的葫芦喷火器。” 猛火油柜 (注:猛火油柜,就是火焰喷射器的前身。) 王老夫子看了看一群正支棱着耳朵倾听的手下,笑骂道: “军营内自有历代军书。 这猛火油柜,就在曾公的《武经总要》中记载着。 平日里让你们多读点书,你们这群憨货,就是要去聊天打屁,吹嘘自己逛窑子的战例。 我还能不知道,你们牛吹的满天飞,却不知有几个是真的如此勇武的? 你刘老大,你这厮说说,新年轮沐,你去窑儿姐那,可曾有了十个呼吸?” 被点名的刘老大,满脸通红。 太丢人了,一触即发…… 被王老夫子一揭短,眼见留下要露馅,众人都谄笑着离开。 王老夫子摇摇头。 这群憨货。 王老夫子不在理会他们,伸手指着前方: “走,出发!” 马蹄声轰隆,朝着怀柔而去。 怀柔城外。 刚阿泰几乎是追着颇重耀的屁股,到达了城门下。 身后,一道烟尘直奔而来,眼见是不到十里地了。 赫然是追着刚阿泰屁股而来的张罗辅大军。 “我是刚阿泰,快开门!” 刚阿泰大急,急忙拍打着城门。 然而,刚刚才关闭的城门,不但不打开,甚至,刚阿泰还听到了城门洞内,颇重耀正在吆喝赶紧抵死城门的呼喊声。 “颇重耀,你这个叛徒,你信不信老子参你一本!” 然而,任凭刚阿泰如何威胁,颇重耀就是不开门。 刚阿泰将包铁城门拍的砰砰响。 然而,城门杠木不但被落下,甚至,还能听到颇重耀正在指挥士卒,用砖石填死城门洞的呐喊声。 “狗贼,我定要杀了你!” 刚阿泰大急,眼见明军追近,只得再次上马,远遁而去。 城门洞内。 一个章京忐忑不安的看着颇重耀: “将军,那刚阿泰可是抚顺李额驸的三子,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被他参了一本?” “他参我?” 颇重耀哈哈大笑: “你这厮还是看不明白啊! 莫说是刚阿泰了,就算他老子还在活着又咋样? 袁可立攻打辽南之前,那李永芳的确是无人敢惹。 因为那时候的他,手下大军超过一万人! 但是! 自从李永芳打不过袁可立后,他李家就算将全家都改了满名,依旧是个奴才! 就算刚阿泰他老子李永芳,统兵也不过才几百人而已! 而今,李永芳早就死了,刚阿泰纵然被委任密云守备,总督第三道防线…… 呵呵!” 颇重耀轻蔑一笑: “手里城在手,老子还真的怵了他。 而今,他丢了密云城,以我大清对战败者的手段,你说老子还用怕他吗?” 颇重耀环顾四周,见到手下都若有所思,当即沉声道: “兄弟们,在咱们大清,想要荣华富贵,就必须完成了主子爷的任务。 咱们这怀柔城,只要守好了,就是大功! 兄弟们都加把劲,将所有的城门洞,全部都给我堵死了! 我给你们说,咱们封侯拜将,就看刚阿泰的了!” 众人虽然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军功,会与刚阿泰挂了钩。 然而,都是跟随颇重耀投降多日的老人了,颇重耀带着他们转投清廷。 跟随大清入关,抢来的金银财宝,早就不知几何。 就如脚下的怀柔城,不一样被他们抢空了么! 跟着将军,有肉吃,有钱拿啊! 当即,众人纷纷齐声应是。 “将军放心,咱们都听你的!” 一众军将,指挥着手下,拆了房屋,用砖石,将城门洞彻底堵死。 颇重耀看着士卒在忙碌,心中不由自得。 归化城一战之后,明军有区区十几人,就能够炸开城门凶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清。 但是,就算那东西再犀利…… 老子直接封死了城门洞,看你怎么炸! 颇重耀上了城头。 只见刚阿泰已经朝着南方急遁。 而明军,也已经追到了城下。 领兵的大将,见到城门紧闭之后,连试探也不做,当即照着刚阿泰的屁股,就追了过去。 “刚阿泰啊刚阿泰,只有你死了,城丢了。 而我的怀柔,还在掌握之中,主子爷才会看到我的能力啊!” …… ps:清朝大将打败了想要进城,却被自己人闭门不纳,出自清中期的白莲教起义时,故事发生地点在邓州。 第988章 抢马引发的叛变 一心盼着刚阿泰死,来证明自己的颇重耀,浑然忘记了—— 当初他被吓得弃城而逃的时候,是那刚阿泰领兵出城,要来援救他。 而今,他竟然心心念念盼着刚阿泰早点死。 正是那句话——一个无君无父、无仁无义的叛国者,又何谈什么道义? …… 张罗辅越追越近,渐渐地,一个个落后的清军,已经被他们追上。 张罗辅放开马缰,单凭双腿夹紧马腹。 他拿起骑弓,搭矢上弦。 “咻咻咻!” 三箭连珠。 前方三个骑兵,应声落马。 眼见自家将军神技,明军士气大振。 大半天时间,接连鏖战数场,奔袭上百里的他们,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带着荣光手枪的骑兵,对着追近了的清军,抬手就是一枪。 落了马的清军,明军也不停下来收拾脑袋,径直驱动战马,碗口大的蹄子,照着惨嚎的清军踏下! 不需要人头记功! 张罗辅战前动员的时候,就告诉他们了—— 这一战,打得就是一个快捷! 至于军功,自会有人帮他们统计! 配备了换骑的牲口,明军越追越快。 而反观刚阿泰带领的清军,速度已经逐渐慢了下来。 不是他们骑术不好,而是—— 本就不是冲着长途奔袭来的,只带了一匹马的清军,此时,马力早就枯竭了。 落后的清军,一个个的被明军追上,或是弓箭射击,或是火枪轰鸣。 掉落马下的清军,不管死没死,迎来的就是数千骑兵的践踏。 厚重的大地,沉默无声的见证了这正义一战。 不是清军不敢反身冲杀。 而是,每一次反击,都要迎来暴雨一般的弹丸。 在反击必死,逃窜还有一丝生还机会的现实下,清军早已成了丧家之犬。 逃吧,只要我身后还有袍泽,我就是安全的…… 张罗辅眼看着前方的清军,从一千余人,逐渐变少,到了而今的两三百人。 而那众人围在核心的,正是刚阿泰。 距离他,已经不足一百步。 “刚阿泰,你这连祖宗也不要的败类,立刻跪下受死,老子做主,给你一个全尸!” 张罗辅左手捏着搭了箭矢的弓,右手握着缰绳,放声大喊。 刚阿泰不答,没命狂奔。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因为什么,才败的这么快? 就在正午的时候,他还豪气大发的要救援怀柔呢! 却不想,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已经成为了被人追击狼奔猪突的丧家犬…… 是手下的儿郎不敢打吗? 不是! 就算被张罗辅追上,他手下的悍卒,还敢反身对冲呢! 是他的指挥才能不足吗? 不是! 他若是脑筋不会转弯,早在大部被偷袭的时候,就因为要救援大部,而全军覆没了! 然而,明明手下很敢打,他的机变也足够厉害,却依旧被追的狼狈而逃。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刚阿泰想不明白。 从密云到怀柔,不过短短四十里,从怀柔到顺义,不过短短四十六里。 而今,顺义城池都还看不到,他的身边,已经只剩下两三百人了。 “三哥,我的马不行了!” 刚阿泰正在思索,四弟哈什库,带着哭腔的声音,猛然响起。 刚阿泰扭头一看,只见老四的战马,已经满嘴白沫,甚至,四只蹄子也已经开始不稳。 “你,给老四换个马!” 刚阿泰指着一个亲兵,大吼道。 “将军!我……” 那亲兵脸色大变,正要说些什么…… 却被一个剑尖,瞬间刺穿了胸膛。 “多谢三哥赐马!” 哈什库一把抽出带血的长剑,翻身站在马背上,双手握着马鞍,一脚将那亲兵踢下了战马。 一个翻身,哈什库坐在了空出来的战马上。 周围的亲兵见状,脸色纷纷大变。 刚阿泰还来不及说些场面话,就见到手背上,多了一团什么。 定睛一看,却是一团白沫。 他歪了歪脑袋,朝马首一瞅,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不好!” 刚阿泰脸色大变,自己的战马,也满嘴白沫了! 刚阿泰正要招呼亲兵,和人换了战马,却见到身边哪里还有手下。 “大老爷别杀! 我投降了!” 身后,传来了糟杂的声音。 刚阿泰扭头看去,只见自己的部分亲兵,已经纷纷丢了兵器,缓缓勒住了战马。 而剩下的那些亲兵,纵然没有投降,却也已经纷纷调转了方向…… 径直狂奔的大军,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人了…… “该死! 老四,看看你干的好事!” 刚阿泰脸色煞白。 莽撞的老四,坏了大事了! 你特么就算要换马,能不能换种方式啊! 本就被人追的狼狈不已,身边就剩这么几百人,你还当众杀了一个亲兵,夺了人家的战马! 老天爷,这不是逼着人家背叛你吗? …… 张罗辅正在急追,然而,前方的清军,却没命的抽打战马。 完全是照着用废的架势去驱赶的。 张罗辅咬着牙,暗自琢磨着,只要追上,定要将这些人全部踏成肉泥。 就在此时,却见被清军围在核心的一员将领,猛然一剑戳死了一个士卒,然后夺了人家的马。 下一刻,原本无论怎么劝说,也不投降的清军,就有人减速高喊着要投降了。 还有人朝着东西两个方向奔逃,很显然是不合那将领一起走了。 张罗辅大喜,当即大吼道: “给我斩了领兵的刚阿泰,老子准许你们投降!” “将军当真?” 还未完全停止下来的清军,当即就有人开口问道。 “老子保定张罗辅,老子说的话,自然算数!” 人的名树的影。 保定张家的故事,不但在明军中传播开来,甚至,就连清军,也传遍了。 听到是以忠义而名闻天下的张家老六,一众清军顿时,狠狠抽打着自己的战马,朝着刚阿泰两兄弟追去。 而原本已经逐渐分道扬镳,却未减缓速度的骑兵,更是立刻调转了方向,径直朝着刚阿泰两兄弟撞去。 两兄弟纵然马术高深,却耐不住百十人的围堵啊! 不过短短片刻,就险象环生。 甚至,差点就被人拽下马来! 第989章 阿布奈的人 “干什么?” “你们这群混蛋,你们要干什么!” 刚阿泰大急,手中的长剑,左劈右砍。 “直娘贼,这狗东西竟然还敢砍我!” 一个络腮胡子清军,伸手摸了脸颊,见到一手血,顿时大怒。 “拿下狗贼,老子不但准许你们投降,还立刻编入军伍!” 张罗辅眼见刚阿泰左挡右闪,飞驰的速度,已经逐渐降低,顿时再次加了码。 络腮胡子清军,脸上露出狂喜。 当即抽出马鞭,照着落后的哈什库甩了过去。 “狗贼,我杀你全家!” 哈什库勉强躲过了鞭梢,头上的兜鍪,却被打掉。 他怒视着那清军,大声威胁起来。 “再来!” 络腮胡子清军,见到一击不成,也不气馁,当即抽动鞭子,照着哈什库脖子抽去。 “噼啪!” 马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响起,鞭子绕过哈什库的脖子,在动能的驱使下,打了一个结。 “呃~~呃~!” 哈什库脖子被缠住,当即伸手就要拽开马鞭。 然而,缠了十几圈的鞭梢,哪是那么好解开的。 哈什库只得抓着鞭梢,想要将马鞭夺过来。 嘴里还大叫着: “三哥,救我! 快救救我!” “哈哈!我长生天的儿郎,套马的技术岂是好相予的! 给我下来!” 络腮胡子清军大笑一声,双手握住马鞭,使劲一扯。 哈什库被缠住了脖子,本就不好发力,又被这大力一扯,当即落下马来。 战马奔驰的速度,何等快也! 落了马的哈什库,被拖拽着在地上摩擦,脸色顿时青紫。 刚阿泰听到四弟的求救声,急忙扭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贼子,我要你全家死绝! 我要告诉主子爷,将你整个部落全部砍死!” 然而,那络腮胡子的清军,非但不害怕,甚至还将拖着哈什库的鞭杆,使劲抖了抖。 “呃~~~!” 一声闷哼,哈什库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早前减缓了速度,想要投降的清军,已经纵马再次追逐而来。 密布的马蹄,将哈什库还在颤抖的“尸体”,踩成了肉酱。 “啊~~~! 四弟! 老四!” 刚阿泰眼睛血红,强忍着自己反身报仇的冲动,使劲抽打着战马。 跑,赶紧跑! “大明张将军说了,捉住刚阿泰者,可以立刻编入军伍!” 又一个再次纵马撞来的清军,这一次撞上刚阿泰的,却不是胯下的战马,而是他手中的弯刀。 “噗!” 血光乍现。 早就强弩之末的战马腹部,被弯刀划开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 “斯律律!” 战马悲鸣一声,一头栽倒。 危急时刻,刚阿泰一拳砸在马背上,借着反冲的力道,从滑倒的战马身上跳下。 然而,他还来不及狂奔,就听到一声狰狞大喊: “我捉住刚阿泰了!” 刚阿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原来,却是那一刀将他战马砍死的清军,从马背上飞扑而下。 “砰!” “呃!!” 刚阿泰闷哼一声,被人压在了身下。 “我捉住刚阿泰了!” 就在那骑士还来不及欣喜的时候,却见一个又一个清军,纵身越下,朝着两人身上扑去。 “砰!” “呃!” 刚阿泰再次闷哼一声。 巨大的撞击,让他胸中烦闷不已。 刚阿泰正要抽出佩剑,将背上的骑士砍死。 耳朵的嗡嗡轰鸣中,又是一声大喝: “我捉住刚阿泰了!” “砰!” “呃。” 刚阿泰的声音,小了很多,甚至,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我捉住刚阿泰了!” “砰!” “呃……” …… “砰!” “呃…………” …… 张罗辅看着前方的人堆,缓缓勒住了战马。 “将军,小的抓住哈什库了!” 络腮胡子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哈什库的脑袋。 “嗯,你是第一个捉住敌将的,本将允你投诚。” 张罗辅点头。 亲兵上前,接过哈什库的脑袋,拿去仔细核对。 那络腮胡子清军,顿时大喜,急道: “将军容禀,我是林丹汗之子阿布奈的护卫巴达力。” 阿不鼐就是阿布奈,是林丹汗的遗腹子,皇太极毒杀林丹汗长子额哲之后,阿布奈就继承了察哈尔王位。 林丹汗是蒙古末代大汗,换句话说,自从额哲死后,阿布奈就是蒙古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察哈尔的人?” 张罗辅脸色一变。 巴达力还想在说些什么,张罗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巴达力大惊,这才惶然想起,身边的这些人,可不一定都靠得住呢! 阿不鼐隐忍这么多年,可不能被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导致失败啊! 张罗辅让巴达力站在一边,纵马朝前走去。 还在叠人堆的一众清兵,见到张罗辅到来,急忙纷纷起身。 两三百人堆在一起,被压在下面的刚阿泰早就胸腔塌陷,死的不能再死了。 甚至,最先扑下来的清兵,都被压死了几十个…… 张罗辅扫了一眼,发现投降的清军,大约有250人左右,他招手唤来巴达力: “这些人就交给你统领了,你可能完成任务?” 巴达力大喜。 张罗辅的动作,已经说明了大明对待自家大汗的心意。 他急忙跪在地上,用草原上最高的礼节,参拜张罗辅,嘴里道: “天朝上将放心,长生天的儿郎,是您最忠心的仆人。” 张罗辅不置可否,挥手让人将刀剑还给降卒。 手下在分发兵器,张罗辅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降卒: “入我手下,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听从一切命令! 我不管你们能不能做到,我要的是你们服从一切! 巴达力,我不管你如何统帅他们,出了问题,我只找你!” 巴达力急忙点头应是。 张罗辅的态度,让他看到了自家主上摆脱清廷控制的机会。 自从朱由检来到这个时代,被他改变的人生轨迹,越来越多。 甚至,很多历史轨迹,也已经发生了剧变。 尤其是袄儿都司大战之后,很多人更是与历史上的记载,迥然不同起来。 历史上那个被清廷先是借故软禁,后又被处死的阿布奈,也展现了自己果决的一面。 第990章 让左懋第去走一趟 皇太极以联姻控制察哈尔部,这一点阿布奈岂能不知道。 自从阿布奈杀了皇太极的女儿马喀塔,就与清廷之间,再无缓和的机会。 自从大明打了一场袄儿都司大胜的战役,阿布奈就知道如何才能摆脱清朝的掌控了。 这位草原名义上的共主,在草原人的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威信的。 巴达力就是阿布奈打入清廷,探查消息的心腹。 只可惜,阿布奈想要摆脱控制,多尔衮岂能不知道这个事情。 阿布奈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只得暗中积蓄实力。 就这样,巴达力被派到了刚阿泰的身边。 …… 草草休息一阵,张罗辅下令扎营。 同时,急派信使,将巴达力的事情,送往龙虎台皇帝处。 夜幕已深。 王廉手持一封书信,疾步而来: “陛下,张罗辅将军处,传来了捷报。” 朱由检伸手接过报捷文书,粗略一看,笑容浮现在了脸上。 “这小子……” 朱由检摇头轻笑。 张罗辅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啊! 这厮的用兵,呈现了与李来亨截然不同的风格。 张罗辅带着八千人出征,一天时间,连破数座城堡,先后歼灭敌人,已经接近两万五千之数。 而自身的损失,竟然还不到一千五百人。 虽然这里面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带给大明的军事变革。 但是,张罗辅能冲能打的指挥风格,也是其中一大主因。 “谁说大明士卒不行,打不过清军? 这特娘只要铲除了那群人,是个人都能打赢清军好不! 但凡在历史上留下名讳的,都能完虐清军呐!” 朱由检低声呢喃一句,将书信交给了王廉: “归档吧。” 王廉应是。 他询问道: “陛下,张将军言察哈尔的事情,陛下可要允了?” “左懋第应该还没走远,派人追回他,让左懋第走一趟。” 朱由检定了性: “告诉左懋第,朕给察哈尔的条件只有一个—— 漠北四卫拉特联盟,十几年前,逐渐西迁…… 让阿布奈也过去吧。 既然蒙古早已臣服我大明,自是大明邦属。 告诉阿布奈,只要他听话,朕不会弃了他便是。” (注:西迁的蒙古,即清中率部东归的土尔扈特部。) 朱由检眯着眼。 东归…… 渥巴锡无奈之下的东归,却成了清朝的功勋,成了所谓圣君的光鲜一笔…… 若果真是圣君在位,就该开拓,就该为子民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如果子民受了别人欺压,只有狼狈逃回来,却不敢打过去,谈什么所谓的“圣”? 还特么圣君呢! 如果子民受了欺负,却不声张,那就是屁! 屁都不是! …… 王廉应了是。 朱由检眯着眼睛。 已经让李自成朝沙漠那边去了。 以后大明富不富,就看李自成头顶裹不裹块布了…… 若是阿布奈听话,真的朝里海那边去,那就容了他。 若是他不听话,那就换个人! 老朱家可从未否认了蒙古的存在。 黑暗而腐朽的元是要批判的,蒙古帝国可是我大明统治世界的法理依据! 那上帝之鞭的威名,还是要让西方人再颤抖了的。 兀那西夷,胆敢盗我祖宗心血,就等着上帝之鞭的鞭笞吧! 朱由检一句话,为阿布奈的事情定了性。 王廉见到皇帝再无交代,急忙前去写了中书,交给朱由检看过之后,这才用了印。 …… 朱由检已经在开始安排蒙古共主阿布奈的地盘了。 而与此同时,多尔衮也接到了一系列的战报。 到处都在失败,到处都被全歼…… 大清完了…… 多尔衮瘫坐在通州衙门里。 临时充当大清行营的通州衙门,寂静一片。 不说侍卫行走要垫着脚尖走路了,就连蛤蟆蛐蛐,都不敢大声鸣唱。 我大清的酷刑,就是这么牛逼。 人敢写个“清风不识字”,那就杀全家。 蛤蟆敢咕咕,那就全毒哑。 我大清要的只是摇尾乞怜的奴才! 多尔衮坐在主位上,愁容满面。 全乱了! 长城关外,大明义从横行各地! 京师附近,李来亨横行四方,胆敢出击的清军,尽皆化为死尸! 宣府一线,张罗辅正在攻城拔寨,一天时间,连灭他小三万大军。 房山那边,明军也正在一步步推进,逐渐有了包围京师的迹象。 他想要以淮河一线城池为诱饵,让那些军阀围攻朱由检,给自己南下争取时间 的打算,就此落空。 恰恰就在这样的局面下,女儿东莪,还失去了消息…… “唉! 多事之秋啊!” 多尔衮叹息一声。 夜幕下,幽幽的叹息,吓得洪承畴连大气都不敢出。 洪承畴微微抬了抬眼皮。 衙门正堂下,血迹未干。 微微抽动几下鼻翼,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是那么刺鼻。 多尔衮到了通州之后,一些不开眼的勋贵,当面指责多尔衮,说: 正是因为大清父皇摄政王的失误,才导致了大清今日的处境。 而今有家不能回,只能一路南逃。 谁知道那江南,究竟是大清的福地,还是大清的墓穴呢? 多尔衮当即大怒,当着小皇帝、大玉儿、代善的面,连砍了三百多个脑袋。 这可都是大清的自己人啊! 不是有着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宗亲。 换句话说,这些人,不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就是爱新觉罗家的亲家! 然而,大清父皇摄政王的刀子,一点都不软,硬是砍卷了刃。 至于大街上,更是尸首堆积如山。 雷厉风行的大清父皇摄政王,当场就将这些人的家眷,全部处死。 血水,铺满了通州城。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多尔衮砍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 而昨日被他踩在脚底,视若猪狗的降臣,却好言以待。 甚至,有些牵扯其中的降臣,都被多尔衮赦免了。 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 我大清啥时候对他们这么客气了? “我圣清”老汗太祖爷,当年是给大明一将军做狗的,世受国恩几百年,一朝反叛,自然要处死了主子爷。 若不这样,“我大清”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第991章 复都之战 君不见,不管是“我圣清”在辽东的一次次抢掠,还是后来数次入关抢掠—— 单单被抢走的壮年男女,就足足数百万! 今日——整个大清加起来,军民总数竟然只有几十万,满汉蒙八旗加起来,更是才十几万之数。 其他人呢? 都被“我圣清”榨干用尽之后,一刀子抹了脖子! 甚至,还被当做了军粮。 主子爷转变了态度? 洪承畴不敢吱声。 他知道——多尔衮这样的态度,是为了南下,才故意做出的姿态。 别看那些人今天被网开一面…… 看似躲过了一劫…… 深知大清处事方针的洪承畴,自然知道,一旦大清南下,站稳了脚跟,必然会秋后算账的。 洪承畴不吱声。 自从明白了自己失败的原因后,洪承畴的内心,就只剩下了复仇。 杀! 杀! 杀! 杀光那群狗娘养的! …… “洪承畴。” 洪承畴正在走神,猛然听闻多尔衮唤他,顿时惊醒,他急忙弯腰走到多尔衮面前: “主子爷,奴才在。” 多尔衮抬眼扫视一眼坐在两侧的一众宗室。 包括代善在内,都不敢与多尔衮的眼神对视。 “哼!” 多尔衮哂笑一声,淡淡的道: “国事动荡,为了大清江山计,万岁爷该南下了。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你这老狗,拿了本王的手令,总筹前部一切事物。” 洪承畴大喜,急忙双手交替,拍打着马蹄袖,然后跪在地上,嘣嘣就开始磕头: “喳! 奴才遵父皇摄政王的圣谕。” 洪承畴低头跪拜,铁丝编织的马尾辫下,蓝翎孔雀羽,是那么的显眼。 多尔衮点头,挥手让他去了。 蓝翎的,更放心…… …… 龙虎台。 天色微亮。 朱由检一身戎装,面前几十员将校林立,众将的后方,一个个方形军阵,肃穆挺立。 李来亨搅乱了清廷的节奏,张罗辅打开了三道防线。 京师,就要被夺回了。 “诸位臣工!” 一众大将,纷纷提足了中气,回应道: “臣在!” 一众将士,更是整齐划一的将肩膀上斜扛着的武器,竖在了身前。 “刷!” 无数杆武器的挥动,带动的空气,汇集出了一道清晰可闻的声响。 朱由检沉声大喝: “出发!” 王辅臣扛着大纛,斜指东方。 “呜呜呜!” 苍茫的号角声,震碎了黎明到来前的昏暗。 大纛斜指的东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天…… 要亮了! “咚咚咚!” 鼓手赤着膀子,肌肉块块鼓起的胳膊,手中的鼓槌,用尽了全力,一下又一下,砸在了鼓面上。 一人高的大鼓,鼓面震荡,豪迈的鼓声震耳欲聋。 “咵!咵!咵!” 大头皮鞋脚后跟处订着的铁片,踩出了山崩地裂般的轰鸣。 十三万更换了军装的大明将士,身穿合身皮甲,肩抗上了刺刀的复汉枪,整齐划一的朝着东方开拔。 朱由检骑在追风马背上。 亲眼看着一支支军伍,踏上了战场。 步兵单手牵马,右手持复汉枪,腰间的武装带上,挂着五颗手榴弹。 带着收腰、染成墨绿色的皮甲,将一个个汉家儿郎,衬托的格外挺拔。 脚下的皮鞋,只是到了脚踝下。 骑兵大都是不持长枪的,腰间的武装带上,除了三枚手榴弹,还有两柄荣光系列的短枪。 李来亨发明出来的“掷弹器”,被拆成了两杆,挂在马鞍上。 带着长柄弯刃马刀的他们,脚下的皮鞋是高腰款的,倾斜设计的鞋帮,正前方到了膝盖以上,而后方却在腿弯处以下。 这样的设计,是为了保护军卒们的膝盖。 毕竟,骑兵速度太快,若是关节处无法护住,到了老年,就容易遭受风湿的折磨。 配备的大青骡,缰绳挂在马鞍上。 步兵和骑兵军装的最大区别,就是精钢制造的护心镜。 步兵的护心镜,是涂抹了油漆,不会反光的。 而骑兵,则是用一块绿布,遮挡了起来。 这是为了骑战时,反射阳光,而特意的设计。 军队全部换装了复汉枪之后,得益于射程的增加,昔日笨重的铠甲,就不适用了。 于是,经过一众匠人的反复实验,最终决定全军换装皮甲。 为了增强胸腹部位的防护力,于是在左半边衣襟上,增加了一块精钢整体铸造的护心镜。 呈现凸起设计的护心镜,不但使得敌人的箭矢容易打滑,更因为一众工匠大佬的反复计算,符合人体工程学。 为了配重,也是为了减少震荡伤害,右边的半边衣襟,采取的是棉甲设计。 内藏厚实棉花的衣襟,形成了一种类似头盔的设计,足以将打击伤害,减少到了最轻状态。 因为左边衣襟镶嵌了护心镜,恰好遮住了胸腹部位。 华夏素来右衽,但是,进入明朝以来,因为地域远迈汉唐,以至于民间右衽并不严禁。 这一点,在没有遭受焚毁的朝鲜古籍中,是有记载的。 比如,疑是《鲁滨逊漂流记》原型的朝鲜使臣崔溥。 他在济州岛为官,孤悬海外。 弘治元年(1488年),崔溥回国奔丧,遭受海难后,又遭遇海盗,漂浮海上14天,意外在浙江台州府登陆。 在大明官兵的护送下,经由大运河北上,行程9000里,用时五个月,返回朝鲜。 回到朝鲜后,崔溥写下东方见闻《漂海录》。 历来文人大儒,肯低下头来俯视百姓,在书文中描述百姓生活者几近绝迹。 崔溥的《漂海录》,记录了大量当时的风土人情,又没有遭受清朝的文化大灭绝。 因此,成了研究明中期的重要原始资料。 ……………… (实际上,明清资料被焚毁的太严重了,现今很多常识,都是从朝鲜、日本得来的。 比如清初一系列大屠杀,一度被人认为是伪作。 比如天工开物,一样如此。 比如金字塔修建时间,最早不早于明中后期——这一点早就被浙大教授黄海清博士、法国化学家约瑟夫·戴维多维茨、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程碧波博士……等中外学者,给证实了! 俄国很多学者团队,甚至检验金字塔石块、化学分析后,列出详细的证据,证明金字塔的修建,是1901年! 所以啊,我一直都在说,我们这些所谓的“伪史论者”,事事讲究证据。 反倒是那些信奉西史者,除了胡扯就是喷粪,你让他拿证据,除了胡搅蛮缠之外,就攻击人身了。 却不知,何为“治学”? 学术成果,一定是经得起质疑的。 如果连质疑者都容不下,动辄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层次…… 尔等这么激动,是否是在掩盖什么呢? 却不知这所谓的西方“祖先”之辉煌,究竟是“真史”,还是伪史呢? 【有兄弟留言让说说金字塔的事,从一号至今,这些天都在岳父家帮忙收麦。 我家是没种地的,岳父家种了几十亩,还有一大群羊,农忙时节,总是忙不过来。 一个女婿半个儿,总是要帮忙的嘛。 这本书的更新,都是熬夜写的,没时间弄视频,等我忙完了再说吧。】) 第992章 烫手山药 在《漂海录》中,崔溥记载,江南妇女皆左衽,沧州以北,衣襟或左或右掩都有,通州以后皆右衽。 连华夷之辩基准分别的右衽都不再遵守,足见社会风气之开放! 而这本书中,明人对外自称也不是“明人”——而是“大唐人”,称呼自己的国家,也不是“大明”,而是“大唐国”。 大明风气之开放,朱家皇帝包容万物的胸怀,在这本书中,就可以得到印证。 崔溥返回朝鲜时,经由辽东等地,亲眼见证了奴儿干部分地区。 他的记载中大明对辽东的掌控,还是很严格的。 崔溥记载的奴儿干,社会繁荣,民生安定,这一点与万历后期,大明在奴儿干依旧有384卫,再次做了印证。 崔溥的奇异之旅,正面反驳了——大明对奴儿干区域的控制,并非是某些人嘴里只有短短几十年的污蔑! 由此就可以看出,在弘治初期,历经明英宗朱祁镇、明宪宗朱见深,父子的治理,大明国家繁荣,军事实力庞大。 军纪严明到了浙江这样的内陆省,军卒调动依旧迅速。 边疆广大到了奴儿干这顶桂冠,依旧处在明朝大军的绝对掌控中。 这一点,不但与今日世人的印象截然不同。 甚至,与明史、文人笔记,记载的朱祁镇、朱见深父子形象,也是截然不同的! 而与史书中,文人吹嘘的自己多么爱国忧民,截然不同的是—— 军方纪律严明! 而文官呢? 崔溥数次记载,自己遭受文官索贿的情形! ——大小是个文官,就会公然索贿。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讽刺! …… 大明风气开放程度,已经不输盛唐之时。 这一点,不单单体现在女子装扮上,也不单单体现在女子能够逛街上。 连华夷之辩的右衽,都不再遵守—— 足以证大明疆土,早就不再局限于昔日的汉家核心地盘了。 也只有疆土广袤,大量边疆新子民的融入,才使得昔日华夷之辩核心的右衽,已经逐步被人遗忘。 崔溥记载中,江南一带普遍左衽,正是因为这一带是航海贸易的主导地。 少量夷人的涌入,那叫“奇装异服”。 如果大量身穿奇装异服的夷人涌入,自然会带动一些人的模仿,乃至引领社会风气。 如此,那就叫时髦了。 这与明清古籍中,将苏州新式样货物,称为“苏州样”,也再次做了印证。 而崔溥记载中的江南风气,则从侧面应证了我的推断——明朝的禁海政策,禁的只是皇室主导下的海外贸易! 实际上,崔溥记载的明朝中叶,江南就普遍左衽,除了证明了江南海外贸易的兴盛之外,还足以说明另外两个问题—— “为什么西洋景教三柱石皆是江南人,为什么徐光启之后,传教士发展信徒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无他! 唯利益尔! 徐光启加入西洋景教后,(景教:基督教)每年最少需要上缴自己10%的财产! 他是圣人? 舍弃了自家利益,助人为乐? 请记住了,任何一个宗教——虔诚信奉,无时无刻无不牢记信条者,99.%(九的无限循环)都是底层信众! 高层…… 呵呵! 玩的就是一个营销,要的就是一个利益! 宗教的狂热分子,只能也只会从底层信众中产生。 宗教高层——唯利罢了。 不敢说绝对正确,但是,绝对符合常态。 但凡群体,只要产生了阶层,就会产生了利益…… …… 百姓穿衣随便,连华夷之辩基础的右衽也不遵守了。 而朱由检,还是要在大明军中继续推行右衽的。 持之以恒,潜移默化,将归化人融入华夏,而不是让华夏变成了反向被人融合。 正本清源—— 这是朱由检要做的事情。 …… 实际上,军装的改革,对于军队实力的提升,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套铠甲,哪怕是最轻便的锁子甲,不算武器,都有十好几斤重。 棉甲和札甲,则更加沉重。 甚至,将领身上的铠甲,足足大几十斤之重! 在任何时代,防护是一支军队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冷兵器时代,需要的是能够防住大刀劈砍、箭矢攒射的厚甲。 哪怕牺牲机动性,在获得更大的战斗力面前,也是可以容忍的。 而今日的大明,已经进入初级火器时代,原本那笨重的铠甲,开始拖后腿了。 甚至,往日为了防护腿部,特意加长的裙摆,也已经不再重要。 毕竟装备了手榴弹、多管荣光系列之后,大明军队已经不在倚重肉搏取胜了。 普遍装备皮甲,解放士卒的体力压制,成了摆在朱由检眼前的重头戏。 大明的一众工匠,经过仔细验证之后,设计了新式皮甲。 新铠甲,不但削掉裙摆,只有一件上衣。 甚至,就连胳膊部位,也只是防护到臂弯处的半袖铠甲。 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一套镶嵌了精钢护心镜的皮甲,才不到十斤重。 省出来的重量,拿来多配备几枚手榴弹,大明军队的战力,将会成倍提升! 袄儿都司大战之后,得到了几十万只牛羊马骡的尸体,朱由检哪里还会缺少了制甲的皮。 龙州的设立,成为了控制草原的桥头堡。 大明以后——再也不会缺少皮甲了! 朱由检的到来,带给大明的,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 高坐在马背上的皇帝,抬眼四看。 在步兵的侧方,还有三个小方阵。 他们的军装,漆染的花花绿绿。 这是朱由检下令制造的大明皮甲版迷彩服。 这些小方阵,就是大明的特种兵。 领兵者,都是武监的太监。 他们的名字,只有一个——勇卫营。 这些士兵,别看数量不足五万,然而,却是朱由检能够不惧任何人的保证! 也是他留给继任者的法宝。 王承恩设置在郧阳(后世十堰)群山之中的一系列兵工厂,专门给勇卫营制造武器。 军中不会大规模配备的12管荣光手枪,他们人手一柄! 甚至,他们手中的复汉枪,已经不再是纸壳子弹,而是铜制的定装子弹! 内部定名为迅雷铳二式。 这是为了纪念赵士桢…… …… 第993章 斗志昂扬的东莪 勇卫营再次出现在了历史的舞台上。 朱由检以保定勇卫营残部为核心; 骨干是方正化在江南以黄得功部几百勇卫营士卒,整编而出的勇卫营; 再加上从流民中挑选强壮之人,充为军卒; 经过一年时间,才训练出了这不到五万人的新勇卫营。 为了保证训练的结果,不会因为心理问题而受到影响—— 更是以汉都商队护卫的名义,屡次参与剿匪! 这些勇卫营士卒,个个身上杀气浓郁。 这是一支人人手上都见过血的悍卒。 此时,出现在朱由检面前的,只有一万二千人,按照勇卫营的惯例,分成四千人的小部。 各部照旧由太监充为将领。 这是朱由检手中,最锋利的刀! 莫看人数少! 就这一万两千人,朱由检就敢强攻清廷。 …… “皇爷,将士们都出发了。” 王廉牵着皇帝的马,低声呼唤。 朱由检从走神中清醒过来。 他微微摇头,将思绪压在心底。 “让勇卫营去辽东吧。 告诉他们,可以接受投降,但是,手上有我华夏冤魂者,一概不许! 还有,他们的具体进攻路线,朕不做干涉,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 全复奴儿干都司,打通与巩永固、刘文炳的通道!” 朱由检眼神清澈。 若想保住奴儿干这顶帝国桂冠,就必须将铁路铺设过去! 而为了保证铁路的铺设,奴儿干区域内,任何一个敢无视大明法律者,都必须被干掉! 这就是勇卫营的任务。 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只有两个词: “跪下”或者“死”! “臣遵旨。 王廉翻身上了一旁空着的马匹,走到勇卫营三部前,仔细交代着。 少卿,一万两千勇卫营士卒,默默行礼,转身离去。 …… 清军阵线被撕开,朱由检投入了十三万大军,准备一战夺回淮河以北的一切国土。 做完了这一切,朱由检再次回到了龙虎台。 此时的龙虎台,朱由检有些不大愿意去了。 为啥…… 提起这事,朱由检就恨得牙痒痒。 曹化淳这个老匹夫! 你绑了东莪就绑了,汉都阳盛阴衰,各个青楼都缺人,更别说教坊司了。 那里的娘们,恨不得全年无休! 你将这厮送过去,总也是解决了一点压力不是! 偏生…… 这老家伙,不知怎地,会错了他的意,将东莪辗转送到了龙虎台! 还尼玛是晚上送来的。 这下好了,明明啥都没发生,却没有哪个青楼,敢真的按照他的想法来处置东莪了。 …… “呼!” 朱由检长出了一口气,脸皮有些发蒙。 伸手,使劲揉了揉。 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碰? 碰个屁! 碰了容易,碰了以后不容易! 那可特么是多尔衮的唯一子嗣啊! 收了她,就代表了政治倾向…… 不收? 养着她难道不费粮食吗? …… 朱由检龇牙咧嘴,骂骂咧咧。 这老东西,净瞎胡闹! 那是好惹的吗? 那特么…… 插迪奥容易,扒迪奥难啊! …… 朱由检走进了让他发憷的龙虎台。 而此时的龙虎台内,东莪已经换上了女装。 自从见识到龙虎台处明军的强大之后,东莪的心就变了。 作为政治家的女儿,纵然是女子身,却也已经明白大清的败亡…… ——只看朱由检啥时候动手了。 身为素来被当做政治工具使用的爱新觉罗家女子,东莪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了族人。 被人洗干净了,送到龙虎台来,连镣铐都没解…… 她非但没有生出了报复之心,甚至还做好了夹服朱由检的准备。 一如大清国那位今日的女强人大玉儿那般。 这世上,男人的筋骨,就算硬如钢,也要化成绕指柔。 再说了,我大清素善利用女人,在床头上谋取利益! 连开国大汗,都将女人送到了曾经敌人的床头上,继任的伯父皇太极,可是一贯继承了这个美好品德,女人送出了半打…… 她东莪虽然尊贵,但是,能超过大玉儿太后吗? 东莪换上了汉家女子的装扮,坐在后花园内,手持一朵荷花,正在出神。 隐藏在马面襦裙下,微微露出一截的小腿脚踝处,套着一副精钢脚镣。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东莪急忙扭头。 下一刻,立刻盈盈一拜: “贱妾拜见陛下。” 朱由检也不应答,径直朝着走廊而去。 东莪见大明皇帝径直离开,也不气馁。 微微泛着小麦色的俏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 眼看着皇帝走远了,东莪低下头,伸手揉揉被脚镣压的发酸的脚踝,暗自嘀咕道: “这双镣铐,啥时候才能去掉啊? 不过!” 东莪捏紧了拳头,斗志昂扬: “我不怕! 大明皇帝离开皇宫这么久,身边可没带了女人。” 东莪摸了摸脸颊,尾端低垂,形似塌陷的塌塌眉,微微挑动几下: “若论容颜,我自然是无法同大明皇帝身边的女人们争宠的。 但是,我这大清皇父摄政王多尔衮女儿的身份,就是我最有利的梯子! 对了,被送来时,貌似有人说过,父王已经荣升父皇摄政王。 父王高升一步,我也能水涨船高! 更何况,皇帝身边可没有女人,这就是我的机会!” …… 朱由检来到正殿,换过了衣衫,小太监急忙报来尚未批改的奏章。 朱由检却无心批改。 “王廉。”朱由检开口呼唤。 “爷,奴婢在呢!” 王廉将皇帝脱下来的戎装,放在柜子里,听到皇帝呼唤,急忙趋步跑回。 “方正化弄施琅的玩意,你会不?” 朱由检开口询问道。 王廉浑身一震,急忙挥手让一众小太监,离远了一些。 这才回道: “万岁爷爷啊! 那东西是方公公、曹公公这些监臣才能掌握的独门秘术,奴婢给万岁爷爷做的事情太少,级别还不够,奴婢今后要更加努力呢!” 朱由检瞥了王廉一眼。 这小东西! 拐着弯的表功…… 王廉陪着笑,伸手给朱由检沏了一杯茶,轻轻放在皇帝案头。 朱由检倚靠在椅背上,微微摇了摇头。 第994章 东莪拉人 方正化这家伙,不愧是东方不败的原型人物。 这一出手,就是牛逼! 去年秋天,方正化亲手试探施琅之后,给他下了一份半年后暴毙的毒。 果然,开年仲春,这个墙头草,就没了…… 时间不多不少,刚好半年! 一想到这事,朱由检就有些想念方正化了。 这人能文能武,还忠心耿耿,事情吩咐下去,就不用自己再操心了。 老方在身边,很省心啊! 朱由检仔细想了想,江南那边任务还很重要,还不能贸然调回方正化。 不过,曹化淳快完成任务了。 这家伙善于练兵,虽然个人武艺上,不知道他和方正化谁更厉害一些,但是,在练兵上,这厮却是要胜过方正化的。 最重要的是——老曹比老方更阴一些! 处置了孔府之后,曹化淳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到时候,自然要让他兼着大明皇家大学军事学院的差事! 等这厮回来,让曹化淳出手就是。 朱由检看着束手恭立的王廉,淡淡的道: “去弄一份避孕的汤,给她喝了。” 王廉急忙应了。 这…… 简单! …… 夜幕深沉。 洗漱完毕的朱由检,躺在榻上,明亮的灯烛下,王廉带着几个小太监,扛了一个锦被进来。 锦被呈曲线形。 朱由检半眯着眼,撑起上半身。 懂事的王廉,急忙拿来几个枕头,垫在皇帝身后。 锦被里的人,闷得发出了低微的呻吟。 朱由检下巴微抬,冲着王廉示意。 王廉急忙应了。 拂尘轻甩,小太监轻轻将锦被放在龙榻的另一头。 松开的锦被里,钻出了一个身着薄纱的女子。 那女子满头大汗,却抬头,冲着朱由检笑了笑。 赫然正是东莪。 淅淅索索的声响中,东莪顺着皇帝脚头,钻进了被窝。 朱由检半躺着身体,鼻腔里喷出了冷笑。 几个武监小太监,在王廉的带领下,站在薄纱帐外的阴影里。 王廉竖起耳朵,时刻谨防意外。 眼睛却低垂着,仿佛正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明亮的灯烛下,皇帝双臂的肌肉隆起……放松……复又隆起…… 滴滴答答座钟指针的跳动声中,全程不曾听闻皇帝开口吐出一个字。 唯有东莪压抑的低沉呢喃,以及粗重呼吸。 王廉偶尔抬头,却见皇帝眼神迷离…… 而被窝偶尔掀开,也能见到仿佛是无意一般,露出了一张全是汗水的俏脸。 长睫毛下,漆黑的眼珠内,深邃的可怕。 …… 约莫两刻钟左右。 “唔~~” 东莪挣扎了一瞬,复又顺从的认命。 咳嗽声中,皇帝长出了一口气。 王廉紧绷的脸,这才松懈少许。 直到东莪从床尾里再次钻出来,王廉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他一挥手,几个小太监拿着湿润的帕子,上前帮皇帝擦拭着身体。 “去吧!” 朱由检对王廉挥了挥手。 “夜已深,皇爷早些安歇。” 王廉上前,将垫在皇帝后背的多余枕头取出,伸手掖了被子之后,低声开口道。 另一边,东莪已经按照女真的规矩,自己裹好了锦被。 王廉冲着等待的小太监一挥手,几个小太监扛起锦被,缓缓退出了寝宫。 “王廉。” 王廉正待离开,却被朱由检唤住。 “奴婢在。” “派人盯死了她!” 王廉抬头,皇帝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的痴迷,尤其是灯烛下,那双眸子,清澈的可怕。 “万岁爷爷放心,奴婢知道了。” …… 东莪被一群小太监抬着,送到了厢房里。 “姑娘早些安歇。” 领头的小太监,已经不复早上时候的疏离。 将东莪放到床上后,还开口说了话。 “公公稍待。” 东莪唤住小太监,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了一枚戒指。 却是一枚洁白温润宛若油脂的上等美玉。 东莪被俘之后,因为身份的原因,曹化淳并未苛待了她。 甚至,仅仅只是收走了东莪的武器,和簪子。 就连手上带着的宝石金戒指、金手镯,耳朵上的宝石金耳环,都没收走。 东莪被送到龙虎台后,除了脚镣,身上再无一丝金属。 甚至,就连戒指、耳环,也被撬掉了金托。 上面的宝石,倒是还给了她。 东莪拿出来的这枚玉戒指,是和田玉制造的,是她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建州屡屡抢掠汉人,入关之后,更是将繁华的汉家天下,祸害成了白地。 无数民脂民膏,全成了旗人的穷奢极欲…… 东莪手上的这一件,还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东莪将玉戒指放在领队的小太监手里,却对着几名小宦官展齿轻笑: “劳烦几位公公了。 东莪初来乍到,未得陛下恩宠,囊中羞涩。 这枚戒指,乃是家父新春给予东莪的礼物,还能换了一些银钱。 东莪一朝得蒙君恩,实赖诸位公公辛苦之功。 这么热的天,几位公公背着东莪,小女子心中委实过意不去。 这枚戒指,几位公公拿去换了,就当是东莪请诸位公公的酒钱了。” 东莪并不知道,领队的这个小宦官,却不是外人。 而是她建州本部儿郎。 去岁夏秋,李自成与清廷在太行山一线对峙,双方很是斗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朱由检一招“以建州旗人换武器”的计策。 使得李自成宛如打了鸡血一般。 甭管是死人还是活人,只要是建州旗人,送到汉都,就能换来各种武器啊! 管他朱由检要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如他说的那般,是为了拿来磨肥料的…… 得到手的武器,才是好东西! 守着太行山诸多关隘,又加上太行山这个从东侧绝对难以攀爬的特殊山脉,李自成很是给了多尔衮当头一棒。 送到汉都的死尸,自然成了唐王朱聿键旗下化肥厂的原料。 而活着的人,不是被送到了各处工地,从事高危行业为自己赎罪,就是被按照大清的规矩,割了棍和卵,进宫当了太监。 这领队的小太监,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因为生的比其他人聪慧,内书堂考核过后,为了竖立标杆,就让他做了一个小头脑,负责掌管一队太监。 第995章 肉包打狗 见到东莪递来的玉戒指,那太监眼神闪了闪。 原本想要当场拒绝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你们先出去。” 小太监转过身,对众人吩咐道。 几名同样出身的小太监们,不敢声张,徐徐退出了厢房。 “噗通!” 待到众人离开后,那小太监却猛然跪倒: “郡主娘娘在上,奴才阿克则打拜见主子娘娘。” “你是?” 东莪瞪大了眼睛。 “君主娘娘,奴才是正蓝旗,博和托辅国公主子爷麾下的牛录章京阿克则打啊。” “博和托?” 东莪想了想,惊呼道: “你是在井陉关被俘的? 博和托当时,不是在和李自成对打的么?怎么你到了明皇手上?” “郡主娘娘!” 阿克则打急忙制止了东莪的询问,他低声道: “郡主娘娘请恕奴才冒犯,此间不是谈话的地,待以后有了机会,奴才在给娘娘说了内里曲直。” 东莪会意。 她刚刚爬上朱由检的床,正是还要小心翼翼的时候,的确不能被人看出了毛病。 阿克则打继续道: “郡主娘娘主子爷放心,娘娘只管继续朝上爬,奴才会暗中为娘娘提供帮助的。” “阿克则打,你可真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好奴才!” 纵然东莪心机再深,却也是个一帆风顺,没有遭受过挫折的人。 身陷敌境,猛然见到了自家人,还混到了领队太监的地步。 阿克则打一表忠心,东莪这溺水的人,就抓住了稻草。 东莪又拉开抽屉,将一枚红宝石,放在了阿克则打的手心: “主子我今日也没有好物赏赐你了,这枚宝石,你且拿着。 你拿去换了银钱,用来交好上司,尽量朝上爬。 记住了,你不要频频与我联系,当以自身为重。 阿克则打,主子就全靠你了。” 东莪说的情深义重。 阿克则打则跪在地上,又磕了头,这才道了喳。 …… 阿克则打出了厢房,几名小太监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正常。 作为一个能够脱颖而出的新人,阿克则打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这些人必然是要去举报他了。 按照大明的规矩,私下里收受贿赂,这可是重罪! 他也不解释,只是道: “今儿都守好了值,待落了值,都去我那喝酒。” 说完,他径直朝外走去。 众人见到阿克则打离开了小院,有人低声道: “哥几个,这可是机会。 只要咱们举报了这厮,自有功勋,再通过了内书堂的考核,就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众人纷纷点头。 有人轻笑道: “说的是,一顿酒钱,算个屁! 咱们若是上进了一步,就有了俸禄可拿,那才是实惠。” “这是正理。” …… 几个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 另一边,阿克则打出了厢房小院后,径直朝着皇帝寝宫走去。 院门外,武监太监伸手阻拦。 阿克则打急忙道: “劳烦哥几个派人给王太监通个信,就说小子有大事禀告。 事关重大,请哥几个恕小子无法告知诸位。” 他团团作揖。 守门的武监太监,瞥了阿克则打一眼。 早在新年之初,皇帝就已经明文提升武监太监的地位。 武监内的一个小宦者,便是其他监中一个小掌事的级别。 地位的提升,带来的自然是武监太监,对皇帝忠心的再次提高。 更何况,他们——每年可拿20枚银元呢! 有名又有利,谁还不真心效忠皇帝呢? 领队的小管事,伸手点了一人。 那人急忙交接了兵器,快步进入了院内,去给王廉传话了。 不多时,又拿着王廉的手令出来,给阿克则打搜了身之后,领着他进入内院。 “小子阿克则打,拜见老祖宗。” 阿克则打弯腰给王廉行了礼。 “说罢,啥事找我。” “好叫老祖宗知道,小子刚才送东莪回去之后,她就…… ……” 阿克则打手心上举,托着两物。 赫然是东莪给他的玉戒指和红宝石。 王廉轻笑,冲着身边的宦官点头,让他将东西拿去登记,嘴里却道: “阿克则打,东莪是多尔衮之女,是你建州的顶尖贵族。 你为何不帮助东莪,反倒是心向我大明呢?” “老祖宗容禀!” 阿克则打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解释道: “老祖宗,小子在那伪清时,虽然是个牛录章京,手下管着一百多人。 但是,伪清是奴隶制,小子虽然算是个小头领,却也没有自由。 更何况,小子本是正蓝旗牛录,在伪清地位不是最低,却也是末流,自然更是没有地位了。” 阿克则打苦笑: “老祖宗可能不知道,伪清层层剥削,我们这些章京,剥削下面的士卒。。 而小子上层,还有甲喇额真、梅勒额真、固山额真……要剥削了小子…… 更何况,若是打了败仗,最先受罚的就是小子这群人。 甚至,给人做了替罪羊的事情,也不罕见。 毕竟上面的主子爷,都是自家人,人家怎么可能真的责罚自己人呢? 小子所在正蓝旗,地位本就是末流,小子虽然是官,却也过得胆战心惊。” “自从小子到了咱大明,事事自有规矩,小子只消按照规矩来,就不怕这些暗箭。 更何况,我大明军威昌盛,陛下明察秋毫,小子自然要向了我大明。” 王廉轻笑。 这厮说的,都是内书堂一次次讲解的话语。 皇帝写了条子,让内书堂每隔几天,都找了建州出身的太监,登台现身说法。 按照皇帝的话,什么人最好用? 自然是归化人! 如何让人归化? 自然是忆苦思甜,大开批斗…… “嗯。” 王廉挥手让阿克则打起来,轻笑道: “你这厮,早就说了很多次了,咱大明废除了跪礼。 既然尔等已经归化,就是我大明自己人! 咱大明儿郎,膝下自有黄金,今后可不准再无罪下跪了。” 阿克则打大喜,急忙连连称是。 “去吧,看好了东莪,她说什么,你只管答应就是。” “老祖宗放心,不管那东莪说了啥,前脚到了小子耳中,下一刻,就在老祖宗案头。” 阿克则打连连表忠心。 王廉轻笑,挥手让他去了。 第996章 清军南下 待得阿克则打离开,王廉伸手勾了勾。 阴影内,一个脚步矫健的太监,走了出来。 “去查查。” 王廉吐出了三个字。 那太监点头应下,也不话语,趋身走进黑暗…… 片刻之后,一份详细的汇报,出现在了王廉案头。 王廉拿起看了看,内中详情,与阿克则打说的差不多。 这可是暗堂太监们,动用窃听设备,整理出来的资料,可信度自然极高。 王廉亲手将文书归档,又对黑暗中呢喃道: “盯紧了!” 阴影内,有人点了点头。 司礼监设立后,成为了大明历代皇帝夺回权柄的工具。 朱由检新设立了暗堂。 布局更加错综复杂,更加隐蔽的暗堂,又该为今后的大明皇帝们,夺回多少权利呢? …… 被清廷祸害的几乎成了一片白地的北直隶,已经完全乱了套。 明军四散出击,彼此配合着,将清军分割包围,在两大钳形攻势的布局下,合击京师。 无数清军被分割包围,短短数天时间,北直隶各处城池,大半已经落到大明手中。 大明旗帜,再次出现在一座座城头之上。 甚至,大明义从已经汇聚山海关之外,正在猛攻这座边防重镇。 而刚刚被派出的勇卫营,也直奔山海关而去…… …… 通州。 多尔衮脸色铁青。 京师的财富,转运至通州者,还不足一半之数。 然而,不得不走了! 时至今日,多尔衮的一切努力,都已经化为泡影。 北京城内,大清国抢来那山海一般的财富,多尔衮再也找不到拿走的办法。 “走罢……” 运河码头,多尔衮一句话吐出,仿佛老了十岁…… 心气神,全都垮了…… 福临在护军统领图赖的搀扶下,先行一步,踏上了船头。 上一个护军统领,还是鳌拜。 鳌拜是开国五大臣费英东的侄儿,任职镶黄旗护军统领。 说白了,就好似禁卫军统领的职务。 鳌拜死后,费英东第七子图赖就调任护军统领的位置。 我大清是奴隶制。 有能耐…… 抵不上会投胎! 主子爷家的后代,永远都是主子。 费英东是奴儿哈痴时代,建立后金的五大臣之一,费英东的后代,自然轻松就能位居高位! 多尔衮将图赖调任福临的护军统领,也是有着小算盘的。 当初,图赖拥立豪格为帝,自然恶了福临。 将图赖调到福临身边,不但削弱了不服从多尔衮的费英东一系的势力,还牵制了福临的野心。 谁知道,福临这小屁孩,莫看年幼,心思却是极深。 不知怎地,就拉拢住了图赖…… 福临年幼的脸庞上,布满了阴郁。 少年皇帝扭头看了看身后,一直以来,完美隐藏住自己的福临,这一刻,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波动。 “该死!” 少年低声呢喃。 “咳咳。” 图赖轻咳一声,暗中提醒福临,谨防隔墙有耳。 眼睛却直视前方,就仿佛是无意识的身体应激反应一般。 “唉~~! 功亏一篑!” 福临叹息。 这一刻,他再也没了隐藏的想法。 图赖的暗示,他看到了,却顾不上了…… 当初,他借着苏麻喇姑的手,将自己苦思多日的三条计策,说给额娘,好让她帮着自己夺回权力。 这三条计策,自是毒计。 喇嘛、和尚,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的就是人心。 尤其是喇嘛。 草原上的蒙古人,素来信奉喇嘛,甚至,某些部落,更是将喇嘛奉为神人,几乎完全取代了昔日萨满的地位。 只要自己信奉喇嘛的消息,传到了草原上。 到那时,八旗蒙古部,最少有一半人都会成为他的死忠。 这可是一只庞大的力量! 更何况,他还要用联姻的手段,拉拢那些蒙古头人们! 到那时,就算蒙古八旗,不会全都支持他,最少也会选择中立…… 此消彼长—— 这就是他夺权的基础! 和尚也是一样。 他召集和尚进京,为的却是获得汉人的支持。 虽然在汉人那边,完全信奉佛教者,并不太多。 汉人素来讲究实用主义,宗教狂热分子占据的比例,低到了可怜…… 但是,他做出了信佛的姿态,代表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对于那些汉民来说,满洲皇帝都和他们信奉的东西都一样—— 在多尔衮主持朝政,以残酷虐杀无限扩大双方仇恨的前提下,做出了这么一个别样举动的自己,一定能够收获一些好感的。 如此,自然能够拉近双方的关系。 试想一下,一方是不无条件跪下,就大刀乱砍。 另一方,却是好言相劝…… 士绅会怎么选,还用说吗? 最狠的一招,却是穿汉服、习汉学! 只要他的这个举动传出去,甚至能收获了部分地主豪绅的人心,换来他们的真心支持。 只要多尔衮的刀,杀得足够狠,他的地位就会足够稳! 用汉人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他和多尔衮,一人唱了红脸,一人唱得是白脸。 为什么笑面虎给人的第一映像总是和善的呢? 不就是如此么! 为什么受害者会爱上施暴者? 斯摩格尔综合征的原理,不就是这样么! “唉,可惜了啊!” 福临摇头。 看着身后大地,看着军卒脸上那仓皇的神色…… 福临再次叹息一声。 他想要用皇后之位,交好蒙古上层贵族,获得他们的支持。 想要用和尚、喇嘛,获得蒙汉下层百姓的支持。 再加上穿汉服、习汉学,获得汉人大地主的支持。 就这三件事,只要持之以恒,他的权柄,就会盖过所有人。 对付多尔衮,只是福临的最初目标。 自从努尔哈赤创立后金以来,清廷采取的都是多王议政的制度。 只要他的目的达到,别说多尔衮了,就算是这个诸王议政的国策,再也无法限制了他。 (注:一直以来,因为福临前期被掩盖在了多尔衮的光芒下,后面又有被吹上天了的康雍乾,在清史中的存在感很低。 也很少有人去认真钻研过福临。 这人能够在清初那种“八王议政”、“议政王大臣会议”氛围下,一举干掉多尔衮、阿济格…… 怎么可能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庸! 虽然多尔衮的死,符合所有人的利益,甚至也符合阿济格的利益,但是,若福临自身不够硬,他早就被多尔衮弄出局了~!) 第997章 假烟剿灭战 “可惜了啊!” 福临再次叹息一声。 任他心思阴沉似海,却挡不住堂堂正正的天下大势。 一切布局,随着朱由检的强攻,而烟消云散!! 拉拢蒙古的人,刚刚派出,联通蒙古的道路就被切断了…… 时至今日,莫说是拉拢蒙古诸部了,就连辽东,也回不去了…… “天不佑朕啊! 天即生朕,为何朱由检不去死!” 少年老成的福临,黯然长叹,转而咒骂…… 图赖微微摇头,有心劝阻皇帝继续隐藏自己,话到临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皇帝做的一切,他虽然不甚懂。 然而,作为皇帝身边侍卫头子的他,却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早已与皇帝联系的死死的了。 图赖知道,自己的地位,决定了自己的一切。 他是护军统领…… 他就是皇帝的狗。 因为出身非是爱新觉罗家血脉的原因,他这一辈子,最顶点的位置,就是一个权臣了。 想要摄政都很难,更妄提做什么摄政王…… 五大臣又怎样? 不过是一个强壮一点的奴隶头子罢了! 在我大清,奴隶永远都是奴隶! …… 看明白了吗—— 五大臣后人的鳌拜,会造大清的反吗? 呵呵! 清朝是什么制度——奴隶制啊! 爱新觉罗家拥有一切权利! 鳌拜真要是造反,手下就能当场砍了他,提着人头,交给康麻子。 ——鳌拜造康麻子的反,被英明神武的康麻子平定…… 耳熟能详的吹捧…… 可笑!!! 就像方正化要造了崇祯的反; 就像郑成功要造了永乐的反; 就像马云要造了正统的反…… 一个顶多想当个权臣的家伙,被荒唐可笑的谋反罪名,被荒唐可笑的过程擒拿,被荒唐可笑的弄死…… 却成了什么顶上桂冠,来证明某人的英明神武…… 鳌拜死不瞑目啊! 说什么“我圣清”没有昏君——舔的姿势不够清奇,换个角度,从头再来! …… 福临上了船。 一众护卫依次登船之后,多尔衮手一挥,让先行离开。 下一艘大船,坐上去的却是大玉儿等女眷们。 大柜子小箱子,大麻袋小包袱…… 堆满了甲板。 恨不得将紫禁城金丝楠木柱子,都给撬走的建州贵族们,将能打包的一切,都给打包了。 运到通州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鸡贼的多尔衮,眼见朱由检亲自领军打回了京师,却并未切断了运河。 他瞬间就意识到,朱由检怕是再憋着抢物资的招了。 他当即下令,让人将贵重物品,精挑细选之后,随船带人一起运走。 抢我东西? 抢个屁! 多尔衮咬着后槽牙。 纵然你朱由检再克我,我今儿将东西藏在船上,跟人一起走,我就不信你还能抢走了! 除非…… 多尔衮眼神闪烁。 朱由检明明能够切断运河,却不动手,甚至,还让山东、河南方向的明军,撤离了运河沿岸。 这是要做什么——多尔衮早就猜到了。 他要成了朱由检手中的刀了啊! 这是要让自己,亲手砍了那些合作者呐…… 然而,他别无选择。 饮鸩止渴,不是不知鸩毒,而是不得不喝! 按照朱由检的思路走,大清国还能有了残喘之机。 若是不按朱由检的思路走…… 怕是,就如留在辽东的那些族人了…… 不过! 多尔衮眼睛紧紧的眯着。 阴险之光,闪烁而出。 朱由检想要用老子对付江南,就不能真的将老子弄成了光杆司令! 他必然是要放我安然下江南的! 难道…… 只许你朱由检利用我,老子就不能利用江南那海量的财富,强军练武,反过来干掉你朱由检吗? 多尔衮捏紧了拳头: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 多尔衮要跑了。 朱由检正等着回到京师,将大明旗帜,再次插在北京城头。 而方正化,却早已忙得脚不沾地。 南京城北。 城墙早已坍塌。 残垣断壁上,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这是方正化的杰作。 准确的说,这是五艘战舰,一轮炮击的结果。 浑浊的长江,奔腾向海。 每到了夏秋季节,大量洪水的涌入,使得长江河水,浑浊的与黄河也不找啥钱。 浑浊的江面上,一行喷吐着黑烟的船队,正停靠在与弘光朝堂核心南京皇宫,只有咫尺之遥的码头上。 船头上,巨大的大明旗帜,迎风飘扬。 船头没见昔日那雄伟的大型臼炮,却多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圆柱子。 然而,上至南京皇宫的朱由崧,下至城头的普通军卒,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过来问一问。 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啊! 不远处那残垣断壁的雄伟城墙,吓住了他们…… 这一切,都源于前一段时间的假烟剿灭战。 …… 大清爸爸收了那么大的好处,该弄死朱由检了啊! 谁知道…… 朱由检却越来越强盛。 甚至,袄儿都司一战,更是打得大清爸爸哭爹喊娘。 25万大军,一个都没逃回去! 时至今日,除了阿济格依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外,有名号的将领,都已经被朱由检公布出来——尽数被击毙了! 甚至,还通过一些手上的确没有华夏子民鲜血新募生女真的嘴,连牛录章京们,都给公部了出来。 通过汉都发行的《大明日报》,知道了这份名单之后——江南豪绅,沉默了。 作为老搭档,他们自然知道这份名单,要比他们对建州女真的了解都多! 也就是说,袄儿都司大捷,是真的…… 那个狗皇帝,竟然真的打赢了灭国之战! 他怎么敢? 我们要他死啊! 甲申年,本就是对朱由检的杀局…… 却不想,朱由检一招跳出紫禁城,竟然成了一匹脱缰野马。 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怎么敢? 朱元璋那么牛,都给喂了毒,塞进了棺材里。(明史、太祖实录、成祖实录,关于朱元璋之死的记载,互相矛盾,但提到了“速葬”、“葬地成迷”、“死前上吐下泻”……) 然而,哪怕弄死了那么多皇帝,却都是昨日的“丰功伟绩”。 今日的朱由检,自从跳出京师,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握。 江南大佬,只有暗中责骂…… 第998章 江南豪绅做法事 这些时日,南京城中专门施法的道士、和尚,出场费已经暴涨数十倍,甚至上百倍! 甚至,若是以前没有交情,都还请不到! 为啥? 物以稀为贵呗! 原本只是遇上凶丧,上门给人做法,捞点偏门的和尚、道士,人数太少了,不够用了呗! 江南豪绅,不惜重金,上门请人,让这些玄门中人,给面人施法,诅咒朱由检早点死呗! 大街上,稻草人、布偶人,亦或是写着朱由检生辰八字的一应物什,也随处可见,堆满了街角,任人践踏! 有大和尚说了,万人践踏,能够增加施法的威力…… 士绅大佬病急乱投医,连他们自己也不信的巫蛊,都用上了! 然而,朱由检不但活蹦乱跳,甚至还亲自领兵,正要去收复丢失的国都! 卧槽! 大佬们傻眼了。 为啥法事做了这么多场,却不起作用呢? 有捞偏门的得道高人,跳着古怪的步伐,月牙铲、降魔杵挥舞的哐哐响,掐指一算,扯着嗓子一顿嗷嚎! 许久之后,馒头大汗,嘴里嘶吼连连: “贫僧问过了佛祖,兀那朱由检命理早断,生机隐晦。 只是,因为心存怨气,一口恶念不断,暂时不曾下了地狱。 施主别慌,别看此时他跳的欢,不过是回光返照尔!” 有往日公门座上宾的老道,浮尘一甩,闭着眼睛沟通天道: “不好,这朱由检,已经跳出五行,不在三界中,若要惩戒与他,需要请了三十三天大能……” 总之一句话,不是名僧高道们的法力不够…… 而是——要加钱! 更有西来mi宗高僧,敲着阿姐鼓、拍着嘎巴拉鼓,披着人p袈裟,莹白眉心骨装饰其上,脖子里挂着一串小骷颅念珠,旁边僧侣,吹奏着腿骨冈凌号角。 带有人g头做的花鬞的金刚舞士,在供物上撒ren的鲜血,做着啰克多,铺开的人p兴且央希…… 七骨法器,镶嵌的宝石,七彩光芒晃得人眼晕。 然而,仔细看去,却又遍体生寒。 一番fo光普照下,却让人毛骨悚然,珠光宝气的高僧,宛若地狱恶魔爬入人间…… 法事之后…… 阴森的地窖内,又多了几具残缺不全的少nv尸体。 高僧言: “朱由检本是人帝,自有华夏龙脉加持,若要破解,施法时需要彼至亲之人制作的七圣器加持。” 大佬们傻眼了。 那是好弄的吗? 就这些七骨器,那是好做的吗? 那是少nv后背活剥下来的鲜嫩皮肤,生锯下来的tui骨。 更有用眉心骨打磨的嘎巴拉,更何况,还要生取了天灵盖的嘎巴拉碗。 若是再算上生取内zang制成的巴苏大,以及明妃、rou莲花…… (注:真实的mz,很残忍,残忍到正常人看都无法看。因为某些问题,xiz教派不能涉及,会fs的。 注:宁玛派出现的年代虽然久远,在唐代就传入了zq,然而,经过九世纪的灭法期,miz以家庭中及父子兄弟间传承为主。直到明亡以后,才在五世喇嘛主导下,成为z区显学。 注:上面这一段,估计无法保留多久,写出来,让大家有个大体的了解。) …… 听到miz高僧的话,豪门大佬们傻眼了。 那朱由检就特么只有两个女儿,而这些所谓的七圣器,单单念珠,都需要一百一十人呢! 莫说朱由检已经失去控制了。 就算朱由检还在他们掌握中,能够圈起来当猪养,就算高产如明太祖,生下的子女,也特么不够这些m宗喇嘛折腾啊!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大佬们只得掏了真金白银,以求这些喇嘛,果真能够向他们说的这样,佛法高深…… 不过,唯一让他们欣慰的却是——花点钱不算啥,高僧们说了,人家会自己去汉都,挑选“与佛有缘”的崇祯子女的。 彼等却不知道,这些得道高僧的后人,在天兵jfxz时—— 藏密集结了最豪华的活佛与法器阵容,妄图降下天罚、咒杀我们那伟大的最可爱的人,从而保住自己政教合一的罪恶统治…… 却被我们那最可爱的人,修理的怀疑人生! 彼等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历史上xz被英国屡次暴打? 为什么七十三年前的昌都战役,被我们那最可爱的人直接打服了、活佛们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 这世上啊,任何邪门歪道,纵然可得一时鼎盛,绝对无法长久屹立。 若想长存,唯有俯下身子,认真的倾听了底层百姓的呼声。 唯有这些不起眼、没有话语权,甚至,命贱如草的百姓,才是一个王朝、一个阶层能否长存的唯一根基! 谁骑在了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人民一定会将他踩在脚底! …… 对着朱家统治,恨不得敲骨吸髓的某些豪门,昔日仗着官方身份,获取了山海一般的金银,却连一个铜板都舍不得给大明交。 今日,却心甘情愿的将真金白银,双手奉上…… 残酷奴役下层,剥削的无尽财富,被一车一车的送出…… …… 不知何时起,那些赚饱了银子的和尚、道士,一夜之间全不见了! 问了守城的士卒,才知道,这些家伙,连夜逃出了城,连自家的宅子,都顾不得卖…… 豪绅大佬们,傻眼了…… 这些混蛋,竟然全跑了! 我尼玛! 我的钱啊! 那是我们凭本事从朱家皇帝手中,夺过来的钱啊! 就这样没了? 他们心机如海,巧取豪夺无所不能。 然而,聪明自被聪明误! 这世上,有个真理——任何人也好,还是任何阶层也罢,赚取了认知之外的钱,就要通过另一种方式,再还了出去! 这世上长存的真理唯有一个,那就是——共赢! 没有共赢的意识,就算一时龙霸天又如何? 躲不过轰然倒塌! 历史上的某群高官、大儒,为了自家的利益,不惜引狼入室。 而最后,却倒在了被他们引入的屠刀下! 这是讽刺,也是写实! 第999章 明代钢铁 没有共赢的意识,纵然能操纵大明朝政又如何? 还不是给人做了嫁衣…… 和尚、道士们靠不住,大佬们只有日夜咒骂。 多让朱由检打了个喷嚏—— 我累不死他! 就连搂着秦淮河上,新晋美妓喝酒、吟诗作对、“讨论国策”的时候,都要骂上几句! 每每此时,那些被“金主”爸爸捧起来的所谓绝顶美人。 在伺候那足以当了自己爷爷的大官员们的时候,也要做了诗文,一展“巾帼风姿”,用诗词歌赋,咒骂朱由检不似人君…… 都是朱由检这个狗皇帝该死! 他为何不老老实实当了橡皮图章,任由我们巧取豪夺呢? 都是那群低贱的黔首该死! 他们为何不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任由我们敲骨吸髓呢? 兀那狗皇帝,就该跪在地上,任由我们操弄朝政、谋取利益! 兀那黔首,就该卖儿卖女,任由我们增加赋税,收取银子! 然而,江南官场的齐声喝骂,却未能让朱由检少了一斤肉。 这狗皇帝不但亲自领兵,更是就要收复京师了! 若说对朱由检,他们还只是喝骂。 对朱由检的那群朝臣,却就是恨得牙痒痒了! 这群背叛了阶层的混账,早知道今日,当初就该阴死了他们! 明明已经弄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就给他们几个忘记了…… 兀那朱由检,也不知道给手中那残缺的朝廷班子,喂了什么迷魂汤。 今日的大明,新事物一样接着一样出现。 先是袄儿都司大战,那层出不穷的新式武器,惊掉了一众江南大佬的眼睛。 随后就是射击速度,快如闪电新式火枪的出现。 至于那手榴弹、魔改版的一窝蜂……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汉都出产的一众新武器,让人目不暇给。 甚至,新武器的投产速度,让江南大佬,都开始怀疑人生! 为啥人还是那群人,就因为排除了他们,就能截然不同了? 天啊! 没有我众正的主持国政,那该是取死之道啊! 这天下,能少了我们众正吗? 朱家皇帝,你要学会放权啊! 只有我们贪赃枉法,大明才能大治啊! 没有我们的鼓吹,你朱家人再牛逼,也是个棒槌! 信不信,我写的你祸国殃民、残暴无比…… 大佬们看不懂了。 为啥朱由检不要我们众正,却能蒸蒸日上呢? 老天爷啊! 这是为啥? 皇帝难道不该是被圈在皇宫里,无为而治吗? 想要盛世,靠的难道不是我们的笔杆子么? 抛开边境失守、百姓流离失所不谈,难道杜绝我们豪门的主持国政,就没错吗? 难道众口铄金,就不是真理吗? 都是兀那朱由检——这个狗皇帝该死! 不就是漂没一点银子么! 多大点事。 不就是想要他去死吗? 抛开我们贪污、祸国、想弄死他的事实不谈,他怎么就可以将我们排除在外? 这狗皇帝,难道没错吗? 他难道就是对的吗? 我们写的对,那才是对啊! 真理掌握在我们的笔杆子下啊! 再说了—— 不贪污,那要科举干啥咧? 不漂没,那叫官吗? 咱们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不就是那点银子么! 抛开我们给建州送银子、送粮食、送物资的事实不谈,难道朱家皇帝就没错吗? 抛开我们弄死朱家死忠的事实不谈,难道朱家皇帝杀我们,就没错吗? 祖宗啊! 这世界全乱套了…… …… 相对于朱由检手中,那层出不穷的新武器,江南大佬更眼馋的是汉江商行,那别出心裁的新货物。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大明那盖压全球的底蕴,在朱由检手上,被发挥到了最大。 就像那句话——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就是神! 大明缺的不是科技实力,而是科技的方向! 一个炼钢方法,能够直接用到后世的朝代,说什么科技不够用? (注:明代苏钢法,至今还在使用。) 现今有个词叫“芜湖起飞”。 然而,最低在明代中叶,芜湖钢铁制造业,就已经成为了苏钢中心! 那可是当时全世界钢铁产量的龙头! 经过清朝长达两百五十余年的文化大灭绝,现今还能找到明代钢铁矿场记录的数字是——245座。 比元代的45处多了五倍,比清代的137处,多了1.8倍! 相当于现今一千余处的——四分之一! 至于钢铁产量,明代产量远超任何一个朝代! 根据明代课税推算,明代嘉靖年间,民营、官营钢铁产量总数,在37万吨以上。 甚至,明代钢铁,能够找到的数据显示,年增速为0.85%,要超过工业革命前,英国1720--1740年间的0.81%。 如果明朝不亡,按照明代钢铁产量增速计算,到了鸦片战争时,就算不爆发工业革命,也会达到年产100万吨的规模。 然而,经过“我圣清”康雍乾三位无上“圣君”的治理后,大量矿场被关停。 钢铁产量暴减! 乾隆死了不过四十年,鸦片战争爆发。 然而,此时“我圣清”的钢、铁总产量,竟然只有2万吨。 钢铁总数还抵不上“荒唐”正德皇帝时,精钢的年产量…… “我圣清”那英明神武的“三圣君”,可真的是太英明神武了啊! 果然是没有一个昏君的朝代! 说回钢铁,明朝初期,钢铁不够用。 于是,朱元璋在洪武二十五年开炉,至洪武二十八年,就三年时间,内库存铁三千七百四十三万余斤,折合2万吨以上。(明斤比现斤重二两。) 这是内库存铁啊,不算各地官库,不算民间啊! 还特么是明初啊! 民营作坊征收比例是十五税一啊! 这时期朱元璋在干嘛呢? 跟太祖一样,在大修农业设施呢! 明史:至洪武二十八年,全国共开塘堰(水库)大约处,疏通河流大约4162道。 同时,朱元璋大量推行惠民政策,在全国设立免费养老院(养济院)、免费医院(惠民药局)和免费公墓(漏泽园)。 甚至,朱元璋在南京城外,试点性质的推出了“保障房”制度—— 即史称:于郊外修筑公房,并安排无家可归者居住。 总有人说朱元璋是暴君。 我就纳了闷了,只要是小百姓的屁股,谁敢说朱元璋是暴君?!! 说他残暴者,唯有官场中人! 第1000章 真实往往比小说荒诞 古往今来,对百姓最好的朝代,就是明朝。 朱元璋的制度,在建文时期,已经荒废。 到了朱棣时期,不但重启,更是还做了增加。 就算那位出名的“留学生”朱祁镇,也在朱棣的基础上,再次增加福利…… 就是这样一个处处体现着小民关怀的朝代,而今却成了被人唾弃的“黑暗王朝”。 真不知是现今人人都是士绅啊,还是成了动物王国内被人忽悠瘸的帮狼崽子喊冤的羊呢? 悲哀! 物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做“参照物”。 想要研究历史,就要找准了参照物。 这个参照物,就是阶层! 看历史之前,先看看自己的屁股。 你是什么阶层,你的屁股坐的就是那一边! 我是小百姓出身,我就从不会站在士绅的立场,去考虑历史问题。 那——你要是高官大儒,那就使劲骂,反正你们的屁股啥时候正过?!! 不是高官大儒,还站在高官大儒的立场…… 那不是傻,那是蠢! ——动物园内,帮偷吃羊肉的狼家狼崽子喊冤的傻蛋! 说回钢铁。 成化以后,钢铁产量再次激增。 单炉日产可达6000斤钢铁以上! 就是那个“荒唐”的正德朱厚照,在他手上,发明了大鉴炉,单炉日产斤! 折合29吨! 这是单炉日产啊! 就是那个“只顾修道”的嘉靖,在他手上,大鉴炉再次升级,单炉日产斤! 也就是49吨! 同样是单炉日产! 现今还保留下来的历史资料内,官方铁厂也好,还是民营铁厂也罢—— 雇工三五千人的比比皆是。 民营铁厂,雇工上万人的,都不罕见! 不说官营钢铁厂。 单单说民营钢铁厂—— 保守估计,明代民营钢铁年产量,在14万吨——16万吨以上! 单单民营钢铁厂,明代钢铁年产量,相当于两百年后的十八世纪——整个欧洲钢铁产量的总和! 这是记录在册的民营钢铁厂! 还不说官营钢厂,以及大量被隐匿的私营钢铁厂的产量了。 而稀奇的是,直到十七世纪后半叶,也就是大明灭亡之后,欧洲才有了钢铁产量的记录。 不要问我马其顿方阵的钢铁哪来的? 问就是上帝赐予的! 人均高达的我“大西方”,就是这么牛逼! 用着木犁耕种,所有的钢铁,全部拿来做了“铁罐头”,专门征战,就问你服不服! 不服? 那就是不信我西方爸爸,要被开除舔狗行列的…… 明代钢铁的产量恐怖不? 不要以为这只是熟铁的产量。 正德四年,记载了白作炉炼钢,一次性炼钢一万零二斤的记录! 那是一个炉子,炼出来精钢的重量! 更别提还有苏钢法,专门生产精钢了! 真实的历史,往往比小说更加荒诞。 真实的大明,远超我们的认知。 别的不说——最晚在嘉靖年间,唐顺之就记载了蒸汽机船。 这特么不是蒸汽机啊,而是投入使用的蒸汽机船啊! 你敢相信吗? 然而,他就是真实的大明! 其实,从钢铁产量上入手,结合霉子为了解决生产过剩的一系列操作,完全可以得出另一个结论—— “兴许,大明的灭亡,就是因为某个阶层,为了消化生产过剩问题,特意挑起的战争。” ——因为,当社会发展到当时生产力的局限后,唯有战争,才能解决产能过剩问题! 看看霉子的操作,再看看大明的灭亡,是不是很熟悉呢? …… 朱由检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颠覆常人认知的时代。 真实的大明,因为某些原因,在世人心中,是明显两极分化的。 学问越多的人,就越觉得大明厉害。 而在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宣传下,因为认知偏差的缘故,盲从者却会麻木的认为——大明就是一个黑暗时代…… 这就像我之前说的那个“圆圈理论”,认知越多的人,未知也就越多——因为他们知识的接触面积足够大。 但是,纵然他们迷茫,却能容纳了无数个认知少的圆圈。 形象不? 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有着自己的喜好的。 就像有人喜欢看历史小说,有人爱的却是玄幻,更有人喜欢看了官场文,还有人窝在被窝去看那耽美…… 有人学生时代,连历史都考不及格,这样的人,对历史大都是不感兴趣的。 而感兴趣的那群人,又分为三个阶段。 最初阶段:盲从史书,跟随别人的指挥棒而转,他们的世界观,就是写书者所描述。 中级阶段:见得多了,发现现实并非是书上那个世界,于是,学会了质疑,在字里行间,找到一些教科书上没有的,于是,就成了史书质疑者,甚至,盲目的否定一切定理。 第三阶段:看得更多了,建立自己的史书观,于是,用辩证的方法,去看待历史。 这个阶段有个明显的标志,就是——找准自己的阶层,找到了自己屁股的位置,将自己带入进去。 就好像至今还在吹西方古文明的那群人,是他们真的相信吗? 相当一部分都是嗤之以鼻的。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鼓吹? 因为屁股罢了! 鼓吹,就能拿奖,就能出版,就能挣钱…… 别的不说,就说说郭嘉这些年,抓了多少涉日文人了! 这群人为啥鼓吹小日子? 不就是因为人家给他钱,给他出版,给他获奖吗? 自然不单单是小日子,实际上从很早以前——只要说了郭嘉不好,贬损郭嘉者,都能拿奖! 前人名利双收,后人自然想要挤进去。 这就是我说的人家怒骂是为了挣钱,某些傻蛋自己掏着电费去怒骂…… 实际上我想进zx,g字头不够格,那s字头却够了,为啥至今啥协会也没进? 就因为脾气不好,看不惯就想骂。 骂了就得罪人,得罪狠了就寸步难行。 与其得罪人,还不如安生吃了自己挣得一日三餐。 我不拿任何人的钱,就不用看人脸色。 说白了,都是屁股坐的位置掺和了利益的问题! …… 第1001章 划时代的大变革 历史不是纯洁的文字排列。 那简洁的文字背后,却是无数人的博弈。 这就是“尽信书不如无书”的原因。 不是让大家不去信书,而是要先弄懂文字后面的背景。 也就是第三步——阶层。 找到了第三步,那么就恭喜你,你找到了研究历史的钥匙。 一千个人的眼中,有一千个哈利波特。 而研究历史,只需要找准自己的屁股即可。 你是剥削者,那么自然恨不得全世界为你做牛做马,在古代,你就是写书的那群人。 你是被剥削者,那么自然会为了你这个阶层而摇旗呐喊。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明明那么厌恶公知、专家,然而,当看到了艾教授、郭教授、郑教授、温教授的讲座后,明明那么高深的问题,却都能听得懂,却都能产生共鸣! 为啥? 就因为他们的话,切实击中了我们这个阶层! 或者说,他们的话,是站在我们所处的立场上,来讲解的。 明朝的历史,是被“不被公开”的。 明朝的真相,金字塔上知道,金字塔下,却是阴影。 这是某些不能说的原因。 比如明朝地图—— 连实控范围,都不敢全部绘制了…… ——凡我大清没有的,一律作没有处理。 以及我chao为了打破霉子的封锁,不得不采取——凡伤害“兄弟国”感情的,一律冷淡处理。 连实控区域都绘制不全,更何况是朝贡宗藩? 这是悲哀,也是被清廷祸害后的华夏,为了再次崛起,不得不采取的无奈之举…… 政治,就是妥协下的平衡啊! 这就是明代历史的现状! 连地图都不敢绘全…… 更何况是宣扬真正的大明呢?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连康麻子也不得不承认“治隆唐宋、远迈汉唐”的盛世! 真当这是康麻子的吹捧啊! 扯淡! 这是江南那群写手,将他们编出来的明史稿送上去后,康麻子见明朝被黑的太过,生气了,被康麻子怼回来的原话! 治隆盛世、远迈汉唐。 这就是连大清皇帝,也不得不承认的大明现状! 可笑的是,当年的那群人,被康麻子怒怼,而今却成了某群人攻讦明朝的罪证。 啥都不说,从汉朝凿穿西域开始,哪个朝代不遭受西北边祸? 然而——大明有吗? 是人家老实了? 那特么是被打服了! 帖木尔帝国那么牛气轰天,被人打亡国了,不得不逃到印度,花费了百年时间,都要再次开凿道路,给大明进贡。 就这份霸气,翻翻史书,有几个? 治隆唐宋、远迈汉唐——这是康熙对大明的吹捧,好给大清代替大明的行为,朝自家脸上贴金? 那特么是不得不佩服! 那特么是在告诉那群混蛋—— “少特么污蔑人家! 连我这个代替了大明的皇帝,都佩服人家,你特么给人编的那么难看?” 君不见,明史中,从来都不敢污蔑大明边祸问题,反倒只能在皇帝个人修养上做功夫。 什么养蝈蝈斗蟋蟀…… 什么养豹子玩老虎…… 什么炼丹修道…… 这是为啥? 特么找不到黑点,只好人身攻击呗! 就没有喷点,选择人身攻击这条,就问兄弟们,眼熟不? 是不是一脉相承? 真实的大明,就是这么魔幻。 金字塔上层,和金字塔下层,对大明的认知,是天差地别的。 这样的一个大明,只要给他一份发展纲要,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要知道,大清翻脸修理士绅后,都还有戴梓发明了28连发“机关枪”呢! 没有经过大清祸害的明朝工匠们,鼓捣点什么,稀奇吗? 时至今日,朱由检已经不知道自己麾下,究竟出现了多少好东西。 这个大明,若是不去看了百姓身上的衣衫,朱由检甚至会产生了时空错乱的感觉。 他有种恍然回到八十年代的错觉。 除了……的确缺少了某些现代化的标志之外…… 缝纫机已经走进中产阶级的人家,甚至,只要肯钻研,在工地上获得了吏员出身,都有了置办缝纫机的银子。 缝纫机,几乎可以用普及来形容了。 而普及了的缝纫机,带来的就是服装业的革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既然器已利,带来的必然是产量的激增! 大明原本初代产品棉布,升级到了二次加工业上了。 工业产品加工的过程越繁复,自然利润就会越多。 上下游产业,全在新大明手中,汉江商团单单纺织业这一部分,挣的银子,就是海量的! 蒸汽机车,已经远销湖南,甚至,就连广州城,上个月也不辞千里之遥,采购了三十多辆。 高工业附加产值,还是稀缺货的蒸汽机车,带给朱由检的利润,更加庞大。 为了刺激生产能力,为了尽快让多灾多难的大明,从灾难中走出。 朱由检在wu年计划刚刚铺开的前提下,赫然再次加大了规模。 不过,他可不是从零开始了。 站在后世先辈衣衫褴褛、埋首苦干几十年的肩膀上,朱由检直接照搬了“八纵八横”的铁路布局。 分段修筑的一处处工地,遍布华夏! 铁路网、公路网、水道修缮、水库工程……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连测绘都只需要按图索骥的新大明,早已大变样! 到处都是工地! 到处都是作坊! 汉都每生产了一辆蒸汽机车,都会将建造的速度,再次推动了一大截。 尤其是当朱由检决定拿回京师后,铁路线已经出了叶县,准备修建连接北京、山东的两条重要大动脉。 在平原上修建铁路,可比在山区简单多了! 在北方半干旱地带修建铁路,可比在江南水网快捷多了! 而今,制约铁路修建速度的,竟然是蒸汽机车生产速度的问题了…… 时至今日,朱由检那海量的银子,已经不够用了…… 而比银子短缺更加急迫的却是——新大明控制区那高达上亿的百姓,竟然已经出现了人力短缺的前兆。 往日里,十枚铜板一天的工地上,但凡新招工人,招工点就会挤破了头颅。 而今日,每次招工,都会出现延期的现象。 人力短缺,即将破天荒的出现在华夏大地上。 这是划时代的变革。 第1002章 记吃不记打 而这场变革过后,也即将为大明的再次腾飞,铸就了坚实的基础。 …… 汉都蒸蒸日上,汉江商团带到江南的货物,种类自然更加繁杂。 白糖、棉布这样的轻工业产品,早已成了烂大街的东西。 没人注意到的冰山一角,汉都饮料行业,正在悄然兴起。 背后的原因,却是丁伟无意间鼓捣出来的糖精…… 华夏工匠们,从来都不需要对他们耳提面命。 只要给了他们一个突破口,一日千里不是神话! 华夏啊。 拥有全球最高脑容量的华夏啊! 只要放开了掐在华夏百姓脖子上的手——哪怕是宇宙飞船,也终会白菜价! 一如当初“薪价比”相当于普通人上千个月工资的破普桑,当华夏掌握生产技术之后,“薪价比”纵然早已降低到了十比一,暴降百倍…… 却也卖不动了! 为啥? 华系比它更高级,比它更好,比它更便宜! 正如那句话——华流才是最吊的! 只要拿开那只掐着脖子的手,神龙就会腾飞! 而今,这只手,已经被朱由检砍断。 没了卡脖子的人,大明的工匠们,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华夏八千年文字信史,靠的可不是高达! 不知几何起,我们的老祖宗只相信——人定胜天! 没有人能相信的是——远古时期,黄河入海口在广东方向。 大约夏朝建立前1000年左右,不知为何,忽然爆发了一场恐怖的大海侵,华北平原大部分都被海水淹没,渤海和黄海还连成一片,山东是孤岛。 这就是伏羲、女娲繁衍人类,以及大禹治水的背景。 而我们神话传说中,大洪水死绝了先民,兄妹繁育文明的故事,极有可能说的就是伏羲、女娲。 (现今在河南、河北、山西等地,夫妻一人死后,另一人哭丧时,喊“兄弟啊、姊妹啊”,很可能就源于此事。) 这个图我以前是不是发过? 而现今地质考证,恰好证明了当初华北平原大半被海水淹没的事实。 其后,殷商为了躲避水患,屡屡迁都,到了周朝,先人衣衫褴褛,修建河堤,才将黄河这条泛滥恶水驯服。 这就是为什么先秦时期,黄河南北岸渡口,相隔百里的原因。 同样,新野、大野泽、云梦泽,也源于这个背景。 在不适合人类繁衍的土地上,恰恰繁育出华夏文明的我们,靠的从不是苍天的怜悯。 华夏先民,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殷商在大部分海拔50米的地方,屡屡迁都,躲避水患。 而另一个相同高度的埃及文明(开罗海拔64米),在某个最早不超过公元1400年,才出现的三角洲—— 在数千年后,形成的平原上,此时还没出现的沃土上—— 种了足以供养百万以上人口、没有任何驯化迹象的野生作物。(尼罗河三角洲海拔18米以下,大部分在10米以下) (注:关于尼罗河冲击平原,程碧波博士早有无数论文了。) 唉,这狗尾巴草一般的“高产粮食”,稍微种一点,就够吃了! 唉,饿着肚子,钻进海底—— 还能修建了高大巍峨的金字塔! 果真人均高达! 哦。 搞错了! 人家现在不要埃及了,改称两河流域和希腊。 好吧,两河流域海拔高了些。(绝大部分海拔不超过100米) 但是,这所谓的文明发源地,是十七世纪,幼发拉底河改道后,才冲积形成的…… 用几千年后的产粮区,给几千年前的老祖宗提供粮食…… 别质疑,质疑就是—— 我大西方早就制造出了时空穿梭机! 至于希腊,大部分都在山尖尖上…… 没有种粮食的条件—— 嘿! 人家生来就会贸易,俺们大西方早就划着独木舟,跟埃及做生意了…… 哪管他埃及自己的粮食,都在海里种着呢! 唉,顺风顺水的西方文明,怪不得脑容量也就比躺着也饿不死的非洲高一些了…… 人均高达,还要什么磨砺才能增加的脑容量…… …… 灾难,磨砺出了华夏全球最高的脑容量。 这是祖先赐予华夏最宝贵的财富。 这是朱由检要守护的结晶! 《大明专利法》公布之后,华夏的科技,就迎来了爆发。 继汪然明等徽商大家,被汉都商团的白糖战役打垮之后,经营松江棉布一众家族,再次步了后尘,又栽在了汉江商团棉布的降维打击下。 不同的是—— 徽商因为土地稀缺,族中土地大都分布在外地。 一场商战落幕,失败了的几大家族的产业,被豪强尽占。 徽商大族,几乎全都落得一个家业衰败的下场。 比黯然自尽的汪然明好一点的是,这些人还大都保住了性命…… 比徽商大族又好一些大都是—— 经营松江棉布的家族,却因为土地集中在长江下游地带,本土的优势下,使得损失惨重的他们,却依旧保留了一定的实力。 这些侥幸保住了部分家产的大佬们,欲哭无泪。 多少年的强取豪夺,全数给朱由检做了嫁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江南大佬,又看到了机会! 香烟来了! 不得不说,资本啊…… 只要有了300%的利润,他们会出售了绞死自己的绳索! 在他们看来—— 这玩意又不要什么技术优势,占据了地利的他们,自然不怕与汉江商团的货物竞争了! 于是,江南集团豪绅,决定仿制了汉都商团的卷烟。 他们看上了汉江商团开拓的新货物——香烟的利润。 在他们看来,这种东西,占据了地利的优势……朱由检鼓捣出来,还不是给他开拓新赚钱门路的啊! 资本啊! 老朱杀得人头滚滚,都无法阻挡他们的贪婪。 更何况方正化这个太监…… 记吃不记打的豪绅阶层,明明身边还血腥味冲天,却被利益盖住了智慧…… 所谓利令智昏,不外如是。 一时间,仿制烟草,盛行江南。 甚至,几乎是一夜之间,仿制烟草铺遍了江南。 汉江商团那本就低调,导致占比不大的香烟销售市场,萎缩到了极致。 第1003章 方正化再演武,利刃出鞘 豪绅们弹冠相庆。 明明投入才刚刚收回了本钱,却三五相邀,去了画舫,砸下无尽银子,庆贺终于扳回一局! 有人赚钱,就有人跟风。 短短时间,仿制汉都香烟,成为了士绅追捧的潮流。 更有甚者,行云泼墨,写诗作赋,记录下这“众正”高光时刻…… 谁知道,不知在忙些什么,已经几乎消失状态下的方正化,不但再次出现,还勃然大怒。 方正化公然出现在南京街头,面对挤满了大街,准备看看方正化如何应对的人群,他只说了一句话: “侵犯我大明专利者,皆可杀!” 言毕,老方径直出了城…… 这一走,到了深夜,也没回来。 消息不胫而走。 百姓等着看笑话。 甭管市井说书人怎么说,人方正化再残暴,却也让他们得到了实惠。 再说了,方正化这些时日,可是悄悄运走了一船又一船的百姓,还写了条子,让他们去皇帝陛下开办的工地上,挣了银钱。 方公公说了要动手,自然不会是说大话的。 而豪绅,先是一惊,无不加强了防卫。 待到晚上,不见方正化归来,却是瞬间又嗤之以鼻。 这老狗,丢下大话,人就没影了! 哈哈哈! 这必然是得不到朱由检的同意啊! 朱由检正在同建州人打仗,老子就不信了,方正化敢挑起两面战场? 兀那方正化,要是果真敢动手,那就是他的死期! 信不信,老子让人在你汉都的报纸上,多写了几篇文章,弄死你个老阉货! 就在豪绅冷嘲热讽之时…… 第二天下午,方正化调动了几艘汉江新船,在南京城外,再次上演了一场军演。 哦! 对了,按照汉江商号的话,那叫——商行护卫们的演习。 将新型火龙出水,架设在船头的新船,单位时间内,发射的炮弹,足以抵上数百门巨炮了! 本来只装备了一斤火药、只是用来纵火焚毁敌舰的火龙出水,被毕懋康改造后,装药已经超过了三十斤。 从纵火性武器,变成了大威力的初代导弹! 甚至,得益于朱由检的提醒,毕老爷子带着团队,将一窝蜂和火龙出水结合了起来。 反正是架设在船头,不用担心重量太大,而导致的移动缓慢问题。 毕懋康带着的团队,索性直接追求了威力。 被改良的火龙出水前部,用精钢打造! 整体呈尖锐的圆锥形。 在火药的推动下,瞬间就能刺穿这时代木船的船壳。 而战斗部高达三十斤火药—— 在敌舰内部的爆炸,却能瞬间将木船撕开一个大窟窿。 只需要一发命中,就算宝船来了,也要丧失了战斗力! 这是划时代的新武器。 却也是华夏工匠智慧结晶的整合和延续。 新型火龙出水,十八具一个发射单元,发射架和炮弹加起来,全重高达近三千斤。 这种新型火龙出水发射单元—— 每艘蒸汽机船上,可以装备三架。 也就是54具。 单单火药,都一千五百多斤! 换算成后世的斤,折合1944斤。 大约相当于0.19吨tnt爆炸的威力。 毕懋康拿出了全身的本事,使得新型火龙出水,不但可以集群发射,还能单发。 也就是说,从理论上来考虑,装备了新型火龙出水的蒸汽机船,一艘就能单挑一个舰队。 从单发变成了集群——这威力,可就不是同日而语了。 虽然原本高达二里以上,甚至三里之遥的射程,因为载重的增加,缩短到了不足一里。 带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毕竟,身在海上,燃烧好解决。 而被炸出的窟窿,可就难以应付了…… 更何况,这可是集群! 纵然加了水密舱的宝船,一发扛得住,三发扛得住…… 十发呢? 三十发呢? 一艘蒸汽机船上,可是能够瞬发54发火龙出水啊! 54个大窟窿,就算是华夏自己最厉害的宝船,也要成了漂浮在水面上的碎片…… 一如当初老毛子的喀秋莎,打得无敌德军哭爹喊娘。 (注:明朝火龙出水是二级火箭,利用火箭烧毁敌舰,属于水陆两用的武器,射程为二、三里左右。除此之外,还有神火飞鸦,也是相同原理。 注:火龙出水、神火飞鸦,已经出现了初级的延迟引信和稳定翼装置。) 方正化用狂轰乱炸,用铺天盖地的火炮洗礼,告诉了江南豪绅自己的依仗。 只是一轮轰炸,数百具爆炸版的火龙出水,扎进了南京城墙上。 相当于几吨重的tnt,威力何等的恐怖! 再加上为了追求穿透效果,特意采用精钢打造,呈现尖锐圆锥状的初代导弹,深深地埋入了城墙内…… 夯实的泥土,犹若一个整体,进一步扩大了爆炸的威力。 单发装填了几十斤火药的初期“喀秋莎”,爆炸声使得南京城周边,宛若地震。 等硝烟散去,直面长江的城墙,上半截轰然倒塌…… 形成了一道宽达里虚的豁口! 剧烈的爆炸,吓懵了南京城内的一切人。 消息传入,众人皆惊! 怎么可能? 朱元璋亲手打造的雄伟都城,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轰破? 大佬们傻眼了。 他们哪里知道,南京城之所以能够抵挡火炮的轰击,是因为夯土建筑、外裹青砖的建造模式,抗震能力强,实心炮弹自然不容易打破。 莫说南京城了,就连一个江阴,清军调动两百余门重炮轰击月余,方才轰塌。 就是因为圆球形炮弹,就像一柄锤子砸击城墙表面,自然难以破城。 而当炮弹变成圆锥形,有了穿透力,又开始爆炸,所谓城墙足以阻挡火炮的攻击,就是一个笑话了。 尤其是大口径的重炮。 要知道——莫说在城墙了,就算是坚固的山体,也挡不住内部的火药爆炸啊! 被炸塌的雄伟南京城墙,成了方正化行动的信号。 就在南京豪绅群僚,群情激奋,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声言要出动大军,彰显“朝廷威严”,将不法之徒绳之于法的时候…… 第1004章 朱由菘:众卿既无事,那便退朝吧 方正化却四处出击。 这一次,方正化连“我们都是护卫,手不熟,打偏了很正常”的借口都没找! 霹雳跨啦的鞋掌撞击青石板声中,数万“护卫”,开赴各处。 驮马拖拽下,怒仰的宛若蜂巢一般的一窝蜂,那金属光泽,震住了一切宵小! 装备了新版一窝蜂的汉江商团,甚至要比朱由检的正规军,战力都高! 因为他们的核心,是方正化再次训练出的勇卫营! 本就是强军,又有了划时代的利器—— 一座座不输于城池坚固程度的豪门庄园,被炸成了白地! 豪强数百年时间,无数代人加固的“土皇宫”,在新版一窝蜂面前,宛若豆腐渣堆砌…… 坚固的庄园却无法阻挡明军的炮火…… 数万汉江商团的“护卫”,用鲜血,用遍地死尸,告知他们——今日的大明,已经不是昔日任由他们强取豪夺的旧大明了! 方正化用血与火,告知他们——什么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仿制香烟的一众豪族,几乎被连根拔起。 不但参与其中的豪门,被“烟消云散”…… 甚至,就连几个州城,都被直接攻破,参与其中的官僚,无一幸免! 好几个身为弘光朝阁部重臣的主事级别大臣,在上朝的途中,被汉江商团的护卫,强行带走! 方正化竟然敢当众虏人? 群情激愤了! 能不愤怒么! 今儿被带走的是别人,那么,明天被带走的——是不是就是我们了…… 有个词叫爱屋及乌…… 那还有个词叫同仇敌忾呢! 虽然说,这些仿制香烟的家族,都是在海外贸上说不上话的二流豪门。 但是,有了初一,就有十五啊! 杀了张三,那屠刀就有可能架在李四的脖子撒…… 当即,大佬们纷纷收到了家族来信——定要将那方正化弄死! 不弄死他,睡不安生啊! 怎么弄死方正化呢? 大老爷自然要爱惜羽毛,不能亲自下场滴~~ 历来冲锋陷阵的,都是小兵…… 顶多,找几个圆嘟嘟这样的愣头青…… 然而,弘光朝堂上,有了阮大钺、马士英等人“和稀泥”,“挑拨离间”之下—— 一众大佬互相指着鼻子骂,却也未能商议出如何“惩戒”残暴的方正化…… 主要是——谁都不想站出来啊! 群臣吵吵嚷嚷了一上午,未能统一了意见。 而龙椅上的朱由崧,就像一个橡皮图章一般,低着头,自顾自逗着袖筒里的金丝雀。 发表意见? 一锤定音? 老子定个屁的音! 我特么连军饷都拿不到,连高杰都被弄死了…… 说个屁啊! 你们不是会卡老子脖子么! 既然你们那么牛,连军队都看不上,那就自己上吧! 朱由崧耳朵里塞了棉花,面无表情的看着金銮殿上的闹剧。 他后悔了。 早知道所谓的朝廷砥柱,都是这么一群人—— 我特么好好的藩王不当,瞎掺和啥咧! 大宝、大宝…… 大个屁的宝! 空将自己架在了屋梁上…… 朱由菘一言不发。 老太监韩赞周,自顾自瞅着手中的浮尘,仿佛要将上面的毛发,数了清楚…… 群臣吵吵嚷嚷一上午,也没个结果。 直到看不到脚尖的肚子,都瘪了下去,才纷纷闭上口干舌燥的嘴。 眼观鼻、鼻观心的马士英,除了众人意见趋于统一时,挑拨几句,让众人再起纷争之外,一贯的微笑不语。 见到众人都不再说话,他心底冷笑一阵。 别看这些人能够在面对朱家皇帝的时候,联起手来,将皇帝禁锢在紫禁城内。 那是因为——争夺朝廷利益,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而今日,面对一个如此强悍的方正化,尤其是这家伙还动不动就灭人满门…… 这些嘴巴宛如装了高音喇叭的家伙,就拿不出办法了。 马士英看了阮大钺一眼。 见到阮大钺也是嘴角噙笑,正冲他使眼色。 他微微点头,然后站出来道: “既然诸位不曾有了决议,那就再议吧!” “再议?” 朱由菘枯坐一上午,早就腰背酸。 听到马士英这话,宛如三伏天喝了一大杯冰蜜一般开心。 “既然众卿无事,那就退朝吧。” 无事? 闻言,群臣诧异的抬起头来。 老天爷啊! 我们吵了一上午了,你这昏君,竟然说无事? 朱由菘,你这个昏君! 南京城都被人家炸塌了啊! 你告诉我无事? 我无你大爷的事! 然而,为了谁多出点钱、谁多出点兵…… 甚至,还讨论到弄死方正化后,汉江商号该如何分配…… 八字还没一撇呢,朝臣连多纳几房小妾,生出来的儿女要做了什么官,都给想好了! 吵吵嚷嚷一上午,早已口干舌燥的大臣,喉咙就像被暴晒了一个月一样,哪里还有规劝“皇帝要贤明”的力气。 群臣不反驳,韩赞周当即浮尘一甩,扯着嗓子道: “退朝!” 群臣有气无力的唱了喏,朝外走去。 算了! 反正自家又没仿制烟草——冒着得罪方正化,被他杀上门的风险…… 这么急干啥咧? 方正化对付的又不是我,还是让他们头疼去! 大老爷我——还是下朝后去勾栏、画舫上,搂着娘们听听曲,放松放松。 指不定抱着妞儿,就能找了个法子…… 当然,最好还是找个二五仔出来顶着…… 只可惜,这年头,圆嘟嘟那样的愣头青,少见了啊…… 唉! 悲哀! 为啥就没人能替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排忧解难呢? 我们这些大老爷,为了多挣一点银子…… 呃! 呸! 说漏嘴了。 我们众正,为了操持国政,头发都操白了,我们容易嘛…… 群臣心思各异。 不是方正化不好弄。 而是谁出面来弄死这货! 今天的朱由检,可不是他们捏在手里的崇祯皇帝了啊! 真要是自己动手,弄死方正化不算啥,要是——惹来朱由检的反击…… 不划算! 太不划算了! 还是等下找“同年、同科、同籍、同党”商议一下,看看朝中是不是还有“忧国忧民”的青年才俊,可以“提拔”了。 第1005章 孝陵卫 年轻人嘛,总要多给了他们机会的。 这种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们就该抓住! 年轻人,就该“为国为民”么! 唉! 还是圆嘟嘟好用啊! 只可惜,死的太惨了些…… 不过,为了我们大老爷们的利益而死,那——死的光荣! 圆嘟嘟啊! 你放心吧! 朱由检那刻薄寡恩的家伙,不给你洗刷冤屈,不给你身后尊荣…… 我们会给了你的! …… 谁知道,就在他们下朝的途中,就见到被悬挂在城门楼上的尸体! 参与假烟事业的大佬们,全门尽灭…… 刚刚在朝堂上,还争吵着,该是强行应对;还是严厉指责;亦或是让别人出头的大佬们…… 瞬间闭紧了嘴巴! 我尼玛! 方正化的手,更黑了! 沃日! 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家伙竟然还曝尸…… 这肮脏货,一段时间不见,手段竟然又残暴了! 完犊子了! 这家伙是一点都不遮掩了…… 这是要撕破脸啊! 不对! 这是警告! 这是对我们的警告! 赶紧躲…… 一众高官,远远的看了尸体一眼,就低着头,装作没看到,朝另一边走去。 算了,算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反正咱家又没制造了假烟,反正苦主都没了…… 既然苦主都没了…… 那就结案吧! 咦~~ 不对! 结的哪门子案? 连报案人都没有呢! 欧耶! 完美! 葫芦僧断葫芦案,要的——就是大老爷无事一身轻!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嘛! 人生苦短,还需尽欢。 要是事事认真,那多无趣啊! 搂着姑娘喝花酒,那才是人手! 不过…… 话说——死了这么多人,方正化那狗东西,该消消气了吧? 他消了气,那就该回去窝着了吧? 只要这厮窝在汉江商团内,不影响我们航海贸易,那就随他去吧…… 天大地大,老子赚钱最大! 卖烟才能赚几个钱…… 小钱,小钱! 那是小钱! 还是我们这个生意好。 一船的丝绸、茶叶、瓷器运出去,就是一船的银子拉回来! …… 不是朝堂大佬们“罔顾亲恩”,抛弃了自己的党羽,也不是是方正化手太黑。 而是资本自私自利的软弱性! 是他们软弱吗? 自然不是! 而是——资本唯我至上的排他性! 政治讲究共赢,而资本,只有你死我活! 排他性和逐利性,就是资本的核心。 简单的一句话——只要死的不是贫道,哪管道友死了多少! 只要不伤害自家的利益,哪怕洪水滔天,也与自家无关! 东林、复社那“党同伐异、内部争权”,本就是资本的排他性操作。 对于朝堂大佬来说——冒着生命危险得罪方正化,太划不来了! 再说了,利字旁边一把刀。 什么狗屁党羽? 只要自己不倒,大把的是人——要来抱了自家大腿! 大不了,让自家那些孩子们再做了一届主考官,那不是就门生、党羽满天下了。 党羽是啥? 嘿嘿! 金主送来钱,咱请几个美妓,喝酒、聊天、骂朝政,就能收获了无数党羽! 若是在能提供点银子,那就是党人铁杆! 门生、党羽…… 那就是赚钱的工具! 更何况,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市场份额失去了主家。 ——他方正化吃得完吗? 大不了我们不掺和了香烟就是! 那些苦主原本占据的市场份额,还不是要归了我? 赶紧先下手为强,尽快夺取他们遗留下来的市场,才是大事! 这可都是银子啊! 不过,这些事,都可以让下人去办。 当务之急,还是我们这些核心,要赶紧避一避风头…… 要是被杀红眼的方正化给弄了,那可就太惨了! …… 方正化的刀,砍的江南震动。 砍得原本蠢蠢欲动的大豪绅们,无不瑟瑟发抖,将自己藏在了南京城内…… 因为,他们看清楚了,方正化虽然在南京嚣张跋扈,纵容手下横行江南…… 然而,不知道这厮是不是在顾及皇族的脸面,却并没有直接攻入南京皇宫的打算。 想来也是,朱由菘怎么滴也是朱由检的堂兄弟。 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方正化总要顾及了朱由检的脸面不是! 方正化不弄朱由菘,南京朝堂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原本连朝都不大愿意上的大佬们,这些时日,拖家带口,全聚在了南京皇宫周围。 而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正顶尖大牛们,也齐聚南京内城。 不是他们不想继续隐藏在自家那豪华的园林庄园内,当了土皇帝。 而是—— 方正化这狗日的,手里的武器太厉害了啊! 就连坚固的南京城墙,都给轰塌了…… 自家无数代人加固的庄园,谁知道能不能挡住方正化的炮弹? 要是万一挡不住呢? 那些制造烟草的家族,想的不就是自家庄园很坚固么…… 既然那些人都被一锅端了,咱们还是赶紧跑吧! 还是南京好啊! 朱由菘不倒,方正化就没进了内城。 南京内城——安全! 世家大族齐聚南京,车如流水马如龙…… 一时间,金陵房贵甚过金。 甚至,南京内城的房屋,已经有价无市! 往日不过几百两的一进小院,今日出了十万高价,却也找不到卖主了…… 资本趋利避害的软弱性,再次显露无疑。 …… 就在江南官场、豪绅剧震,甚至一时间连青楼、画舫都不敢再去,只为躲过方正化的屠刀之时—— 方正化却登上了紫金山南麓的太祖皇陵,参拜大明开国太祖。 主官神宫事务的武姓太监,陪侍左侧。(注:已失其名。) 指挥使梅春,站立在方正化右侧。 “孝陵卫还有几人?” 方正化开了口。 “老督公,孝陵我朝成祖完工时,陵卫兵员以一卫加五百之数,共计六千一百人。 然而,王朝至今两百七十载,很多事都已沧海桑田。 而今末将手上,在籍兵马实数,已不足三百之众,唯有288人。 算上卫所余丁,合计老弱病残,也不过一千出头。” (注:孝陵卫兵马288人,是一位历史大神的考证,数字倒是记得清楚,可惜忘记名字了,找了好一阵,却没找到…… 如果有人知道,留个言,引用了人家的考证,总要注明的。) 第1006章 朱由检给孝陵卫的任务 梅春长叹。 他家祖上梅殷,本是太祖之婿,宁国公主的驸马。 梅殷被溜须拍马之徒谭深、赵曦害死,成祖大怒,斩杀两人,并抄其家。 然后赐予梅殷两子官位,至此,梅殷三子,皆为朝中大臣。 梅春之祖梅永贞,乃是梅殷次子,就在赏赐之列。 至此,世代担任孝陵卫指挥使。 传至他处,已经传承七人,足足两百余年了。 方正化长叹: “当年我整顿四卫,组建勇卫营时,还特意查了历代文书,距今一百年前的嘉靖二十五年(1546),你处尚有将士1749人。” 梅春苦笑不语。 武姓太监道: “方督,此间琐事,自然瞒不住你。 自从卫所屯田制度,被士绅豪强鲸吞开始,不单单是各卫土地,逐渐减少。 就连我们孝陵卫,这守卫太祖陵寝之要职,却也饱受侵害。 卫所土地,被人逐步侵吞…… 打官司,又哪里打得过人家官官相护! 但凡惹怒了人家,还要一纸调令,将咱调去送死,来一个死无对证…… 卫所土地没了,兵卒无以为生,不是潜逃,就是另谋生路。 我等世代驻扎在此,彼此联姻,说起来都是亲戚。 虽然兵卒潜逃,有违国法,然而,总不能眼看着儿郎们饿死。 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无奈之举啊! 还请方督体恤下面人,我们也没办法……” “唉! 无需自责,你等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 方正化叹息。 再叹道: “昔日我整顿京卫,朝廷兵卒被人带走当了奴仆者,人数之众多,堪称触目惊心! 连京卫都是这等模样…… 你孝陵卫又岂能避免了。” “方督说的是! 我等这孝陵卫,世代守护太祖陵寝,反倒是还算好了一些。 多多少少,还是给我这卫所,留了些山坡薄地。 虽然养不起太多人,总算还能供养些许兵卒,撑了卫所的脸面。 南直隶附近,其余的卫所,却是早就再无立锥之地。 江南不受兵灾,士林人物众多,鲸吞土地堪称触目惊心。 卫所里的军卒,失去了土地…… 太多人沦落到苦力、乞讨为生。 甚至,还有卫所指挥使,也沦落到给人门前站岗,充当护卫,涨人脸面,才能混了一碗饭吃…… 更惨的却是那各处宗藩! 除了亲王级别,多少还有些脸面,士绅不敢鲸吞太过之外。 可是有很多郡王级别的王府,都难以为继。 比如宁藩弋阳王。 弋阳一系,早就沦落到卖画补贴家用。 老王爷朱谋觐,王叔朱谋垔,以及现任弋阳王朱统(即朱耷),皆是名噪江右大画家。 为何弋阳一系苦练画技? 还不是王府俸禄被克扣的厉害,只有卖画,才能补贴了家用……” (注:宁藩指的是朱元璋十七子的宁献王一脉。 弋阳王就是八大山人朱耷这一脉。) 梅春摇头苦叹: “这可是王公啊! 更妄提下面的将军、中尉,以及大量不曾得封的宗藩了! 他们更惨! 有些手艺的,遇到红白喜事,或是说了祝贺词,或是吹了唢呐笙笛,混一顿赏钱。 没有手艺的,只能死乞白赖混了饭食。 但凡遇到凶恶的人家,还会遭了暴打。 被人打死者,都不罕见!“ 方正化阴沉着脸,咬牙叹息: ”江南这鱼米之乡,多少深宅大院,多少豪门酒臭! 却不知多少宗藩,身死数十年,也无钱下葬。 不知多少宗藩,孑然一身,连娶妻的钱都拿不出来…… 宗藩衣食无着之事,我早年就知道了。 只可惜那时陛下无钱,国事艰难……” 方正化摇头。 是没钱吗? 大明两百余年的安定,世代积累下,何谈无钱? 他与陛下讨论时,陛下曾言: 三代人的积蓄,足够一代人躺吃等死,衣食无忧了。 大明不是没钱—— 而是朱家皇帝没钱! 而是大明百姓没钱! 钱去了哪里? 他抄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吏之家,都能得到数万之巨! 这——江南名园,都是何人所建? 哎! 这北宋修个园子,北宋没了…… 这朱厚照修个园子,成了昏君了…… 反倒我大豪门修个园子,那是文人雅士了! 啧啧…… 方正化嘴角闪过了嘲讽之色。 我稍微出手,就是万万白银! 就这,那些顶尖豪门,还没动呢! 还——不足以证明钱都去了哪里吗? 方正化很是自责: 陛下让我在江南大杀四方—— 我还是手软了啊! …… 大家都是皇帝亲卫的出身,孝陵卫虽然在24卫之外,却是重中之重的太祖陵寝护卫。 领军者,更是太祖外孙。 纵然孝陵卫不在24卫行列,却也是天子亲军! 梅春两人,自然与方正化更加亲近。 两人见到方正化如此说,摆明了维护两人的架势,心中感激方正化的同时,却唯有相对叹息。 国事至此,一言难尽啊! 虽然他们不在朝中,然而,级别却是在这放着。 纵然不能掺和了朝政,该他们知晓的消息,却不会少了的。 两人自然知道当初曹化淳带着方正化,整顿京卫的时候,遭遇了多少磨难。 老督公也很为难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 方正化摆手,在凉亭内坐下。 “陛下让我主持江南事务,我的事情繁杂。 陛下要下了一副大棋,我必须先完成陛下的交代。 我手上能动用的银钱不多了,反正给你们银子,你们也要再换成了物资,我就不给银子了。 我给你们这里准备了粮食、火器等各色物资,足够你坚持一年以上。 今日晚间,就会陆续送来。” “多谢陛下,多谢方督!” 梅春和武太监大喜,急忙弯腰谢过。 “梅春啊,老武呐!” 方正化扶起两人,开口道: “陛下知晓你俩的报国之心,但是,陛下要下的棋局太大,你等且暂时忍耐。” 方正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记住了,孝陵卫的职责,就是守护太祖陵寝! 除此之外,哪怕南京天塌了,也与你们无关。 一切都在陛下掌握之中! 你们可明白?” 第1007章 与诸君共勉 梅春一愣: 啥意思? 武太监眼珠转了转,难以置信道: “方督,陛下可是要对他们动手了?” 方正化哈哈一笑,压低了声音: “驱虎吞狼!” 驱虎吞狼? 梅春、武太监对视一眼,心中剧震。 张献忠前些时日到了江西,正在对吉安豪强巧取豪夺。 而袁继咸虽然屡屡斥责,皇帝大军明明就在咫尺之遥的闽北诸关,却无动于衷,任由张献忠抢掠。 很显然——张献忠的行动,与那左良玉一般,都是陛下默许的。 再想想左良玉离开两广前,悍然屠了部分豪强,而后,皇帝在两广的税收政策,再也没了阻挠…… 这足以说明,左良玉这么做,就是皇帝的心意! 换过来思考,张献忠这么做,那也是陛下的授意! 这么仔细一想,陛下要对江南驱虎吞狼…… ——正在收复京师,却不包围清军的皇帝,驱赶的那只虎是谁,就呼之欲出了! 建虏要南下了啊! “老督公!” 梅春皱紧眉头,不忍道: “建州残暴,如此……江南是否生灵涂炭?” “哈哈哈!” 方正化大笑,他捋了捋颌下花白假胡须,颇为自得的道: “你俩以为这些时日,我真的去休息了? 放心吧! 该保的地方,我正在安排呢!” 事关机密,两人见到方正化没有明说,也就不再追问。 方正化指了指神道,三人一并朝山下走去。 “此地地势险峻,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水泥,这是快速营建的利器。 至于如何使用,自会给你留了指点的人手。 陛下特旨,要你孝陵卫挑选要地,修建堡垒,固守祖陵。 梅春呐! 陛下对你等的要求只有一句—— 地面建筑皆可弃,只要太祖遗蜕不失,你等就是首功。” 梅春两人大喜。 豪门邀请清廷,清兵即将南下的消息,能瞒住底层百姓,却瞒不住他这个级别的将领。 这些时日,自北京陆续返回的豪绅,正在加紧游说地方权贵。 也就是说,放清军南下,是豪绅们的共识了。 最起码,一大部分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尤其是那陈洪范。 从曹化淳手中意外逃脱的陈洪范,已经到了南通。 只可惜,陈洪范的消息,被封死了。 此人究竟还在不在南通,亦或是目前住在谁的宅子内,并无详细消息传来…… 梅春叹息一声。 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啊! 他虽然是一卫指挥使,然而,手中的兵,却并不多。 孝陵卫堪战兵丁,只有288名。 偌大的祖陵,当真是守不过来的。 梅春本打定了全员战死的主意。 梅家作为勋贵,世代享受国恩,在这家国危难之际,总要有人站出来的…… 却不想,陛下竟然给了这么一份圣旨! 若是单纯守住太祖圣体,那就简单多了…… 太祖陵寝,乃是横掏山体而建。 为了防止有人从距离玄宫最短距离的山顶,挖掘盗洞,更是在墓穴上方,挖掘空了一大片山体,灌以鹅卵石。 如此,但有挖掘,必然会被倒塌的鹅卵石掩埋。 太祖陵墓的独特设计,保证了除非是调动几十万人,生生挖空整座山。 若不然,谁也别想悄无声息的进入玄宫内! 若是清军果真动了这么大的阵仗,方正化能坐视吗? 这可是太祖陵墓啊! 以方总督的为人,岂能容忍他们放肆!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守住玄宫入口便可! 这可就没什么压力了。 不过—— 陛下虽然只让我守住太祖棺椁,我却是还要做的更好的。 我梅家的身上,流着的是天家血液! 我梅春是将领,却也是宗亲之后! 我的身上,流着大明公主的血液! 梅春打定了主意,既然方督公给他送来了粮食,那就在军户余丁中,再召了兵马。 太祖陵墓可是大明的重地,这是大明最大的脸面! 能多守住一些地面建筑,陛下也会少了一些的责骂。 这就是我梅春,对皇家的报答了…… …… 三人回到孝陵卫驻地,果然,演武大操场上,已经停了上百辆大车。 一辆辆大车上,满载货物。 沉重的大车,车辙碾压的很深,在演操场上,留下道道清晰的车辙印。 孝陵卫的军卒们,正欢天喜地的搬运货物。 不但军卒们来了,就连余丁、老弱妇孺,也上前搭了一把手。 抬眼一扫,透过被打开的一口口箱子,梅春清晰的看到—— 方正化不但给他们送来了粮食、武器,甚至还有棉衣、皮甲等物。 围着马车转悠的孩童,甚至手里还拿着商队护卫分发的糖果,正叽叽喳喳的给人说着童言童语…… “我事情忙,就不多留了。” 方正化捉住两人的胳膊: “我等世受国恩,万万不可做了那卖祖求荣的败类。” “方督无需多做叮嘱,梅春知道该如何做!” 梅春咬着牙,使劲点头。 武太监呵呵一笑: “方督放心便是,我无儿无女,能死在太祖墓前,是我莫大的荣幸。” 方正化环顾众人,大声道: “诸位! 甲申国变,清兵自山海关,由国贼吴三桂开道,南下牧马。 各位,我皇明受天鸿祚,奕世滋昌,保大定功,重熙类洽,与汉为得国最正者。 而我大明太祖,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乃是世代王朝,得天下最正之朝! 而满清得国不正,暴虐无算,民生始终处于困苦之下,以至于国势日蹙,被中外亿兆生民所耻笑,是世界之公论。 君不见,正旦大朝,那朝鲜、琉球、安南、蒙古……皆跪拜君前,祝我大明万世永昌! 我皇明永盛皇帝,恐辜负百姓喁喁之望,俾大明王朝,富强康乐,以至大同。 自甲申国变之后,我皇力求合天下于一。 陛下劳心劳力,谋求国家居天下之正,合天为一,威泽皆备于生民。 人这短暂的一生,所求为何? 方正化浅见,窃以为吾辈当陛前策马,为国家、为君王、为百姓,横刀外夷,死而后已! 尔等都是大明军户,世代享受国恩。 我辈当携手与共,朝野同德同心,呕心沥血,不改初心,保境安民,惶恐战栗,日夜宵肝,未敢懈怠。 吾方正化——愿与诸君共勉!” 第1008章 马士英:彼等鼠辈,死完了更好 “与方督携手与共,保我大明江山!” 梅春拔刀大吼。 “与方督携手与共,保我大明江山!” 武太监振臂高呼。 “与方督携手与共,保我大明江山!” 正在搬运物资的兵丁、余丁,放下货物,振臂高呼。 “诸君,受我方正化一拜!” 看着那军装破败,却满腔热血的军户们,方正化眼眶温热,弯腰长拜。 “老督公折煞我等,为国尽忠,乃是我辈本分!” 偌大的演武场,尽皆弯腰长拜。 因为年老,已经退出兵丁,开始养老生活的董某、赵某,正带着妻女帮着搬东西。 “不敢当,方督死战保定,乃是我等楷模,方督当受我等一拜!” 听到方正化的话,他胸膛内有气流在激荡,当即高声疾呼。 …… “请方督受我等一拜!” 演武场上,尽皆弯腰! …… 方正化回到了汉江商号。 不多久,汉江商号张贴了一份告示: “即日起,招募力夫、泥瓦匠、木工、石匠…… 人数不限,多多益善。 待遇从优,随时结账。 另,凡运送砖石、泥土,至汉江商号指定地点者,皆可当场结算银钱!” 今日的汉江商号,早就成为了一个巨无霸。 虽然没有在南京内城,也不在繁华的夫子庙等地。 然而,巨型商超那恐怖的人流,却早已将汉江商号所在,打造成南京城最繁华的地方。 在马士英、阮大钺的配合下,方正化更是早已拿到了从汉江商号起,至北城墙,长达一里半、宽达两条街的所有房屋所有权。 面积之大,足以建立一个城中城了! 方正化的告示刚刚贴出去不多久,汉江商号附近,就已经被人潮挤满。 而这个消息,还在疯狂的扩散着! 方正化并没有出面,商号里的伙计,却举着旗帜,将人带到了坍塌的城墙处。 不知何时,地上早已用生石灰水,画了几道线。 “看到了吗?” 小伙计指着远处早前被轰塌的汪家别院,开口道: “我家老爷要修建一道城墙,最北直到码头处,最南,要将汉江商号附近的两条街,全部囊括进去。” “啥?” 众人面面相觑。 汉江商号竟然要修城? 朝堂上的老爷们,会允许吗?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小伙计拍了拍手。 一行膀大腰粗的“商行护卫”,身着皮甲,肩抗长枪,抬着几个大箱子,来到了废墟前。 “哐哐!” 箱子被全部打开。 金碧辉煌! 赫然是一箱箱黄金! “我家不差钱,你们只管干活,不管是日结、还是月结,都随你们!” 小伙计又拍拍手。 几辆早已等待多时的大车,赶了过来。 车上,堆满了各色工具。 “干活,拿钱! 或者是看笑话,看别人拿钱。 悉听尊便!” 小伙计话音刚落,人群就一拥而上。 开什么玩笑! 天塌了,自有高个的顶着。 有钱不赚,那是小市民吗? 不干活,那就要吃了老本啊! …… “呵呵,看到了吗?” 城头那倒塌了一半的城门楼下,阮大钺满脸带笑,他环顾身后几名党羽: “方督的手段,岂是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方督炸塌了城墙,自然不是杀鸡儆猴这么简单的。” 修城啊! 阮大钺眼神精光闪烁。 果然! 方督爷炸塌城墙,就是有目的的! 不过…… 阮大钺暗中捏了捏腰侧。 一枚黄铜制造的小官印,静静的躺在腰肢旁。 这是大明新闻司署臣印。 这是咱在大明的官身! 方督公传达了陛下对咱的新任命—— 陛下说,咱阮大钺功于词藻,善于编曲,如此才华,不做新闻署的差事,简直就是糟践了。 提前将官印给咱发下来,待到江南事毕,咱就奉旨骂人去! 哈哈哈! 兀那东林、复社,老夫那《蝗蝻录》、《蝇蚋录》,虽然编撰,却苦于没有宣传口径,不能被世人所知,自然无法让世人看清东林、复社的真实嘴脸。 去了新闻署,老夫定要将彼等真实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 哈哈哈! 知我者,陛下也! 今后,我阮大钺,就是奉旨骂人! “老师。” 人群里,一个儒衫巾纶打扮的年轻公子,疑惑道: “看方督的手段,该是早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但是,为何方督不出了手,捉拿奸邪,反倒是要筑城自保呢?” “自保?” 阮大钺摇头轻笑。 方正化是自保的人吗? 当初保定一战,群臣皆不敢前往,唯有方正化毅然奉旨坐镇,阻挡李自成大军。 他方正化要是怕死的人,就不会死战保定城头了。 陛下亲自领军,将方正化从保定救出。 这样一个得蒙君恩,又不怕死的宦官。 再加上早有传闻,陛下在皇陵,给方正化留了位置。 谁敢说方正化要自保? 他这么做,是有深意啊! 阮大钺环顾一周,见众人或是沉思,或是轻笑,或是不解…… 他微微摇头,不作一言。 看着吧,方正化的手段,岂是那么简单的了! …… 另一处城头。 马士英身穿常衣,做了富家公子打扮。 袁枢穿着青衫,站立一侧。 “瑶草,方督臣另起新城,显然早已知晓南京诸人的打算。 吾细思量,这恐是彼等灭门之兆啊!” 袁枢虽然官位低,但是,其父袁可立乃是明末大神。 袁枢作为袁可立之子,自然地位甚高。 再加上——甲申之变前,马士英不过是凤阳总督,与河南参政的袁枢,地位也是相当。 至于弘光朝的“首辅”之名,两人都没当回事。 这个时空,终究不是历史上那个朱由菘就是皇位第一继承人的情形了。 再加上,这个时空的袁枢,并未参拜了朱由菘,虽然受了马士英之托,下江南筹集粮草。 凭借的却是他父亲袁可立的门面。 而高杰之死,却是让袁枢更加恶了江南那群人。 他在南京这些天,连东林高官递来的门贴,都不曾看了一眼。 “呵呵!” 听了袁枢的话,马士英轻笑出声: “伯应(袁枢字),难道不觉得彼等鼠辈,死完了更好吗?” 第1009章 文人多,不交税,可怕的税赋占比,明朝岂有不灭的道理 袁枢失笑,忍俊不禁道: “瑶草太过武断,总归还是有一二良人的。” 马士英眉眼一挑,抓住袁枢话语里的漏洞,反驳道: “伯应也说了,数十万东林、复社,党羽遍天下,不过一二良人……” “呃!” 袁枢失笑: “貌似的确有些少了。” “何止的确,那是相当之少!” “哈哈哈哈!” 两人相顾大笑。 真不知这是可笑啊,还是悲哀。 咋咋呼呼满天下,嬉笑怒骂天下知…… 不! 嫖了个婊子,也能名动历史的东林、复社—— 竟然要靠着一二还肯为国干事之人,来撑了场面了…… 这他们也不说了江南多才气了…… 占了那么多朝廷大位…… 到头来,肯为国尽忠者,竟然寥寥! 啧啧! 真不知彼等的脸,究竟陛下那新型火龙出水,能否轰掉了一根汗毛…… …… 方正化在南京修建新城,而张国元,却去了江阴。 江阴虽然是个县城,然而,汉江商号在此地,却是有着分号的。 这自然是朱由检的手尾了。 凡是历史上曾抵抗清军的地方,朱由检都安排了汉江商号进驻。 所为的,就是今天! 江阴不过是县城,汉江商号却是不小。 甚至,经过这么久的发展,占地面积已经足足小半个城了! 江阴隶属南直隶常州府。 此地紧邻长江,头枕扬州,脚踏杭州,左侧是镇江,右侧是苏州。 那着名的太湖,翻过大运河,过了邻县无锡便是。 自从大运河开凿以来,这里就成了繁华之地。 明朝的苏州,可是天下新货之都,素有“苏州样”之称。 江阴地理环境如此优越,自然繁荣的很。 江阴有多富? 那游览天下群山,开旅游之河的徐霞客,便是江阴人。 徐家在江阴,只能算二流家族,有田产一万两千多亩。 这还不算店铺! 哦! 对了,这是分家后,徐霞客曾祖父分到的财产。 徐霞客多有钱呢? 其母过寿,徐霞客修建了一个园林,给母亲祝寿! 也就是江阴——晴山亭。 徐家的钱怎么来的? 自然是经商了。 早在朱祁镇的正统年间,徐家之祖徐忞就是巨富人家了。 正统六年,朱祁镇定都北京。(之前一直都是行在) 徐家上输粮草,当然用的是赈灾的名义。 这事,懂得自然懂。 拍皇帝马屁,洗白自身么。 毕竟,徐家的生意,与外贸脱不开关系。 赚到足以后辈十几代人花不完的钱,自然就要洗白了。 实际上在朱祁镇掌权时,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我曾祖永乐大帝,南征北战,挖运河,修皇宫,修武当,修皇陵…… 大工程一件接一件,还特么能有钱给民夫发工资! 到了我这里,朝臣屡屡伸着手问我要内帑拨款了! 为啥国库日用不足? 是不是少了什么进项? 两下一对比——哦!原来是少了下西洋啊! 这就有了其后,朱祁镇在福建制造海船120艘,让马云下西洋的事情。 (这些船,在浙闽赣“大民变”的时候,被烧毁了十二艘福船,近百艘楼船、艨艟、斗舰、战座船、巡坐船等……) 徐家捐粮的时候,正巧遇到朱祁镇屡屡支出内帑。 明英宗一看: 嘿! 都在问我要钱,你一个小小百姓,还给咱捐钱。 (注:古代粮、布、铁,甚至比钱还值钱。) 你滴,大大的良民啊! 朱祁镇大手一挥,让王振给徐家颁了一个义民的旌旗。 并且还让徐忞的儿子徐颐,做了中书舍人。 (前文讲过,明朝皇帝通过恩赐富家、勋贵子弟进入中书,来限制内阁权力。) 朱祁镇失败,被“送出国留学”之后,景泰帝朱祁钰继位。 景泰其间,那是文人彻底掌权的时期。 徐家赶紧又送上马匹,以边关凶危的名义,自愿捐输战马。 经此一事,徐颐不但在朝中站稳,徐家更是又和李东阳拉上了关系。 李东阳当时年纪虽小,但是,这是一个能够给朱祁钰讲解《尚书》的牛人。 李东阳的老师,是永乐时期的进士展毓,并且拜为外傅。 换句话说,李东阳是被重点培养出来的。 李东阳三岁就见到了朱祁钰,五岁,就给朱祁钰讲解尚书。 说的再直白点——这是早就内定了的阁臣大佬! 徐家是有眼光的,徐颐与李东阳关系好到了什么程度—— 徐颐死后,李东阳给徐颐做了墓志铭! 那徐家也不是白花钱的啊! 其后,徐颐的孙子,就是那个很出名的人了—— 跟唐伯虎一起的科举舞弊案主角——徐经! 实际上,唐伯虎是真冤。 这场科举舞弊案不爆发,人徐经会通吃。 结果——唐伯虎却做了陪罪羊…… 而徐经,是徐霞客的高祖。 徐经死后,徐家分家,徐霞客这一脉,单单田产,就分到了一万两千多亩! 徐霞客考取童子试时,不中。 于是,徐霞客就学了父祖,拿着银子满天下旅游去了。 毕竟,对于富家子弟来说——不怕你败家,就怕你创业! 创业未遂身死族消的事情,太常见了! 而败家…… 徐霞客满世界的跑,才能花几个钱呢? 单单徐母开办的作坊,都雇工数千人呢! …… 莫看徐家这么多地…… 徐家在江阴真不是什么头等人物! 明代江阴县,出了75名进士! 最高只有个举人出身的徐家,充其量也就是二流家族。 因为这时代的官员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巨富。 实际上从明代山东、北直隶、河南、山西、山西,这五省人口占比、田赋占比、科举占比,就已经足以说明大明灭亡的真相了。 因为这五省人口浮动大,按照非末期,人口占比一直约为30%来计算。 五省占据全国只有30%的人口,出了29.3%的进士——这是不计军户的数据。 五省籍军户,不说外省驻扎军户,进士比例,占据全国军户进士比例的58.6%。 那要是算上驻扎在北方防线上的军户科举人数,数量自然更多! (我记得占比详细数字,前文有过考证,忘记三十几了。) 而这约合30%的人口,却——承担了大明王朝田赋总数的56.6%! 这个数据,还不是实缴到北京的田赋总数。 如果算上实缴,北方五省承担的份额更重。 比如,南直隶纸面上承担了全国20.4%的田赋,实则送达北京的田赋,不及总数的三成。 也就是说,实际完缴率,不足6%。(此消彼长,实际占比是不到20.4%的三分之一的。) 有人说北方五省承担的赋税,在80%左右。 这个数据太夸张,虽然的确也差不到哪里去,但是,我就不做考证了。 北方五省实缴田赋,占全国实缴田赋的总数,该在60%——70%左右! 30%的人,缴纳60%以上的税,恐怖不? 就这,江南还在一直叫屈税自己赋重! 如下图: 明朝经各省田赋占比图,图大小没卡好,勉强不影响观看 图中省份上标注田赋占比,是规定田赋数的占比。 在实际执行中,地方出的文官多,就会在原有基础上,标定一个数字,然后缴纳这个数字的一部分。 比如浙江的7.09%,通常会标定完成70%、80%,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征收80%,上缴京师三分之一。 这么一换算,浙江税赋就算不考虑此消彼长的因素,也只有1.5%左右。 换句话说,明朝朝廷,几乎全赖河南、山东、北直隶、山西、陕西五省支撑! 这就是为什么李自成、张献忠一造反,大明就没救了。 ps:我简单一点,只说结果。 上面一段,有人质疑的话,我可以将所有数据罗列出来。 我翻了十几篇论文,如果不嫌啰嗦的话,单单这个税赋,就不是几十章能讲清楚的。 第1010章 拿襄阳王府,来说文人鲸吞土地的冰山一角 江南出的官多,自然鲸吞土地更加厉害。 莫说是平民田地了,就连宗藩庄窠田,都被抢走—— 比如襄阳王府的那汉江第一沙洲王府洲。 不就被抢走了么! 关键是,襄阳王官司打到皇帝那里,人家转身就拿襄阳王当年差点当皇帝说事…… 我尼玛! 这是能提的吗? 吓得年仅59岁的第二代襄阳王朱祁镛,在位九年,就没了…… 当时,是弘治元年。 就是那个因为放权,被称为“中兴”、只娶一个女人的——明孝宗朱佑樘。 文臣大动干戈—— “我特么抢你点地,是看得起你! 别特么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弄死你!” 于是,襄阳王位的任命,硬生生被拖了一年多。 第三代襄阳王朱见淑,好不容易上位。 这家伙也是个“一根筋”。 弘治二年,朱见淑承袭襄阳王位之后,第一时间就动了手。 这厮是个狠人! 一出手,就戳在了文人的肺管子上…… 东林书院虽然宋朝就有了,但是,直到万历三十二年之前,一直是荒废状态。 也就是一百多年后,才有了导致大明灭亡的东林讲学圣地。 不! 此时的东林书院,历经三朝,几百年的时间——估计连块砖都没剩下…… 那时候,文臣的圣地正是襄阳。 也就是今天南阳和襄阳争得头破血流的诸葛草庐。 隆中山上,有诸葛草庐和隆中书院。 这诸葛草庐,有史记载,从晋代西晋永兴年间(公元304年——306年),镇南将军、襄阳郡守刘弘,也就是诸葛亮后70来年。 刘弘参拜诸葛草庐,发现已经破败倒塌,只剩下残垣断壁,就立了石碑吊唁。 也就是史称的“立碣表闾”。 当权将军都立了石碑,地方自然是要修缮的。 更何况,诸葛亮同学家、老丈人家,可都是襄阳大族。 人家不差钱。 修缮个房子,不值事。 从晋至明,伴随着诸葛亮逐步被神圣化,历朝历代都对隆中诸葛草庐,进行了修缮。 如此,自然就造成了隆中书院传承不断。 尤其是到了元代,元朝将当时的广德寺书院,迁到隆中,与隆中书院进行合并。 至此,隆中书院,成为天下最鼎盛的书院之一。 朱见淑这家伙,一出手不但戳在了文人的肺管子上,还直接给人连根拔起。 这厮毁了诸葛草庐,砸毁历朝历代的石碑,拆毁隆中书院…… 然后,就在原址上,给自己修了个坟。 表示要将自己埋在文人的肺管子上。 好家伙! 这尼玛文人能忍? 果然! 朱见淑如愿了。 在位仅仅一年,朱见淑暴毙! 你不是毁我圣地,要修坟么! 老子让你如愿! 就在朱见淑下葬的时候,文人出手,直接抢走了襄阳王府最大的庄窠田——五龙洲。 根据光化县志记载,此事发生在弘治三年。 也就是今天老河口与谷城共有的王府洲,以及红山嘴段汉江的一系列沙洲岛屿。 这是偌大汉江,排名第一的沙洲岛屿。 (注:今日王府洲,因为修建水电站的缘故,缩小了很多,当初可比号称汉江第一沙洲的襄阳鱼梁洲,大多了。 更何况,襄阳王府的五龙洲庄窠田,是一系列岛屿,并非是王府洲一地。 实际上,庄窠田,周朝时期,有个法律,最能说明了归属—— “山林河泽,皆归君有。”) 朱见淑“求死”——果然“得死”…… 这事完了吗? 自然是不算完的。 于是——就有了张献忠占据襄阳后,朱见淑被刨坟的事…… 这就是文人集团干的事。 要知道,朱见淑可是宪宗朱见深的疏堂兄弟啊! 襄阳王一脉,跟宣宗朱瞻基,是一个妈生的。 这尼玛还是五服之内啊! 莫说抢人的藩地了,连亲王级别的王爷,都给弄死…… 当然,亲王算个屁! 明朝皇帝都无法善终呢…… …… 江南豪门不义,朱由检自然是要驱虎吞狼的。 不弄死这群龟孙,他寝食难安! 但是,小民何其无辜! 江南豪绅偷税漏税,可没有给了他们的好处啊! 人家偷了的税,还不是全加他们头上了! 那“飞撒”、“诡寄”、“销籍”…… 那么多偷税漏税,转移税收的手段,针对的不就是上面的皇帝,和下面的小百姓么! (实际上,现在医院清单,还有很多“诡寄”的呢! 这事,我就遇到过……) 实际上,江南自耕农,缴纳的税赋,一点也不比北方少了。 因为官僚太多,侵占了大片田地。 而明朝收税,是按照黄册来的,也就是说,每个省的田税总数,是规定好了的。 人家偷走了田,费了这么大的劲,为的不就是不交税么! 这朝廷的定税,自然就要转移到了小百姓头上。 实际上,如果不是江南这种水乡地带,粮食产量高,最先爆发起义的,必然就是这些官僚多的地区。 因为他们被转嫁的太狠了! 人家吃肉喝汤,小民遭了瘟灾…… 都是受苦受难的百姓—— 朱由检自然是要救的! (有人说我阴谋论者…… 我就问,这些手段,有人掰碎了给大家讲过吗? 我的屁股,一直坐在小百姓这边,不拿他们的钱,我的手,就为小百姓而写。) …… 仿佛是约好了一般,就在方正化大兴土木的时候,张国元也在江阴城中,以汉江商号为中心,忙着修建了高墙。 江阴知县林之骥,是去年刚刚到任的福建莆田人,因为听不懂江阴话,因而,当地人称之为“林木瓜”。 林之骥根基浅薄,江阴又是富庶的地方,县中大权,都在当地豪族掌握下,他手中几乎没有什么权利。 汉江商号大兴土木,甚至修建那什么城中城…… 很显然,这是当地豪门的默许。 或者说——不敢管! 林之骥索性也不再过问,他是崇祯皇帝任命的知县,又不是江阴豪门任命的县令。 这些人自己寻死,他这不受待见的人,管那么宽作甚? 林之骥念头通达,只觉得浑身轻松。 反正坐在县衙里,也是个提线木偶,林之骥索性翘了班。 他提着一壶酒,出了城。 城外砂山脚下,住着前任典史阎应元。 第1011章 阎应元脸色大变 崇祯十七年,阎应元任期已满,朝廷准备调任他前往广东韶州英德县,担任主簿。 这是高升了的。 虽然只是正九品——却已经踏入了官场,成为了品秩之中。 总有人说大明吏员,只能一辈子干吏员…… 实际上嘛—— 偏见——啥时候消失过? 彼等之前还说天工开物是假的、清初大屠杀也是假的呢! 这些事,不也是他们嘴里所谓的——“阴谋论者”,持之以恒的呐喊,才成为共识的吗? 兄弟们,超前少许,叫先进。 超前太多,那就叫妖孽了! 要上火刑架的…… 就比如这本书,如果十年后我拿出来,那可能就是共识。 此时拿出来——只能被冠以“阴谋论”了! 但是,若无先辈甘冒唾沫糊脸,持之以恒的挖掘,我就不可能了解这些真相! (这不是我挖掘而出,而是我综合了一众前辈零敲碎打的挖掘,再结合史料,将这些真相,整合成了一个整体! 一个人真没这么大的本事。 有人叫我们“伪史论者”,我更愿意称呼为——真相还原者。 这个圈子,前面有博士们在冲锋陷阵,埋首文牍,逐字逐条的还原真相。 我们这些人就在后面敲敲边鼓而已。 包括抖音上现在那些大神,都是整合前人资料的呐喊者。 只不过,有些人有偶像包袱,而我脾气直罢了。) 若我为了少挨骂,为了随大流…… 何时才能让这些真相,成为共识呢? 总要有人做了先行者! 最起码,受我影响的众位兄弟,以后在看到类似言论的时候,会选择相信! 大势,都是点点滴滴累积起来的。 …… 他们说大明的户籍政策,禁锢百姓,是残害百姓的恶政! ——张居正一介军户,干到了大明首辅! (⊙o⊙)… 就很淦! 我突发奇想,统计了一下,结果发现——大明军户籍进士,足足四千五百多人,大约四千六百人的样子。 要知道,整个大明,所有的进士加起来,也才不到两万五千人啊。 (一说人,一说人,一说人。 之所以有差别,是因为还有朝鲜、安南等藩属考取的进士。 注:以上统计,不计南明时期。) 军户出身的进士,占比几近——五分之一! 从来没有研究过这个方向的我,瞬间惊呆了。 我尼玛! 原来我对大明也有偏见啊!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大明军户考取科举的人数,应该不会太多…… 谁知道,竟然占比高达近五分之一! 活到老学到老,古人诚不欺我! …… 阎应元高升,自此进入官场,本来是要欣然赴任的—— 然而,此时恰逢阎应元母亲生病。 于是,就在江阴留了下来。 这一耽误,就遇上了甲申剧变! 一个小小的还未上任的九品官,那是连芝麻都不如的! 众正盈野的江南,谁在乎? 更何况——你阎应元是北人! 从大明立国之初,就备受打压的北人,在人家建立新朝后,还想步入江南官场? 没有父兄保佑——你凉着吧! 江南官场: 嘿! 一个微末小吏,还是以武出众的北人…… 入得了我们大老爷的眼窝吗? 就这样,阎应元寓居江阴至今。 就这样,阎应元寓居江阴砂山脚下,已经一年多时间…… 朱由检要用阎应元来保江阴,也故意忽视了此人。 直到张国元到来。 才带来了朱由检的新任命! …… 对林之骥来说,他和阎应元是一类人。 不过,阎应元因为在任时,清扫了几股铤而走险的海盗,因此,深得江阴民心。 因为帮了豪强的忙,自此算是搭上了当地豪强的船。 尤其是祝塘乡镇的豪门,更是与之交好犹甚。 (注:任何一件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古人那“天时、地利、人和”,说的不就是这个嘛! 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主持的江阴保卫战,之所以能够坚持81日,靠的就是当地海贸大族的支持。 历史上阎应元主持江阴事务时,就得祝塘600壮丁的跟随支持。 这可是手持武器、立马能战的600壮汉。 说白了,就是海贸上的私属兵马。 刀尖上舔血的海贸中人,本就凶悍,有了领头羊,自然爆发出了强悍的战斗力。 当然,其中最大的功劳,就是换上了一个合格的领袖! 一只虎带领的羊群,能够战胜了一只羊带领的狼群!) 阎应元虽然不能掺和了江阴大事,一些职责之内的事务,却是能够做了决定。 就算他卸任之后,当地世家,依旧与他交好。 就这样,阎应元虽然寓居江阴,家业却也算是富裕。 单单门客家丁,都有上百人。 (注:阎应元鏖战许久,直到江阴城破,阎应元自尽投塘。 都还有十几个家丁跟随。) 【未死成,后被理政三王爱新觉罗·博洛,折磨一夜,生生折磨死……】 阎应元比林之骥这“林木瓜”,处境却是好了很多! 砂山脚下,阎应元租了一座园子,就住在这里。 林之骥到来的消息,得由门人通传之后,阎应元立刻出门迎接。 身材高大,虎背猿腰的阎应元,笑容奕奕,拱手道: “未知县尊大驾光临,阎某不曾远迎,还请县父母原谅则个。” (注:阎应元身材高大魁梧,有关公之称,江阴保卫战时,他身后跟着背刀亲军。 清军为之胆怯,有“犹如面见关公,两股战战”的记载。) “哈哈,恁这厮,就会说笑话,莫则个林木瓜,算得上哪门泽的父母官啊!” 胡建人林之骥,浓重的口音,要不是阎应元这个通州人,听得多了,差点都听不明白。 “老父母说笑了,最起码在阎应元这里,县尊就是江阴的父母官。” 两人说笑一阵,林之骥扬了扬手里的酒瓶: “皕(bi)亨(阎应元字),可能舍了一顿酒菜,留我驾崩一顿?”(福建吃饭叫驾崩) 两人是老相识了,林之骥说话随便了很多。 “驾崩,驾崩。” 阎应元满脸笑容,伸手将林之骥朝内请去。 酒菜都是现成的。 不多时,厨娘送来酒菜,两人相对而坐。 侍从刚刚给两人斟了酒,还不及端杯。 阎应元忽然脸色一变! 他伸手就要去取墙壁上的硬弓。 阎应元箭术奇佳,当初海寇顾三麻子,率领数百战舰,袭扰江阴良港——黄田港。 就是阎应元挺身而出,率众列阵,他亲手持着强弓,连发三矢。 波涛汹涌、起伏不定的船上,却有三个身穿重甲的积年悍匪,应声而倒。 只有三箭,就逼得顾三麻子,再也不敢打江阴的主意。 第1012章 胡建仁不吃小孩 经此一事,阎应元走进了江阴豪强的眼中。 这就是阎应元能够主持江阴战事的原因。 说白了——他的勇武,早就深入江阴百姓之心! 阎应元正待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挥手让侍从退下,抱拳道: “阎某不知监臣到临,多有失礼之处,还请监臣现身一见。 也让阎某好尽了地主之谊。” 林之骥懵懂的看着阎应元。 啥? 哪里有人? 监臣? 那不是内宫太监么? 阎应元这庄上,上百精锐家丁,还能让太监混进来了? 一介太监,还躲过了这么多人的耳目? 就在林之骥诧异的时候,忽闻头顶一声朗笑: “陛下言:阎应元是个知兵善战的人儿。 张某人今日一见,算是服了。” 话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阎应元神色如常,依旧保持拱手等待的姿势。 而林之骥则好奇的抬头看去。 只见腰身粗的房梁上,果然显出了一个人影。 此人身穿斗牛服。 这是御赐蟒袍,仅次于蟒服、飞鱼服! 斗牛、飞鱼、蟒服,根据纹饰图案的大小,可以判断出皇帝赏赐的轻重。 以低到高,分别是绣饰、补子、绣饰过肩、补子过肩、通袖。 简单的说,就是衣服上的图案越大,皇帝赏赐的程度也就越高! 崇祯御赐,秦良玉通袖蓝缎平金绣蟒龙袍 比如,崇祯赐给秦良玉的蟒袍,就是通袖蓝缎平金绣蟒龙袍。 上图这一件,是给她日常穿的。 这是身份的象征。 秦良玉有两件,另一件是通袖黄缎平金绣蟒凤袍。 崇祯御赐,秦良玉通袖黄缎平金绣蟒凤袍 实际上这个黄,准确的说是赭黄色。 按照五行规矩,这是给她死后下葬用的。 …… 而房梁上这人的斗牛服,纹饰都盘到了肩膀处。 却能看出是补子缝合上去的。 肩膀上也有硕大的斗牛纹饰图案。 正是斗牛服的最高级别。 如此服饰——自然是内监大珰级别的重要人物。 林之骥眼神一凝。 怪不得阎应元如此恭敬应对了! 竟然是皇帝身边人来了啊! 那人双手在房梁上一拍,纵身跃下。 小两丈高的房梁,来人落下,却没有什么声响。 赫然是一武艺出众的老大珰。 不束腰的蟒服,煽动气流扑面。 那人随手一抚,衣衫徐徐落下,露出真容。 正是张国元。 张国元来到江阴,江阴官场上谁不知道! 虽然两人不曾面见,却也早已得到了张国元的绘像。 只是一眼,两人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未知张太监张督公大驾光临,还请公公恕阎应元无礼。” 阎应元打个呵呵,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行礼。 张国元跟随方正化,死守保定。 虽然是身残的宦官,却也是豪杰。 他阎应元,最重志士! 呆坐在案几另一头的林之骥,被阎应元声音惊醒,也慌忙抱拳见礼: “胡建莆田林氏门人,添为江阴知县林之骥,拜见御前大珰,张太监张督公。” “罢了!” 张国元轻笑: “免了罢。” 阎应元急忙将张国元迎在主位坐下,并亲手给张国元拿了干净的碗筷: “粗茶淡饭,还请公公原谅一二。” 张国元哈哈一笑: “某是粗人,唯求吃饱穿暖。 阎主簿你这十几个菜肴,要也是粗茶淡饭…… 那张某人这辈子,可就白活了。” “公公说笑了,当不得公公的眼。” 阎应元陪着笑,应和几句。 “坐!” 张国元挥手,反客为主,招呼两人落座。 “林县。” 他看向林之骥,笑道: “我听说广东人爱吃煲仔饭,胡建仁却是不吃的。” “你这胡建仁,可曾吃得惯此地的菜肴?” 张国元倒不是客套,而是—— 江浙一代,菜肴以鲜为特色,大多数菜肴里,都要放了糖的。 “劳张督挂念,莫们胡建仁不吃煲仔饭。 此地菜肴尚可,末学后进,吃得、吃得。” 口音浓重的林之骥,深知自己“胡建腔”太浓,言辞尽量简短,以免张国元听不懂。 (注:不是作者胡扯。 明代洪武正韵虽然是全国推广的官话,也就是明版普通话。 但是,林之骥口音浓,这是记录在史书里的。 注:虽然史书上的林之骥,没啥名声,却也是个干吏。 清军白捡了南京后,最初发行命令是,只要投降即可,不用剃发易服。 江阴豪族,当时本已经降清。 不愿降清的林之骥,只有挂印离去。 后来清廷图穷匕见,在毁了不剃头的诺言,改口只让军户剃头后——再毁诺言,下令让所有人都剃头。 也就是重申剃发易服令。 这就是很多人洗白的所谓“清廷只让兵卒剃发易服”的来源。 说白了,这群人就是拿着一句虚假的政治欺诈,来蒙蔽大家! 江南虽然最低在弘治年间,就已经不分左右衽了! 但是,服装自由,是要建立在审美正常的情况下! ——就尼玛清朝那个球打扮,谁愿意接受啊! 只要审美正常,就没人愿意剃了清朝的发型,穿了旗袍! 再说了,华夏为啥叫华夏? 不就是因为服章之美、礼仪之大么! 我大清的旗袍,可是男女同款,完全看不出区别的! 至于收腰、显胸、露腿…… 那特么是民国改良款! 大清都亡了!!! “我圣清”的影视剧中,啥时候敢真正的还原历史呢? 人家给祖宗洗白,都来不及呢! 让人男女穿着同一款衣服…… 就好比让大老爷们,不准穿上衣裤子,必须改穿——低胸露肩蕾丝连衣裙! 脑袋正常的…… 不! 只要不是变态,都要反对好不! 此举,自然招来江阴豪门强烈抵制。 因此,当地豪绅,也就是所谓的“乡耆”何茂、邢觳、周顺、邢季、杨芳、薛永、杨起、季茂、辛荣……等人,议请留发。 ——就是聚集在县衙,请求本县不要执行剃发易服…… 谁知道,清廷任命的江阴知县方亨,一面周旋,背后却秘密请求常州府派遣大军前来,还让“多杀立威”! 信件被江阴豪绅截住之后…… 这才有了江阴豪绅决定抗清的事情。 注:林之骥此人,在朱聿键建立隆武朝堂后,担任温州府平阳知县。 他在任不过七八个月,却让平阳大治。 按照这个记载来看,林之骥并非是江阴人嘴里的——木讷、不善言辞。 既然如此,那就要深究背后了! ——林之骥是福建林氏子弟。 第1013章 林之骥任曲阜县令 福建林氏——这是历史上最牛的一个家族之一。 单单明朝,林氏出了89个进士。 一个家族,比南直隶这文风盛行之地,江阴全县出的进士,都多了14人! 这还不算啥,有爷孙三代,出了五个尚书、三个国子监祭酒! 当时有句话,叫——“三代五尚书、七科八进士”! “三代六卿,在本朝只此一家”! 盖压徽州府婺源县桃溪潘氏的“一门九进士,六部四尚书”。 自然也超过,与林家并称“南林北许”的河南灵宝许进家族——父子两代四尚书。 嘉靖“东南抗倭”,本就是为了扫清海贸家族。 自然要打压林氏。 于是,在林氏最辉煌的“三代五尚书”时期,嘉靖开始压制林氏了。 嘉靖是很被人低估的一个皇帝。 这人的权谋手段,那是相当厉害的。 嘉靖一出手,林氏就走了下坡路。 比如:林瀚、林庭机、林燫、林烃,皆被派往南京为官,只有林庭是北京工部尚书。 林氏经过嘉靖的打压,势力逐步衰弱。 到了张居正时期,林氏当时的大拿林燫,与张居正本是同榜进士。 两人争权,互相争斗。 此时的林氏,已经不得不争了…… 争,家族还有再次繁荣的希望,不争,家族就要彻底衰落了! 然而,后来,张居正胜出! 林氏自然又被打压…… 至此时,虽然林氏已经不复当初的辉煌,但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林氏纵然衰弱,早年的关系网却是还在。 再说了,真正的门阀弟子,为人处世是很内敛的。 没有利害关系,他们一般都很低调。 当然,你要是动了他的根本利益,那就不死不休了! 那什么“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跋扈,大部分都是暴发户。 身为林氏弟子,也不该是这种性格。 在江阴时,林之骥无法掌权,是因为林氏是大族,本身就是福建的外贸大家。 林之骥在江阴,之所以无作为,是因为—— 江阴豪族为了保证江阴海贸事宜,不被林氏染指,集体采取的排斥之举。 而到了平阳—— 林之骥能够让平阳大治,是因为这时期的隆武政权,已经从江南豪绅掌权,过渡到福建豪门掌权。 平阳地方豪强,不敢忤逆新朝势力庞大的林氏门人林之骥,这才给了他施展才华的平台。 也就是说—— 成也萧何败萧何。 一饮一啄,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却都因为福建林氏实力太大。 …… 顺治三年,清军进逼平阳,因为隆武朝鞭长莫及,林之骥只得再次离任。 随后,平阳被屠。 也就是顺治三年,大概七八月间的溪江大屠杀。 这场大屠杀,历史记载比较少。 但是,正如开篇我说的——全国兴许有幸免于难的县,绝无没被屠杀的府! 《平阳县志·杂事志》记载的平阳大屠杀,其中一名主事者,是一名叫项永思的夷人。 也就是书中的——“有永嘉名色兵官项允思,随大兵至平东关。生员吕季铉……新居闳敞,率兵百余人踞之”。 色兵官,就是夷人做军官者。 ——色兵,是元代“色目人兵”的语境延续,也就是夷人。 永嘉名,指的应该是永嘉籍,或者从永嘉来的洋人。 此记载,应该就是——清廷勾结的荷兰人,是其中一名领兵百人的将领。 当然,这个夷人,也有可能是被“我西洋圣教三柱石”徐光启等人,引入江浙地区的洋人。 大家还记得我之前放的那个三柱石老家图吗? 徐光启,上海人。 李之藻,浙江杭州人。 杨廷筠,浙江杭州仁和人。 看到没——全是长江口、杭州湾区域。 三柱石都是这里的人,人家“引进”的“高科技人才”,能少了? 而单单上海一地,到了康熙四年,徐家就已经发展出5万教徒。 将历史抽丝剥茧,掰开揉碎…… 真相纵然被掩盖,却依旧能掀开冰山一角。 按照清初清廷重用西洋人的记载,以及不惜重金勾结荷兰人,对付郑氏来看——平阳县志的这个记载,该是真的。 …… 听到林之骥的回答,张国元哈哈一笑,招呼两人吃菜喝酒。 酒过三巡,阎应元一边给张国元倒酒,一边道: “张督此来,该是有所教我的吧?” 张国元看了阎应元一眼,心中大惊。 这小子! 果真猜到了我的来意! 怪不得陛下说此人可堪大用了! 就这份心思聪慧,就不是常人可比的。 “然。” 张国元放下筷子,拿起酒杯,冲下嘴里的菜肴。 待咽尽之后,才道: “皕亨稍待,给你的任务比较繁琐。 林县,陛下有命。” 林之骥慌忙站起。 他起身离席,面北弯腰道: “莆田林之骥,恭听圣训。” 张国元道: “陛下口谕: 若江阴不可待,林之骥可往江北来。 朕委以曲阜县令之职,无需进京面圣,既往上任即可。” 曲阜县令? 林之骥慌乱的看了张国元一眼。 曲阜令…… 从来都是孔门自己人担任啊! 他是莆田林氏旁支,虽然林氏势大,国朝开鼎一来,高中进士者,已经足足89人。 但是,林氏比起孔门,还是不够看啊! 这正六品的曲阜县令,看似高升两级,实则却是个火坑! 不过…… 这也是个机会! 哪怕完成了陛下最低的心理预期,也能保住了六品官位! 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惠了。 心里的想法,林之骥不敢表露,只得接了口谕: “微臣林之骥,拜谢君恩。” 罢了,罢了! 大不了再当三年橡皮图章…… 既然一跃入了六品官,三年任期满后,就算平调,也是大喜事! 我这刚刚踏入官场的小人物,五年之内升入一地正六品实权之列,却是意外之喜了。 林之骥并不知道—— 朱由检虽然已经决定对孔门动手,但是这曲阜县令的人选,委实愁人。 就算孔门全没了,那曲阜令,也不是好做的。 天下这么多士人,谁的眼睛不在盯着呢! 这是个要和天下士人打擂台的矛盾中心啊! 有了他的暗中支持,福建林家,倒是勉强够放上去掰一掰手腕。 换句话说,这又是一双——朱由检准备许久的手套! …… 第1014章 阎应元——游击将军! 张国元点头,从怀里掏出曲阜县令的大印,抛了过去。 林之骥慌忙接住,看也不敢细看,收入囊中。 “恭喜林县了。 曲阜可是天下士林圣地,林县担任曲阜县尊之位,高升在即啊!” 阎应元笑呵呵的祝贺道。 七品一跃正六品。 这家伙,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按照正常升迁程序来推算—— 新科三甲进士,先做了一地县令,三年后考核中等以下者,外调一地,再次担任县令。 若是不得上等评语,其后升入从六品,调往中央或者地方,担任属吏职务,再熬上六年,才能升入六品正职。 也就是说——除非政绩卓着,若不然,这可是省却了十年苦熬啊! 林之骥才干了一年多知县,就升到了六品高位…… 这厮…… 羡煞我也! 阎应元嘴上祝贺,心底却是苦涩。 自己这八字还没一撇的正九品,不知何时,才能升入了六品序列…… 听到阎应元的话,林之骥苦笑一声。 到了曲阜,远比他在江阴,更加如坐针毡! 这可是个架在火上烤的位置。 然而,皇帝有命…… 江南朝堂又是这般稀泥不上墙。 他这个崇祯十六年的进士,十七年担任江阴知县的人…… 心向哪边,就不用多说了。 林之骥心中明白。 皇帝也是知道曲阜县令不好当的,这才将自己连提两级。 这是先给了好处,好让自己认真做事啊! 常言道:拿人实惠,给人解忧。 既然自己得到了实惠,就熬上三年吧! 林之骥根本不敢去猜——朱由检要对曲阜动手了。 若不然,就算给他提为三品大员,他也是不敢接受的。 好家伙! 孔门一灭…… 甭管是谁灭的,身为曲阜令,都是旋涡的中心! 他这个曲阜令,不被喷进了监狱,就是烧高香了…… 张国元轻笑。 林之骥接了任命,这就是自己人了。 福建林氏,家大业大的,也不愁这厮会不顾全家性命,坏了皇上的大事。 处理了林之骥的事,张国元这才看向阎应元: “皕亨,你且继续住在砂山这里。 暂时受点委屈!” 张国元举起酒杯,要与阎应元走一个。 慌得阎应元赶紧站起,连道: “督公不可,折煞小人了。” 张国元笑嘻嘻的喝了酒,继续道: “该如何做,你且按照自己的本心行事。 你记住了,若有一天,事不可为,汉江商号内,有你想要的一切!” 阎应元暗暗琢磨几句。 张国元透露的消息太少,自己的级别太低…… 任凭阎应元心思聪慧,却也捉摸不透。 对清军即将南下的消息,全然不知的阎应元,只有揣着心里的糊涂,专心伺候张国元喝酒。 一顿酒,喝到天色昏黑。 林之骥先行告辞,待阎应元送走了林之骥后,折返回来。 这才发现,张国元竟然又“高来高去”了。 这位老督公,又当了梁上君子…… 他正要让人收拾了残羹剩饭,忽然眼睛一凝。 只见张国元刚刚坐着的位置上,就在酒杯边,留有一方小铜印。 以为是张国元无意间遗失的阎应元,好奇心驱使下,拿起来一看,顿时满脸都是喜色。 虎形铜钮下,正楷反印着一行小字: “大明游击将军阎印”。 “游击将军阎?” “这是给我的?” 阎应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惊呼: “游击将军? 这可是虽然无定品,但是,驻防不是边关,就是要地,仅次参将,能够率领一营三千人的游击将军啊! 只要做得好了,有了军功,朝廷赏赐时,就要定了秩序。 最低也是正五品的实权武将啊! 若是军功拿得出手,甚至能够直接给出定秩三品的高位啊! 陛下如此信我? 竟然提拔我为游击将军?” 阎应元惊呆了! 仔细看去,左右两侧,还各有一行铭文。 右侧是: “永盛元年礼部铸。” 左侧是: “盛字三百七十二号。” 朱由检改号永盛的事情,阎应元自然知道。 单单看了这个序号,他就知道,自己的任命官印,是改元后,第372个铸造出来的大印! 要知道,既然改印,那全国都要更改。 皇帝给自己的这个印,排在了372号…… 也就是说,他不是被皇帝遗忘,而是早就简在帝心啊! 阎应元感动的无以复加…… “皇恩浩荡,阎应元叩谢君恩!” 阎应元面北而跪,眼泪滂沱。 他自认一身本领,不该埋没于一县琐事之间。 然而,报国无门的自己,唯有做好了分内之事。 去岁,一朝被命为一县主簿,就已经让他高兴了许久。 却因老母的病情,耽误下来。 甲申剧变,本以为自己的一身才华,要就此埋没于青山。 却不想,张国元不请而来,竟然给自己送上了大惊喜。 游击将军啊! 这是主动权尽在他手的游击将军啊! 游击、游击! 那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的机动兵马啊! 游击将军素来只有一个防备方向,而没有必须驻扎的地方! 换句话说——主动权,全在自己手中! 身为北直隶通州人士,那是天子脚下。 阎应元忽然想起了乡间传说——皇帝每每派遣缇骑,四处查探,访问民间,探寻贤良。 若果有本领,就会一招提拔,就此平步青云。 难道…… 自己也被缇骑报了上去吗? 我阎应元,不过是赶走了几个海寇,陛下竟然就如此信我? 阎应元以首叩地: “君恩似海,阎应元唯死相报尔!” …… 张国元回到了汉江商号。 刚刚坐下,就有商行护卫来报: “张督,按照建城的规划,需要拆迁的城种各家,都已谈妥。 唯有守备顾元泌的那处别院,确是不肯割让。” “顾元泌? 区区一县守备? 也敢挡我张国元?” 张国元冷笑一声,挥手道: “集合一总护卫,我倒要看看,这顾元泌有多大的本事!” 少倾,50名商行护卫整队而来。 张国元喝了一口茶,压下浑身酒气。 当即带着手下,直扑顾元泌的那处别院而去。 江阴三公,皆是末吏。 江阴三公——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塑像 这三个名垂千古的汉家豪杰,都是不入流的小吏。 而那顾元泌,担任守备,却是五品武官。 这选择,却是截然不同。 第1015章 老爷,吃瓜了 最初攻打江阴的清军,都是常州知府派来的府衙守备军卒,以及投降的南明四镇军卒。 刘良佐领兵到来后,攻打半月,陈明遇不支,顾元泌怕了。 这顾元泌,在陈明遇自感无力,建议启用阎应元守城的时候,却百般阻挠。 七月五日这天,刘良佐带着清军攻城。 顾元泌带着手下,射了一天的箭,然而,箭矢还飞不到清军头上,就坠落在地。 其后,他的手下马矮子,偷偷将城头火药,丢下城,交给清军。 陈明遇查出了蹊跷,于是,悍然下令捉拿了顾元泌。 陈明遇押着顾元泌,在他住所一搜…… 果然! 搜出了清军文书。 原来,这家伙贪生怕死,早已暗中投降了清军,还相约破城! 陈明遇当即做主,处死顾元泌和他的四十多个亲信。 而后,召集众人,再提请阎应元主持的建议。 众人纷纷同意,于是,连夜派人出城,请阎应元入城,主持防守大局。 这才有了阎应元一介微末小吏—— 以一众乡民,困守小城,却连挫24万清军——九九八十一日的壮举! 更是连灭清廷三宗室十八将,消灭清军七万多人! 豪杰永远歌唱! 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只要华夏不绝,永远也别想少了唾骂! …… 张国元来到那顾元泌的别院门前。 几个歪歪斜斜的军卒,一见军容整齐的汉江商团护卫到来,吓得腿都软了。 一个个子低矮,衣服松松垮垮的小头目,更是脸色都绿了。 我滴个娘咧! 不好了! 人家打上门来了! 下午的时候,人家上门来谈了买房,准备用市价,买下这座院子。 谁知道,自家守备老爷马尿喝多了,却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价五百两。 我滴个老天爷啊! 心里没点逼数吗? 五百两! 就算在京城内城,也能买了比这还好的院子了啊! 就算这进院子——的确大! 但是,也只能值了七八十两的样子啊。 果然,这个价一开,对方连价都没还。 径直就走! 自家老爷见到汉江商号的人走了,还嗤之以鼻,醉醺醺的对他们道: “甭管他是谁,来到了我的地盘,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想做生意? 本地大家族我收拾不了,你一个外来的,还能跑了?” 自家老爷打得什么主意,作为亲信,马矮子自然是知道的。 汉江商号没有拜了码头,送上银子…… 老爷这是准备拿捏人家呗! 谁知道…… 却踢到了铁板! 看着面前军容整齐的五十名士卒。 虽然人家人数少,自己整个守备所加起来,怕是都打不过的…… 马矮子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见到汉江商号来人,直奔自己而来,还不得不强撑着身子,哆哆嗦嗦的上前: “诸位官人请了,我家……” “一边去!” 迎接他的,是上了膛的火枪。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马矮子打了个哆嗦,乖乖退到了一边。 一个伍长,带人守住门口。 张国元脚步不停,踏过了门槛。 …… 炎炎夏日,纵然天色盈黑,灯笼早已挂满了街市。 却让人依旧没有睡意。 正厅内,摆满了一大桌时令海鲜。 简单焯了水的海鲜,只要沾了酱汁,就是美味。 江阴靠着浩瀚长江,居民素以出海为生。 豪门做了那走私的买卖,普通人家,靠着打渔,也能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 渔船多,海鲜自然不少。 正因为如此背景,江浙一带,菜肴才会以“鲜”出名。 一壶美酒,微微散着清香。 仔细一闻,似乎带有一股淡淡的涩味,又有一股酸甜,充斥厅堂。 堪称五味杂陈! 玻璃酒杯内,呈现一片琥珀色。 赫然是江浙一代,上好的女儿红。 这套酒杯,并非是汉都出产。 而是大明的本土产物。 昔日唐人李贺言: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王翰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昔日唐时,玻璃杯还是公卿、文人大儒,追捧的珍惜器皿。 到了明代,玻璃制品已经走进了千家万户。 民间药铺,甚至大量使用——玻璃制作的药瓶! 至于胭脂水粉,使用玻璃瓶装,已经很是普遍。 山东淄博颜神镇,更是成为明初北方玻璃制造中心。 明朝内监,甚至在颜神镇置办外厂,专门制造“青帘”—— 一种用蓝色玻璃珠,串起来的门帘。 (这种玻璃珠门帘,之前一度还很畅销。 怪不得有人说——潮流就是复古……) 因为轻徭薄赋,明代社会发展是很繁荣的。 大明建国不久,玻璃制造就呈现井喷状态。 于是,颜神镇外厂被撤销,交由当地一个孙姓匠户,负责玻璃制造。 每年,孙家带着制造出的货物,前往京师,朝廷再行购买。 孙家在玻璃制造方面,就和清代样式雷家族,一样权威…… 华夏玻璃制品,惯素追寻如玉般的色泽。 尤其喜爱色泽艳丽,多色玻璃熔制其上,绘制出色彩艳丽、寓意高深的精美图案。 质地如玉,就是上等玻璃制品的代名词。 虽然也有透明纯净的玻璃,却不是主流所喜。 没有市场,自然就没多少人去研究。 这就是唐代起,将玻璃制品,称之为“药玉”的缘由。 到了宋代,又将玻璃称之为“乐玉”。 华夏古代,对待玻璃的制造—— 与汉都玻璃制品,素来追寻明澈如水的透彻,却是截然不同的。 这是因为朱由检扶持的大明皇家光学工厂,需要大量透明玻璃。 再加上汉都普遍推行高楼、大窗的建筑模式,透明玻璃需求量太大了。 有了市场,自然就有了动力。 …… 顾元泌正赤着上身,躺在摇椅上。 醉酒刚醒的他,脑袋晕晕的。 中午喝多了酒的他,这会浑身无力。 甚至,就连身边小妾,也懒得上手。 刚从怡红院买回来的清倌人小妾兰凝香,将去了籽的冰镇西瓜,喂到顾守备的嘴里。 这进院子是新买的,冰窖内自然没有冰块。 至于硝石制冰的法子…… 那是小贩们的牟利之举。 豪门大院,不屑用之! “老爷,吃瓜了。” 第1016章 王孙争御富平车 兰凝香满脸笑容,葱白玉手,捏着一块无籽西瓜,喂入顾元泌嘴中。 “唔,真乖!” 顾元泌笑呵呵的吃了瓜,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夸赞一句。 红彤彤的西瓜汁,溢出嘴角。 “看老爷你的吃相。” 兰凝香憨笑着,拿起香喷喷的手帕,擦去汁水。 “唔,香呐!” 顾元泌夸张的眯着眼,深嗅了一口。 “死样~~” 兰凝香轻捶了顾元泌一把。 顾元泌呵呵笑着…… 这小妾,花了他八千两银子! 不过,好在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这钱,花得值! 几十斤黄金,买一个艺伎…… 看似不合理,实则却是明朝的真实情况。 科技达到了顶尖,第三产业自然就要畸形的繁荣。 抛开科技的先进程度——这个问题是个伪命题! 先进只是相对,而非是永恒的绝对! 这与科技先进程度无关,只与这个社会圈的科技水平,与同期其他社会圈,横向比对的——先进程度有关! 任何一个人类社会圈,当他发展到了盖压周围科技水平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会将热钱,涌向第三产业。 大量热钱的涌入,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尤其是江南这个地方。 这可是第三产业最吸金——娱乐业的中心!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这苏州和杭州,亦或是那出了名地秦淮河,全在这一带! 大量青楼、画舫、书寓的集中,在抬高了当地第三产业服务水平的同时…… 这价格,就离了大谱了! 八千两一个清倌人,这是捡漏! 仔细查查,古代第三产业巅峰,也不过就是春秋战国、汉唐宋明…… 为啥呢? 春秋战国那是青铜时代的巅峰,华夏碾压周边。 汉是铁时代的巅峰,唯汉以强而亡,可不是说笑的。 唐宋明又是钢铁时代的巅峰。 这三者里面,虽然混了一个奇怪的宋…… 但是,宋……人富啊! 所以,这些王朝顶峰时期,就出现了大量第三产业…… 娱乐业的盛行,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只不过这玩意比较吸引眼球,因而,知道的人多一些。 比如——什么息夫人、夏姬、文姜、断袖分桃、龙阳之好、娈童、楚王宫里好细腰…… 简单的说——就是富裕人家玩的花…… 来报个数,我看看有多少人,真不知道这些典故的。 (⊙o⊙)… 是不是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特注:我大清第三产业盛行是个例外,这玩意是上下彻底割裂的特殊产物! 我大清那叫——国不知其民,民不知其国。 这才导致了上下醉生梦死…… 真要跟我大清比,也就两晋了。 不对,晋人虽风流,逃到南边后,还持之以恒的北伐呢! 人家还不能简单的算成混吃等死……) 明代时人,想要让那些顶流艺伎,陪着出门游玩一天,光有钱不行—— 还要有名! 人家姑娘们,是要挑挑选选的! 哎~~ 女神的骄傲和自信不能丢…… 就好像,某个圈,本质上,拿了二十万,就可以去公海—— 随便你造腾。 但是,普通人拿20万,甩都不甩你…… (这是二十来年前的价格了……) 明代的娱乐圈也一样。 这些被明代艺伎筛选,附和条件的陪同游玩人—— 就一天时间——最少也要花了几百两,甚至上千两、数千两的银子! 就算最低的几百两银子,也相当于县城内十套房子! 这离谱的价格,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感? 金主爸爸那聪明绝顶的气质,就贼符合…… 别惊讶,唐太宗不是有句话——以史为鉴么…… ┓( ′?` )┏… 当然,姑娘们也不是非要钱不可的! 人家自然是看人下碟滴! 若是顶流才子相邀——姑娘们还要倒贴…… 比如李香君,就曾经倾家荡产、变卖首饰,甚至还举借外债,交给侯方域。 为啥她们这时候要倒贴了? 矜持呢? 骄傲呢? 遇上“才子”,丢了呗! 说白了,人家侯公子,就是阁部官员预备队! 圈子,他不一样! 能不倒贴么! 画舫圈和士林圈,纵然平时相辅相成,但是,骨子里,他不一样呐! 正如侯方域写给李香君的那首诗: “清溪尽种辛荑树, 不数东风桃李衣。 夹道朱楼一径斜, 王孙争御富平车。” 看看,侯公子是啥心态,尽在不言中! …… 这就是为啥李香君心心念念,甚至不惜以死拒绝巡抚田仰求亲…… 到头来,带着身孕,却被侯府赶出门外,凄惨死去…… 说白了,一个想朝上爬…… 一个是莫看平素留恋丛中,又怎会真的看得起这个圈子的——真正大佬! 这就是为啥明清小说中,大量出现青楼女子,钟意书生,不但陪吃陪睡,还资助进京赶考…… 而举子得势后,又再无音讯的原因! 说到底——第三产业内的青楼,纵然平素被抬得再高…… 也不是一伎尔! 价格高,那是需要以此哄抬自家身份。 给你几分笑脸,不过是为了宣传自己的名头。 真当真了…… 那就是悲剧了。 豪门—— 门槛可不低…… …… 顾元泌的这个小妾,就花了八千两现银! 约合五十来斤黄金! 妈呀! 这还是捡了大便宜! 平时价格有多离谱,就可以想象了。 实际上,这个价格不但不贵,反倒是真的捡漏了。 搁往常,这兰凝香——最少也要两万两以上的银子! 甚至,还不一定能够拍的回来。 为啥今儿这么便宜? 还是方正化好啊! 这老太监在南京周围一顿造腾。 好了,官员大佬们老实了。 青楼、画舫拍了清倌人的时候,往日里正是他们“提插民情”的时刻…… 却也不敢露面了。 要不然,那就不是镶金,那是纯金! 竞争者少了,守备的名头,还是有点用的…… 别拿武官不当官! 武官没地位,也是要分人的! 这世上,将参照物设定的一成不变——那不是傻子,就是骗子! 参照物一变—— 在文人面前只能做孙子,在没背景的暴发户面前…… ——这是官老爷! 文人大佬不现身,就被顾元泌捡了个大便宜。 以区区八千两白银的价格,就拍到了清倌人兰凝香! 第1017章 你们要造反吗 只可惜,他本是地方守备,那是不上台面的武官破落户。 为了朝上爬,只好娶了当地豪门的女儿。 正室夫人生的彪悍,莫说这种青楼里出身的娘们了,就连勾搭通房丫鬟,都要趁着夫人出门的时候。 顾守备自然不敢将女人朝家里领。 万幸,不是入赘,胜似入赘的顾老爷,一朝牺牲色相,手里倒是宽裕了很多。 也能寻了外宅安置。 新盖的茅厕香三天。 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新外室,自然要珍惜一段时日的。 这些时日,顾元泌总是找了军务繁忙的借口,在兰凝香处呆到了半宿,才回家。 此时。 他斜躺在摇椅上,身后是两个衣衫不整的丫鬟,正一人帮他揉捏鬓角,一人揉捏肩膀。 腿边蹲了个丫鬟,正在给他敲打着小腿。 而脚头的另一名丫鬟,却是将顾元泌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正轻轻的揉捏着。 顾元泌舒服的直哼哼。 这日子,神仙也难享啊! 这守备,当的舒服! 正在此时,院子内忽然响起一阵嘈杂。 “夸夸夸!” 整齐的鞋掌撞击地面声,由远而近,渐渐朝着正厅来了。 “马矮子,你特娘找死是不! 谁让你进来了的?” 顾元泌刚刚骂出口,就忽然察觉不对。 自己手下那歪瓜裂枣,哪能走得了这么整齐的步伐。 更何况,这声音不对啊! 这是钉了铁掌的皮鞋,才能踩出的声音。 自己的鞋柜里,就有两双高价从汉江商号,买回来的皮鞋。 这玩意的售价,整整三两银子一双呢! 想想都肉疼,够老爷喝花酒时,赏了姑娘们的了…… 自己手下那群兵,连露脚趾的鞋子,都是稀罕货,啥时候穿得起汉江商号特产镶了铁掌的皮鞋了? “马矮子!” 顾元泌扯着嗓子大吼。 这狗日的,莫不是偷偷给家里河东狮打了小报告,得了赏钱吧? 只可惜,顾元泌那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喊出的话,传不到门口。 更何况,这座偏院,委实不小! 兰凝香能够让守备大老爷,花了八千两银子赎身,自然也不会少了金屋藏娇的院子。 大明的“第三产业”,被老鸨、官员、豪绅、士人,将价格炒起来了。 这碳基“山涧”,悍然比纯金钻石镶嵌还贵。 虽然大明的第三产业贵…… 但是,大明的房地产——却没有魔幻。 七八十两银子,在江阴城内,足以买一座三进的大院子了。 顾元泌用来安置“外室”,自然要不了那么大的院子。 他特意挑了一个好地段,买了这个两进带池塘的院落。 虽然不是正街,却胜在隐蔽而清幽。 这种不繁华的地段的外室,自然不怕被自家那素爱买买买的娘们撞见。 这银子,可就花得太值了! 只可惜,买的时候觉得一切都好的院子,此时想要唤了人,却又觉得太大了。 正厅距离前门太远,顾元泌扯着嗓子喊,却未见马矮子应答。 马矮子听到了吗? 听到了! 但是,马矮子不敢应答啊~! 虽然门口只有五个汉江商号的护卫,但是,人家手持钢枪,金属烤蓝泛着寒光。 腰别手榴弹! 这玩意的威力,早就传遍了大明。 就这么小小一颗,可比震天雷厉害多了! 再加上护卫们后背的长刀,那严肃的面容…… 马矮子缩着脖子,听到了也就当没听到! 自家老爷…… 怕是完了! 再说了,就算自家老爷能躲过这一劫,他敢弄死我吗? 只要将兰凝香的事情说出去,就够老爷吃一壶了! 作为亲信,掌握着顾元泌秘密的马矮子,完全不怕老爷会弄死自己。 一顿责罚,他就忍了。 真要是鱼死网破…… 嘿嘿,夫人那边可不是吃素的! …… 马矮子不敢应答,顾元泌还在骂骂咧咧: “马矮子你这狗日的,老子今儿不剥了你的皮,就特么是小娘养的!” 顾元泌大怒,一脚蹬开给他揉脚的丫鬟,骂骂咧咧道: “瞎了狗日的眼,不知道给老爷我穿鞋!” 小丫鬟只有十四五岁,被窝心一脚—— 揣在刚刚开始发育的笋尖。 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然而,却不得不强忍着疼,倒吸着凉气,艰难的弯腰,从地上拿起鞋子,准备给顾元泌穿上。 “老爷何必动怒,新来的丫鬟,自然是使不惯的。 让奴儿多训了一训。 待得规矩通透了,那就好使了的。” 兰凝香笑嘻嘻的将挑去了籽的西瓜,塞进顾元泌嘴里。 施施然起身,接过鞋子,开始帮顾元泌穿戴。 “香儿的手都是香的,我这大老粗,脚素来嗙臭。 要是染臭了香儿的手,那就是罪过了。” 顾元泌调笑一句,却趿拉着鞋,正要朝外走去。 “小娘养的? 今儿你这小娘养的——却是当定了!” 顾元泌还未迈开脚步,就听闻门外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夸夸夸!” 一行荷枪实弹、身着皮甲的军卒,悍然冲入。 “哗啦!” 长枪指向了顾元泌等人。 “啊!” “老爷救我!” “妈呀!” 一道道刺耳的尖叫,在大厅内响起。 尖叫声,只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眼前剧变,吓得顾元泌差点没有尿出来…… “踢踏!踢踏!” 徐徐脚步声中,先前开口的那人,走了进来。 只见此人约莫四十多岁,面白无须,一双眸子,格外有神。 高高鼓起的太阳穴,一看就是个精通内外功夫的练家子。 正是张国元。 “你,你,你……” 顾元泌脸色大变。 身为守备,也是江阴的顶尖官场中人了。 张国元到来的消息,自然瞒不住他。 甚至,就连张国元长啥样…… 他都躲在街边高楼,见过了不下数次! 然而,他不能认! 顾元泌只有强撑着,装作自己没见过张国元。 “你们擅闯官宅,荷枪威逼朝廷命官,可要造反吗?” 见到是张国元亲来,顾元泌心中打了个突突,却只能强装镇定的呵斥道。 他抢先发难,为的就是壮了自己的气势。 “造反?” 张国元呵呵一笑: “某乃大明皇帝亲随,陛下天恩,亲自领军救我与危难,却不知你是何人?” 第1018章 有事?泰山啊,你顶着吧 “我……” 顾元泌语结。 是啊! 人家是皇帝亲军,为了皇帝死战保定城头,又被皇帝亲自领军救出! 自己说人家造反…… 谁信啊! 自己都不信呐…… “擅闯官宅?” 张国元冷笑: “凡我大明官属亲眷,皆在名册! 却不知此地,在何册之中?又是何时录入?” “我……” 顾元泌说不出话来。 是啊! 官属亲眷,都在朝廷花名册上。 自己金屋藏娇,莫说官方名册了,就连自家那母老虎都不敢告知。 既然不在名册,就不是官属,又谈什么擅闯官宅呢? “荷枪威逼朝廷命官?” 张国元上前一步,掏出自己的官印。 指着侧面那一行“永盛元年礼部铸”的字体。 三连追问道: “凡我大明官僚,皆已更换永盛元年制造大印。 却不知这位官差,官印可在? 拿得出来,与我比对了真假!” 顾元泌说不出话来。 我尼玛…… 人家竟然连官印都给更换了? 他蠕动着嘴唇,结结巴巴: “我,我,我……” “呵!” 张国元收起官印,冷笑一声: “某为大明御马监提督太监,协理京军三大营太监,更是被陛下命为提督南直、江浙、福建等处官署、江南水陆兵马太监! 你这厮既然自称朝廷命官,便在本督麾下。 官印何在? 与我一看!” 顾元泌更加恐惧,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国元的三连问,宛若利刃,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不是文官。 若是当地文官,仗着家族大势,还倒是敢和太监对抗一二。 若是收税的小太监头子,就算弄死了,也没多大的事。 只要推到老百姓头上,就天下太平了! 比如那“五义士”,九千岁都不敢放个屁出来! 而张国元这——那一长串的名头…… 那是领兵的大太监啊! 谁敢动? 就算当初土木堡之变,皇权更迭之时,都还要一拥而上群殴,才敢将皇帝亲命兵马督臣马顺击杀! 他一个区区一县武官,敢动人家吗? 方正化为啥能横行江南? 不就是因为——人家是明面上总督江南的大太监么! 这样的人,一旦真的死了,不管是不是被人害死,都是在公然和朱由检为敌! 在袄儿都司一战,朱由检全歼清军25万的前提下,谁敢和朱由检正面杠上啊! 朱由检真要不管不顾,宣布江南叛变,大军进入江南平叛…… 那是多少人都不够杀的! 身为豪门女婿的顾元泌,太清楚那群豪门是什么玩意了。 别看他们在争抢皇帝利益的时候,上下一心。 然而,一旦这个利益不是皇室,那就要窝里斗了! 前些年,浙党、楚党、晋党、齐党……跟皇权争雄的时候—— 齐楚浙宣不是结盟了嘛! 结果呢! 面对没了敌手的朝堂,内斗的自己就分裂了! 其后,就是东林、复社,这种更加小团体化的利益集团了。 当然,那要是再早一些,哪来的浙党——那时候是泛南直隶势力! 其后,才是浙党吃撑了……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身为豪门外围,顾元泌清楚的知道——以利益联合起来的东林、复社,就是一盘散沙! 朱由检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拉一派打一派都不用! 只要逐县、逐府、逐省的推进,东林自己都会作壁上观! (历史上清军之所以能够吞并大明,就是利益集团自私自利,在屠刀没有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时候,选择坐视的结果。) 说白了——道友死了,自家才好再多获得一些道友留下的利益! 以利益而结党,在面对强权的时候…… 也就无党! 这就是方正化为啥无往不利的原因! 说的再简单一些,只要方正化的屠刀没有落到自己头上,所有人都恨不得方正化再多杀一些! 死的人越多,空出的利益,也就越大! 他们的机会,也就越多! 大明两百多年的发展,各行各业都已经饱和。 竞争者死的越多,对自己越有利啊! 顾元泌眼睛紧缩,满眼都是恐惧。 明面上不敢弄死人家。 那——私下里弄死…… 若是江南没有立了朱由菘为帝,弄死了,也还有的官司扯皮。 就好像万历皇帝、天启皇帝,派出来收税的太监—— 被弄死了也是白死! 毕竟大家都是自己人,死个太监,屁大点事! 莫说弄死太监,就算弄死皇帝,还不是照样喝酒吃肉! 你朱家人换个皇帝,我们换个大臣,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呗…… 为啥? 不就是因为都在大明体制内么! 朱家人敢真的死追着不放吗? 那会造反的! 朱祁镇、朱见深、万历时期,动辄几十万人的造反,就是他们的宣誓! 所以,死了那么多皇帝,只要没有公开造反,朱家人就只能在政治上掰了手腕! 强悍一点,也就是像嘉靖那样,派兵沿海扫一扫走私的…… 这就好像你撞坏了你家的车,顶多也就挨顿骂。 那要是外人撞坏了你家的车…… 必须——赔钱! 那要是人家是个漂亮姑娘,还表示要嫁给单身的你…… 还要啥车啊! 富平车开着不香吗? (⊙o⊙)… 政治是妥协的平衡。 这很震碎三观,然而,却是现实! …… 然而,好死不死——江南自立了。 如此一来,纵然朱由检没有宣示,江南却也已经是公然的叛乱。 还能弄死方正化吗? 谁敢? 真死了,那就是大事! 真要如此打了人的脸,那必然会招致朱由检报复的! 顾元泌吸吸牙花子,蛋疼起来。 完犊子了! 咋就特么精虫上脑,恶了人家呢? 沃日! 早特么知道会被人带着兵堵在这,这房子还要啥钱啊! 直接送出去呐! 只要朱由检不打过来,不影响老子赚钱,莫说这区区一座房子了,就算将娘们送出去都行! 顾元泌悄悄看了一眼张国元。 见到人家一脸寒霜,蛋更疼了…… 尤其是张国元这厮,还带着兵的前提下! 你要说没人时,弄死了也就弄死了! 大不了,老子直接弃官跑了。 方正化要报复,那就报复咱老丈人去! 咱老丈人家大业大,顶得住…… 就算顶不住—— 关我屁事! 第1019章 顾元泌告密 联姻,本就是为了利益。 要承担了风险的! 老丈人吃了我那么多好处,受点风险…… 没毛病啊! 福兮祸兮常相伴么! 关键是——人家带着几十个骁勇善战的兵卒,汉江商号还就在两条街外…… 悄咪咪杀不了哇! 这尼玛,真要是敢龇个牙…… 干不掉人家,反被人家干了…… 自己还能落了好吗? 南京城头——主事级别的大佬,都在城上挂着呢! 顾元泌只觉得蛋疼的——都抽筋了…… 无法静悄悄的杀死,那就不能杀! 张国元的背后,站着方正化…… 方正化的背后,站着朱由检…… 朱由检的背后,站着的是能全歼清廷25万大军的悍卒! 完犊子! 一环套一环。 环环都是不能杀…… 既然不能杀,那就只有想法子保命了! 打不过,就加入! 古今真理! 顾元泌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正当想不到如何破局的时候…… 忽然看到了抓着自己衣袖,正瑟瑟发抖的兰凝香。 “咦!” 顾元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瞬间来了主意: “还傻站着干甚! 不快去将水井里冰着的西瓜捞起来,伺候好了老督爷!” 顾元泌劈手一巴掌,拍在兰凝香的后背上。 兰凝香吃痛,扭过头来。 却见顾元泌正疯狂的挤着眼。 青楼里能够混到清倌人出柜的女人,哪有真的傻白甜。 在那鱼龙混杂的地方,但凡单纯、软弱一点,早就被客人、龟公们给强破了。 “督爷见谅,小女子失礼了。” 兰凝香瞬间会意,当即带着丫鬟,急忙去取了西瓜。 美人切瓜。 芳香混着瓜果的清甜,红彤彤的,格外诱人。 一块块诱人的西瓜,被小丫鬟们送到身边,却没有一人取用。 顾元泌眼见一计不行,又使了个眼色。 兰凝香进入内室,吃力的抱着一个大西瓜出来。 那西瓜,竟然反射着烛火光芒。 仔细看去,却是一个玉石雕琢,惟妙惟俏的翡翠西瓜。 人头大的一块翡翠,还自带西瓜纹理,价值——堪称千金难换! 这年月,华夏可不是清廷祸害后那个积弱的华夏。 大明的藩属,遍天下! 玉石是外藩进贡的贡品之一,那是只能换了棉布的低端货。 价格自然没——后世那么离谱。 只不过,这么大的翡翠,倒也是难得的珍品了。 拿去当铺卖了,换上县城内十几座院子,还是轻轻松松的。 顾元泌一出手,就是重礼。 然而,金玉在前,张国元依旧无动于衷。 顾元泌见张国元依旧阴沉着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压低声音道: “老督公,小的有一重要消息禀报!” 张国元勾勾嘴角。 这等小人物,杀不杀都可。 在加上,陛下吩咐了,要在江阴营造汉江商团的城池。 这可是大事。 为了不刺激当地豪强,暂且留了此獠一命,也是无碍的。 “你且说来。” 张国元终于坐了下来。 “老督爷,事情是这样的……” 顾元泌赶紧驱散丫鬟和兰凝香,压低了声音,凑到张国元身边。 张国元伸手指了指两尺外的地砖: “就站在那里说!” 顾元泌不敢再靠近,只得低声道: “老督公,小的知晓一件——江都大族,科举时冒名顶替别人举人身份的大事!” “哦?” 张国元第一次露出了波动之色。 “继续说!” 顾元泌大喜,继续道: “老督公,江都前任工部营缮司主事宗名世,老督公可曾还记得? 就是福建提学宗臣的弟弟!” 宗名世就是着名的大诗人——号称嘉靖七子、曾任福建提学副使宗臣的亲弟。 嘉靖七子:李攀龙、王世贞、谢棒、宗臣、梁有誉、徐中行、吴国伦。 江都就是扬州。 宗名世是兴华人,因为这时候隶属扬州管辖,是以,也可以叫做江都人。 这厮是万历十三年的进士,先后担任河肥知县,擢工部营缮司主事,榷荆州税。 榷荆州税——就是负责荆州海关(即榷场que)税收。 海关…… 自然是一个暴利的职务。 宗家又是担任一地海关主掌人,又是担任一省学政的副手…… 能够有了科举舞弊的事情,自然是不稀奇的! 张国元瞬间想起了这些,当即点头道: “你且继续说!” 顾元泌一见有门,顿时放下心来。 对于太监和豪绅,他更相信太监。 因为大明的这些太监,都是皇帝的身边人。 他们为人处世,还是要些脸的。 最起码,付出就有回报,是太监们必须要遵守的做事准则。 而豪绅…… 破家知县,灭门的府尹! 没有判处死刑权力的知县、知府—— 却轻轻松松就能灭人满门! 就足以知晓他们的手段了。 说个现实的,只要下了死手,一板子就能打死人! 打板子,可是知县随手就能判处的刑罚了。 打死人,还不用担责! 这个秘密……他已经埋藏心间十几年…… 顾元泌却从不敢对外宣传。 因为一旦东窗事发,被人家知道了,不将他全家挫骨扬灰,就是他老祖宗集体烧了高香了! “此事事关重大,请老督公保我一条狗命!” 顾元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张国元看了顾元泌一眼,轻笑道: “出你之口、入我之耳。 安心做你的守备就是!” 虽然张国元没有正面许诺,却也打了保票。 顾元泌顿时大喜。 当即,他竹筒倒豆子,和盘托出。 “崇祯六年,南直乡试,有一举子,名叫姜开先。 其中了试,却激动而死。” (忽然想起——我当年考驾照时,教练曾说自己早年,有个学生考过了科三,激动死了……) “那时候,宗名世已经去世。 但是,不知为何,宗名世将他的第七子宗灏,过继给了早已死亡几十年的宗臣。 小子后来才想明白——宗臣曾任福建提学! 宗名世将宗灏过继给宗臣,南直提学,自然要卖了面子。 这就是宗灏能够替代他人功名的基础。 崇祯六年,乡试放榜的时候,宗灏才二十岁。”(19周岁) “因为南直历来读书人多,历年挤压秀才过多,因而乡试远比赴京赶考更难! 当时,举人的录取人数,是按照万历四十三年的标准,也就是全国录取1287人。”(崇祯十五年,增至1415人。) 第1020章 徽商 “按照惯例,南直隶举人名额是130余人。 纵然南直隶的录取人数,已经是全国之最,却也无法缓解积压过多的秀才。 这科举的难度,自然越来越大。 有人中试而死,那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更妙的是——那姜开先却是穷人出身,并无小厮跟随! 也就是说,操作起来,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只要能顶了此人的名头,可就一跃龙门了! 毕竟,南直隶的乡试,是出了名的机会小,冒一点危险,得到这个机会,可就有了做官的基础!” 顾元泌继续道: “毕竟,国朝只要考中举人,就能做官。 这可是天赐的良机! 当时,宗名世虽然早已死去。 但是,宗名世晚年居住南京十八年之久! 自然要给子嗣铺路! 因此,宗灏的六个哥哥,好几人都在官府任职。 虽然大都不是科举出身,却也是官场中人。 不知他们如何操作,却是将那姜开先的试卷,记作宗灏所有。 更是在报考名册中,给姜开先,改字为姜承宗。” 张国元心尖一颤。 窝案! 又是窝案! 操作这么繁复的案子,这是整个南直隶官场,全都参与进去了啊! 最起码,当年主持乡试的那伙人,就全都参与其中了! “这么机密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张国元疑惑道。 “老督公不知,小的虽然不是入赘,却胜似入赘。 泰山家的商队,少不得要与各地官府打交道。 小的这个守备的名头,还是好使的,因而,经常护送商旅行走各处。 宗家老爷曾在荆州榷场担任主官,小的能少了打交道? 小的与那宗家,虽然不是故交,却也是熟人。 对于宗家,小的清楚的很! 那时候,宗灏早就有了字,却是——衍庵,宗衍庵! 宗灏将自己改字为宗开先,就此占了姜开先的身份。 其间如何操作,小的却是不敢过多打探。 因此,也就无法告知老督爷了!” 顾元泌实话实说。 以张国元的本事,应该是不难查的。 他犯不着弄虚作假! “小的只知道——就在放榜之后,短命鬼姜开先的举人名头,就落到了宗灏身上。 其后,宗灏顶着姜开先、字承宗的身份,观望十余年。 其间,多与文人大儒郊游、诗会。 比如范凤翼、郑元勋、方文、艾南英等人,就私交甚好。 至于梁于涘、冒襄、黎遂球、陈丹衷、万时华、陈名夏、康范生等人,在郑元勋的引荐下—— 也曾与他一同登上画舫,游山玩水。” 顾元泌似乎想起什么,急忙道: “老督公可能不知道,郑元勋虽然在扬州居住,却是徽商家族。 郑元勋家族,从事的是政治掮客! 郑家一面连通扬州盐商,一面连通遍布天下的徽商。 借着徽商、盐商的身份,郑家又游走在高官之间,做那政治拉皮条的生意。 不过短短时间,就发展成扬州顶尖大族。 郑家的水,可深着呢!” 顾元泌舔舔嘴唇,欲言又止。 张国元轻哼一声: “都到了这个境地,你藏着掖着,又是作何? 还不从实说来?!” 顾元泌一咬牙,只得继续道: “督公不知,方督逼死的汪然明,不过是明面上的徽州豪绅领袖罢了! 莫看汪然明名气很大…… 实则——不值一提! 此人想要动用官场人士,需要给钱! 而郑氏动用官场中人,只消三岁孩童,带一句话就能办到了! 郑家可是徽商的真正联络人。 郑家之富,足列江南前八之数! 坊间有传闻,就一个郑氏,就抵得上……“ 顾元泌吞吞吐吐,见张国元要发火,一咬牙道: “这郑氏,比万岁爷还富!” “不说郑氏数代人的积蓄了,就说郑元勋此人,天启七年,他就考中了举人。 此后,借着举人的身份,游走各方。 不但继续郑家方略,为东林、复社提供资金支持,郑家还是竹西续社的执掌人! 对了,小的知道那大儒董其昌,就是郑氏的代言人! 郑氏能量之大,老督爷就可以猜得到了…… 郑家发家虽然就在几十年前,然而,郑氏族人,人手一座园林! 就此一点,督公就知郑氏究竟有多富!” 郑家有多富呢? 列举几座园子吧: 郑元勋——影园。 郑侠如——休园(占地五十亩)。 郑元嗣——嘉树园。 郑元化——五亩之园…… 这些园林,全是一辈人修建的! 熟不熟悉? ——扬州四大名园! 这是留下了名字的。 至于被毁、被历史遗忘的郑氏庄园数量,就可以想象了! 安东篱:《说扬州——1550-1850年的一座中国城市》,不但有郑氏的记载,还有宗灏冒名顶替的全过程。 郑家…… 张国元暗暗记住了名字。 这事要赶快奏报上去! 这可是一条水底下的大鱼! 不能让他跑了…… 张国元眼睛眯了起来,冷声道: “郑氏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 “我且问你,你说的那宗灏…… 可是前年的进士,三甲第一名,传胪姜宗灏?” 明代二甲、三甲第一名,都叫传胪。 宗灏:崇祯十六年的进士,就是江阴之战时,顶头上司常州府的知府。 江阴起义初期,宗灏派遣300府兵,前来镇压,被陈明遇击败。 宗灏盗取姜开先举人名头,是有记录的。 金大师祖先查继佐的《罪惟录》,卷32,记载宗灏名为“姜开先”。 《跋宗开先画册》记录了宗灏,给自己改字为宗开先,并且又题写自己另一名为“姜承宗”,同时加盖“承宗”、“宗开先”、“宗灏”、“姜承宗”印章。 明清两朝的进士,都是要刻了石碑,登记名册的。 崇祯十六年进士石碑中,记录宗灏此时已经改名为“姜宗灏”。 而《崇祯十六年癸未科进士三代履历》中,此时的宗灏,已经恢复本名——“宗灏”! 《江都县志》、《增修甘泉县志》,都记载了宗灏改名的过程。 通过对这些记录的整理,能够清晰看到宗灏盗取姜开先举人名头的过程: 姜开先→姜承宗→姜宗灏。 宗灏→宗开先→姜宗灏→宗灏! 就这手段,眼熟不?) …… 第1021章 窑姐配人皇?她配吗? 见到张国元如此询问,顾元泌疯狂点头: “督公明断,的确是此人!” “甚好!” 张国元冷笑一声。 顾元泌小心翼翼道: “督公,小的下午喝多了马尿,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督公看在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份上,饶了小的一次。” 犯了错,想要保命,单靠这俩消息,自然是不成的。 没有利益,谁给你尽力啊! 方正化在江南杀疯了,为的啥——不就是皇帝内帑不足,外派太监搜刮豪门,以为国用么! 这都是朱家皇帝的老手段了! 只不过,今上做的又狠了一些罢…… 既然太监们是为求财而来,那就好解决! 想保命? 丢给他一个更大的豪绅就是! 只要这份“财源”足够“广进”,自己不但没事,甚至还能成为爪牙! 顾元泌知道,虽然自己刚才供出了徽商真正的后台大牛——扬州的郑氏家族。 但是,毕竟郑家太远。 还要拿了眼前豪门,装满张国元的口袋! 他脸上有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小的泰山,虽然面上只是一个乡老,然而,却是私通外藩的商贾。 他走的路子,一如沈万三之后,江南豪门走的那般,都是航海通藩,以谋其利。 小子曾进过一次他家的银窖。 就小子进去的那一座,藏银足足三百多万两! 至于金子,更是堆满了一个耳室。 这还不算玉石、珠宝、玛瑙、西洋奇珍! 老督爷明鉴,小的只是一个不被信任的外人,进的银窖,自然不是最大那个。 却能有了如此财富,他家银钱之广,就可以想象了。” 张国元呵呵一笑,促狭道: “你这东床,就不怕翁舅责骂吗?” 顾元泌脸色一板,一脸正气道: “督公错矣! 身为大明官员,自该为我大明,为我君父排忧解难。 今日君父用度不足,国家财政困难,身为大明一守备,岂能不思为国效力?” 顾元泌说的正气凛然,实则暗中却有着小算盘。 这些年来,自己使用守备的身份,帮助岳父家里走私,早就熟悉了他家的渠道。 只要张国元动了岳父家…… 岳父家族倒下——他立刻就能“白手起家”! 张国元呵呵一笑。 嘴里都是仁义道德,骨子里都是生意! “唔!” 张国元大有深意的看了顾元泌一眼,却是笑呵呵的道: “你能有这份心,也是极好的。 放心做你的守备,其~他~事~,一切无忧!” 张国元重重的咬在“其他事”上。 顾元泌瞬间会意,赶紧匍匐在地: “督公在上,小的今后肝脑涂地,必为督公马前卒尔!” “嗯!” 张国元点头,淡淡的道: “陛下有命,着我营建汉江商号卖场的高墙,以免被歹人觊觎。 有些时候,本督不好贸然出面。 你可知道要如何做了?” 顾元泌大喜,急忙重重点头: “督公放心,只要有小的在,必然不使魑魅魍魉,坏了督公的大事。” 张国元挥手,这才让他起来。 顾元泌嘿嘿笑着,站在一边。 …… 张国元离开了这处“金屋藏娇”的别院。 至于院子的归属权,张国元连体都没提。 只要顾元泌不想死,就该知道要怎么做。 张国元空着手,领头而走。 身后的军卒,有人捧着那个“大西瓜”,其余的兵卒,却是人人扛着一个箱子。 才五十个士卒,就算每人抗一百斤银子,顾元泌也送得起! …… 夜幕深沉,张国元伏案。 他将刚刚在顾元泌处,探来的消息,写于纸上,准备连夜派人送往南京,交给方正化。 扬州郑氏…… 这可是条大鱼! 至于宗灏盗取举人身份,就算是江南官场的窝案,却也已经不重要了。 以张国元的级别,自然知道皇帝的打算。 江南…… 除了他们布局的这些城池,除了他们给予了官印的这些官吏…… 都随他去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人家一心“求仁得仁”,又何必拦了他们的“财路”! 侍女挑了挑油灯的灯捻,室内又亮堂一些。 “剪烛吧。” 张国元写下最后一句话,亲自吹干了墨迹。 又拿来特制的牛皮信封,将信纸折起来,放进去。 仔细的压平。 侍女递来朱漆。 张国元封了口,用朱漆涂在信封口部,待将干未干之时,拿起自己的印戳,盖在上面。 “取锡筒。” 身后的小太监,急忙拿出锡筒。 又融化了锡水,以备使用。 张国元亲手将信封卷起,塞入锡筒内,用锡封了口。 再次盖上印戳。 这才交给早已等待多时的军卒: “此事重大,带了两百人前去南京,记得亲手交给方督。” 军卒应了。 张国元挥手,让人这就离去。 他伸了个懒腰,侍女急忙上前轻轻的捶打着他的腰背。 见张国元忙完了正事,侍女笑道: “爷,江南画舫、书寓多巧儿。 爷可要挑选了可人儿,送往京师,以为陛下解闷?” “书寓的姑娘?” 张国元哑然失笑。 他摇头: “陛下乃我华夏天子,君威四海。 区区一窑姐儿,纵然被抬得再高,也不过一卖笑之徒尔! 送往陛下面前……” 张国元挥手,让侍女停了手: “她们不配!” 配吗? 自然是不配的! 何谓大明得国之正? 这是驱除鞑虏,重建中华,将华夏从任人奴役之中,再次拉出来的天子啊! 这是人皇! 太祖为何将昔日蒙元加在汉家百姓头上的“差发”,不但不改名,反倒是又加在了他们头上? 这是正本清源! 张国元瞥了侍女一眼: 以窑姐配人皇…… 亏得你说得出来。 侍女惶恐,低头不敢言语。 张国元摆了摆手: “做好你的份内事,本督身负国命,岂是你能掺和的!” 张国元言语很重,然而,侍女却是放了心。 既然挨了训斥,就代表这事过去了。 她解释道: “爷明鉴,婢子今儿路过街上,听得茶楼里的说书人,在说秦淮河上姑娘的名头。 一时间被人迷了心窍,才有了这荒唐的话。” “吹捧尔!” 张国元再次挥手: “这就像咱家商号里的饮料,一句——若是三国有糖精,袁术未必不丈夫。” 好家伙,不过是煮沸的白开水,加了点石榴汁染红,丢了颗糖精增甜…… 装在清澈的玻璃瓶内—— 就那么一大口,就能卖了二两银子! 江南姐儿出名,也不过是这糖精饮料的法子罢了。 说白了——广而告之,以谋大利尔! 第1022章 跗骨之蛆,国之不国 扬州。 扬州衙门,史可法已经坐镇此地。 然而,此时这位南明江北总督,满面愁容。 “国之不国啊!” 史可法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一杯茶,茶水已经凉了,却一口都没喝。 就在前天, 朝廷回复到了扬州,声言国库没有银饷,让他酌情行文地方自筹…… 弘光皇帝,更是发来一份措辞严厉的口谕。 上谕: “东南饷额(每年)不满五百万,(五个月时间)江北已给三百六十万,岂能以有限之财,供无已之求? 田仰与刘泽清不得全事呼吁!” 田仰是兵部右侍郎、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淮扬。 史可法总督江北时,田仰擢升兵部尚书,负责驻防淮河的任务。 弘光帝的这份圣旨,是借着呵斥田仰、刘泽清等人,来数落史可法的。 田仰是地方巡抚,刘泽清是地方军镇,两者都在史可法麾下。 朱由菘的这份圣旨,说的是谁,就可以想象了。 史可法苦笑。 朝臣都是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吗? 弘光皇帝给江北四镇,拨下来的这360万两白银。 还没出了户部国库,就不到200万了。 等到装上准备过江的船,怕是连五十万都剩不到! ——到他手上,只有区区三十几万两。 就这,还是大量以粮食、军械等实物折算的。 这就是国朝官场惯例! 照例漂没嘛! 每一级该拿多少,都是有规定的。 朝廷下发的对象是谁,有没有靠山,南北的出身,是否党人,是不是大家族,是否是别人的门徒、姻亲…… 这些背景的不同,拿到的饷银比例,也是不一样的。 就这,还因为他是东林大佬,能够拿到最高规格的十分之一的饷银。 若是他人,怕是连五十分之一,也难以拿到! (这就是所谓的东林不贪污~! 哦~~~人家只漂没。 漂没是官场陋规,不是贪污…… 呸!) 就这三十几万,史可法还不能全部发下去了。 因为他不贪污,不拿这个陋规银,去不能断了手下的财路。 史可法知道,朝廷下发360万两白银,到了自己手上,只剩的银、物折合,约总值36万的军资。 真的发到一线士卒的手上,也就只剩下那大约能折银12万的物资了。 至于其余的…… 官场陋规尔! 谁敢管谁死! 包括他这个东林大佬史可法! 这是明朝官场现状,谁来了都不好使! 袁可立够牛吧? 然而,他不得不下野了! 天启一朝,他一手扶持的毛文龙部,能够拿到朝廷军饷的总数——累计白银105万两,粮食武器等折色93.5万石。 (折色:为了便于贪污,明代的折色制度,被逐步设计的很复杂。) 这是天启年间,东江镇拿到的粮饷总数! 而朝廷下发了多少呢? 单单天启七年,东江饷银,由每年57万两,升至百万两白银。 也就是说,朱由校治下,毛文龙能拿到约为三分之一的朝廷下发总数。 当然,这要考虑到袁可立于天启四年,就被迫离开了。 因此,如果单算袁可立时期,毛文龙能够拿到饷银的比例,必然会更高的! ——截止毛文龙被杀时,毛部拿到的饷银,约占下发总数的十分之一。 这是从整体来看。 这个数据,都是袁可立的功劳! 袁可立一下台,毛文龙立刻粮饷不足了。 在朝廷下发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为啥毛部军饷不足? 就因为没有袁可立给他撑腰,连十分之一也拿不到了! 袁崇焕裁定东江粮饷,定为47万两银、16.8万石粮。 乍一看—— 卧槽! 这么多啊! 但是,崇祯初期独霸朝堂的是东林众正! 本就被东林教出来的崇祯,傻缺的以为东林就是“不贪污”。 问清楚这个粮饷数据,在不贪污的情况下,能养多少军之后,觉得给多了。 反正我朝“众正盈朝”,东林是不会贪污的。 那就不能让毛文龙贪污! 好家伙,原本只能勉强活着的饷银,被改为23.52万两白银了。 好吧,那就按照23.52万白银下发呗! 你哪怕给个十分之一,每年也有2.3万两啊! 这就是我一直说毛文龙的死,是阴谋的原因! 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二十二日,朱由校被弄死。 崇祯继位,次年就是崇祯元年。 截止崇祯二年(1629年)六月五日,毛文龙袁崇焕斩杀。 一共22个月。(如果没有闰月的话) 小两整年时间。 按照崇祯二年四月,毛文龙的上疏自辩,来计算。 本该拿到五十多万白银的东江镇,拿到的饷银,仅有1万两左右。 至于粮食,也仅有21万石。 好家伙,这裁定每年支付粮16.8万石,银23.52万两…… 两年时间,只有粮21万石,银1万两! 大头全喂狗了啊! 这就是阴谋的全部吗? 不是! 与此同时,袁崇焕封锁渤海,不许登莱商船出海。 要知道,毛文龙是“奉旨经商”。 为了解决饷银的压力,天启默许了毛文龙问过往商旅收取赋税——也就是所谓的准许毛文龙经商。 朝廷粮饷被断,商路“税收”被断,毛文龙急红了眼。 这就是毛文龙派军劫掠登莱商船的由来。 就在崇祯元年,毛文龙死的前一年,一支商队,忽然朝朝鲜方向驶去。 不知是计,毛文龙中计了。 劫掠了这支商队…… 也就达成了毛文龙被弄死,却没人敢为他喊冤的利益基础! 毕竟——朝廷不航海,咱们世家大族吃的盆满钵满。 毛文龙敢抢了我张三的商队,就敢抢了你李四的。 圆嘟嘟杀得好啊! 杀鸡儆猴! 毛文龙一死,再也没人敢抢咱们的商队了! …… 这还是崇祯朝呢! 而今,可是弘光朝! 马士英、阮大钺一党,虽然依靠朱由菘的信任,占据了高位,党羽却太少了。 弘光朝大权都在东林、复社手中。 东林、复社诸“君子”,在被压制了十几年后,又一次独霸朝堂! 第1023章 文坛领袖算个屁,郑氏世为文盟主 “忍饥挨饿”十几年,就像那水蛭、蚊子,遇到了鲜血,还不撑个要尿血啊! 原本崇祯朝,皇帝下发的银子,底层还能拿到十分之一。 到了南明…… 啥? 十分之一? 你在想屁吃! 这么多年无法“漂没”,还不让人家将“亏欠”补回来啊! 也就是史可法出身太好,不但是东林大佬的徒弟,自身也是东林大佬。 人家给了三分面子,留给了他十分之一的份额…… 而史可法的麾下,整整数十万大军啊! 军饷真不够! 当然,史可法也知道,朱由菘是真的没钱了。 就这些银子,还是太监们下去催缴的。 弘光皇帝不但没钱,想要廷推才干之士,担任户部尚书,也被东林众人否决。 不得已,只好听从马士英的建议,以中旨,直接委任张有誉为户部尚书。 结果,却被高弘图这个现任户部尚书——给一票否决了…… 皇帝新任命的户部尚书,被现任尚书一票否决。 有意思不? 这就是明代皇帝的真实现状! 没有加盖了大臣印章的圣旨,还不如擦屁股纸好使! 马士英多方求爷爷告奶奶,张有誉这才得以担任了户部尚书。 结果,张有誉刚上任,就因为史可法一份江北四镇,索饷二十万的折子,给愁到吐血。 都没能筹集齐了…… 不是百官没钱,而是朝廷没钱。 史可法接到弘光帝的圣旨,满脸苦涩。 朝廷没有钱,那就只好问地方要了。 然而,地方上也回绝了他的消息。 所用的借口,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遭灾了、什么遭匪了,什么地方困顿…… 甚至,就连扬州诸多盐商、徽商、豪绅,也回绝了他请求助饷的行文。 史可法脸色暗淡: 朝廷……或者说马士英手上,是真没钱! 而地方…… 地方府库没钱,不代表地方官没钱啊! 人家不给,他有啥办法? 将东林贪污的真相说出去? 信不信被东林大佬一票否决了! 史可法气啊! 更可恨的是这些扬州豪门! 广修园林的他们没钱? 彼等不过一商贾,就能大建园林。 要知道——北宋修个园子……亡国了! 武宗修个园子, 被喷上天了! 而扬州园林,却甲天下! 他们没钱? 放他娘的屁! “诸君只顾自身,浑然不知此时已是亡国亡家之时了! 彼等难道就不知道北直地方,百姓宛若猪狗,被人屠戮吗? 没了朝廷,谁来保护彼等!” 史可法长叹。 难道扬州的这些豪绅,就不知道只有大军在,他们的财产才能保全吗? 尤其是那郑氏! 人手一座园林的郑氏,会没钱? 福建的郑芝龙家族,独霸环中国海呢! 都没他们有钱! 身为东林一份子,还是领袖人物,郑氏的来龙去脉,史可法自然知道。 扬州郑氏,本是前元大族,世代都是官宦出身。 国朝建立后,郑氏子弟皆为国家大臣,更是其一身为河南布政司左参政,一身为河南道监察御史。 靖难之役时,郑氏两兄弟被杀。 从此,郑氏回到徽州,依靠祖宗留下的积蓄度日。 就这样过了两百年,都还没有将家业吃完。 (当官究竟有多富,才能积攒出足够后代硬造两百多年的钱财啊) 这就是郑家能够连通徽商的根本原因! 直到开中法被弄坏后,盐业成为超高利润的行业。 郑氏当代家主郑景濂,见到有机可乘,这才放弃混吃等死的祖宗基业,在万历四年,进入盐商行业。 开中法被废,盐业那是暴利! 不过短短数年,郑氏就赚的盆满钵满。 很快,郑家单单蓄养的门客,就以千人为单位! 史称:“食指以千数”!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袁世振整顿盐务,推行十字纲法。 所谓十字纲法,就是将盐商编入特殊户籍,从此,世袭罔替,世代从事盐商行业! 袁世振为何会这么做,已经无法考证。 而唯一确信的是——至此,郑氏当代家主郑之彦,就此成为“盐荚祭酒”! 这个名字,到了清朝,叫做“盐业总商”! 任何一个行业,只要垄断,必然是泼天的财富! 郑家身为盐业领袖,自然家资不菲。 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郑氏,那是高看了“国家”。 国家修了要亡国的园林,人家人手一座! 而这个“盐荚祭酒”的身份,也是郑家能够成为政治掮客的根本原因。 从明至清,郑氏有个公认的称号—— “郑氏世为文盟主”! 啥意思? 文坛领袖算个屁,郑家世代都是文人盟主! 或者说——金主。 (注: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王鑫,钻研扬州史,为了考证扬州商贾,单单私人笔记,都写了近七万字,他出版了近六十万字的《江苏地方文化史·扬州卷》。 他的硕士论文《盐商郑氏家族文学文化活动研究——以郑元勋为中心》,详细探究了郑氏家族的来龙去脉。 本书中郑氏家族的资料,以上部分来源于王鑫教授。前文部分来源,已做赘述。) …… 就在中午,史可法邀请当代郑家家主郑世勋,想要让郑氏出资,以为军饷。 却不想,被人拒绝了。 甚至,连郑家的园子,都没能进去…… 而史可法——却拿郑世勋没有办法。 他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是文坛真正的大佬! 那是地底下的皇帝! 莫说他史可法不过是一江北督师了,就算朱家皇帝,想要动郑氏,也要掂量掂量啊! 动人家? 刀子还没架到人家脖子上,他的脑袋,就先搬家了! 史可法喟然长叹。 阎尔梅低头不语。 国事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粮草、军饷、士民之心,早已全无! 自从史阁老向马士英妥协,主战派登上朝堂高位以来,朝廷的税赋,就全乱了套。 东林诸君拿不到主持朝政的大权…… 人家背后的金主,岂能善罢甘休? 索性直接断了弘光朝堂的税赋! 对上,他们私吞赋税。 对下,则广开杂税,变本加厉。 甚至,就连专供熬盐之用的庄窠田——芦苇田,也开征赋税。 更有甚者,甚至预先征收来年税赋! 第1024章 历史书中隐藏的真相 本就因为官员太多,赋税沉重的底层百姓,负担更重了。 另一方面,朱由菘手里没有银钱,就派遣太监,前往各地催收。 太监催收…… 当官的岂能将已经装入自己腰包的银子,再掏出来? 自然转嫁给了底层小百姓。 至于名目么——太监都下来了,这还不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嘿嘿,又有名目可以收税了! 这——更加加重了底层百姓的负担。 再加上史可法、马士英等主战派,为了军饷,也不得不动用私人关系,前往各地“劝缴”。 失去了制约的官,巴不得能有了新名头收税。 只要没有死亡的斧钺高悬,上面下令征收一两银子,他们恨不得催缴十万、百万! 如此,不过短短一年时间,江南底层百姓,和朝廷之间的矛盾,就彻底激化。 而激化了矛盾的底层百姓,又很容易就被人蛊惑了。 如此,东林、复社的大嘴巴, 又有了用武之地! 正所谓: “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 说的就是古代朝廷现象,和将军的选择! “好算计啊!” 史可法哀叹。 就算这样,东林、复社等江南豪绅集团,还不满足! 新年伊始,更是悍然弄死了主战派大将高杰。 说白了,高杰的死,不过是某个阶层,对主战派开刀的牺牲品罢了…… 归根结底,都是夺权。 高杰的死,明面上只是两个军阀的内斗。 实则—— 铲除的是朱由菘的倚仗! 断了的是主战派的手脚! 这可是一箭双雕之事,高杰没了—— 马士英等主战派就要失势; 皇帝就要成为橡皮图章了。 如此,大权自然要回到东林、复社等豪绅手中! 回到他们手中,也就回到了郑世勋这样的金主手中! 这就是“官绅商儒”本是一体的真相! 阎尔梅不知道,这个时空,有了朱由检的出现,早已挽救了很多人的命运。 更是改变了许多大势。 江南的政治环境,已经比历史上好了无数倍了! 最起码,左良玉早就被调走了…… 历史上的江南豪绅集团,做的远比这个时空更加可恶! 历史上的他们,在史可法向马士英妥协,去了江北后。 这些所谓的“大清官”,不断断绝了朝廷的税赋,使得兵卒没了粮饷,因而导致了一系列自己大军内斗,争夺钱粮的事情。 比如黄得功、高杰为了争夺扬州的大乱斗。 高杰偷袭黄得功,黄得功领着大军,准备报仇…… (扬州是盐商大本营。 宋应星预估,截止万历年间,十字纲法刚刚施行时,单单当地盐商的资产,不下三千万之巨。 每年单单盐业子息(利润),高达九百万两。 世家大族,惯以放了高利贷,甚至就连在京师给新官员放贷的业务,也开办了。 所得利润又有多少? 时至今日,已经又过了三十年。 扬州盐商之富,就可以预料了。 这就是扬州豪绅郑氏,可以大修园林的原因。 试想一下:以富裕出名的北宋,皇帝修个园林,朝廷没了! 人家一个富商,却可以大修园林,扬州盐商究竟有多挣钱,就可以推测了。 扬州之富——同样也是高杰、黄得功争夺扬州的原因。) 看似弘光朝军阀的动态,好一个一团乱麻! 实则不过补充军饷罢了。 这是为何? 不就是因为扬州大商人多,领军驻扎在这里,豪商必须要有所“表示”…… 人家家大业大的,扔出去就当打发叫花子的钱——也可以解决了军需不足的问题么! 实际上,不管是黄得功也好,还是高杰也罢—— 两人都知道从老百姓身上,榨不出多少油来! 真要再压榨,那老百姓可就要造反了! 两人这才争抢在扬州驻军。 …… 说得再现实一点——高杰真要是抢的是老百姓…… 你猜士人会记载不? 说个不好听的,我与在座诸位,不敢说100%,最起码99%,在古代不是“氓“,就是”流”! 氓流……流氓……盲流…… 指的就是没有家庭背景,和社会重要资源! 雇工几千人的有几个,来报个数……(⊙o⊙)… 父兄起步就是知县老爷的有几个,再来报个数……(⊙o⊙)… 不够这两个硬性指标,在古代都是氓流! 你都不是人家圈子的,你猜你死不死,人家会不会记载你! 不要忘了,秦淮河上的窑姐儿,陪人喝个酒、牵个手、逛个街,登上大明新闻头版。 穷人……不死的稀奇古怪,就没资格留下三言两语。 别说我的话太扎心——这是事实! 因为我也是氓流其中一个…… …… 高杰被记载残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家伙为了军饷,抢了人家庄园了。 所以, 他只有死路一条! 这就是: “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 实际上翻翻历史,就会发现—— 古代华夏,只要军饷足够,当兵的就能做到秋毫不犯。 而一旦吃不饱肚子,那就要盘剥地方了。 而盘剥百姓,哪有盘剥富商来得快! 归根结底——还是军饷不足!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真相。 这个真相,残酷而血淋淋! 这就是剖开“众正”的外衣之后,那藏污纳垢、面目可憎的真相。 当然,“众正”的手腕,远不止说出来的这么“轻微”。 他们不但要利,更要权! 或者说,这是资本的必然性! 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资本论》,但是,人类的一切经验,都是从现实中总结的。 请记住了,不管是碳基地球人也好,还是硅基外星人也罢—— 都是先有“意”,后有“语”,再有“字”! 任何一种定义,必然是先有现象,后有总结! 像西方那样,直接违反常识,反着来的。 必然是抄袭! 资本想要掌握朝政——自从人类有了阶层,就从未断绝过! 说一个最简单的历史现象: 西汉以“陵邑制度”,削弱富商的实力,从而达到朝廷能够掌握地方的目的。 为啥到了西汉末期,就玩不转了? 这个政策,是谁废除的? 还不是这些富商啊! 官商不勾结在一起,官老爷们闲的蛋疼,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来废除这个国策啊! 第1025章 南明三大案 为啥“察举征辟”被玩坏? 为啥到了东汉,又有了“乡举里选”制? 为啥到了三国,又变成了“九品中正制”? 为啥隋炀帝要强推“科举制”,以期消除上面两个制度,对朝廷的影响? 为啥隋炀帝叫“炀”? (注:乡举里选,最初是周朝时期,地方向贵族推荐士的方法,可以简单理解为推荐贵族护卫。) 那,以上这些—— 这算不算资本掌控朝政? 封建主义也好、资本主义也罢! 这世上的制度,从来都不因为一句口号,而就能定性了的! 定性社会制度的,是分配方式! 明朝的资本,不但掌握了地方官府,甚至连皇帝都能弄死,连国家大事都能左右…… 告诉我——这是不是资本主义? 究竟是这些事实是资本主义,还是高喊一声“那就是资本主义”,才是“资本主义”? 这个世上,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任何一个社会,都没有单纯的“主义”。 这段话,在社会上爬摸滚打几年,你就理解了。 不能理解?——你先记住了,放十年后,关了灯,躺在床上仔细想想,看我说的对不对! …… 资本是逐利的。 在逐利的道路上,资本会追逐利益的最大化。 甚至——无视后果的短期最大化! 割韭菜,从来都不是资本的暴力手段,而是最温和的手段。 羊吃人,才是资本真正的血腥! 明末就是这样。 追逐利益的资本集团,甚至不惜葬送大明。 东林、复社等豪绅集团,夺走了利益不算—— 更是在高杰死后,就在弘光元年(1645年,即弘光朝灭亡当年),先后鼓捣出三大案,准备彻底控制朝政了。 ——“妖僧案”、“假太子案”、“童妃案”。 打头的就是这妖僧案。 崇祯十七年底,也就是朱由菘继位不久,在马士英掌权初始。 眼见大权到了主战派手中,以东林、复社等为首的江南豪绅集团,不但断绝了朝廷赋税。 更是直接釜底抽薪,准备困死马士英等人! 他们从徽州找到了一个妖僧,准备从根上,弄倒朱由菘朝廷。 此人自称朱家亲王,招摇过市。 “江南官民都听着——崇祯死之前,封了贫僧亲王,更是让孤王带了兵,藏在江南。” 这个法号叫做大悲的和尚,不但没有半点慈悲,甚至连酒肉色都不忌。 一个明眼人一眼假的货色, 反倒是成为了东林、复社等人的座上宾。 其后,大悲更进一步,屡屡出入画舫船上,搂着名满天下的“有才”艳妓们,喝着艳唇渡香酒,语出惊人! 人家大悲和尚,不但喝酒吃肉嫖才女,更是大放厥词—— 大悲和尚说: “崇祯对孤王说,他早就预料到了今日地局面 。 因此,特意让孤王将兵马带到城外船上,准备驱逐昏君,拥立贤明的潞王为帝。” 图穷匕见了! 我尼玛! 就这话…… 一眼就能看出是东林、复社等人的手段! 想当年,东林君子逼得万历不上朝,也要“国本必为嫡长制”。 说什么,也不让万历立了福王为太子,高喊“国本不可弃”的他们…… 才不过短短几十年,那“敢为【天下国本】而仗义直言”的嫡长制…… 去他娘的! 不能给东林、复社带来好处的制度——都是垃圾! 国本被随手抛弃了…… 人家“众正”的东林、复社,要玩“立君当立贤”了! (谁让你朱由菘,让马士英主持了朝政呢? 人家得不到利益,还不弄你啊!) 这嘴脸,这吃相…… 东林复社啊! 这群玩意,早就特么掌握了江南一切喉舌。 本就是大商人、大地主的他们,随便抓出来一个人,家里都是拥有几千人大工厂的资本家! (我开书时,说明朝最少是资本主义中期,还一群人瞎喷。 没有踏入官场,连秀才都不是的徐霞客,家业都衰败了,徐母还能开办雇工几千人的大工厂。 这些豪绅、大儒、高官,家业之富,对资本垄断之深,就可以想象了。 良田万亩,那是标配! 雇工几千人,更是常态! 起步县太爷,那是基本! 垄断生产资料、控制朝政,这不是资本中期,是什么? 某些人啊,一点脑子都没有,非要啃着书本死犟……) 东林、复社…… 哪一个不是最少掌握了一个乡土地的大地主! 哪一个不是雇工超千人的大资本家! 哪一个不是一旦为官,起步就是县太爷的豪门! 掌握了这么多社会资本,他们门下,又有多少喉舌呢? 他们麾下的这么多人的“呐喊”——马士英、阮大钺两张嘴,能“辟谣”吗?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江南民间大哗! 崇祯的名头,在士林屁用没有,在民间还是很管用的。 东林、复社,让大悲和尚扯大旗,谋虎皮,几乎成功了。 老百姓被“舆论”带偏了。 都以为这和尚的话,真的是朱由检说的。 哦,原来,朱由菘真的是“篡国贼”啊…… 于是,群情激奋。 被带偏了百姓,开始聚集在大悲周围,准备再次“以正国本”。 我尼玛! 就“众正”这个德行,我特么现在已经无眼去看“正”字了…… 消息传到了朱由菘耳中,当即让他手足冰凉! 蛤蟆天子的事,才过去多久啊? 任凭他如何辟谣……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继位还特么没有两百天的朱由菘,现在都还再“吃”——要用“十几年”,才能泡制的红丸; 去弄死——那南京没有丢失,却凭空“掳入”皇宫的娈童! 百年人参喂鸭,百天→喂狗,百天→喂羊,羊长大→喂驴,驴长大,媾和,割下驴球,→制作红丸。 (详情见316章) 人家的宣传,可不止这一个! 什么不理朝政了…… 什么贪杯误事了…… 什么喜爱梨园听曲了…… 什么穷奢极欲了…… 什么后宫佳人三万万了…… (这一条是真服,人家明明只有三个女人——阮大钺侄女阮氏、杭州秀女周氏、王氏。) (注:不要在意这个三万万,他们夸大,我只是在他们的基础上,再稍微夸大一点。 不要质问,问就是——寇可往吾亦可往。 咋? 就只许他们胡咧咧,还不许我在事实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啊! 打败魔法的,只能是魔法! 辟谣? 敲断我的十根手指,也辟不过来!) 第1026章 为利尔 朱由菘也好,马士英也罢,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 这就是东林、复社等江南豪绅,因为无法掌权,进而制造流言蛮语,抹黑朱由菘,好将他搞臭的手段—— 从而让东林、复社私吞朝廷赋税、弄倒弘光朝堂的手段“正义”化,达到掌握国家的目的! 阮大钺是个很冲动的人。 他一见形势失控,当即调派大军,强行搜查了上万艘画舫。 终于将大悲妖僧,在一艘画舫上,从“才女”的被窝里揪了出来。 锦衣卫严刑拷打一伺候,大悲招供了。 他说自己是徽州人,本姓朱,在苏州寺院出家,是受人指使,这才做了出头鸟。 大悲的供词中,提到了钱谦益参与其中。 阮大钺大怒,当即不但祭出了《蝻蝗录》、《蝇蚋录》。 ——他将东林比喻为蝗,复社为蝻,诸和从者,为蝇蚋。 不得不说, 阮大才子的这个比喻,就特么绝了! 真形象! 不愧是会编曲的。 阮大钺更是准备了一份143人的名单,准备把东林、复社的人一网打尽。 然而,马士英知道轻重。 江南豪绅遍及各处,掌握着整个江南90%以上的财富。 若是果真如此大动干戈,他们必然会造反,直接以武力推翻弘光朝的。 于是,妖僧案以大悲一人被处斩,而结束。 然而,妖僧案终结,人家可不会见好就收。 不拿到权力,怎能善罢甘休呢? 再说了——你们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敢动手,一定是怕了我们“众正!” 哈哈哈! 且看我“敢为【天下】仗义直言”…… 于是,紧接着“假太子案”、“假童妃案”,接连出炉。 从大悲和尚进京的1644年十二月底。 至朱由菘逃离南京的1645年五月十一日凌晨—— 满打满算,不过就那么不到150天…… 这特么平均十天一个谣言,四十天一个大案啊! 妖僧案,直接否认了朱由菘继位皇帝的正确性! 童妃案,将朱由菘打造成了一个无情无义、抛妻弃子的形象。 这是从道德层面,彻底污蔑朱由菘的行为! 而假太子案,则更狠! 这个案子一出,朱由菘连皇帝都没得做了。 不但从法统上彻底弄死了朱由菘的地位, 更是在东林党人黄澍的穿针引线下,说动左良玉南下。 (就是被朱由检公开弄死的那个黄澍。) 前文说过,左良玉的崛起,是朱由检时期。 左良玉此人,对崇祯是有感情的。 他得到黄澍的“独家秘闻”之后,又探听到江南“民间群情激奋”。 再加上李自成南下,左良玉就东进了。 左良玉要拨乱反正,扶持崇祯太子,登上皇位…… (当然,左良玉这一手,也是给自己谋来“拥立之功”的大好处!) 历史上的这件事,直接导致了朱由菘被迫离开南京城,在马士英的拥护下,准备赶往杭州重建国家。 杭州是南宋的京师。 在前朝故都,设立本朝首都,这是政治智慧,不做赘述。 马士英的操作,在一定程度上是可行的。 然而,他们忽略了东林、复社的无耻! 就在朱由菘离开的第二天,一群东林、复社“君子”,砸开了监狱大门。 拥护着假太子,进入朝堂。 准备登基了! 然而,假太子想要登基,必须要有官方大佬,最好是前朝老臣,给他背书才行。 而当时,天下文林公认最牛逼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孙奇逢,一个是王铎。 最符合这个条件的——是王铎。 当时,担任弘光朝太子少保,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的王铎,是河南人。 还是袁可立的门人弟子。 王铎是“晚明五大家”、“天崇五才子”、“三株树”、“三狂人”之一。 文林领袖,他够了! 最妙的是,这人的政治身份! ——他是天启年间的老臣! 更是指认这所谓的“崇祯太子”,是假货的——有力人证。 因为他曾是崇祯太子的老师! 若是能够得到王铎的支持,假太子哪怕再假,也是真的! 王铎有大才,他一人就能力压江南文林。 莫看钱谦益跳的欢,真到了王铎面前, 还要装了孙子。 当初王铎主持主考江南,曾因被士子质疑出题太难,是个人就不可能写出来…… ——他一口气连作七篇文章。 七篇皆词藻雅丽,文情并茂,议论精当,篇篇各异的奇文。 当场吓懵了众人! 当时江南学子中试后,会在家中悬挂“江南才子”的牌匾。 而王铎,直接在家门口悬挂了“才压江南”牌匾。 却无人敢去与他论战。 王铎的声望之大,才学之高,就可见一斑。 假太子想要登基,绕不开王铎。 因为这位曾经的太子老师,只要不认可,假太子就无法登基。 或者说——若是有了王铎的认可,这个假太子,就是真的!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王铎依旧不合流。 都被揪到了朝堂上,依旧咬紧牙关,声言太子就是假的。 这可气坏了“众正”东林、复社众人。 众人一拥而上,围殴王铎。 打得他鼻青脸肿,匍匐在地。 王铎被打的狠了,只好点头默认。 众正大喜,张灯结彩,开办登基大典。 事情到了 这里,就可以看出在东林、复社内部,别看面对皇权,团结一致。 当面对各自利益的时候,就特么成了支离破碎了! 小啰啰们,还在为了“假太子”而奋战。 却不想,早已被大佬们卖了! 此时,钱谦益、朱之臣、梁云构、李绰等人,正在密谋投降清朝。 还带上忻城伯赵之龙等一众勋贵。 假太子沐猴而冠短短四天时间…… ——就被捆起来送给了清廷。 而王铎,经此一事,也脸面尽失,选择投降了清廷。 其后做了明史副总裁,此人投降清廷后,不曾在政治上掺和,专心文教之事。 至顺治九年,因病去世。 …… 史可法主政江北,就是这样的背景。 他想要有所作为…… 若是没向马士英服软之前,还有几分可能性。 第1027章 史可法死于心死了 然而,自从史可法选择默认马士英主持朝政,退居江北后。 可就“背叛”了江南士绅阶层! 他——寸步难行! 史可法名声大,唯一能选择的,就是自己如何死了…… 诸君——莫再说史可法主持扬州,才坚持了几天时间,能力就是不行…… (让我替你们说——虽然他能力的确有问题…… …罒w罒…) 就这样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己方的情况下—— 纵然天神下凡,也难逃潸然泪下啊! 再加上史可法优柔寡断,性格上缺陷的确太大了。 手中没钱,又调不动军卒。 史可法能守住扬州,才是稀奇了! 莫拿江阴说事! 江阴之战能坚持81天的前提,是——清廷的剃发易服令,生生将江阴豪绅,逼到了不得不揭竿而起的地步! 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 而扬州…… 惊掉诸君眼球的是——扬州之战时,豪绅竟然砸破了扬州城门,扬长而去! 甚至,史可法封城之后,还有人领来军卒,要劫持史可法投降清军。 人心尽散的扬州,史可法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唯死而已”! 只有这四个字! 肯为大明尽忠,就是史可法唯一能自己决定的事情了…… …… 这就是真实的“众正”——东林、复社的嘴脸。 史可法纵然曾经是东林的领军人物…… 然而,一个不会为东林、复社谋取利益的领袖,不是好领袖! 史可法向马士英妥协,早就气死了“众正”们。 给你钱? 做梦! 一个连军饷也没有的“史阁老”,空剩下名头了。 历史上的史可法,死难扬州…… 是无奈,更是悲哀! …… 后人看来,气的肝疼。 而对于当事人,却是何等的打击。 明末就是这样的一个环境,想要为国家做些事,需要的是擎天的毅力! 史可法选择为国尽忠,这就是他的盖棺定论。 虽然能力有瑕,也不失“国士”! …… 史可法叹息一阵,看向幕僚阎尔梅: “用卿(阎尔梅字),国事至此,阎某唯有一腔热血,报效国家。” 阎尔梅抬起头来,苦笑不语。 唯死而已吗? 唯死而已…… 真的只有“唯死”了啊! 史可法再叹: “此时想来,悔不当初。 当时若是听了用卿之谋,未必今日之局面。” 当初高杰被杀之时,阎尔梅就给他上了三条计谋: “即:首先安抚兴平伯高杰旧部; 再进攻占据军事重镇徐州; 最后西征北进,控制鲁、豫,与徐州形成鼎足之势。” 仔细想来,他当时为了顾虑豪绅的情绪,不敢依照阎尔梅之策。 邢氏让他收高杰遗子为“从子”。 他却因为高杰曾经抢掠扬州豪门庄园,以充军资之事,生怕扬州豪绅不支持自己,谢绝了此事。 至于控制徐州,和掌握山东、河南…… 为了防止四镇反感,更是一个也不敢做…… 眼下的局面,是他自己走错了啊! 史可法苦笑不已。 唯有热血照汗青…… 唯死而已,这就是我史可法的结束了啊! “唉!” 阎尔梅长叹: “非是阁老之责,而是——没有军饷,徒呼奈何啊! 此时想来,学生的建议,也不过是冒险一试罢了。 成功的机会……” 阎尔梅苦笑: “不大……” 是啊! 成功的机会不大! 一旦真的依照阎尔梅的计策行事,纵然初始能够取得一时成功——也绝对难逃被人背后捅刀,被人卖掉的下场! 忠于崇祯皇帝,死了的那么多豪杰,不正是这个原因么…… 史可法心底苦涩。 说到底,还是没有军饷。 若是他手中有了几百万银子,又何惧扬州豪绅的“反感”! 若是他果真有几百万银子,有何愁四镇不支持自己! 若果真有几百万两银子,他就敢学了崇祯皇帝,在一片白地上,重建势力了…… 只可惜…… 谁都没有前后眼! 阎尔梅看了史可法一阵,试探道: “阁老,事已不可,西进未必不是出路。” 西进…… 史可法苦笑。 阎尔梅想要让自己朝西去,归附崇祯治下。 他怎能不知? 然而…… 有些事,有些人,踏出了那一步,就不会回头了。 他史可法——虽然能力有限,却有为自己错误买单的决心! “唯死尔!” 史可法大笑: “生——亦何欢? 死——亦何惧!” “用卿不必再劝,吾志已决矣!” 史可法一句话说出,心底挤压许久的重担,轰然放下。 既然已经决定得任成仁,那就没有好担心的了。 唯死尔! 亲眼见到了皇帝兵临京师城外,即将收复大明国土。 死有何憾? 他史可法,唯有一根筋,才是他史可法啊! 倒是阎尔梅…… 史可法看向了幕僚,语重心长道: “用卿,你之前所为,不过是一时义气之举。 我观崇祯皇帝,自从行营宛襄之后,虽然行事,多不合我意。 然而,国家却也蒸蒸日上。 只是,不用我等士人,假以时日,终归难免晚唐藩镇之祸。” 史可法说的这事,是阎尔梅当年的旧事了。 阎尔梅以国子监监生的名头,在北京应试,中了京兆尹24名。 依照大明惯例,中了举人,就可以参与选官了。 然而,阎尔梅早早加入了复社,因而被崇祯皇帝恶绝。 当时是崇祯三年,朱由检已经察觉出东林、复社是群什么人。 进入复社三年,已经成为复社骨干的他,怎么可能被朱由检重用。 就这样,阎尔梅踌躇至今…… 史可法停顿许久,这才继续道: “古古(阎尔梅号)你有大才,我死之后,你当速去汉都。 用卿啊,你我虽名为东主与幕僚。 然而,你也知道,我素来是将你当做朋友的。 我走错了路,已经无颜面见昔日君父。 古古你只是幕僚,此事与你无关。 我死之后,你当速归汉都。 以为你我志向而奋斗!” 老友心生死志,准备为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 身为知心朋友,阎尔梅素知史可法纵然性格优柔寡断,却也是一根筋的倔强。 他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 史可法的死心,拉不回来了。 第1028章 放不下的还是一党之徒 阎尔梅心头伤感,却怕史可法走的时候,都不得安心。 阎尔梅唯有强装着大笑: “阁老所言,让我作何反对? 难道你就不怕我去了之后,和理学先生,在报纸上打起来吗?” 理学先生,就是此时已经定居光化百花山,以教学为生的理学大家——孙奇逢。 孙奇逢是理学先生,是明末文学最高泰斗。 别看他名头不响亮,然而,就连王铎,都不敢与他争锋。 他到了汉都之后,在京师城脚光化小城外的百花山定居。 日常以教学育人为主,闲暇在报纸上发文,评论国政,教化世人。 孙奇逢的文章,以正出名。 立足无不堂堂正正。 这是集百家之长的大师! 孙奇逢纠正了朱熹、王阳明理论的“穷理”、“致良知”,认为他们都太偏颇,不应该将两者对立。 他主张应该合二为一。 又提出了“顿从渐来”的顿渐合一。 再将“道问学”与“尊德性 ” 合二为一。 最后,他提出了“躬行实践”、“经世载物”的思想。 孙奇逢认为做学问的,不应是空谈家,应注重实践,重视经世致用。 说白了,孙奇逢讲究对事论事,不应该对人论事。 若说这世上谁敢与孙奇逢一战,也就唯有他阎尔梅了。 这倒不是阎尔梅的才学,足以与孙奇逢一战。 而是阎尔梅善于剑走偏锋。 能够打败理学大家的,只有旁门左道了…… 阎尔梅生的会揶揄人,一张嘴,那是刀子做的。 历史上的阎尔梅,一生都在谋求反清复明。 辗转于:豫、皖、晋、甘、陕、山、冀、鲁、川、鄂、赣、蜀诸省之间。 然而,直到1662年,却依旧不得抱负。 这已经是康熙元年了。 就在这一年,60岁的阎尔梅见到了钱谦益。 此时,钱谦益已经81岁了,更是在看透了清朝的德行后,秘密支持反清义士。 然而,就算这样,阎尔梅依旧当场挖苦的钱谦益下不来台。 这位“头皮痒、水太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大儒,面对阎尔梅的挖苦,唯有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古古善骂人,当世无所推许。” 阎尔梅善挖苦人。 崇祯朝,还有一人也善于挖苦人——被清廷大肆污蔑的张凤翼。 就是陈奇瑜的亲家,反对孙承宗辽东堡垒政策的那个。 当初桐城给事中孙晋,忧心张献忠会不会打到自己老家。 张凤翼直接挖苦道: “你是南方人,何忧贼?贼都是陕北人,不吃稻米,贼马不吃江南草料”。 本就是挖苦人的话,却不想,竟然成了张凤翼“才鄙而怯、识暗而骄”的罪证。 不得不说,“我无敌的圣清”啊,连一个死人也害怕! …… 听到阎尔梅这么说,史可法仿佛见到了——两人在报纸上唇枪舌战,吵得皇帝头疼欲裂的事情来。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本就已经完全看开的史可法,顿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 “若果真如此,还请用卿分出胜负之时,将你俩的精彩辩论,烧与我看…… 哈哈哈!” 史可法大笑。 “哈哈哈!” 阎尔梅也大笑起来。 爽朗的大笑,震得屋顶灰尘噗噗的朝下掉。 笑得外间幕属,频频探头,伸着脖子观望。 史可法笑的脸红脖子粗,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阎尔梅却悄悄转身,擦去眼角的泪水。 “老友这是要成全了自己的名节啊……” 史可法一心死保扬州…… 个中内情,他是知道的。 除了以行动交好扬州豪绅,企图获得扬州豪门支持外,还因为他的幕僚,大都是江南人。 江南豪族,本就视江北为累赘。 史阁老行事,不得不考虑门人啊! 阎尔梅在心底苦叹: ‘议守长江先两难,守淮先自河南议。 河南江淮之上流,河南不守江淮弃。 与其退守幸功难,毋宁决战沙场里。 谁实厉价问苍天,谋之不臧祸至此。 公退扬州为公羞,公死扬州为公愁。 死与不死俱堪惜,我为作歌惜扬州。’ (注:阎尔梅《惜扬州》节选。 这首长达近千字的七绝诗,记载了明代扬州的繁荣,和清军屠戮扬州的惨状。) …… 事情看开了,那就没有好怕的了。 史可法接下里处理政务,倒是快速了很多。 清军先锋已经过了吴桥,进入山东地界。 而许定国,竟然果真投降了清军。 自从史可法拒绝了邢氏的提议后,为了自保,邢氏当即转投永盛朝廷。 而那永盛皇帝, 自从换了个年号,就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用兵竟然越发的阴险起来。 高杰遗留的大军, 被整顿一番,很是清理了一些人,然后全数被带到了南阳府的边上。 好家伙! 清军下江南的路,是全给放开了…… 史可法对自己的生死,都能看淡。 唯一无法放下的,却是朱由检这么做,就是想要断了江南豪绅的根! 没人是傻子。 史可法清晰的知道,朱由检这么做的本意。 身为士林一份子,身为熟悉士林操作的自己人。 史可法知道——真要是江南被排斥在新大明之外,只消十几年,只消几届科举之后…… 完全坐大了的北方士人,就会自发的排斥江南出身的学子。 到那时…… 他们因为早些投入大明治下,因而建立的政治优势,将彻底被改写! 说个很现实的问题,为啥有明一朝,江南文风鼎盛? 还不是因为早早就投降了大明太祖啊! 早一步在大明当官,自然要庇护自己的乡人。 爷庇子,子庇孙…… 一朝比人强,代代比人强! 什么北方文风不昌,都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前文我早已用数据,驳斥了这个谣言! 作为既得利益者,自然要制造了舆论,为自己继续占尽了利益,而摇旗呐喊! 这就是洪武科举大案的根本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有明一朝,江南出身的官员,盖亚全国的根本原因。 史可法不怕死,他就怕自己死了之后,江南人的科举事业,将会就此沉沦。 第1029章 彼辈阉人,何让吾高看一眼 史阁老为何放不下江南士人? 史可法是北方人,在河南祥符出生的,实则却是世代锦衣卫百户,因而,他是北京大兴县锦衣卫籍。 史可法为什么要为江南士人担忧呢? 因为出身军户的这个身份——史阁老是瞧不起的! 没错,史阁老瞧不起自己曾经是当兵的的出身。 他只认自己的东林出身。 想要让东林认可他的出身,该怎么办呢? 因为他的老师是桐城大儒左光斗。 但是,这只是门票,可不是人家接纳他的道理。 因此,他想要真的融入东林这个圈子,只有: ——为了东林的利益而奋斗! ——为了东林而摇旗呐喊! 因而,史可法一直都将自己看做是嫡系东林出身,并且以东林的利益为重。 而与此同时,东林集团的贪污腐败,又让史可法对这个集团深感耻辱。 他就只能要求自己奉公守法,绝不贪污。 这就是史可法的悲哀。 或者说大时代背景下,个人的悲哀! 面对滋生贪官污吏的温床,史可法能做的,只有严格要求自己了…… 这就是后人看来,史可法为何是一个如此矛盾之人的原因。 至于我这么说的证据,如下: 史可法考举时,正是天启元年。 当时,朱由校信任东林党人,正是东林党权势最大的时候。 就在这一年,史可法拜左光斗为师。 随即,左光斗点史可法为直隶举人第一名。 其后,天启皇帝看清了东林党人的真面目,遂启用阉党,打压东林一派。 史可法的妻子,没有留下名字,甚至也不知他岳父家是谁。 但是,还原史可法的一生,可以发现,他的进士考试,却是在崇祯元年。 正是崇祯皇帝更改国策,再次相信东林党人之时。 而史可法在崇祯十二年,曾为其岳父守孝而辞官。 也就是丁忧。 明代官员父母故去,官员需要辞官守孝27个月(不计闰月),也就是俗称的三年。 当然,这是文官。 武将,战场不用守孝,驻扎地方时,给予奔丧假期100天,不解除官职。 此外,大祥(去世两周年)、小祥(去世13个月)、卒哭等忌日另给假日。 不管文武官员——只有父母去世,才用守孝。 顶多加上爷、奶,父亲的平妻。 为岳父守孝,极其罕见。 史可法被左光斗点为第一,又为岳父丁忧。 再加上仅有妻李氏,却无子,又谢绝了妻子纳妾的建议。 按照明代科场暗地里的规矩,史可法岳父家,该不是寻常人家。 这应该就是史可法试图融入东林,又为南方士子担忧的真相了。 只可惜,史书上未能留下史可法岳父的名字。 纵然想要继续深究内中隐情,却已经徒呼奈何…… …… 史可法的清廉,是明末官场的奇迹。 史可法遗留下来的家书不多,《史可法集》收录了史可法写给家人的家书17封,遗书6封。 在他的数封写给李氏《与夫人书》中,不乏提及家中生活拮据之事。 有让“李氏变卖首饰、衣服,暂度难关,以后生活会好……”的言语 “寄回15两银子,分予五婶数两……” “八弟结婚了,家里人口增多,父母想要花费几百两银子买房子,哪里有钱呢,请婉转将实情告诉二老……” …… 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定义化的纸片人。 史可法的一生,不是简单的盖棺定论,就能描述了的。 作为阁部大臣,又总督江北四镇,却能守住本性,不曾贪墨了钱财。 单凭这一点, 史可法已经站在了道德的顶端。 巴掌伸出来,还三长两短呢! 单单史可法的个人操守,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只可惜,他生错了时代。 是的,我对史可法最大的感观,就是——生错了时代。 史可法若是早生几十年,未必不是——又一海青天。 只可恨,遇上国破家亡之时,道德先生…… 挽救不了公卿早已道德败坏的大明! 呜呼! 唯有悲哀…… …… 夜幕笼罩大地。 史可法与阎尔梅并肩,走出扬州衙门。 就在衙门对面,一堵城墙,已经砌到了两人高。 史可法走出照壁,对面的大门口,也走出了一行人。 史可法站直了身体,嘴角露出微笑。 对面那人,史可法是认识的——正是前任提督诸监局的大太监褚宪章。 也是永盛皇帝放在江南,给方正化做副手的大太监之一。 灯火通明的城墙上,正在忙碌的民夫,清晰可见。 褚宪章到了扬州之后,就招募民夫,开始修建城墙。 不知为何,对他阳奉阴违的扬州豪绅,面对褚宪章筑城的事情,却不敢放出了一个字。 史可法也许知道,也许不知…… ——道德先生不敢杀他们,褚宪章可不惯着他们! 此时,聚集在汉江商号旗下,帮助筑城的扬州百姓,已经超过三十万之众。 几乎城内穷苦百姓,全都加入了。 “阁老,对面是褚宪章。” 阎尔梅低声提醒道。 “我知道。” 史可法轻轻开口。 阎尔梅眉头微皱。 阁老既然知晓对面之人的身份,为何无动于衷呢? “阁老何以此般作态?” 阎尔梅看着傲然站立的史可法,不解道。 “用卿可是要说——褚宪章为了皇帝,奔波江南水乡,不惜出入险地,也要为国家谋划?” 阎尔梅点头。 史可法轻笑: “彼辈阉人,本就是皇帝家奴,为皇帝做事,是他们的本分。 何言让吾高看一眼? 吾十年寒窗,国之大臣,士林领袖,岂有给阉人行礼问好的道理?” 阎尔梅苦笑。 史阁老哟…… 事已至此,却依旧以出身论人。 岂不闻皇帝在那报纸上说了——先贤云:读书为何?为中华之崛起尔! 岂不闻—— 这话一出,理学先生大喜过望,接连在报纸上做了十几篇论述称赞! 再说了,人家是太监,是残缺人,是人人喊打的阉党,却都知道为了国家而做事。 吾等是文人,是豪绅,是天下人敬仰的文坛领袖,却只为了一个阶层而奋斗…… 第1030章 褚宪章 吾虽太监,却为国士 这两厢一对比,谁高谁低,还用问吗? 为了自家出身,为了自己阶层——这是剑走偏锋了啊! 不! 这是名迷心智了啊! 阎尔梅看着身畔的史可法,惋惜不已。 …… 阎尔梅一语道尽一切…… 遍观史阁老所为,当真是“名迷心智”尔…… …… 褚宪章忙完了今日的工作,在扈从的拥护下,起身朝外走去。 虽然夜幕已至,然而,扬州城内招募而来的百姓,却依旧没有停工。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抬着重物的号子声,让人让路的呐喊声…… 不绝于耳! 炎热的夏日里,趁着温度降低的夜色,众人还在埋首苦干。 汉江商号的城墙,正在以每天增高三尺的速度递增着。 “督公,对面是史阁部。” 随从指着对面衙门口的众人,开口道。 褚宪章看去,只见被人拥护在中心的那人,身材不高。 衙门门口高挑的灯笼,清晰的能够看到,此人面庞有些黢黑。 正是史可法。(注:史可法个子不高,微黑。) 褚宪章静静的站着。 众人见褚宪章停下脚步,也纷纷收住脚,安静的等待。 史可法不行礼,褚宪章也没对史可法弯腰。 史可法是南明大臣,他是皇帝近侍。 史可法督战江北,他督战江南。 双方的身份,谁也不比谁低! 去岁甲申国难,君父被围。 他褚宪章跟随方正化,遵从陛下命令,死守保定。 那一刻,他明知去了保定必死无疑,却毅然领命。 因为——他是皇帝的家奴! 至此山河破碎,国家危难之际,他这家奴,就是皇帝手上最后的刀! 他甘愿赴死! 他虽是太监,虽然身残,但他——志不缺! 他可以为君父,为国家,身死国难! 那时,史可法身为江南第一人,国家危亡之际,却并未领军救援君父。 纵然后来,他已经探明,史阁老的确组织了一支军队,开赴长江北岸。 那又如何? 身为国朝江南统帅,国家危亡之际,却拖拖拉拉,直到北京城破,都没出了南京…… 这高下,还用问吗? 史阁老,只剩下道德先生了! 身为国家大臣,身为皇帝任命的江南第一人,不能为君父解忧,本就是失职! 我这个太监,比他更加伟大! 褚宪章静静的站着。 逐渐深沉的夜幕下,灯笼高挂的两处衙门,一南一北,两位大佬,正彼此互视。 “督公,陛下言史阁部道德毋庸置疑,督公……” 听到随从的话语,褚宪章轻笑一声: “我,国之大臣! 得君命,入敌营,千辛万苦也要保我那——为国出力,为国缴纳赋税之小民! 史可法,叛国宗藩之大臣! 空高位,空自律,却无知谁为国之干臣,只为一阶一族而努力,只为保那——侵吞赋税,欺压百姓之豪门。 我皇,禅思竭虑,还我大明河山。 福王,连江南官场都摆不定! 吾乃正朔君父之臣,保的是——为我大明缴纳赋税之民。 史可法乃乱藩之臣子,保的却是——豪门大族之利益。 史可法不给我行礼,难道还要我屈膝不成?” 褚宪章这话一出,众人为之叫绝! 是啊! 他们纵是太监,又如何? 陛下说了,这世上任何一个行业,都是分工的不同,而无人格的高低! 只要为国效力,哪怕是每年只缴纳十枚铜板的底层百姓,哪怕他手足粗糙、面庞黢黑,大字不识! 也远胜庙堂之上,只会夸夸其谈,只会贪赃枉法的公卿太师! 能为国家而战,纵连大名也没有的小卒,亦为国士! 而贪污受贿者,为了一家私利而鼓噪呐喊者,纵为公卿,也不过一叛徒! 那是败类! 被丢入粪坑,也侮辱了粪便的无耻之徒! …… 夜幕下,两方人对视良久,谁也不肯弯腰。 最后,还是史可法先行转身,朝着街道而去。 褚宪章轻笑一声,扭头对随从吩咐道: “告诉正在劳作的百姓,夜色已深,活是干不完的。 早些收了工,明儿再做就是。 还有,我们招募的民夫,有很多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百姓。 发放钱粮的事情,一定要审查到位,不可出现有人克扣之事! 告诉他们,管好了他们的手,陛下对贪污,那是零容忍! 谁要是伸了爪子,我就砍他全家!” 随从急忙应了,转身离去。 褚宪章这才带着人,也顺着早已不见的史可法走过的方向而去。 扬州城内,去岁新开了一座酒楼,名唤“醉满楼”。 这名字一看—— 豁~! 很熟悉啊! 没错,这就是锦衣卫设立在扬州城的据点。 得益于建造这座醉满楼的时候,水泥制造方法已经成熟的缘故。 这座醉满楼,是钢筋混泥土建筑。 足足高达九层。 占地面积,更是广阔,开间12间,进深八丈! 换算一下,这是一个长达四十多米,宽达近三十米的庞大建筑。 最顶层,隐藏在飞檐翘角之内的是——设立了一圈凹凸女墙。 若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一处建筑,若是不在意那宏伟的外观,豪华的装饰——赫然是一处堡垒! 而若是与汉江商号正在修建的城墙连起来看,就会发现,这座醉满楼,正是能够俯瞰全城的最高点! 而若是进了内部,更是会觉得很怪异。 因为这座酒楼,并非是传统那种折叠旋转的楼梯。 将楼梯设计在房屋正中,采取旋转向上的楼梯。 如此,醉满楼内部正中心,早就形成了一个直通顶部的大天井。 每一层楼板,一侧假设在天井周围的柱子上,另一头则是在墙壁上。 换句话说,这是采取了华夏一贯承重柱式建筑核心的“框架式”。 如此,纵然敌人的炮弹,砸碎了外围的墙壁,整座建筑也是不会倒塌的。 因为天井很大,从高层,可以俯瞰到下一层的大部分区域。 甚至,只要有人出现在楼梯上,就呈现在所有高层的眼中。 若是架了火枪,这就是多少人命也填不完的开放式堡垒! 更妙的是,更是预留了钢筋接口,用来连接汉江商号城墙。 第1031章 朱万化怒骂史阁部 到时候——只要修了连通城墙的天梯。 这座堡垒,就算用火攻,也是拿不下的! 没错——这是为了坚守做准备的。 若是站在五层以上,视野顺着城墙延伸,站在窗口就能清晰的看到一片树林。 那里叫做金贵山。 那里就是历史上清军架设火炮,轰开扬州城墙之处。 而就对应着那一片山脉,紧挨着城墙,却是一处祖坟。 此地是兴化豪门李氏的祖坟。 扬州城墙,不过两丈。 郁郁葱葱的树木,不但遮掩了城头的视线,更是能够让人抱着树木,就爬上了城头。 早在史可法驻跸扬州的时候,就有幕僚递交建议: ‘阁老啊,城西有金贵山等山峰,地势比扬州城墙还高。 若是敌人到来,一定会将火炮架设在那里的。 而一旦敌人将火炮架设在这里,我们就被挨着城墙的树木遮挡了视线。 到时候,空受敌人的打击,我们却无法攻击到敌人的炮兵阵地。 更何况——城外树木太过茂盛,不需要架设云梯,只消攀爬树木,就能上了城墙。 还请砍伐此地树木,以为城防便利。’ 结果…… 明万历年间扬州府城图,来源于《扬州府图说》 一心融入东林之中的史阁老,却是说: “那是李氏祖坟,砍伐李氏祖坟的树木,我于心不忍!”(历史真事。) 就这样,清军果然将火炮架设在了金贵山区域…… (注:金贵山本名金匮山,后俗为金贵山。清代时,金贵山又有了金桂山的名字。 因为后来挖土烧窑,这座山几乎被挖完了。 现今叫做蜀岗西峰生态公园。) …… 果然,被遮掩了视线…… 果然,清军就是从此地攻破的扬州城墙…… 史阁老不忍砍伐当地豪门墓地上的树木,被人钻了空子…… (不是我黑史可法,金匮山和砍树这事,是历史记载的事实。) …… 褚宪章进入醉满楼,掌柜抬头一看,急忙上前: “督公,史阁部在五楼。” “给我在六楼找个位置。” 褚宪章一开口,掌柜就明白了。 他亲自领着褚宪章,前往密室。 密室内,是一个小天井,有绞索连接了一个“人工电梯”。 这玩意对于华夏来说,并不陌生。 只不过,名字却叫吊篮罢了。 至于带动吊篮上升的轱辘,这玩意更是常见。 九十年代,很多井口,都还有这东西。 至于齿轮,现今出土最早的齿轮,是春秋时期。 就连定向转动的棘轮,也有实物出土。 这是洛阳博物馆,东周王城战国粮仓遗址出土青铜棘轮,距今已有2300多年的历史 定向棘轮,可以完美解决下坠的问题。 说白了,就是齿轮的牙齿,是倾斜三角形,而不是等腰三角形。 如此一来,就只能单向运动。 而想要下坠的时候,只需要扳开扣压齿轮的卡扣,就可以双向运动了。 这种齿轮,在战国粮仓中,就有出土。 很显然,这就是吊重物(粮食)、或者人员下粮仓查看时,使用的工具。 这不是孤例! 在山西侯马东周晋国铸铜遗址,出土了大量——年代为春秋中期偏晚到战国早期陶范(公元前600年—前380年)。 就是冶炼青铜器的模具。 这里出土陶范、陶模达十余万件,完整或者成套的近千件。 陶范器型有容器类、乐器类、工具类、兵器类、车马器类等。 令人惊奇的是,这里发现了成套的齿轮陶范,有不同规格的4套,齿轮8个齿,中间有孔,这是迄今所知最早的齿轮陶范。 换句话说,当时对齿轮的应用,已经普遍化、多用途化! 只有这样,才会保留模范,好大量生产。 …… 亲随搅动轱辘,带动“电梯”徐徐上升。 褚宪章不惊动任何人,就到了六楼。 若是他需要,甚至可以直接到达九层的楼顶上! 醉满楼五楼以上,不对外人开放。 本就是锦衣卫驻点的醉满楼,做的是情报搜集、保卫汉江商号的工作,五楼以上,都是重地。 就算史可法这个江北督师来了,也不过是到了五楼罢了。 褚宪章上来后,几个锦衣卫正对着铜管倾听呢。 见到褚宪章到来,为首一个小旗,弯腰示意后,就继续了手头的工作。 褚宪章也不在意。 站在窗户边,看着城内灯火处处的园林,正在发呆。 扬州多豪绅,园林处处。 这些园子,哪一座不是耗资百万! 这都是在吸朝廷的血啊! 正在此时,四楼一个粗豪的声音,引起了褚宪章的注意。 他来到天井护栏边,声音更加清晰了。 朝下看去,原来是一群将军们,正在喝酒。 “呵! 什么东林大佬,不过是一酒囊饭袋罢了!” 透过天井,一身穿铠甲的男子,正在大声驳斥着什么。 “慎声!” 一个看不到面庞,只听到清脆声音的人,制止了那将军。 “咋滴,只许他做,还不许我说啊!” 那人嚷嚷一句,声音虽然很大,却不在提及刚才的话头。 褚宪章摇头轻笑。 史阁老做的事哟…… 他到了江北之后,政策朝令夕改,行事畏畏缩缩。 即处处顾及东林的脸面,却又不能体会军将们的难处,万事只会和稀泥。 史可法想当好好先生,但是,人家是要粮饷吃饭的啊! 无法解决了粮饷问题,纵然做的再多,好处许的上天,也不过是无根之木。 难免不被人说。 果然,楼下那粗嗓门将军,不在明说,却开始指桑骂槐: “我不爱读书,却也知道古时候有个兄弟。 练武之余,看到天上飞来一只大雁。 于是,一个说要射下来煮了吃。 一个说烤着更好吃! 两人争执不休,到头来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找了智者评理。 这事,谁能做了主呢? 智者只好说,你俩可以分成两半,一半煮着吃,一半烤着吃。 两兄弟大喜,待他们回来,大雁早飞走了! 只给他们留下了一泡屎! 这古人都知道,纵然再差的决定,只要去执行了,也比朝令夕改强得多! 而今人呢? 一会说要朝东,一会又让咱们朝西,一会说要守徐,一会又说要守淮…… 成! 咱们当兵的,只要给足了军饷,在哪死不是死呢? 你总要让手下的兄弟们,有了跟敌人干的家伙什啊! 饿着肚子打仗,那特么不造反,就是祖宗保佑了! 我看上面这位,莫说屎了,自己不成了尸,就是烧高香了!” 这话说得很是打脸了。 果然,褚宪章看到史可法起了身。 他走到天井旁,试了几试想要看清楼下那人。 最后,叹息一声,却黯然回到了座位。 褚宪章摇摇头。 莽夫都明白的道理,只可惜史阁老被名迷了眼,却不能悟了…… 褚宪章认得那个将军。 此人就是被东林称为“性贪鄙”朱大典的儿子——朱万化。 第1032章 真实的朱大典 “督公,是朱万化。” 随从上前,低声道: “若是待会起了冲突,可要小的出面保下他?” 朱万化爷俩,是陛下早有命令,要保下的人。 更何况,听到陛下逃出京师,朱大典早就投靠了陛下,是陛下严令下,他才继续呆在弘光朝的。 “不用! 史可法不会责罚朱万化的。” 褚宪章摆手,他看的很清楚: “朱大典是主战派要员,史可法若是连朱万化也容不下,他就不可能坐稳了督师之位!” 褚宪章说的很是确信。 史可法虽然为人优柔寡断,但是,这人的风骨还是有的。 朱万化骂的事,又都是事实。 史可法要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又岂能成为东林领袖。 东林所为,可是比这恶心多了! 史可法连东林都能忍,还能甘之如饴成为东林的领军人物。 他要是容不下朱万化的言语冒犯,也不会坐稳这个位置了。 明末啊,除了那群人,遍地都是能臣! 朱大典就是一个能臣。 此人虽然是文臣,却素来知兵,更是能征善战。 天启五年,朱大典任福建按察副使,打得红毛鬼子怀疑人生。 当然,明朝时期,西洋鬼子就是刷经验的副本。 我大明随便派个人,就能打得西洋鬼子哭爹喊娘。 地道的伦敦腔,连偷猪泄愤这事,都干得出来。 打红毛——这是显示不出朱大典能力的。 (别拿“我圣清”来糟践人,“我圣清”那是什么玩意儿?) 崇祯五年,孔有德等在登莱发起叛乱。 各部均被攻破,叛军一时气焰无两。 朱大典临危受命,带军反击叛军,先斩叛将陈有时,再杀贼帅李九成。 大胜! 然而,就因为朱大典的这个大胜,让他走向了某群人的对立面。 从此,成了某群人必须要除掉的目标! 崇祯八年,农民军攻破凤阳,挖了大明祖坟。 朱大典再次临危受命,总督漕运,兼巡抚庐、凤、淮、扬四府。 然而,人家要大明亡,纵然能臣又如何? 咦? 不对?! 这家伙不是在登莱之变时,坏了我们好事的那个么! 兄弟们,黑他! 于是,朱大典悲剧了…… 其后,朝野攻讦朱大典,说他“坐失州县”、“平贼逾期”…… 导致朱大典一再被贬官。 然而,崇祯皇帝还是能看清一些事的,虽然朱大典的官职一降再降,实权却步步高升。 崇祯十四年,朱大典总督江北及河南湖广军务,仍坐镇凤阳。 然而,给事中方士亮、御史郑昆贞,说朱大典“不能持廉”。 这两人,都是东林、复社中人的新生骨干。 有人领了头,东林、复社自然紧跟上,朝野群起攻击! 最终,崇祯妥协,致使朱大典被罢官。 其实,细究攻击朱大典的这两人,就知道朱大典被罢官的真相了—— 方士亮是徽州人,本就是江南豪绅集团的来源地之一。 郑昆贞就是黔兵案时的应天巡按。 也是为徽人力辩无罪的众人之一。 徽州人悍然杀死马士英调动800黔兵,地方乡绅杀保家卫国军卒——却仅有一人被判监斩侯,也就是死缓。 人家的能量有多大,就可以看得到了。 朱大典素来跟东林党人有仇,自然饱受攻击。 就算到了南明,也不例外。 甚至,就连朱大典抗清而死之后,依旧遭受污蔑。 实际上,主战派的那些人,只要不是东林、复社中那张黑手的出身,谁没被污蔑? 朱大典被污蔑为贪腐,还信誓旦旦的说他花钱向马士英、阮大钺买官。 浑然不顾,就在崇祯十六年,浙江东阳许都“聚众叛乱”。 次年正月,“叛乱大军”围金华。 此时,朱大典的儿子朱万化,亲自出城,解了金华之围。 金华知县徐调元(东林骨干),查许都所部花名册,结果发现有个叫万化的名字。 于是,这家伙就说是大典“纵子交贼”! 东林出身的巡按左某人,据此上奏。 (左光先,东林大佬左光斗之弟,许都叛乱的最终得益者。) 东林大佬都下场了,徒子徒孙还不要一拥而上啊! 沃日! 在这些人的攻击下,导致朱大典惨被抄家! 而最后,平定许都叛乱的美名,成功落到左光先头上。 史称:崇祯十六年,“平许都乱。执许都浦江,不受其降,诛之”。 实际上许都叛乱,是一件很值得说道的事情。 这件事,将大部分东林、复社中人的无耻,展现的淋漓尽致! 许都是东阳县大族出身。 当时与案件有牵连的三方,除了朱万化外,都是东林、复社出身。 就算许都自己,也是官三代。 许都祖父,曾经是南京兵部尚书。 许都本身又是几社重要成员,跟复社也走的很近。 他的老师何刚,更是复社大佬。 更何况,几社、复社双重身份的大佬陈子龙(何刚挚友),更是赏识许都。 因此,许都本质上——算得上是故旧满朝野的。 然而——正如前面我说的那样,这东林、复社,遇到了皇权,那就抱成了团。 但凡内部有了三瓜俩枣,就要生死互斗了! 大约崇祯十六年,国事越发艰难,崇祯就允许地方义士组建团练。 (原名叫“义社”。 当然,跟清后期,由地主豪强组成的团练,还是不一样的。)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许都拉起了队伍。 然而,当时的东阳知县姚孙棐(fei),却起了歪心。 明末的官场,尤其是江南官场,早就被东林、复社把控。 姚孙棐同样是豪门出身,出身自桐城的他,本身就是权力网的脉络。 这些豪门,彼此联姻,制造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 而东林、复社…… 不过是这张网上面的一个区域罢了! 姚孙棐见到许都组建团练,就立刻派人前去索贿。 索要多少钱呢? ——“一万金!” 按照双方的身份背景,以及为了这件事,而出动的人脉来说,最少都是一万两黄金…… 只可惜,这里究竟是一万两黄金,还是一万两白银,已经无法考证了。 第1033章 许都事件——东林内斗 但是,就算是一万两白银,也相当于姚孙棐不贪污的情况下,222年的俸禄总和了。 知县姚孙棐索要贿赂…… 那许都——人家也有关系啊! 甚至,人家自身还就是关系的一部分,能给他吗? 虽然,这时候许都爷爷已经不在了。 但是,就算这样,人家爷爷可是南京兵部尚书啊! 这是相当于后世——“军威”“副主玺”的大牛! 人家亲孙子,能给一个小小知县送钱吗? 这件事闹得很大。 双方都不是老百姓,都是背景深厚之人。 不说传遍整个大明官场了,江浙南直这边,几乎是无人不知。 那人家许都爷爷,可是曾经的江南最高军事首官——南京兵部尚书啊! 你一个小小的知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去敲诈人家是? 然后仔细一深究…… 妈呀! 这知县,也是个大神…… 桐城豪强啊! 本省巡按的亲家公啊! 两位大佬斗法,能不吸引人吗? 更何况,此时的许都,已经简在帝心了! 就在前不久,许都老师何刚(跟陈子龙、夏允彝是挚友)见到了崇祯皇帝。 他向崇祯皇帝举荐了许都: 何刚上疏原文——「国家设制科,立资格,以约束天下豪杰。此所以弭乱,非所以戡乱也。今日救生民,匡君国,莫急于治兵。陛下诚简强壮英敏之士,命知兵大臣教习之,讲韬钤,练筋骨,拓胆智,时召而试之。学成优其秩,寄以兵柄,必能建奇功。臣读戚继光书,继光数言—— 义乌、东阳兵可用。 诚得召募数千,加之训练,准继光遗法,分布河南郡县,大寇可平。」 (注:资料太长,重点部分我另起了一行。) 身为大佬,说话是不能太明显的。 他的奏疏里,虽然没有提了许都的名字。 但是—— 这个东阳兵,指的就是许都拉起来的队伍。 何刚为了不被人捅冷刀,特意利益均沾,当场又举荐了另外几个派系的人—— “钱塘进士姚奇胤、桐城诸生周岐、陕西诸生刘湘客、绛州举人韩霖。” 何刚却是不知道——“让大明死,已经成了背后大手主推的事情。” 他想要想给皇帝推荐团练,保家卫国,挽救大明…… 又岂能如愿了? ——搅黄一件事情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这件事变臭! 别管何刚的初衷是什么,他想要让自己的弟子占了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对于大佬们来说,一眼就能看出核心点! ——许都! 人家弄死、弄臭许都,也就成了成本最低、见效最快的“妙计”了! …… 这件事,何刚离开之前,肯定跟许都说过。 甚至,这就是许都响应皇帝号召,组建团练的本质原因。 可惜的是,不管是何刚、陈子龙也好,还是许都也罢,都不知道——隐藏在史书角落里的大家族,已经决定弄死大明了。 许都注定要死,要遗臭万年的死…… …… 老师何刚已经见到了皇帝,自己马上就要起飞。 所以,许都并不怕姚孙棐的敲诈勒索。 但是,许都忽略了一个官——浙江巡按(专管全省监案这一套系统)。 此时的浙江巡按左光先,是姚孙棐的儿女亲家公! 那巡按老爷的亲家公,要弄许都,浙江地方官,能不帮忙吗? 恰好当时义乌,查获了一件假借司礼监名义的募兵事件。 义乌典史强一谦,就出面让这些人,咬上了许都。 许都“根基有问题”,被坐实了…… 官场“证据”再确凿,人许都自然不怕啊! 咬他的人再多,只要圣旨一到,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因此,面对姚孙棐的数次索贿,他一次又一次严词拒绝了。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许都的母亲死了。 就在出殡的葬礼上,姚孙棐派去索要贿赂的人,当着上万宾客的面,辱骂了许都。 人许都作为大佬,能受这份气吗? 人家这些非富即贵的宾客,能容忍吗? 敢在南京兵部尚书儿媳的葬礼上,不但索要贿赂,还要辱骂人家! 我尼玛! 弄他! 当场,宾客一拥而上,将姚孙棐派来索要贿赂的典史,爆揍了一顿! 连衙役的兵器都给夺走了! 上万宾客,以许都的身份,来的都是大佬。 就算大佬不来,前来吊唁的,也是大佬的心腹。 这件事一旦爆发,死的一定会是姚孙棐一脉! 一旦皇帝让锦衣卫、东厂介入,甚至,连背后的黑手,也要显现出来! 这个时候,许都就从必死,变成了必须“立刻死!” 必须立刻、马上——“遗臭万年”的死! 姚孙棐、左光先一脉,立刻出动了分守道王雄,诬告许都谋反。 (分守道——可以看做省分区老大。 陈奇瑜当年,就以分守道的身份,将唐王朱聿键,从被老唐王囚禁中,放出来,还继承了唐王王位。 这个官的分量,就可以想象了。 有人说朱聿键是西洋人的棋子,我就笑笑不说话。 目前为止,番茄考证历史的,谁能超过我? ……) 分守道定性为“叛乱”,还直接出动大军,前来抓捕。 许都一派被彻底激怒了。 这就是许都“围攻”东阳,后来又围住金华的原因。 (实际上,抽丝剥茧来看: 姚孙棐索要贿赂,本身就是个引子。 目的就是搅黄了“崇祯允许地方组建义社(团练),好匡扶大明”这件事。 东林复社,就是这个样子…… 大家想想看,谁对这样的一个“阶层”,心生好感? 为他们洗白的,又是什么人? 我记得开书之初,就曾这样回复过——不是看在某些人的确殉国的份上,我对他们连客观评价都不会有! 打败魔法的,只能是魔法。 打败污蔑的,绝不是辟谣,而是按照他们的逻辑,扣回去!) …… 朱万化解金华之围的过程,已经被完全“消失”在史海中。 但是,从陈子龙后来和左光先决裂,甚至不惜辞官,也要为许都伸张正义来看。 朱万化应该是说服的许都。 ——朱万化的父亲朱大典,就是说服许都的最佳工具。 第1034章 明末最悲壮的孤臣 以朱大典的身份,这个第三方,是最可能保住许都,并调查出真相的。 只可惜,姚孙棐一脉,出尔反尔! 不但在许都投降后,立刻斩杀了许都等六十多人。 更是直接将许都,钉在了“造反”的耻辱柱上。 而朱大典父子,也因为知道的太多,惨被抄家! (注:“许都叛乱”这件事——就是后来马士英、阮大钺掌权后,要弄死左光先的原因。) 明史说弘光朝建立时,朱大典贿赂马士英、阮大钺,这才再次起复。 尼玛! 前年刚被抄家,朱大典哪来的钱贿赂马士英、阮大钺? 东林、复社“众正”啊! 除了嘴里嚷嚷着自己“正”之外,干的事——哪一件是正了? 这就是东林复社干的事! 忽然想起——有人说我不能一棍子打死…… 特么不是看在的确出了几个殉国者,我特么骂不死他们! …… 朱由检之所以要保朱大典父子。 是因为这爷俩,纵然百折,却依旧心向国家。 这爷俩…… 都是孤臣…… 朱万化后来殉国,仅在史书上留下“巷战不屈,被执杭州,死之”的记载。 而朱大典,则就悲壮多了。 朱大典的死,是明末死的最轰轰烈烈的。 甚至,整个华夏历史上,朱大典之死,都是最惨烈的人之一! ——整个华夏历史! 隆武二年(1646年)金华之战中,朱大典奉命坚守金华。 金华孤悬福建之外,这是个必死的差事。 朱大典欣然领命了! 清军先派使者招降,晓之利害,声言只要投降,就委以重任。 朱大典——直接将招降书撕毁,一刀将使者砍成两半。 下令将脑袋拿去祭旗! 朱大典脾气之暴烈,爱国之心之浓厚,就可见一斑! 使者被杀,清廷贝勒博洛大怒,亲自领军围攻金华二十余天…… 却不能破城! (讲真,只要没有某群人扯后腿,明朝是个人,就能完虐“宇宙无敌”的清军。) 什么? 朱大典这狗日的,敢打“我爸爸”? 看我黑不死他! 他是贪官,他必须是贪官! 至于家被抄了…… 算个屁! 笔握在人家手里,说他贪,他就必须贪! 什么? 朱大典杀了“我爸爸”的使者? 弄他! “我大清”爸爸,必须攻无不克! 果然,扯后腿的又来了! 人家又对“我大清”送了! 眼见“大清爸爸”破不了城,立刻有汉奸告诉清军,西门是新修的。 ——夯土城墙,时间越久,在沉淀的作用下,会越发坚固。 而新修的西门,就是最好的攻破口。 人家又来送了,博洛大喜! 于是,下令清军调动所有火炮,猛轰西门。 朱大典是能臣,他早就做好了死守金华的准备,因此,城中准备了很多火药。 西门被轰塌,朱大典知道大势已去。 朱大典召集家眷。 为了国家扛起一切的好汉,跪倒在地。 身为国家大臣,至此国破之际,唯有一跪,以谢亲恩了。 朱家一门,都是性格刚烈的豪杰! 国之不存,毛将焉附? 唯死尔! 朱大典当时已经66岁,家中老太君已满头白发。 白发苍苍,牙齿已尽的老妇人,扶起朱大典: “君,国家栋梁,为国尽忠,本分也! 予,朝廷命妇,赴国难而死,喜丧尔! 何跪? 吾家顶天立地!” 朱家妇孺齐齐投井自尽。 从白发苍苍的老妪,到三岁幼童,无一苟活…… 亲眼目睹家人接连自尽,朱大典强忍着悲伤,对幕僚道: “火药局中还残留有大量火药,若留下来被清军所用,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前文说过,明代火药不但京师制造,地方军队也会制造。) 众人大笑: “敢不与阁老同死!” (当时隆武皇帝,升任朱大典为文华殿大学士。) 于是,朱大典和总兵何武、副总兵吴邦睿三人。 把火药局残存的火药,全部集中到一起,然后把火药桶绑在身上。 朱大典的十几个随从,也要随他一起赴死,被他厉声呵斥: “速去!吾将有事!” 朱大典要拉上敌人垫背,一旦有了军卒,就会引起清军的警觉,也就吸引不了太多人了…… 这位被历史污蔑的豪杰,临死都在想着削弱敌人啊! 泪目…… 朱大典将随从驱散后,金华衙门房门大开。 不多时,空无一人防守的衙门,就涌入了大量清军。 却见朱大典端坐主位上,周围朱大典的成年子嗣、随从、幕僚,脸上全都带着诡异的笑。 就在清军一拥而入,要将众人俘虏之际。 朱大典举火引燃火药…… 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朱大典等人粉身碎骨,只留下浩然正气,长存人间!!! 而冲入衙门的清军,无一幸免! …… 朱大典——死的最悲壮的华夏豪杰! 朱大典塑像 (我的屁股,永远坐在百姓这边。 为英雄张目,就是这本书的主旨。 这本书,不是为了取悦读者而写的,是为了那些被遗忘、被污蔑、被隐藏的英雄们的呐喊!) 博洛大怒,下令屠城。 史称:金华之屠。 金华最少被屠五万人之众! …… 皇帝为什么下令死保朱大典父子,褚宪章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是皇帝近侍。 他是皇帝家奴。 陛下吩咐了,褚宪章就会去做。 就像当初让他随同方正化死守保定一样…… 褚宪章站在天井旁,思绪飘飞。 去往金华的,是李凤翔。 扬州城的汉江商号围墙,眼看就要建成了。 也不知道李凤翔那边,工程进度如何了…… 陛下说了,金华西门是重点,李凤翔一定要以西门城防为中心…… 醉满楼内。 四楼,朱万化喝高了,又哭又笑,时而不顾同人劝阻,破口大骂…… 五楼,史可法正在喝闷酒。 六楼的褚宪章,静静的站着。 目光偶尔瞥向了城外墓地…… 金贵山上,已经埋设好了炸药。 陛下说过,城破之时,就是炸药引爆之时。 虽然,褚宪章不知道皇帝为何这么确信清军会将火炮,布置在金贵山上。 但是,当他到了扬州的第一时间,就相信了皇帝的判断。 以史可法主持的扬州防务,清军只要不是傻子,必然会将火炮安置在金贵山上的! 皇爷不出门,就可知天下大势啊! 他对人心的把控,竟然深到了这等境地…… 褚宪章不由感慨…… …… 第1035章 新时代 方正化、张国元、高时明、褚宪章、李凤翔、魏国征…… 被朱由检派往江南的内监太监们,正分散各处,去制造了汉江商号“用来防备歹人的墙”。 大太监们去了朱由检交代的,被屠戮最严重的地方。 小头领们,则去往被屠戮不甚厉害的城池。 汉江商号的布局,本就是朱由检的通盘考虑。 …… 虽然自从女真反叛开始,清军没有一时不在屠杀。 华夏大地,兴许有幸免于难的县,绝无没被屠杀的府! 朱由检早在逃离京师之前,就打定了要将清军当做一柄刀来使用。 但是,为了将这柄刀的危害降低到最小,他只有先行削弱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每时每刻,朱由检都在谋划。 到了汉都之后,更是一面扶持李自成,挡住清军,给自己争取发展壮大的时间。 一面动用行政手段干预,让华夏的崛起,尽可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总有人说,朱由检的崛起,就像开了挂。 他们却不知道,我华夏百姓,本身就开了挂! 全世界最勤劳的华夏百姓,那祖宗历尽磨难—— 赐予的全球最高的脑容量; 赐予的全球最能吃苦的性格; 就是华夏的挂! 我们用了短短四十年,追上、超过西方用四百年掠夺,打造的繁华…… 这就是华夏的挂! 如果说有挂,也就是——祖先赋予华夏百姓的本质了。 后世是一个资本为上,占据了舆论的时代,除了温老等寥寥几人,没有人将华夏的再次崛起过程,完整的讲述出来。 很少有人知道,82年全面包产到户。 就在两年后的84年,乡镇企业数量仅有165万家。(民营) 产值是1709.89亿。 又两年后,到了86年年底,乡镇企业——1515万家! 创造产值3300亿元,净纳税170亿! 只有短短四年时间! 吸纳劳动力八千余万! 还是摸着石头过河,放养状态下! 就在86年,单单乡镇企业产值,相当于之前全国农业总产值(76nian)的1358%! 不过短短十年时间! 要知道,在十年前(76nian),全国农村总产值才243亿啊! 而86年乡镇企业,净纳税170亿! 又两年后的88年,乡镇企业的总产值,增加到6495.66亿元。 企业个数增加到1888.16万个。 并且在前一年的87年,乡镇企业产值,超过全国农业总产值。 产业规模(数量),仅仅增速124.6%。 产值增速(金额)——却达到了惊人的196.8%! 这说明了什么? 做大做强了! 我们有了自己的资本了! 产值增速超过产业数量增速——就说明企业赚钱的速度在增强。 或者说,我们有了自己的品牌了! 因为番茄定位的原因,我不知道兄弟们有多少七零、八零。 大家还记得——记忆里那些随处可见的品牌吗? 现今却——看不到了! (这就是外资涌入,扼杀大量品牌的原因。 ——他们怕了!) (从明代至今,西洋对我们的绞杀,从未断绝! 这就是1号,为啥将我们定性为复兴的原因。 这同样也是我宁愿不挣钱,也要还原真相的原因。) 从84--88年,短短四年时间,企业数量增速高达1144.33%! 企业产值增速更加恐怖,高达379.89%! 一些不当人子…… ——不!他们就不是人! 那些混蛋,张嘴闭嘴——是外资才给了富裕的生活。 说什么没有外资,一个豁鼻针,就让百姓买不起…… 这群混蛋,对华夏百姓用勤劳的双手,生生推动了华夏的再次复兴,只字不提! 这群混蛋,对华夏品牌即将崛起,却惨遭打压,因而走了十数年弯路的事情,只字不提! 这群混蛋,说什么没有棺材钉,华系车企就如何如何,却浑然不顾——那棺材钉刚进来的时候,一个门都关不上的破车,敢卖小两百万! 更有甚者,温老将真相说出来,七十多岁的老人,却被群起而攻击! 说他们不是东西,都侮辱了东西这个词! (这段估计会没,兄弟们复制了,发章尾吧。) 这还是不做干预,放养的情况下! 真实的历史,远比小说更加魔幻! ——兄弟们,小说来源于现实,却无法还原现实。 朱由检接手的大明,虽然已经遭受蹂躏,然而,大明的基础还在。 没有经过满清封杀的大明,那层出不穷的科技,那聪明绝顶的科技大拿,就是大明再次腾飞的动力。 你们认为我写的腾飞的速度太快…… 我只想说——我已经不敢照着现实去写了! 如果历史真能穿越,“我宇宙无敌的圣清”撑不到三个月! …… 朱由检让方正化带人,四处去建了明为保护汉江商号,实则是保护地方百姓的城池。 这些城池—— 说是防备歹人的墙…… 倒也不是虚话! 只是不够准确罢了。 实则,这些墙,就是用水泥、砖石,修建了外体,内里填充泥土,完全按照城墙标准,修建起来,用来对付“野兽”的城墙! 大明已经完全步入火器时代。 科技已经改变,城墙也要做了变通。 昔日那种城墙,已经不适应新时代的到来了。 与后世大部分人们认知里,城墙就是方方正正的造型不同。 实则,古代城墙,不但依据地形,会做出了适应地形、利于防守的更改。 就连墙体,也不是一条直线。 早在战国时期,为了解决梯形城墙,城头士卒无法直接看清墙角敌兵动态的问题。 若是探头查看,又容易被城下敌军狙杀! 不要怀疑这个“狙杀”,在韩赵魏三家代晋,正式进入战国时代之前—— 韩国就以强弩出名了! 而韩国弓弩,则是秦朝无敌弓弩的前身! 因此,聪明的祖先们,就开始在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修建凸出城墙基线的墩台。 这么一来——放远了看,城墙实际上是呈现“锯齿状”的。 第1036章 劝君挺起胸,祖先霸业不曾空 这些凸出墩台,又叫敌台、墙台。 又因外观狭长如马面,它还有一个俗称叫做“马面”。 如此,就能形成了交叉火力,士卒不用探出身子做活靶子,就能打击——冲到墙角处的敌军。 如此,城头守军,就会对进攻的敌军,形成“交叉化”、“立体化”的打击。 这些马面,大都是方形凸出,唯有少许,呈现圆形、椭圆形。 比如天津黄崖关,就是圆形墩台。 而朱由检拿出的城墙结构,则全部采取圆形的方法。 并且在城墙、墩台内部,采取了分层开窗,增加射击口的设计。 如果要找了说明,那就类似下图: 圆形的墩台,使得梯子无法靠稳,只能搭设在城墙上,如此,就处在守军的三面夹击之下。 这么一来,交叉化、立体化的打击,则更加明显! 伴随着火枪射击速度的提升,以及小口径武器的普遍化。 甚至,打击敌军时的“多元化”,也更加凸出。 ——这种建筑模式,更加有利于防守。 只要敌军攻城,就要遭受多角度、多层次,交叉化、立体化、多元化的打击。 而水泥的应用,不但使得分层中空设计的难度,降低了许多。 更使得——敌军若是使用火炮,远程轰击,则有了快速修复城墙的可能。 新时代科技的出现,使得华夏的攻战手段,已经开始快速演变。 华夏的发展,是一步一步,有迹可循的。 说白了——科技就是生活经验! 任何先进经验的积累,都不是一蹴而就。 人类需要在大量实际生活中吸取经验,琢磨推演,才能有了更高的生活经验。 生活经验——就是科技! 不要因为一个名字,就否定了一切! 就像我之前说的——“步”不是你走一步的距离,而是一个距离的“名字”! 你要是缘木求鱼,刻舟求剑,那只能是“书读蠢了”! 那比如——你叫王全能,你爸问你喊“娃”,你不答应吗? 那江西人问你喊了“老表”,广西人问你喊了“吊毛”…… 咋地? 非要广东人问你喊了“靓仔”,你才答应啊? 那粤省人——更大可能还是问你喊“扑街”呢! 名字只是个称谓,本质才是真相。 缘木求鱼、刻舟求剑,早就被老祖宗批判的体无完肤了! 既然,科技——是漫长社会活动中,进化而来。 后人去看历史,乍看起来,自然就会呈现出“大杂烩”、给人“一团乱麻”的既视感。 然后一些不善思考的人,要生出了自卑—— 唉,我们的老祖宗,咋就不会分门别类,归纳总结啊? 你看看人家西方,人家就不这样! 人家多善于总结分析、研究改进啊! 诸位! ——科技就是生活经验的积累啊! 一蹴而就,分门别类…… 这是生活经验的积累啊——还是照抄别人的成果呢? 但凡动了脑子之后,就会发现——西方发展,直接“分门别类”、“归纳总结”、“推演过程”…… 卧槽! 当年抄学霸笔记的时候,俺也“分门别类”、“归纳总结”、“推演过程”了啊! …… 日了狗了,为啥那学霸见了我,直接问我喊“榆木脑袋”呢? 我特么是靓仔啊! 为啥西方“爸爸”,就能威武霸气,而我——只配和榆木疙瘩为伍呢? (揶揄一下,别当真,除了英语我是通了六窍之外,别的都是学霸级别……) …… 认真思考一下,就会发现他们的科技,完全是一蹴而就,几乎没有生活积累。 为啥会这样? 说白了——元朝那大神郭守敬——对华夏科技的再次测量—— 所得结果,恰恰与春秋时代--至宋,历代科研结果相吻合。 熟不熟悉呢? 是不是和西方很像? 这个事实,难道就不能引起某些人的某些判断吗? ——郭守敬拿着结果去测量,怎么会不准呢? 从成果逆推过程,自然看起来就是“神人”了! 西方不正是这样么! 抄作业而已,怎么可能不牛逼! 要是再弄死学霸,那就要“万人瞩目”了! 人家——拿着我们祖先的生活经验,去抄了作业…… 在大明威压全球的现实压力下,是不是就要琢磨华夏为何如此厉害的背后原因呢? 既然有人琢磨,是不是就要“分门别类”、“归纳总结”呢? 站在前人肩膀,总结千人的经验,自然神乎其神! 更何况——谁敢断言,我们老祖宗就不知道归纳总结? 不要用现存古籍来举例! 因为——“我圣清”长达250余年的文字狱,有书名可统计,最少焚毁了71万册书籍以上! 最少!!! 谁敢断言被清朝焚毁的书籍中,就没有“分门别类”、“归纳总结”呢? 不会总结? 我们的历代兵书,是怎么来的? 九章算术,又是怎么来的? 天工开物呢? 医药典籍呢? 这是留下了记录、留存了残本的书籍。 那推演过程的“教科书”,是否就在被焚毁的71万册之内呢? 就敢断言就没有吗? 西方会总结,华夏先民不会总结…… 我呸! 垃圾的舔狗,看啥都是自卑! …… 南京城内。 汉江商号新城的墙基,已经被蜂拥而来的百姓,给全部挖好了。 甚至,就连地基,都已经打好。 混若一个整体的墙基,成了南京一景。 每时每刻,都有文人大儒,前来观摩,并吟诗作赋,歌唱一首…… 因为是临时性城墙,并没有采取钢筋作为筋骨。 而是采用了竹篾编制的骨架。 效果上虽然差一点,却足够用了! 本来就只是一个“拉筋”而已。 从大明各处工地调来,精通水泥建筑方法的小吏们,正在装订模具,准备用水泥筑造墙体。 最下方的一人高,是要整体采用水泥筑造出三尺厚的墙体的。 而城墙的内面,只要采取砖砌就好。 两面墙之内,依旧采取夯土填充。 因为,通常挖城墙,也就是在这个高度。 三尺厚的水泥墙,固若金汤! 至于上层,两面都用砖砌即可! 莫说什么水泥筑造的收缩应力…… 实际上,只需要采取分段筑造,就能解决了。 第1037章 隐入尘烟的盛世繁华 至于新旧筑段之间的衔接问题——后世通常采取预埋石头衔接。 预留拉筋接口,也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说白了,就是一半石头、钢筋,在先筑造的墙体内。 另一半会在新筑造墙体时,镶嵌进去。 再简单点的讲解—— “就好比两根钢管,如何不用焊接,连接起来? 自然是在里面塞一根钢管、木棍啊!” 这叫“咬茬”。 不过,城墙是要抗炮击的,石头预埋的效果更好! 后世高速路、桥梁基座、大坝,通常都是钢筋和石块相结合的办法。 收缩应力的预防办法,新旧墙体的衔接办法…… 说穿了,一文不值! 夯土城墙的收缩应力更大呢! 古人都能完美解决! ——更何况是水泥建筑的收缩应力了…… 在朱由检的规划里,这些小吏员,就是各个建筑队的包工头。 也就是利益即得者。 或者说——朱由检以国家为主导的新资本集团的——基层利益既得者。 只不过,他们统一隶属在皇权之下,披上了吏员的外衣罢了! 换句话说,朱由检打造的新大明,完全可以用另外一个名字——皇权主导的资本主义。 名只是个名字罢了。 刻舟求剑者,早已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本质,才是真相。 换句话说,朱由检的一系列手段,完全是将新大明,打造成了整合在一起的新资本集团。 而吏员,不过是股份制公司内的领导阶层罢了。 汉江商号附近,就是石灰山。 这是南京城外的一座大山。 史书上称之为——幕府山。 这里就是水泥的原材料产区。 至于炼铁的矿渣,南京周边多的是! 安庆更是明代苏钢法的中心,矿渣堆积如山。 至于另一个原材料——黏土,更是随处可见。 至于煤炭,能烧制钢铁的地方,少了这玩意吗? 把石灰石、粘土磨成面,经过1450度煅烧成熟料后,再和炼铁后剩的矿渣同磨。 至于比例,水泥原料的配比,要根据实际情况而定的,不是千篇一律的。 大概为石灰石67-75%,粘土10-15%,铁矿0.5-1.5%,还有煤8.5-11%。 先磨后烧,再磨,出来就是水泥了! 水泥的烧制只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又有什么难度呢? 早已不知道建造了多少座水泥厂的吏员们,已经修建好了一处处烧制水泥的高炉。 就地取材,取之不竭也! 水泥的产量,完全不用担心。 有了蒸汽机,还怕没有研磨的动力吗? 再说了,南京紧挨长江,水力作坊,早在西汉就成熟了。 领头干活的,都是朱由检新大明的既得利益者。 底下的民夫,却是南京本地百姓。 南京有多少人呢? 按照明史的记载,明初洪武时期,京城(即全用砖石包裹的第三重城墙之内)约为120万人。 当时,外廓之内(第四层城墙,长达120里),尚有大片农田,很是空旷。 然而到了明末,不但外廓之内早已填满,甚至连外廓之外,也遍布城镇了。 比如:顾梦游“余生曾作太平民,及见神宗全盛治。城内连云百万家”…… 崇祯末年,何栋如:“留都数百万生灵”…… 《利玛窦中国札记》:“利玛窦在南京三重墙外的一个郊区登岸,这个地方很大,而且人烟稠密,堪称为一座大城……” 看看——一个郊区,从西洋万里迢迢而来的利玛窦,都当成了一座大城! 甚至,明代南京有个说法—— 有两个人骑马沿着城墙相反的方向前进,一天之后,才再次汇合。 按照明代时人留下的记载,南京城人口最少在三百万以上。 甚至,极有可能突破了五百万之众! 实际上,只要考证了明代单个城池人口的数量,所谓明朝只有五六千万人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嗯,十分之一都居住在南京…… 就很服! 就算是现代,身为基建狂魔的我们,有能够容纳一亿人的城市吗? 那北京城,据考证还超过两百万人呢! 广州、扬州、苏州、南阳、武昌三镇、长安、开封、成都、杭州、济南、南昌…… 这当时都是超过了百万人口,甚至两百万人口的大城! 要知道,当时一个排不上号的临清,就被屠杀了九十万之众! 这城镇化比例,霉子来了也得跪下喊爸爸啊! 那还有一千多个县呢! 就算一个县只有两万来人,也特么接近三千万了啊! 那就算到了明末,都还有140府,193州,493卫,359所呢! 哦豁! 人不够了吧! 咋地? 明朝人就全都居住在城里,开着车下乡种地啊? 哦! 也对,人家不是说了,没钱将农村的房子拿去出租就好…… 明代人开着车下乡种地——不稀奇! 秀智商么,只要闭着眼瞎几把说就成了! 至于自己会不会笑…… 只要当场不笑场——背后还不是要咧着嘴大笑三天啊! 又特么有钱进账了! 呸! 一群为了跪舔, 而制造谣言的垃圾! …… 说到南京城,忽然想起了一个历史记载—— “金陵街道极宽广,虽九轨可容。” 啥意思呢? 南京城的街道,足以容纳九辆马车并行! 南京中华门,(并非是明代最大城门),高达21.45米。 明代北京最高的城门是——北京正阳门(永定门),高43.65米。 就看这两个城门楼子,明代之繁华,就可见一斑。 被焚毁的历史一角,依稀可见昔日的大明风华。 只可恨,时至今日,提起大明,人们的刻板印象竟然是——明朝是一个黑暗时代…… 不得不说,这是悲哀。 更是耻辱! 十几亿人的耻辱! …… 此时的南京城,还没有遭受清廷的祸害。 更没有将20%的区域,划为汉人不准进入的满城! 虽然南京是豪绅阶层争相涌入的江南首府,但是,聚集在此地的寻常百姓,则更多! 数百万人口的南京,就算只有一半是普通百姓,也已经很恐怖了。 有道是人多力量大。 在方正化大洒银钱、按量给钱的刺激下,这些南京民夫,恨不得全家老少齐上阵。 挖土的,挖了一筐土,就是钱啊! 搬砖的,搬了一块,就是钱啊! 解剖木料的,每铲出来一根,就是钱啊! …… 第1038章 南京汉江新城 谁跟钱过不去? 人家东林、复社“君子”,宁可弄死大明,都要挣钱啊! 人家“众正”都只为钱,难道还要咱小百姓,饿着肚子听人忽悠吗? …… 汉江新城,紧挨南京内城东侧城墙,相隔仅有一条街道。 南京弘光朝的官员们,站在城墙上,就能看清正在忙碌的工地。 甚至,还能清晰的听到民夫们的交谈声。 换句话说,只要新城高度,超过了南京城墙…… 站在南京城墙上面的守军,就是活靶子! 夸张一点,憋的急了,撒泡尿,都能浇对面一脸! …… 汉江新城,东起石灰山,也就是幕府山,西至狮子山。 北起长江江畔,甚至,方正化特意将几座之前修建的码头,都给圈了进去。 南端,却是到达了红山区域。 也就是说,若是在新城城头架设火炮,加上钟山孝陵卫驻地,方正化的火炮,可以轰遍南京全城! 明代南京四重城墙,以及汉江商号新城、孝陵卫示意图 这是整个南京城! 四重城郭之内的整个南京! 包括了那长达120里的“土墙”城墙! 实际上,南京外城城墙,说的是土城,实则城门区域、重要地段,一样是砖石城墙。 甚至,砖石城墙的总长度,高达四十多里! 单单一个明代南京城,就比很多欧洲国家加起来还大。 南京是朱由检特意布局用来限制清朝实力,以免失控的核心所在。 在朱由检的规划里,完全是仿照清朝对付太平天国时的办法,来规划的。 也就是南北大营。 方正化的新城,就是困死清廷的北大营。 而孝陵卫, 则是南大营! 既然想用好了满清这把刀,就要为长期作战做准备。 除了武器、人员需要考虑之外,最重要的,却是水源! 孝陵卫守着紫金山,自然是不缺水的。 而汉江商号新城,却必须要考虑这个问题。 为了保证饮水问题,方正化不但将金川河圈在了城内,更是开挖了一条人工河! 金川河就是明代的运粮河。 用来作为水源,自然是足够的。 但是,这条河流发源于鼓楼岗和清凉山北麓。 并与南京市的玄武湖湖泊相通。 而玄武湖,则是南京京城城墙(即红色部分)护城河的一段。 也就是说,若是清军不顾一切,直接投毒…… 不! 以“我圣清”那“杀敌三百、自损八万”的无耻劲头,一定会这么做的。 作为一个知道后世历史的人,朱由检可知道清朝那从始至终的无耻,究竟传承的有多完整! 就算不说清朝进关之前,单单说入关后, 那无耻之尤的劲头,就从未消散了。 比如: 多尔衮口蜜腹剑,说话就当放屁! 方喀拉福临卸磨杀驴,无耻至极的弄死后老达多尔衮! 康麻子卸磨杀驴,逼反吴三桂,西洋以火枪示威,让戴梓制造更先进的火枪炫耀之后,无耻至极的又将戴梓发配宁古塔! 至于天下遭灾,都因为汉人吃多了……这事就不提了。 这是人家的“祖宗规矩!” 人家老祖奴儿哈痴,做的更狠——直接杀光了辽东汉人! 瘦猴子雍老四,用完绿营之后,为了怕汉人造反,不但裁撤绿营火器,连全国矿场,都给关了一多半。 这位“宇宙第一明君”,为了防备华夏百姓造反,将自废武功玩的贼溜! 千古第一败家子,盖章狂魔弘老四,那无耻劲,还用说吗? 这前清四帝,论无耻,那可是千古少有! 真不知道是咋“英明神武”的…… 在某群人眼里,那是有屎要舔,没屎也硬要伸着舌头等主子爷赏赐…… 至于其后的颙琰、旻宁、奕詝、载淳、载湉以及全球着名的驰名商标——倭寇儿皇帝溥仪…… 那只能说——吹唢呐掉井里,滴哩哇啦炸的慌! 却一代更比一代无耻! 提起他们的无耻,那是罄竹难书! 什么左宗棠收复国疆,却被逼死…… 什么冯子材大战法酋,却挡不住爱新觉罗家“防汉甚于防川”! 至于逛窑子,得了难言之隐而亡——这只能说是个人爱好,反倒是还算爱新觉罗家里——出类拔萃的了。 那将皇后送上倭奴之床,连生出来的女娃子都摔死了,死乞白赖,连倭寇的飞机也没挂上去的某人…… ——都能是某群人嘴里念念不忘的“英明圣主”! “我圣清”不但自己无耻,连后世舔它的人,也一样无耻! …… 不提了,提起来气的肚子疼! 讲真,要说这爱新觉罗家12帝,要我说哪个还算可以? 也就是那个爱干男人都爱干的事的——窑子皇帝了。 真的。 大家可以搜一下,也就此人,勉强还能入眼,还算是个正常人的思维了。 比那雍老四自吹自擂的“汉子”——汉子多了! …… 朱由检知道“我圣清”那“英明神武”的爱新觉罗家,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方正化虽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老奴、皇太极的无耻啊! 人家连辽东汉人都能杀个干净,连投降的大军,都能屠个精光—— 朝玄武湖里投毒,会干不出来吗? 到那时——他们必然会将死尸直接投入玄武湖,以此污染汉江新城的水源,达到弄死汉江商号新城军卒的目的! 至于——会不会会死了大量自己人…… 人家啥时候将明人看做自己人了? 人家的自己人是“奴才”,明人连奴才都够不上! 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没看到奴儿哈痴为了口粮,将辽东汉人杀的快绝种了吗? 某群人趴在茅厕等着舔舐,却不知,真要他“主子”回来了,它们连狗屎都不如! …… 为了防备无耻的爱新觉罗家。 方正化更是还规划了一条新的河道。 这条河道,直接引用长江之水。 并且,完全不与南京城任何河流汇合! 此时,人工河已经挖掘完毕,在水车的提升下,正在蓄灌河道。 新挖掘的河道,渗水很严重。 若是不做处理,就算灌满了河水,只要几天时间,就会渗完了。 挖掘的人工河,再不使用水泥的情况下,需要浸泡出泥浆,添堵河道,形成防渗层后,才能长期蓄水。 而高处冲击的水流,则会带起大量泥浆,将这一步所需的时间,缩短无数倍。 这一点,玩过过家家挖河道的都懂! 第1039章 肃贪局vs东厂,改个名,不同的效果 至于护城河,则是引入玄武湖活水,绕着城墙外围,形成了第一道防线。 建城需要大量砖头,也就是需要大量黏土。 而挖掘河道,则又产生了大量黏土。 挖河取出的泥土, 黏土就近送至各处砖窑厂,烧制大青砖。 正好就地取材! 不能用的杂土,则混合了稻草、秸秆,填充两层砖墙之内,充当夯土填充物。 也不会浪费了! “呜呜~~嘟嘟~!” 一个徐姓吏员,使劲吹着竹哨,带着一行挑着馒头、包子的伙夫,走了过来。 这是开饭的声音。 然而,正在忙碌的众人,却很少有人丢下了工具。 “吃饭了,吃饭了! 兄弟们都歇一歇,吃了饭在接着干。” 吏员笑呵呵的吆喝道: “猪肉白菜粉条馅的大包子,一人俩! 大馒头,随便取用啰~! 韭菜蛋花汤,今儿是韭菜蛋花汤咧~! 一人一大碗,不够再添!” 刚刚开工时,每到了开饭时候,都要蜂拥而上,排着老长的队,等吃饭的民夫,早就学精了。 ——在伙食不限量供应,哪怕落到最后,也有充足食物的情况下…… 又是计件制,谁还愿意去争抢啊! 将排队的时间,拿来多挣几个铜板,它不香吗? 听到吏员招呼,民夫们这才三五成群,不紧不慢的放下工具,朝着伙夫走去。 民夫们排着队,说说笑笑: “跟着方督爷干活,就是好! 肉包子,吃到咱发腻……” “可不是么! 听说呐,这都是咱大明那位万岁爷,体恤咱们小百姓的不容易,特意拨了内帑私房钱,让咱们吃好点呢!” “那是! 你没看老公爷们(明代太监民间俗称为老公),一个个招子(眼睛)瞪得牛铃一样,就怕有人贪了。”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笑嘻嘻的道: “嘿,说起这事。 我那不成器的小舅子,不是有个童生的功名么!” “哎,对,你那个小舅子,之前可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那日子过的叫一个紧巴哟!” “听说你那妻弟,现在可发达了,专门被方督爷聘请去,给茶馆里读报纸。 每天单单赏钱,就能收了一荷包呢!(口袋)” “嘿!” “可不是么,之前我那婆娘,总是偷偷填补了娘家,为了这事,没少挨揍。 不过,咱也就是嘴上吼几句,真要我下手,也是舍不得的。” 先前说话那人,颇有些自得,又极力扮着谦逊的模样: “这小子现在也是有了出路了,家里总算有了下锅的米。 我那老舅家娘,跟他操劳了一辈子,临了临了,反倒是过上了好日子。” “哟,可不是么,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只要是给了机会,人家可比咱们苦哈哈强多了! 对了,你刚才说你小舅子说啥了?” 瘦个子男人笑了起来: “我家小舅子,昨晚喊我喝酒的时候,说现在啊,那东厂已经改了名。 说是以后就叫啥肃贪局了。” “肃贪局? 这可是要专门对付贪官污吏了?” “就该!” 周围的人扭过头来,凑热闹道: “以咱们这些时日亲眼见到的来说,人家东厂可不是官老爷嘴里那个模样。 其实啊,叫我说,还不是东厂太厉害了,每每出手,就有官员要遭殃。 人家不黑东厂,还能黑谁呢?” “可不是么,换做是咱们,要是打不过谁,还不是要私下里编排了人家的不是。” 有人笑了起来。 打不过,就抹黑他! 又不是官场的专利,咱老百姓也会啊! “就是! 方督爷也是太监,那不是和东厂一样么。 你看看他老人家,砍了那么多脑袋。 那东厂有多厉害,就可以猜到了。 东厂将人家当官的弄狠了,还不要使劲编排厂里的老公们啊!” 说话间,众人已经排到了前列。 有人笑着给徐姓吏员打了招呼,问道: “徐爷,东厂真的改名叫肃贪局了吗?” 徐姓吏员哈哈一笑: “不是东厂改名肃贪局,而是陛下下令调动东厂大半力量,成立肃贪局这个衙门。 今后啊,肃贪就是东厂的重要职责了。” 身为从六品吏员,徐吏员的文化课早已达标。 他自然知道这所谓的肃贪局也好,还是东厂也罢。 实则不过是换了个名而已。 东厂的本职工作就是肃贪。 只不过,被人污蔑太甚,世人提起东厂,就会以为皇帝又迫害大臣了。 陛下索性直接让东厂新成立了个衙门。 以后东厂只是内部称呼。 今后再查抄官员,一律使用肃贪局的名号。 实际上,做的工作——还和之前一样。 不过,肃贪局的名头好用啊! 你看—— ——大老爷被东厂抓了…… “啥? 东厂又迫害大臣了! 东厂番子都该死!” vs——大老爷被肃贪局抓了…… “啥? 肃贪局? 肃贪局又迫害大臣了?” “迫害的好! 贪官污吏全都该死!” 这效果,不是立竿见影么! 徐吏员嘿嘿直笑。 改了个名,这说出来,效果却截然不同! 这就像陛下成立的“税务稽查部”一样。 之前的时候,皇爷们不都是让太监下来催税么! 结果呢? 人家直接打死太监,还能升官发财! 人家做了《五人墓碑记》,天下还要为之叫好! 为啥死了催税的太监,却一点风浪都没有? 不就是因为太监被污名化了么! 今儿,一朝改为税务稽查部,再在各个村镇,漆刷朝廷税收的定额。 税务稽查部抓人…… “啥? 被税务稽查部门抓了?” “哦! 偷税漏税了啊! 活该!” …… 领到了饭食的众人,走到一边。 一手端着大海碗,一手拿着馒头筐,或是蹲在一边,或是找了砖石,坐在上面。 还有人直接用砖头摆出一个案几,三五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说笑着。 汉江商号给出的工钱,虽然不是最高。 但是,人家讲良心啊! 没有工头的抽成,不需要孝敬管事。 只要肯卖力气,就能挣到了银子! 再说了,人家顿顿让见了荤腥——就算给高门大院当狗腿子,待遇也没这么好啊! 第1040章 刘芳亮的网 最关键的是——这里的工期长! 工期长,就意味着挣得多。 听说人家还有专人考察,只要肯下力气,哪怕是最低等的力夫,一旦被选上,就可以带着全家去汉都做工了。 只要去了那边,可是能当官的! …… 面前队伍逐渐稀疏。 徐姓吏员一抬头,见到工地上还有人在干活。 他扯着嗓子招呼道: “快来吃饭了,这会不排队了,不耽误事!”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正领着俩孙女,朝车上装土。 这是要运到砖窑厂,去烧制了砖头的黏土。 “徐哥儿,等俺装满了这车土!” 听到招呼,老汉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你这老头,每次都是你最后。” 徐姓吏员笑着呵斥一句。 他掀开盖着箩筐的白布,随手扣了几个肉包子,对俩满脸汗水的女孩招呼道: “丫头,来先拿了过去,我还要朝下一个送餐点赶呢。” 稍小一些的女孩,看了姐姐一眼,随手擦去脸上的汗水,一蹦一跳的朝着徐吏员走了过去。 徐姓吏员,将六个肉包子递给小女孩,又将馒头包在荷叶内,递给她。 随手在半大丫头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小丫头片子,长得倒是挺不孬的。” 小女孩的脸,瞬间红了。 “俺自然长得不孬,你才长得孬。” 小丫头牙尖嘴利,还了一嘴,接过肉包子,拔腿就跑。 一溜烟又跑进了护城河边。 “哟呵~! 你这丫头学会还嘴了!” 徐吏员笑着骂了一句,扭头吩咐伙夫们收拾东西,准备朝下一个饭点赶去。 “略略略!” 小女孩将包子递给老人,还不忘冲着徐吏员做鬼脸。 “爷爷,咱们先吃吧,我刚瞥了一眼,今中午又是鸡蛋韭菜汤。” “又是鸡蛋韭菜汤?” 老汉笑着敲了孙女额头一下: “这才吃了几天大鱼大肉啊,就腻了?” “那可不!” 小女孩咧嘴一笑: “爷爷,俺达来信说了,他已经通过了吏员考核,今后就是当官的了。 俺达已经写了申请,等下一艘船过来,咱们就能跟着大船,去汉都了呢! 俺达已经租了一进小院,还给咱们找好了活计。 爷爷你以后天天都能吃肉,都能喝酒!” 老汉呵呵一笑: “那好,那好。” 老汉接过肉包子,五十来岁,却已经沟壑纵横的脸,不知不觉有了两行清泪。 “爷爷,你咋又哭了?” “娃儿啊,爷爷不是哭了,爷爷是高兴的啊!” “爷爷净骗人,只有伤心了才会哭,高兴了才不哭呢!” “丫头啊,我宁愿你一辈子,也不会因为太高兴,而哭了。” 老汉呢喃一句。 这都是社会毒打出来的啊…… …… 【注:南京方言和吴语区有很大不同,我15年在南京江北待过一段时间,基本方言是能听懂的。方言整体上听起来比较更接近北方。 比如——俺(我),娃(婴儿),邪门了(稀奇),片啦(显摆),多大点事(满不在乎) ,你稀奇巴啦啥(有啥了不起) ,小气巴啦(说人小气) ,吓人巴啦(吓人) ,神气巴啦(蔑视) ,鬼糊鬼(不用心) ,抬腿(离开原地) 我在广东福建山东浙江上海江苏都待过一段时间,南京的人情味是感慨最深的,当地人主动跟你聊天,还给水果蔬菜的,真的第一次遇到。 那房东人很好,至今还记得因为没找到工作,住了二十多天,走的时候,老大爷说啥也不要房租,我好说歹说,人家只让留了五十块,说是就当水电费了……】 …… 天津,渤海。 今日有雾。 一艘鸟船,缓缓的行驶在海面上。 薄薄的白雾,笼罩在海面上,唯有船上的灯笼,透过迷雾,渲染出几圈黄晕,宛若仙境。 北方因为风浪不大,因此不管是江河还是近海,更多的却是沙船。 细长的鸟船,在北方比较少见。 尤其是当皇帝开始清查西方人之后,鸟船就更少了。 最惊讶的是,这艘船的船首,有一个乱七八糟的标志。 似乎是一个正方形族徽。 望远镜内,黄铜打造的族徽,是两个圆之间,套了一圈人形图案。 最外围的圆上,却是长长短短的线条,勾勒出光芒状。 似乎是描绘的太阳。 而在内圆之内,却是三个字母“ihs”。 “h”中间,顶起了一个十字架。 耶稣会早期标志,后期ihs字母下,还有三个钉子。 这艘鸟船一出现,瞬间引起了海警稽查司的注意。 已经吃透了皇帝亲手交给他资料的刘芳亮,瞬间认出了这就是西洋为强盗作掩护——耶稣会的标志! 只是,少了字母下方的三枚钉子。 耶稣会那明为传教,实则盗取文化的小偷集团,在这时候来渤海干什么? 要知道,不远处的北京城,清军已经全撤离了啊! 甚至,断后的清军,已经即将离开通州! 这反常的举动,瞬间让刘芳亮警惕起来。 抓人抓脏! 他下令秘密跟随,不得打草惊蛇。 于是,上百艘渔船,在这遍布大雾的天色内,正在进行捕捞作业。 而山东登州府,和辽东都司金州中左所之间,那一系列的长岛--庙岛列岛岛屿,则布下了天罗地网。 海警稽查司的上百艘战舰,正停驻在这里。 布好了天罗地网,刘芳亮静静的等待耶稣会接头人的出现。 为了配合皇帝的大局,大明皇家税务稽查部,海警稽查司指挥使刘芳亮,将麾下八成战船,全部派到了渤海、黄海一线。 刘芳亮奉旨征税。 从北极到南极,从东洋到西洋—— 凡日月所照、江河海湖之上,都是刘芳亮的职责范围! 皇帝给刘芳亮的划定的地盘只有一个,那就是——不限地盘! 皇帝给刘芳亮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交税就不行! 不分中外! 不论六夷! 正所谓,唯有死亡和纳税不可避免! 按照西方的行业标准,这一行还有个名头——神职传教士…… 不! 神职传教士不光抢钱,抢了钱,还要给你送上火刑架。 刘芳亮还是很公平的。 十分之一的税率,只要双手奉上,就不击沉…… 第1041章 《永乐大典》丢失,徐光启西学东渐?他是内贼!一 当然,刘芳亮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不准一本书、一幅图,一个字,流出大明! 自从带着三万税警上任至今,刘芳亮已经抓获了十几艘运输华夏图书的船只了。 挽救的流失图书,超过三万本。 其中,更是不乏典籍,是——唯有北京皇宫文渊阁,才能保存的前朝“文治象征”。 要知道,华夏是人类文明的摇篮,古往今来,但凡志在天下的枭雄豪杰,在安国定邦之后,无不推行文治。 因为彰显这些豪杰丰功伟绩的途径,只有两个——军事版图盖压先贤、文学之治名垂竹帛。 皇帝下旨让朝廷编撰的图书,就是当朝文治的象征! 比如《永乐大典》,就是明朝的象征。 比如百家争鸣,就是春秋战国的象征。 这些书有多少呢? 先秦就不说,先秦是古代文化最繁荣的时期,百家争鸣,千家齐唱么…… 只说官方编纂,非史书类书籍。 同时,因为字数篇幅的原因,也只说影响比较大的。 西汉之《七略》——着录了当时可以看到的五百九十六家(百家学派),三万三千零九十卷图书。 总字数已不知…… (再次注明:先秦百家并非是一百家学派,而是一个“定名”。有了“纲领”,数得上字号的是189家,杂七杂八百家总数,足足上千家之多。) 三国魏之《皇览》四十余部,共八百余万字。 要知道,这可是雕刻在竹简上的啊! 八百余万字,就算一根竹简平均雕刻20个字——整整需要40余万根! 官修史书,所用规格,比常见的竹简要大一些。 据考证,这些考古挖掘的竹简,成书时单片重量在30克左右。 为了便于计算,皇览所用竹简,按照50克每片计算——也就是相当于一个鸡蛋的重量。 这就是四万斤。 20吨! 明白了这个,就能弄懂为什么——我一直说官修书籍,是当朝文学盛世的标志了! 南北朝比较乱,官修图书却很多,比如《华林遍略》、《御览》、《圣寿堂御览》…… 这里列举几个名气大的—— 北齐《修文殿御览》,内容分55个部类,共360卷,部下240个子目。 总字数未知…… 《华林遍略》六百二十卷。 总字数未知…… (注:南北朝时图书,在敦煌莫高窟保存了一部分。 只可惜,那无耻的败类朝廷,却任由西方哄抢……) 唐代四大类书: 《艺文类聚》100万字; 《北堂书钞》疑为173卷,852类,字数未知; 《初学记》23部,30卷,313子目,字数未知; 《白氏六帖》30卷,字数未知。 《通典》200卷,子目1500余条,约190万字。 五代十国不说。 宋代: 《太平御览》,55部,550门,约1000卷,5474类目。 字数未知……(据考证,约为五百万字。) 《太平广记》92类,500卷,总字数未知…… ——该书是古代神怪志异类的小说合集,类似唐代《酉阳杂俎》,晋代《博物志》、先秦《山海经》。 《文苑英华》39类,1000卷,选入文章两万余篇,总字数未知…… 《册府元龟》31部,1104门,1000卷,总字数余字。 敲黑板,记重点——《册府元龟》总字数近千万字!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南宋末年,遗民陈元靓编纂《事林广记》43卷,51类,总字数未知…… 元代: 《元一统志》600册,1300卷,总字数未知…… …… 以上列举,不是华夏古代官修典籍的全部,而仅仅是非史书类,具有代表性的一部分。 要知道,古代个人编纂的图书,数量更加恐怖。 单单“我圣清”,还能让我们有书名可以统计的——就足足焚毁了71万本以上! …… 我为什么屡屡提起这些书籍,还特意用《册府元龟》举例呢? 不单单是因为《册府元龟》是宋代四大书之首! 更是因为经过一个多月的翻书—— ——《册府元龟》的丢失过程,我已经完全掌握,并且有了充分的证据,证明《永乐大典》的丢失过程! 实际上,从《册府元龟》的丢失过程,就已经可以推断《永乐大典》的丢失过程了。 同样,也可以推断出西方盗取华夏典籍的过程! ——同样,以我的个性,这不单单是我的推理,还是有证据的! 大家认真看看下面我特意列举的两个小注,就一目了然了! 注1:——《册府元龟》这本书的丢失过程,就是《酌中志》记载: 张居正发现,被身故前大学士——张文简公仆人,沿街叫卖,因而引发了刘若愚,对于《永乐大典》正本下落说的那句话—— “又不知(注:指的是《册府元龟》)今尚存内阁否也? 承平日久,处处光景与先年不同。 则此书之存与不存,与《永乐大典》之存贮何库,又有谁敢饶舌问及也哉!” 张文简公:经过一整天的翻书,终于找到了本名——张璧。 张璧,湖广荆州石首人,嘉靖23年入阁,为东阁大学士,谥号“文简”。 也就是《酌中志》中的“张文简公”。 小注:前文说过,我在《酌中志》中,找不到张文简公是谁。 写到这里,愤青病犯了,就只好去深扒了明代谥号“文简”的大臣名单,然后一一对照生平…… 最终找出此人就是——张璧。 职务——内阁东阁大学士! 年代——嘉靖23年~24年。 看到了吗? 内阁大学士! 也只有这个级别,才能不经圣旨,不经朝议,就拿到保存在皇宫中的珍贵书籍! 因为,内阁学士的职责就是——“奉陈规诲,点检题奏,票拟批答,以凭允庶政。” 注2:——以《册府元龟》的级别,本该是藏于皇宫之内的图书。 然而,郭沫若在青岛崂山华严寺,发现了两部《册府元龟》。 这不是两本! 而是两部不同年代的版本! 第1042章 《永乐大典》丢失,徐光启西学东渐?他是内贼!(二) ——这两部古籍,一部保存了一百四十二册;另一部保存了七十四册。 (这两部,后来郭沫若带走一部,青岛市博物馆收藏一部。) 这是另外一个线索。 如果这本书是明末被人收藏,自然不具有代表性。 如果是明朝灭亡之前,被人拿走——那就足以证明我的推断了! 恰恰——在这两部图书上,都有“横经阁收藏图籍印”的印鉴。 重点来了! 横经阁! 查他! 又是整整一天的埋头苦干! 终于查清了来龙去脉。 横经阁:明代嘉靖年间进士——朱大韶所建。 朱大韶 :生于1517年一死于1577年。 也就是正德十二年——万历五年。 他考中进士是——嘉靖二十六年(1547)。 被被解职归后,建别墅名“文园”,建“横经阁”、“快阁”、“熊祥阁”等! 朱大韶历任选庶常,授检讨,南雍司业。 按照明朝的规矩,三年一任,通常两任一升,也就是9——18年。 也就是说,朱大韶被罢官的时间——最早是嘉靖三十五年,最晚是嘉靖四十四年。 他就回家建房子去了,然后一直活到了万历五年…… 即——这些藏书阁,都是嘉靖后期——万历初期,建立的! 也就是说,横经阁内的藏书——印刷的时间,如果在建房子时间之前,兴许,就与他无关! 早于这个时间,兴许有可能是人家之前购买的书籍。 而,若是之后——皇家秘籍,为何到了他的手上? ——只要是这个时间之后…… 那他就跑不开嫌疑!!! ——或者,他的子嗣,跑不开这个嫌疑!!! 嘿! 酌中志中,关于丢失的时间,是怎么记载的? 张居正当阁臣以后! 也就是万历初期。 万历初期? 咦~~~ 好熟悉! 是不是上面的那个推断? 这不与——《册府元龟》、《永乐大典》丢失的时间,又对上了! 有人必然要说,这都是我依据《酌中志》的推断。 孤证不立…… 呵呵! 以我的脾气—— 这就完了吗? 不! 按照我的习惯,劲爆在后面! 下面这个图,是青岛发现其中一部《册府元龟》的书页图! 清晰地四个大字——新刊监本! 监本:内监编纂书籍。 这可不是我说的! 现代文物专家考证,这一部是万历年间抄录的。 ——2017年,历史学博士王铭,认定青岛博物馆保存的这一部——是明万历丁酉年抄本! 万历丁酉年——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 哪个部门抄录的呢? 那不是标出来了么! ——“监本”! 内监抄录的。 这一部,正是前面那个《酌中志》图片中那句话,在作者刘若愚太监的建议下,重新抄录的那一个版本! 就是第一个图片的第八行——“臣曾向……李永贞遂雇人借抄一部。”这句话! 主持这事的太监是谁呢? 李永贞——万历二十九年进宫,崇祯元年被斩。 也就是说,《册府元龟》抄录时间范围——万历二十五年~~崇祯元年之前! 准确完本时间,已经考证清楚——万历二十五年。 刘若愚记载了这本书丢失的丢失时间—— “而抄本一部,有人献给王体乾,王体乾被抄家,不知落入何人手中。” 重点已经标注 王体乾什么时候被抄家的? ——崇祯四年! 刘若愚为何要说——《册府元龟》与《永乐大典》在一起丢失的呢? 这个问题还要考证,先放一边。 就问结论—— 后面这个图片,是不是证实了《酌中志》中,关于《永乐大典》、《册府元龟》丢失时间的那句话? 也就是说——刘若愚知道《永乐大典》是如何丢了的,但是因为对方势力太大,他不敢明说,只好特意点出《册府元龟》与《永乐大典》,是一起丢的! ——青岛发现的其中一部《册府元龟》,就在刚刚成书,就被弄走了! 如何丢失的? ——内阁大学士张璧的仆人,贩卖了其中一部! 或者,有人借机吞下了这一部! 然后,有人从王体乾家里,拿走了抄录的这一部! 于是,两部不同年代的《册府元龟》,凑到了一起! 这就是郭沫若能够发现两部不同版本的原因! …… 嘿嘿! 这两部,都在青岛! 青岛博物馆收藏《册府元龟》 看到没——人家偷走后,放在一起了! 那么,是不是青岛发现《册府元龟》,是因为—— “横经阁主人因为有关系,或是购买而来; 或是,他在某一种行为之后,辗转收录了这部书!” 不是! 从青岛发现两部不同版本的《册府元龟》,就可以推翻这个推测的前半部分。 因为这样的书,在朱大韶早在万历五年,就已经死亡的前提下——横经阁主人,是无法将两部全部收入囊中的! 说白了——朱家后人的级别,不够资格! 也就是说——在这两部书被横经阁收藏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这个事,也放在后面! …… 从《册府元龟》两部丢失的过程来看: 《永乐大典》藏在嘉靖墓内? 《永乐大典》藏在皇史宬的夹墙里? 放他娘的臭狗屁!!!! 做事讲究证据。 我提出什么观点,从来都不是嘴一张,就出来了。 我从来都是——证据拍它们脸上! 《册府元龟》的事,已经证明——我的“明代士绅,配合西洋传教士盗取华夏典籍”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 那么,朱大韶建立的藏经阁,为何能拿走《册府元龟》,还打上自家的标签? 那就——再来查朱大韶这个人! 朱大韶做的最大的官,不过是一个区区南雍司业,也就是南京国子监副主事。 他这个级别,按理说是接触不到《册府元龟》的。 毕竟这玩意是朱家皇帝的文治“脸面”。 这种东西,只有内阁级别,才能不经过圣旨,而接触到。 再仔细一深究。 哦! 朱大韶,松江府华亭人(今上海)。 他是吏部尚书朱恩的侄孙…… 吏部——这是主管官员升迁、任命,奖惩、考核的高官啊! 按照明朝时人的话——这是天官! ps:还要仔细整理一遍,还有两章,一起发了吧,剩下的在晚上。 第1043章 《永乐大典》丢失,徐光启西学东渐?他是内贼!(三) 家里有钱,又有“门路”——或者说有关系…… 能拿到“朱家皇帝的脸面”,也就不稀奇了。 人家朱大韶,可不止只“保存”了一套《册府元龟》! 素有“书痴”之称的朱大韶,藏书不完全统计,有: 宋版《金石录》、元刻《尔雅》、宋刻本《后汉书》、苏轼《祭黄几道文卷》、宋刊本《剑南诗稿》、宋刊残本《资治通鉴》等许多珍贵的文本。 而这些书,都是朱家皇帝文治的“脸面”! 用现代通俗易懂的话说,这是——国宝! 却到了朱大韶手中…… 朱大韶搜集这么多书干嘛呢? 又来了新的疑问…… 照例不管,先找找共同点再说! 或者说——找他的同伙!!! 而朱大韶,今上海人! 而上海…… 恰恰——徐光启这个“圣教三柱石”之首,就是这里的人! 恰恰——上海、杭州一带,是传教士活动的重灾区! 恰恰——徐家孜孜不倦的推动着传教事业! 恰恰——短短二三十年,徐家发展了近十万教徒! 恰恰——刘若愚指责盗取《册府元龟》的张璧,是内阁大学士;徐光启一样是内阁大学士。 恰恰——都是能够不经圣旨,直接拿走皇室藏书的人。 恰恰——不愿给大明纳税的士绅,却愿意给西洋教会,缴纳了“什一税”! 恰恰——西方科技,就在此时,火箭式发展! 恰恰——这些书大部分都丢失了! …… 巧合这么多? 超过了三个巧合,99.999%就是阴谋! 余下的,还有一半是被掩盖的阴谋!!! 通过这两个小故事,通过我的这个单独考证说明——兄弟们就能猜到华夏古籍,是怎么流失的了! …… 这就完了吗? 那自然有人要说,我这都是心证,纵然的确能证明《册府元龟》是朝臣偷走了…… 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永乐大典》也是朝臣偷的? 嘿! 就在这里等着呢! 直接证据?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 我要是有直接证据,那就不得了了! ——不跟人家是一伙的我,哪里去搞来直接证据啊! 但是,咱有证据链! 接着上! 这一段用了我一个星期时间,证据链我都整理出来了! 连视频都停更半个多月了! 回到刘若愚的《酌中志》。 在《内板经书纪略》这一部分,刘若愚特意在结尾处这么写: “然详味江陵此举,则必实践其言者,但未知后湖果曾割付此书否? 又不知今尚存内阁否也? 承平日久,处处光景与先年不同,则此书之存与不存,与《永乐大典》之存贮何库? 又有谁敢饶舌问及也哉!嗟嗟,难言矣!” …… 这是刘若愚的原话! 刘若愚为何要在讲述张璧偷书,拿走《册府元龟》的这一段,特意两次强调《永乐大典》? 他是不是在隐晦的表达一些什么? 那就继续查! 回过头来看看刘若愚。 刘若愚:南直隶定远人,其家世袭延庆卫指挥佥事,父亲刘应祺官至辽阳协镇副总兵。 也就是说,刘若愚家里是军户出身,本是南直隶滁州定远县人士,世代居住延庆卫。 延庆卫,可以简单理解为居庸关周围。 治所在怀来县。 熟悉历史的都知道,这里发生了土木堡之变。 刘若愚家族世袭指挥佥事。 这是京营的一个武官职务,正四品。 主要工作是什么呢? ——协理禁中警卫部队! 好家伙,世袭京营四品官啊! 换句话说,这是与大明荣辱与共的家族。 刘若愚老爹,当的官是副总兵——相当于省军区二把手。 也就是说,刘若愚不但是个世代勋贵的二代子弟,老爹更是大明此时最重要战线上的实权大将! 这样的花花公子,为何做太监了呢? 是不是某些人的授意? 明朝皇帝易溶于水,就没正常死亡的,这事已经掰扯清楚了。 当时的人们,肯定比我更清楚啊! 那么,刘若愚这个将门之子的进宫…… 是不是将门集体选择的结果? ——“哎呀,咱们的皇帝,太容易死了,挑个自己人,进宫去看着吧!” 这是世代与国同富贵武将们,最可能的一个操作吧? 再看刘若愚奇葩的自宫历程——因感异梦而自施宫刑。 换句话,说直白点——这就是送进宫的一个说辞! 找的理由而已,不能当真的! 这一年是哪一年呢? ——万历二十八年。 就在刘若愚养好伤之后,第二年,也就是万历二十九年,立刻被选入皇宫! 看! 是不是被操纵的?!!! 别的小太监,进了宫,要在洗衣局等处做苦力。 刘若愚进宫——起步就在司礼监。 并且,很快,魏忠贤时期,就当上了内直房文书——这个职务只要不犯错,必然会成为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这样的绝对大佬。 最差,也是24监的老大。 这说明了什么? ——刘若愚是保皇党! 或者,本身就与大明利益休戚相关的武将家族子弟,必然的结果! 刘若愚因为一个梦而自宫?——这是武将们派人进入皇宫,保护皇帝去了! 然而…… 崇祯元年,东林党“众正盈朝”,清算阉党,刘若愚被判了斩监候。 这时期,谁独霸朝廷? ——东林党! 也就是说,武将的心思,被人看穿了! 所以——找了个由头,刘若愚被坐牢了!!! 之后,刘若愚四处喊冤,却没人听他的。 直到他编纂出《酌中志》,呈递给崇祯之后,立刻无罪释放。 而这一年,已经是崇祯十四年了。 也就是说——天启的死,崇祯意识到有问题,刘若愚借着《酌中志》表明身份后,获得无罪开释了! 省的你们翻页 这一点,从侧面证明《酌中志》内说的事,都是真的! 最起码,这是刘若愚接触到的事实! 然后,再说业内——对《酌中志》的看法: ——是没有人质疑的! 当然,喜欢嗷呜的畜生不计在内。 也就是说,刘若愚的记载,是公认的可靠! 那么,刘若愚为何要将《册府元龟》、《永乐大典》捆绑在一起,还特意用了“存与不存”、“存在何库”——这样的很明显具有“指导性”的字眼呢? 为何,就在这段话的上文,刘若愚直接将矛头——指向内阁成员? 还点明张璧已经拿走《册府元龟》的事情呢? 第1044章 《永乐大典》丢失,徐光启西学东渐?他是内贼!(完) 身为文人,用言语暗示一件事,是最常见的操作。 比如——我就爱这么写…… 是不是——实际上,刘若愚的确知道《永乐大典》丢失的真相? 但是,他不能说! 因此,只好特意通过这样的暗示,来告诉皇帝呢? 毕竟,今日看来《酌中志》是研究明代的资料,而刘若愚写出来,却是想要从死缓中脱身的工具! 这个酌中,就是自白书的意思。 这一点,在开卷自序中,刘若愚已经说的清清楚楚。 从这里,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刘若愚话里的重点,必然只有两个——1:内阁大臣,2:《册府元龟》和《永乐大典》在一起! 《永乐大典》的丢失过程,已经是“秃子头上长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了。 丢失的时间,就在万历——崇祯元年之间! 因为刘若愚是崇祯元年坐牢的! 而结合上下文,丢失的准确时间,在内廷抄录《册府元龟》之后! 这些,就是刘若愚不能明着写出来,却暗示出来的真相! …… 还有《册府元龟》,高达近940万字,郭沫若发现的两个版本,那最多的一部,残存数量,都一百多本! 《永乐大典》呢? ——册! 正本——单册高50.3厘米,宽30厘米,和浴室墙壁贴的大瓷砖,差不多大小。 这个宽度,相当于现代城市,铺设的盲道砖的宽度。 将《永乐大典》排列在一起,全部铺在地上,是宽三十厘米,长5580.785米的一条盲道! 也就是长达11里多一点。 这个长度,大约相当于现代一般县城盲道的总距离! 这么多的书,想要运走,必然要有大型物体的运输行为,给他打掩护! 而且,还必须是多次! 因为,一起走风险太大了! 而《册府元龟》发现的地点是山东青岛,明代隶属莱州府,也就是登莱地区。 将登莱和京师联系起来—— 再加上西洋! 还要多次行为! 找一找明末万历以后——大件运输,还是好几次的行为…… 只有徐光启: ——在天启元年,运输4门红夷大炮至京师。 ——天启三年,运输22门,并且,西洋人随行。 ——崇祯三年,6门。 ——崇祯三年,徐光启再次上疏,以葡萄牙人一百六十名,澳门人一百名,非洲人和印度人一百名,共三百六十名,以及无尽民夫组建的庞大团队,再次进京。 这一次,被人弹劾,运输队被崇祯下令解散。 直到崇祯四年三月,才在徐光启一党的坚持下,到达京师。 这些火炮,并不是聚集在京师就完了。 还又分别运往不同的地方。 也就是说,如果将《永乐大典》混在车队之中,是最容易带离京师的了! 徐光启盗取《永乐大典》的过程,是不是真相大白了? 那么《册府元龟》,为何停留在了青岛呢? ——恰恰! 就在崇祯四年,登莱兵变! 而兵变的结果,就是徐光启召至山东“铸炮”的工匠,跟着叛军,一起到了后金。 适逢战乱,《册府元龟》被匆忙放在寺庙内,是不是很正常的行为? 或者说,有人故意将《册府元龟》,放在了寺庙里! …… 红夷大炮真的是徐光启引进的吗? 而恰恰——不管是我的考据,还是现今学术界的考证,都证明了徐光启引进的所谓“最先进红夷大炮”,大明早就有了! (前文有讲,早在万历年间,红夷大炮已经以数十门为单位,出现在福建、广东小县城之中。) 也就是说,徐光启所谓的“引进西洋火炮”,只是一个幌子! 他在为某件事打掩护! 什么事? 偷《永乐大典》! 徐光启一党,言之凿凿的西洋人帮助造炮,就在登莱! 恰恰! 郭沫若发现《册府元龟》的地方,就在当时隶属莱州的青岛! 那么,是不是可以做出——这么一个推测? ——身为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的徐光启,是能够不惊动皇帝,直接接触到《永乐大典》、《册府元龟》这种国家级图书的高官! 所以,这就是刘若愚——那近乎明着写出来的暗示,的真相! 徐光启偷走了《永乐大典》! 这些书被从皇宫转移出来之后,因为需要一个大型活动打掩护。 因此,朝野就制造了“西洋火器先进的理论”。 当这些火炮聚集在京师,不管是返程的车队,还是运输其他方向,都是最容易带走《永乐大典》的! 不管运送到哪里,只要离开京师,以徐光启的地位,都很容易将这东西带走! 如果不懂——就看看某个湖的洗澡螃蟹。 徐光启一党,以运输火炮的车队为载体,将《册府元龟》、《永乐大典》等等珍贵华夏国宝,转运山东,交由西方人带走。 就在他们将最珍贵的《永乐大典》正本全部带走之后,恰好遇到了登莱之变。 而这个举动是瞒不住人的! 于是,有人乘机转移了《册府元龟》两部,却都是残卷。 因为——人家已经起运一部分走了! 这,就是郭沫若发现的两部《册府元龟》的真实来历! 而朱大韶家族的横经阁,只是其中的一道手! 兄弟们,联合现今的证据,在结合我这个推理,是不是就是徐光启偷走《永乐大典》的真实过程? 不要说徐光启不会! 作为大臣,那群人可是连给大明交税都不干! 偏生转个身,要给西方缴纳全家十分之一以上的财产! 还每年都缴纳! 这事都干了,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干的? 要知道,这可是《永乐大典》啊! 这可是《册府元龟》啊! 这可是华夏最珍贵的典籍啊! 前朝灭亡,后朝建立后,会将这些历代前朝的“文治象征”,精心保管起来。 因为这是后朝“法理”的一部分,同样也是后朝文治的象征! (不懂这个的,看看果子撤退湾湾前,派飞机抢走了多少典籍。) 这些书的丢失…… 问题到底有多么严重,就可想得到了。 举个例子,就好比我们放在国家馆的《党史》原始资料,竟然到了个人手中…… 内监藏本《册府元龟》被偷走,这可是直接证据! 这些书籍丢失的性质,有多么恶劣啊! 人家连大明皇帝文治象征的脸面,都给拿走了。 更何况区区一套《永乐大典》? 仔细看看,明朝皇帝哪一个是正常死亡的? 如果一个人死的稀奇古怪,是巧合。 两个人死的莫名其妙,也可以是巧合! 三个人呢? 如果个个死的都是稀奇古怪,还是巧合么? 连皇帝都没有正常死亡的,那——区区一套《永乐大典》,又有什么不敢弄走的啊! 他们弄走了这么多典籍,再想想巴伐利亚! 在1860年的欧洲教会资料中,还依旧称巴伐利亚的迪特福特镇——为“中国城”。 西方崛起的真相,是不是就呼之欲出了? …… (妈呀,眼都要瞎了。 扒资料太累人了。 关键是,很多时候还会走入误区,扒拉大半天,最后是死胡同……) 第1045章 真实的康雍乾 三万本! 不过半年时间! 这还是被刘芳亮追回的图书! 更是内含无数本——皇室收藏的国家级图书! 传教士带着…… 返回西方…… …… 刘卿啊,这是我华夏祖先赐予我们最珍贵的财富…… …… 不限手段…… 务必追回! …… 年方三十,却已两鬓斑白的皇帝,那殷切期待的眼神,再次浮现在刘芳亮眼前。 耳畔,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准备妥当,辞别皇帝时,皇帝拉着他的手,谆谆教导…… …… 当刘芳亮看到这些书之后,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特意问大西国顺王要了自己的原因。 这是自己当初在武强“公平卖地”的事情,已经深入帝心了! …… 刘芳亮上任不过半年时间,还是在皇帝已经让王承恩开始动手清理传教士,西洋杂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争相逃离华夏的情况下! 短短半年时间,依旧抢回了三万余本图书…… 豪绅与传教士勾结之深,葬送大明手段之酷烈,就可见一斑了。 说什么西学东渐? 这是东学西偷! 还要回过头来,毁掉华夏一切着作! 狂嚣是——他们教会了华夏先进科技,是他们将华夏从愚昧无知中解救出来! 甚至,在清廷的配合下,几乎将华夏变成了愚昧无知的化外之地! 明代南北直隶,高达20%以上,甚至接近30%的识字率,全国普遍超过10%的识字率…… 甚至,整个大明,祖上三代非官员出身的进士,比例高达49.5%! 若是上三代皆非实权官吏,明初则是72.32%,明末是60.73%! (资料在672章。) (甲申之变,乞丐都能写诗后自尽,就可以想象明朝识字率之恐怖程度了!) 而到了清朝,祖上三代非官吏出身的进士,则变成了10%! 若是将地主家庭也考虑进来,则几乎是——0%! 而全民识字率呢? 从明代巅峰30%、普遍10%的比例,骤降到——0.2%! 这还是包括清朝贵族在内。 若是排除城市人口,清朝乡镇、农村百姓的识字率,无限接近——0%! 当然,有个前提,必须排除清初受明代教育的那群人,和清末清廷失去统治力,民间自发建学时期。 比如湖南石门县,明末乱世,依旧还有60多所私塾。 到了顺治年间,还有17所。 “伟大的康雍乾三位圣主”,在“盛世光环”下,“宇宙没有的圣主们”制定政策——使得私塾数量通过“减损”手段,保持稳定增长——全县,仅剩县城内的县学,也就是1所! 如果以私塾性质来统计——全县为零! 因为县学不是私塾! 并且,除了四书五经外,其他一律不许教授! ——“如有教授内容不可经理者,以谋反罪斩立决。” ——“如有私传所学妄议圣人之事,县衙一经发现,直接禁之,再次发现,直接重罪论处”。 这就是你们认可的雍正! 有人质问我——“连雍正都可以黑了?” 石门县的县志,就在那里,谁都可以去查! 如果一张嘴就开始喷,老天真是瞎了眼,给多生个了屁眼! 清朝的“宁与外贼不予家奴”怎么来的? 起因就在雍正! 清初通过抬旗的方式,大量汉军旗成为满军旗,同时绿营又成为汉军旗。 到了康熙时期,虽然已经开始打压,但是,这时候因为没人送了,八旗就是扶不上墙的稀泥。 康熙就开始依仗绿营。 到了雍正时期,这家伙倒好,直接裁撤绿营火器比例,加强给八旗,尤其是满八旗。 本就拉稀打摆子的八旗,就算给他核武器,也是个屁。 本来对华夏还有几分畏惧,只敢试试探探的西洋,开始大规模的吞并华夏藩属国。 这就是之后鸦片战争的真正起因。 这是军事。 设立军机处,管你地位多高,全程跪着! 打断高官的脊梁,大行奴化训练。 这是官员。 至于雍正的士绅改革、清查亏空、耗羡归公、改革主佃关系。 仔细研究一下,就会明白,雍正的改革,说白了就一招——该给我大清朝廷的,哪怕是火耗银,也全给我交上来。 这自然损害了大地主的利益! 因此,又有了——雍正十二年的《吏部·擅责佃户》。 原文: “至于奸顽佃户,拖欠租课,欺慢田主者,照律治罪,所欠之租,照数追给田主。” 看到了吗? 人家善待的,依旧是士绅阶层! 至于老百姓? 压榨的就是你! 简单的说,就是雍正改革,第一位利益既得者是→清廷,第二位→地主。 至于压榨的对象么…… 只能是普通人! 这就是问什么自清朝开国起,地租就普遍高达50%以上的原因。 要知道,这还不包括交给朝廷的税啊! 而明代地租最高的是庄窠田和军户田——也不过60%罢了。 这可是不用再行交税了啊! 其实,从墓葬出土,也能说明问题了。 清代以前的平民墓,虽然墓穴不甚豪华,但是,却也屡屡有绫罗绸缎等陪葬品出土。 而到了清代,墓葬呈现明显的极端化,豪的越豪,至于普通百姓,普遍都没了陪葬品,甚至,普通人连个杨木棺材都买不起…… 这是民生。 那么教育呢? 还以石门县为例。 乾隆之后是嘉庆,包括儿皇帝时间在内,也就25年时间,之后就是道光。 也就是说,这距离所谓的“康乾盛世”,还没几年。 道光年间,湖南石门县曾发生两个村子,直接出动1000多人打架的事情。 县衙派人,将两个村子5000多人,全部带到县衙录口供。 结果——五千多人,没有一个会写自己名字的! ——对比一下,明代灭亡,乞丐会写绝笔诗,樵夫做歌后投崖…… 还看不出问题吗? 如果说石门是穷地方,那么广州呢? 到了太平天国起义前夕,广州这个繁华之地,四五百人中,竟然难找一个识字的! 甚至,连童生功名都没有的人,给人代写家书,却成了最吃香的工作! 当时西洋人这样的记述,不止一次! ——城门口支个摊子,请人代写家书者,排着长队! 而明代,广州识字率无限靠近20%! 富裕的广州都这样,全国识字率之低,就可见一斑了! 换句话说——不但阶层固化,底层百姓,已经彻底与识字无缘! 这是要让华夏断根啊! 只要全国都是文盲,人家就能万世长存! 清廷这一招,比在蒙古强推佛教,给蒙族断根还可恶! 清末的读书人也好,老百姓也好,还有知道华夏曾经有多厉害的人吗? 没有! 就连大文豪鲁某人,对我们祖先的了解,还没看这本书的你们——了解的多! 甚至,天工开物被学界整体认为是假的! 清朝一系列大屠杀,累计杀死百姓超四亿之众,也被认为是假的! 第1046章 大明第二海军 为什么会这样? 就因为清廷改了教育! 他们只准教授四书五经! 除此之外,胆敢教育实用科技,一律重罪! 不单单是砍头,还会夷族! 清廷不但更改了读书人的教材,更是将消灭蒙古人口那一招,拿来消灭我们的教育机构! 若不是太平天国起义,打断了清廷残酷统治的手,打醒了江南豪绅,使得豪强开始组建武装,私下开设族学,并且派人出国留学。 最终,这些人又推翻了清廷的统治! (当时抱着炸药包,跟清廷官员同归于尽的,几乎全都是识文断字的豪强子嗣。 国内还是有拍辛亥革命题材的电影的,大家可以看看。) 若没太平天国起义,打碎清朝在南方的统治黑幕——华夏将会滑入历史的深渊! 这也是为什么近代以来,南方教育,尤其是两湖地区,遥遥领先的原因。 ——因为被太平天国打崩了清朝的统治! 同样还以这个湖南石门县为例。 太平天国以后,该县有名可查的私塾数量,高达——百所! 明末60→顺治17→康雍乾0→太平天国后100。 如果这样的康雍乾,也值得跪舔…… 我只能说,某些人啊,这舔屎的姿势,真特么清奇! …… 在西洋人走私已经大幅度减少的情况下,短短半年时间,海警稽查司依旧追回被盗图书超三万本! 甚至不乏皇室保存的珍贵图书! 刘芳亮满腔怒火。 皇帝在《大明专利法》中,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这都是属于整个华夏集体所有的祖宗恩泽! 这是华夏百姓共有的东西! 就算皇帝,也无权做出了任何处置! 就算大明专利法出台后—— 皇帝依旧唯有统筹华夏专利的利润分配权! 换句话说,莫说送人了,皇帝连更改一个字的权利都没有! 然而! 就在陛下如此严以律己…… 甚至,在正旦大朝会上,以现任天子之尊,以朱家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对华夏再造之恩之重,与天地人共约—— “若有违反者,不论今朝,不论万世,天神人共击之!” 江南豪绅,竟然将华夏祖宗的智慧结晶,拱手送人! 贼子该死! 该杀! 该诛九族! 刘芳亮彻底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见到了这些“珍本”古籍,刘芳亮更感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之深。 如此重要的职务,陛下竟然交给了自己! 他将手下分成三波,每天12时辰不间断的游走各处。 胆敢出海者,莫说是舟船了,就算飞过个海鸥,也要弄下来摸摸屁股,看看是不是夹带了货物。 要是肚子里有蛋,蛋都给它摇散了! …… 然而,华夏海岸线何其大也。 饶是刘芳亮手下足足三万大军,却依旧难以防备了每一处。 刘芳亮将目光瞥向了渔民。 大明的渔民,是最幸福的。 虽然曾经短暂的遭受了一段时间夷人的祸害,但是,大明朝廷立刻就将这些祸害百姓的杂毛打跑了。 至于“我宇宙无敌的圣清”,洋人兵舰横行内陆江河之上,以撞翻华夏舟船为乐…… 你让这群杂毛,敢在大明龇个牙试试! 就算大明只剩下郑成功几座城了,依旧能够干翻了红毛贼。 大明对西方的战争——全胜!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明的渔民们,虽然也要忍受风吹日晒之苦,遭受风暴袭击葬身海底之祸…… 但是,大明百姓想去哪里捕鱼,却是没有人敢炸毛的。 没有经过“我圣清”统治以前,华夏百姓在国际上就是上国天人! 就算到了明末,一个海盗林阿凤,还被吕宋拥立为国王呢! 经过“伟大的大清王朝”的统治——是个人就能欺凌了…… …… 刘芳亮将目光瞥向了渔民。 如此庞大数量的渔船,若是利用好了,未必不是一大臂助! 刘芳亮是一个言出即行的人。 这位历史上死在保卫南明与清军大战战场上的汉子,骨子里全是华夏好男儿的骄傲。 好钢宁折也不弯! 刘芳亮当即召集了一些渔民,将自己的想法与他们说了。 而渔民…… 若论消息灵通,没有能够超过他们的群体了。 这群不起眼的“蝼蚁”,犹若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果然,有了渔民的帮助,刘芳亮接连获得了好几起走私大案。 眼见方法奏效,他当即写了奏章,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琢磨,告诉了朱由检。 甚至,还奏明皇帝,应该拿出赏赐,号召渔民举报。 不管是渔民动手带回,还是通传了消息,都有不等的银元赏赐。 甚至,功劳大者,更是应该得到朝廷颁发“义民”的锦旗牌匾! (注:明代皇帝颁发“义民”,奖励普通百姓的事,很常见。) 刘芳亮的办法,怎么会被朱由检无视呢? 后世早已被证实是完全可行的——“华夏第二海军”! ——怎可轻弃! 朱由检当即出台《军民互助奖惩办法》,不但认可了刘芳亮的办法,更是以立法的形式,将刘芳亮提出的办法,定为国策! 甚至,还做出了顶格赏赐——只要渔民立了大功,子弟即入大明皇家大学! 大明皇家大学…… 这可是当官的途径啊! 渔民们沸腾了! 不要刘芳亮去联络,无尽的渔民,就一拥而上,甚至连打渔都不香了! 还打什么鱼啊? 声呐无铜——它有功啊! 与天斗的渔民,素来悍不畏死。 更何况——自己死了,子嗣就能当官! 还说什么? 冲吧! 数以十万计的渔船,宛若天罗地网,遍铺华夏海洋之上! 一部《军民互助奖惩办法》,大明凭空多出百万大军! 还都是嗷嗷叫着,巴不得战死,好“余佑”儿孙的凶悍之辈。 刘芳亮带着渔船,拦截传教士的船队,人家自然不会束手投降。 西洋传教士手中拿着的——可不是所谓的“圣经”,而是滴血的火枪、长剑! 更何况,自从王承恩开始动手后,只要被抓到的传教士,只有凌迟一条! 勾结西洋人的家族,夷九族! 有道是困兽犹斗! 这些科技盗取团也好,还是勾结西洋人的豪绅也罢…… 全都选择了负隅顽抗到底。 短短一月时间,战死的渔民,超过千人。 消息上报之后,朱由检当即下旨斥责—— “咱大明,不禁火枪! 便是单兵佛郎机,原版一窝蜂,原版火龙出水,原版水雷…… 仓库里放着也是吃灰! 刘芳亮你好不糊涂,何让我华夏男儿,以血肉之躯,去堵敌人的枪眼!” 第1047章 南怀仁,《崇祯历书》雕版 辨人辨形,听话听音。 皇帝的意思,表面上是斥责,实则重点却在武器上! 刘芳亮瞬间醒悟。 这是要以他的口,将大明仓库里的火炮——全部发下去啊! 当即,刘芳亮上奏,请求下拨武器,以免百姓惨死。 朱由检当即批复。 大明各地仓库,早年嘉靖、万历时期,制造的几十万门佛郎机速射炮,全部发了出去! 今日的大明,有“二毕”、“二宋”、“北王”…… 早已不需要这种落后的火炮了。 而李自成、张献忠那边…… 既然已经投降,还为了华夏事业去拼搏,那就是自己人! 最先进的武器要留一手。 次一等的,大明军队淘汰的初版火器,却是比这些老古董,先进多了! 军队淘汰的,拿来武装李自成、张献忠、左良玉、沐天波等人。 他们淘汰下来的,也是不输于西方武器的精良火器! 拿来让渔民“自保”,再合适不过! 这种东西,因为大都是“合金”,因此,纵然再次熔炼,也很费事,还不如直接用矿石来得快。 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发给百姓! 我华夏百姓的命,比他们精贵多了! (注:早在武宗时期,大明冶铁就直接普遍进入了炼钢时代。 早在嘉靖时代,大鉴炉单炉日产,就已经高达49吨! 甚至,一次性烧出精钢上万斤! 明代冶炼钢铁法,前文有赘述。 详见999、1000章等。) 如果武宗有灵,见到自己心心念念而不可得的利器,今日早已遍地开花…… 也该含笑了吧…… …… 大量先进武器的下放,使得华夏百姓,已经不输于西方强盗团。 手持火器“打渔”,手中有了“明居合”…… 大明的渔船军团,更加无往不利。 在这些人的帮助下—— 单单在黄海区域,刘芳亮击沉的西方走私船,也已经超过三十艘。 至于击沉的某群豪绅,资助西方的船只,已经超过百艘之多! 豪绅配合西洋人,盗取华夏典籍行为之疯狂,就可见一斑…… 这还是因为郑家,正在和红毛人,在大员岛附近海域激战,商贾不敢贸然往来的原因。 若不然,怕是西方偷取典籍的行为,更加猖狂! …… “指挥使,有船来了!” 小渔船上,一名身穿渔民短褐的精壮汉子,忽然开口道。 “让我看!” 刘芳亮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乌蓬边,还未站稳,眼睛就凑到了观测镜前。 汉都大明皇家光学工厂生产的观测镜,皇帝并未短了刘芳亮。 大明税务稽查部海警司,一共拥有这种顶尖望远镜,一百余架! 几乎每一艘主力战舰上,都已经用上了这种顶尖科技的望远镜。 手持望远镜,更是已经配发到普通渔船上。 手下已经调好了视野,刘芳亮忍住呼吸,仔细看去。 只见一艘沙船,缓缓靠近了鸟船。 沙船吃水很深,很显然,船上装了重货! 伴随着正午的到来,雾气已经稀薄了很多。 朦胧的视野内,能够清晰地看到两艘船靠在了一起。 船头船尾的船夫们,正用缆绳,将两艘船连在一起。 还有人在搭设木板。 一个身穿旗袍的红毛人,顺着刚刚落下的木板,走上了鸟船。 而鸟船上,也有一个红毛人走了出来。 两个大男人,竟然又是搂抱,又是亲吻的…… “呸!” 刘芳亮吐了一口唾沫。 特么的! 污了老子的眼睛! 下一刻,沙船上的毛毡掀开了。 一个个大箱子,摞的一人高! 有人抬着大箱子,就开始朝鸟船上走。 而鸟船上,则有手持火枪的红毛士兵,正在警戒。 甲板上的角落里,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火炮的影子。 很显然,这是重要的东西! 西方人又偷了我们的好东西! “来活了!” 刘芳亮眼神内杀气四溢: “发信号,让兄弟们都围上去! 但是,在红毛人开枪之前,不准靠近动手。 以防他们狗急跳墙,焚毁了我们的宝贝! 还有,调派蜈蚣快船,通知咱们的战舰,立刻赶来!” 伴随着刘芳亮的话,一个少了三根手指的汉子,立刻举起晾晒在乌蓬上的裤衩子,挥舞起来。 当初袄儿都司大战,他被砍掉了左手的三根手指。 少了手指,已经无法使用火枪。 就被调到了税警部,成为了刘芳亮麾下,一个基层军官。 这样的人,对大明自然忠心耿耿。 用他们作为税警的骨干,朱由检放心。 没一会,周围的渔船,就纷纷做出了响应。 几十艘渔船,开始挪动位置,缓缓朝着鸟船靠近。 若是有了全视野,更是能够看到,无尽渔船,已经呈现包围状。 更远处的海面上,一艘蜈蚣船,船桨飞舞,宛若离弦之箭,朝着远处的黑影奔去。 那边就是长岛——庙岛列岛! 大明皇家税务稽查部海警稽查司的战船,就隐藏在一众岛屿之后! …… “东方珍宝号”上。 一箱箱雕版,被搬上了鸟船。 南怀仁胸中火热。 “这可是《崇祯历书》啊! 这可是这个东方巨龙,数千年的天文、数学、历法的智慧结晶啊! 就这一个宝贝,我西方的科学知识,就能进步三千年! 好东西!” 南怀仁搓了搓手掌。 随意翻了翻刊印的成本,发现汤若望已经全部注好了音。 只可惜,因为西方只有拼写方式,虽然懂了发音,却是无法知道含义的。 南怀仁摇摇头。 “我们西方太垃圾了啊! 之前连文字是啥都不知道。 甚至,光着屁股不穿衣服,那是常态! 这么宝贵的财富放在这里,我却看不懂……” (不信你看看他们的雕塑、绘画,只会披块布…… 好家伙,沙漠披块布,是因为人家全年炎热,一个冬季在零度徘徊的意呆利,也披块布? 一个连衣服都没有的地方,竟然还是文明摇篮? 不能质疑,质疑就是人家抗冻……) 南怀仁长叹: “自从上帝之鞭打破了欧洲林立的城堡,自从郑和带着大炮巨舰宣威教廷,学习东方的一切,就成了上层最向往的事。 但是,西方有文字,也不过就这么两三百年的事情。 莫说是文字普遍化了,甚至,连国家名的拼写方式,都得不到统一! 之前在东印度公司,发现竟然连西班牙的拼写方式,都不一样! 这可是哈布斯堡家族最重要的领国啊! 东印度公司这样重要的地方,竟然连西班牙的拼写方式,都做不到统一…… 唉,我大西方,啥时候才能真正走向文明啊! 不过…… 这也是常态,毕竟刚刚开始推行文字,随便拼拼,只要意思到了就行……” 程碧波论文 (程碧波博士有专门论文,来讲述这时期西方最先进的西班牙,文字拼写混乱的事情。 比如《西班牙就是大宋堡垒,最后的复宋》就曾提到这个文字拼写混乱的问题。) 第1048章 最伟大的高级科学家南怀仁→一共断断续续念了6年书 看着脖子里的初等执事木质十字架,南怀仁暗暗琢磨: “要是将这些东西,全部运回了圣教,我就算不能成为教区总助理执事…… 也会成为助理执事了吧? 再不济,一个总执事的身份,是十拿九稳了的!” 南怀仁终于笑了起来。 他是比利时人。 本来只是小地主家庭的南怀仁,自然是读不起太多书的。 就算父亲想要将家里更进一步,咬牙拿出大量积蓄,他也不得不辗转各处,才能学到了知识。 没办法! 这时候的欧洲,刚从愚昧的中世纪黑暗中,被人打醒。 连文字都还没有编纂出来。 纵然哈布斯堡家族家族城堡内,和教会的图书馆内,藏满了从东方偷来的书籍。 然而,识字之人太少。 想要将华夏的汉字这种“表意体系的语素文字”,转化成西方“表音文字”—— 单单编成了单词还不行! ——必须要编纂《词典》! 比如肺尘病,可以简写为:pneumokoniosis,但是,必须要有了词典,将全名写出来——pneumonoultramicroscopicsilicovolcanoconiosis。 若不然,是无法让人理解的! 这就造成虽然西方盗取了东方的书籍,并且能够拼读出来。 但是,却无法知道真正的意思! 因为缺少了——破译的词典! 传教士们只能分门别类,一样一样来…… 真不是西方生来就会归纳总结、 分门别类! 而是,抄学霸作业——不归纳,它玩不转啊! 现今最长的西方单词——十八万九千八百一十九个字母! 由个字母组成! 对,你没看错,接近十九万个字母! 为什么要由这么多字母来组成呢? ——表音文字体系下,制造的新单词,想要解释清楚一件事,必须要完整讲述出来! 而这个词汇是什么呢? ——肌联蛋白! 那汉字有没有新文字呢? 自然是有的! 比如1953年创造的“砼”tong。 我们词典的解释是什么——混凝土。 这就是汉字的优势,因为汉字是——表意体系的语素文字。 并且打乱了字汉的列排序顺,并不影会响阅读。 ↑比如这句话,仔细看看。 英文单词你试试…… (忽然很好奇——这本书要是能够发行在英语地区,我随便复制几章的“肌联蛋白”,在要求不准缩写、必须解释清楚的情况下,是不是就成为世界上最长的小说了……) …… 南怀仁父亲供儿子读书,想要成为小贵族,摆脱自己的这个阶层。 然而——就算老南怀仁舍得花钱…… 又哪有学校给小南怀仁上呢? 这时候的欧洲,学校是个稀罕货啊! 虽然上面的贵族们,见到了东方的强大,有感自身的不足,开始陆续成立学校。 然而,像他这样的小地主,能够就读的学校,却不多! 南怀仁只有辗转各地。 先在布鲁日读了一年书,后在库尔特来读了四年,又在鲁汶读了一年。 就这短短6年,三所学校,已经将整个欧洲的学校,几乎全念完了…… (将西方顶尖科学知识,传授给华夏的南怀仁——竟然只断断续续的读了6年书。 却——无所不精,无所不通! 还是最伟大的高级科学家! 西方高达——果然厉害!) 那汤若望呢? 按照现在西方的解释—— 在罗马神学院,念了不到10年…… 好家伙,搁现代,也就上了个幼稚园+小学啊! 而被称为“基督教二璧”的另一人利玛窦呢? 按照西方的解释—— 家里经营药店的他,9岁在乡镇教堂学习,16岁跑到罗马学3年法律,19岁拜师丁先生,继续求学天文算术,26岁乘船来大明。 就不问这意大利的丁先生是谁了。 这四处辍学…… 噢! 呸! 四处求学,学习时间长达17年啊。 嗯,编的挺完整的。 不对,按照西方的说法,25岁的利玛窦,已经是一个学术中心的参与人了。 至于是哪里…… 反正人家这么说了就好。 你还要怎样? 这逻辑已经足够用心了好不! 你没看除了利玛窦之外,我“伟大”的西方考古,啥时候编的这么完美过! 信不信,待会人家就出土一个耶稣教导百姓啃凤梨的绘图…… 你们不是说菠萝——是大航海以后,才从美洲引进的水果么? 庞贝古城壁画,西方断代为2000年前壁画。 那伟大的西方,啃的是凤梨…… 总没错了吧? 你看,我的这个姿势,舔的多完美!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我再给大家放个庞贝古城这个绘画的全景图吧! 嘿嘿,火山覆盖…… 嘿嘿,火山喷发覆盖的庞贝古城…… 果然很古哎! 妈呀,我老家门前有个六几年的水渠,别看现在已经淤平了的。 ——当年打碎了碗怕挨打,随手丢进去掩盖证据,都比这埋的深多了! 几千年地古城,才挖了蛋包子深…… 奇迹! 咱就不问上面放大图,那背后的水泥浆哪来的了…… …… 欧耶! 近千度的高温,烤不焦西方神画! 啐! 人家叫神话! 当年上学,老爱停电,几百度的蜡烛,烤焦的槐木课桌一大堆! 只要八十九十年代,从内地乡村走出来的人,谁的课桌上,不是焦糊斑斑呢? …… 老南怀仁花空了积蓄,也想让小南怀仁成为人上人! 然而,在封君世袭的欧洲,纵然老南怀仁花费了大量金钱,让小南怀仁成了“知识人”。 但是,阶层严重固化的欧洲,哪有南怀仁向上爬的位置! 他能爬的,只有自家稻草垛里面的野狗洞了…… 因为,这是庄园里的农奴女孩们,妄想成为主妇,拉着南怀仁躲草垛,朝他身上爬的秘密基地…… 每每在淫如魔之后的圣如佛,进入贤者模式之时,头上扎着稻草屑的南怀仁,就陷入了憧憬。 他向往的,不是家里即将给他找了门当户对的姑娘…… 不是和未来的主妇,喝着苦麦茶,掂起着脚尖,穿上高跟鞋,在遍地屎尿,臭烘烘的庄园里走过…… 第1049章 大明朝臣不交税,人家只交什一税 也不是和这些吃土豆的农奴家的女孩们,能够保持长久的情人关系…… 而是—— 南怀仁向往那些身披教袍的大人物们! 因为教士——虽然“捐纳”了个人全部财产。 但是,拥有收税大权的他们,就算自家没钱又如何? 吃穿用度,都有教会买单! 各处教堂,就是他们的财产! 教堂内的信徒,就是他们的财富源泉! 还是光明正大,不用纳税的财产。 呃! 不对! 教士捐出全部家产,那是前些年的事了。 现在的教士们,也只用缴纳什一税就可以了。 毕竟,教士也是贵族…… 教士们满嘴“主的恩赐”,手里握着皮鞭,腰里别着圣经,让人交税…… 若是不交,则有主的十字架来对付你…… 你这个不相信真主噎死的异教徒,等着被送上火刑架吧! 真主阿门! …… 然而,读了书的南怀仁,却已经不是那些上厕所不知道避人,大街上拉屎不知道羞耻的愚昧欧洲人了! 南怀仁早已知道传教士的日子,过得有多么潇洒! 这世上,但凡劝人信某个宗教者——他自己是绝对不信的! 真正的宗教狂热分子,都是基层。 手中外好有点权力的,都是以此而牟利罢了。 真正的宗教信仰者——自己忙着得道成仙,都来不及呢! 你跟人家有啥三亲六旧的关系呐? 能让人家浪费自己成仙的宝贵时间,来劝导你信教? 比如道教。 真正的道家子弟,谁管你信不信! 人家忙着参悟天机,得道升仙——你特么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人家连教导自己亲儿子的时间都没有,还会去劝导你了! 花费时间,给你讲解道家文化的,不就是——哎,来批个字,算个命,“自愿”供点“香火”…… 说白了,还不是图你钱! ——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那“为了人类科技而奔波全球”的传教士,也就只有书本上,才会如此善良了…… 嗯~~~! 动辄就将人送上火刑架的——善良…… 身上有个黑痣,就是巫女,要被活活烧死的——善良! 将人当地土着,直接干没的——善良! …… 南怀仁向往教会人士,渴望成为其中一员,因为读了书的他,已经明白了道理。 这只是他个人层面。 更深层的却是—— 当时的欧洲,百姓要承担了多份税收的! 不单单是哈布斯堡家族控制下的各级邦国、官府…… 政府收取的赋税不算,教堂还要收取了“什一税”…… ——整个欧洲都是这样! 直到1789年,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十年后将皇帝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这才取消了什一税。 而英国,直到1936年,才取消了什一税! …… 所谓什一税,明面上只用缴纳十分之一就可以了。 然而,实际上却是敲骨吸髓! 比如,你卖粮食的时候,要收取了“大什一税”! 所得十分之一,直接进入教会的腰包。 而买粮食的人,也要给出了“大什一税”! 因为这是“噎死”的恩赐,你才能买到了粮食! 阿门! 都是主的恩赐。 那要是买卖蔬菜水果,自然一样是要缴纳什一税的! 这叫“小什一税”! 双方都必须缴纳! 否则——就是对“噎死”的不尊敬,是要上了火刑架的。 那要是买卖牲口,还有“血什一税”在等着呢! 这就算了,年底的时候,你那已经缴纳了“什一税”的合法所得,还要再次缴纳了什一税! 因为是“噎死”的恩赐,你才能有了进账。 至于继承遗产,同样离不开“什一税”! …… 唉,你看看,以徐光启为首的这群人啊,人家生方设法不交税,还要吞掉大明百姓缴纳的赋税。 转身却给“圣主\\\"献了什一税! 我不得不怀疑——给利玛窦教授天文、数学知识的着名数学家“丁先生”,究竟是谁? 这个人就是背后的黑手之一吗? 哦,人家给出的解释是——christopher-vius。 嗯,这是我们大西方最伟大的科学家,他不但发明了历法,还发明了很多天文仪器咧…… 溜啊! 遮羞不够,补丁来凑! 好吧,建立在天文观测上的高等数学科学家christopher-vius,却审判了哥白尼…… 很好! 这补丁是透明塑料皮呐! 黑毛——遮不住啦! 贼他妈给贼开门…… 贼到家了! 怪不得编了一个京剧,名叫《三堂会审伽利略》了…… 感情,这才是真相啊! 本图出自:山东省潍坊市第一中学2020届高三4月模拟高考试卷。 …… 南怀仁家族只是一个寻常小地主,虽然可以通过嫁接的方式,将教会的盘剥,转嫁到治下的底层百姓身上。 比如租给百姓们的土地,假设本来只用收取“四镑”的租金。 (欧洲这时期货币混乱的很,以后来的英镑为例吧,一英镑等于20先令) 既然教会要收了什一税,来回嫁接,就是20%。 怎么办呢? 直接向百姓索要“四镑16先令”的钱财就好了。 历来加税也好,放水也罢,最终买单的,都是底层百姓。 但是——盘剥的狠了,百姓们是要流失的。 没有百姓耕作,土地——又不会自己长庄稼。 像南怀仁这样的地主家庭,只有在百姓能够承担的范围之内,尽量让自己的利益少受了损失。 自己补贴呗,在一定范围内,损失自家的既得利益,就成了这样小地主的选择。 比如四英镑的既定利润…… 减少一点租子,变成三英榜16先令…… 因此,什一税制度下,就算是地主, 也不好过! (实际上,这个制度,就是欧洲发生资本主义革命的真正原因。 什么先进生产力啊,什么尖锐的阶级对立啊…… 只是表象! 本质就是掠夺太厉害了!) …… 长久的盘剥,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这还只是教会的盘剥。 还有朝廷的税收呢! …… 正所谓——唯有死亡和纳税不可避免…… 更何况,哈布斯堡的皇帝,不停对外征战。 征战,钱就不就够用! 自然就要向下面的国王,以各种名目收税。 而国王又会向底下的封君加税,封君自然就要加在这些地主身上了…… 从小时候开始,南怀仁就无比向往那些披着教袍的教士们。 他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可以穿上教袍,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挥舞着牧鞭,腰里别着圣经…… 去耀武扬威的收税! 至于拥有自己的教堂,向信众收取什一税——南怀仁想都不敢想! 第1050章 太上皇左良玉 然而! 有一天,这个天降馅饼,却砸在了南怀仁头上。 1641年,18岁的南怀仁,本以为自己会像祖辈那样—— 在家里的土地上…… 在官府、教会的双重盘剥下…… 在精打细算以求维持家业的计算中…… 找个同样是小家族出身的女子,生几个孩子。 然后腰肢慢慢佝偻,红发渐渐变白,然后化为枯骨一捧,埋葬在庄园后面的山坡上…… 就在这时,刚刚接手斐迪南二世留下的烂摊子,正忙着跟造反的封君们签订合约,以求结束三十年战争的哈布斯堡皇帝斐迪南三世。 忽然发现,东方那个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巨无霸,即将轰然倒塌! 多少年的辛苦谋划,终于即将成功。 而此时的德意志邦国,人口已经锐减25--40%左右! 国内千疮百孔…… 而以“新教”反抗“天主教”残暴统治为名,实际上却是反对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新兴诸侯们,却看到了老牌家族的衰弱,想要获得更多。 战争…… 依旧难以停下! (直到1648年,才终于签署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 这个合约,本质上就是肢解哈布斯堡家族,并陆续形成了欧洲一战前的国家格局。 实质上,西方世界的政治格局,一样起因这个合约。 ——至今!) 此时的哈布斯堡家族,想要维持统治,急需获得大量外来物资的输血。 回过神来的斐迪南三世,以及两支哈布斯堡家族,当即大量扩充教士,派遣东方,以期获得更多的资源。 应对内部危机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危机转移到国外! 娴熟的利用皇帝的下半身,获得大片疆土的哈布斯堡家族,对这一套,可是——溜熟! 教会招人,大量招人…… 这可是个好机会! 老南怀仁一咬牙做出送小南怀仁读书的决定,为家族迎来了转机! 比利时人南怀仁,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进入了神学院。 并加入耶稣会! 成了一个初等执事。 按照原本的轨迹,南怀仁是要两次前往美洲,而一无所获的。 然而! 在这个时空中,朱由检成功逃过一劫,并且让大明焕发生机的事情,改变了南怀仁的轨迹。 原本要在1657年,南怀仁所属神学院的“长上”,才会指派南怀仁和意大利人卫匡国,前往华夏。 而在这个时空中,两人提前到达了大明。 这个由16人组成的“科技盗取团”,因为不懂吃豆芽可以预防坏血病,漫长的航行,到达澳门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6人。 头重脚轻,地球都在转悠的症状还未缓解,卫匡国、南怀仁就得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大明皇帝和他的头号“鹰犬”王承恩,正在疯狂捕杀传教士。 并且,刊行天下的《大明日报》,用长篇累牍的方式,将传教士盗取华夏的典籍的事情,公之于众! 此时的传教士,在大明境内,除了松江府和杭州这两个老巢之外,也就澳门还算安全了。 更为可怕的是——大明的那恐怖数量的藩属国,也开始驱逐传教士了! 继日本看清传教士本质,开始驱逐传教士之后。 (倭寇侵犯朝鲜,本质就是西方人的推动。) (而黑船事件后,倭寇再次成为西方的打手。) 在大明这个巨无霸的影响下,华夏文明圈,已经纷纷开始排斥西洋传教士! 至于安南方向,因为左良玉的存在,动作更加凌厉,不但处死所有的传教士,更是直接斩杀一切跟传教士有瓜葛的本土人。 尤为可恨的是——原本传教士已经深入内陆的三宣六慰各个邦国,封君们在左良玉的高压下,竟然纷纷下了死手! 只因左良玉说了一句话——“要么你们杀,要么老子帮你杀!” 南怀仁闹不明白,那位叫做“良玉左”的将军,明明给出的两条路,都是要用自己的人,跟他们西方人打仗。 为何那些藩国,会死伤惨重,也要跟他们死磕。 难道他们都不懂汉人那“一石二鸟”的计策吗? 难道不应该是不听那位将军的话,让他的士兵,消耗在和我们的对战中…… 这样——对他们利益更大吗? 南怀仁想不明白…… 他哪里知道,华夏还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利用莫黎两家的矛盾,已经成为安南太上皇的左良玉,就是三宣六慰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真要让左良玉进来了,他们这些土皇帝,就要变成真孙子了…… 没看到现在莫黎两家,恨不得握手言和,巴不得将自己的妻女全部送给对手——咱们和好吧,再也不打架了! 为啥? 左良玉今儿戳戳左边的,明儿蛊惑蛊惑右边的。 “你俩还打不打了? 你们要是不打了,那我就要说道说道了噢……” ——他们敢不打! 不听话,左良玉就直接帮助一方,弄死另一方了! 打…… 嘿! 削弱到了极致,民众厌恶到了极致,就等着改朝换代吧! 不打…… 嘿! 左良玉这家伙,就等着找个理由修理你呢! 更何况——“不管事”的万历,刚刚才又爆锤了三宣六慰一顿! (东吁王朝) 这就是被万历刚刚又修理过,素有反骨的三宣六慰…… 为什么却再也不敢龇牙了! 甚至,主动提高了缴纳到大明的赋税的原因。 …… 左良玉一去安南,沐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甚至—— 早前时候,左良玉还要派人买粮。 当他成为莫黎两家的太上皇之后,连银子都不用花了。 不! 左良玉连派人收粮也不用了! 这些大大小小的头人们,自己就将粮食送到了左良玉身边。 甚至,还召集民夫,帮着装上船! 为啥? 不就是大军在侧,左良玉又动辄将人家好好的一个国王,给锤成了孙子么! 关键是——还不是左良玉自己动手打得! 人家只用挑拨一下就成了…… 谁不怕啊! 能够保住自己的王位不被染指,能够保证头上不多了个紧箍咒…… 给点钱粮,算个啥咧? 第1051章 心有所惑,默念阿门 不就是让泥腿子们多交一点么! 不碍事! 只要我还是王,只要大明不拿走我的指挥使头号——泥腿子负担重? 算个屁! 你没看今天的锯脸欧巴、躬匠先生——是不是动不动就给白头鹰送钱啊! 哪管国内群情激奋! 政治的本质,从未改变…… …… 总有人说——大明全盛版图,就维持了十几年…… ——气纵的挺多! 却不顾,万历时期,奴儿干从130卫所总数,暴增至422个! 却不顾,永历这个旮旯皇帝,都要派人去三宣六慰收税! (虽然屡屡被人驱逐了……) 大明朱家朝廷,虽然收不到周围藩国的额外好处,但是,这个好处,藩国们可从不敢不给了了! 皇帝拿不到——你以为豪绅就也拿不到? 不给好处,还想让人家帮你说话,甚至弄死皇帝? 能让老爷们上杆子的,只有钱和利! 更何况——明人在南洋建立的国家,可一点都不少! 仔细深究一下,那些在南洋当了“王”的,哪一个不是沿海世家大族子弟! 连地盘都让出来,让明人当王…… 你说这好处大不大? 那——世家大族在周边,占了这么多利益——你说大明是不是要亡? 只有大明亡了,这些地盘,才是自家的啊! 那要是说的在直接一些——谁让朱家皇帝心心念念要“再下西洋”呢! 丝路贸易…… 金山银海啊! 扒拉到人家碗里的利益,豪绅能让出去才是有鬼了! 为了保住自家利益不被姓朱的觊觎——那就弄死他…… 所以——历史上的大明没了! …… 更别说大明天子朱由检,已经昭告天下: “西方传教士,实则是教会派来的间谍,只为盗取华夏知识而来。” 大明自己都开始动手,周边这些藩国,谁不还是立刻跟上啊! …… 实际上,关于大明的灭亡,以及西方传教士盗取华夏知识,还有个细思极恐的消息—— 1612年、1613年、1614年,历经三次大事件之后,倭寇国驱逐了所有的传教士,并且不准传教。 这是为啥? 那再看看清末,以及二战,倭寇国试图鲸吞华夏…… ——你就明白了! 倭寇国,早就是人家的打手了! 黑船后,倭寇国为啥非要“脱亚入欧”? 甚至,至今也和西方捆绑在一起? 以地缘来分东西,本就是错误的。 意识形态才是唯一的区分标准! 而更细思极恐的却是—— 为何传教士在华夏文明圈传教,而两美土着,没有等到传教士,等来的却是屠刀呢? 甚至, 南北美加起来接近五个华夏的面积上,土着竟然几乎被杀光了! 为何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为何围剿华夏,从明代……一直至今? 跳出书本,以利益看问题,才是真相! …… 这就是历史圈的共识,也是很多人写穿越,只要华夏本土收复后,就完结的原因。 说白了,还是认知偏差! 如果华夏真的有了穿越者,周围就不是问题,惯性下,全球是一定会被拿下的! …… 南怀仁面临的局面,就是这样的一个状况。 “唉! 真主啊! 请您大发慈悲,降下天罚,惩戒这些异教徒吧!” 南怀仁在胸前划着十字。 嘴里的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这一路走来,哪有什么真主的光辉。 越朝东方走,越是富庶! 为何真主不庇护信奉他的子民 ,反倒是这些异教徒国家,竟然富得流油! 难道,真主噎死,是个吸血的妖魔吗? 心中念头一闪而逝,南怀仁赶紧默念几声“阿门”…… “主啊,请宽恕你子民的胡言乱语吧! 您忠实的仆人,都是胡扯的……” 比华夏圈已经集体排斥西方教,更加雪上加霜的却是—— 卫匡国竟然病倒了! 到了望加锡,他已经下半身瘫痪。 (望加锡国,是当时南洋最大的城市,即今日印度尼西亚的南苏拉威西省的首府。) 卫匡国,原名马尔蒂尼martino martini。 华夏地理知识,就是此人传到西方的。 西方开始按照华夏编撰西方历史——就源于此人。 因为西方还处在蛮夷时期,不知道败血病只需要吃了豆芽,就能预防。 因此,航海得了坏血病而死者,比例高达一半。 卫匡国得了败血病,下半身瘫痪,是有历史记载的。 如何治好的,历史上没有记载。 但是,卫匡国团队,曾在澳门停留一段时间,应该是在这里,被中医治好。 也正是这个经历,他给自己起的中文名字,就叫“卫匡国”。 并且,之后的卫匡国,曾经帮助大明教徒,远赴欧洲罗马教廷,为中国礼仪辩护。 ——当然,卫匡国为华夏礼仪辩护,本质上也是为了传教事业不被华夏排斥。 这才在大辩论中,说服了教会,准许华夏信徒——敬天、祭祖、祭孔…… 同时,我国的地理、天文,经济,文化等知识,也是他灌输给德、法、英、比、挪威诸国。 正是因为此人,西方开始编纂西方史,绘制地图,编纂天文等…… 这就是西方史的真正起源! ………… 历史记载了1646年6月,卫匡国受隆武皇帝命令,守卫分水城。 这家伙却带着天文学仪器,转投清廷的事情。 也就是林之骥在平阳担任县令的时候。 …… 南怀仁这一支传教士的首领——卫匡国病倒,南怀仁只好让卫匡国在杭州养病。 同时,因为北方政治已经剧变,剩余的4个传教士,都停留在杭州。 而他,则北上渤海,准备带走汤若望搜集到的先进科技——《崇祯历书》、以及雕版! 这可是宝贝! 只要带回这个,他南怀仁, 就能高升了! 按照耶稣会的规矩,最少也会有一个教堂的。 这可是向周围百姓,收取什一税的大权啊! …… 现代总有人——用这些西洋传教士出身不同国家,咋可能亲密配合? 来反驳——真相还原者! 这些人就是心里明白,嘴上胡搅蛮缠。 他们绝对不会告诉大家的是—— 早在1477年,比利时就已经归属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下。 哈布斯堡家族,大体上可以分为西班牙系、奥地利系两支。 这两支哈布斯堡家族,统治了欧洲大片疆土! 如下图,配色的都是哈布斯堡家族治下: 红色是西班牙支,黄色是奥地利支,意大利中间空白部分,是教皇治下,也被哈布斯堡操纵 实际上,此时的传教士,本质上大部分都是一个国家旗下! 或者说是一个势力范围下的子民。 第1052章 传教士所属国家不同?无法配合?胡扯! 就以比利时为例: 1506年,哈布斯堡家族西班牙一系的势力,同荷兰和卢森堡一起,组成西属尼德兰,继续由西班牙哈布斯家族统治。 直到1713年,才转入哈布斯堡家族奥地利这一支的统治下。 1794年,哈布斯堡家族奥地利这一支战败,只好将比利时割让给法国。 其后,比利时闹独立…… 1831年,英国、法国、普鲁士三方斗法,立比利时为中立国。 但是,直到1839年,比利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国家。 也就是说——直到一鸭以前,比利时都还在哈布斯堡旗下! 比利时人南怀仁,就是哈布斯堡家族掌控下的一个耶稣会成员罢了! 再比如汤若望——德国科隆人。 12世纪开始,科隆与耶路撒冷、君士坦丁堡和罗马市,一起被并称为圣城。 它当时的正式拉丁语名称为——sancta colonia dei gratia romanae lesiae fidelis filia。 什么意思呢? ——上帝授予的神圣的科隆,罗马教廷忠实的女儿! 就从这个名字,就知道科隆的归属问题了! 也就是: ——汤若望一样是哈布斯堡家族控制下的棋子! 而罗马教廷…… 不说此时掌控汤若望家乡科隆的,就是哈布斯堡家族了! 就连教皇,都是哈布斯堡家族手中的玩物! 哈布斯堡家族对教廷的掌控有多强? 举个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1582年,科隆教堂大主教——盖布哈尔德·冯·瓦尔德堡,宣布退出罗马天主教,并与一个新教修女结婚。 这自然是新兴诸侯的手段。 说白了,屈居在神权下的西方政治,想要谋取利益,必须打上教会的旗帜。 用个东方词汇来形容,那就是——“尊王攘夷”,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 科隆可是欧洲大陆上,此时最大的城市之一! 哈布斯堡家族能坐看新教蚕食麾下地盘吗? 自然不能啊! 于是,教皇额我略十三世,革除此人的教籍。 同时,恩斯特·冯·巴伐利亚被设立为科隆大主教。 这自然是为了防止在“七选帝侯中”新教派贵族成为多数。(也就是保护哈布斯堡家族的利益。) 这个事件,导致了从1583年至1588年的科隆战争。 但是,在接下来的三十年战争中,科隆却没有遭受到损坏。 直到1794年,法国大革命后法国军队入驻科隆,哈布斯堡家族才放弃了科隆。 这时候,乾隆都快上西天了! 距离一鸭,也不就短短四十来年! 看到了吗? 都是哈布斯堡控制下的传教士! 那利玛窦呢? 利玛窦是意大利人,一样是人家哈布斯堡家族控制下! 郭纳爵:葡萄牙人,哈布斯堡控制下。 龙华民:意大利人,哈布斯堡控制下。 郎世宁:意大利人,哈布斯堡控制下。 罗明坚:意大利人,哈布斯堡控制下。 沙勿略:意大利人,哈布斯堡控制下,同时这个最早的传教士,还是耶稣会创始人之一。 邓玉函:德国人,哈布斯堡控制下。 金尼阁:虽然是新兴诸侯法国人,却是耶稣会重要成员之一。 庞迪我:西班牙人,哈布斯堡控制下。 罗如望:葡萄牙人,哈布斯堡控制下。 熊三拔:意大利人,哈布斯堡控制下。 艾儒略:意大利人,哈布斯堡控制下。 罗雅各:意大利人,哈布斯堡控制下。 …… 还要列举吗? 不嫌烦的话,我可以将所有人全部罗列出来…… ——这些传教士,都是哈布斯堡旗下!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不是的,却也是新兴诸侯们的底盘下,啥意思呢? ——即将反对哈布斯堡的权贵阶层。 现今那群为了自家利益,以“欧洲国家林立,传教士怎可能一心”,这种荒天下之大谬——来反驳我们这些还原西方伪史者。 却不知,他们的立根,就错漏百出! 这时期,哈布斯堡就是欧陆的神! 英国都铎王朝……刚刚结束统治,自己都还玩不明白呢! 欧洲大陆上,法国的波旁王朝,也还未正式崛起。 要知道,这时期的哈布斯堡家族——连教皇都是玩物。 更何况一个还没崛起的法国? 哈布斯堡家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最大的对手,就是神权的反抗。 甚至,欧洲长达千年的历史,包括一战,都是哈布斯堡家族血脉之间的内斗罢了。 (一战,是新生派——瓜分哈布斯堡家族遗产。) 整个西方历史,唯一有可能统一欧陆的,不是拿皇! 而是——哈布斯堡! (我这个对西方史,没做研究的人,都知道这个,他们会不知道吗? ——还是屁股问题! 说白了,跟着人家的指挥棒转,能出版,能得奖,能拿钱……) …… 当然,西方那一套政治,极其复杂。 君主下面,层出不穷的封君。 而封君下面,还有大大小小的小头人。 这时候的西方,一句话就可以形容它的混乱—— “君主的君主,不是我的君主! 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自从去年大明政局失控,哈布斯堡家族在东方的利益,就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哈布斯堡家族,是用联姻,用利益,来控制偌大的疆域的。 而西方,明面上是神权至上的制度。 哈布斯堡家族可以操纵教皇,却不能真的讲出来。 这些不满哈布斯堡独裁的利益集团,自然就扶持各大“主教”,改革教派——以为自己的利益谋取好处。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了而今的基督三教——东正、新教、天主。 西方史太复杂,涉猎不多,也就不做罗列,简单的用一副图,来做说明: 图例不一样,下图大致相当于上图白线分隔那一部分。 图例是最能直观显示问题的。 哈布斯堡家族势力、高度重合的天主教范围——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这些传教士,都是一个势力派遣出来的! 拿传教士属国不同,来说事的,连脚都站不住! …… 而新兴诸侯对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不满,也是欧洲宗教改革、国家划分的主因。 这就是为什么哈布斯堡家族势力下,各国彼此内斗的原因。 不单单是三十年战争…… 甚至,一直延续到了一战! 东方利益受损,哈布斯堡家族为了维持统治,只有加大了投入。 教堂开始扩招,训练出来的耶稣会间谍,开始大批量派往华夏。 一如历史上,大明即将灭亡时,西方加大了派遣传教士力度的事情一样! …… 第1053章 敌人不但不投降,反敢向我开枪! 南怀仁正在浮想联翩,冷不丁,却听到有人惊呼起来: “噢~! 主啊! 我们被人包围了!” 南怀仁大惊,急忙抬头去看,却见不知道何时起,一艘艘渔船,已经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快,让他们让开!” 奉汤若望之命,前来运送《崇祯历书》雕版的利类思大叫起来。 意大利西西里人利类思—— 一样是哈布斯堡家族控制下的传教士。 “来人呐,给我架起火枪,火炮准备!” 南怀仁脸色阴沉: “让翻译告诉他们,若是不让开,就开枪开炮了!” “不能开啊!” 翻译徐老三吓得脸色大变。 这翻译是松江府人,徐家教堂下的一个教士。 什一税可是赚钱的利器。 贪什么污,挂靠什么地? 有穿上教袍挣钱吗? 拉了一个信徒,就能得到他超过十分之一的财产,并且还是源源不断,今后每挣了一分银子,就要缴纳十分之一的暴利! 徐家现在已经拉了两万多信徒。 还都是当地豪绅! 就靠着信徒们缴纳的“什一税”,假以时日,就足以富可敌国! 至于普通人信教…… 我呸! 真当圣教三柱石不是柱石是吧? 这可不是清末,传教士只能从底层百姓打开局面的时候呢! 明末的传教士,拉拢到的都是贵族豪门! 信教的,也自然不是普通人…… 徐家是阁臣豪宅! 至于那李之藻、杨廷筠…… 嘿嘿,不过只是一个进士的他们,有话语权吗? 徐光启是阁臣! 这是三柱石之首! 这是宰相人家啊! 想要挂靠过来,抱了大腿的,都是当地豪绅! 说白了,信教…… 除了底层,自然是没人信的! 三柱石不是傻子! 这特么又是一个东林、复社啊! 还是组织严密,胆敢有了异心,就要被送上火刑架的恐怖组织! 只要教会遍布各地,三柱石就是华夏无冕之王! 徐家,更是王中之王! 到那时,什么皇帝、什么朝廷…… 全滚一边去! 到那时,皇朝就是弟弟! ……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徐老三吓得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 阁老死了,狗皇帝又看清了圣教的本质,正在让他的头号鹰犬王承恩,大肆迫害教人。 甚至,那二号狗腿子刘芳亮,这个败坏祖宗的贼匪,竟然还说服了狗皇帝,将武器发给了渔民! 南怀仁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当人家真的是渔民吗? 人家是枪快炮利的无冕之军啊! 徐老三吓得连连劝阻,南怀仁却是大怒: “来人呐,开炮,给老子将他们轰到海里喂王八!” 南怀仁没看到,当他说出开枪放炮的话后,利类思已经快速跑回了沙船上。 “快快快,砍断缆绳,赶紧跑!” 利类思指挥着手下,连解掉缆绳都顾不上了! 直接让人挥舞着斧头,将缆绳斩断,甚至连跳板都不收,扬帆就要离去。 “轰!” 就在此时,一发炮弹,落在了前方的渔船边。 炮子撕烂了渔船的小帆,落入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浇了渔船一身。 “狗娘养的,竟然敢放炮!” 船头脸色黢黑的渔夫左秃子,脸色铁青。 “兄弟们,给老子弄死他们!” 光秃秃的脑袋上,只剩下耳朵周围,还剩下了一小撮毛发。 别看他脸色难看,心里却在偷笑。 刘爷说了,不准咱们先行开炮。 但是,皇爷也给咱们渔民定了个规矩—— “咱们大明的渔民不欺负人,但是,只要别人敢先动手,就不能留情!” 皇爷啊! 眼下,这可不是我们先开的炮呐! 刘爷啊,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敌人不但不投降,反敢向我开枪——弄死他,还有啥话可说? “嘿嘿嘿!” 左秃子坏笑着,一把掀开了船头的渔网。 赫然是一架一窝蜂! 木箱内,81只寒光闪烁的利箭,折射着刚刚驱散薄雾的阳光。 下方的81根引线,打了一个结。 这是为了最快速引燃,好一次性全部射出去的妙招。 这玩意,就是对付甲板上敌军的最佳利器! 81支火药驱动的箭矢,铺天盖地的攒射之下,就算是个大象,也给他弄死了! 再说了,这种覆盖性的武器,很多时候,比军卒们手中会连发的短枪都好使! 只要一根火把,能干死多少,就看敌人有多密集了! 要是船头堆积了易燃物,甚至能将一艘巨无霸大船,都给焚毁了! 皇帝分给渔民的武器,也是要看等级的。 没有立过功劳的渔民,只能申请了火绳枪。 随着立功越多,这武器才会越高级。 甚至,到了最后,连大钢炮都有! 还有只需要一发,就能给敌人战船干个窟窿的火龙出水…… “老二,距离太远了,一窝蜂射不到狗日的,给老子满帆! 老三、老四,划桨! 给老子冲上去!” 左秃子动作快,周围的渔船,比左秃子动作更快! 数十艘渔船,早就摆好了船头,正对着南怀仁的鸟船。 眼见这群红毛杂夷,不但不束手投降,竟然胆敢先行开炮! 早就等急了的他们,当即嗷嗷叫着,朝鸟船冲去。 微波荡漾的渤海,顿时闹腾起来。 就在此时,逐渐消散的薄雾内,十几艘快船,已经劈涛斩浪,冲了过来。 这是海警稽查司的战舰。 船头上,有人对着大铁皮喇叭大吼: “不准放炮,不准放火箭! 上面都是咱们的好东西!” 然而,早就等着立功的渔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数十艘满帆的渔船,借着微风,在卖力划动的船桨驱使下,朝着静止不动的鸟船冲去。 什么放不放的! 皇爷说了——只要敌人先开火,就朝死里弄! …… 鸟船上。 南怀仁傻眼了。 啥情况? 明明教会里的前辈们,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了——东方巨无霸的大家族,早就跟他们达成了协议。 会帮助他们盗取华夏典籍的吗? 他们会带着自己的子民,给咱们传教士打掩护的吗? 而且,他进入杭州、松江府一线的时候,也的确得到了当地大家族的帮助。 比如身前这个徐老三,就是前任明朝宰相家里的子弟。 为何眼前却都是敌人? 南怀仁懵逼了。 “教士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鸟船上的五十来个士兵,见到这一幕,也傻眼了。 第1054章 他是比利时人! 而今,东印度公司在郑家的打压下,已经节节败退,不得不在偌大的海洋上,与郑家打游击。 为了响应皇帝的号召,这才从本就不多的兵力中,又抽调出他们这一小队,配合南怀仁的行动。 要是被明人捉去…… 为首的少尉打了个冷战。 听说那可是要用一种小刀子,给一片一片削成了生鱼片啊! “啪!” 南怀仁一巴掌扇在徐老三的脸上,怒道: “狗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扇完了之后, 南怀仁有些心疼。 这倒不是心疼徐老三——一个连国家也不要的狗东西,就算是“圣教三柱石”家的弟子,又如何? 背叛了自己国家的人,没人会瞧得起的。 用得上,扔给它们几根狗骨头。 用不上,最先死的就是它们! 南怀仁心疼的是,为了绑定圣教,徐家拿出了家族嫡女招待他。 就在刚刚,这只手还在那少女身上揉搓啊! 东方女人好啊,身上没有臭的熏人的狐臭。 一想起这…… 南怀仁瞬间觉得当初在家里的柴火垛内,跟脏兮兮的农奴女人滚秸秆…… 我呸! 真特么恶心! 唉! 这一巴掌,将香喷喷都打没了…… “你!” 徐老三被打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身为徐家弟子,那是平素横着走的存在,啥时候被人打过? 更何况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打脸了。 “你找死!” 徐老三眼神一冷,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短枪。 这是他花费十几条泥腿子性命的代价,从海警司沉船上摸到的。 徐老三刚刚将短枪拿出来,还没有对准南怀仁…… 就见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少女,从船舱内跑了出来。 “啪!” 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徐老三脸上。 “狗奴才,这是我的男人,不准你打他! 他是摩尔人……” 呸! 打错了,再来。 “啪!” 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徐老三脸上。 “狗奴才,这是我的男人,不准你打他! 他是比利时人,他是比利时人!” 少女披头散发,状若疯癫。 这可是爷爷极力推崇的西洋大人啊! 你这狗奴才,怎么敢拿枪指着他! 徐老三又被打懵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四小姐。 啥意思? 你真不懂家里的意思吗? 就是将你当做牺牲品,好在家主故去后,与教会之间的联系,不会因此而衰弱啊! 说白了,这是为了保住徐家“圣教三柱石”的传教至高地位啊! 你就是个牺牲品! 说白了,和青楼里的姐儿,又有什么区别! “玛尔第纳,你疯了!” 徐老三脸色大变。 四小姐玛尔第纳是家族开办“圣母会”教堂的圣女。 作为圣女,自然是要与圣教来使“沟通”的。 (注:本文为了剧情,此处有改动,若有冒犯,可删。 徐光启四孙女,本名未知,教名玛尔第纳,是圣母会重要组织者之一。 与五孙徐尔路一起,联姻上海第一望族潘氏家族。) “他是比利时人,他是比利时人! 你这狗奴才,有什么资格拿枪指着他?” 玛尔第纳状若疯虎,连撕带打,将徐老三的衣衫扯得稀巴烂。 徐老三懵了。 脸皮子火辣辣的疼,还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在滴落。 徐老三顺手一摸,脸色顿时大变。 手掌上竟然全是血! “四小姐!” 徐老三脸色阴沉。 真当老子不敢投靠刘芳亮是吧? 就你徐家干的破事,老子要是说出来,你徐家能落下一个苗苗,就是苍天没开眼! 你这臭婊子,竟然敢打我? 然而,没有与手下商量,不好贸然动手的徐老三,只能左支右挡。 当一个男人因为顾及,不能下狠手的时候,女人都是要占了上风的。 徐老三又被抓了好几下…… 徐老三带来的打手,见到徐老三正在被四小姐撕扯,彼此看了一眼。 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徐老三对他们不赖,平时不是一起喝酒,就是一起去逛窑子。 还从未让他们给过钱。 但是,他们的薪水,都是徐家开支的啊! 再说了,徐家已经与潘氏达成了联姻的意向。 五少爷要娶了潘氏的嫡系孙女,四小姐也要嫁给潘氏嫡系少爷。 也就是说,虽然阁老去世了,但是,徐家利用联姻的手段,再次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他们若是叛离徐家…… 全家性命难保啊! “来人呐,给我将这个疯婆子拉开!” 徐老三摆脱不了玛尔第纳的撕扯,只好呼唤手下。 “谁敢! 信不信我剥了你们全家的皮!” 徐家四小姐玛尔第纳,状若疯魔,一边撕扯徐老三,一边威胁道。 一众人眼看着,脚步动了动,却不太敢上前。 “砰!砰!” 就在此时,徐老三手里的短枪,接连响起。 两声枪响,在玛尔第纳耳朵边传开,耳道里的轰鸣,让玛尔第纳呆住了。 “啪!” 徐老三一巴掌将玛尔第纳抽翻在地。 玛尔第纳被打懵了。 连嘴角正在溢血都没察觉。 她难以置信的指着徐老三,惊疑不定道: “徐……徐老三……你……你敢打我……” “不敢打你?” 徐老三眼神冰冷: “四小姐,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这海上,哪年不死了一堆人! 再说,真以为你徐家是做慈善的,白养着我们啊? 给你徐家卖命,杀人放火的事,老子做多了!” “呸!”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阴沉沉的道: “四小姐,不要逼我!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环境! 这件事就此打住,否则……” 徐老三环顾一周,看到自从他开枪后,红毛士兵,正拿枪指着自己的手下。 而他的人,也纷纷举起火枪,对准了西洋人。 “南怀仁!” 徐老三冷笑一声: “别特么躲在女人的肚皮子里面,还能不能像个男人一般,说句畅快话! 是你我分个死活,然后被刘芳亮捡了便宜。 还是,先冲出去再说!” 南怀仁脸色阴沉,伸手拨开了徐老三指着自己的短枪,阴阳怪气的道歉道: “对不住了徐兄弟,刚才是我冲动了。” 冲你娘的皮! 徐老三脸皮子动了动,眼神里隐晦之色闪烁。 第1055章 海跪根徐 玛尔第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怒指徐老三: “狗奴才,你还想怎样? 他已经给你道歉了! 你还要闹什么? 不就是打了你一巴掌么! 你还打了我呢! 这不是相抵了么! 你这泥腿子,不是我徐家养着,早将你老娘饿死了!” 眼见玛尔第纳又要撒泼,南怀仁这才意识到这时候,不是说这些鸡毛蒜皮的时间,他拉了玛尔第纳一把。 语气凶狠道:“不要闹了!” 玛尔第纳被精神圣主一训斥,再也不敢吱声,温顺的宛若波斯猫。 没办法,家教太大…… 这是根…… ……(别胡扯,我啥也没说。)…… (⊙o⊙)……… 南怀仁一句话,就让泼妇一般的玛尔第纳,变成了乖宝宝。 他对徐老三道: “咱们还是先联手冲出去。 此间的事,以后再说。” “好!” 徐老三一摆手,冲手下使了个眼色,率先朝着船舱靠近。 既然闹掰了,就让西洋鬼子打头阵吧! 几十个打手,互相看了看,也结束了对峙。 人群迅速分成了两拨。 大部分人朝着徐老三追了过去。 小部分人则在另一个小主事的带领下,站在了玛尔第纳身边。 那小主事,还殷勤的献上了一个手绢: “四小姐,您擦擦嘴角的血。” 这个手绢,是他早上刚刚洗干净的,还没用过呢! “滚!” 玛尔第纳一把将洁白的手绢打掉,厌恶的看着他: “你这臭奴才,拿着你的脏东西,给我滚!” 小主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只得怏怏走开。 他的嘴角抽搐着。 神气什么? 除了你徐家将这红毛绿眼的蛮夷,当个宝,还拉拢权贵,纷纷参拜这邪教…… 你看谁将他们当回事! 我啐! 对徐家忠心耿耿的打手,也不满了! “阿嚏!” 南怀仁打了个喷嚏,鼻子有些痒,抽出燕尾服口袋里的手绢。 “哼~~~!” 使劲擤了鼻子。 白色的手绢上,能够看到好几团干涸的黄色印记。 手绢都粘在一起了…… 脏兮兮的手绢上,又多了一团黄褐色的鼻涕。 远行万里,南怀仁鼻炎犯了…… “唔~~ 南怀仁哥哥,人家嘴上有血,帮我擦擦嘛~~” 玛尔第纳抱着南怀仁胳膊,按在自己胸前,就开始撒娇。 圣主训了自己,不能让圣主生气…… 南怀仁随手用自己擤鼻涕的手绢,在玛尔第纳嘴上抹了一把。 “唔~~ 谢谢南怀仁哥哥。 南怀仁哥哥对我真好~~~!” 邮票上的南怀仁绘像 “吧唧!” 玛尔第纳开心极了。 使劲在那绿色未褪的毛茸茸脸上,吧唧了一口。 在家教的影响,向往西方的一切,是玛尔第纳从小就有的意识了。 至于身体上的肮脏…… 都心灵升华了,还管什么臭皮囊哟! 再说了,驴球—— 它大不是…… ……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不过短短一瞬间罢了。 直到此时,才有人指着一边大叫起来: “不好了,利类思跑了!” 众人大惊,扭头去看。 只见利类思已经指挥着士卒,砍断了缆绳,正升起船帆,准备撞开即将合拢的围堵渔船,逃回海边 ! 这家伙,竟然见机不妙,准备开溜了! “利类思,你这个叛徒! 你等着,等你回到了意大利,皇帝一定会将你送上火刑架的!” 南怀仁气得大骂! 不过—— 利类思也是意大利西西里人。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南怀仁恶狠狠的咒骂着。 然而,利类思这一走,他顿时气的跳脚。 若是加上利类思带来的百十人,未必没有冲出去的可能! 只要抢在明人的战船,堵过来之前,撞开这些海面上的小不点。 就有机会逃出生天了! 这么大的海,只要逃出明人的视线之外,自然不会再被追上! 然而,利类思这一跑…… 只剩下百十人的他们,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一想到这个,南怀仁慌了手脚。 他这个刚刚来到大明的传教士都慌了,更何况是那些士卒呢! 一旦被明军逮住,可是要被片成生鱼片啊! 就在人心惶惶至极,一艘格外快的渔船,已经冲到了眼前。 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三十丈…… 小小的渔船上,一个脑袋秃顶的男人,正张狂的大笑: “狗日的西洋杂毛! 老子左秃子,奉命撞击你舰!” 左秃子哈哈大笑。 军爷说上面有咱们的宝贝,不能开枪? 好啊! 老子撞过去! 老子兄弟从小就在这海里长大。 还没学会了走路,就会游泳了! 老子就算翻船了,也死不了! 再说了,陛下体恤咱们这些打渔的,只要是为国而战,撞坏了船,立刻免费给分发新的! 咱不会受了损失! 要是真的劫回了宝贝,咱家的儿郎,也可以去国子监读书了…… 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撞船—— 老子既能拿奖,还能得利,更不吃亏! 更何况,哪个男儿没有金戈铁马梦? 纵然是粗糙的渔夫,心里也装着大侠的使命。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能有如此轰轰烈烈时,纵然老来躺在病榻,也无憾了! 左秃子哈哈大笑。 左家几兄弟,胸中豪情万丈! “撞死他个狗日的!” …… “开枪,开炮啊!” 南怀仁快吓傻了。 刚刚的闹剧,吸引了士卒们的注意力。 谁都没有看到,这短短时间,周围的渔船竟然冲到眼前! 就在红毛士兵,刚刚举起火绳枪,还来不及开枪的时候…… “噼里啪啦砰砰!” 十几艘海警稽查司的快船,已经冲到了渔船后边。 船头士卒,站在起伏不定的甲板上,一阵乱枪打来,正在装填炮弹的西洋士卒人群内,五六个士兵,当即中枪。 虽然波涛不大,却依旧影响了发挥。 这些正规军退役,转入海警司的悍卒,本来枪法早就喂出来了。 然而,到了这大海上半年之久了,命中率却依旧太感人…… 一百多杆火枪的齐射,竟然才击倒了五六个敌人。 待了年假返回汉都休息,说出去要被昔日的战友笑死…… “开炮!” “快开枪!” “快开炮!” 南怀仁吓得哇哇大叫。 这红毛鬼子,吓得脸都绿了。 像极了西方绘画里青面獠牙的吸血鬼…… 第1056章 我只求保命,想要陪葬,我不拦着 左麻子大笑: 想开枪? 想开炮? 没机会了! 左秃子的渔船,已经冲到了五六丈的距离上了! “开炮? 我开你娘的炮! 能让你们开了炮,老子就把头上仅剩的几根毛,全薅了!” 只剩下耳朵周围几根头发的左秃子,冷笑一声,大吼: “撞上去! 兄弟们,弃船!” 刘爷的兵来了,这可是拿奖励的最后机会! 左家几兄弟,早就等不及了。 听到大哥一声令下,当即最后看了一眼给左家养家糊口几十年的渔船,然后纷纷跳进了海水里。 “轰!” 就在红毛鬼子刚刚装好了炮弹,还来不点燃的时候,一声惊天轰鸣,从左侧传来。 巨大的鸟船,当即使劲一晃,整个船,顿时朝着右侧倾斜过去! 甲板右侧的护栏,几乎被掀到了海面下。 “哗啦啦!” 甲板上的物资,快速滑向右侧。 十几个没抓住东西的士兵,一头飞进了海水里。 那姿势,比菲佣的炸鱼队还牛逼! “快快快! 到左舷去! 所有人都到左舷去!” 徐老三顾不上与南怀仁的仇怨了,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就朝左侧冲。 必须要增加左舷的配重,若不然,很可能就翻了! 这时候,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好了,左舷破了,正在疯狂进水!” 船舱里,有人惊呼起来。 大量海水的涌入,船舱里的船员,只是喊出了一句话,就再也没有声响了…… 晃晃悠悠,还没有平稳的大鸟船,逐渐开始朝左侧倾斜。 徐老三脸色大变: “不好! 朝右边去!” 一行人又急忙朝着右舷跑去。 徐老三拉住两个心腹,低声道: “这群杂毛完了,徐家也会完了。” 心腹左右看了看,低声道: “三哥,你是什么个章程?” 徐老三冷笑: “想跟着徐家陪葬的,我不拦着。 我只要保命。” 两人使劲点头: “我俩去拉拢咱们的自己人。” 徐老三挥手,让两人各自分头行事。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 更何况是一个干脏活的打手! 生死攸关的时刻,徐家千金这胡搅蛮缠的一巴掌。 将徐老三本就不多的忠心,全打没了! 妈的,老子就是个打工的,你神气个屁! 再说了老子就是干脏活的! 徐老三眼神冰冷。 谁不知道一旦事情败露,自己首先就是被清理的对象啊! …… 这群打手,与其说忠心徐家,还不如说是钱财拉拢罢了。 或者说,就是明朝时候的打工仔罢了。 哦。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安保队。 从徐老三挥拳打向玛尔第纳,一众打手却没人阻拦,就足见危难关头,打手们已经靠不住了。 …… 左秃子是青岛的渔民。 这时候的青岛,还是莱州府下的一个军事卫所——灵山卫浮山前所治下。 左秃子祖上本是军户余丁,后来军户所的土地,逐渐被豪强占据,卫所入不敷出,又没了管理粮仓的大权,无法上奏开仓赈济。 逐渐就有人开始逃亡…… 卫所的指挥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是几百年彼此联姻的老亲戚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 再说了,就算卫所上奏缺粮又如何? 管理粮仓的是文官,朝堂上盖印确认圣旨法律的是文官,部门里签字同意的是文官,分发粮食的是文官…… 层层中转,层层剥皮! 皇帝账上少了十万石粮食,到了他们手上,能有三五个杂面馍馍,就是文官清廉了! 要知道——军户可不是百姓! 这不是文官下的“治民”,不计入人家政绩之内啊! 无关人家的政绩,就算全饿死了,与人家又有什么关系? ——都是你皇帝上干天谴,这才导致饿殍遍地…… 你赶紧下罪己诏吧! 反正,你崇祯已经习惯了。 多一封不多,少一封不少! …… 至于文官贪污—— 笔在人家手里,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哪怕你朱家皇帝让太监读书识字,也能书写…… 嘴在人家身上——人家想念哪本,就念哪本! 君不见《酌中志》对于《永乐大典》的丢失时间,丢失过程,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填充报牍、充斥耳膜的,永远都是——《永乐大典》不是在嘉靖墓,就是在皇史宬,要不就是明末焚毁了…… 当时人的记载,是只字不提! …… 明代的军户,是真惨! 这话也不对! ——要是有利可图防线上的军户,人家为了维持利益细水长流,还是能能够勉强不让饿死的。 养寇自重么,祖先的老经验了…… 但是,这些内地卫所,可就没人管了。 深宫里的皇帝,能看到的,能听到的,永远都是——别人愿意让他看到,愿意让他听到的! 比如袁世凯看的报纸——就是精心“制作”的嘛! 这都是经验。 就算是科技时代的皇帝,资讯这么发达的情况下,依旧难逃这个定律。 君不见,有种东西会“屏蔽”、“筛选”…… 实际上,皇帝和臣,是两个极端。 只要立根不歪(比如“我圣清”就不在此列),皇帝追求的是——秦始皇想要的万万世! 必须要细水长流,必须要国泰民安。 对待百姓,是必须要妥协的。 皇帝要的是王朝长世久存! 而臣…… 自从科举制以来,明面上就成了流水的“大臣”。 利益短暂化的现实状态,就会造成——利益短促、爆炸化! 敲骨吸髓,都是轻的! 能够在有限的时间内,像徽州郑氏那样——捞取了能让后辈硬生生躺吃等死两百年的财富,就是最高的追求。 这就是宋献策当初与李岩讨论,建议要废黜科举时,他的思维核心所在。 别说宋献策目光短浅——能够青史留名的人,某些特定状态下,眼光都是人尖子。 作为跟着李自成,抄了那么多大臣的宋献策…… 眼光会差吗? 不过是看多了官员的腐败,想要整顿这个现象而已。 特定场景的重复刺激——思维陷入局限,就成了必然了…… 而明代…… 臣权——野蛮生长了两百年! 换句话说,官场的贪污现象,也就稍微比清朝轻了那么一丢丢。 ——因为明代没有“议罪银”、“赎罪银”。 贪污的太过了,还是要丢官,掉脑袋的。 第1057章 花生米的四种吃法 如此一来…… 军户逃亡,就成了明朝的主旋律。 连饭都吃不上,不逃跑…… 等着饿死吗? 根源啊,还在英宗初年,被文官集团拿走了国家粮仓上!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造成了南明——明明纸面上占据了优势,却没有形成第二个南宋。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体制内的士绅没有除掉! 这一点,也是为什么永历明明是资源最少的皇帝,却依旧稳住了局势的原因。 ——就因为永历依靠的是张献忠残部。 …… 所幸,灵山卫靠海。 (注:在今日青岛黄岛那边,当地还有灵山卫街道。) 左秃子这样的逃亡军户,做一个渔民,还是能够养家的。 青岛渔民的老木船,我在黄岛南北屯那俩船厂,呆了两年半,亲眼见过一些。 就是金沙滩那里,沿着金沙滩朝东北走,就是当地渔民出海的地方。 这里的传统渔船,是用整根木材,夹以木板,弯曲制造。 这就在金沙滩拍的 也就是说,这样用整根木材制造的渔船,当船首正面撞击这时代的木质军舰时,威力是极大的。 更何况,专门负责缉私的刘芳亮,在皇帝给他分配缉私所得利润的状态下,堪称富得流油。 为了武装这些渔船,刘芳亮自掏腰包,给大半的渔船,都换上了钢质撞首! 尖锐的好似龙舟的撞首,轻易就能撕开鸟船的船身。 正巧,伴随着浓雾的消散,海面上微风逐渐变大。 满了帆的渔船,快如闪电。 就在左秃子几兄弟跳海的下一瞬间—— “轰!” 一声惊天轰鸣! 渔船恶狠狠的撞在鸟船上。 尖锐的撞首,撕开了鸟船船体。 一个点的破碎,带来了连锁效应。 巨大的动能,使得整个渔船的前半部分,都钻了进去。 下一刻。 力的相互作用下,使得渔船彻底散架,变成了根根浮木,漂浮在海面上。 空留下一个比八仙桌还大的洞口! 汹涌的海水,朝着船舱内灌入。 咕咕嘟嘟的气泡,宛若脸盆大…… 这么大的破洞,就算华夏船只——早在唐朝时期,隔水舱就已经普遍化,也受不住啊! 大量海水的涌入,整个鸟船,已经失去了平衡! 船舷被撞破的一幕,正在海里扎猛子,快速逃离的左秃子几兄弟,并未看到。 然而,已经冲到近前的渔船,站立在船头,正准备撞击的渔民们,却全都看到了! “左秃子这个狗日的,又快了老子一步!” 有人开始咒骂起来。 只是,嘴里是骂,嘴角却是笑。 那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顺手,解开了船帆。 不需要再撞击了…… “可不是么,当初我俩一起发现了一艘走私船。 然后我俩分开逃跑,准备给刘将军报信。 结果! 这狗日的的不要命,顶着人家的船队穿插,硬是比老子先回来一炷香。 就这样,这狗日的拿到了一窝蜂。 而我,只有一杆大抬枪的奖励!” 一个脸上有雀斑的男人,举了举手里的大号抬枪。 这人气愤填膺,大声嚷嚷: “这狗日的,过后说什么请我喝酒赔罪。 我是少一顿酒的人吗?” 这“惜败”左秃子的朱姓渔民,对着左右渔民,大声数落着左秃子的不是…… 周围有人拆穿道: “你朱麻子,不是少一顿酒的人,你是舍不得一颗花生米的人!”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 那人也不恼,犹自争辩道: “懂个甚? 花生米有四种吃法,你们知道吗?” “知道!” 众人齐声道: “一,凑别人的吃! 二,言语挤兑别人请着吃! 三,趁着红白喜事混进去吃! 四,仗着宗室身份,上门题字强行吃!” 有小年轻不懂事,揭伤疤道: “朱将军,你说你是宗室。 为何年前你去何家偷了花生米,被人吊着打!” “哈哈哈哈!” 众人笑的更开怀了。 渔船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朱麻子瞪大了眼睛: “你这小子好不晓事,怎的这样污人清白?” 脸上还带着几分嫩稚的渔民,笑将起来: “朱将军,怎的就污你清白了?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做了假不成?” 朱麻子涨红了脸,因为消瘦,青筋格外明显的脸庞上,根根血管竖起,活像爬上去的蚯蚓。 犹自争辩道: “那不能算偷,我是留了字的…… 再说了,题字换口吃的…… 朱家人的事,能算偷么?” 接着便是难以听懂,让渔民们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太祖宗藩以为篱笆”、什么“成祖定例禁藩”、什么“弘治丢了权”、什么“官老爷勾结宗人衙门抢走自家的俸禄”之类的…… 众人也听不懂,只当听了笑话…… 甚至,还有人以为朱麻子是在说大话。 皇亲国戚咧…… 咋可能这么穷困了! 那可是皇亲国戚啊! 别看这家伙现在有船…… 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他们可是知道,朱麻子此时的这艘渔船,是刘芳亮将军送给他的! 之前的时候,朱麻子可就是一个破落户! 莫说船了,家里连个门窗都没有。 甚至,连门帘都不用挂! 因为——就算小偷去了他家,也要含泪丢下几块——在别人家里顺来的馍馍…… 就没见过这么穷的人! 讨饭的还有个破碗咧! 这么穷的人,会是宗室吗? 叫花子都比他有钱啊! …… 朱麻子真的是宗室。 他是鲁藩宗室。 也就是被忽悠造反的那个鲁王的后人。 是大明太祖爷十子鲁王朱檀的六代后人,也就是太祖皇帝的七世孙。 他是“”字辈的。 全名叫做朱麻,只是不在宗室名册,只能称作朱麻罢了。 因为脸上有一些雀斑,因此,就被人唤作了朱麻子。 这家伙的辈分,可是很高的! 正是现任鲁王朱以海的——疏疏疏堂太爷爷。 甚至,他要是恢复了宗室名册,喊一声皇帝“好玄孙”,朱由检还得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按照族谱,这人正是朱由检的高祖父辈! 诛九族,就是这个图。 然而,身为朱元璋的七世孙,却也早已拿不到了名头。 甚至,他祖父那一辈,那可是五世孙,都没拿到…… 第1058章 一切的改变,只因那一年! 朱麻子家里,倒也不是一直都这么穷的。 宪宗皇帝成化年以前,宗室还能过得去。 那时候的宗室,不论大小,多少还有点皇室的模样…… 朱麻子家也是如此,混不上太好,小米黑面,自是有的。 就算灾年,也不会饿死了。 “唉!” 朱麻子叹息一声。 一切的改变,都因为那一年…… …… 那是成化皇帝励精图治,继承英宗皇帝遗志,正要拿回朱家荣光之时…… 然而,就是那一年…… ——鲁藩里的王爷们说,皇爷察觉东宫小爷被教坏了,便想要换个太子。 朝臣哪里同意哟! 人家好不容易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通过冷宫皇后、和皇太后的手,教出来了一个自己人,能轻易放弃吗? (注:朱祁镇的钱皇后,双眼几乎完全失明,并且早在成化四年,就去世了。成化时期后宫大权在周太后手中。) 朱麻子长叹。 提起这位成化爷,也是个悲催的人。 他幼年坎坷,两岁时,父皇被一场上下配合的兵变,送去草原。 年幼的他,唯有小心翼翼。 于谦等人掌握了朝政,不但大肆清洗正统老臣,甚至连朱见深的名字,都给改成了朱见濡! 奶奶孙太后唯一对他做的,就是将身边的宫女万贞儿,派到朱见深身边。 万贞儿跟孙太后一样,是山东人,生的不甚美,却性格豪爽,有英气。 万幸,这个叫万贞儿的宫女,忠心耿耿的护持着朱见深。 五岁的时候,皇太子之位被废,虽然名义上封了个沂王,却被关入冷宫。 宫人不得接见! 年幼的他,无人交流,因而落了个口吃的毛病。 陪伴在身边,只有万贞儿。 甚至,为了防止被害,万贞儿时刻背负长剑,夜不敢解。 哪怕是大雪纷飞的夜晚,也只是裹着睡袋,将长剑抱在怀里,和衣而眠。 生怕小主子有了三长两短。 又五年后,石亨等英宗昔日旧属,发动夺门之变,拥立英宗复辟。 年虽十岁,却尝尽了人间冷暖的朱见深,再次成为太子。 陪伴在他身边的,还有那个最忠心的宫女万贞儿。 天顺八年的正月,回到身边不过短短七年的父亲英宗皇帝,忽然暴毙。 朱见深继位,是为宪宗皇帝。 幼年的坎坷经历,使得朱见深早已知道官场的腐朽。 就在继位不足一个月的天顺八年二月,朱见深试探朝臣,直接以中旨,委任了一个叫做姚旺的工人,为文思院副使。 (这就是公认最早的传奉官。) 朝臣以英宗遗诏的名义,立羽林前卫指挥使吴俊的女儿为皇后。 时年,是天顺八年七月二十一日。 然而,就在吴皇后刚刚被抬进宫门不足一月时间——就在这一年八月,趁着朱见深上朝的时候,吴皇后竟然杖责万贞儿。 若不是朱见深得到通报,急忙前往救援,万贞儿就要被活活打死。 朱见深大怒! 动万贞儿,这是要干什么——早已洞悉一切的朱见深,心知肚明。 然而,皇后掌管整个后宫,这是规矩,只要——太后不干预,就算皇帝,也无法责怪。 而钱太后因为一同被景泰君臣关入冷宫,哭成了瞎子。 生母周太后,却厌恶万贞儿。 更何况此时的政权刚刚交接,正是人心不稳之时。 朱见深若想整顿后宫,必须证据确凿的拿下吴皇后。 于是,老太监牛玉出面揭发,说——吴氏被立为后,是矫诏,英宗临死时,没有下过立她为后的诏书。 朱见深连发三道诏书,昭告天下,强势废黜吴皇后,将她打入冷宫。 经过这件事,饱尝人间冷暖的朱见深,知道自己想要恢复祖先霸业,就不能依靠朝臣,同时,也要防着后宫。 因此,他将性格温顺的王氏,立为皇后。 就在翻过年的成化元年,朱见深就开始不经过吏部,大批量直接委任官员。 ——也就是所谓的“传奉官”。 实际上,这群人,就是朱见深能够施政的触手! 文臣攻击朱见深的罪责,主要有三个: 一,传奉官。——在官场上建立保皇党。 二,西厂。——整顿官场,保证施政的工具。 三,皇庄。——属于朱见深的经济来源。 …… 成化二年,正月,万贞儿生下皇长子,朱见深不顾朝野反对,强立万贞儿为贵妃。 (后来升级为皇贵妃,这是明朝第一个皇贵妃。) 同时,将管理后宫的大权,交给万贞儿。 也就是说,此时万贞儿的头上,只有周太后(朱见深生母),比万贞儿地位更高了。 并且,公开表示要立为太子。 结果,就在该年冬,已经11个月的皇子,暴毙。 成化五年四月,贤妃柏氏生下次子。 朱见深生怕再被打脸,小心的等到了这孩子两岁半之后,直到成化七年十一月十六日,才被立为皇太子。 这就是——悼恭太子朱佑极。 结果,七十天后的成化八年正月二十六日—— 即将三周岁的小孩,又被弄死了! 朱见深接连被毒死两个儿子。 是朱见深无子了吗? 不! 有人提前藏起来了一个孩子——后来的弘治皇帝朱佑樘。 就在皇次子出生第二年的——成化六年七月初三日,纪氏生了个儿子。 这个孩子就是朱佑樘。 他一出生就被抱走了,并且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朱见深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纪氏是俘虏,在后宫没地位,纪氏连声张都不敢。 甚至,整个孕期,也按照人家的安排,对外全程——称病。 《明史》说是——万贞儿大闹,朱见深欺骗万贞儿,是肚子里长了个疙瘩…… 这特么不是瞎掰么? 老二都出生整整一年了,你告诉我万贞儿为啥不闹? 《明史》说——万皇贵妃让太监张敏溺死朱佑樘,就是因为万贞儿自己没有儿子,张敏不敢,才将孩子交给周皇后抚养…… 却不顾,在这之前的皇次子朱佑极——整整活到了即将三周岁! 这个孩子,也不是万贞儿生的呐! 她为何没下死手? ——这特么不是不讲道理,只为喷粪么! 为何这孩子——早不死,晚不死! 恰恰,死在了有人偷走皇三子之后,皇二子被立为太子之后的——70天? 第1059章 明亡的罪人——朱佑樘 在后宫实际地位,仅次于周太后的万贞儿,想要弄死个没名没份的皇子,很难吗? 相较于弄死皇子,和弄死太子…… 对万贞儿来说——哪个风险更大? 她是憨批? 不弄死皇子,去弄死太子! 这不是掰着屁眼招风么! 要知道——万贞儿得宠的法宝,就是皇帝的信任! 没有母族可以依靠的万贞儿…… 除非是疯了,才敢毒死皇子! ——还是皇太子! 并且,就在这个小孩被立为太子的70天后,正值敏感时期,悍然直接弄死! 这特么——是骑在皇帝脸上扇巴掌啊! 万贞儿敢吗? ——得利最大的那个,兴许不会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却绝对就是阴谋的实施者。 朱佑樘出生后——废皇后吴氏偷偷抚养。 吴氏父亲是羽林前卫指挥使,舅舅是怀宁侯,哥哥是羽林卫指挥使。 从操作难度来考虑,她是有人手掩护的! 而且,生了孩子的纪氏,还不敢声张! 这样的吴家,想要弄死一个俘虏过来的妃子,轻轻松松! 再加上周太后本就不喜欢万贞儿——因为万贞儿跟周太后同岁。 出身还低,只是一个小小宫女。 也就是说,只要有了周太后帮忙,偷走皇子这事——朱见深和万贞儿就不可能知道! 隐藏弘治皇帝朱佑樘的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那——毒死朱见深儿子的是谁? ——同样显而易见! 人家吴皇后——可是群臣矫诏册封的! 要知道,弘治之前,大明皇帝娶的正妻,都是勋贵之女! 这样的人,想要藏起来一个皇子,轻轻松松! 【唯有那个憨批朱允炆——娶的是官员的女儿。 哦,朱瞻基也是。 就很服! 弘治朱佑樘之前,皇后不是勋贵之女,就是大臣之女。 到了人家养育的朱佑樘之时,就变成了必须小门小户了! 还特么祖制! 哪个祖?】 更何况,老朱当年那么危险的环境—— 开国之君啊! 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 结果——老朱生了26个儿子,16个女儿,一共42人,就两子两女没能长大成人! 那特么可是打仗时期! 老朱最危险的时候,数度九死一生。甚至,就连自己都被包围了! 四十多个子女,就死了四个! 而朱见深竟然——接连死俩? 要是所谓的“满月风”、“百日风”死了,也倒好说…… 这孩子一个快周岁了,一个快三周岁了! 也没了这个病了啊! 按照民间的话,这是已经“长成人”了…… 不对! 我亲妹妹当初就是“满月风”,被我外婆一眼看出,喊了一个妯娌,拿着缝被子针扎好的。 身为太医,应该不可能比村妇还差劲吧? 也就是说,背后的那个手——是要能够吓得太医不敢救人的级别! 如此,成化皇帝接连“夭折儿子”的案子,就水落石出了! 再看看治死朱见深、朱佑樘的太医,安稳到老,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真是万贞儿杀的吗? 要知道成化十一年,朱见深知道朱佑樘的存在后,直接夺走交给万贵妃抚养。 【此——有当时大臣商辂的奏疏《国本疏》为证。】 此时,朱佑樘已经5周岁了。 然而,没多久,就被朱见深生母——孝肃皇太后周氏,强行夺走抚养。 周太后的哥哥,是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长宁伯。 ——又是朱见深生母。 但是,周家不是勋贵出身——周太后本是妃子,因为钱皇后无子,生了儿子,才提拔为嫔妃的。 直到朱祁镇再次复辟,才封为贵妃。 这时候,周家才成了外戚勋贵。 换句话说——这是文臣选出来的人! 这就是周太后不待见万贞儿的背后原因! 不要以为身为太后,就会向着朱家人了—— 搁在现实中,不是还有那么多伏地魔、扶娘家魔的么! 在以孝治天下的古代,朱见深对此毫无办法。 也就是说,朱佑樘的教育定性阶段,是没有经过朱见深培育的。 这就是为什么弘治皇帝,那么信任大臣,甚至直接放权的原因。 总有人将明亡的原因,归咎与万历。 要我说,真要找个人,来承担这个罪。 那就是——弘治皇帝朱佑樘! 朱佑樘被教坏到什么程度呢? 有两个小故事,一说就能明白一切了。 朱见深没办法了,只好让司礼监太监覃吉,教授朱佑樘四书。 说白了,就是希望影响一下他。 覃吉奉皇命教授朱佑樘四书——结果,有一天,覃吉因为临时有事,就让朱佑樘看《孝经》。 然后出去了。 等司礼监太监离开,朱佑樘身边的小太监,就立刻给他换成《佛经》。 覃吉回来。 站在门口防贼一样盯着的小太监,立刻大声提醒朱佑樘道: “老伴来了!” 这时候的老伴,还不是后来皇帝对亲信太监表示亲近的昵称。 就好似今日俗语的“那老头”…… 言语上,是带着贬义的。 覃吉看到朱佑樘慌张的藏起《佛经》,拿着《孝敬》装模作样,还只能任由他,不敢喝斥了。 为什么皇帝委派的司礼监太监,不敢揭发这件事? 还不是背后有——让朱见深也无法保住覃吉性命的那个人! 因为这些太监,是皇太后周氏的人! 换句话说,如此教导朱佑樘,是周太后的意思! 没多久,这事还是被朱见深知道了。 于是,就让人传谕,喊朱佑樘去万贞儿处吃饭。 结果,万贞儿给朱佑樘夹菜,朱佑樘说自己吃饱了。 给他倒汤,他说自己怕有毒。 ——这时候的朱佑樘,才几岁啊! 一个几岁的孩子,平时被周太后灌输了多少东西,才会脱口说出这样的话呢? 由点及面,这样的一个朱佑樘,会做出放权的举动,也就不稀奇了! 真要找个人给明亡背锅——只有朱佑樘!!! 不管是于慎行的《谷山笔麈》,还是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都隐晦的记载了这些往事。 …… 朱麻子长叹…… 这些往事,瞒得住深宫里的皇帝,却瞒不住天下人。 第1060章 大明祖制?文人祖制罢了 等到宪宗皇帝察觉到太子被教坏,想要更换太子…… 然而,就是那一年…… ——恰恰山东泰山地震了…… 然而,就是那一年…… ——朝野都说泰山是为东岳,正对应着东宫。 泰山地震,这是太子地位不稳的征兆。 这是天谴! 皇帝要换太子,国本动荡,所以泰山地震了,这是苍天在示警! 群臣四处宣扬,号召读书人以正国本。 天下震动…… 不分朝野,都在说这是上干天谴,天子行事不端,引得上天降下惩罚了。 已经不相信朝臣,大肆培养传奉官,用皇帝直接任命官员,来取代大臣的成化皇爷,迫于舆论压力,只好离开皇宫,准备去郊外祭天。 时刻守卫在皇帝身边,哪怕是接见大臣,也要身穿铠甲,手持长剑护卫皇帝的万侍长…… ——成化皇爷本来是要带着一起去的! 然而,群臣纷纷死谏,声言万皇贵妃乃是女人,不能郊祭。 成化皇爷只好妥协…… 郊祭需要两天,第二天一早,皇爷就要回宫! 谁知,此时浓烟弥漫,伸手不能辨识五指。 近侍生怕有恙,皇帝被人刺杀,不敢安排车驾起行。 正巧,此时朝臣准备好了庆功宴,百官齐邀万岁庆功。(百官拖住朱见深的布置) 宪宗皇爷匆匆吃完——待他还宫。 就惊闻噩耗,万皇贵妃没了…… 久久不能言语的成化皇帝,半晌之后,才泪流满面的说了一句话—— “万侍长去了,我亦将去矣。” 朱麻子长叹: 没了万贞儿的保护,在这被腐蚀通透的皇宫内,成化皇帝还能活吗? 他只有死路一条啊! 果然——就在万皇贵妃丧期,群臣逼着成化皇帝给太子主婚。 所选的对象,再一次是文臣精挑细选的小门小户! ——就是那个史上独一份的“孝康敬皇后张氏”。 万皇贵妃虽然不是正牌皇后,却是主掌后宫之人,又是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尊位。 (万贞儿是明代第一个皇贵妃。 这是朱见深想要立万贞儿为皇后不可得,群臣只好妥协立为皇贵妃的结果。) 皇贵妃虽然不是嫡母……(古代正妻是子女的嫡母,亲生母亲叫生母) 但是,以万皇贵妃的地位——就算老百姓家里爹妈死了,都还要守孝呢! 更何况以孝治天下的天家? (实际上,群臣逼着朱见深在这时候,册立张氏,是为了预防——朱佑樘采取朱见深直接废后的招式!) ——朱佑樘的太子妃张氏,就在皇贵妃新丧的现实下,被主持了大婚,成为太子妃。 明代后台最硬的女人,就这样上线了! 也是历史上的唯一一人! ——历史书上的美好,真实的现实,却全是血腥与肮脏! 太子刚刚大婚完毕,成化皇帝如约暴毙! 朱佑樘继位…… 就是这个被文臣称为“弘治中兴”的时期,不但国家全面开始衰退,就连宗室,也迎来灾难。 弘治中兴…… 从来都不是大明对手的蒙古,强大了! 被朱见深杀的屁都不敢放的女真,死灰复燃,又耀武扬威了! 朱祁镇还派人出使的南洋,没了! 三宣六慰,乱套了! 省级军管区奴儿干都司,成了县级单位了! 国家那本来足够全国吃三年之久的存粮,消失了! 虽然日益减少,却足够朝廷开支的赋税,不足了! 原本大明天子娶妻,都是勋贵人家女子的规矩,没有了! ——甚至,变成了必须小门小户出身…… 还成为了祖制! 真特马的祖制! 甚至,后世的皇帝,竟然真的以为这就是祖制! 不得不说,皇帝这个群体啊——人家想让他看到什么,他就必须看到什么! 古今亦然! …… ——大家可以搜搜看,弘治以前,明代皇帝的皇后,都是名门出身,勋贵出身的占了一多半。 皇后不是勋贵出身的,就我屡屡点名的那两个…… 弘治以后,就变成了小民出身了…… (就很服! 万贞儿不能被立为皇后,就是因为出身低。 结果,转个身,换个人—— 大明天子就必须娶出身低的女人了……) …… 朱麻子叹息…… 到他太爷爷的那辈,正值弘治年间。 弘治皇帝啥事不管,全部交给大臣,国家就彻底没了模样。 他家因为没钱打点,宗人府的将军名头发不下来…… 将军的名头都没有——更何况是发俸禄了。 这人穷了,结婚就晚。 这结婚晚了,辈分就越来越高…… 就这样,弘治至今,不过短短一百五十年。 他就已经高了鲁王四辈…… 晚婚晚育减少人口的道理,明代大臣是玩的贼溜呐! 按照族谱,正是现任皇帝疏堂高祖父的朱麻子——却只能靠着混吃混喝度日。 皇帝见了他,就要喊一声“高祖父”啊! 已经四十多岁了,却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万幸的是,朱麻子好歹还是祖上阔过的,虽然读不起书,辈辈手传口教,倒是有些文化,更是写得一手好字。 就算没有俸禄,多少还不是能顶个将军的名头——虽然官府从不承认…… 但是,老百姓认啊! 都是世代不挪窝的,谁不知道谁祖上是谁呢? (莫名想起金星说的那句话——哎哟妈呀!这不是当年那翻墙大妞吗,咋就成了混血了呢?) 这左邻右舍,想要给子女取个名字的,谁不是要提着三两斤杂粮,上门求了人。 这可是皇亲给取的名啊! 沾一沾贵气…… 说不定也能当个官,给祖坟冒股烟儿呢! 朱麻子平素省吃俭用一点,一个人也是饿不死的。 遇到了红白喜事,提着自制的毛笔,上门用自制的墨水,写几句吉利话,混口饭吃。 只要不是太小气的人家,也不会真的拿棍子撵人了。 ——朱麻子吃饱了一顿,能给家里省好几天的口粮呢! 日子过的这么节俭,却还不能另谋了职业。 这倒不是什么祖宗规矩…… 祖宗规矩——还让不能短了俸禄呢! 有人遵守吗? 当官的,谁特么在乎狗屁规矩啊! 大明祖制——还不准贪污,贪污六十两剥皮揎草呢! 谁在乎啊! 第1061章 明代宗室——以坐牢,为最佳吃饭方法 祖制? 大明有被执行的祖制吗? 不过是有用了,立刻举起来,限制了皇帝。 没用了,想个法子制定祖制,将皇帝框起来! 大明祖制? 文臣定制罢了! 朱麻子哀叹: 身为宗亲又怎样? 别着鍕功章的——孙子被逼吃屎,目不识丁父亲还被巡检司拉去,逼着半夜两点按了手印和解呢! 这年头啊,永远记住一句话,官老爷无利不起早。 驱使驴子拉磨的,是那胡萝卜罢了! 朱麻子摇头长叹: “现在的官啊,只有对自己有利了,才会高喊“祖宗规矩”。 对自己没好处,那就是个屁! 实在是—— 官老爷不当人子,要是真有宗室谋了职业,就会被人抓住机会捅破了天! 成为攻讦宗藩的利器!” 到时候,所属亲王藩、郡王藩,就落不了好。 本就不多的俸禄,必然会被人再次克扣的! 这样一来,多多少少、年关时节,宗藩还能分两斤下来的米面,就彻底没了! 这可是得罪了本藩所有宗室穷家门、穷亲戚们! 虽然他们这些底层宗室,本就拿不到粮食,宗藩除了过年,也不会想起他们…… 宗藩俸禄多寡这事儿——与他们无关。 但是,作为斗争核心、作为药引子的他们,能落了好吗? 就算喊冤又如何? 敢申辩吗? 就不说自己的折子,能不能到了皇帝手中了…… 只要捅破了自己拿不到粮食的事情—— 就会被文人或是明着来,或是暗着来,找个理由给折磨死。 小样! 净特么找事,解决的问题就是你! 因为皇帝那儿,发给宗室的俸禄——是没短少了的! 甚至,还越来越多了! ——至于皇帝的钱去了哪? 带点脑子就知道了! 这是悲哀! 更是现实!!! 看到周围人不明所以,嘻嘻哈哈的样子,朱麻子只有摇头苦笑。 不吃他人苦,何劝他人善? 有些人啊,嘴一张,粪就来! 真当自己是天眼,一切尽在掌握中啊——真要有那本事,那丢了那么多孩子,赶紧麻溜的去帮忙查查,也还算是个人! “唉!” 身为宗亲,朱麻子知道自己这样破落户们的难处—— 就算当时捅破了,俸禄补给你了…… 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粮仓——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啊! 你当这世界没有一双叫做“小鞋”的东西? 还是少了“秋后算账”这个成语? 就算自己受屈,不捅破了内里曲直…… ——未来利益必然受损的藩王,也不会让他们好受了的。 对于朱麻子这样的破落户“宗室”来说,文官是阎王,宗藩是判官…… ——都不是好惹的! 只有等死! 只能等死! 至于什么放开了的科举…… 你去考一个试试! 连入场券都拿不到,考个屁啊! 再说了——真要当了官,你猜人家弄不弄死你? 你抢了人家的位置啊! …… 唉! 朱麻子唯有叹息: 谁让成化皇爷一步走错了呢…… 被人培育了接班人,这个天下,就不属于朱家人了! 莫说为啥继任者不整顿? ——自从经过弘治大放权,文官就彻底尾大不掉了…… 谁整顿,谁死! 不整顿,躲起来,死的慢点…… 兴许躲过去了呢? 真要上来就立刻整顿——那就立刻溶于水! 武宗皇帝牛不牛? 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硬生生干死了一统蒙古的小王子! 结果咧? 立马溶于水了…… 嘉靖年间,宗室破落户们,想出了一个妙招——骂皇帝! 为啥要骂皇帝呢? 因为之前去官府讨俸禄的,都被找了各种借口,给“整顿”了! 不能解决问题,只要解决问题所有人,就万事大吉了! ——官老爷的是不能骂的,谁骂谁遭殃! 思来想去,就只有骂皇帝了…… 周王藩的镇国中尉朱勤熨爷俩,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朱勤熨虽然袭了镇国中尉的将军名号,但是,依旧拿不到俸禄。 老婆都给饿死了! 堂堂皇亲国戚,竟然只剩下了爷俩! 于是,这家伙苦思冥想,就想到了一个妙招—— 老子去监狱里蹭饭去! 饿的死宗室,还能饿死了坐牢的了! 咱——要坐牢! 计策一定,这家伙就假借进京讨要俸禄的名头,出了城。 按照常理,讨要俸禄——你悄咪咪进京,直接进了宗人府大门…… 一切都解决了! 明代的宗人府,最开始是朱老二秦王朱樉,担任宗人令的。 老三晋王朱棡,和老四燕王朱棣,给他当副手。 朱老二、朱老三接连被弄死,宗人令的责任,就落到了朱棣和朱老五周王朱橚身上。(就是那个名医。) 永乐朝之后,宗人令不知怎地,却落到了勋贵头上。 同时,实权竟然被转移到了礼部。 也就是仁宣之治时期…… 自此,宗人府就成了个空壳子! 也就是说,这时代的宗人府,是没有实权的。 但是——掌握宗人府的勋贵,却是皇帝亲随! 正常的明代皇帝,会调派勋贵子弟,陪同太子读书、伴习、护卫等。 换句话说,就是让未来的皇帝,掌握自己的班底。 而同时,掌握皇宫侍卫的,也是勋贵! 也就是说——朱勤熨如果真的是为了解决自己的俸禄问题,他只要悄悄进京,去找宗人府。 自己的事情,就会立刻呈送到皇帝面前! 但是! 朱勤熨是求活,又不是求死。 自从弘治大放权之后——谁敢揭穿这层遮羞布,谁死! 立马死! 这家伙的操作,乍一看很有意思,好一个彻底躺平的家伙…… 实际上,能在青史留下印记的,一举一动,都是政治智慧! 朱勤熨肯定不想去死的啊! 所以,他很高调的“出城进京了”…… 永乐之后,藩王无故是不能离开封地的。 就算没有袭爵的宗亲,也是这样。 (现代普遍说法是朱棣弄出来的,等我有时间详细考证考证,我总觉得这玩意——里面必然水很深。) 城门口的士卒一见出城的是“皇亲国戚”,顿时大惊,急忙问他要去干啥? 这家伙大咧咧的说——老子进京告状去,问问他们为啥不给我发俸禄! 朱勤熨说给谁听的? 自然不是皇帝! 他知道这事不能揭穿,真揭穿了,马上就会被干掉! 所以,他是借着兵卒的嘴,说给某群人听的! 第1062章 硬核考据,明代宗藩占据财政支出情况 果然! 文官立刻大哗。 狗日的,胆敢揭露我们的好事,弄他! 于是,弹劾朱勤熨的折子,到了嘉靖手上。 弹劾的奏疏,都到了嘉靖手上,朱勤熨在哪呢? ——黄河边,还没过河呢! 周王的封地在哪里? ——开封! 就在黄河边上! 也就是说,身为周藩子弟的朱勤熨,住在开封周边的城池内。 朱勤熨要是真的要进京告状,信使都能到达北京…… 朝臣都开始弹劾他了! 他最低不是——早就到了北直隶境内了! 然而—— 此时的朱勤熨,磨磨蹭蹭,就没渡过黄河呢! 从这里就可以证明我上面的判断。 ——朱勤熨真不敢进京告状,进去就是个死! ——因为,宗藩俸禄的水,深着呢! 嘉靖聪明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的内里曲直,这事扎手,不好管! 涉及的官太多了,皇帝也无能呐! 没看到他对付一个走私集团,都只能用剿倭的名义…… 于是,只是下了旨痛斥一番,罚他囚禁在城内,不准出城,便作罢了。 朱勤熨一看—— 卧槽! 就这? 不成! 让我禁足在城里—— 不能坐牢,我特么要饿死! 于是,这家伙就上疏,痛斥皇帝修道是祸国殃民之举—— “陛下躬上圣之资,不法古帝王兢业万岁,择政任人,乃溺意长生,屡修斋醮,兴作频仍。数年来朝仪久旷,委任非人,遂至贿赂公行,刑罚倒置,奔竞成风,公私殚竭,脱有意外变,臣不知所终。” 嘉靖头疼了,他修道,就是不想死嘛…… 你这家伙,说的老子十恶不赦似的…… 算了,算了! 给你丢牢里去! 眼不见心不烦! 朱勤熨大喜,又是叩头,又是谢恩的,然后,烂铺盖也不收拾了…… 当直接屁颠屁颠,嘻嘻哈哈的坐着囚车,去凤阳坐牢去了! 果然——吃喝不愁! 朱勤熨找到了不愁吃喝的好活,就给他儿子写信: “儿子啊,快来吧,这里有饭吃哎。 你也赶紧去骂皇帝,一定要狠狠地骂,这样才能坐牢! 只要坐牢了,咱们爷俩就不会饿死了。” 朱勤熨的儿子,若是袭了中尉的爵位,还倒是要发了一些钱粮的。 毕竟新官上位,总要披红挂绿不是。 这叫宗藩安置银。 结果,老爹犯了事,被撸了名头,这家伙在宗人府的将军名头,倒是定下了。 ——因为朱勤熨这事闹得太大,文官不敢卡名头了,所以,当即就给定了将军的名号。 就是——依旧没有钱粮发下来。 至于按照规矩,皇帝庆贺宗藩就位的钱粮么——嘿嘿,你猜! 不收你钱,给你个名头都不错了! 还敢要就藩安置费? 信不信我抽你! 所以,新晋将军,也饿肚子啊! 接到老爹的信,这厮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当即给嘉靖上疏,接着痛骂——“上书请释父罪,且陈中兴四事……” 这中兴四事是啥呢? 这个中兴四事,《明史》上没有写。 但是,《金瓶梅》隐射了这一段。 说白了,就是——酒色财气! 《明史》之所以不收录,很可能是这家伙说了这么一堆废话: “皇帝啊,你别喝酒,国家就太平了。 皇帝啊,你别近女色,国家就太平了。 皇帝啊,你别爱钱,国家就太平了。 皇帝啊,你别生气,国家就太平了。” 我尼玛…… 爷两个,戳着嘉靖的肺气管子蹦跶! 这谁能忍得了啊! 于是,这厮也欢天喜地坐牢去了。 …… 这两个皇亲国戚的操作,简直秀翻了天际! 说一下这两人的后续: 到了隆庆元年,新皇即位,将两人赦出。 此后,就再也没了这爷俩的记载。 也不知——是果然饿死了…… 还是背后遭了毒手…… …… 这件事就是明史中的「陈四箴」事件,但是,所有的史书上,都没说这个具体内容是什么。 只有《金瓶梅》,隐晦的记载了这件事,即为——布政使“陈四箴”、以及“酒色财气”…… 这两个布局,就是为了隐射这件事。 写小说么,不隐射点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也不对! 怕被打屁股的,自然是歌功颂德。 这就是为啥有人说现在的文人——写的花团锦绣再多,也没了春秋文人那种给人“黄钟大吕”洗涤心灵,让人深思的文章了。 还秉持古人风格的…… 呵呵…… 才几个在读人数呐…… …… 好家伙,爷俩先后通过大骂皇帝,获得了长期饭票。 这事,瞬间刺激到了一杆子快要饿死的穷宗室们! 于是,怒骂嘉靖的宗室越来越多! 凤阳高墙大牢,就此,开始了人满为患的状态。 这时候的嘉靖,刚刚对付完“倭寇”(沿海走私豪门)。 还没处理好善后事宜呢,宗室这边就乱套了。 将军们找事,要坐牢求活。 宗藩王爷们,也不敢闲着啊! 于是,有人想坐牢,有人就要捐钱消灾。 给大家放个明代宗室捐输物资表格,大家就明白了! 嘉靖一看不对劲,急忙开始处理宗藩的事情。 也就是嘉靖四十四年—— “各府郡王、将军,岁禄均按三分本色、七分折钞支取。” 也就是说,定了规矩——最低要保证在定额上,给予宗室30%的俸禄。 随后,嘉靖意识到这个数字不够,于是,就定为“四分本色”。 但是…… 皇帝想的倒好,执行的却是文臣…… 这自古以来的官,不贪污的,也不过双手之数罢了…… 明代的宗室俸禄,看着数据吓人。 实际上,发下去的,真是三瓜俩枣! 明代实际发放宗室俸禄,整体平均起来,仅仅只占明代朝廷岁入总数的6.94%! 嘉靖定额以后,截至明末仅有3.4%。 明代亲王藩,存在数量最高,是正德时期——32个王藩。 嘉靖继位开始削藩,数据直接降低到——24个王藩。 就算万历封了儿子,直到天启七年,农民军起义之前,依旧只有29个王藩。 经过详细考证,明代宗室数量——顶峰时期,只有八万人左右。 这是包括男性宗室的正妻,以及女性宗室的夫婿子嗣的。 这是史学界的共识! 所谓的百万——我视频里不是怼了么…… 虽然《万历会计录》是公认的不靠谱。 但是,就算按照《万历会计录》的记载: 韩王藩,全藩俸禄总计.2026,实发两银,实际发放率15.8%。 代王藩,总计,实发两,实发率18%。 肃王藩,总计,实发3100两,实发率19%。 鲁王藩,总计.333,实发.5两,实发率15%。 …… 最惨的是周王藩! 自从出了这件事后,周王藩就被针对了。 结果——所有俸禄加起来,平均实发率,竟然只有5.03%!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末代周王朱恭枵(xiao),捐出历代积蓄银100万两,保卫开封。 崇祯大为感慨,赏赐周王的三万两金子,还被徽人黄澍,给贪了两万七千两! …… 第1063章 我要是反悔,你就是孙子 就算是被篡改了上百年,才编纂完成的《明史》。 依旧保留了这段话: 崇祯七年(1634 年),庆王上疏抱怨“宗禄虚设”,提到庆城王府“于崇祯六年,方给万历二十六年之禄”…… ——整整拖延35年! 以至于,崇祯皇帝发出了“有司何在”的感叹…… …… 想要了解明代宗室俸禄问题的兄弟,给大家推荐个论文—— 黄宇嘉的硕士论文《明代“宗禄问题”之研究》。 他的数据比较清晰,罗列的清清楚楚。 张明富 黄咏梅《“弃物”的另一面——明代宗室忧国述论》。 这一份直接汇集成表。 当然,像这样的论文,一抓一大把! …… 然而,学术界的苦心还原,却抵不上人家一句谣言—— “百万宗室,硬生生吃垮大明”…… 就特娘很服! 造谣者一张喷粪的嘴…… 生生跑断辟谣的腿…… …… 众人见到朱麻子不吱声了,有人笑将起来: “朱将军,你说你家真是宗室,为何刘将军却是不来看你?” 朱麻子翻个白眼,瓮声瓮气的道: “你一张嘴,昨晚吃的就拉出来了? 你咋就知道刘将军没来看我? 你当我这渔船,家里的房子,还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众人一想也是。 都是一片地方的人,谁不知道谁的“底三板”啊!(这个词应该起源于马吊牌,后来成为“底牌”的俗语称呼。) 这家伙去年还穷的尿血呢! 甚至,就在去年年中,京师剧变,皇爷远遁的时候,镇上的何老爷纳了十三房小妾。 这家伙也不知道从谁家的门头上,撕下一截褪了色的对联,写了几个字,包成红包,丢进了贺礼桌上上。 然后,就要像往常一样,混进去大吃一顿。 结果,刚吃了一盘开席前的花生米…… 何老爷就指挥着家丁,将他赶了出来,还给吊起来打…… 那叫一个惨哟! 然而,就在刘将军来了之后,没多久,朱麻子家就来了一群工人,硬生生给他起了一进院子。 还给了一艘八成新的渔船。 照这么来看,这厮…… 难道真的是宗室? “那朱麻……朱将军。” 先前揭露朱麻子被何老爷吊起来打的少年郎,喊了一半,赶紧改口。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问道: “那你真的是宗室,为何却没将军的门头? 朝廷里咋不给你发了俸禄,反倒是还要和我们一样,做这打渔的苦营生?” 门头,是一句俗语。 实际上,门头就是俗称中的门当户对。 “门当”是门口放的一对石墩或石鼓。 在古代,不同等级的家室门当的等级十分森严,所放的门当,也不一样。 “户对”就是门框上,突出来的一小节与地面平行的木雕,因为通常都是双数,因此叫做户对。 这两样东西,都是身份的象征。 朱麻子也不恼。 有啥办法咧? 宗室的名头,他没钱拿不到啊! 贿赂官老爷的银子都没有,还想拿到俸禄? 洗洗睡吧! 早点睡,少活动…… 蹭来的花生米,它才能耐饿啊! 不过—— 听刘芳亮将军的意思,陛下说今后宗亲是可以凭借双手挣了家业的。 那天,刘将军拎着酒来跟他喝酒的时候,曾经吐露过——他只要有了银钱,可以前往汉都,参与了作坊里的股份。 今后,就能躺着等分红了。 不过…… 刘将军喝大了之后,给他说过半截话…… 大体意思就是——先积累了功勋,这个可是好东西! ——至于究竟有什么用,他自己都喝的都断片了,哪里记得到? 嘿嘿! 那可是好酒啊! 醇香醇香的! 喝到嘴里,黏嘴! 妈呀,为啥酒量不行,没有多喝点咧? 朱麻子很是懊恼。 多好的机会啊,自己白白浪费了。 这一辈子,就没蹭过这么好的酒…… 实际上,他要是不想要这艘渔船,也可以去汉都唐王麾下,去做了清查地亩的差事。 只是,刘将军说,那个比打渔风险还大…… 稍有不慎,就被人阴死了。 还不如打渔! 最起码打渔,都是看得到的风险。 “要那东西作甚? 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还不能换了花生米!” 朱麻子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不是功劳不够,兑换不到么…… “哈哈哈哈! 朱麻子你就记得那个花生米了!” 几个年岁大一些的渔民,大笑起来。 众人跟着大笑。 只是言语里,少了一些揶揄。 刚刚朱麻子的脸上,是一副怎样的神色哟! 这家伙,有故事啊! …… 波涛不定的大海上,左秃子的脑袋刚刚冒出来,就听到有人正在大笑。 “我日咧,我落水,就这么好笑吗?” 朱麻子眼珠子一凝,见到那鲜明的反光脑袋,就知道是左秃子,当即扯着嗓子怒骂道: “左秃子,你特娘的又抢到了首功!” “噗!” 左秃子吐出嘴里的海水。 这声音咋这么熟悉呢? 好像我欠了他东西? 左秃子摸了一把没有一根毛,显着的“聪明绝顶”标志脑袋。 顺手向下,撸去脸上的海水。 抬眼一瞅。 看清了。 哟! 是朱麻子啊。 他顿时乐了。 眼前这家伙,嘴里骂着自己,却抛来了一个绑着大葫芦的绳索。 “嘿嘿,咱哥们今儿又开张了。 朱麻子你也别急,就当老子欠了你两顿酒就是!” 左秃子笑着应了一句,就将葫芦抱在怀里,一手拨动海水,双脚踢腾,开始朝施以援手的渔船游去。 “你特娘已经欠了我三顿酒了!” 朱麻子破口大骂。 一只手却伸了过去。 左秃子抓住朱麻子的手,一只脚搭上了渔船。 “等这次回去,老子请你喝一个月的酒! 花生米管饱!” 左秃子终于大方了一次。 大功啊! 老子抢到了大功啊! 请这破落宗亲喝点酒,算个屁哟! “这可是你说的,谁反悔谁孙子!” 朱麻子眼睛一亮。 忍饥挨饿一辈子的皇亲国戚,听到喷香的花生米,就走不动道了…… “我要是反悔,你就是孙子!” 左秃子赶紧堵死,生怕朱麻子听出来,又急问道: “麻子,俺家老二、老三、老四呢?” 第1064章 你左秃子,净会捡便宜 左秃子借劲上船,怕朱麻子想起什么,连连询问自家兄弟的下落。 “老三被刘家的船救了,老二在你身后呢!” 另一个船头的渔民,听明白了左秃子的话,朱麻子这是又吃瘪咯! 他一边大笑着,顺手指了指前方的海面。 左秃子扭头,果然,老二也从水里钻了出来。 “老二,老四呢?” 左秃子一把将怀里葫芦救生圈抛过去,人还没爬上船呢,嘴里就急切的询问起来。 “噗……没,噗……没看到,噗……” 左老二一边吐着被海浪拍进嘴里的苦涩海水,一边回道。 还没明白过来的朱麻子也摇头: “你家老四水性也不差,就是没有方向感。 到处都是渔船,鬼知道他钻哪里去了!” 左秃子急忙上船,一边将老二朝回拉,一边来回扫量。 只是,到处都挤满了渔船,哪里能看到老四的身影。 这一切说起来话长,实则不过短短两分时间罢了。 就在此时,海警稽查司的军舰,终于冲到了跟前。 “兄弟们,冲上去,给我打人,不准打烂了东西! 这可都是咱们老祖宗,留给咱们的宝贝!” 十几艘快船,顺着渔船间的缝隙,插了进来。 船头一个光着上身的军汉,大吼连连。 “嘿嘿嘿! 你们晚了,人家左秃子,已经给杂毛怪干穿了肚皮! 这一会,就是翻了盖的王八,正等着咱们去捉咧!” 有船夫大笑起来。 左秃子那一撞,惊艳啊! 甲板都快竖过来的鸟船,红毛鬼子要是能开枪,才是有鬼了! 他可是亲眼看到好几门火炮,砸断护栏,掉进了大海里。 不说,不说! 这事不能说! 等晚上悄悄地来,看看能不能捞起来。 嘿嘿嘿,过几天再献上去,又是一件功劳! 这片海,浅的就像自家的茅厕池子——一猛子就到底了。 渤海平均深度只有18米,大部分区域都在20米深度以上。 这样的内海,对于渔民来说,自然没啥难度。 官船上的将军也不恼,嘿嘿笑了几声,调侃道: “那左秃子,这是要换了新船啊! 这没良心的,净会捡便宜!” “哈哈哈哈!” 渔夫们欢快的大笑起来。 此时的鸟船,因为左侧大量进水,彻底失去了平衡。 右边的船舷,高高翘起,船上的货物,全部滑到了左侧。 甚至,沉重的火炮,已经砸断了好几处护栏,掉进了海水里。 左边船舷低垂着,却是几乎挨到了水面。 被阴影遮挡的右侧,十几个红毛士兵,正奋力拨动海水。 刚才一时不备,没有抓稳,落了水的他们,此时却是爬不回去了。 严重倾斜的船,甲板上的人,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哪有人会来管他们啊! 要想上船,只能试着从另一边看看了。 只有上了船,才有投降的机会啊! 要不然,那些红了眼的渔民,渔船只要一撞,就要葬身在这海底了…… 就在此时,紧挨着鸟船的海面,一个脑袋猛然冲出,冷不丁撞在了船体上。 “嘶!” 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风浪下,被灌了一大口海水。 又咸又腥,呛的他差点没吐出来。 这人正是左老四。 他刚刚看清眼前一幕,瞬间被吓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面前不远处,十几个红毛人,正乱哄哄的朝前游呢! 而再远一些,渔船上的渔民,也已经开始给手里的火枪装填弹药了。 “卧槽! 要遭!” 左老四差点没给苦胆吓出来。 要是有人一个看不清,自己可就要交代了! “不对!” 危急关头,左老四的眼睛又瞪大了一些。 “好机会啊! 刘爷的规矩很公平,不分大小,一个鬼子人头足足十两银子! 眼前十几个人呢,就算我抢了两三个,也足够我们哥几个娶媳妇了!” 朱麻子不是常说什么不入虎穴,得不到大猫么! 老子今儿就硬茬一回! 朱老四摸了摸右腿。 刘将军给渔民标配的锋利匕首,还完好的绑在小腿上。 朱老四深吸一口气,缓缓沉入水里,解开了固定匕首的绳索,将匕首反握在手心。 眼前的视线有些昏暗,却能看清正在踩水的几十条腿。 身为渔民,潜水那是必备的功夫。 朱老四一口气,一猛子扎到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杂毛士兵下方。 他也不上浮换气,伸手抓住了那厮的左腿。 然后一使劲,两人就朝水底沉去。 “唔唔%¥……什么*¥%…… 咕嘟嘟……” 荷兰士兵拉达里呃斯,正在朝另一侧游去,准备从低垂的左舷爬上甲板。 冷不丁,一个温热的东西,就攥住了他的腿。 那东西力道极大,像极了神话传说里的水怪。 他正要求救,就被拽进了海里,空留下一串气泡。 “拉达里呃斯呢?” 小队长托尔刚刚制定了登舰的计划,一扭头,就见到拉达里呃斯不见了。 “鬼知道呢? 兴许是被明人的水猴子拖走了吧?” 士兵劳伦斯笑了起来。 “劳伦斯,注意你的态度,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另一个小队长埃布,大声呵斥起来。 “噢,亲爱的埃布,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属于我们面包房家族的冷笑话,你不会介意吧?” 劳伦斯耸了耸肩膀。 只是落汤鸡的红毛鬼子,又瘦又小。 这个耸肩的动作,活像一只猴子。 关键是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和那不修边幅的大胡子。 像极了长毛狒狒。 这时代的欧洲人,平均身高才1.62米。 至于荷兰人,身高更是感人。 直到十九世纪,荷兰人的平均身高,也才只有1.58米。 这是中德当时的合照,打码是因为不打发不出来 比如英国着名的王后玛蒂尔达,1819年检测尸骨,认定她的身高只有1.27米。 这对于当时普遍1.5米的欧洲女性来说,的确符合“小个子皇后”的头衔。 但是,好说不好听啊! 于是,1959年再次检测,好吧,这一次终于正常了。 1.52米了哎…… 唉! 修改“正常”后的王后,与欧洲历史中的记载,背道而驰…… 但是,“我大西方”改东西怎么了? 这是基操好不! 勿六…… …… 第1065章 左老四收割 托尔眼见找不到人,心想: 这拉达里呃斯,不会是准备潜水过去吧?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这家伙真是一个聪明的人。 “就这样吧,说不定这家伙,等下在我们前面冒头了呢!” 托尔嘿嘿一笑,双手一使劲,整个人又朝前方冲了一截。 十几人小队,谁都没有在意少了的这个人,纷纷朝着鸟船的另一面游去。 海水下方。 左老四拽着拉达里呃斯朝下潜的时候,红毛人顿时两腿乱蹬起来。 左老四挥手,直接一匕首划在了红毛人的腿弯处。 腿筋被挑断,这人刚刚蹬过来的另一只脚,瞬间因为失衡的原因,失去了准头。 左老四丢开了腿,抓紧匕首,在鲜血逐渐染红,遮挡了视线的前一刻,一刀子攮进红毛人的腰窝。 还使劲转了转。 剧烈的疼痛,让拉达里呃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就在他死命挣扎的时候,却被人揪住了杂乱的长发。 锋利的匕首在脖颈上一划,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颗脑袋,到了左老四手上。 大团,大团的鲜血,熏染了海水。 左老四双腿一蹬,身子缓缓浮起,他冲出水面,快速换了两口气。 他解开腰带,将脑袋塞入裤裆里,又绑紧了腰带。 身上的犊鼻裤,为了省布料,裤腿做的很紧。 装进去,就不会掉出来了! 然后又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活像一只泥鳅。 托尔落在了人群的后方,该死的紧身军装,以及那蹬不掉的高腰靴,影响了他的发挥。 眼见众人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正要呼唤等一等他的托尔,腰窝忽然一疼。 还不待他惊呼,就被人勒着脖子,拽进了水底。 那人就像是八爪鱼一般,双脚盘在了他的腰肢上。 “不好!这是遇到敌人了……” 一个念头没有闪完,脖子就猛然一凉。 大量的海水,被吸进了肺泡内。 然后眼前的世界,逐渐变黑。 左老四看了看已经鼓囊囊的裤子,暗暗咂舌。 裤裆还是太小了,两个脑袋就已经塞得满满的。 看来,这次回去,要找了裁缝,将裤子做的更大一些才是。 这可都是钱啊! 不能因小失大! 埃布刚刚游到了船首,不经意间的一回头,脸色顿时大变。 只见一个黑色头发的男人,摸到了劳伦斯的背后。 那人举起来的刀子,闪烁着寒光! “劳伦斯,快跑!” 埃布大叫起来。 “什么?” 劳伦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见到队长埃布神色不对,急忙扭头,却看到一只泛着阳光,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朝着自己眼睛刺来。 “噗!” 锋利而狭长的匕首,干进了那人的眼窝。 “噢! 劳伦斯!” “噢! 买噶!” 一众红毛人,惊呼连连! 天啊,这黑头发的大明人,动作太快了! 天啊! 要知道,自从埃布发现了这家伙,他们就开始合围,准备捉住他! 一定要将他生生淹死,在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塞进他的肚子里…… 还要将他挂在十字架上,任由阳光暴晒,放任秃鹫啃食…… 要让他死无全尸! 计划做的周密,甚至连坟头蹦迪时,唱哪首歌都想好了! 结果—— 都是个屁! 最先冲上去的劳伦斯,被人一刀就干翻了! 连人家的毛都没摸到! 那家伙,灵活的就像个猴子。 而在他们之中,素来就很灵活的劳伦斯,遇上了大明人,反倒是像个笨拙的猩猩。 更何况,明人可不单单是灵活,还生的人高马大的! 就算到了清末,华夏只要能够吃得饱的老百姓,还比西洋军人高出了一个头。 这一点,在老照片中,清晰可见。 身高就是优势。 更何况华夏人的动作速度,是要比西方人快了很多的。 身体的灵活性,也远远超过他们。 再说了,就算进化论绝对正确,华夏也绝对不会和他们是同一种原始猴变得! 这就像老虎和狮子。 明显就不一样么! …… 左老四一刀结果了冲上来的劳伦斯。 这凶悍果决的一幕,吓傻了红毛人。 两个紧随着劳伦斯,明显已经冲到了前方的红毛鬼子,顿时停在了当地。 然后叽叽哇哇的鬼叫着。 很明显,是要组团了。 已经被人发现,剩下的红毛人明显正在凑群,左老四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顾不上割下首级,丢下还在翻腾的“尸体”,一猛子又扎进了水底。 “不好,那明人要摸过来了!” 埃布大叫着,指挥手下聚集。 应该只有他一个敌人,在大海上,就算再骁勇的敌人,也难以阻挡十几双手。 听到埃布的叫喊,一行人快速朝着他汇集过去。 明人太凶悍了,单打独斗不是对手啊! “哦买嘎!” 一个士兵不经意间一低头,只见一个黑影正在逐渐清晰。 很显然,这是从深水里浮上来了。 他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下面,在下面!” 然而,这人刚刚开口,还不待周围人做出反应,就见到埃布已经沉了下去。 “快,救埃布队长!” “快,弄死他!” 士卒们慌乱起来,乱成了一团。 有人抓着埃布挣扎的手,使劲朝上拽。 又有人朝着水底潜去,准备跟左老四缠斗。 左老四眼睛一眯。 “我尼玛! 这是要被围殴啊! 偷了就赶紧跑!” 他一刀子照着挣扎的埃布捅去。 挣扎中,不知怎地,左老四划破了埃布的裤子…… 一团毛茸茸的条状东西,到了他的手上。 软软的。 很弹。 “卧槽!” 左老四看清了自己切下的东西。 怎么将这玩意弄下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无法将这明显是头领的家伙干掉,能够拿了一个零件,刘爷应该也会给自己银子吧? 咱不能斩首,咱斩了小首啊! 甭管大头小头,他都是头不是! 左老四一吸肚子,缠得紧紧的裤腰带,有了缝隙。 随手将这玩意塞进了裤裆里。 大不了…… 大头十两,小头给我一半就成! 左老四如是想着。 两个人头,一个小头…… 25两银子到手! 足够咱家起了三座大院子了! 第1066章 埃布太监 胸膛已经开始烦闷,左老四知道,自己必须要换气了。 左老四一个水里翻身,准备朝着远处潜去。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有个红毛怪,朝着自己扑来。 “嘿! 爷都要离开了,你还来送人头!” 左老四不退反进,就在对方露出喜色,要来抱着他的时候,一刀子顺势攮进了那人的脖子上。 “咕嘟嘟!” 大团大团的气泡,开始上涌。 那人的手,当场就没力了。 甚至,身子都开始打摆子。 鲜血染红了视线。 “嘿嘿!” 也就身在大海里,笑不出来。 若不然,左老四定要大笑三声! 大团冒出的血液,引来了西洋人的注意。 斑驳的海水里,能够清晰的看到,好几个西洋人,朝着这边潜来。 “我你二大爷家的翠花的! 这是要憋死小爷啊! 不行,赶紧溜了!” 左老四心思转动。 时间紧急,左老四一刀割下那人的耳朵,连脑袋也顾不上收了。 刘爷说过,如果无法拿到脑袋,就拿到身体零件。 到时候,只要能够核验了功绩,就是可以记功的。 功劳到手,左老四头也不回,宛如泥鳅一般,双腿一阵摆动,潜入深水,不见了。 从小在大海上长大的渔民,那就是水里的泥鳅。 别看快到了极限,再潜游十来丈,不是问题。 …… “多伦,有没有找到敌人?” 左老四离开了,红毛人却是炸了锅。 埃布太惨了。 整个命根子,连带两个鸡蛋,都被人一锅端走。 这可比被人干死还惨啊! 以后见了花姑娘…… 只有成为花姑娘的份了…… “哦买嘎! 埃布成太监了!” 有人大叫起来。 这可比教堂里,唱赞诗的公公,都还惨呢! 最起码,唱赞诗的公公,那是从小去势,不知人间滋味。 埃布可是花丛老手啊! 吕宋那些又懒又丑的瘦猴子,可是埃布家里的常客呐! “哦,天啊! 这可太惨啦!” 众人大叫起来。 埃布疼的要好几个人抱着,才会不沉下去。 “找到他,我要他死!” 埃布虚弱无力,犹在撕心裂肺的怒吼。 伴随着他的歇斯底里,红色的海水,弥漫在四周。 火辣辣的疼! 这是被海水蛰的…… “噢,亲爱的埃布! 这可办不到!” 有士卒踩着水,双手摊开,做出了西方幽默的着名表情: “那小子游的比泥鳅还快,我追了一阵,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 “对了,埃尔文也被人干掉了。 我找到了他的尸体,是一刀毙命。 那明人割走了他的耳朵。” “噢! 可怜的埃尔文。” 小酒馆家里的士兵诨伦多,惊讶的大叫起来。 荷兰人是没有姓的。 就算当了兵,当了教士,步上统治阶层,需要姓的时候,通常以职业为姓,如面包师、农民、鞋匠、制帽人、渔民等。 翻译过来,就是面包房家的谁谁谁、鞋匠谁谁谁。 通常为了便于理解,翻译的人,会更改一下,变成——面包房家里的小伙子谁谁谁。 直到拿破仑时期,拿皇为了管理便于管理,他要求人们登记姓名时,在姓之后加一个地区。 比如马尔科·范·巴斯滕 (marco van basten)。 van是荷兰男人最喜欢用的字,翻译过来,就是“范”,就相当于德国人名字里的von,也就是“冯”。 van也好,von也罢,真实的汉语意思,就是——“谁谁家的”! 这些外国人名啊,经过大清之后,变得特有高冷范!! 实际上,真要是按照意思来翻译,那可就土得掉渣了。 这就像之前我说车企名称那里的一样。 我想,那玩意你们应该是记不住的,但是—— “烂手指头郡王,喊着烂眼皮子亲王,要给肚子疼贝勒庆贺生日,去熊瞎子郡王家里喝酒”…… 这没有人记不住吧? 在马尔科·范·巴斯滕 marco van basten中: 「maroc」是他的——given name。 而「van basten」整体上作为他的姓。(basten是位于鹿特丹地区的一个小镇的名字。) 这名字的汉语意思,就是:鹿特丹镇上家里的男孩子马尔科。 …… 完蛋了! 鸡飞蛋打咯…… 埃布一手死死的捏着流血的伤口。 该死的,这个大明的渔民,不但割走了自己的小鸡,连鸡蛋都没了…… 有人见埃布太惨,止不住笑了起来: “我亲爱的埃布,我觉得就像是那大明人说的那样—— 老头子走在悬崖上丢失了马匹,说不定是好事呢?” “你看,咱们受雇在东印度公司,一年的薪水也没有多少荷兰盾。 你既然没了小鸟,为何不去教堂应聘呢? 唱诗班需要大量的太监啊!” 现代总有人说只有中国才有太监,这是愚昧落后的象征…… 他们却不会告诉大家,欧洲历史上,不仅有太监! 而且还有一个庞大的,由太监组成的艺术群体——castrator。 干嘛的呢? 唱赞诗! 也就是唱诗班。 因为神圣的噎死,觉得女人唱赞歌不纯净…… 所以,就需要少年来歌唱他。 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选一些天生畸形的太监,来填充唱诗班。 也就是“天生的阉人”。 就是汉语词汇里的“石女”、“阴阳人”。 但是,很快,伴随着教堂数量的日益增多,天生畸形的人能有多少呢? 于是,教堂里大讲“珍珠慈爱世人”的教士们,就将目光撇向了太监。 从此,造成了欧洲大量的太监群体。 ——某些人嘴里高贵的欧洲,是不缺太监的。 就算按照欧洲自己编纂的历史,早在罗马时代,甚至希腊时代,就已经出现了大量的太监。 所以啊,高贵不高贵,就看舔的姿势够不够奇葩! 只要舔的速度够快,就算“我圣清”拉屎的速度,也是赶不上的。 而唱诗班的少年,都必须在青春期之前阉割。 这是为了保持轻灵、高亢,而又空洞的嗓音。 说白了,就是童音! 第1067章 欧罗巴的南汉 而这些被阉割的太监们,等到成年后,却又要踢出唱诗班队列。 因为激素水平的原因,太监成年后,声音会变得沙哑、尖锐。 这听起来不舒服呀! 没有人将汤匙刮瓷盘的声音,当做美妙的音乐吧? 如果有——那舔的姿势,可就真的无法想象咯! 哦…… 不该说真话。 好吧,那就是官面语言——到了一定年纪的太监,思想已经不再纯洁,不能再伺候珍珠噎死了! 这就使得基督教需要大量的太监少年们。 1600年,教皇克莱门特八世,亲自批示: “让被割了小鸡的歌唱家,加入伟大的教皇合唱团。” 就从这一刻开始,划时代的割贫民、农奴小鸡的运动,在欧洲大地迅猛展开。 如火如荼! 这个运动,可比之前烧死身上有痣的“女巫”,凶残多了! 女巫运动才烧死多少人咧——西方官面上的统计,不过是区区10万罢了。 至于时间么,只有短暂的区区三百年…… 至于据考证:最少都有200万女性罹难——不官方,太不靠谱了! 太监唱赞诗的合唱团,这可是每个教堂都需要的东西! 神学下的欧洲大地,有多少教堂呢? 欧洲人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不管有多少教堂,就必须得有多少个歌唱耶稣的赞美诗的——戏班子。 欧洲教堂什一税收的那么凶! 农奴没饭吃,割了小鸡,教堂就给饭吃,多好的事啊! 这都是噎死的仁慈。 啊! 神爱世人…… 天国那仁慈的父啊,就是这么慈悲! 欧洲达官贵人,作为既得利益者,自然是最愿意向噎死表忠心的。 他们虽然不肯割自个儿的小鸡,可是他们有钱啊! 有钱,那就好办事! 花高价购买割了小鸡的屁民,献给教堂。 民主自由的欧洲,在噎死精神的引领下——全民割小鸡的时代到来了。 到底有多少欧洲屁民被割了小鸡? ——单单18世纪初期,仅仅意大利,每年就有4000个以上的男童被割。 现代那些大声嚷嚷“只有愚昧落后的东方才有太监”的混蛋,绝对不会提—— 欧洲的太监与中国的太监,几乎是同时消失的! 他们绝对不会告诉大家——从法制上取缔太监,欧洲仅仅比中国早了10年而已。 最后一个西方阉人歌手亚历山卓·莫雷斯基,直到1922年,才去世。 莫雷斯基曾在梵蒂冈的西斯汀教堂任职——没错,就在赞诗班! 在1902年,他在伦敦的“留声机打字机公司”录音,是唯一留下录音的阉人歌手。 这东西,可都是能够查得到的! 至于大家为什么不知道——人家藏着掖着,深怕影响了“西方爸爸”英明神武的形象,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至于仁慈的噎死,会不会准许干这事…… 必须要首先指出的是——伟大的、永远正确的噎死,是批准收割男人的小鸡的。 在《圣经.马太福音》中,噎死就严肃的指出: “这话不是人都能领受的,唯独赐给谁,谁才能领受。 因为有生来是阉人,也有被人阉的,并有为天国的缘故自阉的。” 这一段,说的就是阉人赞诗班。 这可是“主的福音”! 在噎死的伟大指示下,各个王庭, 尤其是罗马皇帝的宫廷,太监简直不要太多! 但是,这些宫廷太监的数量,在整个欧洲,也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再说了,唱赞诗的是农奴家的孩子而已! 管他多少,与权贵有关系吗? 为了利益,不论东西,都不会是了东西! 比如——100万欧,iaea机构,就能排放合法! ——以意识形态,来定意识形态的罪恶…… 只能说——某群人啊,能不能舔的再快点,舔了茅厕里的不算,你伸人家屎包子里去舔么! 我这个人呢,嘴巴毒,就是喜欢说真话。 尤其是打某群人脸的真话。 …… 最牛逼的,还是欧洲的精神领袖---教会。 因为,教会在执行噎死的指示时,是不打折扣的。 这一点,只有恐怖组织可以媲美了。 哦! 人就是! 以强盗为文明的某个地区,不就是恐怖组织么?! 而且恐怖组织的特性就是——能够一夜之间,将噎死的指示精神,贯彻落实到欧陆的每个角落。 比如,圣徒马克西默就指出: ——为了忠于噎死,仅仅是禁欲还不够,必须根绝性欲。 在圣徒的指引下——大批大批的教士,拿起剪刀,剪下自己的那活儿。 那么,到底有多少教士,为噎死奉献了自己的小鸡呢? 18世纪苦行派领袖谢利瓦诺夫,曾经透露: 仅仅在18世纪的某一个时期,“受印的有14万4千”人。 ——所谓“受印”,就是向噎死奉献自己的小鸡。 这就是说,就这一段时间,一次性的,14.4万欧洲教士,自行了断了男人生涯。 至于为啥这么多教士,不要了自己的那二两肉…… 还不是因为什一税啊! 比如说,一个教堂向信众收了一万两金子,那么什一税制度下,他只需要向更高一级的教堂,缴纳一千两。 至于剩下的…… 呵呵! 人连二两肉不都要了,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狂热分子,永远都是基层。 手里有了权利的,那就要讲利益了。 在这样的制度下,教堂这玩意,可特么比朝廷还有钱呐! 主持教堂的,却是人! 黄金白银当前,二两肉算个屁哟! 这就是徐光启这个大明阁臣,作为既得利益者,却为何要信了某个教,并且不惜成为“圣教三柱石”的原因。 说白了,全是利益! 老朱剥皮萱草,都特么无法阻挡。 难道二两肉还能比剥皮更疼不成?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某个朝代,想要当官,就特么必须先当太监。 于是,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人,选择了自宫…… 由此看来,不论东西,只要为了利益,果真人性都是没有高下的! …… 就在左老四割了埃布小鸡,终于找对了方向,朝着渔船游去的时候。 刘芳亮已经换上了大船,来到了另一面。 老刘要来堵人了! 利类思想要逃跑,哪有这么容易! 第1068章 放着人不做 大明皇家海警稽查司指挥使都来了,利类思要是能跑掉,刘芳亮就不要面子的嘛! 就在他乘坐的沙船,刚刚升起船帆,在水手的卖力划动下,才堪堪跑了不足一里路的时候,就被先一步赶到的渔船堵住了。 利类思更惨,没有配合好的渔民们,被利类思逃跑的举动激怒了。 激怒渔民的下场,就是—— 整整三艘渔船,径直对面撞上了这艘四千料的沙船。 沙船方头方尾,俗称\\\"方艄\\\"。 虽然同样木料,制造出来的沙船,装载能力更强。 但是,方头的特性,使得受水面积增大的沙船,速度就慢了许多。 如果按照后世的划分,沙船适合作为补给舰存在。 比如,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船队里不但有沙船,甚至,就连宝船级别,都有沙船存在。 这就是作为补给舰的。 方头的沙船,接连被三艘渔船撞击,受损程度,就可以想象了。 船首破碎,失去航行能力的沙船,船帆还在高挂。 逐渐变大的海风,鼓起了船帆。 沙船无能的在海面上打着圈…… 利类思懵了。 这群渔民,大明朝廷究竟给他们许诺了什么哟? 竟然这么“盲苜爱国”…… 这些红毛人,这些披着人皮的香蕉人,哪里知道——华夏万世不绝,靠的就是: “心向华夏者,不分种族,不分皮肤,皆为华夏!” “不为我族人奋斗者,便是金銮殿内高坐,也是罪人!” …… 刘芳亮嘴角噙笑。 曹督的消息,果然灵敏! “传令,让他们即刻投降,否则,全员千刀万剐!” 一艘蜈蚣船,朝着沙船驶去,船头的军士手持铁皮喇叭, 放声大喊: “船头的人听着,我们是大明皇家海警稽查司。 命令你们立刻投降! 否则,从上到下,全部千刀万剐!” 利类思刚想让人击毙这名军士,就被人用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 火器被一件一件的丢在了甲板正中间,稽查司的军卒们,开始登舰。 很快,一行行俘虏,就被五花大绑起来。 控制了红毛人的清兵谄媚的笑着: “爷,奴才们早就想投降了……” …… 刘芳亮登上了沙船。 一身红色大氅,随风飘荡。 在大明人群里,只是中上身材的刘芳亮,本来站在大明的一众将军内,是很不显眼的。 尤其是王辅臣这家伙。 按照米来测量,王辅臣足足一米九几! 而他,还不是将军群体内最高的。 那个扛旗的郝摇旗,比王辅臣还高了一个额头! 这还只是封了爵位的将军们。 若是再行放宽,郝摇旗也不算啥了。 然而,就算只是“中庸”身材的刘芳亮,站在红毛人群体内,就已经鹤立鸡群了。 尤其是拉风的红色大氅,更是显得他愈发英武不凡。 利类思是见过刘芳亮的。 当时,刘芳亮带着朱由检援助大顺的武器图纸,准备去山海关支援李自成。 却不想,因为被地方官府阻挡,慢了一步。 就在刘芳亮组织人马,打下城池,赶制没良心的时候,利类思曾经拜见过刘芳亮。 并且,还将李自成已经撤离京师的消息,告诉了他。 此时,两人再见—— 一个身为朝堂重臣,替皇帝主持剿私大业。 一个却被当场揭穿了真实面目,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仔细思量,不甚唏嘘…… 利类思低着头,不敢去看刘芳亮的眼睛。 “唉!” 刘芳亮用剑桥挑起利类思的下巴,看着这个脸色灰败一片的西洋人,叹息一声: “你说你们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做狗! 我大明对你们不够好吗? 给你们官做,给你们荣耀! 甚至,准许你等做官! 我华夏包容万物,愿意给了你们机会! 可是,你们倒好,偏生要做那邪教的狗腿。” 利类思无话可说。 身为间谍,他早就知道失败后的下场。 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他选择了助纣为虐。 事已至此, 深知被捉会有什么下场的利类思,连场面话都说不出来了! 千刀万剐啊! 这可比架在火刑架上,恐怖多了! “刘,刘将军……” 利类思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求,求你了,给我一个痛快。 如果果真如你们华夏道家所说,人是有下辈子的,我做牛做马,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报答我?” “呵呵!” 刘芳亮一声轻笑。 不但皇帝陛下对他们仁至义尽,就连顺王李自成,也对他们仁至义尽了! 当初,顺王进了京师,可并未清缴了他们的居所。 甚至,还安排军卒,给他们站岗,以免被乱军骚扰了。 结果呢? 这群人倒好! 竟然吃碗里拉锅里,要断了华夏的传承! 我呸! 刘芳亮附身利类思耳畔,低声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利类思大喜,脸上的灰败,瞬间布满了红晕。 果然,汤若望说的没错,明人是顾念旧情的。 刘芳亮这是要放了自己啊! 很多时候,哪怕明知道这么做有违国法。 但是,他们就是愿意为了所谓的人情、私下交情,而抬起了手——哪怕明知道一旦东窗事发,自己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就是圣教腐蚀东方巨龙的套路! 当年那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哪一个不是让他们仰望的天之骄子! 上国之臣,等于下国君王啊! 然而,就是因为所谓的人情,一步一步,陷入了我圣教精心编制的陷阱! 在圣教pua术的运用下,最终,成为匍匐在教士脚下舔靴子的奴才…… 利类思心思转动: ‘明人果然和我们西方人不同。 在我们西方,想要让人帮忙作伪证,最少需要100万欧…… 要不然,就是排放不合格! 只要给了100万欧,核辐射就没有了。’ 而东方人,却愿意为了所谓的“人情”,白干了活! 利类思打算好了,只要刘芳亮放了自己,那么他就要私下拜访此人。 一定要借着感谢的名头,送了银子! 还一定要拿到刘芳亮接受银子的证据,最好是有了明人在场! 退而求其次,也要有了第三人在场~! 这就是要挟刘芳亮,为我圣教效力的工具! 腐蚀,都是一点一点,慢慢来的! 第1069章 诞生之初的罪恶,从未改变 只要拿到了证据,就算他骨头再硬,也终会倒下! 自从他放了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pua的旋涡里…… 利类思甚至连“要挟、恐吓、施恩、洗脑……” 这种经典pua术的过程,都想好了! 这就是圣教腐蚀大明士绅的过程中,总结的灵丹妙药! 就算贵为大明次辅的徐光启,还不是就这样跪倒在圣教的膝下! 然而,给出了大明教区信众什一税的大权,他就对我圣教感恩戴德了…… 啧啧…… 徐家的孙女真不错! 谁知道…… 刘芳亮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瞬间击垮了他的一切! “我皇已经说了,会在全天下刊发你西洋邪教的一切。 不光要将你等盗取我华夏知识的真相,公布出来。 还要将你西洋邪教——恐怖组织的本质,公之于众! 同时,凡我大明藩属,皆会雕刻石像,将你西洋盗取别人知识,残害、奴役别国百姓的真相,永世宣传下去! 我皇说了,既然你等不愿要我华夏的宗藩朝贡体系,处心积虑的想要取代我大明的一切。 ——那就将你们在黑人群体内做的一切,全还给你们好了!” “hei~tui~! 呸!” 刘芳亮一口唾沫,吐在利类思的脸上。 居高临下的将军,满脸轻蔑: “我大明将你们看做人,给你们上桌吃饭的权利。 你们非要去当了狗,做那咬主人的恶犬! 既然如此,那就永远做畜生吧!” 有些人群,自从进化站立行走的那一天,骨子里就带着恶! 有些人,还未学会走路,还在地上爬呢,就双手血腥了! ——说的就是某个自诩高贵的欧罗巴! 至于他们的走狗,那就是个东西! 哦! 对不起,我错了! 我道歉—— ——那就不是东西!!! …… 这是一个自从身上开始披着兽皮,就满手血腥的族群! 早在十五世纪,荷兰就开始贩卖黑奴了。 甚至更早! 马克si说过一段耐人寻味的话: “当我们把自己的目光,从资产阶级文明的故乡,转向殖民地的时候—— 资产阶级文明(指的就是西方)的极端虚伪,和它的野蛮本性,就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因为它在故乡,还装出一副很有体面的样子,而一到殖民地,它就丝毫不加掩饰了!” 当黑奴不够用之后,西洋人就将目光瞥向了华夏。 这就是清中期开始的“卖猪仔”! 美国的铁路下,埋的全是华夏人的尸骨! 而在这之前,却是南洋华夏人的被大片屠杀。 目前有文字记录的,最早可以追溯到嘉靖时期! 只不过,他们遇上了精钢铸造的大明。 ——宁折也不弯的大明! ——从残暴元庭的遍地尸骸里,重塑华夏魂的大明! 朱家皇帝,自从起兵之初,就从没屈服过…… 正德十六年(1521年),明葡屯门海战大捷,葡萄牙大败! 嘉靖二年(1523年),明葡西草湾之战,葡萄牙再次大败! 之后,葡萄牙人不死心,又转战浙江宁波,福建漳州等地,也被击退。 单单在大明直领地内,就与葡萄牙最少发生了四次大战。 大明——全胜! 《明世宗实录》(卷二四,嘉靖二年三月壬戌条,第693-694页): “佛朗机国人别都卢……恃其巨铳利兵,劫掠满剌加诸国,横行海外……至率其属疏世利等千余人,驾舟五艘破巴西国,遂寇新会县西草湾…… 备倭指挥柯荣、百户王应恩率师截海御之,转战至稍州。 向化人潘丁苟先登,众兵齐进,生擒别都卢、疏世利等四十二人,斩首三十五级”。 然而,经过弘治的大放权——这时候的大明,体内已经遍布毒瘤。 哪怕被毒瘤祸害的千疮百孔——朱家皇帝依旧在想发设发的保护海外子民。 这就是大明! 骨子里全是精钢打造,宁折也不弯的大明! ——甚至,嘉靖更是派军出海援助吕宋。 只可惜,葡萄牙人在战场没有得到的,却在官场上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卷土重来的葡萄牙人,重金贿赂海道副使汪柏绚(xuan)等人,以船体破碎,晾晒货物为名,“租借”了澳门。 每年向海道衙门贿赂500---1000两不等的银子。 这是私下里的贿赂,官面上一直用的是暂时晾晒货物的名义。 至于交给汪柏绚等人的银子——未知! 直到万历元年(1573年),汪柏绚离任,在他的操作下,才以每年515两的价格,上报朝廷。 木已成舟,又有租金可拿——万历只好应允。 万历二年(1574年),万历皇帝在澳门设置官府,管理此地。 葡萄牙,可是西方第一个海上霸权强国,这时候才刚刚走了下坡路而已。 换句话说,已经老迈的大明,遇上的是正值壮年的西方第一强国。 就算这样,依旧只能使用歪门邪道,才能在大明获得一个小小的落脚点——渔村! 而正因为这个“租借”澳门的行为,让西方找到了瓦解大明的方法! 从而也就有了传教士传教,拉拢徐光启等人,盗取华夏科技、文化的事情。 这是对葡萄牙。 此时,荷兰已经开始崛起——就是那个号称“海上马车夫”的家伙。 (西方的统治比较混乱,从行政上来讲,葡萄牙也好,荷兰也罢,头上的皇帝都是哈布斯堡家族。 甚至——此时八成的欧洲,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 这时候的欧陆,几乎就剩一个法国还能保持独立。 但是——控制着教皇,又和法国同样都是旧教的哈布斯堡,对法国的钳制,就想得到了。) 接下来与大明对上的,就是欧洲第一列强国——荷兰了。 荷兰来势汹汹。 而大明出场的,只是一个小军官…… 万历三十年,明荷东番岛之战(台湾),明军登录宝岛,全歼荷兰人! 万历三十二年,明荷澎湖海战,荷兰大败! 第1070章 绝代风华 这两仗,明朝方面,仅仅是在福建地方军官——沈有容的指挥下。 沈有容是今天安徽宣城人。 而这时期的沈有容,不过是区区一个福建地方卫所的——旗牌官罢了。 沈有容还有一仗,是万历四十五年,击溃企图染指东番岛的倭寇国,并且迫使倭奴全员缴械投降。 这个人很牛逼,搁在“我圣清”,那就是战神。 然而,在战神云出的大明——沈有容却名不经传。 最后在朝鲜战场上,屡建奇功的他,终于得到了都督同知,从一品。 金学曾等人,提出那个“攻击倭寇国本土”的计划中,就是任命沈有容为先锋将军。 天启二年(1622年),明荷澎湖之战,荷兰大败! 天启三年(1623年),明荷料罗湾海战,荷兰大败! 好家伙! 西方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在大明直领土地上,玩起了车轮战。 前霸主级别强国葡萄牙打了四场,四场皆败。 中霸主强国荷兰,一样打了四场,为了维持哈布斯堡家族无往不胜的“荣耀”,甚至,还让倭寇国两次掺和进来,甚至打了一场倾国之力的“抗倭援朝”。 也就是说,荷兰实际上是打了六场的。 若是算上世家扶持的内部叛乱,那就更多了! 单单万历年间,就打了五场大战。 即“万历五大征”:分别是南征三宣六慰的东吁王朝、西征宁夏平定鞑靼部哱拜叛乱、东征援朝、征播州、征后金。 如图: 如此内外手段都用完了—— 荷兰皇帝脑袋都愁秃了…… 却依旧干不过大明这个气喘如牛的摇摇欲坠老人。 亲自下场连战四场,指挥倭寇国背后偷桃两场,挑动内部叛乱四场…… 荷兰全败! 不得不说,大明的骨头,是真特么硬! 这个西方的中霸主,干不过大明,于是转身…… 女真人造反了! 在某群人的配合下,大明一次又一次被人放血…… 甚至,女真入关抢掠,甚至抢到了连云港附近! 卧槽! 这下该弄死大明了吧? 欧罗巴们一合计,得咧,前霸主出了四次力,中霸主出的力更多! 我俩打不动了…… 那就让——即将上场的下一个霸主,接着上场呗! 你英国人不是处心积虑要干掉我俩么! 于是,即将成为新一个“日不落帝国”的英国,闪亮登场了! 第三场车轮战来了! 英国酋长查理一世,甚至自掏腰包,拨款一万英镑! 效仿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智慧,组建了一个叫做“葛廷联合会”的强盗组织。 为了耗死大明这个巨无霸,西方的配合,那叫一个精妙! 欧罗巴老中少三代第一强国,那是接连登场啊! 打了老的来大的,打了大的来小的…… 然而…… 别看这时候的大明,内部起义军不断,天灾人祸,国家虚弱的几乎难以维持,外部还有女真不停的放血! 但是—— 大明的骨头硬,又岂是说说而已! 崇祯十年(1637年),明英广州海战,英军大败! 这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英国佬遇上的是熊总督! 熊总督气量小。 打了就想跑? 美得你! 给老子赔钱! 英国佬好说歹说,又是拉葡萄牙说情,又是拉荷兰说情…… ——赔款2800两。 之所以只赔这些银两,是因为“伟大的大英帝国”只能赔得起这些银两。 无处泄愤的英国佬,只能偷了村庄里的30头猪泄愤。 英国佬喜提雅称:偷猪贼! 熊总督大怒,当即下令集结军队,要将偷猪贼全员抓获。 长鼻子英国佬眼见惹了大祸,急忙逃到澳门,请求葡萄牙从中说情。 并且写下保证书——“我们英国偷猪贼,对于偷猪的行为深表后悔,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 单单在大明直领地,朝廷对西洋九场大战——全胜! 9场大战啊! 3个西方巨无霸列强啊! 还都是西方第一强国! 就问这战绩——服不服! 唐朝哪怕自己灭亡,也要拖死三个世界强国。 是我汉家风华绝代之巅! 而大明,一样不输风华绝代之姿! 唐朝时,没有西方,只能暴揍周边的强国。 最终,哪怕是自己虚弱死,都要干掉周边对华夏危害最大的三个祸害。 而大明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早就干的再也没了西患,再也没了北患,那就——暴揍崛起的西方。 一样是三个世界霸主! 一样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这样的大明,这样的华夏,让我如何不“皇”? …… “我圣清”哭死在了厕所里——“西方爸爸啊,都是作儿子的不好,我该早点弄死大明,好给你割地赔款签条约啊!” 哦对了,还有“我圣清”的亲爹——倭寇。 “东洋爸爸啊,都是做孙子的不好,我该早点弄死大明,好早日将爱家的皇后,送到你们小兵的床上呐! 对了,为弥补那该死的大明,对倭寇爸爸您造成的伤害,那就再一人赔偿你一两银子好了……” …… 这就完了吗? 不! 浑身都是精钢打造的大明,哪怕是残余势力,依旧宁折不弯! 九虽为极数…… 大明国姓爷朱成功,哪怕喋血南京,自知时日无多之后—— 也要让大明十全十美了! 哪怕是到了大明即将轰然倒塌,还有国姓爷朱成功——驱逐红夷,收复台湾! 大明直系领地内,接连对阵西洋十场。 十战皆胜! 这就是大明! 这就是汉家风华! 总有牲口逼逼赖赖,明朝如何如何黑暗,只有在“明吹”嘴里,明朝才会怎样怎样! 这样一个大明,就算他是坨屎! 也比那“圣清”,高贵万万倍! 后世总是将清朝的丧权辱国,从一鸭开始计算。 他们却浑然不提——南洋一众华夏势力被西洋杀戮、荼毒、迫害…… ——早在清朝立国时期,就没人在意了! 他们却不提——大明直到女真叛乱前,依旧攥在手心的奴儿干,是如何丢失的! ——康熙时期! 查查东南藩国,从什么时候开始丢失的? ——康熙时期! 第1071章 利类思:你是魔鬼! 那“乾康盛世”的“圣君”乾盖章,更是毫无廉耻的这样说—— “天朝弃民,不惜背祖宗庐墓,出洋谋利,朝廷概不闻问。” 总有无耻之徒,说大明藩国进贡体系,是“花钱买面子”。 却绝对不会告诉大家—— 顺治时期,对于朝贡来人,全员报销人员、车马等一系列费用。 将到来的使团,当作贵宾一样接待! 随着吞并的地盘日增,对贡使的优待更是逐步提高!!! 更别提,那牧羊犬,不正是“伟大的圣清”培育出来的吗!!! ——连重金雇佣西方,对付郑明势力的事,都干了出来! ——这是顺治时期! 康熙二年(1663年),清廷甚至对于外国进贡人员,开始实行货物免税制度。 甚至,当清廷做出重金雇佣西方人,联合攻打郑成功势力后,看清了清廷虚实的荷兰,从此一百多年都未与清廷有了官方接触! 为啥不接触? ——能直接抢,何必多费一道手续! 直到一鸭之后,才不劳而获的——成为“圣清”的亲爹! 而在明朝,哈布斯堡家族家族(主要是荷兰方面),在士绅的掩护下,打着的却是陆自立建立的“陆宋”名号(也就是吕宋),以朝廷宗藩大吕宋的名义,前来朝贡。 (程碧波博士有详细考证。想要详细证据链的,可以去看程博士的研究论文。) 甚至,西方人为了和大明绑在一起,恬不知耻的将大明称之为“白人”。 以此,来建立双方的联系! 而到了乾盖章时期,英国佬马戛尔尼来了一趟,立刻将大清改为“黄种人”了! 立马隔绝关系! 敢问以上这九牛一毛的列举——“我圣清”是如何将脸伸过去,给人扇的? 某群人,赶紧来舔干净呐! 你们这群无耻之徒,不是无耻到了——我开书将“圣清”的清条约,列举一部分,都被举报的连改数次? 鄙人不才,手还能书写,脑还能思考! 我就不信,你们舔的速度,赶得上我将“圣清”那是臭不可闻的真相,还原出来的速度! 就不说我前文对明代朝贡体系的还原,就以上这些——“圣清”给的是啥? 哦! 按照某群哈巴的言论,这就不是真金白银——这是“圣清”的碧莲! (明代真实的朝贡体系,详见老朱大怒,给帖木尔废纸那一段。) 为何这群人那乱喷粪的嘴,却只字不提? 感情——“我圣清”后期被人暴揍的是肉体…… ——前期的碧莲,却是自己丢的啊! …… 作者诚如斯言,是个别人嘴里的“愤青”。 但是,正如它们发明出来的那个词“盲苜爱国”,国家缺少的就是这样“盲苜爱国”的人! 若是人人都“盲苜爱国”,这群人还敢乱纵气吗? 有学者说现代文章,缺少先秦时代的“洪钟大吕”,只会写了歌功颂德,再也没了让人深思的呐喊。 何不俯身看看? 老子不服你这话! 我辈——从不孤!!! 为什么有个词叫“00后整顿职场”? 因为我们这样的人,持之以恒的呐喊,国民觉醒了! 先贤影响前辈,前辈影响我,我影响兄弟们…… 我辈——纵“盲目”,亦绝颠! …… 今日的大明,来了一个后世的“愤青”。 在朱由检的带动下,刘芳亮等草莽豪杰,亦为“愤青”! 当这群所谓的愤青聚集在一起,大明脱胎换骨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一个熟悉历史的人,来到大明时代,西方阴谋,就暴露在了阳光下! …… 刘芳亮一句话,说的利类思脸色大变。 灰败的脸上,布满了恐惧的绿。 西方有色人种,恐怖如斯! 比四川的变脸,都迅速多了! ——只需要一句话的功夫,煞白变成灰败,又变成屎绿。 这红毛绿眼的西洋人,瞳孔缩的只有针尖大小。 “你!” 利类思大惊,连脸上低垂欲滴的吐沫,也顾不上擦,就嚎嚎道: “你是魔鬼!” “哈哈哈!” “魔鬼?” 刘芳亮大笑: “这就受不了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那所谓的圣教,会在我大军到达之时,全部改成公厕,你又会如何?” “你,你,你……” 利类思说不出话来…… 细看朱由检自从逃离京师之后,一系列腹黑地操作,还真有可能! 完了! 我圣教完了…… “还有!” 刘芳亮满脸阴沉: “你们西洋蛮夷,给清廷上了一副画像,用你们那近亲联姻繁殖出来的怪物,哈布斯堡家族家族的长相,来污蔑我大明太祖! 你说——等我大明打入你西洋腹地,你那皇帝,会怎样?” 利类思更加恐惧。 清廷污蔑朱元璋长相的模版,的确出自他们传教士的手。 而那一副朱元璋的绘像,也的确是按照哈布斯堡皇帝来绘制的。 正是他们,将人家相貌伟岸的朱元璋,画成了下巴突出的怪物。 要知道,史书上写的清清楚楚,朱棣的长相和朱元璋一样。 甚至,朱棣打进南京城后,有大臣初见朱棣,内心恐惧的无法言语——因为朱老四长的和老朱太像了! 两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朱棣的左右两侧,各多了一绺长须。 如图: 就连朱元璋自己也不止一次说过——“燕王类我”! 朱棣是鞋拔子脸? 朱棣画像那么多,可有一副是鞋拔子脸? 那朱元璋为何要说“燕王类我”? 身为绝代霸主,朱元璋用得着给自己贴金? 如果他是连自己长相也无法直视的人,朱元璋能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吗? 再说了,为何明朝那么多皇帝,甚至,明代宗室留下的绘像,也不少——为何没有一个是鞋拔子脸? 老朱的基因呢? 为何“鞋拔子脸”消失不见了? 不要说这是朱元璋吩咐特意绘制的,怕微服私访的时候,被民间认出! 我就不说让你拿出原文的出处了…… 就问你这个——帽正! 朱元璋那张鞋拔子脸的绘画,早就被考证了真实年代——是清朝伪作。 最显然的证据,就是帽子上镶嵌的“玉”! 这叫帽正,是清朝才流行的。 明初帽子上,是绝对没有帽正的。 第1072章 双雕 这一点,只要看过明清两代的绘画,就能清晰分辨出来。 然而,清朝却是将康麻子脸上的麻子,配上哈布斯堡家族的怪胎长相,伪造成了朱元璋的绘像。 恰恰,他们绘制的时候,采取了清代最流行的帽子装饰物——帽正。 却根本就不知道——明代不流行“帽正”! 恰恰就是这个帽正,暴露了年代。 如果这个带有帽正的绘像,真的是朱元璋的真实绘像? 那么民间的模仿行为呢? 为何有明一朝,始终不见? 要知道: 齐灵公好男装美人——国人多模仿者。 楚王好细腰——宫女多饿死。 杨贵妃体态丰腻——唐人就喜欢丰腻的女人。(不是胖,是有肉不显赘的那种。参考蒋欣。) …… 这些典故,咱们从小学到大吧? 这样的例子,不管是寓言故事,还是史书记载,随手就是一大把吧? 所谓上行下效—— 朱元璋要是在帽子上装了帽正…… 不消三天,立刻就会风靡大明京师! 这种由上层引导的潮流行为,早就被历史记载了无数次了! 你要让我说这种行为的案例,我能给你说一天! 就连“圣清”自己都有!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由上层引发的潮流,数不胜数! 为何明朝绘画,从来都没这个帽正的存在呢? 模仿上层行为而引起的潮流呢? 也许有钢筋要说——兴许是朱元璋不准民间佩戴呢? 那——为何除了朱元璋,明朝其他皇帝的绘画上,也没这个帽正呢? 不要给我生犟又是老朱不许! 那——为何没有这样的法律条文? 要不我给你们找个“证据”——徐渭绘像? …… (钅勺√<*))))))\\u003d<) <(?????)> …… 实际上,朱元璋那副长相怪异的绘像,历史圈早有论证——就是清朝的伪作~! “我圣清”编一个《明史》,整整修改了近百年! 同时,耗费250年时间,焚毁了71万册以上的华夏典籍! 它是既有时间,又有行为,也有动机来干这事的! 要是还死犟,那我只能说——朱元璋真牛逼,时空机都制造好了,将清朝的潮流,引进到了明初! 如此,只能说——那“圣清”,就更败家了! …… 以上证据,清晰可以得出结论: “朱元璋鞋拔子脸的绘画,就是清朝的伪作”! 而参考的人物模版,就是哈布斯堡家族成员的画像! 上图哈布斯堡家族绘像,下图就是污蔑朱元璋的那一副……像不像? 那么—— 清朝是如何得到的哈布斯堡家族绘像? 还不是这些西洋传教士提供的啊! 要知道,下颌突出,除了习惯性和病理性外,大部分都是基因病——通常只出现在多次近亲联姻的家族中。 再说了,朱元璋要是长得那么丑,郭子兴会将自己的女儿、养女,全部嫁给了朱元璋啊? 郭子兴眼瞎? 要知道,这时候的朱元璋,还只是一个连将军都不是的亲兵小队长啊! 马皇后:郭子兴生死之交马公女儿,马公临死时,托付给郭子兴抚养。 郭慧妃:蜀王朱椿、代王朱桂、谷王朱橞的生母,郭子兴继妻所生的嫡女。 好家伙,郭子兴是有多么不称职啊,才会将唯二的两个女儿(一亲生,一养女),都许配给了这么一个“怪物”! …… 利类思吓傻了。 这么隐秘的消息,刘芳亮是如何知道的? 要知道,这个绘像,他们只是刚刚说服了清政府,准备拿来抹黑朱家朝廷——都还没开始施行啊! ——就连呈递给清朝的绘画,也只有一副而已! 甚至,知道这个隐情的人,连汤若望和多尔衮在内,也不超过十个人! 就这,还包括动手绘画的画师,和多尔衮的侍卫…… 老天爷啊! 朱由检是魔鬼吗? 为何连这个都知道? 利类思吓傻了…… 刘芳亮脸上寒冷依旧。 内心却早已惊涛骇浪! 天啊! 陛下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 看利类思的神态,这是真的啊! 老天! 皇帝的探子,竟然这么恐怖? 妈呀! 老子一定不能贪了皇帝的份额…… 要不然,这些无孔不入的探子,一定会告诉皇帝的! …… 还好,好好! 刘芳亮暗中松了一口气。 皇帝给的已经够多了,他又志不在金银。 开玩笑! 只要用心做事,就能获得封国…… 傻子才会贪污了! 哪个男儿没有王侯将相、称王道孤,妻妾环绕的美梦? 老子也是想要当王的好不?!!! 身为堂堂男儿,谁不想称王道孤呢? 只要遵守皇帝的规矩,就能当王,又何必触了霉头! 他今天,虽然明面上只是驻扎在虾夷岛的海警司指挥使。 (就是北海道,刘芳亮选择的海警司三个驻地之一。) 但是,偌大的虾夷岛,实际上已经是他和郑鸿逵在共治了。 虾夷岛一南一北,各有两个最大的平原。 也就是后世的石狩和根室两地。 如图: 两人商议之后,刘芳亮的治所,放在西南角。 也就是虾夷岛和倭奴之间,津轻海峡、函馆山以北的石狩。 而郑鸿逵的目的,更多的却是牵制倭奴,同时还要给在奴儿干的巩永固、刘文炳部,提供粮草。 因此,就选择了靠近库页岛的东北角。 也就是紧靠国后岛的根室。 中央多山,唯有四周低矮,是种植区的虾夷岛,刘芳亮已经拿到了半数土地。 另外一半,却在郑鸿逵治下。 半个虾夷岛啊,这可是全球排名21的大型岛屿! 刘芳亮占据了一半!! 更何况,他的手上,还有两个驻地的选择,没有决定呢! 也就是说,他明面上,只是朝廷税务稽查部海警稽查司的指挥使。 实际上,早就是无冕之王了! 贪污银子? 刘芳亮真的看不上,也没必要! 当然,更加不敢!!! 至于虾夷女王…… 虾夷女王早前只是奴儿干都司辖下的一个外藩,是省级军事单位辖下的一个小小部落而已。 或者说是依附于军事单位下的一个土着势力。 自从奴儿干都司,被大明某个集团,在官面上“消失”之后—— 虾夷女王,正在遭受倭寇国的侵袭。 刘芳亮、郑鸿逵将驻地选在虾夷岛,虾夷女王早就高兴坏了! 第1073章 虾夷女王 虾夷女王本来就是奴儿干治下的一个外藩,或者说是奴儿干都司治下的一个土着部落。 用军管的方式,来管理大大小小的部落们,是大明的一贯操作。 比如西北、比如东南、比如乌斯藏…… 都是这样的套路。 这一招,也很好使。 甚至,包括后世的我们,都在使用这个方法。 用军管区治理土司头人,这就是大明为什么没有诸如唐代吐蕃之乱这样的长久边患。 在永乐大帝的设置里,奴儿干都司的确是省级军区。 偌大的奴儿干,是军事管制区,和三宣六慰、旧港的级别一样。 主要任务,却是为了造船! 这就是为什么吉林又叫船厂的真正原因! 后世被人宣传,那所谓的“明代造船厂在南京”…… 这就是在胡扯! 木船时代的远洋船,动辄需要的就是几百年的树木。 而久经开发的华夏本土,只有西南十万大山内,还有符合条件的木材。 想要开采……却是千难万难~! 南京船厂制造的,只是接驳船而已! ——用来通行海港,换成大型宝船的交通工具罢了! 郑和下西洋的远洋大船,都是吉林制造。 因为——奴儿干地区有大量的原始森林,这是木船时代,最好的远洋船制造地! 但是,自从到了仁宣之治时期,文臣想要限制皇权,拿走航海大业。 于是,自此时起,奴儿干的行政级别,就一降再降。 最后,沦为山东治下,辽东都司的麾下。 也就是说——从省级军区,变成了县级单位。 行政级别的丢失,就使得这个朱棣下西洋的船只来源地,被文人集团悄悄的拿走了。 而同样在官面上消失的,还有旧港! 这就是为什么宪宗成化皇帝朱见深,准备再下西洋,向朝臣索要航海图,和水文资料时—— 刘大夏回答被焚毁了的真正原因。 要知道,对于航海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水文资料。 只要没有这个,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绝了朱家人下西洋的心! 这就是自此以后,朱家皇帝几乎不再提下西洋的真正原因。 …… 但是,奴儿干级别被降低,只是为了不让朱家皇帝插手海贸罢了。 实际驻扎兵力,却越来越多! 人家豪绅可不傻! 空手套白狼,玩的贼溜! (还记得我那个“↑摁了”的视频吗? 看看后续,杰克回来,被罚白亿…… 刹得住游走各方,最准不允16家降价。 之后郭嘉出手,再次被摁…… 你们与评论区反着看,才是真相。) …… 这就是为什么直到万历时期—— 万历元年统计(1573年),奴儿干都司所属卫所,如果计算良哈三卫在内,竟然高达三百八十四个卫、二十四个所、七个地面、七个站和一个寨。 通常简称为三百八十四卫! 按照永乐大帝时期的统计方法,则是——422个! 而永乐大帝时期的奴儿干都司,卫、所、站、寨加在一起,才区区——130余个! 朝廷层面上,已经“没有”的奴儿干…… 驻扎兵力,竟然暴增三倍——还有多的! 换句话说——奴儿干的兵,朝廷养着,奴儿干这个造船地——士绅拿着! 与一般人以为“伴随着清朝鲸吞大明,奴儿干已经没有汉人”完全不一样的是—— 这些土地,依旧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 只不过,因为清廷的屠戮,使得世家大族留在当地的“打工人”,与内地逐渐断了联系,慢慢变成了地方豪强。 这就是清朝后期,“江东六十四屯惨案”、“海兰泡惨案”等的居民来源。 这些地方可不是村子,而是已经发展成了城市! 单单江东一地,据沙俄自己的统计,都杀死了八千多人!(清朝的调查是人。) 实际上死亡的人数,必然是这些统计的数倍,甚至数十倍!! (前文巩永固、刘文炳去奴儿干那一段。 我不是说了——直到十九世纪,依旧有土着前往庙街朝圣。 甚至,毛子不得不摧毁永宁寺,以绝了当土着对华夏的向心力。 就算到了1860年,美国人佩里·麦克多诺·柯林斯,实地考察后,发表了《阿穆尔河纪行》。 其中对永宁寺碑作了较为详细的描述,这样写道: “这些土着居民对这个地方(永宁寺碑)及其在古代的用途,怀有一种神圣、持久和强烈的信仰,这种木片制成的花朵无疑是一年一度的献礼,还可能加上一头牲畜作为向这个地方的神抵赎罪的牺牲。” 关注了我抖音的兄弟应该都知道,我特意去了一趟大西北,刚从藏区回来。 其一是为了接下来李自成的西域之行,亲自去看看当地,只有身体力行,才能做到真实还原。 其二就是对这一点闹不明白,想要亲眼看看。 奴儿干去一趟太麻烦,退而求其次,去看看同样被现代化影响比较小的西部藏族百姓,也能找到答案。 与藏民接触之后,我有了醒悟——这就是奴儿干控制下藩臣进贡行为的遗存。 当时,虾夷也是这群人之一。) …… 明朝奴儿干都司的“消失”,仅仅存在于朱家皇帝能看到的官面上。 实际上,明代对奴儿干的控制,是越来越强的。 这就是为什么——奴儿干驻军直接翻了三倍。 130卫所总数--422卫所总数. 伴随着驻军数量的越来越多,当地土着势力的向心力,自然也就没有消散了。 按照美国人、倭寇人的记载,以及毛子的行为——直到清末都还没有消散,更何况是这个时候呢! …… 虾夷女王,对明军的到来,不但不排斥,甚至还很是欢迎。 要是以前,虾夷族群这样的势力,连给朝廷进贡的资格都没有。 明朝对外藩进贡名额的把控,可不是某群人嘴里反刍乱喷的直肠垃圾。 要知道,酋长们打着别国旗号,想要给大明进贡,都被清查了无数次! 不管是明初,还是明末,这样的事情,都一抓一大把! 更何况是早就定在了奴儿干都司旗下的虾夷部落! 虾夷——真没直接给大明进贡的资格。 第1074章 徐老三反水 还处在母氏社会时期的虾夷国,过的只是刀耕火种的生活罢了。 甚至,就连耕作,也只是业余,虾夷最主要的生活方式,还是渔猎。 就连所谓的虾夷王宫,也只是一个大点的窝棚。 再加上前一段时间,饱受倭奴国松前家族的骚扰…… 能够纳入大明治下,部落周围能够有了大明的驻军——虾夷女王做梦都笑醒好几次了! 天子陛下好啊,让刘芳亮将军给她修建了那么大的官舍。 ——人家,简直都要爱死刘芳亮了! 对于明人的到来,虾夷女王敞开了腹部…… 就是…… 这个毛茸茸的所谓女王,最近老觉得刘芳亮更厉害…… 太厉害了! 那什么海警司,船只不用划桨,喷着黑烟就能跑! 郑将军可没有这种船哟! 于是,虾夷女王舍弃了郑鸿逵,整天就呆在刘芳亮的海警司城内。 只要刘芳亮返回驻地,晚上总是要钻进他的被窝…… 这是母系部落时代,普遍的操作。 就好比动物世界,只有最强壮的雄性,才有了某个权力…… 爱慕强者,是虾夷女王早已接受的生活习惯。 …… 烦啊! 刘芳亮想起来就烦闷。 卖力鼓捣倒是小事,就算鼓捣出来了新生命,也不是大问题。 华夏素来讲究嫡庶之别。 就算虾夷女王真的给他生几个儿女—— 大不了,让他们继承虾夷女王的位置就是了。 有了他的帮助,会有问题吗? 只是…… 这女人梦呓的笑声太大了! 吵得他总是半夜失眠…… …… 一招封王封国的元旦决策,新大明制下,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全都嗷嗷叫了起来。 封国啊~! 拿到了封国…… 那岂不是偌大的丝路贸易,就稳稳落入自家口袋里了? 虽然按照皇帝定下的政策,他们只能占据总数的三成份额。 但是,这可是全球贸易的三成啊! 按照皇帝的规定,就算是皇帝,也才拿到了三成而已! 谁不眼馋? 有了利益,就有动力。 更何况,已经先行一步,获得了实质好处的刘芳亮,又岂能轻易放弃了。 就像挂在驴子前的胡萝卜——太诱驴啦! 只要地位不丢,这三成份额,就有他刘芳亮的一份! 在这样的前提下,刘芳亮岂能不小心翼翼。 要知道,后面可是无数双眼睛,就等着他犯错,好取代他的位置呢! 不得不说…… 刘芳亮脑补过了火。 他自己吓自己了…… 这个只是朱由检的猜测罢了,他手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只不过,正像研究古画的那群人,最爱说的那句话——古代的画家啊,就喜欢用一个模板来绘制人像了。 不论东西,一切名画,仔细研究了背后的故事,都会发现,画里的人物,就是画家所处那个时代人物的翻版! 比如明代的《清明上河图》,里面人物的脸型,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明代也有一副清明上河图,是仇英创作的一幅重彩风俗画作品,描绘的是明朝苏州的盛世场景。 现收藏于辽宁省博物馆。) 甚至,很多名画,都是画家根据自己的样子,画出来的。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 都是如此! (大家可以搜一下,很有意思。) 既然是绘画,尤其是这么稀奇古怪的绘画,一定是会有一个模版的。 而恰恰——哈布斯堡家族那群近亲结婚的人,正是这样的长相。 而恰恰,朱由检手头掌握的证据,详实的证实了——豪绅、清廷与哈布斯堡家族勾结的事情。 因此,朱元璋那副奇葩的画像,必然是清廷和传教士协力合作的结果! 这个推断,朱由检告诉了刘芳亮。 一看到利类思的神色,刘芳亮瞬间明悟。 贼子! 狗胆!! 本来只是想着诈一诈的刘芳亮,没想到竟然收到了意外之喜。 老朱的那一副“奇葩”绘像,果然是西洋传教士提供的! 皇帝的情报,竟然是真的! 妈呀! 陛下的情报网络,竟然恐怖如斯! “押下去! 对了! 卸了他的下巴,给我严加看管,不得出了纰漏!” 刘芳亮一挥手,利类思就被拆掉了下巴。 甚至,害怕利类思逃走的士兵们,更是将他的胳膊都卸了下来。 拆关节而已…… 军中最实用的技巧。 谁不会啊! 君不见,当初在醉满楼,刘体纯就做的炉火纯青。 无非就是一个是人力拆卸,一个是物力拆卸。 在拆关节这件事上…… 管它是脱臼,还是砸断,都是有用的。 什么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 做人不能深究太多,实用就好…… …… 刘芳亮下了沙船,朝着鸟船而去。 身后,一大群渔船围了过来,配合着军卒,帮着将沙船绑在军舰上,准备拖拽回天津卫港口。 嘿嘿! 打渔、军功两不耽误。 渔民们快乐疯了…… 又是一桩大功劳啊! 嘿嘿嘿,虽然首功被那狗日的左秃子又抢走了…… 但是,多多少少,咱们还不是有了银子奖励…… 有钱就好! …… 东方珍宝号鸟船。 甲板倾斜的——几乎快要垂直在了海面上。 而海警司的战舰,和无尽渔船,已经靠拢过来。 “啪!” 眼见逃跑无望,徐老三当即反水,趁着南怀仁不备,一枪干在了他的屁股上。 南怀仁哦呜一嗓子,就跪在了地上…… 就在周围几个反应快的红毛士兵,正要张嘴怒吼的时候—— “砰砰砰!” 又是三声枪响。 南怀仁身边的三个红毛士兵,应声而倒! 这快速的射击,惊呆了一众红毛人。 眼看着徐老三手中那散发着袅袅硝烟的怪枪…… 谁也不敢赌——徐老三的枪里还有没有子弹…… “给老子绑了!” 徐老三一挥手,手下一拥而上。 南怀仁周围的红毛人怕了,纷纷跪地投降。 “我圣清”那惊为天人,共识洋da人没有膝盖骨,不会下跪的红毛绿眼…… 跪的那叫一个爽朗! 半点都不带迟疑的,哗哗跪了一地,生怕慢了半分。 而在场还却有一人,怒火冲天! ——徐家四小姐玛尔第纳! 就在徐家四小姐目瞪口呆,张嘴就要为“南怀仁哥哥”哀嚎的时候。 徐老三抬手就是一枪托,直接砸在了玛尔第纳脸上。 纯金属打造的“胡椒瓶”,就是一个铁疙瘩。 成年男人的一击,力量何等恐怖。 莫说是人脸了,就算是个砖头,也要砸的粉碎! 徐老三一挥手,当场就干碎了玛尔第纳的下巴骨。 第1075章 刀子 徐四小姐…… 被砸懵了! 半边春韵满面的脸,瞬间肿成了肉馒头。 憋到了嗓子眼上的——“你凭什么打他?他是比利时人”…… 也只剩下了呜咽…… 徐老三下手狠啊! 这一下,怕是将徐四小姐的下巴骨,给直接干粉碎性骨折了…… 远处,一众反应慢的红毛炮手士兵,本来就艰难的抓着护栏、绳索,才没有掉下去。 眼见惊变,还来不及举起火枪,就被徐老三的手下,全数砸翻在地。 身为沿海豪门,谁特么还不干点走私的事咧? 给徐家做打手的家伙们,都是亡命徒。 这些家伙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国法…… 长久混迹大海之上,这群打手,可比西洋军卒灵活多了。 更何况,西方人的身体灵敏度,就像那草原上的狮子。 看似巨无霸,也就搁那嘎达称王称霸了。 真遇上了老虎,当场就歇菜。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不外如是! (如果要是拿西方那被拔了牙、剪了指甲的狮虎斗视频说事——建议你去看看韩国动物园的狮虎争霸。 就不说只想泡水池的强子了,就白虎帮这种啰啰,都干翻了狮子王。) …… 徐家的打手,是真的没留手。 徐老三说的不错,这时候,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烧高香了! 至于徐家…… 难道只允许他们背叛大明,还不许我们弃暗投明啊! 人都是自私的。 为了自己的性命,徐老三当场反水。 而那些打手,见徐四小姐都挨了打,哪里还会留手啊! 再说了—— 这年头,可没有痒大人。 什么西洋上人…… 在大明,这叫蛮夷!!! 打手们纷纷下了死手…… 暴力击打之下,红毛人都成了滚地葫芦。 好几个西洋人,顺着火炮砸出的缺口,滚进了大海里。 余下的红毛士兵,全吓傻了。 这群刚刚还人畜无害的家伙,下手是真狠啊! 照着腰子、肝脏、太阳穴、咽喉、蛋包子…… 就是一记重锤! 谁特么顶得住呐…… 欧买噶~~ 真疼…… …… 徐老三见到自己的党羽,收拾完了红毛人。 这才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刚才站到玛尔第纳身边的另一派徐家打手们: “兄弟们,不想死的,都给老子乖乖呆在那! 要不然,别怪老子手黑!” 刚刚献了手帕,好心却全喂了狗的小领队,眼神闪烁一阵,脸色暗淡下来。 一时不备,被徐老三解决了红毛鬼子。 指望他手下的十来个人,根本就不是徐老三的对手。 身为一起干黑活的,他可知道徐老三的手有多黑! “都放下武器。” 他颓废的挥了挥手。 反抗个屁咧! 外面还有朝廷大军呢! 不出头,就是个从犯,顶多充军、流放。 要是出了头…… 那特么就是找死了! 徐老三干这事——指不定老子也能混一个从轻发落…… 让他去出头吧…… 那人眼珠子转了几圈,乖乖蹲在了一边,还让手下丢掉了武器。 徐老三眼神冰冷,一手揪起了四小姐。 玛尔第纳满脸恐惧,肿胀的嘴,含糊不清的呜咽着。 “呜呜呜~~!” “闭嘴!” 身为徐家的心腹打手,平素素知徐家为人,徐老三怎么不知道这娘们嘴里吐不出好屁。 当即恶狠狠的训了一句: “你要是不想被剥光了衣服,送到渔船上,就特么憋住你的屁话!” 玛尔第纳害怕了。 献身圣教哥哥,这是家族的荣光。 给那低贱的泥腿子睡了…… 这特么是徐氏家族的耻辱啊! 再说了,南怀仁哥哥身上臭,但是南怀仁哥哥是西洋人呐! 只要精神得到满足,那还管得了臭不臭呢? 就算长蛆了,也是高贵的啊! …… “三哥,都控制住了。” 心腹艰难的来到徐老三身边,开口道。 徐老三乜着眼睛,意味莫名的看了看提在手中的玛尔第纳: “找几个嗓门大的兄弟,给朝廷大军喊话。 就说——咱们兄弟,早就看不惯徐家这个卖国贼了。 不敢劳烦军爷动手,小的们已经拿下了所有人。 打白旗,我们愿意投降!” …… “军爷莫杀,我们早已不满徐家这个卖国贼,小的们已经拿下了所有人…… 愿意献给军爷,请军爷准许我等投降!” 左老四刚刚爬上朱麻子的渔船,就听到了东方珍宝号上的喊话。 “卧槽! 还能这么无耻?” 左老四裤裆里的战利品都没掏出来,当场惊呆了。 而刚刚将手扒在护栏上,胯下的疼痛,让好几个人也推不上去的小队长埃布。 闻言无力的坠回了海水里。 来到东方日久,已经学会了中国话的埃布,虽然不会书写,却能听得懂徐老三的话语。 完了! 全完了! “啪!” 海水的冲击,让刚刚才止住的伤口,又飙出血来…… “埃布队长,你不想当太监了吗? 你要是冲出了口子,成了女人,教堂会不要你的! 教堂里可不要女人给噎死唱赞诗……” 听不懂大明话的军卒,还在调侃。 埃布早已满脸死灰…… 特么要是能活着,就算真的成为女人,他也愿意啊! …… “投降? 徐家的人? 还有徐家嫡系女性?” 刘芳亮笑了起来。 “喊话,准许他们投降!” 郑鸿逵跟自己喝酒的时候说过,陛下让他负责对付倭奴这个屡屡叛主的混蛋。 但是呢,很多事情,却又不能放在明面上…… 比如——处决从未签了无条件投降的某个蝗虫…… 郑鸿逵手上,正是需要亡命徒呢。 这徐老三,既然连徐家四小姐都抓住了,自然不好再杀。 那就只有当刀子一途…… 将他丢给郑鸿逵吧! 郑鸿逵对于这样的人,可是多多益善呐! 再说了—— 反正修建税警司衙门的时候,老子欠了郑鸿逵的人情…… 这——算是还了个人情了吧? 嘿嘿嘿! 至于这厮以后是死是活——反正他刘芳亮又没杀。 跟着某人,学的愈发腹黑的刘芳亮,桀桀坏笑起来。 活着,是他命大。 再说了,到了郑鸿逵手上,大战能少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 要是死了…… 只能怪他命不硬! 做人啊,还是要多和陛下学学。 手套多带一点,他安全啊! …… 第1076章 刘芳亮的杀意 徐老三押着红毛鬼子,兴高采烈的上了海警稽查司的战舰。 刘芳亮负手而立,身后,一众挺拔军卒持枪屹立。 波涛不定的海面上,甲板晃晃悠悠,军卒们却站的笔直。 “小的徐能人,人称徐老三,见过刘将军。” 徐老三点头哈腰。 刘芳亮微微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行红毛怪。 徐老三瞬间会意。 “给老子跪下!” 徐老三怒骂一声,一脚踢在南怀仁的屁股上。 “咚!” 中了枪的窟窿眼,刚刚止住了的鲜血,再一次飙出。 哦呜! 疼的南怀仁鬼哭狼嚎,身体站立不稳,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徐老三先拉过一个脸肿的宛如发面馒头的女人,介绍起来: “启禀将军,松江府徐阁老家,早在几十年前,就跟红毛夷人勾结在一起了。 这就是徐阁老的嫡亲四孙女。 这娘们没有咱们华夏的名字。 一生下来,徐家就给她起了个西洋名字,叫做玛尔第纳。 她是徐家圣母会的圣女。” 徐老三兴高采烈,拉着脸庞肿的已经乌紫的玛尔第纳,对刘芳亮介绍道。 “徐光启的四孙女? 还是嫡系?” 刘芳亮眼神冰冷。 早已不是吴下阿蒙的他,自然知道想要信了西方教,最少要将每年家族收入的十分之一,上交给西方人。 徐光启本是一个小门小户出身,一朝做官,成了这大上海的第二大豪门,甚至,在以外贸出名的松江府,也名列前茅。 (注:元末已经有了上海县。 徐家汇:徐光启农庄遍及“法华汇”,也就是肇嘉浜、蒲汇塘、李漎泾三条河流,因为水运便利的原因,设立了一个仓库,被称为“徐家库”,渐渐的法华汇就没人提及,演变成了徐家汇。 徐家汇不是徐光启全部产业,仅仅只是城外的一片农田罢了。) 这混蛋,不但自己不交税,庇护家族不交税,还接受投献,家里土地占了小半个松江!! 拿了朝廷那么多好处,连一个子的赋税,也不想给大明交! 甚至,生方想法,都要将大明的赋税贪污了。 然而,转个身—— 却愿意将整个家族每年最少十分之一的财富,上交给西方! 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等人这么做的原因,刘芳亮也已经知道。 还是因为什一税! ——只要拿到修建教堂的权利,信众就需要向他们的教堂,缴纳了什一税! 换句话说,这群人白得自己发展信徒缴纳什一税的九成之巨! 这可比大明朝廷收取的三十税一,多了数倍! 人家岂能不“信教”? 这可是真金白银啊! 说白了,还是利益! 刘芳亮平静的脸上,渐渐有了杀意。 徐光启一伙人做的事,他自然知道。 这家伙及其党羽,将大明的重炮,换了个西洋名,制造出西洋火器先进的舆论后,又卖给了朝廷。 一进一出,就是数十倍暴利! 贼子该杀! 这就算了, 彼等士绅,更是一面打压毛文龙遗部,一面却是将制造火炮的工匠,放在了耿仲明等人的眼皮子底下。 最终,孔有德被逼反,耿仲明作为内应,全得这群铸炮师。 更是带着近一万四千皮岛出身的骄兵悍将,投降了后金。 从此,女真鞑子,得到了火炮制造技术! 而这一切—— 竟然只为遮挡住皇帝的耳目,好将《永乐大典》等万万册华夏典籍,偷给西洋人! 而这一切—— 竟然只是为了豪门自身利益,好内忧外患,弄死大明,自家占据海上丝绸贸易份额的阴谋! 贼子该死! 刘芳亮杀意逐渐浓郁。 要知道就算真的按照他们那一套方法,这时候的后金,也快被困死了啊! 然而,他们硬生生逼反了毛文龙遗部。 成功的给后金输了血…… 见到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沈志祥来投,皇太极大喜。 立刻给他们起名叫“天佑军”。 为啥叫天佑? 不是老天保佑,后金就要死了! 果然,得到了火炮制造技术,两年后,贼酋皇太极立刻称了帝。 乃至于甲申剧变,贼虏乱我神州,屠我百姓万万之众! 一想起这事,刘芳亮就浑身全是杀意。 贼子全都该杀! 刘芳亮浑身杀气,吓得徐老三匍匐在地,连连道: “对,对,对! 将军说的是。 她是正妻生出来的,若不然,也没资格和潘氏联姻啊! 要知道,潘氏可是豫园的主人。” (潘氏两父子,潘恩、潘允端,都是高官。 潘恩是嘉靖年间的刑部尚书、左都御史。 潘允端在嘉靖、万历年间,任刑部主事、四川右布政使等职。 名动天下的豫园,仅仅只是潘允端给老爹潘恩修建的养老宅子。 明代士绅鲸吞国家祸害之深,就可见一斑了。) (注:嘉靖年间,上海县城就修建好了,周长九里。 徐光启、潘恩,是上海最大官,也是松江府最大的家族之二。 这就是为什么徐氏家族短短几十年时间,就能帮助基督教获得十几万优质教徒的原因。 优质教徒:这时代信教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上等人。) “豫园,潘氏!” 刘芳亮眼神冰冷。 必杀名单上,又多了一家! 徐老三忙不迭的点头,使劲踢了一脚因为屁股中枪,委顿在地的南怀仁,继续道: “对了,将军,这家伙是刚刚来到咱们大明的传教士。” “这个叫做南怀仁的家伙,是从镜澳(澳门)过来的。 他刚到了松江府,就被徐家安排好了行程。 甚至,就连这艘鸟船,都是徐家免费提供的。” 刘芳亮脸皮抖动。 该死! 身为二品武将,虽然级别不是顶尖的,但是,专门负责一个方面的他,实际地位却是极高。 皇帝特意让人编纂的内参消息,他处自然不会少了。 这群西方人,九次大战,九次败北。 最北也不过是到了宁波外海罢了! 他们哪里知道大明杭州以北的水情! 要知道这时代,就算是大明最先进的蒸汽机船,也要靠着海岸走啊! 就算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时候,一样是沿着海岸线行进的! 这些西洋强盗团,能够到达渤海,岂能少了内贼的帮助? 第1077章 哈布斯堡灭明计划 遍布岛屿的江浙海面,水路曲折的山东海岸,以及诸岛封锁的渤海口…… 若是没有航海图,哪里是那么好进来的! 西方人能够避开他的布控,直到进入渤海之内,才被再次盯上…… 没有这些豪强打了掩护…… 西洋人能进来? 简直天方夜谭!!! 母猪上树都比这个靠谱!!! 他们要是真的能进来—— 这比荷兰人的吕宋总督雷克尔,计划用60名士兵,灭亡大明,更加荒唐可笑! 刘芳亮的杀意,犹若实质…… …… 说一说这个荷兰灭明计划。 实际上这不是荷兰灭明,也不是西班牙灭明,而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灭明计划。 或者称之为《哈布斯堡家族--耶稣会灭明计划。》 这件事,最早应该是万历二年(1574年),菲律宾总督雷克尔,写给哈布斯堡皇帝的信。 也就是耶稣会灭亡大明计划的起因。 雷克尔写完这封信,有没有等来哈布斯堡皇帝的批准——不知道! ——西方哈布斯堡家族时代统治下的历史实物,在西方是禁忌,很少被公之于众的。 尤其是清朝以前时期的史料。 当然,所谓的“文艺复兴”、及其以前史料,欧洲几乎全都不公开! 至于为什么——我想大家都懂。 …… 这份计划制定了大约一年多后,雷克尔任期就到期了。 之后上任的总督桑德,看到葡萄牙人接连失败后,觉得60人不可能拿下大明,于是修改了这个计划。 在桑德的计划中,说自己只要用6000名士兵,就能征服大明。 桑德的这个计划,对于此时的西方人来说,这是慎重又慎重考虑又考虑的结果了! 因为按照西方强盗团的战绩——100人占据印加,300人占领墨西哥…… ——拿6000人对付大明,在西方上层看来,这已经是“倾国之力”来战了。 这一年是万历四年,也就是1576年。 从西洋人与大明之间的一系列战争来看,这份计划是被批准了的。 然而,接下来,葡萄牙、荷兰,东方殖民集团的试探,全部失败! 被大明揍得摸不着北。 这时期的葡萄牙,和荷兰一样,都是隶属哈布斯堡家族西班牙这一支的统治下。 ——直到1640年,葡萄牙才摆脱西班牙的控制。 万历十四年,也就是1586年,哈布斯堡家族经过详细讨论后,将《征服大明计划》的兵力人数,定为人。 兵力分配是:一万五千名西班牙士兵,五千名葡萄牙士兵,以及五千名日本人。 此外,再加上若干数量非洲、南洋殖民的土着们。 这个计划是通过了的! 谁知道,哈布斯堡这时候的统治,已经伤害了新兴诸侯们的利益。 不单单神圣罗马那边的诸侯,开始图谋反抗; 就连蛮夷之地的英国佬,也要背后捅刀了。 两年后的1588年,就在哈布斯堡家族准备好了东征大军之际——英国偷袭了一支荷兰商队。 这次偷袭造成的损失应该很大,大到哈布斯堡忍不了了。 哈布斯堡家族,当即决定先将这支舰队调往英国,准备先征服英国。 谁知道,英国学会了大明放火船的做法,一场火攻…… 哈布斯堡单单战舰数量,就足足130艘的大军——只逃回去了包括补给船在内——大小加起来不足40艘船只。 这件事,是旧教与新教大战的开始; 也是三十年战争的开端; 同样,也是哈布斯堡衰落的开始; 再同样,还是基督分裂三教,形成后世格局的开端。 更同样,也是欧洲近代国家出现雏形的开端。 …… 就在这份《征服大明计划》完善版本通过的时候,这时期的哈布斯堡,已经知道了明朝的可怕。 他们开始琢磨阴谋了。 哈布斯堡家族家族统治欧洲的过程,后世总是认为这是一场“依靠下半身征服欧洲”的笑谈。 通过皇帝的下半身,掌握土地…… ——很好笑是吧? 实则,哈布斯堡家族,却是有一套可怕缜密的计划。 看似用下半身,实则却是通过阴谋下的继承关系,夺取了欧洲八成土地。 就这份算计能力——还笑得出来吗? 哈布斯堡家族的谋士们,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围堵大明的计划。 其中,包括挑起矛盾,轮番围殴,内部反叛,外部侵略,藩国造反,以及拉拢士绅…… 拉拢士绅这一点,恰恰与意图获得更大利益的明朝内部士绅集团,不谋而合。 而已经完全拿走海外贸易的大明内部豪绅,对于西方,可从不陌生。 说白了,这就是人家的海外合作伙伴! 甚至,很可能这份计划的完善,就是豪绅们帮助完善后的结果。 因为,在纸面上,这的确是能够颠覆大明的了。 就不说他们直接给西方人提供帮助了…… 只要断了粮仓,大明的军队,就会崩盘! 而大明的粮仓——恰恰掌握在士绅手中! 不要以为“断粮这事”——是不可能的! 这是历史上早已记载的——清清楚楚的事情!!! 给大明军队断粮这一招,在女真数次入关抢掠的过程中,屡屡被大明高官祭出,用来对付大明的军队! 也不单单是对女真的战斗中…… 拉长了看,不管是对西南三宣六慰,还是对蒙古……朱家皇帝只要对外用兵,最容易遇到的——就是断粮! 比如——朱祁镇麓川之役。 比如——朱祁镇的土木堡之变。 …… 比如——崇祯二年,己巳之变。 尤其是这一次,高官士绅的扯后腿,简直完全摆在了明面上! 孙承宗捏着通州粮仓,就是不发粮食! 袁崇焕配合老师,将人家三天一粒米也没吃上的军队,连调八百里! ——逼得山西巡抚耿如杞、总兵张鸿功的勤王军队哗变,抢掠各地。 这俩哥们还不是最倒霉的。 最倒霉的是侯世禄。 他才是被调动的最惨的! 竟然高达6次!!! 如图: 己巳之变,侯世禄被袁崇焕、孙承宗6调示意图 己巳之变中,榆林将门悍将侯世禄的经历,那可真的——“魔幻之旅”! 侯世禄是当时的宣府总兵。 这是崇祯二年己巳之变中,最早勤王的军队。 第1078章 袁大人配合默契 实际上,当时朱由检,或者说兵部,已经预判到了——清军会到了蓟州。 于是,让兵部急令侯世禄,挑选精兵五千,立刻赶往蓟州布防。 随后,在战局进一步明朗化之后—— 又要求山西的满桂、保定的曹鸣雷、天津的刘国柱,以及三河、通州、居庸关兵力,全部向蓟州进集! 崇祯下了血本—— 对于各部因此损失的物资、粮饷等,也宣称照例补给。 但就是这个“照例补给”,让袁崇焕看到了机会,上演了一场闹剧! 侯世禄是猛将啊! 榆林猛将有多牛逼——前文讲李自成进攻榆林的榆林之战,榆林全城死绝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侯世禄家族,就是榆林将门出身! 同样, 也是最后死保榆林的将军之一。 这哥们猛地的一批! 放在“我圣清”,这就是军神级别。 侯世禄接到调令,当场召集五千精锐,一句话没说,直接越过了居庸关。 并且,带了81门火炮! 然后连夜赶路,抢在清军到达之前,赶到了蓟州。 这是1调。 袁崇焕一看,顿时大怒——艹你娘的,就是老子将清军放入关的,你来这么快,我大清爸爸能抢掠大明吗? 于是,强行扣下侯世禄的81门大炮——用的是加强蓟州防御的名义。 包括所有的炮兵! 然后,将侯世禄的兵,全部赶走——用的是自己的辽兵,足以防守蓟州的名义。 (最后坐在蓟州的圆嘟嘟,一枪不放,坐看清军从城下越过。 哦,不! 清军——是潜行! 袁大人要——衔尾追击!!! 至于清军就在眼皮子下走过——袁大人指挥若定,临阵不惧,只是没看到而已。 没看到咋了? 这是罪过吗? 谁还没个眼花的时候啊! 别问——问就是大晚上的来了日食,闪了袁大人的眼——看不到咋了! 能影响袁大人英明神武的形象吗…… 袁大人是懂上疏的——“我必然不让贼虏越过长城一步”、“我必然不让清军越过蓟西”、“我就进蓟州侦查一下”…… 最后—— 呵呵,反正在某些人嘴里,袁大人就是英雄!) 袁崇焕扣了侯世禄81门火炮,然后强令侯世禄日夜疾行,去通州。 即史称“昏夜迫行”。 没办法,圆嘟嘟朝野都支持啊! 榆林将门算个屁? 信不信巴图鲁袁大人砍了你的狗头,还能加官进爵! 侯世禄只能苦哈哈的跑到通州。 这是2调。 结果——通州有孙阁老坐镇啊! 侯世禄又不得入城。 这就算了,孙阁老强行扣下侯世禄两千人! 什么人? 骑兵! 在军饷不足的明末,骑兵就是精锐啊! 这骑兵,还有另一个名字——家丁! 好家伙,人家侯世禄一支敢打敢杀的猛军,被这“英雄”师徒俩,给拔掉了爪牙! 徒弟拿走火炮,师傅拿走精兵…… 不愧是师徒! 而更可怕的是,那81门火炮,在蓟州“丢啦”! 哦! 不能说实话! ——被清军抢走,最后成了攻打北京城的利器! 咦? 不对! 人家没打蓟州,至于81门火炮去哪了? 别问,问就是袁大人死守蓟州…… 至于翻山越岭的清军,火炮哪来的? 缴获,缴获! 别大惊小怪! 不能给英勇无畏的巴图鲁袁大人泼脏水…… …… 侯世禄的精兵悍将,在“英雄师徒”的“英明指挥”下,成了一支叫花子军队。 这就算了,孙阁老又将侯世禄调往顺义! 这是3调! 请注意——这一系列调动,照例是没有粮食的。 侯世禄的榆林精兵,早就断了粮,要不是一口气撑着,早就哗变了。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孙大人、袁大人失算了…… 就在袁崇焕、孙承宗师徒,使劲调动侯世禄部,好让侯世禄部士卒哗变,给“我大清”提供帮助的时候—— 嘿! 崇祯补发侯世禄本年正月的粮饷,5000两银子到了。 侯世禄的一系列调动,不但崇祯不知道,就连兵部也不知道! 运送饷银的车,是直接朝宣府运输的——恰好在顺义遇上了侯世禄而已。 只能说,老天看不下去了,不想侯世禄被人阴死! 或者说大明气数未绝! 咦,这不是玄幻了么……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机缘巧合之下—— 5000两银子,保住了一支即将崩溃的兵! 结果…… 孙承宗、袁崇焕的失算,使得己巳之变的结果,出乎了意料…… …… 圆嘟嘟师徒将侯世禄扒皮抽筋,而拿到了81门火炮,还将侯世禄赶走的圆嘟嘟,转身就送了——蓟州城! 哦! 蓟州没被清军夺走! ——有袁大人坐镇呢,清军畏惧袁大人的威名,只敢从城下溜走! 蓟州,没被清军夺走…… 侯世禄的81门火炮不见了! ——去了哪里? 你以为清军炮轰北京的火炮咋来的? 袁大人冤枉? 圆嘟嘟示警的八百里加急探子——远远落在了清军的后面。 猝不及防,人困马乏,又没有重武器的侯世禄,遇上了同样饥肠辘辘的满桂。 两人合了兵。 就在下一瞬,猛然遭遇清军,多日饿着肚子奔波的大军,顿时溃散。 侯世禄自己的胳膊也中了一箭。 满桂向东跑,撤向京师方向。 侯世禄只得向西,撤退居庸关。 这是4调…… (严格来讲不能算,这是撤退……) 两部已经饿了许久的大军,撤退之下,溃散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明史》中说两人损失惨重,《满文老档》中,却说清军斩获不多的原因。 等侯世禄到了居庸关。 三千早就饿肚子的军卒,溃散殆尽。 宣府巡抚郭之琮,此时也在居庸关驻扎。 凄惨无比的侯世禄,见到了顶头上司郭之琮。(土木堡之后,文官凌驾于武将之上。) 因为居庸关粮草不足,郭之琮只得让侯世禄赶到怀来驻扎。 这是5调。 “清军”突破“朱由检”布置的“防线”…… (真是清军突破的吗? 袁大人在天有灵,他不服啊! 都是他坐镇指挥的功劳,岂能安在清军头上!) 崇祯只得再次发布勤王令。 侯世禄眼见京师危急,后方调兵前来又太慢…… 一心为国的侯世禄,只得一面派遣急使,让自己麾下的宣镇兵马,尽快集合,集合多少来多少。 自己带着区区200家丁,就朝北京赶去。 这是6调。 ——是不是比山西巡抚耿如杞、总兵张鸿功——惨多了? …… 同时,郭之琮也以宣府巡抚的名义,让宣府各处兵将,立刻来援。 郭之琮带着自己的标营800人,侯世禄带着自己的200家丁,从清军之中穿插,抵达北京城下。 第1079章 满万不可敌?——内鬼不可敌! 此时,侯世禄损失惨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崇祯耳中。 崇祯当即调拨自己的内帑银一万两,赏赐这三支兵马。 侯世禄、郭之琮刚刚会合满桂,防线都还来不及布置,就遭遇了清军大部。 再次爆发大战。 这就是德胜门大战。 德胜门大战有多少明军参战呢? 大同方向而来的满桂5000人,从居庸关赶来的郭之琮以及一些小兵头,合计2000人,再加上侯世禄的亲兵200人。 这是京师保卫战,最先赶赴京师参战的部队。 至于袁大人…… 还慢悠悠的跟在清军屁股后面呢! 袁大人那场大战,虽然是同天,爆发的时间,却在这场大战之后。 德胜门之战——对阵的是谁呢? 皇太极下令抽调: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的白甲兵,共计1500人。 也就是最能打的——摆牙喇重甲兵! 率领摆牙喇精兵的,是清初最能打的开国大臣——舒穆禄·扬古利。 另外还有右翼蒙古军,由蒙古右营和附属右营的外藩蒙古军组成辅兵,共计2000人。 至于投降的汉军…… 就没计算在内! 战斗时间——最少五个小时以上! 甚至,极有可能是一整天! 然而,就是这次大战,蹊跷事又一次上演—— 综合《满文老档》、《崇祯实录》、《明史》等第一手史料的记载。 当时满桂跟清军正在搏杀,这是毫无异议的。 按照《八旗通志》清朝自己那记录不多的过程来还原: “杨古利率摆牙喇兵,败总兵满桂于明都城之北。 ……我炮手陷敌伏中,复率亲军十余人溃其围,悉出之……” 这个扬古利打败满桂,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不用看。 因为——后文就是炮兵遇袭,扬古利只带了十几个人去救援。 因此,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 ——“满桂引走清军,另一人(没写名字)提前设了个埋伏,见机,立刻突袭清军炮兵部队。 扬古利大惊,立刻想要赶去救援。 然而他突破满桂纠缠的手下,只有区区十几人。” 那么? 解决清军炮兵的是谁? ——任何一个史料上,都没说这人的名字。 但是! 这个突袭清军炮兵阵地的,正是侯世禄。 这就是《国榷》记载——侯世禄避战的原因。 侯世禄是怕死的人吗? ——不要忘了,他全家死守榆林! 这是满门捐躯的豪杰!!! 国榷说的避战,恰恰是侯世禄为了解决清军火炮部队,采取的计策! ——因为满桂营是新兵,火炮不会太多,侯世禄的火炮,又被袁崇焕夺走。 至于郭之琮,他的本部只是巡抚标营,火炮也不多。 火炮严重不足的明军—— 若想打败清军,只有先解决了清军的炮兵! 所以——避战设伏,只是侯世禄的计策。 为什么我这么肯定是侯世禄? 就不能是郭之琮突袭的清军炮兵? 因为在德胜门外这三个领军大将——郭之琮是文臣,能领兵埋伏清军炮兵的,只有满桂和侯世禄。 不管是哪一份资料,都记载了满桂和清军扬古利部大战的事情。 也就是说,突袭炮兵的,不可能是他! 因此,按照《八旗通志》炮兵遭遇伏击来看,这个人只能是侯世禄。 这就是《国榷》记载侯世禄避战的原因。 ——说白了,城头上观战的人,不知三人计策,误以为侯世禄不敢打而已。 而这一次战斗中的摆牙喇兵,也不像史书记载的那样厉害。 1500摆牙喇精锐、2000八旗本部,外加不敢记载数量的汉军旗……… 全被满桂牵着鼻子走! 甚至,损失还不会小了! ——因为扬古利见到炮兵被屠戮,摆脱满桂纠缠后,去救炮兵时,身边只剩下了十来个人。 也就是《八旗通志》记载的:“复率亲军十余人溃其围,悉出之。” 很可惜,因为大明内部有鬼,德胜门前期的胜利,并未转化成战役的胜利…… 还原目前能找到的所有资料,可以大致推出德胜门大败的原因—— 满桂吸引清军注意力,甚至已经将清军分隔包围。 侯世禄从蛰伏状态忽然杀出,解决清军炮兵部队。 按照这个趋势,一场大胜,绝对就在眼前! 然而…… 眼见一场大胜在望! 就在此时—— 就在这清军危急之际—— 与侯世禄配合的满桂,却被城头飞来的炮弹炸飞……(任何一份史料,都详细的记载了这一幕。) ——这就是满桂在关帝庙疗伤的原因。 郭之琮打着打着,人失踪了…… 在史书中,我没找到此人后续的下落,很可能就此失踪。 ——由此可见,郭之琮也被干掉了。 而侯世禄呢? 连续多日没有吃喝,身体极度虚弱,又中了箭,伤势未好。 不知咋地,就在他奋力砍杀清军炮手的时候,被人敲了闷棍,昏迷不醒。 家丁眼见不妙,赶紧抢走侯世禄,躲在西山上养伤。 (侯世禄养伤,是史书记载了的事情。 也是侯世禄自辩的原话。) 好家伙,眼见胜利即将到手——领军三个大将,却在自己人的帮助下——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 随后,失去了指挥的明军,被清军打败…… 这就是德胜门满桂大败的原因。 这是明军不强吗? 这特么是内鬼太强啊! 这是清军满万不可敌吗? 如果连数只饥肠辘辘,没有经过磨合、仓促应战的残军,都能打得必须要出动内鬼,才能转败为胜…… 清军强个屁啊! 正如我说的那样,只要没人拖后腿,随便找个人,就能完虐清军! …… 如果单单是这样,侯世禄还不算最倒霉的。 我为什么说侯世禄更倒霉呢? 因为他从怀来直奔北京的时候,不是下了一个——让自己麾下的宣府兵马,直扑京师而来的命令么? 这都是侯世禄的兵。 好家伙! 等侯世禄清醒,赶回来一看,接到自己命令,赶来勤王的兵,被负责指挥战斗袁崇焕瓜分了。 自己的火炮、甲械齐全的精兵,被瓜分了不说,连——后续援兵,都被吃下。 第1080章 崇祯中了反间计,才杀了袁崇焕?扯淡! 既然讲了满桂的德胜门大战。 为了对比,就再讲讲袁崇焕的广渠门“大捷”吧? 实际上,所谓的广渠门大捷,是一个很尴尬的事情。 尤其是在德胜门战绩的对比下。 不说袁崇焕关宁军拿到多少粮饷了! 说实话,拿了那么多钱的关宁军,跟连粮饷都拖欠上年之久的杂牌军比…… 但凡袁吹还要点脸,就不会再咋呼下去。 当然,它们没脸…… 但凡还要点脸,谁特么吹袁啊! 这就好像拿霉子的海军陆战队,跟学校门口的豁牙子老大爷保安比一样…… 不对! 保安还特么不拖欠工资呢! …… 当时,袁崇焕带着精锐关宁军九千多人,在广渠门布下“三才阵”。 对上的清军—— 镶黄旗、正蓝旗、正白旗、镶白旗的白甲护军,以及由蒙古左营固山额真巴克什乌讷格,率领的2000蒙古军。 总兵力大约也是3500人。 而战绩,却稀松平常。 也就埋伏在东便门拐角处的王承胤部,战事激烈一些。 但是,总体时间,却很短暂。 而这一战,就是袁崇焕的真正死因! 因为他——要求进驻城内! 崇祯不同意后,袁崇焕乘机要挟,索要军饷——也就是所谓的请“议饷”。 崇祯下令以吊篮接入袁崇焕。 按照《明季北略》的记载,到了平台的袁崇焕。 只见崇祯已经满脸严肃了,袁崇焕却依旧说出要加军饷的话。 崇祯大怒: “着锦衣卫拏(ná)掷殿下!” (拏掷:夹起来摔在地上。) 袁崇焕正在发蒙,走出十几个锦衣卫。 众人夹起袁崇焕,投掷在地。 然后一拥而上,将袁崇焕官服扒下,带上刑具,押送锦衣卫大牢。 至于什么“反间计”都是胡扯罢了。 一个享受国家大半财政收入,甚至拖垮大明的强军,与三支残军的战绩比起来,竟然如此稀松平常。 但凡脑袋正常,都要杀他! 更何况,此獠竟然还要在这种时候,妄图进城? 不让你进城,你就乘机要挟,索要更多的军饷? 是个人都要杀了袁崇焕! 崇祯杀了他,那是心太软了! 换了爱新觉罗家,屠他十族?不给他全县、全府,甚至全省屠绝,都是轻轻放下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34亿贴瓷砖,十几万修桥,同样都是工程——谁更可恨? …… 侯世禄的后续大军,去哪了? 宣镇后续援军,大约在一万人左右。 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陆续赶至京师。 这时候侯世禄“失踪”。(昏迷不醒,被手下抢到了山上,朝野当时都以为侯世禄失踪了。) 而满桂受伤后,手下因为失去指挥,被清军屠戮,已经没人了。 于是,大约有五千人,拨给了满桂。 其他部分,历史书上,就再也没有交代,只有简略的一句“调派各军”。 简单说一下己巳之变的后续: 十二月一日,崇祯逮捕袁崇焕。 祖大寿立刻带着宁远精锐,一万五千人,返回辽东。 孙承宗为了自保(袁崇焕是他徒弟),立刻出面相劝祖大寿。 祖大寿停留当地观战。 后来,见到战局逐渐明朗,这才返回京师。 (这一点却成了祖大寿的功勋。 甚至,在某些人的力荐下,被定为有功诸将之首) 袁崇焕被逮捕后,崇祯将战事交给已经受伤了的满桂。 十二月十六日,带伤征战的满桂战死。 此时,勤王兵马陆续抵达京师附近。 十二月下旬,高勋、俞冲霄带着山海关五千步兵进驻蓟州,与清军大战一场,清军损失太大,不敢再进攻,撤退。 (看看,袁大人被下狱之后,是个人就能完虐清军。) 早前已经投降清军的十几座城池,立刻反水。 几天后,崇祯三年的正月,皇太极再次打下永平,没有遭到攻击的迁安、滦州,却再次投降。 此时,勤王大军到来的更多。 甚至,秦良玉更是千里迢迢,从四川带着白杆兵都赶到了。(就是这一次,崇祯给秦良玉写了四首诗。) 清军已经即将被合围。 二月,皇太极匆匆撤回关外。 秦良玉返乡。 崇祯留下秦良玉侄儿秦翼明,驻扎在京畿附近。 八月,袁崇焕被判凌迟处死。 (别再说崇祯糊涂,就这一手,不说明白,很多人都不知道含义。 这是在借着白杆兵,防备某群人狗急跳墙呢!) …… 正是己巳之变,使得崇祯下了哪怕绕过朝臣,完全使用太监,也要组建属于自己军队的决心。 ——也就是勇卫营。 …… 侯世禄被6次调动,甚至,就连自己下令赶来的兵马,也被瓜分…… 就问你惨不惨? 就这,这家伙还不是最倒霉的时候呢! 也许是因为侯世禄吃掉了清军炮兵部队,从而奠定己巳之变胜利基石的行为,激怒了某群人。 于是,就在侯世禄苏醒后,再次归来之时,很多朝臣,找了各种理由弹劾他。 有说他——纵兵抢掠通州的。 (孙大人在通州,这个折子就是他一系的人上的!) 有说他——抢掠户部发往蓟州的赏银,共一万三千七百余两的。 …… 弹劾侯世禄的这两个罪名,连经手的官员都不相信。 我尼玛,你们师徒俩好意思吗? 你俩将人家饿着肚子6调啊! 竟然还污蔑人家? 很多人开始上疏,给侯世禄辩驳! 纵然清廷将明朝超过一千余万份的第一手史料,焚毁到了只剩下3564份。 以至于现在的学者研究明朝历史时,常常需要远渡重洋跑到日本、或者朝鲜,去借阅人家的藏书。 却依旧能够看到朝臣给侯世禄辩驳这事。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说朝鲜史料,比国内史料靠谱的原因。) …… 说白了,这两个折子,目的就不是将侯世禄搞死! ——而是侯世禄消灭了清军炮兵的行为,让某群人不满了。 这是要将他调离罢了! 果然,就算崇祯强顶压力,拖到了清军退兵…… 到了最后,崇祯也只有和了稀泥,让侯世禄戴罪立功。 …… 而城头京营士兵,误伤满桂的行为,则是另一步棋。 因为这事——奉命整顿京营的李邦华,不得不在百官弹劾下,黯然辞职。 ——崇祯想要整顿京营的打算,落空了…… 李邦华因为这件事,闲置十年之久。 直到崇祯十二年,才再次起复。 正因为——崇祯想要整顿京营的打算,落空了。 这才有了后来——崇祯让曹化淳、方正化出面,以太监为主,整顿四卫,组建勇卫营的事情。 换句话说,要不是有了勇卫营、以及崇祯留下一部分白杆兵等保皇党的存在,崇祯早就在歪脖子树上上吊了! 或者,如果不是崇祯还能坚持…… 大明十战西洋皆胜——兴许就没了。 如果西方提前两百年殖民…… 也未必——还有人会记得华夏…… …… 通过己巳之变这些事情,就可以看出,士绅与西方之间的配合。 而女真反叛的背后,站着的正是西方。 这一点,虽然史书遮遮掩掩,却依旧露出了一丝一毫。 研究历史,不能局限于一件事——找准位置,目光拉长,纵观全局…… 你看到的,就是你那个阶层的真相! 简单来说,屁股不同,历史的真相也绝对不同! 因为——利益! 扯回来说,这就是屁股不同,解读的历史,也绝对不同的原因! …… 第1081章 上缴荣光 虽然哈布斯堡的主力战舰没来,然而,给大明放血的计划,却实施了。 不管是倭寇国还是女真,背后都有西方人的影子。 按照西方的计划,倭寇国发起了侵朝战争。 这就是万历的援朝之役。 ——在石见银山、日本火枪那一段的还原中,我已经点出过这个问题。 女真的反叛,背后也有哈布斯堡家族的影子。 甚至,更是做出了联合西方,攻打明郑的事情。 而这背后的串联者,就是士绅集团。 …… 只能说西方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三十年战争后期,荷兰人刚刚缓过来,正要施行灭明计划,派往大明的战舰,就又一次被明郑联军打得落花流水。 之后,就是明英海战了。 之后,这个桃子,却被女真摘走。 再之后,就是郑成功收复台湾,女真和西方联手,进攻明郑。 再之后,女真鲸吞华夏后,开始驱逐西方人。 正是明朝的临死反扑,吓住了西洋人,从而保佑了清朝两百年。 直到1840年,在对外藩蚕食中,看清清朝虚实的英国,这才敢再次动手。 直到一鸭后,西方才掀起瓜分浪潮。 …… 果然,“我圣清”成了最鼎盛时代——三代诗歌、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明小说…… ——大清条约! 盖绝历史,也超越全球! 甚至,不管是第一宇宙,还是第二宇宙,也绝不会有超越“我大清”者! “我圣清”终于拿到一件无可争议的第一…… …… 也许有人要问,为什么明明是上等人的士绅,究竟是脑袋缺了哪根弦,才会和西洋人合作? 我就问你——西方人是如何知道大明海的水文情况的? 不要认为这是他们自己摸索的! 要知道,终大明一朝,西方人的船只,从未越过杭州! 因为不管是对藩国也好,还是对西洋也好,大明从来都不准他们的船航行在大明海上! 也就是渤海、黄海、南海。 如果是南海,还有可能是西洋军舰自己摸索的。 因为他们的确在这里,被大明揍了几次…… 我就姑且算西方厉害,挨两次揍,就能摸清楚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查清楚的水文资料吧! 那么——渤海、黄海呢? 要知道——就连大明的亲儿子朝鲜,都不知道这里的海情啊! ——弘治时期,朝鲜人崔溥,被台风吹到江浙附近,就成了天下奇谈。 (前文有写,写《漂海录》的那个。) 甚至,他的这本书,成了西方名着——《鲁宾逊漂流记》的灵感来源。 只要看过这本书,就不会质疑大明保护环大明海,不准外国船只航行的事实。 不要忘了——明代对各个藩国,制定了严格的进贡路线。 这就是帖木尔帝国,逃亡印度,建立国家后,花费百年时间,直到崇祯末年,才重新到达四川边境的原因! (这件事也有论文,之前看过,忘记叫啥了,感兴趣的多搜搜,应该能找到。) 印度来大明不方便吗? 就算不走海路,走三宣六慰,也是成熟路线啊! 兰州甘肃博物馆丝绸之路路线图,最下面那道黄色路线,就是印度路线 (这是我去西北,在兰州博物馆时,特意拍的。 国家考证的路线,大家总该相信吧?) 帖木儿帝国东迁后,建立的莫卧儿帝国,为何放弃成熟路线,要辗转寻找原有道路呢? 不就是因为——他必须要走——大明规定给他的贡路,才能进贡嘛! 甚至,在弘治年间,就因为帖木儿帝国,觉得自己守不住沙漠了。 特意跑来大明进贡,向大明递交申请,想要换条路线走海路…… 就引来了“贡路之争”。也称“贡狮之争”。 到最后,也没得到同意! 帖木尔只能走陆路! 就是莫卧儿帝国为什么直到崇祯末年,朝贡团队,才再次到达四川的原因。 连给大明捐输良马的帖木儿帝国,都不能更换贡路…… 不就是因为朱家皇帝,不准外藩探明大明道路情况么! (现今也一样,比如刹得住,军事基地都是不准它通行的。) 他们能悄咪咪的偷走华夏典籍——并且还是从山东莱州府偷走——说明他们的船,到了这里! 也就说明大明的水域海情,西方早已知道! 那么——西洋人是如何得到的北国航海路线? …… 刘芳亮眼神冰冷: 都是这些祸国殃民,数典忘祖的豪绅! (不要怀疑豪绅会不会这么做,谁还记得前些时候,某某瘫痪西单,然后到霉子打包上市的事…… 还记不记得我视频里,某某‘——我不爱钱,你们玩不起’……然后跑到外面,某某银行暴雷后,不是乖乖回来了,被罚白亿,也不敢吱声…… 资本这玩意, 建议大家买本资本论看看,它们哪有什么国家感啊!) …… 刘芳亮是真的怒了。 而今,皇帝已经命他清缴西方人,严查走私! 却不想,人家竟然连战船都献出来了。 该死! 全都该杀! 徐老三谄笑着,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个武器,双手举了起来: “好叫刘将军知道,这是小的从朝廷沉船上,打捞出来的利器。 小子自感有罪,不敢佩戴这种神物。 今日得以面见将军,小的愿意献给将军。 古时候有完璧归赵。 小的虽然只是一引车卖浆之徒,却也知道什么叫物归原主。 只要将军不治我私自取走之罪,小子就心满意足了。” 徐老三掌心里的手铳,只有一个扳机,枪管却有四个。 模样很是怪异! 刘芳亮眼神一闪: 四连发的荣光二号? 这枪怎么丢失了? 这可是利器啊,若是这玩意被别人得到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群混蛋,早就说了,每一把荣光枪,哪怕是坏了,也要将零件交上来! 看来,等此间事了,要在军中好好排查排查了! …… (忽然有了疑问——十六世纪戚继光发明五雷神机,赵士桢发明多管火枪,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 而西方直到十九世纪,才出现了多管的胡椒瓶。 不是说西方火器很先进,明朝火器都是引入西方的吗? 这是怎么回事? (⊙o⊙)…) …… 第1082章 他是你爹? 见到这枪,刘芳亮顿时一愣。 该死! 这东西怎么遗失了? 他伸手接过,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回将军,小人的手下,打捞了海警司的沉船,从沉船附近,找到的这东西。” 眼见刘芳亮神色不对,他急忙道: “将军放心,小的找遍了沉船,只有这一把神器。 而且,并没有人知道这种枪的构造。 小的自从得到的那一天,就一直秘不示人。 包括徐家人,都没见过这种枪。” “唔,你做得很好。” 刘芳亮起了杀心。 只是一瞬,就放下了。 必须要将这人当做一个标杆来用,不好现在就杀了的。 罢了! 早就打定了要将他们送给郑鸿逵,那就暗中叮嘱了郑鸿逵,朝死里使唤吧! 刘芳亮点头: “我观徐三你也有报国之心。 朝廷命郑鸿逵将军,正在领兵惩戒倭奴国,以报彼等叛我华夏之罪。 我这就修书一封,送你们前往郑将军手下。 去了虾夷,你等要记住了,万事遵循军法,好为自己早日洗刷了罪孽。 我大明军法严厉,只要有功,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你务必要认真做事…… 若不然,我定亲手杀你!” 徐老三大喜,急忙连连拜谢。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小的一定谨记将军的教诲!” 任何一个世界,消息都是不对等的,越是上层,消息越是灵通。 朱由检在倭寇国做的事情,瞒不住徐家。 身为徐家的打手,徐老三自然知道郑鸿逵在倭奴国干的事情。 郑芝龙就是在倭寇国崛起的。 郑家在倭寇国实力不小,眼线众多。 郑鸿逵这个郑氏家族头脑,到了倭奴国,那就是太上爷。 再加上郑鸿逵又绑上了大明皇帝的战船! 华夏可是倭寇国数千年的宗主国! 那些前些年在内斗中失败了的大名,无不希望跟着郑鸿逵,好再次夺得自己的地位。 别看倭寇前些年一度强攻朝鲜,然而,真当大明腾出手来,这就是个屁! 失败了的大名们,投靠郑鸿逵,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 毕竟,对于失败了的昔日权贵来说,国度啥的,都是小儿科,实力才是根本。 郑将军手下,可是出军功的好地方啊! 只要有了军功,大明爸爸一封封赏圣旨,他们就能拿回一切! 有了这些大名的帮助,郑鸿逵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郑鸿逵大军堪称无往不利。 关键是——瘦猴子一样的倭奴,可是比西方人还好杀! 那倭寇国的马,也是一样的低矮! 徐老三这样世家大族的打手们,谁不知道——那倭寇国的罗圈腿小矮子们,骑在马上,就像那猴子骑大狗…… 听到刘芳亮安排自己去倭寇国,徐老三快要高兴坏了! 倭奴? 凶残? 呵呵! 在江南豪门圈子里,谁不知道这就是豪门的狗腿子啊! “去吧!” 刘芳亮摆手,让人带着徐老三一行人去了。 处理完了徐老三一行,刘芳亮这才看向了玛尔第纳、南怀仁两人。 “徐家四小姐?” 刘芳亮轻笑。 “呜呜呜呜呜……” 下巴被打碎的玛尔第纳,嘴里支支吾吾的,却是早已说不出话来。 肿胀的半边脸,就好像鼓起来的豚鱼,青紫青紫的。 又像是被人生生朝左侧半边脸里,塞了一个河南大馒头。 嘴都歪曲的不成样子的玛尔第纳,哼哼唧唧…… 却哪里还能吐得出字来! “给她放血,正骨!” 刘芳亮一摆手。 这家伙是徐家亲孙女,嘴里的情报,自然不是一般的多! 这厮在手——徐家…… 呵呵! 他跑不掉了! 刘芳亮一声令下,大明皇家医院的军医们,立刻上前。 两个学徒,死死的按住玛尔第纳。 “呜呜呜……” 玛尔第纳挣扎练练,嘴里含糊不清。 “放开我,你们这群低贱的明人,我是高贵的圣教圣女,岂是你们这群泥腿子可碰的……” 然而,她的话,没人听得懂…… “啪嗒!” 医药箱打开了。 军医取出一柄小刀,端摩一下位置,一刀捅了进去。 “噗嗤!” 血水狂飙而下。 已经黢黑的血水,飞溅到了十几步之外! 玛尔第纳肿胀的脸,瞬间瘪了下去。 甚至,快要被撑爆了左侧脸皮,明显的低垂了下来。 “啊!” 吓人的一幕,让玛尔第纳那被敲断了的下巴,都惊呼出了——让人能够听得懂的叫喊。 这位徐家嫡女,终于吐出了“人话”! 挣扎的玛尔第纳,两个大男人,都几乎按不住她。 军医也不去管,伸手在玛尔第纳的脸巴子上摸了摸。 就在玛尔第纳含糊不清的辱骂声中…… 咔咔两下! 就将断裂的骨头,按回了原位。 “哦呜!” 玛尔第纳疼的蹦了起来。 “如何?” 刘芳亮笑问。 “将军,只是骨头断了而已。 若是想要完全复原,自然要打了石膏。 但是,小的想来,将军也不是需要完全康复的。 眼下这么处理,已经不影响交流了。 不过,将军还要审讯的话,还要注意不能击打伤处,若不然,还会再次断裂的。” “那就好,辛苦了。” 刘芳亮摆手,让军医去给南怀仁止血。 这家伙的屁股上,还有一个弹头呢! 眼看那流血不止的样子,可莫给这厮流死了! “你们不能碰他! 他是比利时人! 他是比利时人!” 玛尔第纳刚刚恢复了言语能力,就开始为南怀仁着急起来。 甚至,连几个依旧按着高贵的她的“低贱明人”,都顾不上了。 徐家嫡女啊,一心为了“高贵的欧罗巴”人,而操心。 “他是你爹!” 刘芳亮大怒。 这些背叛祖宗的败类! 你们对你爹,有这么上心吗? 刘芳亮看着要给南怀仁灌了麻醉药的军医,怒道: “给我直接挖! 这群红毛间谍,不配使用我华夏祖宗发明的灵丹妙药!” “不要,不要!” 玛尔第纳又大叫起来: “我是大明人,将我的麻药,给他使用。 我是大明人,我应该有了麻药! 这是我应得的! 将我的那一份给他啊……” “呸!” 刘芳亮听不下去了,他狠狠一脚,跺在玛尔第纳的脚踝上,抽手就打。 什么不能打伤处? 全他么滚一边去! 这种畜生,就该朝死里打! 第1083章 贼不打三年自招 “噼里啪啦!” 一阵大嘴巴子,打得玛尔第纳眼冒金星。 刘芳亮一边抽,一边怒骂: “就你也配是大明人?” “你们松江府徐氏,甘当内贼,帮西方人偷走了我大明多少好东西!” “就你还配使用麻药?” “你这无耻败类,老子抽不死你!” 刘芳亮一边打,玛尔第纳一边给南怀仁求情。 眼见军医真的要直接挖弹头,玛尔第纳连正在挨打的自己,也顾不上了! 西洋哥哥,就是她最高的精神信仰,怎么可以被这么粗暴对待啊? 他是高贵的比利时人啊~! 那是她的精神信仰啊! “刘芳亮,我要告你! 你有什么权利不给他使用麻药? 我要让我父亲、让我未婚夫、让我未来的公公,发动一切关系,将你弄死! 就像弄死赵士桢那样! 你知道赵士桢吗? 就是那个帮助万历狗皇帝发明武器的家伙,就是被我们弄死的! 你知道叶梦熊吗? 就是那个帮着万历狗皇帝制造武器、平定宁夏的家伙,也是被我们弄死的! 刘芳亮,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芳亮眼睛瞬间血红。 狗贼! 果然,有句话叫“贼不打三年自招!” 他们苦苦查询无果的秘密,被徐光启孙女轻轻松松说了出来。 而玛尔第纳能够轻轻松松说出来,足见徐氏一党的不安好心! ——只有处心积虑埋葬大明,才会使得玛尔第纳脱口而出说出这番话! …… 刘芳亮心里一个大迷雾被掀开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出奇的愤怒。 狗贼! 这群狗贼! 身为文渊阁大学士的徐光启,竟然如此祸乱天下! 转而一想,刘芳亮瞬间明白过来。 赵士桢、叶梦熊是万历皇帝手上,最受重用的武器研究大师。 要知道,这两人可不是写几本书,总结一点别人的经验…… 人家——是新武器开发者! 换句话说,这是一线科研人员! 这是顶着高温,没有高温补贴者。 自然不是某些坐着办公室,拿纸笔写写画画,享受高温补贴者可以相提并论的。 有这两人在,徐光启等人自然永无出头之日。 如果此时以阴谋见长的传教士,怂恿徐光启一党一番,难免某些人会做出了冲动的事情。 把柄在手,徐光启等人,不但摆不脱人家的控制,甚至,在西洋传教士pua术的训练下,必然会成为人家手中的一条忠犬…… 把柄在手,再加了利益,在pua术的刺激下,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就出来了…… (注: 叶梦熊(1531--1596\/1597):广东惠州人,万历重臣,二十三年担任兵部尚书。 后被朝臣排挤,郁郁而终。 他和赵士桢(约1553年-1611年),几乎是同期受到万历重用,也是同样被排挤而死。 两人都在“妖书案”时期,被排挤离开权利中心。 最终,两人郁郁而终…… …… 赵士桢研究方向更多的是枪。 叶梦熊的研究方向,更多的却是炮! 从这个分工,就可以看出这是万历的特意布置。 赵士桢的伟大,前文已经专门论述——燧发枪、多管枪、连发枪鼻祖人物。 这里专讲叶梦熊。 这是一个几乎没人会讲述的人物。 因为他是“西方先进论”的致命一击! 也是“西学东渐”者,难以遮掩的漏洞! 叶梦熊发明了最早的渔船编入朝廷第二海军的方法,同时,发明了“轻车重炮”法,也就是早期轻型坦克的雏形。 《武备志》“叶公神铳”,就是叶梦熊发明。 此外,还有对付野战步兵,多个炮管的“灭虏炮” 戚继光厢车车炮太过沉重,使用条件有很大限制,叶梦熊是最早制定“轻型越野坦克”之人。) 而叶梦熊最伟大的地方,在与——他发明了红夷大炮! 没错! 现今唯一有实物支持,并且能够证明发明红夷大炮者,就是——叶梦熊! 当然,当时还没有“红夷大炮”这个名字。 当时叫“神炮”,或者“叶公神炮”。 叶梦熊神炮遗存:1,山海关城楼铁炮一门,无铭文。 2,日本三门。 ——炮身刻有六处铭文。其中第一道箍上刻有“皇图巩固”4个字;第二道箍上刻有“天字壹佰叁拾伍号大将军”11个字;第八道箍上刻有“监造通判孙兴贤”7个字;第九道箍上刻有“贰贯目玉”4个字;药室部刻有“万历壬辰孟吉日兵部委官千总杭州陈云鸿造”20个字;尾部刻有“教师陈胡铁匠刘淮”8个字。) 跟红夷大炮像不像? 注意这个时间——万历壬辰。 ——也就是万历二十年(1592年)。 这一年,蒙古鞑靼部酋长哱拜发起宁夏叛乱。 正是叶梦熊以甘肃巡抚身份,总督此战,参与宁夏平叛的时间。 按照史料记载,叶梦熊调动“神炮四百门”。 这个神炮——就是叶梦熊发明的红夷大炮。 或者叫早期红夷大炮。 日本遗存铁炮其中一门,口径113毫米,口外径201毫米,全长1430毫米,壁厚44毫米。 口径与身管比——12.65。 山海关遗存铁炮,口径100毫米、口外径160毫米、全长1430毫米。 口径与身管比——14.3。 红夷大炮的比值——20左右。 现今加农炮的比值——40--50左右。 看到了吗,比值是一路增长的。 或者说,这才叫——证据链! 得益于正德皇帝、嘉靖皇帝时期,华夏炼钢法的爆发式发展,叶梦熊继承发明了“锻造铁质合金火炮”,也就是后世火炮的鼻祖。 而红夷大炮,正是脱胎与叶公火炮。 准确的说,是叶公火炮的换代品!!! 日本遗存叶梦熊铁炮,根据铭文时间,制造于万历二十年(1592年)。 从铭文可以看出,这是400门神炮的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在宁夏叛乱的万历二十年,大明一次性拿出了400门倍径比是12.65的红夷大炮! 按照华夏惯例,“天字”,对应的就是最大号,或者叫最大威力级别。 天字壹佰叁拾伍号大将军——重型,第135门! 口径113毫米…… 二战抗倭寇国时期,这都是重炮级别了。 ——截止1941年,日本只生产了576门100毫米口径以上的重炮。 虽然威力不可相提并论,但是,时代也不一样啊! 400门口径113,倍径12.6的重炮…… 叶梦熊的厉害,就可以想象了。 而制造地呢? 铭文——“杭州陈云鸿造”。 也就是说,这400门火炮,并非全是京师制造,而是全国都有! 也就是——制造工艺不但已经成熟,甚至还全国化了。 再看看福建、广东县志——万历后期,城头布置红夷大炮数十门,一次性制造上百门…… 是不是证明了——制造工艺早已成熟,并扩散到全国? 实际上,在万历第二次援朝时,明军在兴兵初期,调运的大将军炮便有1244门。 这个大将军炮,就是叶梦熊火炮。 被满清删改的历史啊…… 糟蹋了多少华夏财富!!! 根据该时期明代兵书资料推算,叶梦熊铸炮的起始时间,大约是——万历十三年(1585年)。 而倍径比为20左右的“西洋”红夷大炮,首次出现在历史上的是——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 看到了吗? 从叶梦熊发明出这种前装长管火炮,至此时,已经整整三十多年! 而这时期,大明连续大战——万历打了五场大型战役,也就是万历五大征。 而战争,是武器更迭的最佳动力。 将14倍的叶公炮,发展到20倍的红夷大炮,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红夷大炮”这个名字的出现,却是天启二年(1622年)——以徐光启为首的西法党定名。 日本京都同志社大学、东北大学未来科学技术研究中心、山西省艺术博物馆,以及无数博士、硕士——联合用化学分析、x光谱、碳素量等科学方法,分析明代洪武年间初代火炮——明末红夷火炮,得出的结论是——一脉相承发展而来。 也就是说——所谓的徐光启引进西方先进红夷大炮,是一个骗局! 而这个骗局的目的,正是为了帮助西方,盗取包括《永乐大典》在内的华夏科技! 这特么可不是推断了吧? 这可是有实物证明的! 炮身上的铭文,总不能作假吧? (大家可以搜一下,所谓“圣教三柱石”,徐光启、杨廷筠、李之藻,百科竟然没有详细的经历,只有概括词眼。 为什么这样? 不就是为了不让普通人从时间线上,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么!) 在徐光启一系列精心谋划与运作下,“圣教三柱石”另外两人—— 李之藻进入工部,负责武器装备制造。 杨廷筠早已成为京畿重地的一把手…… 而徐光启的座师张鸣鹤,则成为兵部尚书…… 叶向高、徐光启的门生王化贞,担任广宁巡抚,掌握前线十四万大军…… 徐光启的另一门生、教徒孙元化,先后任职于兵部和前线,担任莱登巡抚。 孙元化还有另一重身份,便是徐光启孙媳妇的父亲。 孙元化后来位居登莱巡抚,与教徒张焘、王征等人、西洋传教士和西洋军人狼狈为奸。 不久,孙元化控制的部队发生哗变……也就是登莱之变。 此事震惊朝野,最终成为孙元化等人被处死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早在徐光启“引进西方先进红夷大炮”之前,广东、福建小县城,就已经以数十门、上百门的恐怖数量的红夷大炮,装备城头的真正原因。 因为——徐光启一党,将华夏叶公炮改进款,打上“西洋先进武器”的名义,定为“红夷大炮”,上奏天启皇帝…… (注:给徐光启《农政全书》做序的人,大家一定想不到! ——张溥。 还有人不知道张溥是谁吗?) …… ps:二合一大章。 第1084章 刘芳亮打人 刘芳亮怒火几乎抑制不住,不知不觉就下了重手。 他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 “就你还配使用麻药?” “你这无耻败类,老子抽不死你!” 刘芳亮不停地拳打脚踢,玛尔第纳却不顾自己,只顾给南怀仁求情。 眼见军医真的要直接挖弹头,玛尔第纳连,哪里还顾得上正在挨打的自己! 它被打死是小事,不能让南怀仁受折磨啊! 西洋哥哥,就是她最高的精神信仰,怎么可以被这么粗暴对待啊? 他是高贵的比利时人啊~! 刘芳亮你有什么权利不给他使用麻药? 玛尔第纳叫嚷的越厉害,刘芳亮打得越狠…… “嘎嘣!” 不知道几巴掌下去,玛尔第纳的伤处,又骨折了…… 玛尔第纳的话,戛然而止! 换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 看着快速隆起的脸 ,刘芳亮还不解恨: “军医! 给老子治好它!” 另一边,军医刚刚用扩张钳,撑大南怀仁屁股上的伤口。 疼的嗷嗷叫的南怀仁,还没有等来剜出子弹头的刀子,却等来了刘芳亮让先治玛尔第纳的话。 “唉!” 军医苦笑一声,只好抽出了扩张钳。 还随手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拍了一把。 疼的南怀仁又是嗷呜一嗓子。 “嗷呜!” 高亢的尖叫,压住了玛尔第纳因为疼痛的呜咽声。 听到精神信仰惨呼,玛尔第纳更心疼了。 当初,亲爷爷死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伤心啊! 军医到了玛尔第纳身边,娴熟的再次开刀放血,然后随手一按。 在玛尔第纳鬼哭狼嚎声中,将错位的骨头,按回了原位。 “刘将军,真的要小心点,这骨头,已经完全碎裂了。 要是摩擦之间,导致接茬的骨头断掉,就只有石膏固定啦!” 军医苦笑不已。 跟了刘将军这么久,还就没见到他这么暴怒过! “这狗娘养的,让老子忍不住!” 刘芳亮啐了一口,摆手道: “你去给那红毛鬼子治伤吧。” 军医只好苦笑着,再次回到南怀仁身边。 他给沾染了血迹的扩张钳,用火焰消毒,然后再次伸进了伤口内。 “哦呜!” 南怀仁疼的几乎要蹦起来了。 四五个学徒,都无法将他按住。 周围的几个军卒,赶紧过来帮忙。 玛尔第纳下巴骨接连断裂两次,饶是军医都是神医吴有性带出来的,却依旧难免有了后遗症。 再说了,就算中医接骨神速,也不是仙法啊! 玛尔第纳的左侧脸颊,已经明显有些肿胀。 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了。 然而,当看到军医依旧执行刘芳亮的命令,不给它的南怀仁哥哥使用麻醉药。 玛尔第纳又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 “他是高贵的比利时人,他是我爷爷也奉为上宾的西洋传教士。 你们无权这么对他! 必须给他使用麻醉药,要不然,我就去告你们!” “尼玛,碧莲咧! 他比你爹还重要?” 刘芳亮再次大怒。 本来听到军医的话,知道要给皇帝留下审讯活口的刘芳亮,再次忍不住了。 “啪叽!” 刘芳亮一个上撩腿,狠狠的撞在玛尔第纳的耻骨处。 “哦呜!” 玛尔第纳就像是被踩到了蛋的泰迪,嗷嚎起来。 屎尿横流…… 骚臭难闻! 不管男女,这里受了暴击,都会贯彻心扉…… 玛尔第纳就像是被攥住了脖子的鸡,只剩下倒吸凉气的嘶嘶声。 脑海里,却在想着: ‘不好,估计被刘芳亮打坏了…… 以后再也无法给南怀仁哥哥提供快乐了啊…… 对不起,南怀仁哥哥。 都是我不够坚强……’ 玛尔第纳双手捂着裆,又不敢捂实了。 就像是麻虾一般,蜷曲着身子,在地上乱蹦…… …… “嗷嗷你娘的腿!” 刘芳亮听得心烦,伸手抓住玛尔第纳的衣领,一把拽起。 反手就是一阵大耳瓜子抽了过去。 娘希匹! 武强乡绅,至今听到我姓刘的,都要胆寒。 老子的名字,能让武强小儿止啼! 这徐家的四小姐,却屡屡让我刘芳亮破了防。 这狗娘养的! 就没见过这么下贱的人! 刘芳亮越打越气! “噼里啪啦!” 一阵大耳瓜子,带起残影…… 打出火气的刘芳亮,待停了手,这才发现,玛尔第纳的右边脸颊,也被他打断了。 下巴低垂,肿的终于对称了的玛尔第纳,依旧支支吾吾的叫着。 纵然听不到这母狗在狗叫什么,刘芳亮也知道。 这娘们嘴里没好屁! “特娘的,不要治了!” 刘芳亮爆喝。 这一嗓子,吓得刚刚将扩张器塞进南怀仁伤口内,镊子刚刚夹着弹头,正要朝外拔的军医,手一抖…… “噗嗤!” 弹头又被肌肉吸了回去。 这一下更狠。 军医被吓了一跳,手也剧烈的抖了一下! 连镊子…… 都干进去了一半。 扩张器也干进去了! 南怀仁直接被骨肉分离好大一块…… “嗷呜! 嗷嗷嗷~~!” 南怀仁疼的就像是被直接锚上岸的鱼,整个人直接跳起。 四五个军卒,都按不住他。 疼的这家伙直接挣脱了军卒,在甲板上乱蹦,屁股上戳着的镊子、扩张器,颤颤巍巍。 卡在神经上的手术器械,跟着乱跳。 那种从大腿巴子上,直冲脊髓,又直冲脑海的怪异触觉,只让南怀仁蹦的越来越欢。 而越是蹦跶,手术器材对神经的刺激越大。 南怀仁也就蹦的更厉害了…… “去你娘的!” 被彻底激怒的刘芳亮,哪里还管要不要审讯南怀仁。 哪里还管要不要给皇帝留下活口! 去特娘的! 先干了再说! 大不了,老子给皇帝赔罪去! 娘的皮,这股火不发泄出来,老子心气不顺! …… 暴怒的刘芳亮,脾气越发的暴躁。 “啪!” 窝心一脚,踹在了南怀仁身上。 “吧唧!” 他一脚将这传教士,踹的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屁股上的镊子、扩张器,再次干进去了一大截,都几乎与表皮齐平了。 “嗷呜!” 这刺激,老爽了! 南怀仁整个人瞬间从甲板上横着蹦了起来。 “哦买嘎! 噢,麻木! ……” 南怀仁疼的母语都出来了…… 第1085章 这就是麻药 “咔嚓!” 刘芳亮是谁? 这可是跟清军死干到底的豪杰! 这家伙脾气上头,那是十头牛也拉不住啊! 只见他大踏步上前,一把将军医扒开,狠狠一脚,照着刚刚落地的南怀仁耻骨下方踩去。 “吧唧!” “噗!” 一阵鸡飞蛋打的破碎声响起。 南怀仁身下,多了一滩烂泥…… 正顺着绳梯要下船的徐老三,一抬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忽然之间,一股凉气,从耻骨下升起,直冲徐老三脑门。 “妈呀!” 徐老三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老天爷,太残暴了! 这是一脚去势啊!” 老天爷! 一定要好好听郑鸿逵将军的话…… 刘芳亮是真打啊! 这特么比千刀万剐还恐怖呐! 徐老三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 …… 周围的军卒们,也从没见过刘芳亮这么失控的一幕。 集体惊呆了…… 那面色惨白,嘴巴张着,舌头就像死狗一样吐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一张绿脸,已经煞白的就像尸体在水里泡了半个月的南怀仁…… 连呼吸都不敢了…… 妈呀! 太惨了! 饶是跟着吴有性做了各种实验的军医,都闭上了眼睛…… 不忍再看…… “用麻药? 让老子给你使麻药? 老子这麻药—— 够不够!” 南怀仁一脚将南怀仁去势,嘴里大骂着。 他大踏步走到耻骨部位已经不再那么疼痛,看着她精神支柱南怀仁哥哥受了重罪,完全忘记了如何呼吸的玛尔第纳面前。 “军医,给老子治好它!” 刘芳亮是真的火了。 这狗娘们,是真的激怒了老子! 他刘芳亮,什么时候这么暴怒过? 就连当初,跟着皇帝查抄晋商的时候,惊闻皇帝说出来的士绅配合西洋人卖国的惊天秘闻,都没有这么失态。 这徐家娘们,能让他如此失态,也是本事…… 按照朱由检定下的规矩,军医是隶属内监治下。 除了皇帝,谁都没权调派的军医们,听到刘芳亮这声大吼,却是齐齐吓了一跳。 老天! 吴有性亲自执掌的试验所,都没这么残暴。 “来了,来了!” 军医一刻都不敢磨蹭,三步并作一步,冲到了玛尔第纳身边。 “咔咔!” 被揍得两侧完全断裂的下巴,又凑到了一起。 “刘爷!” 军医吓得称呼都变了。 “您悠着点,再断一次,是真接不上啦!” 刘芳亮一眼瞪过去: “接不上? 你当老子不知道——你们有种新技术叫下钢钉? 老子可是听说,你们却为了验证技术的可行性,可是拿着斧头,将骨头砸的稀巴烂,再给凑在一起……” 军医吓了一跳,急忙跳开十步远。 却再也不敢吱声了…… 刘芳亮冷笑一声,也不理他,反倒是蹲下来,看向玛尔第纳: “臭娘们,你不说要给他麻药么! 老子这就给他!” 刘芳亮一拳打在玛尔第纳肚子上。 身为将军,力气自然极大。 这一拳,将玛尔第纳引以为荣,被南怀仁哥哥赐予的“琼浆玉酿”,都给干的喷了出来。 “哦! 不! 我未来那可爱的混血宝贝……” 玛尔第纳已经说不出话来,脑海里最先想到的,却是南怀仁哥哥留下的种子…… 不要啊! 我低贱的徐家玛尔第纳,要给高贵的南怀仁哥哥生猴子…… …… 刘芳亮一拳,给玛尔第纳锤的连呼吸都吸不上来了。 然后又走到已经稍微舒缓过来的南怀仁身边: “狗娘养的,瞪大你的狗眼,给老子看清楚了!” 刘芳亮满脸冷笑。 这群狗日的,胆敢盗我祖宗典籍。 不弄死你们,老子就不姓刘! 死? 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解脱! 这种畜生,就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拿盐来!” 一个士卒,慌忙跑去厨房,端来装盐的玻璃瓶。 “求求你,饶了我,我什么都说,我是被哈布斯堡皇帝座下,耶稣会……” 南怀仁已经恐惧的不敢再呼吸了。 当即竹筒倒豆子,就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给我堵死他的嘴!” 去他妈的批! 什么证据? 老子不需要! 刘芳亮一声令下,有军卒捡起地上,不知道哪里来的,血忽淋拉的破抹布…… 塞进了南怀仁嘴里。 刚刚上了军舰,从裤裆里将人头掏出来,换了一件新犊鼻裤的左老四,缩着头,躲在人群里。 正在等待登记军功的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没看到…… 我没看到…… 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不是我的裤子…… 左老四吓得缩在了角落里…… “呜呜呜!” 南怀仁大惊。 他要招供! 他要招供! 什么狗屁神教! 什么狗屁哈布斯堡的皇帝! 什么狗屁使命! 什么狗屁耶稣会! 这人是魔鬼…… 我要招供啊! 然而,嘴被堵住,他就算想要招供,也说不出话来。 刘芳亮一脚将南怀仁踢翻过来。 “撕拉!” 本就破烂的不像样子的裤子,被撕开了。 几个分开南怀仁双腿的士卒,已经没眼去看。 太惨了! 将军一脚,将这红毛鬼子的鸡、蛋,都给干成了生煎牛排…… 完全被踩扁了! 要不是有破裤子的保护,怕是都成肉丝了…… 刘芳亮伸手抓了一把盐,就像烧烤一般,仔细的洒在鸡飞蛋打上。 “嗷呜~~!” 南怀仁浑身青筋毕露,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就算成了肉饼…… 神经还在啊! 另一边,军医已经不要刘芳亮使唤,自觉地给玛尔第纳接好了断骨。 只是…… 饶是他手法高明,也凑不起来啊! 那一张脸,歪歪曲曲的…… 就好像飞了一趟南棒…… “不要! 不要折磨他,他是高贵的比利时人…… 求求你了!” 从小就接受洋教高了自家一等的玛尔第纳,泣不成声。 南怀仁哥哥啊! 圣教教士啊! 这是高贵的西洋人啊! 这是徐家的命根子啊! “噗嗤!” 刘芳亮伸手,硬生生撕开伤口,从伤口内慢慢将扩张器和镊子,一点点,一点点的朝外拔。 “哦呜~~~!” 南怀仁已经快要疼死过去了。 然而,剧烈的疼痛,神经的刺激,却又让他无法昏迷。 “叮当!” 一个变形了的子弹头,被刘芳亮硬生生的扣出。 “这就是麻药!” 刘芳亮抓起一把盐,看了玛尔第纳一眼。 第1086章 东莪的真正用法 “不要,求求你了,你杀光我徐家全门老少都行,不要再折磨高贵的比利时人了。 他是比利时人啊! 他是高贵的比利时人啊!” 玛尔第纳泪流满面。 这是她从小接受的信仰啊! “我要招供!” 不知怎地,南怀仁硬生生吐出了嘴里的破抹布,恐惧的大喊大叫起来。 “不需要!” 刘芳亮手一挥,一大把盐,被塞进了南怀仁屁股上的伤口内。 “哦呜~~!” 南怀仁的叫声,惊天动地! 玛尔第纳已经心疼的无法呼吸。 这是高贵的比利时人啊~! …… 北京紫禁城。 大明中军旗,飘扬在京师上空。 朱由检站在午门上,随手将刘芳亮的奏报,丢给王承恩。 “皇爷,刘将军有些意气用事了。 那南怀仁身上,还是有着很多秘密的。” 这刘芳亮倒好,直接不让人家说话,硬生生用自己的一双手,给拆成了肉沫…… 直到剃尽了血肉,只剩下内腑骨架,南怀仁都还在哀求,说自己要招供。 然后,晒脱水了,不损害玛尔第纳表皮,全部塞到玛尔第纳肚子里,又派人将这合二为一的两人,送回了徐家…… …… 唉! 王承恩叹息一声。 刘将军意气用事了啊! 饶是他想要替刘芳亮求情,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口供重要吗?” 朱由检轻笑。 王承恩一愣,转而仔细一想,这才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顿时也笑了起来: “是老奴糊涂了,的确不重要。” “对!” 朱由检笑容满面: “拿到证据又如何? 没有证据又如何? 朕是天子! 言出法随。” “皇爷说的是。” 王承恩呵呵直笑。 要证据吗? 狗东西都不讲道理,给狗——还讲什么证据? 就像皇帝常说的那句话——狗咬了人一口,趴下来咬回去的是傻子! 作为人,那就打死! 红烧! 不行,再来份烧烤! 给人,讲的是法制,给狗,那就只有棍子! 王承恩拿起第二份密奏: “皇爷,阿克则打那边有消息了。” 阿克则打就是那个明面上接受了东莪赏赐,转身向王廉卖了东莪的女真俘虏小太监。 曹化淳将东莪送来…… 朱由检思来想去,总觉得这老家伙,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思来想去,想到了原因。 也极有可能是曹化淳将东莪送来的真实用意! 自从野柿子树下,被挖出来一根木刺后,朱由检就意识到,就这么短短时间,新皇宫就又被渗透了…… 内里必然不会这么简单的! 虽然其后,张嫣抓住了主持此事的李康妃。 然而,因为李康妃的特殊身份,使得无法动刑。 纵然张嫣利用大黄药,将李康妃折磨的欲仙欲死——拉稀拉的,肠子都快拉断了。 这女人却依旧牙关紧咬。 背后的人,始终隐藏在水底下。 既然东莪被送来,朱由检就将计就计,设计了一个反间计。 实际上,说出来现代人很难理解——大明皇宫内,对皇帝最忠心的,反倒很多都是战场上的俘虏太监。 大明历史上,这些归化人太监的丰功伟绩,简直一抓一大把! 比如永乐朝、英宗朝、成化朝…… 这些归化人太监,做出了历史上只有明臣良将,才能有的功勋! 甚至,很多名垂青史的将军,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些太监,本该像阿克则打一样,成为皇帝忠实狗腿子的! 那么,为何会出现三皇子的那件事呢? 阴谋针对他的太监,究竟是谁! 既然张嫣这边查不出来…… 朱由检就动了利用东莪,将那群人引出来的心思。 仔细想来,曹化淳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这事利用了皇帝,曹化淳终究不好明说…… 说个难听的,朱由检不下“迪奥”…… 东莪也不会将这个消息吐露出来! 只有当她被皇帝睡了,看到了机会,才会联络那群人! 也只有先“舍”,才有可能利用她,将汉都皇宫的那群人,给引出来! 这就是曹化淳不能解释,只能默默将东莪送到朱由检身边的真正原因。 前不久,王承恩返回之后,以司礼监需要运输资料的名义,调派一群小太监,返回汉都皇宫。 阿克则打就在此列。 “说!” 朱由检来了兴趣。 “陛下可记得李自成转送过来的那些人?” “与李自成有关?” 朱由检的眼神闪了闪。 王承恩摇头: “陛下,是那群抬了满旗的辽东旧人!” “抬旗的辽东旧人?” 朱由检恍然大悟。 原来是辽东军啊! 这些人并没有被划入汉军旗,而是满洲旗的一部分。 实际上,某群人嘴里所谓的“最纯”满洲,基因杂的让人瞠目结舌。 真正的女真…… 早就随着蒙古的崛起,被屠戮绝了! 大清那群所谓的女真,不过是各部糅杂起来,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女真祖宗而已。 甚至,他们最初,还是从美洲过来的! 而其中大半,都是辽东兵。 历来不分中外,都是二鬼子伤母国最深! 归化大明的人,对大明忠心耿耿。 同样,铁杆汉奸,也大都不会再转变了心思。 而后金的崛起,实则却是辽东铁骑扶持的结果。 想当初,万历时期,因为万历对江南收税。 这群人都能喊出了——“要是再对江南收税,就要转投建州”的话语! 其后,更是不惜叛变,加入建州军中,这才有了努尔哈赤的公然造反。 要知道,那时候的大明,刚刚打败了倭寇倾国之力的进攻,正是国威鼎盛之时! 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直接叛投女真,更何况是清兵入关之后了! 这些人,早就是铁了心的叛国者! 而要是再细究,这群辽东铁骑,实则却是江南豪绅的人。 或者说,女真的造反,是江南豪绅谋划的结果! 而他一时大意,单纯的将满洲八旗,全员看做都是真正的女真人出身,自然难免被人钻了空子。 这就好像级别超高的“叁大效脏”,本该一心为了国人,却公然为某群人谋福利…… 说白了,就是为了自己的帽子、裤兜…… “是朕疏忽了啊!” 朱由检叹息一声: “可曾查清楚了一共有多少人?” 第1087章 做事情,要将证据按实了 “17人。” 王承恩汇报道: “阿克则打已经以东莪的名义,打入了他们内部。 暗探已经介入,正在加紧排查周围。” 朱由检点头: “找出上下线,极刑!” 王承恩急忙应了。 什么是权柄,什么是九五? 这就是了。 ——真正的皇帝,一句话,伏尸百万! 简单的一句极刑…… 这条线上的人,没一个能好死了。“懿安皇后呢?” 朱由检沉默许久,问出了这句话。 王承恩后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帝王心思啊! 皇帝和懿安皇后之间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本以为,在这偌大的后宫,皇帝最相信的人,应该是懿安皇后了。 却不想,陛下竟然连她都不信…… “皇爷,根据老奴手中目前掌握的资料,懿安皇后没有牵扯其中。” “呼!”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 衣袖下,紧攥的双手松开了。 是啊! 张嫣的经历,在明朝是有“祖宗规矩”的。 张嫣被那群人害的流产…… 天启怀孕的妃子,被人藏起…… ——皇后的儿子死了,人家只要隐藏起来一个,就能再培育了弘治这样的蠢蛋。 这都是有前例的啊! 宪宗成化皇帝时期,不就是这样吗? 在文臣掌握皇子之前,不准皇帝有活着的儿子! 而结果不是一样么! 一样有怀孕的妃子,进了冷宫…… 朱由校一样在人家没有得手之前,不能有了孩子! 哪怕朱由校的三子,都一岁了,也要来一个天启大爆炸,直接给弄死! 宪宗、熹宗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 唯独不同的是,宪宗的仗剑护卫——万贞儿,死在了朱见深之前。 万贞儿至死,没有辜负成化皇帝的信任。 朱由校没亲母,在那一群“母亲”、“奶奶”辈的后宫里,无法做到掌控皇宫。 就抬高了乳母的地位…… 谁知道,拿来顶事的奉圣夫人客巴巴,却不能顶事儿…… 可笑的是_人家为了洗白自己,编排客氏和天启有一腿的事,竟然全网深信不疑。 身为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在意一个客氏? 再说了,假如这事是真的,为何又让客氏和魏忠贤“对食”? 魏忠贤敢吗? 天启使用客氏,正是他说的那句话——“皇后幼,赖媪保护。” 不单单是保护皇后,也是保护他自己。 因为皇宫之中,就算皇帝,也是做不到掌握一切的。 后宫第一人是太后! 实际上,客氏和魏忠贤的作用,正如记载所言——“忠贤告假,则客氏居内;客氏有假,则忠贤留中”。 …… 朱由检摇头失笑。 他怎么就怀疑起了张嫣。 要知道原主登基之后,抬高张嫣的地位,让张嫣管理后宫…… 果然,崇祯有了子女! 就算是皇帝,想要掌握后宫,也必须要有“长辈”啊! 这就是为什么嘉靖非要玩“大礼议”的原因。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万贞儿、客巴巴、张嫣的名声都不好…… 也包括弄出了大礼议的嘉靖。 ——不是还有人编排万历生母李太后,和张居正有一腿的么…… 很多东西啊,要反着看。 尘嚣直上,往往是为了掩盖背后的阴谋。 这是猛张飞都知道的计谋。 …… 朱由检摇头苦笑: 至于所谓的“皇后是天下之母”…… 是天下——却不是皇宫! 因为以孝治天下的封建时期,皇后的头上还有母亲、奶奶、甚至太奶奶呢! 为啥张嫣只有祭出《皇后大宝》,才能收拾了李康妃? 不就是因为人家辈分高么! 而他之所以和张嫣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甚至,成为真心朋友,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怎么到头来,却是又怀疑上了人家…… 王承恩继续道: “皇爷,懿安皇后近日痴迷于显微镜。 每日里,不是鼓捣腐烂的菜叶子,就是各种解剖昆虫…… 甚至还让人拿了银钱,去往光学工厂定制了更高级的仪器。 陛下可要传达口谕规劝一二?” 朱由检摆手: “宫中是金丝笼,总要让她找了事做。 随她去吧。” 王承恩点头,静静的站立着。 朱由检想了想,开口道: “曹大伴准备的如何了?” 王承恩正在思索为何皇帝转变这么快,闻言,下意识的回复: “皇爷,曹化淳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皇爷一声令下了。” 朱由检冷笑: “东莪这条线已经没用了。 不过,还是可以再收一把利息的! 将她送到曹化淳处去!” 王承恩脑袋糊了一阵。 皇帝的思维跳转太快! 刚刚还在提起张嫣,这会又转到东莪身上起了。 王承恩一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只得追问道: “皇爷,老奴愚笨,琢磨不明白皇爷的用意。 还请皇爷明示。” 朱由检冷哼一声,当即训道: “愚蠢! 曹化淳找的那几个顶缸的,不过是章京罢了。 哪里顶的起这么大的案子! 东莪是多尔衮的女儿,由她出面,在孔府谢绝多尔衮南下邀请的这个前提下。 清廷做出攻打孔府之事,是不是就合理了? 更何况,东莪之前的失踪,也可是说是多尔衮早有预谋的故意隐藏么!” 朱由检冷笑一声,转过身来: “恼羞成怒懂吗? 做事情,要将证据按实了! 你这脑子,还是要跟老方多学学。” 王承恩惊呆了! 我滴个老天爷啊! 我就是出去收拾了一趟传教士…… 离开的还不到仨月呢! 万岁爷这腹黑劲,竟然又加深了…… …… 孔府拒绝跟着多尔衮南下,却是真的。 清廷守不住了,在明军的追击下,前锋早就进入山东地界了。 前日,都已经过了临清。 洪承畴就给多尔衮献了一计,效仿南宋故事——将代表士人之心的孔家,带到江南去! 结果…… 孔府这个墙头草,见到朱由检又打回来了,清军大小上百战,还都是全败。 孔胤植瞬间意识到清廷不行了…… 去江南? 开玩笑! 方正化这段时间,将江南搅得一塌糊涂! 再说了,江南多是水网地带,又没有什么天险。 一条长江,还是人家朱由检的基本盘。 而福建闽北关卡,都在朱由检手里! 那江南,就是个笼子! 这是故意给他们留的! 很明显——清廷这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跟清廷走? 傻子才去呢! 朱由检派遣大军清理辽东——这不就是要一绝永患么! 没看到,老子刚刚给朱由检写的《贺圣皇光复神京疏》,皇帝连个表示都没有! 他早就对我不满意了…… 老子要是跟你们跑了,转身,这衍圣公就要被换了人呐! 第1088章 一箭三雕 当即——刚刚还在给多尔衮行了大礼的孔家家主孔胤植…… 转身就翻脸不认人了! 多尔衮派去的人不但吃了闭门羹,甚至,还被孔家家丁,给追出了一百多里。 要不是孔家的人,习惯了两只脚耀武扬威,追不上都是骑兵的清军。 怕是就连人头,都要剁下来,给某个腹黑的人送来! 孔胤植这么做,自然是给朱由检看的。 这个墙头草——这是又看到“大势”了…… “皇爷教训的是,是老奴糊涂了,老奴领罚。” 王承恩挨了骂,脸上惶恐,连连请罪。 心底却像吃了蜜一般。 皇爷真要是生气了,那早就阴死你了! 皇爷骂我,这是看得起我啊! …… “单单东莪,还不保险!” 朱由检眼神闪烁。 “老奴听凭皇爷的吩咐。” 王承恩弯着腰。 朱由检眯着眼: “将那些西洋人,也给朕丢过去! 比如刘芳亮送来的利类思,还有你手上秘密抓捕的那些西洋盗贼……” 王承恩眼睛一亮,惊呼: “皇爷,您的意思是——让他们狗咬狗?” 朱由检冷笑: “那群豪门,嘴里叫着圣人之言不可违。 骨子里却卖祖求荣,肮脏至极! 朕这下倒要看看,他们私底下联合的女真、西洋,屠戮了他们至高神孔门。 这群畜生,又会如何选择?” “还有,通知李岩,新闻署务必要做到立刻跟进,宣扬广大! 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件事给朕传遍整个文明世界! 要让他们反应不过来,就给朕将他们架在火堆上烤!” 就在拿下北京的当天,朱由检给李岩发了一道命令——从今往后,大明各个报纸上,必须要树立起意识形态。 大明,以及忠于大明的藩属国,都是文明的礼仪仁爱之邦。 那群西洋鬼子,以及跟大明作对的,都是野蛮的强盗恐怖组织。 意识之争的手段,华夏从不缺失了。 这是老祖宗早就玩剩下的东西! 中华——东夷、南蛮、北狄、西戎。 周围都是蛮夷,只有华夏才是“礼仪之大、服章之美”! “妙啊!” 王承恩击掌赞叹: “陛下这一招,可是左右得利。 若是那些豪门,为了孔门,跟西洋人、女真人闹翻…… 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自然符合我们的利益。 若是那些豪门,不顾孔门被屠之仇…… 依旧选择助纣为虐,那就让世人看清了他们的本质! 到那时,陛下打压儒家地位,施行百家齐放的政策,就再也没了阻拦。 也没人敢阻拦! 不管他们如何选择,我们都能获利!” 王承恩高兴极了。 怪不得曹化淳早就布置到位,陛下却始终都在按兵不动了。 原来,皇帝要的是一箭三雕啊! 不管江南豪门如何抉择,孔门都是要没了的。 没了孔门,儒家想要干涉朝政,就没了主心骨。 到时候,只要按照既定政策,将公羊儒、复古儒等推出来,就足以分化瓦解了。 而没了孔门的同时,将祸水引向江南,这才是皇帝真正的杀招! 这才是手腕啊! 朱由检摆摆手,揭过这一茬。 小手段。 不值一提。 王承恩满脸喜色,垂手站在一边。 身子骨,悄悄又佝偻了一分…… …… 朱由检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皇宫。 俘虏们正在埋头苦干,将皇宫掘地三丈。 时不时的,就有人晕倒在地,被人抬了出去。 当初埋下的好东西太多了…… 在雨水的冲刷下,鬼知道有什么玩意渗进了泥土里! 这么一挖,不知道毒晕了多少人! 唉! 朱由检默念一声: 罪过…… 吴有性又要忙得吃不上饭了啊! 这可都是好教材! 吴神医啊,为了医家巨子的荣耀,你就多辛苦一阵吧…… 百家重现,这是对华夏再造之恩呐! 你应该不怕多吃点苦吧? 就算——怕吃苦也没事。 反正你不敢在朕面前说…… …… 朱由检看着在钢枪的驱使下,挥汗如雨,卖力挖掘的俘虏。 坚如磐石的心,为吴有性即将的劳碌,恻隐了一瞬…… 转而,再次坚如磐石。 虽然他绝对不会再次迁都北京了,但是,这里却是皇家的脸面。 以后,这里就是皇家的一座行营。 这是用来安抚人心,最好的工具。 所以,那些有毒的东西,必须要全部清理掉! 至于多尔衮富丽堂皇的“大清父皇摄政王府”…… 他已经做出批文,将那不比皇宫小多少的地方,整饬一番,准备对民间开放。 今后,那里就是百姓参观的一个景点。 这会是《大明皇家百姓人民皇室公园》! 至于门票,永久定为十枚铜板…… 每个人都能看得起! 就在朱由检胡思乱想之际,王承恩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陛、陛、下、陛下……” 老王手指城门楼下,语无伦次起来。 “怎么了?” 朱由检正在沉思组建《大明皇家百姓人民皇室公园》的事情。 冷不丁被王承恩这一惊一乍惊醒,语气顿时有了不悦。 老王你老了啊! 身为内监大档头,你的气度呢? “是李国桢,是李国桢!” 王承恩终于吐出了嘴里的那句话! “襄城伯李国桢?” 朱由检一愣,顺着王承恩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一个身穿褐色衣衫,赤着双脚,挑着两篮青草的男子,正盯着午门城楼出神。 就在朱由检看过去的时候,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朱由检的目光。 他将挑着的担子,放在一边,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行了大礼。 只是,行动之间,能够看到此人一条腿已经瘸了。 “是李国桢!” 眼神超级强的朱由检,看清楚了。 甚至,他清楚的看到李国桢穿的是麻布衣衫。 拖着的那条伤腿,骨头扭曲着。 很显然,这是没钱医治,或者是某些人不让他医治,自己长好的骨骼,扭曲变形了! “来人,将李国桢喊上来。” 朱由检开口道。 然而,就在周围的军卒应声的时候,却见李国桢已经起了身。 朱由检被加强的眼睛,清楚的看到李国桢擦了擦眼泪,挑起了担子,拖着伤腿,一瘸一拐朝外走去。 第1089章 再见李国桢 朱由检心中一动。 招呼王承恩道: “带上一队人,咱们下去。” 待朱由检下了城门楼,却哪里还有李国桢的影子。 王承恩当即找人询问,城门下的军卒,指着一个巷子: “王督,那人朝那边去了。” 朱由检带着王承恩,在军卒的护卫下,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跟着地上的脚印,一路穿过无数交叉口。 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处荒凉地带。 “陛下,这里应该是景山和后海之间。” 王承恩低声道。 朱由检点头,抬眼四看。 周围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地上布满了马粪。 而就在前方,是一个低矮的茅草屋。 茅屋上,挑着一个“茶”的幡子。 远处则是一大片菜地。 周围,却是堆积的一人高的马粪堆。 一大群苍蝇,乌烟瘴气的飞舞着。 一个挑着草篮子,身着褐色衣衫,腿上犊鼻裤卷起,赤着双脚,正拖着伤腿的中年男子,正泪流满面,却满脸激动的看着他。 “李国桢!” 朱由检脱口而出。 此人正是记忆里的襄城伯李国桢。 “噗通!” 李国桢丢了挑担,跪倒在地。 “陛下~~!” 只是两个字,就已经泣不成声。 “朕已经收复京师,何不来见我?” 朱由检大步上前。 王承恩亦步亦趋,紧跟在皇帝身边,一只手,却伸到了另一只的袖子里。 “陛下,臣有罪啊……” 李国桢眼泪长流,打湿了颌下乱糟糟的胡须。 “起来,起来!” 朱由检抓住李国桢的双手,将他从地上扯起。 触手,却全是皲裂。 黑黢黢洗不干净的陈年老垢,布满了裂口。 “左懋第给朕说了你的事,朕让人找你,却没找到。” 李国桢擦去脸上的眼泪,又哭又笑道: “罪臣废了,已经不能骑马征战,又不曾保住陛下不受贼人伤害,使得陛下行营南下。 罪臣自感罪孽深重,不敢再受了民脂民膏的供养……” “都过去了,不要说这些话。” 朱由检长叹: “襄城伯的爵位—— 是你祖李旺,跟着太祖爷南征北战,建功立业; 是李濬跟着永乐爷拨乱反正,劳苦功高; 是你李家世代为国厮杀,保境安民…… 也是我朱家人,对你李家功勋的肯定。 咱大明早有规矩,为大明卖力者,只要大明不亡,只要你们不胡作非为,不论公侯伯爵,不分百工千业—— 皆与国同休! 这不是给你们的赏赐,而是对你们功劳的肯定! 岂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了的!” 朱由检一句话,说的李国桢眼泪再次汹涌而下。 “陛下,臣……” 江南文人李天根,自己祖辈不做抵抗,甚至却在其《爝火录》中,以“莫须有”之罪,讽刺李国桢——“徒为大言以耸贼听,冀万一之获免。” 看看! 直接——“这厮说大话给李自成听,就是为了期待万一被赦免呢?” 期待万一被赦免…… 这特娘不是“莫须有”么! 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来定性人家…… 卧槽! 岳飞就是这么被害死的! …… 大明的这些勋贵,都是拿命换来的。 而且还是生生世世要领兵打战,亲冒矢石的风险! 就算李国桢没有领军的才能,却依旧帮着崇祯管理京营。 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历史上的他——北京城破,他带着家人巷战,李自成进京之后,眼见无望,才躲了起来。 还是李自成将崇祯尸体抬出来,曝尸街头。 李国桢这才嚎啕大哭,踉踉跄跄从藏身地奔出。 偌大的京师,唯有他附尸痛哭! ——“泥首去帻,踉跄奔赴,扑尸大哭”! 李自成命人抓住他,让他投降后,更是提出了三条要求: 一是明代帝王陵寝不能发掘破坏;二是用天子礼葬崇祯皇帝;三是不能加害太子及二王。 …… 这样的人,岂是自己贪生怕死,做了几本记述的无胆文人,就能讽刺的了。 这些平素吸取民脂民膏,遇事只会扯了后腿,亡国只会躲在山上,连资助义军也不做的无耻败类…… 他们配吗? 真要讽刺,也绝不是他们! 只有百步,才能笑了五十步! 那五十步笑百步者,何其可笑! 甚至,这群人连步子都不曾迈开! …… 李国桢哭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一瘸一拐的推开秸秆编制的大门: “让陛下见笑了。 罪臣得见陛下,心神激荡,怠慢陛下了。 神京失落后,罪臣就被驱赶至此,每日里要给那东虏清理马粪,才能苟且偷生…… 东虏为了戏谑罪臣,更是在这粪堆之中,立了茶幡。 还要罪臣等忍辱至今着,必须当面表演茶道……“ 李国桢说了很多,这才幡然醒悟: ”此地太过脏乱,委实怠慢了陛下。 罪臣这里,只有这个环境,实在是屈就陛下啊。” 朱由检长叹。 历史上的李国桢,自尽而死。 这个时空的李国桢,却是苟且偷生至今。 这是因为,李国桢的心中,有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啊! 朱由检看了看周围堆积如山的马粪。 脏! 乱! 差! 只有他盼望着大明能够再次打回来,才会有了这样的忍辱负重吧! “朕得知襄城伯尚在,心中不甚欣喜。 今日再见李卿,虽然身处粪场,却也当浮一大白。 朕与卿家共饮。” “陛下!” 李国桢红了眼睛。 …… 遍布牛马粪的茅草小院,朱由检和李国桢相对而坐。 一壶浊酒,两碟咸菜。 两人大笑痛饮。 李国桢眼眶通红,絮絮叨叨的说着留在京师的见闻。 说到伤心处,潸然泪下,说到了高兴处,又手舞足蹈。 他给皇帝斟了酒,大笑: “陛下一招驱虎吞狼,让臣每每想来,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彼等女真,宛若跗骨之蛆,驱之不去。 这些年来,朝廷每每雷霆一击,却总是功亏一篑。 眼下好了,陛下将女真驱逐江南,让得一狼一虎聚在一处,在想歼灭彼等,可就事半功倍! 陛下此计之妙,臣此时说来,依旧止不住想要击掌赞叹。” 朱由检摇头: “朕倒宁愿是女真真的如此难缠……” 第1090章 吴有性治病 李国桢一愣,转而瞬间明白。 经过这两年的遭遇,江南士绅是女真背后金主的事情,已经被他看穿了。 皇帝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这是哀其不争啊! 大明善待士人。 不管是官场中人还是举子们,都能享受大明的红利。 天可怜见! 皇帝陛下自己穿了整整17年打补丁的衣服,也没短了他们的俸禄。 一直以来,短缺俸禄的,都只是宗室和军方罢了! 文臣、文人的俸禄、优免,从来都是按时发放的。 就是这群人,做出了卖族求荣的肮脏事,做了那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汉奸走狗! 然而,却回过头来,将一切脏水,全部泼向了朱家人…… 李国桢唏嘘不已。 贼子该死啊! 怪不得皇帝离开京师前,曾经写下“文臣个个皆可杀!” 怪不得皇帝离开的前几天,嘴里一直在说“文臣误我”、“文臣误国”。 彼等全部该死! …… 朱由检话锋一转,开口道: “朕不日就要返回汉都,你是留在京师,亦或是跟朕返回。” 李国桢豁然站起,张嘴就要说些什么,又颓废的坐倒在椅子上: “陛下,臣已经废了…… 臣骑不了马,开不了弓了……” 李国桢的脸上,爬满了颓废。 身为勋贵,按照大明规矩,是要领军上了战场的。 哪怕军事能力有限,就算做个样子,也是要到场的。 因为——世代与国同休的他们,就是军中的主心骨。 因为只要他们这些勋贵出现在战场上——士卒们无不想要搏一个公侯万代。 他们只要朝大军之中一站,就是士气的保证。 勋贵领军,就是在无言的告诉将士们——想公侯万代、与国同休吗? 那就拼搏吧! 要知道,大明是世袭制,不管是匠户们,还是军户们,只要拼搏立功,都能给后代留下祖传的地位。 如此一来,他们岂能不奋勇争先? (这就是明朝一朝,文人从土木堡之时起,就一直在推动——以募兵制、代替军户制的原因。) 李国桢满脸颓废…… 一只腿已经废了的他,再也骑不了马,上不了战场了。 “哈哈!” 朱由检大笑。 就在李国桢诧异看来的时候,却听皇帝笑道: “骑不了马,那坐在船头,总是能做到的吧? 朕有水师,不能陆战,那就给朕,给大明——看着水师的儿郎们! 再说了…… 朕的锦衣卫,也是要人的。 这世上从来没有废物的人,只有废物的心!” 朱由检起身,伸手放在李国桢肩膀上: “况且,经此一事,李卿怕疼否?” 对啊! 李国桢大喜。 不能骑马打仗,坐在船上,总是能做到的啊! 再不济,去了锦衣卫,以他的爵位、也是一个利器…… 听到皇帝问他怕不怕疼,李国桢当即道: “臣死都不怕了,又岂会怕疼!” “好!” 朱由检大笑: “来人!” 朱由检冲着门外一挥手。 一众军卒冲入,为首的将官大声道: “末将在。” 朱由检挥手: “送襄城伯去吴大医处。 告诉吴大医,不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治好襄城伯的伤腿。” 啥? 我这腿还能治好? 李国桢瞪大了眼睛…… 还不待他询问出声,一众军卒已经抬起他,拔腿就跑…… 身后,朱由检眼神闪烁。 他几乎是白手起家,李国桢可用可不用。 有了这两年的遭遇,他再次重用李国桢——岂能收不到效忠了! 手套,还是要多备一些的好…… …… 王承恩站在皇帝身边,陪着主子慢悠悠在城头来回走动。 刚刚吃过了晚饭,朱由检要散步消食。 “皇爷,老奴刚刚接到密报,勇卫营的儿郎,已经赶到了辽海卫、三万卫一带。 他们会按照陛下的计划,横穿茫茫林海,赶至赫图阿拉。 然后从北向南,将女真驱逐至金州,从而毕其功于一役! (金州:辽东半岛最南端,后世大连附近)。” 朱由检挥手: “章程早已定下,又何必再问? 手中无我百姓鲜血、愿意投降者,可以不杀。 但凡有我百姓性命,留之何益? 辽东无尽百姓,京畿无尽百姓,女真寇关,数次被杀的百姓…… 他们需要公平!” 说实话,他不是一个弑杀的人。 前提是——必须公平! 如果丧失了公平的公平,那就是在犯罪! 公平,必须是赏罚分明的公平! 如果以牺牲一群人的公平,来推行公平,这公平不要也罢! 王承恩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皇帝的意思,他明白了…… 王承恩自然不是做的无用功,而是手下的儿郎们,要做了那以绝后患之事,他总是要帮着儿郎们打了预防针的。 有了皇帝的这句话,就算他日那群豪绅再次回到朝堂,也已经盖棺定论了…… 任谁,也别想再翻案…… …… 就在王承恩为领兵的太监们,多谋一份保证的时候,李国桢也被送到了吴有性处。 听完军卒转述的皇帝命令,吴有性抓着李国桢伤腿看了又看。 李国桢不敢乱动,一双遍布风霜的眼眸,希翼的看着吴有性。 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那颗死寂的心,被皇帝的言语,打开了一道缝,露出了一种叫做希望的光芒。 许久之后,吴有性才松开了手。 “吴大医,如何? 我这条腿,可还有救?” 李国桢小心翼翼的问着,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人。 “难!” 吴有性一个字,让李国桢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 “那,李某就不打扰吴大医了……” 李国桢哀叹一声。 皇帝给他的希望,却又再次破灭…… 自己废了啊…… “走什么? 谁说我不能治了?” 吴有性一句话,又将李国桢拉了回来。 “当真?” “哈哈!” 吴有性大笑: “老夫虽然是皇家医院的医正,这皇家医院却是军事单位,因此,某也算的是有军籍在身的。 军中自然没有戏言。” 吴有性摆了摆手,风淡云轻的道: “你这伤,虽然难治,却也是能治的。 最起码,在我这里,是并不麻烦的事情。” 第1091章 拿李国桢做教材 吴有性抚了抚胡须,道: “只是,你这伤处,因为没有做了正骨,新长出的白色脆骨并不均匀。 这就是你走路一瘸一拐的原因。 治疗起来委实比较麻烦。 老朽的方法却是要划开皮肉,打断你这已经长好的伤腿,撕下那些厚薄不均的脆骨。 然后再行正骨,让断骨重新愈合。 伯爷身强体壮,虽然近日饱受磨难,有些虚弱,底子却是好的。 只要按照老夫的医嘱行事,你这伤腿,问题自是不大。” 吴有性鲜血淋漓的话,说的李国桢寒毛直竖。 妈呀! 划开伤口…… 打断已经愈合的骨头…… 撕掉新生长的脆骨…… 太恐怖了! 吴有性你不是跟锦衣卫诏狱学的医术吧? 然而,当他听明白吴有性有八成把握,能让他完全愈合之后,当即一咬牙: “那就来吧,我不怕疼!” 大不了…… 就当皇帝惩罚我,我去诏狱走一遭了…… 李国桢咬着牙。 只要能养好了伤势,他就还是大明与国同休的襄城伯。 皇帝愿意起复他,只是看在李家祖辈功劳上的怜悯。 在这朝堂内,祖宗的福泽,终究是会吃完的。 若想坐稳了位置,就必须要跟上皇帝的脚步。 吃点苦算啥咧! 没人愿意颓废…… 吴有性笑着摇头: “伯爷想要让吴某此时做了手术,吴某却是不敢的。 我这就给伯爷写了入院的条子,需要先将伯爷身子调理到最佳状态,才能做了手术……” “只要能让我骑马,都依你!” …… 五天后。 吴有性带着自己的十几个高徒,亲手给李国桢做了手术。 李国桢咬着牙,虽然局部麻醉之后,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然而…… 他逞能,拒绝了蒙眼的提议,非要亲眼看着吴有性给他动刀子。 十几枚金针,封住了李国桢腿上的血管。 吴有性操起手术刀,手起刀落,一尺长的一道口子,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么大的伤口,流的血却不多。 没有经过满清摧残的华夏,中医动刀子,不过小儿科罢了。 …… “看到了吗? 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在自愈上,都是有着强大的,难以置信的能力的。 你们医学院那个兔子试验,也是这样。 被折断了腿骨的兔子,纵然不做人力干涉,只要有了安静的环境,就能自愈。 人也拥有这项奇特的能力。 只不过,这种自愈,因为是天然愈合,因此,愈合口会呈现扭曲状。 这就是我们骨科存在的意义。” 吴有性在给李国桢做了手术的同时,还不忘教导自己的学生。 皇帝将大明皇家医学院的差事,交给了他。 甚至,更是不惜代价,给他提供各种实验器材。 在汉都,更是修建了一座摩天高楼,用来作为行医之所。 吴有性医者仁心,面对横行天下的鼠疫,他没有退缩,背着行囊,孤身北上,救济斯民。 这是一个悬壶济世、心怀天下的神医。 朱由检给他医学院首席的地位,并不能打动吴有性。 而在天下修建医院,大力推行明朝朱元璋定下的医药局之法,穷苦百姓免费治病的政策…… 却让吴有性趋之若鹜。 甚至,还有点死乞白赖的意味…… 吴有性自认自己没有治国的才能,普度众生,就是他的选择。 吴有性的座右铭——上医医国,其次疾人。 这是活着的菩萨。 汉地神佛就是这样,对时人有大功的豪杰,死后会被朝廷册封为神只。 我们的神灵,都是对祖宗有大功的祖先。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经过清廷的屠戮,华夏大医、良医遍地,不缺像吴有性这样医术高超之人。 甚至,还能找到医术比吴有性更高的! 毕竟,吴有性专长的是“细菌病毒传染病”,也就是瘟疫。 朱由检却准备将医家之首“扁鹊”的名号,赐给吴有性的原因。 因为——朱由检看重的,是吴有性的心! …… 吴有性亲自讲解,让一众医者们的领悟,更深了一些。 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 因为是局部麻醉,李国桢思维清晰。 甚至,被抬起超过心脏的上腿,他转转眼珠就能看到。 “吴大医,你这是拿我当教学器材呐!” 吴有性换了刀具,一边吩咐随从,将骨头和血肉剥离,一边对李国桢道: “按照我的意思,是要给你用了全身麻醉的。 是伯爷自己要看着,小老儿可没强求伯爷呐!” 李国桢语塞。 那被划开的皮肉,露出了因为没有正骨,愈合后扭曲的腿骨…… 瘆的他心慌! 甚至,因为伤腿愈合已久,吴有性一个人无法折断骨头,更是好几个医官,连锤带踹…… 这才将弄断了伤处。 饶是并无疼痛感,那份眼睁睁看着的恐惧,却是泰山压顶一般吓人…… 李国桢吓得几乎昏厥过去。 老天爷,这哪是什么正骨…… 这是在拆骨啊! 待到吴有性拿着镊子、小刀、锤子、锯子…… 就要将那些白色脆骨全部摘除…… “妈呀!” 李国桢硬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 整整两个时辰,吴有性才做完了手术。 浑身早已汗湿…… …… (金针封血、金针止痛……是真实存在的中医手段。 就比如你们嫂子的骶髂关节炎,疼起来翻身都做不到。 跑了两省,数家医院,最开始说是腰肌损伤,后来说是骶髂关节炎,又说是什么疑似强直的,各种怀疑,各种检测……最少花了大几万,甚至连介入手术都做了,效果不大。 刮风下雨,照样疼的不能翻身。 端午前,找了个藏医,两天施针,三包药,就不疼了。 人家夏季要回西藏行医,特意打电话过来告知,我们就买了三个月的药,总花费也不过才四千块。 月初跑一趟大西北,停药半个月,也没复发。 有些时候——真的,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以为是天方夜谭! 谁能想得到市医院都没办法的病,就这么简单呢? 就是小巷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诊所,市医院没办法的病,随手就给解决了……) 第1092章 北疆,北疆! 将缝合的工作,交给一众门人,吴有性直起身来。 几个小学徒,急忙给他捶着酸疼的老腰。 扶了扶口罩,吴有性看着吓晕过去的李国桢,轻笑一声。 这才哪到哪啊! 他做过最难的手术,是用大锤硬生生将髌骨敲的粉碎,然后像拼积木那样,一点点的凑起来,用钢钉串联…… 这样的手术,他已经做了近百次。 李国桢这样的正骨手术,对他来说,就是小儿科…… 虽然——的确有些费事…… 实际上,若不是皇帝亲口要求让他做了这个手术,随便派了门下医者,都能让李国桢还好如初! 吴有性出了手术室,没多久,一众白大褂,已经推着李国桢出来。 “送到特护病房去,好生看护,不要出了差错。” 吴有性吩咐道。 “老师放心,我们都是老经验了。” 医者们笑着回应。 吴有性点头,唤来一名军卒,开口道: “你去龙州,给陛下送信,就说襄城伯的手术很成功,一个月后,就能下地行走。 百天后,襄城伯必然能够骑马征战了。” 军卒急忙离去。 …… 朱由检已经到了龙州。 曹化淳即将要动手了,不管是为了避险也好,还是为了摘出自己也罢,朱由检都不能呆在京师。 京师已经收复。 收复京师的大功,有了朱由检的亲自坐镇,自然不会催生了巨无霸军功奖励。 收复京师,这是军功的前三大。 若是朱由检不御驾亲征,领军主将最少也要封了国公。 这可是大明勋贵的顶层了。 这个封赏被将领得到,以后再立了功劳咋办? 赏无可赏,被部下推着的不得已的反叛…… 朱由检自然不愿看到。 他不吝啬军功奖励。 他也不吝啬赏赐! 连封国奖励都拿出来了,朱由检岂能舍不得几个名头。 政治是一盘大棋。 朱由检就算能够给予封国的奖励—— 但是,前提必然是不能让某个将领一家独大。 身为皇帝,朝堂内可以有了无数个3,却绝对不能有了一个2!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往往对应的不是权臣,就是篡国! 御驾亲征,亲自莅临京畿,收复京师的大功,首功自然是朱由检的。 这是政治智慧。 这就是为什么蓝玉麾下会攻击己方关城,朱元璋最终只能以谋反罪名杀了蓝玉;永乐北伐,朱棣数次御驾亲征的原因。 不单单老朱家这么做,就连隋朝灭江南,也是让杨广挂的帅。 唐初、宋初也是如此。 很多时候,纵然将领不想反,然而,需要更高地位的麾下将领,会推着他们造反。 朱由检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这就是袄儿都司、收复京师,两大战役,朱由检都亲自领兵的原因。 这样一来,纵然李来亨最先打进京师,甚至在热气球部队的配合下,堵住了多尔衮还未起运的半数物资…… 也不过只是一个先登的奖励罢了。 这会是李来亨军功薄上的浓重一笔,却不能成为他被人裹挟,妄图染指不敢染指的权利的无敌大功。 最起码,朱由检先一步布置的李定国,缴获方面就能和李来亨比一比…… 只要1的下面没有2,皇权就是长治久安的。 甭管它有多少个3…… 这就是灭掉敌国的时候,很多皇帝会选择御驾亲征的原因。 说白了,这就是帝王心术。 京师既然已经拿下,朱由检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明军正按照他的意图,将清军驱逐到江南,朱由检索性去了龙州。 龙州是未来十几年内,大明的重中之重。 龙州就是鄂尔多斯,地盘要比后世更大。 龙州大概范围 朱由检的龙州,包括了河套三平原,甚至,还包括了后世外蒙的一部分。 治所在后世包头,工业区则是放在了黄河几字弯内。 在朱由检的规划里,这里后续是要升级为省的。 而龙州独特的位置,正好将蒙古拦腰斩断,分为三部。 这是元朝推行的山川地形分治法。(元朝的划分方法,大体上就是后世省区的划分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打破“山川形便”的划分,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犬牙交错状。 “陛下! 龙州工业区,全部放在了河对岸的前袄儿都司内。 这可是个宝地啊! 随处可见都是煤矿。 甚至,还有裸露在外的铁矿! 臣这里已经探明的矿藏,大部分埋藏都很浅,有的只要挖开地皮,就能开采。” 高斗枢站在朱由检身边,越过黄河,指着几字弯内一座座喷吐着黑烟的高耸烟囱,道: “按照陛下的计划,龙州这里开办煤矿13座、铁矿4座、炼铁厂6座、炼钢厂三座、蒸汽机厂2座、水泥厂7座。 这是已经投产了的厂矿。 还有二期建设,正在加班加点呢! 此外,臣已经探明,龙州境内煤炭、铁矿、碱矿、硝矿、盐矿、大理石……储量极其丰富! 而且,大部分埋藏都不深,开采难度很低。 这可是一座聚宝盆啊! 怪不得陛下给此地起名为龙州了。” 有煤有铁,蒸汽火车就有了实施的基础。 而靠着黄河,却又为一众作坊提供了水源和动力。 这又是前者的基础。 有硝,只要运来硫,再加上木炭,那就是火药。 这是军事的保证! 怪不得他临走时,唐王特意请他吃饭,酒桌上,转告皇帝对龙州的定位——神龙腾飞之州了…… 朱由检含笑: “你这里,是我大明掌控偌大草原,将华夏数千年大敌,转化为我华夏基石的桥头堡! 高卿,你的担子很重。 朕要的不是军事突飞猛进的胜利。 这一点,我朝先祖,无数次做到。 这是治标不治本之法。 朕要的是润水无物,在日常生活中,在草原头人、牧民喜笑颜开中,将此地化为我大明府县。 并且,除了杞人忧天的少数人外,绝大多数要以融入我大明为荣的! 朕希望你再接再厉,为我华夏的千秋万世,打造一个坚实的基石!” 朱由检看着高斗枢,满脸的认真。 北疆一直都是华夏的心腹大患,若能解决这个问题,华夏生存环境将会大变! 第1093章 北疆铁路网 “陛下放心,臣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坚强、耐磨。” 高斗枢咧嘴笑了笑。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 他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至于建功立业…… 有了死守郧阳不失的功劳,任何更进一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今后的他,只要不犯错,就会是大明的上等人。 文臣以军功封爵? 他早就拿到了! 大漠的风沙,吹得高斗枢的脸,呈现明显的高原红。 (有没有人不知道蒙古草原属于高原的?) 这话,虽然朴素,朱由检却深信不疑。 这就是高斗枢的为人。 这位孤守郧阳,独立支撑大明旗帜不倒的忠臣,正如他的这句话。 坚强耐磨! 高斗枢就像石缝里的小草,任凭风吹雨打,却百折不挠! “朕信你。” 朱由检回之三个字。 “都是臣份内事。” 高斗枢咧嘴笑了。 眼见大明日益昌盛,就算他身体疲惫,却也是高兴的。 当初离开汉都,前往龙州任命,皇帝与他谈了很多。 不但有他今后的任务,更是还有皇帝的远期规划。 高斗枢自然知道,他的目的,不单单是治理河套地区这么简单。 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打造一个桥头堡。 龙州的作用只有一个——给未来大军,提供一切后勤帮助! 并且在皇帝出兵之前,做好前期事务。 比如——将蒙古头人,绑在大明的利益线上。 比如——修建铁路! 尤其是铁路! 龙州首先要修建的,就是向北的铁路。 这条铁路过了阴山,沿着河流北上,最终会直达北海。 只要大明的铁路到达北海…… 苏武牧羊之处,就会成为大明的又一个粮仓! 为了防止蒙古部落破坏,袭扰筑路队,大明会以“草原丝绸之路”,方便与蒙古诸部落贸易的名义修建铁路。 高斗枢明白,只要以贸易的名义修建,这条铁路遭遇的反对,几乎是微乎其微的。 因为蒙古需要汉地产出的粮食、茶叶、盐铁、布匹等。 在利益面前,少有智者。 就算有眼光高绝的头人,能够看出大明的意图,也难挡草原部落需要汉家贸易的大势。 因为——螳臂不当车! 到时候,不需要明军动手,只消一个份额高低,就能将反对者连根拔起。 向北,这是为了未来大明的边疆省份——北海省,而修建。 龙州还需要修建向东,直达北京京师的铁路。 因为相对于山脉纵横起伏的内地,都是高原地带的草原,修建铁路的难度,反倒没有那么大。 这条线,是大明铁路计划“八纵八横”的第二横。 同时,因为河西走廊山脉众多,铁路修建不便,运输给李自成部的物资压力太大。 因此,会从龙州起,走蒙古高原,向西修建一条支持李自成的铁路。 这条铁路暂定修建至亦集乃,后续会延伸至碎叶城。 亦集乃正在河西走廊的北部。 (就是朱祁镇时期,第一次北伐,军队收复后,三杨不要的那里。) 只要这三条铁路完工,偌大的草原,就会成为华夏的基本盘! 等到后续二期工程开工,这里富饶的矿藏,就会成为大明再次腾飞的推动剂。 没错,在朱由检的定位里,北疆众多新省,都会是重工业区。 而朱由检的这个计划,在目前科技水平下,需要投入人力超过二十亿。 也就是说,这是一项百年工程。 高斗枢要做的,就是打底子。 因此,前期的这三条铁路,一定要拉拢了绝大多数的蒙古人。 欣慰的是——按照朱由检的规划,这三条铁路,全部经行河流、湖泊地段。 到时候,只消以修建“贸易城”的名义,就足以保证广大的草原,掌握在大明手中了。 东西北三条铁路,会同时开工。 在草原贵族被清廷祸害一空,新头人还需要大明扶持的时机,直接将生米做成熟饭。 这三条铁路完工之后,就算整个草原联合起来造反,也已经螳臂当车了! 滚滚车流,会将一切敢于亮刀的部落,碾成肉泥! 在这三条铁路完工后,会另行修建一条——直达奴儿干都司的铁路。 这条铁路,就是为了收复美洲做的准备。 然后,再从奴儿干都司起,修建一条东西向铁路,将奴儿干都司和北海串联起来。 (毛子远东铁路的南线。) 这几条铁路的完工之日,就是大明北疆直达北极之时! 也是大明北疆江山永固之始! “陛下,东西北三条铁路,已经开始动工,臣这就让人拿来详细资料。” 朱由检摆手: “简单汇报一下就好,你做事,朕放心。” 高斗枢听到皇帝这话,心里就像吃了蜜一般。 眼见皇帝不需要详细资料,他简单汇报道: “西安修建的简易铁路,单轨已经与臣这里连接起来了。 双规通车,却是最少还需要半年之久。 虽然简易铁路因为是不整地基,直接铺设碎石,为了追求快速铺设而采取的临时道路。 但是,只要维护到位,却也能够使用了。 有了简易铁路地存在,我们修建永备铁路,就方便了很多。 此外,西安方面,已经开始对崤函古道经行规划选址。 预计在今年年底,就会开始动工。” 简易铁路是朱由检提出概念,大明铁路局经过评论,研究出来的便利铁路。 实际上,简易铁路指的是—— 一种低成本简易铁路,主要用于运输量不大,速度不快的铁路。 应用场景如:边远地区,西部大开发,矿山铁路,私人铁路,公路上铺设铁路运输重件等。 毛子的远东大铁路,最初就是简易铁路,甚至,至今还有很长的路段没有修缮成标准铁路。 铁路运输能力,要比公路高出很多倍。 纵然简易铁路承载能力达不到标准铁路的三成,却也要比公路好了很多。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公路运输。 朱由检点头。 虽然在开工之初,他就预料到秦岭段会是最艰巨的工程。 却不想,稍后才开工的西安至龙州的铁路,已经贯通,而最早开工的秦岭段,至今却依旧看不到完工的希望…… 秦岭的山,实在是太大了! 第1094章 瓦剌人的消息 纵然都是沿着商於古道修建,然而,想要将这条古道扩宽成铁路、公路并行状态,实在是千难万难。 哪怕单单这条道路,已经投入人力一千多万,依旧看不到完工的终点。 不过好在他已经夺回了京师。 商於古道难以贯通,那就走崤函古道。 也就是经由函谷关,向东抵达洛阳,向西抵达西安的道路。 西安—洛阳铁路,是中国历史上第二条铁路。 历史上它的建设始于1898年,由清政府与英国中央铁路公司,耗时12年,合作兴建,耗资5,300万英镑。 跨越陕西、山西、河南三省,从西安到洛阳,全长802公里。 是当时中国最长的铁路,也是中国铁路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而今天,这份荣耀,即将诞生在新大明的桂冠上。 高斗枢看了皇帝一眼,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这条铁路,可以向东继续延伸,一直修建至山东。” 朱由检大笑: “没错,朕就是这么规划的。” 这条铁路,原本历史上连接的是连云港。 但是,在朱由检的规划里,连云港是要直接连通汉都的。 这是为了出海贸易的规划。 后世先开发的是沿海,因此,对于铁路需求并不大,等到开始中部、西部大开发的时候,铁路运输的重要性,才凸显出来。 而朱由检因为地盘的局限性,以及为了维护大明的统一—— 在富庶的南方本就视北方为累赘的前提下,再行沿海开发的政策,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的结果,必然会导致南北方的彻底分裂。 因此,朱由检定下的政策是先行中部开发,也就是汉都工业区。 随后,自从拿下李自成之后,就开始推行北部大开发,这就是龙州的由来。 现在的大明,只有汉都和龙州两个工业区。 汉都还好一些,可以依靠水运。 而几子弯段的黄河,就没有水运的条件了。 再加上朱由检要依托这两个工业区,盘活整个大明,甚至拿下北疆…… 铁路就成了重中之重。 这就是为什么向南的铁路,只有汉广线一条。(汉都-武汉-长沙-广州,比后世襄阳-广州线多了接近一百公里。) 而向北的铁路,却四处开花的原因。 新大明八纵八横铁路网示意图,黑色是一期,红色是远景 简单来说,就是利用工业区补平南北贫富差距,同时以铁路网,来收复北疆。 高斗枢说的,是另一件事。 北疆终有一天会被平定,工业区的产出,必须要未雨绸缪。 或者说,以海外贸易,赚取大明发展的钱财。 ——也就是给汉都、龙州,找几个出海口。 近期规划中,龙州的出海口有两个:天津、青岛。 也就是高斗枢嘴里的联通京师铁路和联通山东的铁路。 远期会多了吉林和努尔干都司。 而汉都的出海口,就是直线距离最短的连云港和汉江-长江水运。 政治是一盘大棋。 如果真的从公平角度来分析,必然是要损害一些地区的利益的。 公平从来都只是相对,而没有绝对! 为了整个大明,朱由检必须做出选择。 这个发展模式,是朱由检在维护统一的前提下,唯一的选择。 …… 高斗枢嘴角噙着笑,皇帝的谋划,他自然相信。 要知道,就在去年,他还心神忐忑,纵然打定了为国捐躯的心思,却难以看到希望。 就这短短两年时间。 却不想,大明已经脱胎换骨。 不知何时,窸窸窣窣的雪粒,飘洒落下。 哔哔嗦嗦的落雪声中,一君一臣屹立黄河之畔。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 冰封大地,即将到来。 今年内北方的建设工期,也即将结束。 好在,通往西安地简易铁路,已经单线贯通。 高斗枢拍了拍肩头的雪粒,看了一眼给两人撑开雨伞的太监,微微颔首致谢。 继续道: “出阴山向东、西、北的三条铁路,选址工作已经完成,臣部已经征兆五百万壮丁,同时,挑选了蒙古壮丁三百万人,开始动工修建。 在冰封之前,多做了一些,明年就会少了一些压力。 按照陛下的交代,这三条铁路,经行路线,皆是河流、湖泊之地。 好在龙州有水泥厂,也不缺钢厂,修建桥梁问题并不大。 这些水草丰美的地方,只要在我们的铁路线内,待到之后的贸易城修建完毕,我大明就能将整个草原抓在手里了。” 朱由检大喜,他摘下黑色镶嵌着金色龙纹的翼善冠,弹去上面的雪粒,开口道: “那些草原头人,可有反对的?” 高斗枢笑了: “陛下,草原上这些年来,旱灾也很是严重。 咱们有粮食,这就是大杀器。 哪个头人敢反对哟! 谁敢不接受咱们的铁路,谁就拿不到援助。 今年的雪,比去年只晚了十天,可以预见,今岁纵然不会白灾(雪灾),也不会好到了哪里去。 那些头人真要是敢不要咱们的粮食,底下的牧民,就能撕碎了他们! 另外,按照陛下的指使,臣已经与瓦剌联盟的准噶尔部大汗巴尔图联系上了。” 朱由检笑了。 以“草原丝绸贸易”,换取大明铁路计划…… 纵然真有头人看穿他的用心,也不敢反对! 因为老百姓是要吃饭的! 感谢女真! 若不是女真抢走了草原人大半的牛羊,逼得蒙古人连冬天都过不去…… 自己想要推行“草原丝路贸易”,还要再动了刀子才行! 而血…… 以杀止杀只会加深仇恨,终至无法化解…… 瓦剌联盟就是卫拉特联盟。 活动在新疆、漠西和五斯坦区域。 明朝叫瓦剌,清朝称呼瓦剌是卫拉特。 《蒙古—卫拉特法典》就是不属于黄金家族的瓦剌部,和蒙古人的联盟。 目的却是反抗清廷的进逼。 这个联盟条约签订的前提,确是黄金家族臣服在女真之下。 蒙古人投降了,瓦剌人却不愿意投降。 巴尔图就是绰罗斯·和多和沁。 也就是打得大清“康熙圣帝”,哭爹喊娘的噶尔丹的父亲。 (告诉大家个冷知识,噶尔丹是藏区活佛,还是当时三大高僧之一。) 第1095章 《大明土地法令》 而永盛元年(1645年),打得清廷披麻戴孝的噶尔丹,刚刚两岁…… 如果有兄弟还记得土木堡之变那一段,就会发现噶尔丹家的这个姓氏很是熟悉。 没错! 他们的祖宗,就是也先。 也先死后,势力逐渐分裂为——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准噶尔汗国、土尔扈特部(东归英雄那一支)。 这些部落,有的朝着俄罗斯方向迁徙,比如土尔扈特部。 有的停留在天山南北,像也先一样,继续接受大明的册封。 而说来很是好笑——自从蒙古崛起开始,黄金家族统治草原,就成了真理。 林丹汗被杀之后,黄金家族臣服了女真,甚至给皇太极上了蒙古共主的称号。 反倒是绰罗斯家族,主持了反抗女真进逼的事务。 这就是《卫拉特法典》的由来。 朱由检笑了笑。 自从草原上最后一个男人林丹汗死了之后,这草原的规矩啊,就彻底没了…… 桀傲不逊的长生天儿郎,却匍匐在了满清的脚底下,任由人家阴死他们。 听到高斗枢已经联系上瓦剌,朱由检询问道: “巴尔图怎么说?” 高斗枢冷笑: “巴尔图打的是与咱们共击喀尔喀的主意。 臣观这巴尔图,此时虽然温顺,内心却未必。 他们必然想的必然是蟑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喀尔喀不倒,巴尔图就是咱们的帮手。 喀尔喀要是没了,咱们就要防备这厮了。” “无妨!” 朱由检笑了。 这世上哪有长久的盟友! 他轻声道: “只要先让咱们将铁路修过去就成! 巴尔图想要当黄雀,却不知道,我华夏还有个成语叫假道伐虢!” 高斗枢眼睛亮了。 只要皇帝早有防备,巴尔图就不是个事。 “哈哈哈!” 君臣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 只要铁路修过去,不需要太远,只消到了亦集乃—— 巴尔图就是铁板上的鲶鱼! 就算瓦剌联盟,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不知何时,稀稀落落的雪粒停了。 昏黄的天空,再一次放晴。 一轮金色夕阳,挂在天边,将最后的光芒,洒满人间。 夕阳下,金色余晖,洒遍高耸的烟囱。 一半阴影一般金色的烟囱,就像是浓彩画。 喷涂的黑烟,与天上的白云,相映成辉。 轰鸣的机器声,与远处阴山下的开山放炮声,交织响起。 一阵东风吹来,夹杂着土沙,朱由检眯着眼: “高卿,打铁还需自身硬! 朕这次返回汉都,就会颁布刺激生育令。 同时,在困住清廷和江南之后,朕会立刻颁布《土地法令》,鼓励百姓出塞开垦土地。 如此,只消两代人,这偌大的边疆,就会成为我大明的内地! 到那时,我们就是滚雪球了。” 刺激生育,是高斗枢正在做的事情。 草原遭灾,人口压力太大,再加上不管是藏区,还是草原,女性地位都是最低的,甚至不如牛羊这样的财产。 说一个后世人不知道的冷知识,就算到了后世,女人待产时候,也是不准在家里的。 前些年还是要按照老规矩,去羊圈里生产。 这两年才稍微好了点,女性生产的时候,会在旁边撑起一个小帐篷。 而且,也没有什么坐月子,三天之后,就要操持家务。 条件好点的,会有7天月子时间。 女性能够换取粮食,必然会让本就发愁如何解决粮食危机的头人们,趋之若鹜的! 高斗枢一招女人换取粮食的政策,已经为大明单身汉提供了一百多万育龄妇女。 甚至,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 而今,海量的妇女,正通过龙州,在商贾的带领下,成群结队的送往内地。 按照他的统计,草原上最少能给大明提供五百万左右的生育女性。 只要这个政策不废除,以女性换取粮食,就会成为草原与汉地贸易的一大支柱性产业。 而朝鲜,也正式接到了女性换取粮食的官方文书。 甚至,就连左良玉那边,也已经知会了三宣六慰等地。 这个政策只要长期执行下去,大明因为遭灾,女性不足的压力,终会消失。 到那时,大明百姓人均三妻四妾,就不是梦。 只要有女人,就有新生儿! 明年,遭灾几十年,新生儿数量大减的大明,将会迎来第一个生育潮。 而这个生育潮,只要皇帝不废除这项法令,就不会停止了! 可以预见,十年后,大明人口翻一番绝对不是梦! 有人,才有一切啊! 比如现在,大明已经陷入人力短缺的困境中。 纵然粮食不缺,甚至,海外粮食的涌入,足以让半数百姓脱产…… 然而,各处工地上,已经出现了用工荒的现状! 没有劳动,哪来的经济呢? 人口才是根本啊! 刺激生育这个法子,必须要施行,必须要不打折扣的施行! 一阵风沙袭来,高斗枢眯了眯眼睛。 皇帝刚才说的《土地法令》,他是知道的。 简单来说,就是内地百姓,可以每缴纳给官府十枚银元,在指定地点开垦百亩田地。 开垦出来的土地,是归属个人所有的。 而开垦土地的总数,不设上限! 只要有钱,有人手,哪怕是开垦万亩、十万亩——只要缴纳了对应的钱财,官方都会允许的。 “陛下这一招,奴儿干、草原等地,必将会成为我大明的内地府县!” 高斗枢大赞。 虽然草原上适合耕作的土地不算太多。 但是,沿河、沿湖区域,依旧有海量的土地总数! 要知道外蒙古耕地面积700万亩,内蒙古万亩,东北耕地面积万亩,外东北适合耕作的土地万亩。 这加起来,就是8亿亩耕地了! 开发好了这些地区,就算大明人口翻一番,也足以撑死! 高斗枢越想越欣喜,止不住击掌赞叹: “到那时,我大明户户有田耕,人人有饭吃。 甚至,因为广袤的畜牧之地,人人还能吃得起肉。 再加上汉都那新式纺织机,人人也能穿得起衣。 还有那横通五湖四海的铁路,人人都能观摩祖国大好河山……” 第1096章 南洋之殇 “陛下啊!” 高斗枢大喜: “这将是亘古未有的盛世!” 他想了想,脸色一变: “陛下,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安全问题必须要重视起来!” 朱由检点头: “没错,土地法令的后面,就是《农庄、城镇联防令》。 到时候,朕会以结寨防守的名义,让这些出塞开垦的百姓,修建村镇。 只要村寨设立,就有了设府置县的条件。 也就是说,这些土地,就成为我华夏所有了! 具体的实施办法,还未商议完善。 朕初步的打算是这样的——百亩土地,需要一户耕作,实际上这个土地若是精耕细作,足以养活五户人家。 朕准备以万亩为一村寨,百万亩为一集镇,十个集镇为一城池的标准,划定行政。 这个方法,比我大明一贯施行的军户开垦法,要更加高效。” 一直以来,明代施行的是移民实边的政策。 比如宁夏一带,洪武皇帝一次性迁移军户50万户。 比如云南,在洪武二十年(1387)、二十一年(1388)两年内,就分十次征调近30万户。 比如奴儿干,从130余卫所,暴增至明末的422卫所。 然而,成也萧何败萧何。 因为军户是军方背景,受国家朝堂政策影响太大。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皇权衰弱,移民实边的果实,却被文臣豪绅夺取。 这就是女真反叛的内因。(士绅推动女真反叛的原因,就是夺取经济。) 高斗枢的眼神闪了闪: “陛下,还是要做了防备的。” 防备? 防备谁? 高斗枢不敢说。 朱由检却听明白了。 不就是那群士绅么! 他哈哈一笑: “朕明文天下,土地税收三十税一,商业税收毛利润十税一,这一招就是给百姓撑腰的。 将亲民官与税收剥离,委派专职税收官吏,制定自行运转的督查部门。 如此三管齐下,士绅想要夺取权利的难度,将会直线上升。 此外,允许百姓持枪,则是给他们反抗苛捐杂税的利器。 这又是从底层来瓦解这个可能。 而《土地法令》后的《农庄、城镇联防法令》中,朕会进一步下方武器。 到那时,出塞百姓修建的这些村寨,可以合法拥有碗口铳。 集镇可以合法拥有虎蹲炮! 若是这样,还能被人夺取,那就只能说是汉民太温顺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儒家走进了死胡同。 不管是程朱理学也好,还是王阳明心学也罢,都走进了偏颇的牛角尖。 程朱理学不能救大宋,心学也不能挽救大明。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森林,最需要的是——公羊儒! “大复仇”,“九世之仇犹可报”,“百世之仇亦可”的公羊儒,才是最适应丛林秩序的儒家学说。 这就是为什么唯汉以强而亡的原因。 因为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的儒术,就是——公羊儒! “法家和公羊的结合……” 高斗枢眉头微锁。 皇帝话语里的意思,他懂了。 高斗枢思索一阵,眉头松开了: “若是此法当真得以实行,凡汉民所在,皆为我大明疆土矣!” 哪管得了那么多! 儒家不被排斥在朝廷之外,已经是皇帝给他们这些忠臣面子了。 就那群党人干的事,皇帝没有罢黜儒家,已经是烧高香了。 “然!” 朱由检手指南方: “卿家可知道,郑氏给朕上了一份密奏。 兀那红毛蛮夷,乘着我大明无暇南顾,屡屡屠我南洋子民!” 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刚刚打完播州之役、宁夏之役、朝鲜之役的大明,与西班牙关系恶化,万历派遣军舰,自吕宋撤侨三千多人。 熟悉历史的都知道,这时候的明朝,还在清缴三宣六慰的东吁王朝,也就是明缅战争。 然而就在此时,西班牙大肆屠杀华人,超两万五千余人。 (实际上绝对超过了三万人!) 这就是大仑山惨案。 就在这场屠杀中,倭寇国就已经与西班牙人联合在了一起。 根据《菲律宾华侨叛乱实录》记载,西班牙人在屠杀中,出动了800人的倭寇人部队。 此时的万历,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只有下旨斥责,让福建地方派人处理后,以经济封锁。 经济封锁的手段是见效了的。 根据这本书的记载: 马尼拉没有理发师、没有裁缝、没有鞋匠、没有厨师、没有农民和牧民,没有粮食吃,没有鞋子穿,即使出极高的价钱也买不到…… 然而,收了钱的官僚…… 唉! 又开始送了! 人家只要利益,只要贸易利润。 百姓的性命? 这是什么玩意?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 在士绅的操作下—— 又有大批中国商船驶往马尼拉,\\\"涧内\\\"日益繁荣起来。 崇祯十二年(1639年),西班牙人再次制造了为期超过三个月的“涧内大屠杀”。 这次屠杀,最少遇难人数超过三万人。 崇祯大怒,命令郑芝龙领兵讨伐。 然而,拿不出军饷的皇帝,谁鸟你? 此事,只有以崇祯泪流满面告终。 永历十五年(1661年顺治十八年),永历皇帝已经逃亡缅甸,被拘禁在草棚之中。 西班牙人再次发起了“涧内大屠杀”! 这次屠杀最少超过四万人遇难。 郑成功出手了。 收复了台湾的郑成功,腾出手来,正要领兵讨伐,却“急病而死”…… 而清廷…… 高薪重金聘请西洋人,攻打明郑…… …… 此时,西班牙人的大屠杀,还只有两次。 高斗枢脑海翻腾,往事在心间闪烁。 皇帝提到了郑家的密奏,想来就是要解决南洋问题了。 “郑芝龙可是要发兵南洋?” 高斗枢试探道。 这个官迷,该不会是借机谋取军功了吧? “嗯。” 朱由检点头。 郑芝龙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为什么与6年前的反应截然不同? 不就是这个官迷,想要尽快拿到实封地盘么! “陛下的意思是?” 高斗枢眼含期待。 南洋百姓,也是大明子民啊! “给他吕宋侯的位置!” 第1097章 郑芝龙收台湾 朱由检冷着脸。 驱使郑氏,为我南洋百姓报仇,才是王道! 既然暂时无法顾及南洋,就让郑芝龙先上。 这个官迷…… 他就不信了,给了实封王国的地盘,还会不尽力办事…… 高斗枢心思转动,快速盘桓利弊。 少顷,他大笑道: “吕宋侯一下,南洋局面,便豁然开朗矣!” 朱由检沉默不语。 相对于南洋,他更加在意的还是北方。 南洋岛屿众多,西洋人的势力并不大,丢给郑氏、左良玉这两个军阀就好。 在北方问题,没有彻底解决之前,南洋只是大明的粮食来源地。 …… 说到郑家,就不得不提一下郑芝龙今年干的事情了。 郑家今年连年都没过! 郑芝龙集合了一众老伙计,准备拿下台湾。 永盛元年的新年,郑芝龙是在船上度过的。 就在大明官员新春沐休刚过,连年都没过的郑芝龙,趁着正月十五的大潮,战舰一举突入热遮拦城城下。 随军的画师,做了一幅画: 《千军万马收台湾》 千军万马收台湾 这时候的郑家,可不是郑成功收复台湾时期,那个折损了大多数力量的郑家了。 更为重要的是——这时候郑芝龙几兄弟都还在! 要知道郑芝龙这人虽然官瘾大,甚至因而导致被清廷欺骗,最终郑家老一辈,几乎全折在郑芝龙的判断失误下。 不管是对国家也好,还是对郑氏也好,郑芝龙都是罪该万死的。 但是! 郑芝龙可是一个海战高手! 跟随舅父黄程跑船,从点滴开始做起的郑芝龙。 一步步获得了“中国船长”李旦的信任,最终在李旦死后,接手了李旦的势力。 天启六年开始,郑芝龙打败了许心素——这个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合伙人,并且杀死许心素。 同时,打败福建、浙江副总兵俞咨皋。 接连大战的同时,郑芝龙开始绞杀荷兰势力。 天启七年,大败驻台荷兰军队。 开始大规模朝大员岛移民——郑芝龙是大规模开垦祖国宝岛的第一人! 就在这一年,天启皇帝被毒害,朱由检登基。 当时福建巡抚,是熊文灿——就是那个将英国人打成偷猪贼的那个。 熊文灿考察郑芝龙后,上疏招募郑芝龙。 崇祯授郑芝龙五虎游击将军衔。 崇祯六年,郑芝龙在金门海战中,击溃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 从此,环中国海,再无夷人敢悬旗! 至此,郑芝龙的通商范围广及——东洋、南洋各地: 倭奴国、大泥、浡尼、占城、越南、吕宋、魍港、北港、大员、平户、长崎、孟买、万丹、旧港、巴达维亚、麻六甲、柬埔寨、暹罗…… 这是自从被士绅抢走海外贸易之后, 具有大明官方背景的海上势力最大时。 今岁正旦。 朱由检一招有功封王的诏书,彻底激发了郑芝龙的“官迷”之心。 郑芝龙准备完成了皇帝交给他的第一步——夺回宝岛。 自家那胳膊肘超外拐的傻小子说了——想要封国,必须要一步一步来。 只要夺回宝岛,就会得到公爷的荣誉。 因为郑成功原因,朱由检特意跳过了伯爵这一步,起步就给出了封公的超高待遇。 大明的勋爵,还是很值钱的。 若不然,那三个封爵的文官,名声也不会那么大了。 (靖远伯王骥,死后追封→靖远侯。 新建伯王阳明,死后追封新建侯。 威宁伯王越,死后追赠太傅。) 这还不算,朱由检更是通过郑成功的口,告诉郑家这位官迷—— 不单单给他封爵,还有世袭罔替的实权封国! 而且,只要郑家后面继续立功,爵位也会继续加封。 公爷只是开始。 然后就是王爷! 至于是郡王还是亲王…… ——就看他郑芝龙抢回的地盘有多大了! 这时候的宝岛,荷兰人仅仅只有热兰遮城、普罗民遮城两座大型城池,驻防了近两千人。 但大陆移民却多达数万! 这些人,都是郑芝龙带来的! 换句话说,就算郑芝龙不派一船过来,只要一声令下,公爷桂冠,就会落在他郑芝龙头上。 自从郑芝龙得到皇帝要给他“裂土封王”的消息后,郑芝龙的眼睛里,就只剩下乌纱。 这位“官迷”,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 他不但要夺回宝岛,还要打得漂亮! 自从正旦那天,郑芝龙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不但要夺回台湾,还要打到南洋,打出威风! 让皇帝看看他郑芝龙的能耐!” (主要是想要封国) 郑家大小战舰数千艘,被郑芝龙一次性带走了一小半。 主力战舰,更是带走了一大半! 为了当王爷,郑芝龙连日子都不打算过了…… 正月十五是大潮。 郑芝龙借着夜色的掩护,乘着海水上涨,成功突袭热兰遮城下。 也就是奥伦治城。 这座城堡,是荷兰人统治台湾全岛,和对外贸易的总枢纽。 就在崇祯继位的天启七年(1627年),以荷兰本土省名泽兰省(或译热兰省),改命名为“热兰遮城“。 天色拂晓,热兰遮城已经悬挂上了大明旗帜,和郑氏将旗。 随军画师,做的第二幅画: 《郑将军受降图》 一天后,莽夫郑芝豹带着的另一只队伍,成功拿下了普罗民遮城。 短短两天时间,宝岛上的红毛人,已经大势尽去。 侥幸逃脱的残余势力,慌忙退出宝岛。 奉有密令的郑芝龙,将活着的红毛人脑袋,按进了装满黄金汁的尿罐内。 然后砍下脑袋,送到了密林深处的高山族部落。 宝岛上的土着,早就被红毛人欺负惨了。 收到朝廷大礼,大喜过望。 见到大仇已报,纷纷选择了登记造册。 祖国宝岛,全境回到祖国怀抱。 (注:这时候宝岛上的西班牙人,早就被荷兰人打跑了。) 宝岛的丢失,让东印度公司大怒。 此时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设立在陆宋(宋朝残余势力建立的顺塔国)椰城。 就是巽他加拉巴。 也就是荷兰人嘴里的巴达维亚(今印尼的雅加达)。 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明面上是由70人董事局管理。(实际上七十多人。) 实则,却是十七人董事会操控。 第1098章 郁金香 十七人董事会,其中出身阿姆斯特丹的,就有八人。 排名第二的是泽兰省——4人。 其他地区,都只有象征性的一人。 明面上,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一个私人海盗集团。 而真正操纵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却是阿姆斯特丹的权贵们。 也就是荷兰本土豪门。 在十七人董事会中,占据了八个名额的阿姆斯特丹权贵,只要拉拢了任何一个人,就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换句话说,荷兰东印度公司,不过是披着私人皮,又套上官府外衣的权贵集团罢了。 而这八人的背景…… 虽然荷兰记载中,没有他们背后的家族。 但是,却是有迹可循的。 这八人背后的势力,还要朝前翻。 阿姆斯特丹,建立了现代意义上的第一所政权交易所。 实际上荷兰的这个辉煌,还和哈布斯堡家族有关。 1516年,哈布斯堡家族的联姻手段,再见成效。 西班牙国王斐迪南死后,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王朝皇帝查理五世,成功吞并了西班牙。 至此,查理五世统治的领域包括—— 西班牙(除本土外,还包括那不勒斯、撒丁岛、西西里岛和美洲殖民地)、奥地利、低地国家,及名义上的神圣罗马帝国,还有非洲的突尼斯、奥兰等。 他的帝国跨越两个半球,被称为“日不落帝国”。 哈布斯堡家族,掌握了基督教。 而这时候的基督教,施行“什一税”。 什一税伤害了荷兰贵族的利益,于是他们开始谋求独立。 经过八十年战争,万历九年(1581年),刚刚获得独立的荷兰,看似是“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胜利,实际上却是新教徒的胜利。 也就是耶稣会的失败。 如此一来,耶稣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对抗耶稣会势力,独立的荷兰开始放松政策,引入外部援手。 犹太人开始涌入荷兰。 至此,已经六十多年了。 犹太人的涌入,使得荷兰进入了大盛时期。 也从此进入了被资本操纵时期。 (而上一个被操纵的,是元朝。) 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城,稍微对历史了解一点的,就会明白,就在十年前,这座城爆发了“郁金香股灾。” 起因于一朵花的灾难。 1593年,一个名叫克卢修斯的人,在奥地利发现了一种非常漂亮的花。 于是带走了一些它的种子。 而后,克卢修斯从维也纳辗转到了荷兰。 由于荷兰的气候土壤,非常适合这种花的生长。 在克卢修斯的悉心栽培之下,没多久便开出了鲜艳的花朵。 当时有人给它取名叫做“tuber1d”,也就是今天我们所熟悉的郁金香。 由于当时荷兰没有这种植物,因此,在荷兰,郁金香属于稀有花卉。 而且开花后的确十分美艳,故而赢得了权贵阶层的青睐,一时间被达官显贵们所追捧。 一些投机商人(主要是犹太人),目睹这一现象之后,开始了针对郁金香的投机行为。 他们先是出高价收购郁金香球茎,然后以更高价格,倒卖给宫廷的贵族们。 渐渐地,由这种花所带来的狂热,成为了一种流行趋势。 更多的人加入到了买卖郁金香的行列里,就连卖鱼和卖菜的贩夫走卒们,都参与到了郁金香买卖中去。 他们愿意倾家荡产买下一支郁金香球茎,因为他们相信,有人会出双倍以上的价钱将它买走。 到了1634年,大量外国商人,听闻荷兰郁金香买卖非常红火,便奔赴荷兰参与到了郁金香投机当中。 导致原本已经是天价的郁金香球茎价格,再一次飞涨。 至此,这场郁金香狂热,已经持续了长达30余年。 而同时,这也是收割的盛宴! 继以色目人身份,在元朝大赚一笔之后,犹太人再次迎来财富的增长。 阿姆斯特丹交易所,为了满足郁金香的狂热交易,专门为此设立了买卖会场。 在此后的两年里,一支最普通郁金香球茎的价格,涨到了64盾(荷兰金币,大约3.56克黄金)。 此时,是1637年的1月。 仅仅一个月后,这支郁金香球茎的价格,就成了1668盾。 涨幅令人匪夷所思! 暴增…… 换来的绝对不是投机的回报! 而是——资本的收割! 短短一个月时间,一朵郁金香暴增26倍! 接近一天翻一倍…… 换句话说,今天投入一百银比索(哈布斯堡银币),明天就能收回200银比索! 这是何等的吸引人。 在这个“恐怖利润”的刺激下,整个欧洲都疯狂了。 无尽钱财,涌向了荷兰,去购买这个叫做“郁金香”的花朵。 长达三十多年的炒作,所有人都坚定不移的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可以不相信哈布斯堡的皇帝、可以不相信教皇,绝对要相信郁金香的造富能力。 (就好像82,疯狂的君子兰……一盆君子兰,相当于一月工资的2500倍。) 然而更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就在短短两天后,灾难来临了! 一支郁金香球茎的价格,约等于0.15盾。 这一天是1637年2月4日。 这被称为“人类金融史上的第一次股灾”。 无数在航海中得到了财富的冒险家、银行家、资本家、权贵…… 跳海自尽! 背后的操盘手,正是犹太人。 而郁金香事件,就是荷兰衰落的开始。 经过“郁金香事件”,犹太人不声不响的拿到了荷兰大权。 换句话说,此时的荷兰经济、政治,已经被犹太人掌控。 就连东印度公司,也不例外。 十七人董事会中,控股的八个阿姆斯特丹权贵,一多半都来自犹太势力。 犹太人通过控股阿姆斯特丹八人,达到了控股十七人董事会的目的。 又通过控股十七人董事会,达到了控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 看似以小博大,实际上这样的操作,却是金融中最常用的手段。 比如不爱钱,控制千亿集团的,就是区区几十万的“小公司”。 …… 第1099章 郑芝豹:几本破书而已,哪有金子香 郑芝龙拿下台湾,东印度公司利益受损,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没有经过清廷祸害的郑氏,本土作战,实力可要比荷兰东印度公司厉害多了。 军团作战打不过,荷兰人就开始动脑筋了。 这些时日,东印度公司的船,化整为零,在大海上跟郑氏打游击。 而拿下了台湾,盘算着得到“封国”,过一把王爷瘾的郑芝龙,也将目光看向了南洋。 十月初六日。 就在朱由检在龙州,迎来了第一场地面没白的雪花的时候。 郑芝龙亲自带领着一支有十三艘大鸟船组成的庞大舰队,来到了吕宋北方两百里处。 一艘艘战舰游曳海面,视野的尽头,有一片朦朦胧胧的黑影。 熟悉南洋地理的“一官”·郑,自然知道,那里就是吕宋。 从软梯上,爬上来了一群人,为首一个汉子,壮的就像是一个披着铠甲的黑熊精。 “大哥! 我回来了!” 郑芝豹的大嗓门响起。 不待郑芝龙回答,他嚷嚷道: “我在东北一百里处,发现了几艘倭寇国的小船。” 生怕大哥不知道他的功勋,不待郑芝龙询问,这厮就像是藏不住话一般,止不住的显摆道: “我让儿郎们包围了他们,你猜我得到了什么?” 这厮喜滋滋的伸手入怀,掏出一本包装精美的书册。 郑芝龙眼神一闪,伸手夺过。 只见青色的书扉上,写着一行大字“册府元龟”。 “是皇帝要的东西。” 郑芝龙平静的脸,终于有了波澜。 “这些书籍有多少?” “两箱子!” 郑芝豹端起桌子上的凉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也浑然不在意,这是大哥的“嘴巴子”。 随手摸了一把大胡子上的茶渍,郑芝豹一屁股坐在铺了狼皮的太师椅上。 “大哥,那群小矮子里面,有几个江南口音的男人,只可惜,我还没抓住他们呢,这些家伙,就跳海了。” “可有活口?” 郑芝龙自然知道皇帝需要什么。 “死啦!” 郑芝豹浑不在意: “狗娘养的,等我控制了局势,派下去打捞的儿郎,就只找到了尸体。” “罢了。” 郑芝龙摆摆手,随手将书籍丢给身后一个文人打扮的男子。 对郑芝豹道: “这些书好生保管,待到此间事了,送给皇帝。” “几本破书,犯得着吗? 俺还是喜欢真金白银,那才是能抱着睡觉的婆娘……” 郑芝豹小声嘀咕起来。 只是,这厮低估了自己的嗓门。 他的嘀嘀咕咕,比打雷也好不到那里去。 闻言,指挥室内的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郑芝龙翻了个白眼…… 郑芝豹是拿下台湾之后,才从福建北部赶来的。 他本来在仙霞关防守。 张献忠到了江西之后,皇帝让秦良玉的侄儿秦翼明,带着白杆兵替换了他,命他去给郑芝龙帮忙。 正好,此时荷兰人化整为零的战术,郑芝龙顾此失彼,缴纳了钱财,打着郑氏旗帜的商队,损失惨重。 郑芝龙就命素来悍不畏死的郑芝豹,调去于荷兰人对攻。 荷兰人破坏郑氏庇护下的商船,郑芝豹就去破坏荷兰人的商船。 前不久,吕宋那边,有商贾传来消息,荷兰人损失太大了,国内来信斥责。 于是,就准备从日本运输货物,堵住国内权贵的嘴。 郑芝龙哪里是吃亏不还手的人! 心思一动,就让郑芝豹拿下这支船队。 “这么说你这一次拿到了很多金子?” 郑芝龙笑了起来。 倭寇国虽小,这金银却是海量。 那石见银山,他都恨不得去给他抢了! “嘿嘿!” 郑芝豹乐呵起来: “大哥你不知道,单单金子,怕是都有三万两,银子更是装满了两个船舱。” 在西洋人看来,丝绸、瓷器、茶叶这些东西是很值钱的。 然而…… 在华夏,这玩意不说遍地都是,却是不稀奇的。 郑芝豹这莽夫,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缴获的十几艘船,装载的东西拉到西洋,能卖了多少金子! 郑芝龙眯着眼睛,指着前方的黑影: “想要金子,那咱们哥几个,就给吕宋打下来! 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破坏赶往吕宋的西洋船。 也就是说,吕宋岛上,堆积了海量的财富。” 郑芝豹瞪大了眼睛。 却见大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拿下吕宋,一半财富都是你的!” “当真?” 郑芝豹呼吸宛如老牛喘气。 “大哥我啥时候骗过你?” “干了!” …… “对了,大哥!” 刚刚朝自己甲板跑去,准备回到自己船队之上的郑芝豹,猛然扭过头来大喝一声。 不待郑芝龙应答,这厮粗着嗓门道: “我在倭寇船队上,发现了几个小娘们。 是那松前藩准备送给红毛人的。 我已经让人放在船舱内了……” “快滚!” 郑芝龙怒吼一声,吓得郑芝豹落荒而逃。 …… 动作很快,时间很短,短到不过三言两语,就改写了历史。 时间很慢,双腿很长,长到夕阳西下,可以探探松前姬的深浅。 …… 就在郑芝龙为了得到封国,困死吕宋,准备建功立业,早日称孤道寡的时候。 北国大地上,无尽草原中。 两个头发胡子一团糟,甚至已经分不清楚面容的男人,正在步履阑珊。 他们结伴而行,已经大半个月了。 他们虽然结伴,彼此之间却隔着三丈的距离。 就连吃饭喝水,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看住对方。 这两人,一人身着汉家衣裳,头上的发髻松散一团,乱糟糟的头发,约莫半尺长。 一边的耳朵,却是少了最中间的一大块,只剩下上下两边,宛若一个“匚”字。(念fang) 另一人却是一脸麻子,做着旗人的打扮,破烂的衣衫内,隐约可以看到,脖子、臂弯等处,都有深褐色的斑点。 就像是得了某种皮肤病一般。 这两人能结成伙伴,是一段离奇的经历。 半边耳朵从南向北,一路躲躲藏藏,为了躲避搜寻他的士卒,杀死了一个落单骑手后,换上了那人的衣衫,剪掉了自己的辫子,做了汉人打扮。 第1100章 两个想让安达死的安达 没错,这人就是当初袄儿都司大战之后,朱由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寻找不得; 多尔衮日盼夜盼,盼不回来后抢走了他所有婆娘的——阿济格。 而另一人,则是从北向南,在必死瘟疫中侥幸逃过一劫,却又因为身处建州,不得不做了旗人打扮的无名士卒——巩永固的家丁巩富贵。 一场严重的感染,让他浑身遍布疤痕,甚至就连一只眼睛,也因为病毒感染,变成了斜视。 一北一南。 两个不同阵营的生死仇敌,相遇到了一起,又因为遭遇狼群,结伴而行。 却彼此心照不宣的心怀鬼胎! …… 阿济格最初是为了躲避明军的搜寻,这才绕道草原的。 谁知道,到了后来,大明义从横行草原,四处征讨臣服女真的蒙古部落。 大明义从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推进到了阿济格前方。 在一次次躲避中,他迷失了方向。 阿济格也不敢找人问路。 …… 大明义从攻破了一个个部落之后,却再也不见清兵的帮助,谁还愿意坚持? 纵然跟女真联姻的科尔沁部,见到这一幕,也寒了心。 这个大清皇后来源部落,也做好了投降大明的准备! 虽然科尔沁,没有等到因为要支援京师收复战,而来不及赶至的大明义从…… 但是,当草原上最后一个男人林丹汗死后,已经只剩下墙头草的蒙古头人—— ——自从袄儿都司一战的消息传开后,草原人都知道女真的尾巴,已经长不了了。 纷纷拿下了女真派往自己部落的官吏,扭送大明。 纵然有一二不敢得罪清廷的,也是悄悄毒杀、掩埋…… 纵然大清的姻亲科尔沁,也悄悄毒死了清廷派来的官吏,甚至,还将清朝和亲的格格们,软禁起来…… 阿济格曾经悄悄接近了几个放牧的牧民。 然而,当他旁敲侧击的表明自己“尊贵”的身份后,等来的不是食物和尊敬,而是砍向他脖子的弯刀! 数次险死还生的经历,一次次拿下牧人后的严刑逼供,让阿济格明白了这一切。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济格更加不敢暴露自己。 他知道,这时候大清亲王的身份,不但不能让他获得蒙古人的帮助,甚至还会成为他必死的催命符。 因为清廷将蒙古贵族们一股脑带到沈阳,明廷扶持起来的头人们,正是需要向大明爸爸表忠心的时候。 阿济格若敢表明身份,等待他的绝对是被新晋头人活捉起来,送往汉都!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济格一路辗转,在大明义从往来不断的草原上,也不敢夺了马匹。 他只能扮做游荡的牧人。 就这样,迷失了方向的阿济格,只能依靠太阳,朝北走。 他要去科尔沁。 那时的阿济格还不知道——就连他老丈人家科尔沁部落,也做好了投降大明的准备。 而巩富贵,则说来话长了。 当初在沈阳,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巩富贵,深知自己若想将驸马爷和刘侯爷收复奴儿干都司的消息传回去,就必须活着! 那时候,正是袄儿都司大战之时,大明莫说是派遣勇卫营北上辽东,收复失地了,就连大明义从,也还没派往草原呢! 巩富贵心一狠,摸索着给自己剃了女真人的发型,又从遍地尸骸的沈阳城中,在尸体上拔下一套旗袍,穿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他就绕道蒙古,准备回到国内。 孤身一人,万里归途,谈何容易! 更何况一场大病,身体虚弱的巩富贵。 就这样,他一路蹒跚到达了草原。 谁知道,女真人的打扮,使得牧人见了他就开始追击。 巩富贵不知道是冥冥之中苍天照应,还是自己真的是一个富贵命,竟然在一次次必死的杀机中,反杀对方,逃离现场。 不知何时,巩富贵也成功的迷了路。 两人参照着太阳,一个向北,一个向南,终于,半个月前,两人遇到了一起。 巩富贵见阿济格汉人打扮,还以为见到了自己人,但是,自己是旗人打扮,正要上前分说清楚。 而阿济格一路被追杀,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旗人打扮,也以为是自己人,但是,自己却是汉人打扮,也正要上前分说…… 谁知道,却听到了头狼的咆哮。 两人扭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被十几只灰狼包围了。 一番厮杀,遍体鳞伤的两人,背靠着背,终于撑过了必死危机。 就这样,伤势累累的两人,躲在一座无名乱石山上,养好了伤势。 而恰恰就是这次养伤,两人都从生活习惯上,判断出对方不是自己人! 就这样同床异梦的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却又纷纷藏住了自己的身份。 谁也不敢说离开,谁也不敢先行动手。 阿济格怕自己死了,明军那恐怖的武器,无法被大清知晓。 而巩富贵,也怕自己死了,驸马爷他们夺回奴儿干,和沈阳爆发瘟疫,战术已经达到预期的消息,没人传给皇帝。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纷纷想将对方弄死,却又不得不走到了一起。 眼前是一条小溪。 “安达。” “安达。” 两人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 巩富贵咧嘴一笑: “你先说。” 阿济格眼神闪了闪: “安达,咱们浑身血污,瘙痒难耐。 眼见这冬天就要来了,今儿正好天气好,不算太冷,咱们要是不清洗干净身体,怕是要长了一身的虱子。” 巩富贵低头瞥了一眼平静的就像是镜子的小溪。 他明白,这是自己准备借着忽悠对方洗澡,好弄死对方的打算,又与对方撞上了! 这半拉子耳朵,也特么跟老子打的是一个主意啊! 而阿济格,见到这麻子脸一脸的皮笑肉不笑,也瞬间醒悟——这丑八怪死麻子,也是这么打算的啊! 两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再一次异口同声道: “安达,你先洗,我放哨!” “安达,你先洗,我放哨!”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悄悄拉开了半丈。 “那一起?” “咱们一起洗吧!” 两个人再次同声开口,说出的话也差不多。 第1101章 安达,你嫩啥咧? 阿济格再次瞥了一眼小溪。 自从上次遭遇狼群之后,两人身上的武器,都碎成了渣渣。 他急需一件能够杀死对方的东西。 “咦!” 阿济格看到了,这一条砂石底小溪,全是蒜瓣大小的石头,就在两人中间,却有一个像是香瓜那么大的青色石块! 武器来了! 阿济格抬眼一瞅,发现对方正极力隐藏眼神中的杀意。 顺着那厮斜到了天边的眼睛珠子,阿济格明白,对方也看到了那块石头。 ‘该死的斜眼麻子!’ 阿济格腹诽一句。 巩富贵也看到了那个“称手工具”,就在两人中间位置的河底躺着。 他比阿济格的欣喜更大! 自从感染“疙瘩疮”(鼠疫)后,自己的视野就有了问题。 能做巩驸马家的家丁,身手自然不差。 十八般武器,他精通十三般! 至于弓箭,不说百步穿杨,树上的麻雀,从来一箭一个。 可以说,他的眼睛就是尺子! 搁在草原上,他就是那射雕手! 然而,让他引以为傲的眼睛,自从大病一场,却出了问题。 两只眼睛,各干各的,再也无法协力合作了。 甚至,如果正前方出现一株小树,明明自己脑袋根据眼睛得出不会撞上的结果,那该死的树身,却总是要顶了一裤裆…… 而他若是闭上一只眼睛,则又会回到我的眼睛就是尺的状态。 一路仓皇逃窜,巩富贵从来没有照过镜子,自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然而! 就是刚刚这一眼,让他明白了问题所在——他变成两只眼睛各干各的的斜视眼啦! 原来,这才是为什么他两只眼睛一起用,就要撞树,分开了使唤,却依旧是尺的原因。 ‘老子要用这个能力,阴死这个狗娘养的!’ “安达,你面前有一个香瓜大的石头,可不要摔倒了!” 巩富贵伸手就开始脱衣服,嘴里却提醒道。 ‘石头在我面前? 不是在我俩正中间吗?’ 阿济格被这摸不着头脑的话,愣住了。 看着对方开始脱衣服,甚至,那满是麻子的脸,还冲自己笑了一下。 两个各干各的的眼睛,是那么的显眼! ‘哦! 对了! 这家伙是斜视,怪不得看不清石头的所在了! 他看错了位置啊!’ 阿济格大喜,阴死对方的机会来了。 他悄悄朝着两人中间挪动一下身子,主要是想要离石头更进一步。 “多谢安达了,要不是你的提醒,说不定我还要被石头崴了脚呢! 在这苍茫的草原上,一旦伤了脚,可就惨了。 来几只灰狼,就会要了我的命。” 阿济格一边说着感激的话,一边又挪动几步,来到了石头的正前方。 这样一来,他距离石头就是最近的了。 就在此时,对方又开口了: “安达,今儿虽然气温比较高,但是,这鬼天气,谁知道啥时候就变了,可不能将衣服弄湿了。” 阿济格扭头一看,只见对方已经脱了上衣,那满是麻子的身体,虽然因为食物不足,消瘦了很多,却依旧可以看出,曾经是一个壮汉。 见到对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生怕自己想要拿到石头,砸死对方的意图暴露的阿济格,只好开始脱衣服。 只是,这时候,对方的裤子,都已经脱了一半。 一个明显比他大的家伙,晃晃悠悠。 阿济格加快了动作,几乎是用撕扯的,将上衣拽了下来。 他刚刚将裤子脱到腿弯处,正抬脚低头,准备脱掉裤子…… “噗通!” 只听一声落水声,溅起的水花,喷了阿济格一身。 冰凉的河水,让阿济格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急忙抬头看去。 还好,还好! 阿济格长出了一口气。 这家伙,朝着他自己面前扑进去的,并没有去拿那个石头。 ‘我要加快速度了,只要下了水,就赶紧去拿石头,反正我比他距离更近一些。’ 阿济格心里如此想着,手上使劲一拽,一个裤腿,掉落下来。 不经意间的一瞥,阿济格愣住了。 这小子哪去了? 待他看清了河底,脸色不由大变! …… 巩富贵脱着衣服,故意说出石头在阿济格面前的时候,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苍天保佑,这孙子一定要上当啊!’ 当他看到阿济格顺着自己的话,来到石头正前方的时候,彻底放了心。 为了保证计划的实施,他一边脱衣服,一边用言语挤兑阿济格。 果然,这孙子为了麻痹自己,开始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他先脱衣服,就抢到了先手。 于是,巩富贵一边看着阿济格,一边跟对方说话,打定了主意,要将对方拖到自己的节奏内。 果然,为了不暴露意图,只好顺着他的阿济格,慢了他一步。 巩富贵故意跳进了正前方的溪水里,为的就是进一步麻痹阿济格。 果然,见到自己不是冲着石头扑去的阿济格,开始低头扯裤腿了。 巩富贵一猛子扎进水里,身高体长的他,几乎借着惯性,就来到了石头所在的位置。 “哗啦!” 巩富贵抓着石头,从水底冲了出来。 “安达!” 阿济格叫了一声,试图再次麻痹对方。 却不想,那厮竟然顶着湿漉漉的一团草,还是青龙草。 直冲自己而来。 也不顾草下还有一只鸟,正在晃悠…… 阿济格瞬间明白,对方这是准备弄死自己了。 他拔腿就跑! 巩富贵闭上一只眼睛,拔腿就追。 这厮裤子脱掉了一条腿,在地上拖着。 巩富贵明白,只要自己踩到了对方的裤腿,他就必死无疑了! “安达,你这是要弄啥咧?” 阿济格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胸膛却已经开始拉起了风箱。 短短时间,他已经冲刺到了最快的速度。 然而,巩富贵理也不理,一手抓着石头,疯狂追赶。 多说了一个字,就泄了一股气。 弄死他,再说给他听吧? 近了! 巩富贵一脚踩在拖地的裤腿上。 “吧唧!” 阿济格摔倒在地。 还不待他翻转身体,跟巩富贵缠斗。 冷冰冰的身体,就死死的压在了他背上。 第1102章 一张擦腚纸引发的血案 “安达!” 阿济格刚刚开口,后脑勺上就挨了一击。 顿时,天旋地转!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乒乒乓乓!” 迷迷糊糊的阿济格,听到了阵阵敲击声。 后脑勺的剧疼,让他止不住想要去摸摸。 谁知道,这一抬手,顿时感觉被鬼压床一般。浑身都不能动弹。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个麻子,正对着自己,席地而坐,手里拿着石头,敲击另一块石头。 看样子,是要敲出一个石斧出来。 阿济格浑身酸疼,使劲扭了扭身子。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这厮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手脚都给捆在了一起! 记忆开始回归…… 阿济格的黑眼珠都快缩没了! 不好! 老子要遭! 他眼珠一转: “安达!你这是嫩啥咧?” 阿济格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编,你这龟孙继续编!” 巩富贵咧嘴。 森然的笑容,是那么的可怖。 这龟孙想干什么,他心知肚明。 阿济格沉默了。 看来他“无意间”说漏嘴自己是河南人的谎话,早已被对方拆穿! 良久之后,阿济格开口道: “兄弟,虽然你我不是安达,但是,却也算是同甘共苦,甚至也曾一起出生入死……” “可是要说服我?” 巩富贵哈哈一笑,打断了阿济格的话: “某乃是乐安公主驸马爷,巩驸马都尉的亲兵!” 阿济格哀叹一声。 对方的意思,他明白了。 无法离开了啊! 明白归明白,阿济格还想再挣扎一下。 他索性自爆家底: “本王乃是大清亲王英王爱新觉罗·阿济格。 你若是放我归去,我做主封你汉军正黄旗固山额真。” 这可是仅次于正黄旗旗主的尊位。 甚至,汉军正黄旗固山额真,要比两蓝旗满洲旗主的地位都高! 因为,正黄旗是皇帝的直系兵马。 虽然汉军的地位是八旗三部中最低的,但是,也要和人比不是。 正黄旗汉军固山额真,这可是皇帝的亲信奴才。 阿济格拿出了重赏,企图活命。 “这还不算,这些年来,本王数次入关,早就抢到了金山银山。 既然你也是明朝高层,自然知道我大清抢掠所得的分配方式。 实不相瞒,我在关外一处密宅,藏起了价值数千万两白银的财富。 只要你放我离去,我愿意将藏宝地点告诉你!” 生怕巩富贵不相信,阿济格不待巩富贵开口,当即道: “你若是不相信我,咱们可以先去拿到财富。 等确定无误之后,你在放我离去…… 如何?” “哈哈哈!” 巩富贵大笑: “某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实话告诉你,某跟着巩驸马、刘侯爷,将你东虏残害我百姓,曝尸荒野而引起的瘟疫,散布于你那鞑子都城! 你我好赖也喊了一路的安达,你说我死都不怕,还会在意你这仨瓜俩枣的赏赐?” 巩富贵哈哈大笑。 这狗日的,以为他和畜生一个样吗? 不! 虽然林子大了,难免有背叛祖宗,只为自家荣华富贵者! 但是——我汉人屹立世界数千载,纵然汉奸不绝,更多的却是志存高远的豪杰! 每每国家破亡,总有豪杰挺身而出! 十万……百万……千万……甚至万万! 无尽仁人志士前仆后继,力挽狂澜! 我汉家天下,不是亡国时,人人只顾自家利益的某个畜生集团! 他巩富贵虽然只是驸马爷的家丁。 但是,从关系上来讲,他是朱家皇室的奴仆! 人生而顶天立地,何以给那哒虏做走狗! 阿济格大惊,辽东爆发瘟疫的事情,早在袄儿都司大战之前,他就知道了。 然而,大清上下,都以为这是天谴,是他们屠杀太甚,苍天的惩戒。 却不想,这竟然是被人制造的。 而罪魁祸首,竟然是巩永固和刘文炳! 该死! 这两人屠我百姓,罪该万死! 不行,这个消息,一定要传回去…… 我必须活着! 然而,看着满脸冷笑的巩富贵。 阿济格脸色死灰…… 自己必死无疑了啊! 阿济格叹息一声,询问道: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的?” 巩富贵乐了。 他脱下鞋子,伸手抠出一张满是臭味的纸。 展开后放在阿济格面前,嘴里却道: “我本来并未怀疑你,只是你不该用河南话暗示我——你是河南人!” 张皇后是河南人,他曾跟着自家主人,数次在太康伯家中宴饮。 老爷们在厅堂言欢,他这样的亲随,也在偏厅喝酒。 还要有主家——跟他地位相仿的管事相陪。 这是规矩! 太康伯张国纪家里的家丁,都是从河南带来的。 因此,对于河南话,巩富贵可并不陌生。 “我不明白,我的河南话哪里不正宗了?” 阿济格一脸的迷茫,他的河南话说的很是地道。 大清善于用间,而河南又是明朝第一人口大省。 学会明朝官话凤阳腔和河南话,是大清探子们要做到的必备功课。 阿济格虽然是亲王,不会去干探子的差事。 但是,他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抢大臣老婆。 他是个浑身怪癖的人,学会间谍的法子,不是难事。 巩富贵哈哈一笑: “小子,你记住了,河南人说俺,不大会说俺们。 而你,为了麻痹我,恰恰最喜欢说俺们!” 就这? 阿济格愣住了! 河南话讲究“连音”,两个字一个音的方言,比比皆是。 比如dia是底下、下方的意思,diang是顶上、上方的意思。 比如一个是yue…… 为了学会这些连词,他特意下了一番苦功! 却不想,竟然栽在了最简单的俺们上! “阿济格。 若说这个‘俺们’,我还只是怀疑你,毕竟我只是接触了河南人,并不是河南人。 对河南话仅仅只是能听懂,而不大精通。 而这张纸,却是证据!” 巩富贵点了点地上的纸。 阿济格扭头看去,只见纸张上有一个画像。 画像的五官部分,糊着一大团干涸的黑色印记。 仔细看去,应该是被人用来擦了屁股。 好死不死的是,那粑粑糊住了面相,却将耳朵漏了出来。 而左侧的耳朵上,赫然是一个缺口! 很显然,这张纸,正是明军散布的他的通缉令。 第1103章 回家 该死! 阿济格怒骂! 当初,他在太行山井陉关追击大顺军的时候,被刘芳亮马鞍里藏枪,干掉了一只耳朵。 成了他最显着的标志! 再看看那张通缉令。 果然,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侧耳朵受伤,仅剩半个…… 甚至,连缺口,都描绘的像模像样! 原来,破绽出在了这里啊! 感情自己叫了一路的安达,对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你早就看穿我的身份了吗?” 阿济格精气神全没了。 “就在击退狼群,你我养伤的时候。” 巩富贵轻笑: “你命中该被我擒拿。 伤势稍微轻了一些,受不了臭气熏天,我出去拉屎的时候,发现了这张纸。 用够了石头蛋子,见到了柔软的纸,自然就当成了宝。 我无意间展开,发现是被人用过的擦屁股纸之后,本来就要丢了,却发现耳朵上的伤口!” “这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我当时就有了判断,你应该就是阿济格!” 不知是散布通缉令的明军,应急之下拿来擦了屁股; 还是拿到这张纸的牧人,不在乎之下拿来擦了屁股…… 这张纸,就这样遗留在了大草原上…… 成了巩富贵彻底认清阿济格身份的利器! …… 听到这么奇葩的经历,阿济格快要气死了…… 该死! 这张纸为何被巩富贵得到了! 该死! 为何一个别人用过的擦屁股纸,你也要捡起来? 苍天呐! 你不公啊! 阿济格怒骂…… 当初,他在太行山井陉关追击大顺军的时候,被刘芳亮马鞍里藏枪,干掉了一只耳朵。 原来,破绽出在了这里! 感情自己叫了一路的安达,对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阿济格满脸悲惨。 一张擦屁股纸,最后竟然成了他的锁魂使者。 想他堂堂大清英王殿下,手上的人命何止十万! 却不想,竟然栽在了一张被人用过了的擦屁股纸上…… 阿济格费力的抬起头来: “安达,饶我不死,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包括我的女人,包括我藏起来的银子,和以后的银子…… 我全给你!” “好啊!” 巩永固一句话,阿济格大喜。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道谢,巩富贵手中刚刚砸出的石斧,就砍向了他的脖子。 “噗嗤!” 血,飙了巩富贵一身。 “哐!哐!哐!” 巩富贵挥动石斧,艰难的将阿济格脑袋切了下来。 捅开脑瓜,将容易腐烂的脑浆甩在地上。 随手丢下缺了半边耳朵的脑袋,巩富贵在河流中洗干净自己。 他将自己的脑袋按在一块大石上,挥起石斧,重重砸下。 没几下,细细的两根辫子,就被砸断了。 脱掉身上的旗袍,换了阿济格身上的汉服。 这才对着光溜溜的无头尸体,自言自语道: “都叫了一路的安达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从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吗? 我是跟着乐安公主,下嫁到驸马府的。 我是朱家皇室的仆人! 公主故去后,驸马待我犹如家人,我才改姓的——巩!” 巩富贵一脚将无头尸体踹飞了三尺远。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 我还有一个身份: 大明锦衣卫暗桩!” 巩富贵叹息一声: “魏公公掌权后,公主生母李选侍,才在公公的推动下,被加了尊号。 公主下嫁的时候,公公让我做了暗桩。 虽然魏公公去了后,我的身份,已经没人知道了……” (注:魏忠贤给乐安公主母亲李康妃上尊号,是史实。 乐安公主下嫁,也是魏忠贤当权时期。 另:关于乐安公主子女的下落,明史交代的很清楚,和乐安公主的棺椁一起自焚了。 《魏叔子文集》又煞有其事的说乐安公主只有一个女儿,甲申后跟着未婚夫李国桢之子南逃,降清后被抬旗。 又被清军固山额真看中,欲要强娶,此女自毁面容,拒绝八旗贵族霸占及选入清宫,乃至剺面断发,得以守节终身…… 看看就行了,这不是天书么! 满嘴跑火车,当不得当真。 固山额真是什么——一旗实际掌控者! 就算汉军旗、蒙古旗都全部配备固山额真,也不过仅仅只有24人! 这是清朝权利顶峰的no·50!!! 真要发生了这种事,能不记载名字吗? 而且该文前面是巩永固兄弟“巩永基”,要将此女献与固山额真,前往说合。 后面又变成“永固”面色惭愧…… 这…… 好家伙,前面还是伯父,后面变成她爹了! 小说都还要检查一下错漏呢!) …… 巩富贵摇了摇头,脸上有些失落: “这个身份,怕是一辈子也难以再次被唤醒……” 他拍了拍屁股,咧嘴笑了: “回家!” 巩富贵拎起了阿济格的脑袋。 回家…… …… 不知何时,大雪飘洒,地上见了白。 巩富贵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南方,就是家…… …… “小哥,可是要去龙州?” 一个赶着勒勒车,车上坐着几个女人的蒙古汉子,将车停在了巩富贵身边。 “龙州?” 巩富贵愣住了。 这是哪里? 为何自己不知道呢? 赶车的蒙古汉子,随手抛过来一皮囊酒: “小哥是从奴儿干过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巩富贵接住了酒,却并未喝。 蒙古汉子指了指他腰间的脑袋,笑道: “带着脑袋,这是新规定,说明你是明军。 你又不知道龙州,那就只能是奴儿干巩驸马和刘侯爷的人了。” 蒙古汉子不知很是健谈,还是刻意结交,话很多: “皇帝陛下说我们长生天的儿郎太苦了! 他老人家特意在春末的时候,命令高斗枢高大人,在袄儿都司组建龙州衙门,用来让我们这些苦哈哈赶去交换粮食。 皇帝陛下好啊! 他的心里,还有我们这些臣服了的番邦子民的…… 我车上的这些女人,就是要送到你们汉地求活的。 兄弟一路走来,也应该知道,草原这些年的灾害,太严重了…… ……” 巩富贵听懂了,龙州是陛下新组建的衙门。 身为锦衣卫暗桩,又是大明顶层权贵的随从,巩富贵套口供的本领,自然不弱。 告诉了那厮他的姓名,几句安达…… 说的蒙古汉子心花怒放,甚至连珍藏的面饼,都拿出来了。 面饼是死面饼子,烤熟后的干粮。 类似于今天新疆的馕。 这种东西,只要保存得当,放上一年都不会坏。 “咔嚓!” 蒙古汉子随手分过来一大半,自己也咯咯蹦蹦的咀嚼着,嘴里含糊不清道: “巩安达,我叫嘎吉尔,是巴林部的百夫长。 龙州就在袄儿都司,我这次去,就是奉命运送女子的。 巩安达要是不嫌弃,咱们就一起吧?” “那感情好,等到了龙州衙门,我交了差事,一定请嘎吉尔安达喝酒!” “哈哈哈!好!” 巩富贵使劲咬了一口面饼,就上一嘴马奶酒,大口吃了起来。 勒勒车继续启程。 车上多了一个汉人…… …… 第1104章 明末喷子龚鼎孳 巩富贵万里归途,还在路上。 而今日的大明,却已经不是巩富贵离开山东,北上奴儿干都司前的那个风雨飘摇的大明了。 前几天,蛰伏白洋淀、三角淀等水域的李定国,忽然暴起,发起天津卫拦截战。 一场大战,占据了地利,又有朱由检的鼎力支持,再加上李定国这个南明擎天柱。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己方,战事自然一边倒的容易。 只是一轮火炮,一轮冲锋,清军就溃不成军。 清军殿后部队,被李定国一网成擒! 无数被抢走的财富,重新回到大明怀抱。 不说近百船的缴获了,单单俘虏,都超过了八千之众! 李定国当场下令甄别俘虏。 更是让他们互相检举—— 凡是手中有汉家百姓性命者,全被按在运河边,砍掉了脑袋。 其中,更是包括了吴三桂仅存的儿子吴应熊、吴应麟。 至此,吴三桂这个迎清军入关的罪魁祸首——族灭! 陈圆圆也在军中,一同被捉拿。 陈圆圆被送上来的时候,李定国愣了一下。 此女虽然已经盘做妇人头,显然早已是了别人的玩物。 但是,陈圆圆那出众的相貌,还是让李定国失神片刻。 太美了! 尤其是已经做了妇人打扮,还身穿缟素,正在为吴三桂守孝的陈圆圆,越发的明艳动人。 这该死的少妇风韵! 怪不得曹丞相喜欢人妇了。 相对于13、4岁,还未长开的豆蔻少女,二十啷当岁的少妇,该长开的长开了,该丰腻的丰腻了,该懂得姿势全懂了…… 曹丞相才是品味大师啊! 尤其是面前这个名动天下的第一艳妓,还穿着一身孝服。 那隐隐灼灼的风韵之中,带着几分的悲哀,更是让人生出了怜惜之心。 “女要俏一身孝,古人诚不欺我……” 李定国呢喃。 只可惜,这女人是一杯毒酒! 刹那间,他想起了江南文人的那首诗: “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 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这是江左降清三大家吴伟业,在皇帝攻下北京城时所作。 在这个时空中,因为朱由检换了芯,因此,吴伟业给吴三桂洗白的这首诗,也提前七年出现。 虽然比历史上早出现了七年时间,却也只是残篇…… 因为历史上的《圆圆曲》,长达549个字。 仓促而作的吴伟业,凑不齐这么长的七绝。 吴伟业之所以洗白吴三桂,是因为吴伟业曾是陈圆圆的追求者之一。 陈圆圆一句“酒坊通河无不利”,难倒了吴伟业,这才知难而退。 后来,陈圆圆与卞玉京合居,吴伟业碰壁之后,转而撩拨卞玉京。 陈圆圆看不上当时还未中举的吴伟业,卞玉京却看上了。 吴伟业求娶陈圆圆不得,而卞玉京也单恋吴伟业而不可得。 吴伟业家有钱啊! 秦淮八艳是江南富豪捧起,同样,谁收走了秦淮八艳,也代表自家的能力已经力压群雄。 秦淮八艳,对于富豪人家来说,是自家事业再上一层楼的证据…… 而反过来对于秦淮八艳这样的艺伎来说,在利用名士给自己打招牌的同时,何尝不想成为阔太太呢? 名妓和名士,就是一场双向的奔赴。 虽然名士用完名妓,大都会丢掉…… 但是,它涨身价啊! 秦淮河的姐儿,谁不想自己身价更高一些呢? 这就是秦淮八艳名动历史的真正原因。 有道是别人的妻子,总是最好的。 吴伟业求陈圆圆不可得,也就愈发心痒难耐。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 京师大战前夕,火药味已经传遍了天下,吴伟业生怕朱由检这个暴君不会怜香惜玉,一刀砍了陈圆圆。 于是,特意作了《圆圆曲》。 因为,只有将吴三桂定为一个莽撞的武夫,洗白了吴三桂,才能救了陈圆圆的命…… 江左三大家:钱谦益、龚鼎孳、吴伟业。 说什么江左三大家,还不如说这是“江左降清三大家”! 头皮痒、水太凉就不说了,这人名(遗)动(臭)青(万)史(年)。 吴伟业的儿女亲家是陈之遴,陈是清军入关后的大臣,南党首脑人物之一。 陈之遴无数次举荐吴伟业,吴家因为自身考虑,也督促吴伟业北上效忠清廷,顺治十年,吴伟业北上。 龚鼎孳:崇祯十二年任兵科给事中。 更是在清军还未抵达北京之前,前往迎接的文豪之一。 这江左三大家,当真名副其实——江左降清三大家族! 吴伟业一首《圆圆曲》,成功给吴三桂洗白。 钱谦益一句“头皮痒、水太凉”,名动千古。 龚鼎孳在明朝时担任言官,狂怼天下,只要不给江南豪族谋利益的官员,都被他喷了一个遍。 这个喷子的战斗力,举世罕见! 而等到闯军来了,龚鼎孳赶紧投降,清军来了,龚鼎孳又赶紧投降。 骨气么…… 啥玩意? 人家—— 活脱脱一个三姓家奴! 什么骨气,那玩意又不能保证三大家族的延续! 看到了吗? 所谓的江左三大文豪,就是这副德行! 为了脸面,钱谦益对别人说: “水太凉、头皮痒”。 吴伟业遮遮掩掩,倒是左右逢源的几年时间…… 那龚鼎孳更是毫不知耻的对人道: “我小妾顾横波,不让我死……” 听听,听听,这叫人话吗? 清初南北党争时,以龚鼎孳、陈之遴等为首的南党,继续排挤北党。 南党完全一副明朝士大夫作风,继续造谣生事,捕风捉影。 但他们忘了,此时可是清廷主子,不是明朝的窝囊皇帝! 掌权的多尔衮,压根不理这些弹劾,直接无视南党。 南党见主子无视奏折,毫不收敛,仍然发挥在明朝时死不要脸的作风,继续上奏。 多尔衮烦了! 于是,在多尔衮主持下,召开了当庭辩论。 南党龚鼎孳、陈之遴等人,声言北党投靠魏忠贤,又投靠李自成,说北党都是阉党。 然后以阉党人品太差为由,主张将北党全部贬斥。 【北党跟阉党有重合。】 北党首领冯铨,则对准了龚鼎孳这句话,说他也有投降李闯的黑历史。 龚鼎孳居然当场反驳说: “魏征也是贰臣。” 这臭不要脸的三姓家奴,竟然自比魏征! …… ps:刚从北京回来,明清档案馆没去成。 不过,去了也没用,上千万份的明代第一手史料,已经被焚毁的只剩下三千多份了。 有啥用呢? …… 对了,有兄弟在问藏医的事情,他大约中秋后回来,到时候我在书里说一声。 医术是要对症的,对了我家的病症,也就不能说是什么都能治了。 愿意让他看看的,你们自己商量一下,定个时间,我一起给带过去。 小巷子,不好找,发了地址也是没用的。 第1105章 陈圆圆 听到这厮自比魏征,多尔衮哈哈大笑: “人果自立忠贞,然后可以责人。 已身不正,何以责人? 此等人只宜缩颈静坐,何得侈口论人! 龚鼎孳自比魏徵,以李贼比唐太宗,殊为可耻!” (人啊,果然是自己给自己建立了一个忠奸的标杆,然后拿来苛责别人。 你自己都不端正,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 你们这种人,就只配缩着脖子一言不发,哪有狂妄议论别人的的权利! 龚鼎孳你竟然敢自比魏征,又以李自成来类比大唐,你更加可耻!) 经多尔衮钦定,彻底认定了龚鼎孳等南党的人品卑劣。 多尔衮一句话,直接给南党盖棺定论! 龚鼎孳等人为多尔衮所不喜,在清廷不得伸展。 主子爷盖棺定论…… ——南党无法再用人品来指责北党! 龚鼎孳也成了北党反击的重要突破口。 这就是清初一系列大案,南党及其根据地江南豪族,被他们的主子爷屡屡屠杀的内因。 经过“哭庙案”、“奏销案”与“通海案”,江南豪绅被几乎连根拔起,余下的,全成了只会跪地请安的奴才。 清初南北党争,以清廷扶持北党,打压南党为表现。 长达八十年的血腥镇压,使得为祸大明,导致大明灭亡的南党,势力大衰。 这才有了雍正设立军机处,让大臣全程跪着听话的奴役规矩。 这件事标志着中国历史上,皇帝集权达到了最高峰。 多尔衮的这句话,被清朝的皇帝一贯执行下去,成为打压江南豪绅的工具。 并为清廷谋取了两百六十年江山。 说实话,清朝最有政治能力的,就是多尔衮。 …… 吴伟业的诗,为啥能顷刻之间传遍天下? 因为人家是江左三大家! 江左三大家…… 真当人家只是三个文采出众的年轻人啊? 不! 人家是江左三大家族! 名满天下的江南豪绅吴伟业,一首诗,顷刻之间,就传遍了天下,吴三桂被洗白了。 这首名为《圆圆曲》的诗词中,全是给吴三桂开脱的话语。 换句话,这是在埋怨皇帝不该杀了吴三桂…… ——是啊,对于一个为了女人,冲动之下一怒开门的“军阀”来说,这都不算事了,毕竟吴三桂是莽夫(吴伟业的真实用意)…… 既然吴三桂都不该杀,那陈圆圆是不是就更不该死了? 吴伟业不愧是大文豪,只用了一首诗,就将吴三桂成功洗白。 吴三桂都没罪了——陈圆圆还有罪吗? 这就是圆圆曲的真正用意! 求而不得的陈圆圆,是吴伟业心中的遗憾,洗干净陈圆圆,成了他的动力。 …… 今天,吴伟业求而不得的陈圆圆,老老实实的跪在李定国面前。 李定国眯了眯眼睛。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圆圆,他轻笑一声: “邢氏,本将听说,昔日顺王进北京城的时候,你在宁锦?” 陈圆圆本姓邢,名沅。 就跟后世进了某个圈要取艺名一样,明代艺伎圈,一样是要取了艺名的。 邢沅是乐籍出身,幼年母亲死后,跟随姨夫姓陈。 后被卖入戏班子。 遂以陈圆圆为名。 以色侍人,终有年老色衰时。 在秦淮河上,最风光的年纪,也就是二十岁之前。 过了二十,就逐渐要走了下坡路。 从业的艺伎,只有两条路,要么嫁入豪门成为资本,要么自己成为资本。 因此,很多秦淮河上的妈妈,本身就是前些年的花魁——攒钱成为后者。 但是,能够看透这一点的,却仅有寥寥数人。 俗话说得好——“女表”子爱浪子。 痴心人为了女表子伤透了心,花空了钱,却得不到心。 而女表子也为了浪子伤透了心,花空了钱,却失去了人! 家业不入“艺伎”眼的痴心汉,砸出了金山银山,所得也不过一句——“你是好人”。 而油嘴滑舌,手段里再带点pua的浪子,却能轻而易举得到艺伎的一切! 甚至,这些艺伎,宁可负债累累,也要“襄助”心上人。 最后,钱被骗空、人老珠黄,落得流落街头,凄惨而终。 比如李香君。 妄图攀上侯府高枝的她,就落了这般下场。 当然后世某个圈也有。 比如瓜保熟不的某人,就有人跪着给他求来了机会,最后却——你是好人…… 还有肥姐,一样如此…… 嗯,教主也是…… 因此,秦淮河上的妈妈们,总是言传身教,告诉闺女,只有钱财才是真的。 然而,十多岁的姑娘们,哪懂得这样的人生哲理。 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充斥她们脑海。 这些自己出身低微,还想着挑挑拣拣的艺伎们,往往都以悲剧收场。 唯有一二真正看穿了的智者,才会自己攒钱,赎了身子。 在二十来岁的年纪,人还未老、珠还未黄,恩客还有着几分情的时候,置办了画舫、书寓,翻身艺伎把妈妈当! 只可惜,在花一样的年纪,在这灯红酒绿的逢场作戏中,能够看清事情本质者,终究寥寥。 陈圆圆和其他的秦淮八艳一样,想的都是嫁入豪门,做那阔太太的美梦。 浑然不顾——讲究门当户对的豪门,又有几个会真的接纳她们这些风尘女子呢? 所以,秦淮八艳,大都是悲剧…… 陈圆圆本想嫁入苏州豪绅邹枢的门庭,甚至经常在邹枢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 然而,对于邹枢来说,此时仅仅只是小有名气的陈圆圆,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就好像三1公子和网红,玩玩可以,进家门,却是想也别想! 后来,江阴豪门贡修龄之子贡若甫,看中了陈圆圆,于是纳为妾室。 但是,未几贡修龄归来,见到儿子娶了一个艺伎,岂能善罢甘休。 遂对陈圆圆说: “你有富贵命,我家门小。 给你赎身的钱我们不要了,你走吧。” 公公甩出一袋银子,赶陈圆圆离开…… ——《天香阁随笔》:\\\"此贵人!纵之去,不责赎金。\\\" 陈圆圆被赶走了…… 古今亦然! 就算是后世,影视剧中也还有穷姑娘爱上富家子,未来婆婆怒摔空白支票,赶她离开的戏码呢! 神同的是——影视剧中的大女主,会在支票上写下“让他幸福一生”的痴言妄语; 而秦淮河上的姑娘,也会留下一句“祝他幸福”…… 不同的是——影视剧中,总是花好月圆,两情相悦,便能冲破一切障碍; 而秦淮河上的姑娘,转身就要觅了下一个归宿。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现实不是童话,灰姑娘的故事,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两情若是长久时——也不在秦淮河这个胭脂地上! 或者说,“秦淮”圈内,哪有什么爱情! 第1106章 陈圆圆谈开关秘闻 自古“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 崇祯十四年,18岁的陈圆圆,遇上了冒辟疆。 冒家是江南豪族,地位比前者更甚。 陈圆圆使尽浑身解数,使得冒辟疆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惜天不遂人愿。 就在第二年,冒辟疆再次幽会陈圆圆前,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已经将陈圆圆带到了北京。 田弘遇打得主意是——田贵妃死了,再给皇帝献上一个女人,延续自家的荣华富贵。 谁知道,崇祯只是让陈圆圆作歌一曲,就驱逐出宫。 田遇弘转身将陈圆圆,送给了吴三桂,以为自家臂膀…… 再之后,就是去年的故事了…… …… 李定国脑海闪过内参上,关于陈圆圆的资料,一张脸却是平静无波。 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今日的李定国,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基本功。 初见陈圆圆的惊艳,只是在李定国的眼中,闪过一瞬波澜。 这个女人…… 插迪奥容易,拔迪奥难! …… 吴三桂已死,甚至整个吴家,也已经烟消云散。 身着孝服,还在给吴三桂守丧的陈圆圆,一见更加年轻,更加位高权重的李定国,一颗芳心,已经酥了。 这可是优质股啊! 要是能够抓住了李定国的心,她陈沅何愁下半生不幸福呢? 陈圆圆痴了。 “邢氏,昔日顺王进北京城的时候,你在宁锦?” 李定国皱了皱眉,再次重复了问题后,沉声道: “阮氏,回答我!” 陈圆圆这才回过神来,急忙道: “将军容禀,梅村先生(吴伟业号)所言,不过是戏话罢了。 当不得真! 小女子不过一以色侍人的乐姬,岂能左右了吴君的选择。 更何况,吴君放清军入关那时候,小女子已经被吴君带至宁远城中,并不在京师了。” 陈圆圆眼底,闪过愠怒。 吴伟业也是的,平白给她增添麻烦。 吴三桂放清军入关的时候,她哪里在京师啊! 当时,她跟着吴三桂,就在关外宁远! 至于什么刘宗敏掳走了她,导致吴三桂冲冠一怒,放清军入关,更是无稽之谈! 天可怜见,她都没见过刘宗敏,更不知道刘宗敏是男是女! 哪里有被掳走了的事儿! 再说了,吴三桂能够掌握关宁大军,政治手腕岂能弱了。 人家可不是莽夫! 笑话! 莽夫能紧紧的握着关宁大军? 你可以说吴三桂眼光差,却不能说他政治手腕低! 为了一个乐女,而放清军入关…… 真当吴三桂是傻子啊! 这吴伟业,追求自己不得,竟然就会给她制造麻烦! 明明都将好闺蜜卞玉京送给他了,为何还要缠着自己不放! 陈圆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大骂吴伟业…… …… 李定国微微点头。 这一点,倒是与朝廷密报一样。 不管是关宁军还是之前的辽东军,早就和女真勾结在了一起。 江南士绅集团,通过操纵边关大军,遥控女真反叛,来达到“坐寇自重”,获取朝廷利益的把戏罢了。 本质就是从皇帝手中夺权! 岂能是因为一个女子,而献出了山海关…… 这不是说天书么! 吴三桂年轻的时候,兴许会这么冲动。 他鼻梁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自从他做了总兵,够资格知道这一切之后,哪里会做了这种莽撞的事情。 吴三桂要是如此脑残,早就被背后的大人物给干掉了! …… 见到陈圆圆并未藏私,李定国的眼神稍稍缓和一些。 他微微挥手,道: “起来说话吧。” “小女子多谢将军怜惜!” 陈圆圆起身,行了个女子屈身礼。 名动天下的陈圆圆,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眼中热泪垂涎欲滴。 一身让人心疼的孝服,将朦胧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礼,当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幽香扑鼻。 李定国定定神,继续道: “说一说吴三桂开关始末。” 死道友不死贫道! 陈圆圆眼中隐晦光芒一闪而逝。 吴三桂已经死了,还是身死族灭。 豪强,就是秦淮姐儿攀附的大树。 自己对吴三桂的付出,已经够多了。 她又不曾给吴家生下一儿半女,自己已经给吴三桂守了大半年的孝,足够仁至义尽了。 何不乘此机会,攀上另一株大树? 这李定国,虽然只是降臣,但是,看皇帝陛下的任用,这可是即将冉冉升起的将门啊! 皇帝素来对看入眼中的臣子信任有加。 也舍得重赏! 去岁,更是册封了王徵小妾为三品诰命夫人! 当时只是六品官的王徵,怕是认真起来,还要给小妾行个礼…… 皇帝对他相信的臣子,待遇何等的优厚! 自己要是拿下了李定国,何尝不是另一棵大树! 陈圆圆心思急转: 若是能够入了李定国的眼,自己未必不能身穿诰命。 以秦淮姐儿,又多次改嫁的出身,若是能够得到了这个,那可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一念及此,陈圆圆和盘托出: “将军容禀,小女子只是一个乐女,所知并不多。” 这是实话。 别看吴伟业给她编排的很高——实则不过就是一以色侍人的妓罢了! 吴三桂这样手握实权的枭雄,岂会在乎了她的意见! “捡你知道的说就是。” 李定国不置可否。 陈圆圆想了想,缓缓道: “吴氏数代之前,就已经移居关外,吴君祖父那一辈,做的是战马的生意。 靠着帮辽东将领出售非法所得,吴氏成为了辽东将门座上宾。 其后,互相联姻之下,吴氏被将门接纳为自己人。 就在这前后,吴襄变卖上千匹战马,‘资助’朝廷,一举赚得天下称赞。” 李定国点头。 这些消息虽然隐秘,却也不是不透风的墙,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陈圆圆说的是事实。 得到李定国的回应,陈圆圆心中大喜。 有门! 她不动声色,继续道: “天启二年,此时正是东林一党深受天启皇帝信任之时。 在东林的运作下,吴襄成了武进士。 也就是说,拿到了做官的门票。 有名、有关系、有权,又有背景…… 经过一系列的运作,朝廷在辽东投入的无尽资产,尽数落到了吴家、祖家名下。” 第1107章 小女子就会伺候人 陈圆圆混迹秦淮河上,多少男人被玩弄在股掌之中。 她的心思,自然不是外在的美貌,就可以让人忽视的。 在那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够混成此时的第一美女,这人心机之深,就可以想得到了。 陈圆圆的话,乍一听什么都交代了。 实则…… ——全都是大路消息。 真正的秘闻,一点都没有透露。 因为——她在等! 陈圆圆自然知道,似她现在的处境,一旦和盘托出,等待她的很可能就是——拖出去斩首! 陈圆圆小心的看了李定国一眼。 见到李定国并未有所表示,立刻明白自己交代的还不够。 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傍上李定国的大树,她只有继续道: “当然,将军自然也知道,他们背后站着的,正是朝堂之上的大佬们。 辽东,从来都仅仅只是辽东。” 这话,李定国听懂了,他微微点头示意。 陈圆圆大喜,继续道: “本朝崇祯初年,东林一党再次席卷朝堂。 在朝野的运作下,吴襄先后任都指挥使、都督同知、总兵二中军府都督等重要职务。 崇祯四年,陛下已经看清了东林的真面目。 借着大凌河之战,吴襄全军覆没的机会,罢免了孙承宗,并将吴襄下狱。 但是,这时候的吴氏,已经成为辽东将门二首之一。 与祖家更是互相联姻的关系。 吴三桂被推了出来,成为了辽东总兵。” “来人,上茶!” 李定国见陈圆圆果然说出了重点,立刻让亲兵给陈圆圆送上了茶水。 既然要人家出力,自然是要给了好处的。 哪有干让驴子拉磨,不给胡萝卜的道理! “圆圆多谢李将军垂帘。” 陈圆圆更加欣喜。 一面谢过李定国,一面借机想了又想,组织了思路,这才继续开口: “与吴氏交好者,除了军中将领,还有在辽东广建仓储,利益颇多的六大家族。 分别是李家、谭家、刘家、黄家、高家。 其中,这刘家,分为两支。 这六大家族,就是祖家、吴家控制辽东的盟友。 他们在辽东的实业很大,从战马、军需、粮食、人参、皮毛、甚至到火炮、枪械,都有涉猎……” 李定国一愣,打断道: “咋可能? 这六家不过是辽东土地主罢了,战马、军需、火炮、枪支,这可都是朝廷管控的重器! 若说是晋商,或者是江南商贾,倒是不稀奇。 这六个名不见经传的家族……” “将军!” 陈圆圆施施然起身,行礼打断了李定国的话: “将军可知他们背后的家族,正是江南豪门! 这六大家,不过是人家放在辽东的管事罢了。” “呼!” 李定国长出了一口气,捏着剑柄的手,关节发白。 他恨不得——提上三尺青锋剑,横劈江南八千里! 这些祸国殃民的畜生! 是啊! 辽东土地主自然没这么大的能量。 但是,就像吴家发家那般——寻常军户,能够做了战马的买卖吗? 还是一出手就是几千匹军马的大生意! 人家背后有人啊! 那时候的吴家,就是辽东的手套! 同样道理,这辽东六大家族,何尝不是人家的手套! 甚至,整个辽东军团,都成了人家的手套! 陈圆圆见到李定国不说话,只得继续道: “崇祯四年,孙承宗被罢官。 崇祯十一年,清军再次入关时,憎恨己巳之变时损兵折将,于是将这笔账,记在了孙承宗头上。 孙阁老全家被杀绝。 甲申年前后,国家风雨飘摇,吴氏与女真来往颇多。 京师巨变时,吴氏第一时间,就将消息告知了女真。 后来,李自成察觉不对,遂一面招抚吴三桂,虚与委蛇安抚吴三桂,一面派遣大军,准备强行接管山海关。 吴三桂慌了……” 陈圆圆越说越溜,刚开始还称呼吴三桂为吴君,后来已经直呼其名起来。 李定国静静地听着,也不打断。 这女人,这么久才说到了真正的秘闻…… 大帐中,只有陈圆圆清脆的话语响起: “后来,吴三桂见势不妙,立刻派遣六大家族的当家人——李友松、谭邃寰、刘泰临、刘台山、黄镇庵、高选六人。 前往三河县,拖延李自成大军。 他则与蓟辽总督王永吉、辽东巡抚黎玉田、宁远监军童逵行、吴三桂把兄弟也是他幕僚的方光琛,五人商议,密谋迎接清军入关……” (决定开关的是王永吉,高邮人,吴伟业挚友,南党领军人物之一。 负责筹划的是方光琛,徽州人。他父亲方一藻是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也是吴三桂的座师恩主。 而黎玉田,陕西乾州人,今陕西省乾县,此人背后势力不明。) 陈圆圆跪在地上: “将军明断,这就是吴三桂献关,迎接清军入关的真相。 认真说起来,吴三桂只是其中一人罢了。 真正做了决定的,是这五人,或者是五人背后的家族势力。” “该死!” 李定国大怒。 这五个畜生! 还有他们背后的豪门! 陈圆圆泪如雨下,梨花带雨: “小女子不过一以色侍人的乐女,怎能左右国家大事。 吴梅村那《圆圆曲》,不过是昔年小女子拒绝吴伟业的求爱,心生怨恨,将所有脏水泼在小女子身上罢了。 将军明断啊!” “起来罢。” 李定国挥手让陈圆圆起来。 他不是嗜杀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 开关放清军祸害天下的吴三桂,全族已经尽数伏法。 剩下的,也跑不掉! 杀不杀陈圆圆,都无所谓了。 “多谢将军垂帘,多谢将军恩赐。” 陈圆圆心中大喜,连连屈身行礼。 她见李定国神色里有些疲惫,试探道: “将军可是乏了,将军饶了小女子的罪过,小女子无所为报。 唯有这伺候人的本事,能够换了一口吃食。 最为所长者,却是按摩的功夫。 若是将军不嫌弃,小女子愿为将军解乏。” 李定国瞥了陈圆圆一眼。 一场大战,他已经两天两夜不曾合眼。 这一会,的确是疲惫的不行。 陈圆圆见李定国并未反对,当即走到李定国身后。 一双葱白的小手,轻轻的放在李定国肩膀上,揉捏起来…… …… 第1108章 吃不饱的狼,才吃人 李定国安排人连夜审查,随后将审讯所得与财物一起,送往汉都。 同行者,还有陈圆圆。 只是,她要比一般的俘虏好多了。 不但没有被捆起了双手,甚至,还安排了一辆半装载的马车,特意腾出乘坐的位置,让陈圆圆代步。 如何处理陈圆圆…… 他做不了主! 李定国是一个很传统的将军,在他心中,皇帝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就算是历史上已经几乎一无所有的永历皇帝,都能得到李定国的真心尊重。 更何况是这个时空,再复大明,甚至已经隐隐有了大兴之兆的朱由检了。 他可以不杀陈圆圆,却没有处置的权利。 又捉摸不透皇帝的态度,索性在职权之内,做了最好的处理。 交给皇帝吧! 饶她不死,是陛下开恩。 明正典刑,是她罪有应得。 别说没罪。 享受了贪官污吏带来的锦衣玉食,那就不是善行! …… 在朱由检的安排下,经此一战,李定国在明军之中,开始初露锋芒。 而李定国发起的天津卫截击战,不仅仅是将清军辎重夺走一半这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饿着肚子的清军,才能达到朱由检的预期。 吃不饱的狼,才吃人啊! …… 沛县。 此地是山东、河南、南直隶(后世江苏)交界处。 在历史上,这一带是创业之都。 没错,就是创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创业…… 多少英雄好汉,多少王朝霸业,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元朝设置的行省划分,三方彼此交融,你突出来一块,他凹进去一片,犬牙交错,彼此分割。 包括明朝在内的后世政权,依旧延续了这一办法。 沛县紧邻大运河,与山东交界一带,更是有独山湖、昭阳湖、微山湖、赤山湖、吕孟湖、张庄湖等一系列水泊地带。 比如着名的梁山泊,就在这里北方不远处。 多水网密集,就多好汉。 自古水匪、山匪,都是豪杰起家前的营生。 历史上贯穿整个清朝,持续不断的山东起义者,最钟爱的就是这一片。 平静的水网,横跨运河两岸。 枯黄中还带着几分翠色的芦苇,随风摇摆。 不知为何,一群群野鸭,在天空中飞舞,却不落下。 沿着运河,一行船队正在南下。 领头的第三艘官船上,竖着一面大纛,上书偌大的“清”字。 船首,一个头顶暖帽,铁辫子下,两根小辫左右摇摆的官员,面色忧愁。 他就是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龚鼎孳。 多尔衮进京,龚鼎孳率众迎降。 因为是最早一批迎接大清入关的大臣,被授予吏科给事中。 随后,因为朱由检一系列大胜,清军越发难支。 多尔衮为了大清的统治,接连提拔这些降臣。 就这样,龚鼎孳迁升太常寺少卿,刑部右侍郎。 并在南下之时,升为左都史使,并且让他打了头阵,作为南下先锋的前锋。 …… 后方辎重,被李定国夺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清军。 虽然上面秘而不宣,甚至不准人议论。 但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龚鼎孳很是忧愁。 这该死的大清,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天胡开局,都能打成了这样! 他们给了那么多资助,随便换条狗上去,也能比大清打得好了。 怎么办? 朱由检已经摆明了要弄死他们。 只可惜,当初朱由检逃出来的时候,他们为了利益,难以达成弄死朱由检的共识。 一朝放纵,等来的却是朱由检的再次崛起。 再也压不下去了…… 就特么短短不足两年时间啊! 就从一个任他们揉扁搓圆的窝囊皇帝,变成了今日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来气的霸道君王! 朱由检是吃了铁? 竟然这么牛逼? 不! 吃了钛合金钢,都没这么牛逼! …… 好想逃,却怎么也逃不掉…… “嘀哩哇~嘀哩哇~ 嘀哩~嘀哩~ 嘀哩哇~~” 龚鼎孳正在发懵,忽然之间,一声嘹亮的唢呐声响起。 “不好! 这是明军的冲锋号!” 双方斗了这么久,龚鼎孳自然知道,明军现在冲锋号用的是唢呐。 就在他思绪转动的下一刻,只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抬头看去,只见数个黑点,正在急速放大。 “敌袭!” 领头清军将领的话语还未出口,炮弹已经落下。 “砰砰砰砰!” 明军那不知为何,威力扩大数倍的开花弹,在船队里炸开。 只是一轮炮弹,领头的两艘五千料平底沙船,就变成了破碎的木板。 清军惊呆了…… 芦苇荡的后面,两里之外。 挨着大片的滩涂地,有一株大杨树。 虽然已经深秋,寒霜已经降临了一次,杨树却依旧枝繁叶茂。 树梢上大半都是黄色树叶,地上也铺满了金黄。 然而,这足足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树叶郁郁葱葱。 金黄的树叶、半黄的树叶、浅黄的树叶、翠绿的树叶,交织在了一起。 五彩缤纷的黄,与宽达数里的芦苇花,波光粼粼的湖水,相映成辉。 随风飘落的金黄树叶,就仿佛是回到大地母亲怀抱的精灵,随风起舞。 好一副醉美画卷。 然而,在这绝美的秋景里,却硝烟刺鼻。 这里就是刚刚发起炮击的地方。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这遍地美景的国家,正在遭受异族侵略的痛苦。 抬首北望,祖国北疆广袤的大地,难寻一二完好的村庄。 …… 大树的枝丫上,坐着一个手持望远镜的军卒。 从这里看向运河,视野一览无余。 大树前方,是一字排开的巨型火炮。 此时,炮兵们并未闲着,正在快速准备着下一轮炮击。 “兄弟们,牛呐! 首轮十发,命中七发,预定目标,全中!” 听到报靶声,炮兵们欢呼起来,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 只是一轮炮击,两艘五千料的大船,就变成了木板。 死尸遍野,漂浮在浑浊的运河上。 殷红的献血,将浑浊的河水,染成了橙色。 “敌袭!” “敌袭!” 龚鼎孳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白净的脸上,糊上了一大片血液。 就在他开口之前,一截飞来的残肢,插进来书童的脑袋。 红的白的,溅了他一身。 往日那让顾横波神魂颠倒的敦厚男中音,变成了公鸭嗓。 翩翩浊世佳公子,被吓得屎尿横流。 第1109章 龚鼎孳果然独领风骚 只差一点点! 如果炮弹朝北十丈,就会落在他的船上。 站在船首的他,绝对会成为肉泥! 甚至,如果不是书童给他挡了一灾,那截被炮弹炸飞的残肢,稍微偏了一丝…… 倒在甲板上抽搐的,就不是书童,而是他了! 刚刚还唇红齿白,笑容晏晏的书童,眼窝里插了一截残肢,逐渐失血苍白。 正在不由自主的抽搐…… 冰凉的手,勾住了龚鼎孳的手指。 就好像,娈童临死前,想要再拉一拉老爷的手掌…… 龚鼎孳扭头一看,只见昨晚还在塌上卖力的书童,失去光泽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他。 一张一翕的殷桃小口,灰白一片。 “妈呀!” 龚鼎孳被吓尿了,他失声惊呼一声,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扭过头,不敢再看。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珍珠噎死、圣母玛利…… 保佑保佑,不关我的事啊…… 你死了,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就找谁,千万别来找我啊……” 混合了尿液的粪便,顺着襦裙下摆,流淌在甲板上。 龚鼎孳一边祈求漫天神佛保佑,一边晃动着屁股,手脚并用的移开了位置。 活像一只被翻了个个的大王八。 干净的甲板上,清晰地出现了一道屎黄色的痕迹。 这位名动天下的江左三大家…… 尽显风骚! 不愧是——江左降清三大家! 果然够风骚…… …… 就在清军乱成一团,龚鼎孳被吓得胡言乱语的时候。 “稳住! 靠边! 搜查左右芦苇荡!” 有将校站了出来。 他指挥着自己乘坐的船只,朝岸边停靠,准备用步兵搜索两岸…… 就在此时—— “嘀哩哇~ 嘀哩哇~ 嘀哩~嘀哩~ 嘀哩哇~~” 高亢、刺耳、穿透力极其强的唢呐声,再次响起。 ‘还来?’ 龚鼎孳吓得黑眼珠都快缩成了针尖,甚至,这一次,这位名动天下的翩翩佳公子,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干张着嘴,一股一股的屎尿……飚射…… 因为坐在甲板上,被龚鼎孳屁股一压,丝滑的滑翔…… 而刚刚开始朝着岸边停靠的战船上,为首的将校也愣住了。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开炮了吗?’ 刹那—— 又是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砰砰砰砰!” 连绵不断的枪声,就像是炒豆子一般。 这枪声,宛若抬枪射击一般,竟然带着只有炮弹才有的破空声。 而声音,却要比抬枪清脆的多。 久经战阵的将校,自然知道,这是因为枪管长短的原因。 这不是抬枪! 射出的子弹,应该要比抬枪子弹更大一些…… 只是一刹那,将校就明白了—— “又是新枪!” 就在思维转动的刹那,弹雨扑面而来! 半枯的芦苇杆,纷纷变成齑粉,只剩下一尺高的矮桩。 下了船的、还未下船的清军,伴随着团团爆开的血雾,倒了一地。 为首的将校,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胸膛。 只见一个碗口大的空洞,正散落着内脏杂碎…… “我中弹了……” 将校仰面倒下。 在刹那之间,又仿佛是海枯石烂的漫长,一个个念头盘娑在脑海: “朱由检究竟有多少新东西? 为何,他们没有给我大清偷过来……” 思维逐渐飘散,往事开始浮现。 一处处画面,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在越来越黑暗的视野内。 年幼时,爷爷是大明辽东小旗,那时候李家还是辽东王。 偌大的奴儿干都司,都在李家麾下。 人参、东珠、树木、皮毛、鹿茸、巨舰…… 岂能少了李家的份额! 他家虽然只是小旗,却也有了不菲的额外收入,欢跑在爷爷膝下的他,总是能从爷爷那宽厚的手掌中,拿到零食。 少年时,倭寇兵犯朝鲜,爷爷随军征战,一去不返,父亲接替了爷爷的小旗位置,豪绅对辽东插手越来越严重,李家逐渐衰败…… 辽东军成片转投女真麾下,他的父亲,也在此列。 青年时,父亲成为牛录章京,却不想,家中的田地,被女真收走,家中的长随,都成了女真人的包衣…… 后来,父亲命丧浑河战场,被白杆兵砍掉了脑袋。 他再次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开始跟着女真人,屠戮明人…… 一次次入关,一次次侵犯大明,好不容易跟着新主子入了关,得到了镶黄旗这甲喇额真(参领,正三品)的赏赐…… 甚至,因为投降的早,还被编入满洲镶黄本旗。 这可是主子爷的嫡系奴才啊! 却不想…… 清廷败势尽显,他也死在了这南下的大运河上。 “我不甘心啊……” 这一刻,无数哀嚎的面孔,在他面前浮现…… 烈火中,辽东军昔日同胞的哀嚎…… 一次次入关中,被挑在刀尖上百姓挣扎的面容…… 京师内城,被夺走了祖辈积攒的家业,还要被抢走女眷,摔死幼童,求天无路、告地无门的悲鸣…… 北直隶大地,一处处烈火中,化为残垣断壁村庄的哀鸣…… 一张张早已遗忘、满是血污的脸庞,打着旋,出现在他的脑海…… 我不甘心啊…… …… “乒!” 还在抽搐的尸体,重重的砸在了甲板上。 罪恶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 只是一轮弹雨,清军伤兵哀嚎遍野。 甚至,就连厚实的船身,也被打成了马蜂窝。 还未来得及下船的清军,变成了一地死尸…… 龚鼎孳失魂落魄的顺着稀稀疏疏,顽强躲过一劫的芦苇荡看去。 被削掉了“身高”的芦苇,显出了远处的真形。 只见不远处,一行大军,屹立在滩涂处。 崭新的新式军装,穿在他们的身上,格外的威严。 头顶钢盔,甚至反射着寒光! 军容整齐! 最前方,是一排古怪的手推车。 车身上,装载着怪模怪样的枪械。 那些枪支,每一具,都是有十几根枪管组成。 “竟然是赵士桢的迅雷铳? 不对! 这比迅雷铳枪管多多了! 赵士桢的迅雷铳,最多的只有十八根枪管,这玩意怕是足足有三十多根吧?” 龚鼎孳惊呆了。 连身下的滑腻,都顾不上了…… 第1110章 朱家罪囚 “而且,发射的速度也要更快。 应该是成体制延续的结果…… …… 将迅雷铳和轻车结合起来…… 这手笔…… 倒像是之前被阴死的——赵士桢和叶梦熊联合起来所做。 为了推徐光启上位,不是早就将这两人弄死了吗? 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拿到了两人的衣钵?” 龚鼎孳心神激荡。 “谁会在徐光启被他们推上去,搅乱了明廷火器制造之后,还能继承两人的衣钵? 难道,朱由检这会儿不该是秉持徐光启告知他的印象——大明火器就是个屁,只有西洋火器才是真材实料吗? 朱由检难道不应该像之前被他们灌输的那样—— 不再寻求自家武器,转而寻找海外武器吗? 不应该啊! 明明‘红夷大炮’已经成功了啊! 朝廷已经开始‘引进’了啊!” 上图和下图有区别吗?既然没有区别,红夷大炮先进在哪里? “自从徐光启一党上位后,大明那些器械大师,都被压制在了最底层呐!” “究竟是谁? ……” 龚鼎孳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止不住开始怀疑——难道江南豪绅集团,持续几十年的努力,并没有成功吗? 可是为什么之前“西学东渐”,已经成功灌输给朱由检了? 那时候,他明明相信了的啊! 欲灭一国先乱其史! 而想要搅乱一个朝廷,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朝廷体制内的科学工作者,不如外人的理论。 当这个国家的武器不能自研,她就离灭亡不远了! 这就是徐光启一党,用“红夷大炮”掩盖叶公神炮的真相。 也是他们将华夏科技,披上西方皮的原因。 西学东渐——是颠覆大明,灭亡华夏的阴谋! (关于红夷大炮,除了日本有铭文火炮实物遗存外—— 2020年,在北京延庆区永宁镇和平街火神庙,考古工作者公布了该处明代战争壁画论证结果。 这是永宁火神庙壁画中的明代火炮,已考证绘制年代在徐光启定名“红夷大炮”之前 经过考察与现存资料断定——该火神庙修建自永乐年间。 壁画绘制时间,初步断代为——嘉靖--万历时期。 而在该壁画中,清晰的描绘了红夷大炮的存在。 也就是说,这两个证据,足以证明徐光启天启二年定名的“红夷大炮”,是一个骗局! 而青岛发现的《册府元龟》,足以证明徐光启一党的不安好心。 徐光启一党推动“西学东渐”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目前没有准确的结果……{也应该不会有} 但是,我的这个“为了盗取华夏典籍”的推论,很可能就是真实的原因。) 用“西洋先进”来遏制明朝自身科技—— 一直以来,这都是江南豪绅集团,持续推进的事情。 却不想,朱由检跳出牢笼,新大明火器发展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龚鼎孳懵了…… 而清军则更加不堪,只是两轮打击,就让清军数千先锋,吓得躲在船上瑟瑟发抖,再也不敢下船。 太犀利了! 谁下去谁死啊! 那连绵不绝的枪声…… 明明就特么几十辆《枪车》,射出的子弹,却像数万杆火枪持续不断的五段“迭进法”一般…… 甚至,更快! 明军见到清军不做反抗,自顾自的装填弹药,也不攻击。 那些稀奇古怪的多管枪车,后方有一个旋转手柄。 就在刚刚短暂的射击过程中,已经有人看到了这种枪车的发射过程。 只要一个操枪手旋转后方的手柄,就能持续不断的喷出弹丸…… 老天爷啊! 那是什么火器呐! …… 而枪车后方的火枪手,只是端着枪静静地站着,也不发起打击。 他们,就仿佛泥胎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硝烟之中。 又仿佛只需要一声令下,便能射出铺天盖地的子弹…… 更远一些,炮兵正在清理炮膛,装填弹药。 炮口粗的能塞进去一个最大号西瓜的火炮,峥嵘昂立。 还在飘散的硝烟,用事实告诉了清军一个消息——无坚不摧! 明军在等待命令。 而被吓懵了的清军,则瑟瑟发抖,不敢稍有异动。 没人敢动手! ——一排排手持火枪的明军,瞄准了他们。 但凡稍有异动,甲板上哀嚎的伤卒、运河里浮沉的死尸,就有他们的一员! 一时间,双方竟然诡异的平静。 只有受了伤的清军,哀嚎个不停。 因为制造技术达不到的原因,只能扩大口径,才能将底火融入子弹,制造一体弹药的明军火枪一体子弹,威力堪称小炮弹。 这种单发子弹,足足快一两重的新式火枪,那效果——堪称是挨边亡、擦着伤! 伤卒的哀嚎声,逐渐低沉…… “龚鼎孳!” 不知何时,一个身穿铠甲将军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泥泞的滩涂,每一步都要深陷到了脚背处。 那人却走的很稳。 龚鼎孳眼睛一缩——来人竟然是唐王朱聿键。 龚鼎孳一骨碌爬起,咬牙切齿道: “朱家罪囚!” 该死,竟然是朱聿键! 这个刚刚从牢里被放出的家伙,不好好待在南阳唐王府,为啥要跑来针对他! “憋住!” 朱聿键爆喝一声,吓了对面一跳。 “有件抹不开面子的事,一直想给你说。 实际上呢,这话,搁在以前,本王是说不出口的。 因为——本王一直以为,做人是应该有了脸面的。” 朱聿键摇头,满脸都是嘲讽: “只可惜,本王高看了你们! 对于你们来说,哪有什么面皮! 巷子里的半掩门,都比你们要脸! 我们河南这边有句俗话——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木脸木皮,那猪狗不如! 今儿,我也臭吐沫洗脸,豁出这张老脸,和你这木脸木皮的畜生,掰扯掰扯!” 龚鼎孳一听这位老王爷,用南阳话大骂自己,顿时大怒。 他不顾一身的屎尿,跳起来就骂: “朱家罪囚,少在这里说教……” 谁知道,因为刚刚喷粪,甲板太滑,龚鼎孳脚底一滑,几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进了大运河里。 还是死命抓住了栏杆,这才没有掉下去。 朱聿键得理不饶人。 生在南阳,长在南阳,虽然坐牢的时间,比自由的时间长了两倍。 但是! 这个天南海北交汇之地,接收了多少外来文化!(古代东西南北交易,南阳是主要路线之一) 中原地带的百姓,论起来骂人,那可是花样百出,整上一天,都不带重复的。 朱聿键虽然是王爷,自幼被囚禁,靠着王府小吏张书堂偷偷送食物,才活了下来。 但是,这人可是接地气的很! 第1111章 有话?给老子憋着! 要说在皇帝将他从凤阳监狱里拽出来,清查土地之前,这还是一个翩翩王公。 行事作风,还要自矜几分。 ——好赖也是个王爷,总不能动不动就泼妇骂街吧! 历史上的隆武皇帝朱聿键,也是以读书人的形象示人的。 但是! 自从朱由检将这个爷爷辈的宗室,当做了白手套,丢去清查田亩…… 平白遭受的辱骂,能少了? 那家伙—— 一上午挨三骂,每次都是俩时辰不带歇息的。 一下午挨三骂,每次又是俩时辰不带喘口气的。 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有人在人墙外谩骂! 养成一个好习惯,需要21天! 而学会一个坏习惯,只需要三天! 不! 甚至,在特定情况下——只需要三句话! 忠厚老实的隆武皇帝朱聿键,也不是不会急眼的。 被骂的急眼了,纵然是王爷,也是会还嘴的…… 口头禅都是被环境影响,模仿而来…… 今日的老唐王,论骂人——江左降清三大家绑在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 朱聿键袖子一撸,手指龚鼎孳,张嘴就来: “哟呵! 孤说你这二蛋,平日里鬼精鬼精哩人儿,整天不是喷了这个,就是怼了那个! 本王还说你这人挺实诚,憨不楞的,还特么有几分铮臣的模样。 谁知道——全特娘的是装白哩! 感情净特么耍心眼子,表你老达我了是吧? 咦~嘿! 当你老达——是辱没我自个了! 你爹不是你的满大人么! 俺没你这样的不孝子孙! 我搁这费内大些劲儿,歇火你半晌午了! 你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来,我问你,一瓶醋,标6块大钱,我给你一分银豆子,你怎么才找给我1个窟眼钱? 内3块呢? 卖屁考了吗? 买醋这么屁大点的事儿,你怎么都办不光滚儿? 你是越来越能了! 你这逼样,就是老母猪卖屄——净特么赔本赚吆喝!” 朱聿键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龚鼎孳,言语滔滔,还不带重复: “那女真人是你爹,让你又是磕头,又是叫达的! 那老母猪卖屄,过了四个月,还落一个哼哼一猪圈。 你这卖了祖宗,又卖婆娘,这都好几年了,你落了个啥? 落了个跪在地上当奴才? 头上扎俩日天决,就不知道你爹姓啥名谁了? 那哪吒娃,才怀孕三年咧! 你女真爹,给你妈塞得是个铁疙瘩? 都这么难产?” 龚鼎孳被骂懵了。 甚至,连冷风吹来,哇凉哇凉的裤裆,冻得雀儿都麻痹了,也顾不上。 他怒气上涌,颤颤巍巍: “好你个朱家罪囚,你,你,你……” 怎么敢? 朱聿键怎么敢? 这种村妇俚语,他是真么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面不改色、堂而皇之说出口的? 他是王爷啊! 王爷的体统呢? 他难道一点面子都不要了吗? “你什么你? 你有屁话,也给老子憋着!” 朱聿键爆喝一声。 亲随早已知道自家王爷而今的口头禅。 不就是和人对骂么! 不稀奇。 王爷早就千锤百炼了。 负责清查土地的王爷,去年还有人屡屡刺杀…… 但是,当刺杀换来的是雷霆之怒,整个家族都会被连根拔起,男的送入矿井下苦力,解决人口不足的难题,女的充入教坊司,解决女性不足的社会问题后…… 没有人敢再行刺杀了! 谁敢? 这特么是连根拔起啊! 于是,自从去年年底,就开始有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追着王爷骂。 在大明,骂朱家人不是罪…… 顶多挨几个嘴巴子,掉不了脑袋! 更何况,腹黑皇帝朱由检为了减少清查田地的阻力,特意定下规矩,只要豪绅不持械反抗,只是占两句口头便宜,就不做处理。 ——老唐王被人骂一骂,又不会少块肉。 在皇帝有意给人留出宣泄口的情况下,不知何时起,原本只有老媪谩骂,变成了全员谩骂…… 被骂的多了,王爷就学会了还嘴…… 甚至,骂人的本事,比村妇还厉害…… 眼见王爷一展所长,亲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铁皮喇叭: “王爷,用这个,声音更大些。” 朱聿键随手夺过,贴着收声口,就扯起了嗓子。 “喂!喂!喂!” 果然,音量又大了三倍。 双方的军卒,都能隐约听到了。 又有一队亲随,嬉皮笑脸的走了出来。 他们的肩膀上,扛着一个一丈多长的巨型喇叭。 这玩意,黄铜打造,内外鎏金。 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巨型扩音器,煜煜生辉。 不管是明军,还是清军,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巨无霸吸引了。 这是此时领先全世界的科学家——宋应星的杰作。 宋应星早就发现声音不但可以气体传播,还可以固体传播!《天工开物·论气·气声》 “气形化”,领先全世界两百年,提出了物质“液体、气体、固体”三种形态! “借质而生”,领先全世界两百五十年余年,提出了“质量守恒”定律! “物种发展变异理论”,领先全世界一百余年,提出了种源学说! “动物杂交培育”,领先全世界两百余年,提出了人工干预对动物进化的作用! …… 此外,物理、化学、化工、合金、农科…… 全都领先世界以百年、数百年为单位! 宋应星的伟大,不是苍白无力的文字,可以描述的。 …… 花样百出的明代火炮 宋应星早就发现了声音能够在不同介质中传播,朱由检让人制造的铁皮喇叭,给他打开了另一扇窗。 原本的手持铁皮喇叭,能将声音扩大的倍数并不多。 经过宋应星一系列验证,发现手持喇叭,大约能增大三倍左右。 而被围攻的唐王殿下,需要一件神器——一件能够镇压万古的扩音神器。 宋应星鼓捣了半个月,打造出了“天地人”三款巨型扩音器。 天字号扩音器,长达十丈,单个使用黄铜一千八百多斤,内里更是巧妙的设置了弹簧篾片,用来随着气流震动,传递给喇叭壁,扩大音量。 这东西的扩音效果,实在是太大了! 第1112章 朱聿键三骂龚鼎孳 只能架设在汉都忠贞山、忠烈山前的山谷小平原上,因为这里是皇帝定下的国家大型活动广场。 因为——经过天字号扩音器发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这东西的传音效果,是以十万人为单位的。 别的地方,无法使用啊…… 地字号长达三丈,单个使用黄铜六百多斤,只能架设在大车上,或者火车上。 目前的应用场景只有一个——对万人规模使用。 这东西造了一千多件,送往各处工地。 而人字级别的扩音器,可就实用多了,也是批量生产的神器。 它长度只有一丈,也就相当于军中“大号”的长度。 虽然重量高达百斤,但是,只消两个军卒,就能扛着跑。 更何况,宋应星还特意设计了支架。 四条只能双向运动的支架腿,展开后占地三平方尺。 更是带有螺旋调节装置。 甭管地表平不平。 只要三尺内落差不超过三寸,都是能够站稳的。 这东西可是神器! 宋应星特意试验过,装在窗户上的玻璃,放在喇叭前,随意一声爆喝,就能将玻璃震得粉碎。 这扩音效果,简直没得说! 军卒鼓捣几下,拉开扩音器上的支架,架设在了朱聿键面前。 “喂!” 朱聿键只是喊了一个字,就让正对着扩音器的龚鼎孳,耳朵开始轰鸣起来。 刚刚要跟朱聿键对骂的话,瞬间再也想不起来了…… “你这个二货仨!” 唐王的声音,响彻三军! 不但正前方的清军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就连后方的明军,都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 多了一些气流的嘈杂声。 但是,声音嘈杂,还是听得清的啊! 更何况——明军统帅怒骂清军先锋,而龚鼎孳只能受着…… 这顿时让明军气焰更加嚣张,而失魂落魄的清军,更加的失魂落魄。 最主要的是,朱聿键的怒骂,他们听得懂…… 自从蒙古崛起以后,哪有什么女真族哟! 金国那群人,早就被杀完了。 明代女真最初者,就是一群美洲过来的土着。 正如朝鲜史书中的记载,女真来自狗国,而狗国,是明朝对因纽特人的称呼。 永乐十年,朱棣以这部分远来者,糅杂了斡朵里部后,设立建州左卫。 以猛哥帖木儿为建州左卫指挥使。 这就是明代女真的由来。 等到万历时期,女真造反的时候,大头还是辽东军叛投而来。 清朝女真, 不是一个部落,而是一个大杂烩。 这就是为什么现代检测的女真,基因来源如此庞杂的原因。 …… 中原骂街话,全国都听得懂,更何况久大部分都是由辽东军组成的清兵了。 朱聿键的怒骂,敲打在清军的心坎上…… 刚刚接连被打懵了的清军,见到自家主将被人指着鼻子骂,却连还嘴都做不到…… 本就士气低迷的他们,更加消沉了。 清军是武装强盗集团。 如果要找了类同,那就是清末的倭奴国。 倭奴国奉行“赌国运”。 而清军也是这样。 倭奴国在西洋的操纵下,“逢赌必胜”,而清军,一样是在士绅、西洋的操纵下,“逢赌必赢”…… 和倭寇国一样,这样以举国之力来赌博的军事强盗集团,只要有一场失败,就会跌入深渊。 而自从朱由检来到这个世界,跳出了士绅操纵之外后,想要以小博大的清廷,就接连被撕烂了鲸吞天下的嘴。 这种以小博大,只要失败一次,上下都会陷入政局动荡和上下恐慌不安中。 这也是为什么朱聿键就放了几炮、打了几枪,就将清廷数千先锋大军吓住的原因。 “你娃子着不着——全国人民都想吃你娃子的肉,喝你鳖孙的血! 你隔这花里胡哨滴啥的花哨?” “你这坎白,整天跟憨子一样的乱冲,正儿八经儿的活儿也不干。 从踏入官场开始,到眼前的今儿,这么多年了,你这鳖孙,人模狗样的披着官袍,跟麻虾一样到处乱窜! 人话木待一句,鬼话顺嘴胡溜! 见天儿不是怼了这个,就是决了那个,净显摆你的能耐! 你往日怼天怼地,今儿咋头上插两个日天决,举着耗子尾巴? 你的屁话呢? 咋地? 骂别人的时候,说的人五人六,到了自己的时候,就他么拉稀摆带? 去求吧! 以前我还指望着你能够能出息点儿…… 这倒好,去年你薅光了老祖宗留给你的汉家衣冠! 歪日特对! 给自己梳了两个日天决! 就算你老祖宗现在从坑里爬出来,跪下求你——别把嫩家老太爷那点家底子糊弄光,那都是都烧高香了!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把你死了八百年的老祖宗,气的从地下爬起来,再给他气死,算求!” 朱聿键这接地气的一顿骂,顿时让身后的明军哄堂大笑。 甚至,还有军卒当即脱下裤子,对着龚鼎孳的方向,就开始撒尿放水。 有人吹着尖锐的口哨,扯着嗓子大吼道: “骂得好!” “唐王,再来一段,决死这个鳖孙!” “你、你、你……” 龚鼎孳快要被气疯了。 这该死的朱家罪囚,咋地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一场泼妇骂街? 他可是王爷啊! 难道一点体统也不要了吗? 龚鼎孳浑然不顾,要体统的自己,剃掉了祖宗发冠,留着两根牙签粗细的小辫子…… 更是穿上了不男不女的旗袍,忘记了祖宗衣衫…… 龚鼎孳的体统——嘴里仁义道德,却只为自家的荣华富贵,一切都要为自家让路。 看似体统,实则却是狗屎。 而朱聿键的体统——嘴里泼妇骂街,却为了汉家江山的延续,为了祖宗风华的传承。 看似不体统,实则光芒万丈! “我呸!” 朱聿键一声暴喝,经过两道扩音的呐喊,震得龚鼎孳脑瓜子嗡嗡的。 刚刚想要说啥,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你啥你!” 朱聿键得理不饶人: “你娃子白活了几十岁! 黄土都埋了眼粘毛了,还跟个二球一样! 一辈子木弄任啥! 光会到处膘人,戳三道四! 长了一张嘴,就会喷粪!” 第1113章 一场好戏 朱聿键一手拿着铁皮喇叭,一手叉腰,放声大骂: “你这鳖孙,整天净胡几把怼! 真话木得一句,谎话满天乱飞! 说的啥狗屁江左三大家,实则就是狗屎驴粪! 我呸! 数典忘祖三大家! 叛祖求荣三大家! 汉奸败类三大家! 龚鼎孳——你就是个白闷! 二百五! 汉奸! 卖国贼!” “你,你,你放屁! 朱家罪囚,你少在这里污蔑人……” 龚鼎孳大急。 身为江南士绅,身为玩弄舆论的高手,平时颠倒黑白,多少人栽倒在他的一张嘴下。 却不想,今儿竟然被朱聿键骂的毫无还手之力。 倒不是他不如朱聿键。 而是这厮只玩下三滥! 饶是他是大文豪,真要比了手头功夫,三个唐王加起来,花花文章也写不过他…… 但是,抡起骂街,龚鼎孳又哪里是乡里村妇的对手。 而朱聿键——则是能够和几十个村妇对着骂,还不落了下风的“皇帝手套”。 龚鼎孳脸色煞白。 诸葛亮骂王朗的典故,对于他们这些亲手推动三国演义大行天下的江南豪绅来说,自然熟知于心。 龚鼎孳明白, 今天的这一场骂战,若是无法取胜,就会像王朗一般遗臭万年。 没有人会去追究,王朗并非死在了诸葛亮的口头下…… 最关键的是——诸葛亮骂王朗,那是虚构出来的。 总有熟知历史之人,知道这是虚构…… 而自己的被骂,却是实打实的啊! 龚鼎孳心里越发的急躁起来。 然而,遇上了乡俗俚语骂街,那当真是越急,越骂不过。 尤其是朱聿键竟然祭出了扩音神器! 对于龚鼎孳的对骂,朱聿键理也不理。 自从“人字号”扩音器送上来后,朱聿键已经听不清对面的声音了。 他伸手接过亲随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滋润滋润干涩的喉咙。 然后——吸气沉声: “咦! 我滴个蚂蚱爷呐! 俺从来都木见过正不要脸哩人! 你这白闷货,你这坎不成,你妈咋瞎了眼给你引到了床上! 咋就不给你生到尿罐里淹死你哩! 不要脸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 你不找个旮旯箍就到那,你隔这满世界溜达,你蹦跶啥哩! 这都立秋了,你这没得毛哩蚂蚱,还能蹦跶几天! 人懒不可怕,老鸹喜鹊还能给你屙着吃! 人要是二球了,那地底下的祖宗十八代,恨不得给裤衩脱了蒙到逼脸上! 你那阴曹地府的老祖宗,都知道羞耻! 你这木脸木皮的孬货,咋还有脸活在世上。 我要是你,早就找个茅厕,跳进去淹死算了!” 龚鼎孳被骂的脸色通红,脑袋轰鸣,全然不知道要做了什么。 无他。 朱聿键这一顿骂,实在是太犀利了。 战船上,一个牛录章京悄悄来到龚鼎孳面前: “龚大人,你看那朱聿键,距离咱们只有八十多步。 若是咱们找来十几杆抬枪,瞄准后一起射击,定能将这厮打倒在地!” 龚鼎孳眼神一亮,急忙道: “恪珲铎章京大人,那就拜托您了。 您放心,待去了江南,小的定然给您送上十个美妇人!” 恪珲铎眼睛一亮。 这龚鼎孳家里,可是江南大豪啊! 他家送来的女人,能差了? “恪珲铎大人,白米和栗米,也不会少了你的!” 龚鼎孳搓了搓手指,做了个国际惯例手势,示意钱财也不会少了。 白米指的是白色的银子。 而栗米,自然指的就是金子了。 恪珲铎更加欣喜,当即会心的笑了: “龚大人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龚鼎孳两人的反应,朱聿键没有看到。 身前顶着一个巨无霸扩音器,严重遮挡视线的唐王,哪里看得到哟! 朱聿键没有看到,而身后手持望远镜的百户们,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狗娘养的,必然没安好屁! 当即,好几个百户唤来了手下。 命令下发了: “告诉兄弟们,给我瞄准了他们! 不管是哪一只船,也不管对方是谁,只要稍有异动,不需要请示,立刻击毙!” 早就戒备多时的明军狙击手,得到了随时可以开火的授权。 一个个占据了有利地形的狙击手,歪着脑袋,将眼睛贴近了瞄准镜。 画着“十字”的视野,在清军战船上来回扫视着。 少倾。 恪珲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在两人的骂战中,早已知道朱聿键是一个王爷的他,心中藏了一团火。 他自然没安好心。 身为军人,恪珲铎知道,一旦那唐王中了枪,站在船头的龚鼎孳,一定会被暴怒的明军打成肉泥! 甚至,尸骨无存! 但是…… 别看他嘴上喊了一句“龚大人”,实际上对于清廷来说,只要不是旗人,都是奴隶! 甚至,在满洲高层的眼中,连奴隶都算不上! 恪珲铎的心中,只有一个心思——用龚鼎孳吸引明军的注意力,自己拿到狙杀明朝王爷的泼天功劳! 至于暴怒之下的明军,会将龚鼎孳枪决成肉泥,还是炮决成渣渣…… 关他何事? 这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要给他们当狗的士人还少了? 死了一个龚鼎孳, 还有千千万万个龚鼎孳! 至于明军会不会直接开炮,将所有的船只炸成粉碎…… 先锋除了他的手下,都是汉军旗和绿营组成。 死的再多,与他们何干? “你们都听我说,待会我会让一队汉军旗,持枪冲上甲板,吸引明军的视线。 然后,你们就躲在船舱内,给我将那唐王射死! 记住了,这么做之后,必然会招致明军的报复。 他们的第一轮攻击,必然是枪手的反攻,而炮兵的攻击,则会在几个呼吸后到达。 因此,大家必须抓紧这个时间,立刻跳水逃生!”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恪珲铎走出船舱,调动一队汉军旗军卒,让他们持枪给龚鼎孳撑腰。 这些人,就是恪珲铎转移明军视线的靶子。 恪珲铎浑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早已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世界了。 借着船篷的掩护,鬼鬼祟祟探出脑袋的清军抬枪手,早就被明军看的清清楚楚。 第1114章 要打此路过,先把税来交! 当复汉枪装上了瞄准镜,一切阴谋,已经无所遁形。 清军的动向,在明军眼中,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 朱聿键还在怒骂。 龚鼎孳所在的甲板上,忽然冲出了一队手持火枪的汉军旗兵丁。 饶是被巨大扩音喇叭挡住视线的朱聿键,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唐王身后的士卒,更是第一时间,就举起了巨盾。 就在下一刻…… 恪珲铎从船舱里探出了脑袋: “兄弟们,给我打死那个唐王!” 他话音未落,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 恪珲铎视野的最后画面,只见对面明军阵地上,暴起团团硝烟。 恪珲铎眉心一痛,只觉得什么炙热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瓜子。 就是这么一瞬间,脑袋里憋得几乎想要炸开。 下一瞬,后脑勺猛然一凉,似乎有什么飞了出去。 挤压到几乎爆炸的脑海,忽然松弛…… 转而,彻骨的寒冷,席卷了全身。 他的天灵盖…… 飞了! “章、章、章、京、京、京…… 你的脑瓜子飞、飞、飞、飞了……” 一个正要扣动扳机的抬枪手,满脸恐惧的指着恪珲铎。 刚刚还在的两根小辫,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放了红油,被搅碎的豆腐脑一般…… 小卒刚刚还在惊呼。 然而…… 下一瞬,好几枚弹丸,扑进了他的胸膛…… 两个还在抽搐的尸体,倒在了一起。 …… “啪啪啪啪啪~!” 短短的两个呼吸,数百枚子弹,飞向了官船。 精挑细选的狙击手,堪称枪不走空。 每个露出了脑袋的清军抬枪手,都中了好几枚子弹。 而从头到尾,恪珲铎准备的抬枪手,竟然一发子弹都没射出去! 恪珲铎的安排,只有女真旗丁和龚鼎孳知道。 枪声响起的第一瞬间,龚鼎孳顿时脸色大变。 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不对! 按照恪珲铎的安排——自己不就成了吸引明军火力的靶子? 那可是明军啊! 自从狗皇帝逃出京师后,就无往不胜,甚至也睚眦必报的明军啊! 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一旦朱聿键真的被恪珲铎打死,他也一定会被明军炮决的! 暴怒的明军,绝对会让他尸骨无存! 该死! 自己竟然成了恪珲铎立功的替罪羊! 天啊,自己这么聪明,怎么会被一个当兵的给玩在了手心里? 一想到这…… 刚刚被风吹的半干的衣衫,再一次被屎尿淋湿。 屎尿飚射中,龚鼎孳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甲板上。 “大老爷别杀,我错了,我错了……” 朱聿键身边的军卒,在枪声响起的第一瞬间,已经举着一人高的巨盾,将朱聿键护在了身后。 屡屡被人刺杀的朱聿键,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又发生突发事件了。 他也不逞能,在军卒的带领下,徐徐后退。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解决。 朱聿键知道,他的本质工作,就是皇帝拿来清查田亩的活靶子。 他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灯,吸引着扑火的飞蛾。 既然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军吧…… …… 枪声很是猝然,骤然之间就响彻了运河之畔。 爆发来的迅猛,结束的也很快。 就在船上的清军,以为明军要展开无差别的射击的时候,随军指挥使胡廷聘,已经抓住了朱聿键丢在地上的喇叭。 这位昔日跟着高斗枢死守郧阳的游击将军,已经升任一卫指挥使。 领军5600人。 从没有品级的游击将军,升任正三品武官。 皇帝更是委以重任,让他领军,负责大明宗人令,唐王殿下的安危。 皇帝的信任,不可谓不深厚。 这都是他忠于国家的回报! 胡廷聘爆喝一声: “停!” 一声暴喝,早已消除了异动份子的明军狙击手,纷纷停止了射击。 而刚刚想要反抗的清军,见到明军不再开枪,也不敢再次引战。 纷纷放下了武器。 船上的清军,后怕的左右看了又看,这才发现,刚刚被明军射击的,竟然只有龚鼎孳的座舰。 自己人毫发无伤…… 一个个清军,纷纷怒视龚鼎孳方向: “该死的龚鼎孳,没事惹他们干啥?” “你说说好话,服个软,被人骂一顿也不碍事么…… 只要能让我们过去,一切都好……” 清军内讧了…… 本就脆弱的同盟,瞬间支离破碎…… …… 没办法,“我圣清”那“无敌八旗”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悍”了。 强悍到只是两次大败,就畏敌如虎…… 一如历史上那般…… “无敌的清军”被李定国、李来亨打得溃师八百里,再也不敢接战…… …… 这个时候,胡廷聘只需要喊上一句“准许投降”,不用自己动手,就能拿到龚鼎孳的脑袋。 然而,皇帝要下的,是一盘大棋! 龚鼎孳还不能死…… 准确的说——清军必须安然无恙的抵达江南。 “对面的清军听好了,我们无意射杀你等,乖乖待在原地,不要试图反抗。 否则,全部击沉!全员格杀!” 胡廷聘怒吼出声。 这话一出,竟然有清军直接举起火枪,跪在了甲板上。 “大老爷别急,我们降了!” 伴随着“钻急”分子的开口,以那厮为中心,一大片清军,全部跪倒在地。 还不是个例,竟然一片一片的…… 每艘船上都有! 清军的“强大”,将胡廷聘差点都整不会了…… 这尼玛…… 剧本不对啊! 之前时候,遍布天下的舆论,不是——“女真不可力敌,唯有求和”、“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朝廷大军不是东虏对手”…… 为何——眼前却全是跪在地上的金钱鼠尾? 那逢战皆胜的清军呢? 这不符合“舆论”啊! 胡廷聘懵逼了…… 朱聿键走了出来。 差点玩脱了的他,也不废话了。 手持铁喇叭的老唐王,对龚鼎孳大声道: “姓龚的,本王奉命清查土地。 打死你,不是我的职责。 陛下给我的任务,就是催缴税收。 你女真自从万历四十八年至今,已经三十年没有缴纳赋税了……” 第1115章 我大清都造反了,你告诉我要交税? 朱聿键的作态 ,就差派人拿着小旗来回一晃,然后大吼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龚鼎孳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啥?” “交税?” “朱聿键你脑子锈坏了吧?” “我大清都造反了,你告诉要交税?” “还有,特么的我们就是为了不交税,才支持女真造反的嘛! 你朱聿键迷糊了? 你今儿要我交税?” …… 然而,龚鼎孳只敢在内心腹诽,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身后官船上跪倒在地的大军,他虽然不敢细看,却也清清楚楚。 清军不敢再打了! 自从狗皇帝脱离了他们的手掌心,明军越来越厉害,打一场输一场,打一场输一场! 甚至,去年年底至今,敢和明军交手的,鲜有能够全须全尾回来者! 若说袄儿都司那一战,因为距离的原因,清廷还能遮遮掩掩,使得袄儿都司大败,在官面上依旧大胜,甚至,因为清廷的高压政策,也没有人敢公开讨论这一战的一切…… 但是,刚刚发生的京畿大战,清廷却再也封锁不住了! 就算多尔衮智计百出,总不能——被人打丢了京师,也是大胜吧? 多尔衮还算是要脸的,学不来清廷皇帝们的操作…… 大清接连失败的消息,再也无法掩盖…… ——主要是大清圣君康麻子还没出生啊,要不然,那不又是一个“最耀眼的桂冠”? ——当然,要是盖章狂魔,那就又是一个“十全武功”了…… “对,交税!” 朱聿键嘴角噙着微笑。 没错! ——拿钱买路! 这就是皇帝的意思。 清军必须要南下江南,这是陛下定下的大局。 但是,陛下要的是虚弱的清军,而不是屠尽北直隶,卷走了无数财富的清军! 宛如饿狼的清军南下,才会对士绅举起屠刀,没了士绅的江南,才符合皇帝的大计。 若是清军将从北直隶抢来的钱财带走…… 朱由检无法断言清军一定会向历史上一样——继续推行愚民政策,打压华夏科技。 一旦这些钱财,转化成清军武器更迭的动力…… 这对于朱由检来说,就是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他在江南布置这么久,先是让汉江商号在江南立足,后又以汉江商号的名义,组建新城…… 这么复杂的布局,不就是为了不让清廷整合整个江南么! 汉江商城存在的原因是为了庇护普通百姓,夺走南下江南后清廷的统治根基。 这是从底层入手。 而拿走清军的每一枚铜板,则就是从上层入手了。 说起来很是复杂,实则只有一句话——饿肚子的清军,和吃不饱的士绅,彼此互斗,才是朱由检的真正用意! …… 龚鼎孳难以置信的看着朱聿键,目瞪口呆,再次询问道: “交税?” “对,交税!” 老唐王风淡云轻。 老唐王并不老。 虽然唐王辈分很高,然而只有四十三岁的朱聿键,此时正当壮年。 一身大红色亲王蟒袍,穿在朱聿键身上,头戴梁冠的大明亲王,与对面失魂落魄,头上刮得锃亮,脑后顶着两根牙签粗细“日天决”小辫子的龚鼎孳,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是衣冠楚楚的汉家风华。 一个是蛮夷打扮的沐猴而冠。 自信的唐王越发显得高贵。 而懵逼的龚鼎孳,再加上那屎尿淋漓的衣衫,也越发的狼狈。 “龚大人,事已至此,唯有先问清楚了一切,再禀报父皇摄政王殿下,请他老人家定夺。” 船舱内,走出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这人身材消瘦,一身最小号的亲兵衣衫,穿在他身上,就好似大了好几个号。 头顶的瓜皮帽下,鬓角却是黑色。 来人吐气如兰,却在龚鼎孳身旁三尺外站定。 甚至,一张白皙的脸上,隐隐有了几分嫌弃。 “善持君,你怎么出来了?” 龚鼎孳大惊。 没错,这个走出的亲兵,就是女扮男装的秦淮八艳之一的——顾横波。 四年前,顾横波嫁给龚鼎孳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她,被改名为“徐善持”。 顾横波许是觉得自己刚才嫌弃的表现,会让男人事后算账,不在宠爱与她。 她又靠近了三步,压低声音道: “龚郎,而今你我已经是板上鲇鱼。 龚郎,今日的局面,你也清楚,郎君已经无回天之力。 唯今,你我只有稳住明军,将一切报知摄政王殿下,再做打算了。” 龚鼎孳苦笑。 是啊! 兵无战心! 更何况—— 他是汉臣,不得朝廷信任,领军大权,是绝对不会交给他的! 当兵的不想打,他又管不到人家,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有服软了啊! …… 朱聿键胸有成竹。 按照之前推演那般——只要皇帝在京畿周围,战无不胜,逼迫清军选择“南下”这条路之后…… 当他们摆出了吃定清军的架势,却不消灭他们,转而提出“交税”…… 困顿于女真人口严重不足的多尔衮,必然会“以钱买路”的! 因为当清军女真人口得不到补充,剩下的这些八旗旗丁,都将会成为香饽饽! ——不管是八旗蒙古部,还是八旗汉军部! 因此,对于龚鼎孳和那女扮男装之人的嘀嘀咕咕,朱聿键并未阻止。 “你要多少钱?” 龚鼎孳被顾横波说服了。 “多少钱?” 朱聿键哂笑一声: “三十年的税额,究竟有多少,滞纳款有多少,你等江南文豪,自然是门清。 陛下说了,辽东之事,终有算清的那一天。 这笔账,以后再算。 而今日,这运河在我手中。 你若想南下,便以人头为数。 一人十两银子,一大牲口算作一个人头。 缴纳清楚,孤王便放人!” “啥? 你在抢劫?” 龚鼎孳惊呆了。 一个人十两银子,朱聿键怎么敢? 还一头大牲口算作一个人! 清廷这一次南下,男女老少十几万人,算上牲口,一次要给朱聿键缴纳几百万银子…… 他怎么敢? 朱聿键却不解释,只是挥了挥手。 稀稀疏疏的芦苇荡内,一阵晃悠。 不多时,百十艘小船,冲进了运河。 就在清军面前,被改进的猛火柜,露出了峥嵘。 第1116章 公平交易,拿钱放人 “呼呼呼!” 不需要指挥,小船上的明军,已经将最新号猛火柜的威力,演示了一遍。 高压的火舌,炽热的温度,直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给,你们南下。 不给,本王就当烤乳鸽了!” 朱聿键的声音,传遍了全军。 龚鼎孳浑身冷汗直冒。 恐怖的高温,将他下巴上的胡须,都给烤焦了。 甚至,裤子上的屎尿,正热气升腾。 尿骚味、屎臭味刺鼻! 然而,龚鼎孳顾不上了…… 该死! 朱聿键竟然要烤乳鸽? “人字号”扩音器前,朱聿键满脸笑容: “今儿,拿了钱,孤王就做主放你离去! 拿不到钱?” “嘿嘿!” 老唐王一声狞笑: “被你们霍霍一空的北直隶,需要正义!” 龚鼎孳酥了。 他脸色难看,却只有按照朱聿键的要求,派人联系多尔衮。 …… 很快,消息送到了多尔衮处。 已经高升为“大清国父皇摄政王”的大清第二人,脸色阴沉的可怕。 “什么?” 多尔衮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多尔衮暴跳如雷。 一个人十两银子啊! 朱聿键刮大风吃炒面——怎么能张的开嘴? 他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跟随大清南下的,足足小二十万人马。 这就是接近两百万的巨款! 这还不算那些牲口! 然而,这个钱,多尔衮不敢不给…… 因为正如龚鼎孳汇报的那样——清军不敢打了! 自从他决定放弃了京师,清军就像是被抽掉了魂一般。 原本就算不敌,多少还敢冲一冲的大军,再也不敢与明军对敌了! 就在前几天,李定国只是一轮炮击,一轮冲锋,就让清军溃不成军…… 殿后的物资,全丢了! “给他!” 多尔衮咬碎了牙…… 这个钱,总有人要买单! 多尔衮心中怒骂着龚鼎孳。 都怨这条老狗! 他要是打败了朱聿键,那不就不用出了这个钱了! 该死的龚家,必须要将大清的损失弥补了! 若不然…… 大清的刀子,可不是不会杀人的…… 传令兵离开后,多尔衮眼神冰冷。 江右龚家,可是富得流油! 只要查抄了龚家,朝廷的损失,就全回来了! 龚家必须死! …… 两艘大船,沿着运河南下。 船上装着的,就是多尔衮命人送来的两百万银子。 …… “王爷,都是银子!” 胡廷聘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嘿嘿嘿! 两百万的巨款啊! 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 而所付出的,竟然只是三轮弹雨。 甚至,连一个受伤的士卒都没有。 这生意,简直实在是太好做了。 想当初,他在郧阳的时候,为了凑齐军饷,高斗枢可是废了好大的劲! 朱聿键不置可否。 负责给皇帝做手套的他,早就见惯了金山银海。 两百万虽然多…… 但是,相对于地窖内存银,已经氧化发黑的豪绅来说,却也不是事了。 这年头,只要做了官,随便一个区区县令,那就是一县百姓财产之和…… 一辆辆大车,装着清军送来的“买路银”,缓缓离开运河。 等到银车全部离去之后,明军逐渐脱离了接触。 拿到了钱就放人,朱由检还是很公平的。 毕竟,今后这样的生意,不止一次么! 总要建立自己的信誉不是! “我们走!” 浑然不知已经被多尔衮判了死刑的龚鼎孳,咬着牙,领着主子爷家的军队,继续南下。 他心都在滴血。 两百万啊! 这个钱要是拿到了官府里,他最少能捞了八十万…… 竟然白白给了朱由检…… 狗皇帝,我跟你不共戴天! …… 归德府。 黄河决口处,已经被河南布政使孙徵兰带人修复完毕。 此时,孙徵兰正在组织灾区重建的工作。 皇帝对大明的规划里,河南是连接天下的枢纽所在,他肩上的担子很重! 得知朱聿键归来,孙徵兰带着大军,出府三十里相迎。 “卑职恭喜王爷,再立新功!” 孙徵兰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朱聿键哈哈一笑,也纵马而来,不待战马停下,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孙老你这么说,那可就生疏了。 你我皆是国家大臣,为君王、为大明效力,是你我的毕生使命。 小王不过是耍了耍嘴皮子罢了,怎抵得上孙老亲临决口,为我大明子民劳心劳力的重要。” “哈哈哈,王爷抬爱了,若是再这般说,我脸都不知道要放哪里去了啊。” 孙徵兰把着朱聿键的手,朝着府城而去: “走走走,我已经为王爷置备了酒席,今日你我当浮一大白。” …… 朱聿键奉命“以银买路”,放清军南下。 而朱由检,已经乘坐简易火车,经由西安,回到了汉都。 一行半年,再次归来后,发现汉都的繁荣更甚昔日。 早前还有几许茅草屋商铺,今日已经全变成了钢筋水泥建筑。 明亮的大块玻璃,装在窗户上,与飞檐翘角,相映成辉。 朱由检的归来,整个京师都沸腾了。 皇帝陛下再次领军出征,再一次大胜东虏,经此一战,大明国都,成功收复。 这个巨大的喜悦,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皇帝列车进京的街道两侧,商铺掌柜们自发的点燃了一挂挂鞭炮。 噼里啪啦的硝烟中,喜庆的红色纸屑,铺满了大地。 汉都车站。 朱由检坐上了王徵亲自驾驶的蒸汽机车。 闲言碎语不提。 …… “陛下,”王徵满脸都是笑容,单手握着沉重的方向盘,空出的一只手,却指着窗外的店铺: “好叫陛下知晓,今岁夏秋二季,单单咱们汉都,再填商铺一万三千余家。 工厂、矿场,也增加了三千余处。 单单两季的税收,就已经足足一百八十余万银元。 陛下啊,就汉都商铺、厂矿的税收,已经足够咱们养军了啊!” 朱由检嘴角也带着笑意。 汉都能有今日的变化,的确是他预料之外的。 谁特么能想到——这才是真实的大明! 从内心里,对满清的厌恶,也更深了。 若是没有这群只为自己的畜生,华夏何至于有了后世的沉沦! 第1117章 回京 没有橡胶的蒸汽机车,颠簸比较严重。 饶是加了带弹簧的沙发座椅,还是晃悠的很厉害。 看向窗外的时候,也会看不大清晰。 半年不曾回京,朱由检贪婪的看着窗外的一切。 眼前这熟悉而陌生,又与记忆截然不同的场景,让他浑然不知是梦幻还是现实。 朱由检的视野内,忽然出现了一栋飞檐峭壁,却用整块淡蓝色玻璃作为落地窗的建筑。 那六层建筑,搁在后世很是普通,在这个时候,却是高楼大厦。 朱由检愣住了。 这种古典和现代结合的建筑,后世很少很少…… 纵然有一些号称古风建筑的,却依旧是四不像。 纵然有一二制造出来的建筑,就好像是硬生生拼凑起来的一般,一点美感都没有。 华夏建筑之美,城市的钢筋水泥中,再也难见…… 却不想,没有遭受“我圣清”破坏的华夏,纵然没有所谓的“建筑设计专业”,古典与现代的结合,却能碾压后世的大师们。 朱由检心底一震: ‘这就是我要的华夏!’ 立足于科技发展,却不会丢下祖宗传承…… ‘这才是我要的华夏!’ 朱由检动容了。 “停车!” 朱由检轻声开口。 “遵旨。 陛下请稍待一会。” 王徵抓住方向盘旁边一个红色的小拉杆,反复抽拉。 悠长的汽笛声响起。 这是控制蒸汽气流,吹响特制喇叭的操作手柄。 喇叭声响起,车队顿时纷纷放缓了速度,逐渐停稳。 道路两侧的骑兵,迅速分列两边,并占据了周围道口。 汉都东南西北主要四条交通要道,采取了既往封建王朝的惯例,都设置有御道。 宽阔的御道上忽然发生的异样,让周围夹道欢迎的百姓们,面面相觑。 有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只见皇帝车辆停下的地方,正是刚刚开业不久的大明皇家银行。 …… 车辆停稳,王徵扭过头来: “陛下,可要下车去银行看看?” 身为皇帝身边最受重用的科技大拿,王徵只是扫了一眼左右,就知道了皇帝的心思。 张书堂奉命开办大明皇家银行,以低到甚至赔本的百分之一的兑换手续费,让银行这个新生的事务,迅速遍布每一个州府。 王徵知道,从银行雇员与收支比例来看,这是赔本的。 但是,事情不能这么算。 银行的出现,是陛下一系列计划实施的开始。 比如——军票。 大明纸钞——宝钞,早就没了继续发行的可能。 军票,就是皇帝推出的另一种纸钞。 而银行主体业务的——银票,则是军票的实施保证。 试想,当银票“见票即兑”,成为共识之后,换来的除了银行信誉的至高无上外,还有小额军票在民间的普行。 按照皇帝现在施行的办法,征取自民间的军用物资,会按照市价,给予军票。 这些军票,实则就是另类的纸钞。 老百姓拿着军票,只消去了地方官府,就可以兑换出足够的银元。 这个施行了一年多的政策,因为太过稳定,使得现在的百姓们,拿到了军票,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赶去兑换了。 各地收上来的军票,甚至还有半年前发放出去的! 由此可见,老百姓已经开始对军票产生信任。 而今,这个业务也放在了银行。 也就是说,银票针对的是大富豪。 而军票,则针对的就是普通人了。 虽然因为目前银行只普及到府一级单位的原因,使得在县级以下,军票的兑换,还大都是由地方官府出面的。 但是,假以时日,只要银行普及到了县级之后,老百姓拿着军票,就可以去银行兑换出足够的钱财…… 随时、随地、都能足额兑换! 那么,在民间,军票就会等同于银子。 人们兑换的周期,也会大大延长! 这会发生什么? ——纸钞再次开始流通! 到了那一天——就会像陛下说的那样,皇室只需要拿出一百万银元,就能发行了三百万银元的货币。 甚至,还能更多! 王徵的脑海内,思绪快速闪现,却伸手放在了窗前。 朱由检看着那建立在山脚处的高大建筑,开口道: “银行现在的吸存有多少了?” “三千多万银元,另外,还有八十三万两黄金。” 王徵不愧是玩技术的大佬,详细数据张口就来。 朱由检点头: “下车吧,陪着朕去银行看看。” 王徵放在窗户边的手,做了几个手势。 刘体纯手一挥,一行行军卒,立刻翻身下马,持枪前往银行而去。 而稍远一些的塔天宝,则带着自己麾下兵马司的军卒们,开始控制左右相邻的街道。 不多时,军卒们已经控制住了一切,甚至,就连周围的高楼上,也全是狙击手。 刘体纯来到朱由检的座驾前,微微屈身,伸手敲了敲玻璃: “陛下,一切都准备好了。” 朱由检这才对王徵道: “开门吧。” 王徵率先下车,先是警惕的左右看了一圈,这才伸手拉开朱由检旁边的车门: “陛下请!” 朱由检钻出车厢,刘体纯将一个大氅,系在朱由检身上。 朱由检微微点头,又对稍外一些的塔天宝颔首致意。 这才在众人的陪同下,前往银行走去。 这座银行,搁在后世,也就是个乡镇银行的模样。 至于机关办公楼,更是比不上。 然而,在这个时代,面阔十八间,高达六层,门前大理石铺就的小广场,后面还带着后院的建筑群——当真是震撼着人们的神经。 就这幅卖相,已经足以保证富人会将心放在肚子里了。 朱由检随意扫了一眼,就抬步朝着里面走去。 …… 今天银行来了一份大单。 李舒晟三百万投资皇帝的水力纺织作坊,截止目前,已经收到分红五十余万。 虽然这个回报率并不高,远不如他们放了高利贷。 但是——这可是和皇帝做生意啊! 最关键的是,就因为李家入了股,因此,汉江商团,也有李家的名额。 就靠着汉江商团,李家的货物,简直不要太畅销。 历来垄断,哪有不赚钱的呢? 李家年底一盘算,发现竟然将投入赚回来了八成。 第1118章 大明皇家总银行 就因为当初李舒晟说服全族,投资皇帝的举动,使得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李家,不但再次稳固了位置,更是那啥—— 按照皇帝的话语,那叫——成功完成产业升级。 昔日依附于土地的李家,工厂的收入,已经成了大头…… 李舒晟将李家再次拔高,甚至隐隐有了几分当年李贤在位时期的模样。 如此一来,李舒晟在李家的地位,可就稳如泰山了。 再也没人敢试图撼动李舒晟家主的地位…… 银行开始运行之后,李舒晟自然不敢不支持! 他第一时间投入两百万。 他想的很简单—— 自家生意,已经绑在了汉江商团身上,这两百万,就算取不出来,用作内部票据,应该还是没问题吧? 大不了——以钱异物而已。 既然——皇帝已经开了口,他总不能没了表示。 就算亏损,也应该损失不了太多…… 再说了—— 就算这钱真的没了,甚至连货物也拿不到…… 那也没事。 两百万虽巨,他又不是拿不出来的。 更何况—— 身为族长,更是一个地位岌岌可危的族长,李舒晟知道他今日的一切,都跟皇帝绑在了一起。 皇帝信任他,他就是偌大李家的族长! 一旦被皇帝厌恶,他的一切,都会被族人夺去! 两百万……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买平安而已! 谁知道,李舒晟投入的两百万,竟然成功在武昌银行,支取到了现银。 李舒晟拿着两百万现银,懵逼了…… 当初填写的兑换地,他随手勾选的…… 李舒晟拿到了银元,甚至比拿不到银元更加发愁。 汉江商团的重心在江南啊! 他在武昌就兑换出来,手握天量现银,就连如何保管,都能了难题。 总不能——去兑换了不怎么挣钱的铁锭不成? 武昌周边,能够快速消化两百万银元巨款的,只有铁锭了。 但是,对于商贾来说,不赚钱,就意味着赔钱! 那时候,李舒晟甚至在琢磨着——要不在损失了两万银元,重新送到银行去? 恰好,当时长沙一带早稻大丰收,而皇帝又进军京畿。 身为顶层商贾,李舒晟知道京畿周边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那里全都是被清廷抢走了家产的难民! 而明军的战斗力,李舒晟自然是不怀疑的。 很显然,皇帝下令进攻的那一刻,就是明军狂飙突进的时候。 一旦北直隶被夺回,纵然皇帝早有安排,也会出现粮价上升的现象。 深知粮食将会成为风口,李舒晟直接下令,全力收购湖广南部的一切粮食。 而此时,收到了风声的那些竞争对手,还在苦逼的朝着湖南运银呢! 李舒晟凭借着两百万现银,成功的收回一船船的粮食。 果然,就在京师被夺回消息传来的时候,汉都百姓出于对新增难民的恐慌,开始有人囤积粮食。 恰恰汉都百姓都是在大基建中得到了实惠之人,随便一户人家,购买几石粮食,简直轻轻松松。 当所有人都开始抢粮…… 粮价开始上涨了。 实际上,这个时候,汉都是不缺粮食的。 郑芝龙收回台湾之后,西南粮食就可以乘船直通汉都。 不但大大降低了运输损耗,时间上,也缩短了足足一个月之久! 安南、三宣六慰的早稻早就运到了京师。 但是,刚刚从饥饿状态下,成为有钱人的百姓,最怕的就是饥荒啊! 百姓们拼了命的抢购粮食! 甚至,连官府的规劝,都管不了! …… 再加上汉都周边,皇帝才是最大的粮商。 粮价的轻微上涨,实际上是符合朱由检利益的。 因此,监国的太子,在得知百姓抢购粮食的时候,一面发布缴文,告知百姓粮食无忧,不需囤积粮食。 一面却是悄悄加大了售卖的力度。 ——这可是将百姓积攒的银元,再次释放出来的最好时机! 李舒晟的粮食,就赶上了这个好时候。 他上奏太子,得到了准许以市价卖粮的批文。 随后,李舒晟将这些粮食,全部售出。 就这短短时间,李舒晟的两百万银元,变成了两百三十五万。 虽然赚取的不多,但是,李舒晟却吃到了银行的红利。 经此一事,不但银行推出的银票,成了香饽饽,甚至,就连军票,也再次走红。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推出的政策,都会实施的。 而李舒晟,则对银行更加放心了。 不但自家南来北往的货物,全部使用银票结算。 甚至,就连自己家里,也时常备着几十万的银票。 前天,李舒晟与张书堂谈好了,会将自家存放的黄金,运来银行保管。 两人约定在今日一早办理。 因此,大明皇家银行的总执事张书堂,才会出现在银行内。 得知皇帝到来消息的张书堂,已经从地下室走了出来。 身后,李舒晟满面红光。 百分之一的保管费,真的不算啥…… “微臣张书堂参见陛下!” 张书堂弯腰行礼。 “微臣李舒晟参见陛下!” 李舒晟的腰肢,也快弯到了地上,硕大的肚子,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 这厮也不怕自己早上吃的东西,给挤出来了…… 自从搭上了皇帝的船,李舒晟不但坐稳了自己李家之主的位置。 将李家从逐步衰弱的困境中拉了出来。 甚至,还赚到了银子! 这就算了,今日的李舒晟,更是三品吏员。 皇帝对官、吏职责的划分,李舒晟能够猜得到一些。 这厮是个聪明人,虽然已经够格参加考试,成为官员,这家伙却一点也不想去! 开什么玩笑! 当官了——那就真的无为而治咯! 新大明真正做事的——是吏员! 他这个三品吏员,刚刚好! …… “平身。” 朱由检挥手让两人起来,继续朝着银行内部走去。 触目,是一个大堂。 百十张太师椅,摆放在大厅内。 甚至,还有贵宾坐席和超级贵宾小包间。 正对着大厅的,是一大排柜台。 铁质栅栏外,镶嵌着一寸厚的玻璃。 几十个正在等待办理业务的百姓,站在了一旁,见到皇帝到来,乱哄哄的开始请安叫好。 “陛下请看!” 张书堂指着柜台: “外面的大厅,是百姓办理业务的地方,银行的工作人员,全部都在内部。” 第1119章 夹丝玻璃 朱由检上前敲了敲玻璃。 觉得很是厚实。 “夹心玻璃生产出来了?” 朱由检满脸诧异。 这东西,他只是简单的跟孙云球提了一句啊! 他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制造流程,他自己都不清楚呢! 刚才离远了,还看不清晰,此时离得近了,这才发现,玻璃的内部,竟然有细微的钢丝。 很显然,这应该就是孙云球鼓捣出来的夹丝玻璃了…… “还未达到陛下所说,能够抵挡子弹的程度。” 张书堂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房门: “陛下,可要进去说?” 朱由检点头,张书堂的意思,他听懂了。 外间有很多百姓,这种秘密,还是尽量更少人知道为好。 孙云球这可是又给他送上来了一个财路! 顺着打开的房门,一行人进入了银行内部。 张书堂这才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陛下,按照您提供的思路,将玻璃回火后猝然冷却,的确能够提高玻璃的坚韧度。 但是,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淬火钢化玻璃的硬度,达不到陛下的要求。 倒是原本以为更难一些的夹丝玻璃,竟然先达标了。 孙主事索性就先将夹丝玻璃投了产。 这内里夹丝款,防护效果,要比还不成熟的淬火款,更甚一筹。 但是,陛下所言能够抵挡子弹的特种玻璃,玻璃厂却没有做出来。” 朱由检点头: “不着急,既然方向没错,剩下的不过是水墨功夫。 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制造出来的。” 众人纷纷称是。 张书堂将一行人带到了堆放建材的房间。 最显眼的是一片依靠在墙壁上的破碎玻璃。 那玻璃,破碎的宛若蜘蛛网一般,却依旧坚挺的竖立在墙壁边。 张书堂掂起一柄大锤,使劲抡了上去。 “哐!” 长五尺、宽三尺、一寸厚的玻璃,重达一百多斤,顿时整个跳动了起来。 “啪!” 重力击打,使得玻璃翻转过来。 啪的一声,平铺在了地上,掀起一股烟尘。 破碎的蜘蛛网,更加密集了。 然而,这势大力沉的一锤,并没有将玻璃砸出了窟窿。 张书堂带着人,将玻璃再次扶了起来。 稍微扫了一眼,朱由检惊喜的发现,这玩意竟然和刚才没什么区别! 地上也只是多了一些玻璃碎渣,厚厚的夹丝玻璃,依旧坚挺。 “陛下,臣亲自看人做的实验,这种夹丝玻璃,因为内部钢丝网的存在,使得纵然破碎,却依旧具有防护效果。” 朱由检笑着点头: “孙云球他们怕是又掉了不少头发吧?” “哈哈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还有人下意识的瞥向了王徵的脑袋。 这位深受陛下信任的大明皇家重器局老大,就是“聪明绝顶”。 头发早就没了…… 夹丝防爆玻璃,也称防碎玻璃,或钢丝玻璃。 它是由压延法生产的。 也就是在玻璃熔融状态下,将经预热处理的钢丝 、或钢丝网,压入玻璃中间。 经退火、切割而制成。 夹丝防爆玻璃表面,可以是压花的、或磨光的。 颜色可以制成无色透明的、或彩色的。 这东西,前些年一般都是特种用途,比如:防爆、防火、防烟、抗暴等。 最近这些年,开始走入普通生活场景,比如高层公司、住宅玻璃等。 夹丝玻璃制造的难度并不大。 说白了,也就是在将玻璃溶液,压制成品之前,提前铺好钢丝网(需要加热到相同温度),经过压制后,形成玻璃包裹钢丝网的状态。 为了增强强度,通常都是好几层玻璃叠在一起使用。 夹丝玻璃之所以能够保证破碎后却不散开,就是因为内部的这些钢丝的牵引。 而同时,因为玻璃本身硬度很高,使得纵然玻璃破碎,在没有特制工具的前提下,也很难破坏内部的钢丝。 因此,这东西的使用场景很是全面。 朱由检的嘴角,全是笑意。 夹丝玻璃啊! 这东西虽然暂时无法抵挡子弹直射…… 但是,用来防护流弹,却是足够的了! 这东西,若是装在边防哨所上…… 若是装在城头女墙的凹陷垛口…… 若是装上战车…… 若是装在战船的护栏处…… 这可是神器啊! 朱由检的心,瞬间火热起来。 孙云球、陈天衢等五怪,可真是苍天赐给他的宝贝! 而钢化玻璃的生产技术,也并不复杂。 钢化玻璃,早在1874年,就被法国发明出来。 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将成品玻璃,切割成想要的形状,然后二次回火至700度。 将玻璃加热至将融未融的半融化状态后,迅速淬火降温。 如此一来,就会在玻璃表面,形成均匀压应力,而内部则形成张应力。 内外应力的存在,使玻璃的抗弯、和抗冲击强度得以提高。 钢化玻璃的强度,约是普通玻璃的四倍以上。 钢化玻璃除了强度增强数倍之外,更是会在破碎后,形成全是小钝角的碎片,从而保证不会形成二次伤害。 因此,这玩意最常用的就是门店玻璃门,和汽车行业。 朱由检眉角挑了挑。 孙云球可真是个宝贝! 看来,该是安排人去一趟南美了。 橡胶要提上日程了啊! 不! 应该派人去经略南美了! 种植橡胶树,想要能够割胶,需要6--8年以后,才能割胶。 而大明对橡胶的需求,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再次重申:不管是蒸汽机还是内燃机,最初都没使用任何橡胶制品。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有“蒸汽机需要使用橡胶密封”,这样的认识…… 虽然天然橡胶在印第安人中,早在11世纪就开始了。 但是,真正能够承受高温、低温的硫化橡胶,始于1839年。 原理是天然橡胶加热后,加入硫磺,进行硫化反应。 但是! 这时候,莫说是蒸汽机了,就连内燃机,都已经有了雏形! 不说大明蒸汽机。 就说西方,1698年,欧洲出现了第一具蒸汽机,1705年,欧洲开始普遍推行蒸汽机。 这一百三十多年时间,上哪里来的橡胶密封?) …… 第1120章 橡胶 将满清限制在江南,是朱由检深思熟虑的一步棋。 而今,即将实现! 也就是说,他已经能够腾出手来,推动华夏的发展了。 离开汉都北上之前,他安排的内燃机小组,正在加紧攻克难关。 华夏的石油应用,实用始于唐代,盛行于宋代。 到了大明朝,已经走进了普通百姓生活中。 分离石油的工艺…… 说白了并不复杂。 大不了不要汽油,沉淀过滤后,直接加热就好。 更何况,美洲那边,还有挖出来,就能直接使用的轻质石油! 汽油内燃机,需要火花塞点燃,因此只能做了项目立项,不能当成突破口。 而柴油内燃机,燃烧的原理只是压缩形成高温,点燃雾化柴油而已。 就大明的这群能工巧匠——难度并不大! 大不了——先手搓…… …… 一别半年,大明这群屹立在人类之巅的能工巧匠,有了他口述的后世经验,又该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内燃机要是给他鼓捣了出来,那因为橡胶而造成的短板,可就让朱由检难以原谅自己了…… …… 王徵也笑了起来: “陛下您是没有看到,就为了完成陛下的这个猜想—— 孙云球、陈天衢、诸昇、高逸上、俞天枢,他们五个,带着几大玻璃厂里的工匠们,已经吃住都在厂子里小半年时间了!” 王徵呵呵的笑着。 孙云球他们的模样,像极了他年轻时候。 几十年前,他也是这么废寝忘食的…… 现在…… 老咯! 熬不了夜了啊! 不过,看到大明涌现出这么多厉害的年轻人,他知足了! 王徵刚刚脱落了一颗门牙,笑起来很是喜庆。 朱由检点头: “不着急,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告诉他们,时间在我们这边,不着急。” 王徵、张书堂等人相视一笑。 果然! 正如他们的猜测那样,只要拿回了北直隶,皇帝就再也不会那么急迫了。 众人纷纷点头应了。 朱由检左右看了又看,银行内部的布置,和后世差不多。 他一边走马观花,一边道: “短期存银,可以放在银行内。 长期存银、中期存银,这两样必须要分开。 朕这次回来,会择地修建国家重金属储存中心。 超过一定期限的存银,要送到那里去。” 张书堂急忙应了。 “陛下这个法子,倒是解了微臣的大难题了!” 他也正在发愁这个问题。 汉都虽然只是新都,富人却一点也不少。 尤其是汉江商团建立以来,更是聚集了无尽富豪。 纵然汉都这座银行,在建立之初,就修建了一个三层地下室,专门用来储存。 然而,存银场地依旧不足! 沿着旋转楼梯拾阶而下,经过三道厚重的大门,众人来到了银库内。 银库并非是一个空旷的大场地,而是用条石、糯米汁,分割成一个个小房间。 每一个小房间,都有一个篮球大小的圆形窗口。 朱由检稍微瞥了一眼,就知道那上面装的正是夹心玻璃! 张书堂拿来钥匙,打开房门。 只见大条石制造的柜台上,摆放着一个个箱子。 “陛下,这些房间,每一间里面的存银,都是一百万枚。” 朱由检一一看了过去,果然,地下一层的房间内,只要贴了封条的,都满载一百万银元。 众人又来到负二层。 负二层存放的,都是银锭。 五百斤一块的圆形银锭,充满了各个房间。 “陛下,这一层存放的,都是别人寄存的银子。 我特意让人都采取了‘气死贼’的设计。 将这些银子,铸造成五百斤一锭的规模。 而二层的出口,则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这里面的存银,都是将碎银送下来后,当场现融的。 这样,就算有人想要盗取银子,难度也会太大!” 朱由检笑了起来。 他又想起了方正化在江南横行,从豪门地窖内搬运银子的场景。 的确,气死贼的设计,能够预防一般的小毛贼。 至于会不会有人像方正化那样,直接“明抢”…… 真到了那一天,必然是华夏又一个劫难的到来。 看着小房间特意预留的夹心玻璃窗户,朱由检微微摇头。 时代变了! 在他的手上,华夏已经开始了第一次工业革命,他不相信那样的劫难,会再次出现在华夏大地上! 张书堂带路,一行人又朝第三层走去。 张书堂一边走,一边给朱由检介绍: “陛下,银行这里是一座石头山。 当初建造的时候,特意用火药,炸出了这个地下室。 然后,又用条石糯米汁,修建了外墙。 每相邻的两块条石,都是采取永乐爷当年营造武当、紫禁城那样,采取燕尾榫镂空、铁钉相连的方式。 同样办法,又修建了内墙。 在两堵墙之间,则是采取了水泥灌浆的方法,单单充作筋骨的钢筋,都足足使用了二十多万斤。” 朱由检点了点头: “这三堵墙的总厚度有多少?” 张书堂伸出了一个巴掌: “足足五尺厚! 就不说咱们的地窖,周围都是大青石,除了直接使用火药,是难以炸开的了。 单单这堵墙,就算拿大炮轰,没有三五天时间,也休想打开了缺口!” 张书堂笑了起来: “实际上,陛下批下来营建费用,大头全拿来修建了地窖。 至于地表的六层高楼,看起来很是壮观,实则总花费还不到地窖的一半。” 说着话,一行人来到了地下三层。 第三层和上面两层没什么差别。 要说有,也就是最中间的那个用来收集渗水的深井了。 因为是石制建筑,又深入地底三丈多深,难免会比较潮湿。 因此,在营造的时候,采取了华夏惯例“地井”的设计。 这玩意,不管是大型陵寝,还是高塔建筑,都会采用。 只不过,名字不一样罢了。 比如,在陵墓内,这个地井就叫“金井”了。 内里填充“五色土”的地井,本质上就是吸潮的。 朱由检随意瞥了一眼用大理石栏杆围起来的地井,就将视线放在了周围的房屋上。 第1121章 三胀 张书堂看到了皇帝的视线,还以为朱由检在担心地井的安全问题,他急忙解释道: “陛下放心,地井也已经处理过,不说周围都是大青石了,臣还让人用钢铁,直接铸造了一个圆筒。 就算有人悄悄挖凿石头,打通地道,但是,整体浇筑的地井,稍微有了异动,就会发出声响。 而特制的三层地窖,则会将声音进一步放大。 更何况,地下三层,除了照例安排巡逻人员,更是还有暗桩监督。 陛下尽管放心! 想要从地井钻进来,可比破开墙壁更难!” 朱由检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眼,竟然让张书堂解释了半天。 闻言,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解释什么。 自从夺回京师之后,他的威望再次攀升。 今时,虽然江南依旧失控…… 但是,不管是奴儿干都司辖境,还是三宣六慰辖境,亦或蒙古大地。 大明疆域最盛版图,除了旧港等寥寥数处之外,都已经被他初步夺回! 甚至,在倭寇国、西南半岛,更是超过了祖辈! 在场的诸人,都是新大明体制内的官吏,自然知道皇帝用李自成进取西域的事情。 陛下给李自成指定的前期官邸,就是昔日大唐诗仙李白故乡碎叶城! 大唐留下的道里堪舆,记载的很清楚——大唐京师西安,距离碎叶城九千九百里! 在唐朝都城长安西北,开远门外,有一石碑。 是大唐宰相虞世南,亲手书写,上曰: “此去安西,九千九百里”。 这就是大唐最霸气的那句话——“西极道九千九百里”。 说的就是长安,到碎叶城这个大唐西域边境重镇的距离。 (现代直线距离3050公里,道路3792公里。 我特意跑了大西北,沿途山脉雄浑,山峰直挺挺拔地而起,长者延绵百里不绝,隧道处处。 这里海拔比较高,空气稀薄,甚至不敢跑动。 稍微运动一下,就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条路,古人翻山越岭是不现实的,因此,古代往返,必须绕道,绕开这些山脉。 这就是长安距离碎叶城九千九百里的原因。) 有一首叫《九千九百里外——记大唐安西白发军》的歌。 歌云: 烦归报, 龟兹孤城犹然在。 流水远, 黄天漫漫对长道。 陇头复送驿使别, 摇百草…… 劫火长夜烧,狼星光四角。 箭矢蔽天来,折落汉旌旄。 身埋黄土黯,魂绕青云高。 …… (依然记得那个让我泪下的短片……) 碎叶城,这座大唐西域重镇,即将回到母亲的怀抱。 在场众人,都是干实事的官吏。 朱由检对李自成扶持的力度之大,众人自然看得清楚。 很显然,再有三五年时间,大明的疆域,将会在这位皇帝陛下手中,达到了华夏历史上的鼎盛! 而这个鼎盛,可不是蒙元那种有名无实的分封状态。 皇帝陛下大力推行铁路建设,公路也不曾拉下。 众人看了看王徵。 这位大明皇家重器局局正,深受陛下重用,一心扑在了蒸汽机的研发上。 现今速度最快的铁路线,是汉都朝南阳方向的那一条。 汉都至叶县铁路,全程508里。 这条线上,已经使用了最新款的三胀式蒸汽机头。 三胀式蒸汽机,代表的就是蒸汽文明的基础,已经成熟了。 从单缸、往复式,到了今日的三胀式,王徵可是最大的功臣! 使用三胀式蒸汽机头之后,从汉都车站,开至叶县,再返回汉都,一个来回,也不过一天一夜。 要知道,这可是经过邓州、南阳、方城,三个停靠站啊。 而且,这里都是人烟密集地带。 不管是哪个站,都需要停靠半炷香之久。 若是不做停靠,所用的时间,则会更加短暂。 (蒸汽火车一般时速在60公里每小时左右。 三胀式蒸汽机,就是蒸汽经由三个汽缸做功后排出。 它是蒸汽文明的顶峰,历史上一直使用到了二战,我国甚至使用到九十年代。) 以大明今日积攒的科技,就算不做更新换代,只要铁路修建完毕—— 若遇西疆有变,从汉都到碎叶城,也不过十天半月罢了! 这可是大军调动至碎叶城的时间啊! (蒸汽机车时代,从西安至新疆,需要一星期。) 众人看着王徵的眼睛,闪烁着羡慕之色。 皇帝这次回来,必然会重赏王徵的! 王徵已经住在了六进的院子里,这一次,最低也会拿到九进的院子。 他要是再换了院子…… 那不是要和郡王王府一样了? …… 别人的心思,王徵懒得去猜。 莫说今日深受皇帝重用了,就算之前他还没有考上进士的时候,都将研究科技,当成了毕生事业。 更何况是现在了! 王徵已经接过随从手里的钥匙,打开了一个房门。 房间内,还是一样的格局。 朱由检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金光闪闪。 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个个金饼! 造型各异的金饼,堆放在箱子内,散发的光辉,将整个房间,铺上了一层金辉! 朱由检点点头。 吸储效果果然不错! 银行储存只有百分之一的手续费,这个价格,低到没朋友。 甚至,看似还要亏本! 然而,实际上却是不能这么算的。 这些金银在手,哪怕只能使用三个月——因为低价储存的条件,就是最低储存三个月时间。 换句话说,这三个月之内,朱由检完全可以调动这些钱财! 看似三个月之后,还要归还,没有赚到便宜。 但是,这三个月的腾转周期,却帮了朱由检的大忙! 可以这么说,每吸收进来一百万银元,朱由检都有把握,在三个月之内,利用这些银子,最低赚取十万的利息! 要知道,发展的红利,可是最大的! 看似百分之一的保管费,储户占了很大的便宜。 实则——在高速发展时期,跑不赢大盘,就是在贬值! 在以贵重金属为货币时期,贵重金属就是来衡量鸡屁股的价值体现。 这时期的贵重金属,可没有保值的价值。 高速发展时期,存钱,就意味着资产缩水! 第1122章 内部统计 朱由检看着张书堂: “朕当年,定下五日一报的政策。 凡京师户部、工部等署,新旧银库各局,每五日上报收支用度。 地方则为一月一报……” 在崇祯三年(1630年)三月,朱由检要求户部将新、旧饷库账册“五日一报”。 同年八月,朱由检要求边镇饷司实行“月报”。 朱由检希望借此形成一个——自皇帝至户部、乃至各地方,清楚的财政管理脉络,进行有效的远程财政及仓库管理。 简单点,这就是用来监督官场,预防贪污的。 这个制度,一旦形成惯例,就会成为官员头上的达摩斯之剑! 此外,朱由检还建立驳查制度,派专员核实月报数额。 由此,可以随时掌握各仓库的具体变动。 这就是反贪的。 然而…… 动了豪绅蛋糕的皇帝,只有——溶于水、挂于树! 那追着嘉靖烧的大火,已经证明了一切。 明朝的灭亡,在朱由检强推改革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如果说之前,士绅扶持女真,还只是为了金银。 朱由检整顿官场的行为,使得士绅开始埋葬大明。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崇祯推动改革的两三年后—— 在崇祯六年、七年,明明是局势一片大好,大有中兴之势的模样。 然而,到了崇祯九年,形势就直转而下了! 万历想要在江南收点税,人家都能推动女真造反。 崇祯想要改革官场,大明还能存在? 清朝入关以后,捡起了朱由检财政改革的成果,形成“奏销制度”。 而奏销制度,之所以清朝能够玩转,起因却是多尔衮定下的——“压制江南官员”! 当大清的刀片子砍了一遍又一遍,江南血流成河之后,崇祯的这项改革,终于得以实施…… 不得不说,这是讽刺! 就好像郭嘉推动税务改革,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而某人高叫着——“我只有一元年薪”…… 资产以千个小目标为单位来核量的,大玩一元不交税。 而普通百姓,合加在衣食住行中的税,高达六成,甚至,还有个税…… 1无法直接管理无数个9,于是只有经过中转。 结果,1本来要问6收的钱,却被6转嫁到9头上。 不得不说,以史为鉴,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 朱由检眼神冰冷: “申报制度,乃是国策,谁都不能动摇。 这是铁律,触之即死!” 张书堂使劲点头: “陛下放心,微臣已经通知下去了,银行体系,都会严格执行五日一报的制度。 同时,本银行单位内部,则施行一日一报的制度,每日交接和盘点,都必须记录在册。” “而银行上报卷宗,则分为五份,一份转送税务司,一份本地留档,一份交由上级银行,一份则是送来京师总行。 剩下的一份,送往内监……” 张书堂是唐王府属吏的出身,按照大明的规矩,这是世代都是体制内的人。 铁血手腕,张书堂可不是玩不转了。 这人压低了声音: “陛下放心,臣已经在银行体系内,定下铁律: ——三小错开除,一大过追责。 同时,只要给银行造成了损失,不论多寡,一律扭送税务稽查部门。” 朱由检点头。 “你是宗人令的恩人,朕相信你。” 张书堂一听这话,喜得眼泪止不住的流,嘴里连连谢恩不止。 朱由检却摸了摸下巴,暗自思索: 如此五份分属不同部分,不管哪一部分损毁,追责起来,也没难度! 只有这样,才有了吏治清明的可能! 吏治清明的前提,是官吏财务公开。 这一招,他已经憋了很久。 慢慢来吧! 还不是祭出来的时候。 原主步子迈得太大,扯着了蛋的旧事,他可不能重蹈覆辙。 原主败就败在赤身上阵,没有给自己穿好手套。 官吏财务公开这玩意,可是个大杀器,一旦真的施行,必然会招致全天下的反对。 还是要多找几双手套…… 太棘手了啊! 就他目前的手套,还是太薄,刺的疼…… …… 出了银行,朱由检不做停留,直奔皇宫而去。 皇帝回宫的夜宴,自然欢颜笑语。 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炤,环绕朱由检身畔,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 稍远处,周皇后笑容奕奕,正和懿安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 而懿安皇后,看向朱由检的眼神,却有些疏离…… 当初张嫣出手,惹来了一身骚。 虽然李岩已经去解决这件事了,但是,污水却是泼到了张嫣头上。 这些天来,她痴迷望远镜,怕也是自保之举。 这事虽然很好解决,处理起来却太麻烦。 朱由检暂时没精力去管。 他也不想管。 曹化淳那边即将动手,只要他这边召开大朝的消息,传了出去,就是曹化淳动手之时。 这个浑水,可是王炸! 这玩意只要炸了,那还有人去在意什么张嫣身上的污水哟! 让人忘记蚊子咬的刺挠的事情,就是拿“毛辣子”蛰一下。 孔门的事情一旦爆出…… 就算朱由检绕着汉都果奔三天三夜,也掀不起风浪了! 更何况区区留言碎语! 朱由检在皇宫内呆了一晚。 第二天虽然不是大朝,但是,在京的官员,却全都到了。 照例问安之后,朱由检留下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开始听取这半年来的工作汇报。 倪元璐率先站了出来: “陛下,臣奉命统计各地人丁,按照陛下新令——不分年龄,皆以人数。 我朝各地人口总数一万万七千九百六十四万三千九百四十八人。 其中男丁一万万零三十六万七仟捌佰零叁人。 壮年丁口总数是八千七百九十二万七千三百九十五人。 以上统计,不包含南直隶、奴儿干、三宣六慰、蒙古等地。” 朱由检眯着眼睛。 不含江浙晥,还有接近一亿八千万人。 壮年丁口都接近九千万人! 这还不算北直隶被清军屠杀的,以及十几年大旱,毁于兵灾的人口。 那该死的清廷,竟然直接将天下屠杀的只剩下一千多万丁口…… …… 第1123章 土地、税收 “咳咳。” 站在朱由检身边的王承恩,见到皇帝久久不语,而倪元璐还在等着皇帝回话呢。 他急忙轻咳一声,提醒皇帝。 听到身边的咳嗽声,朱由检这才回过神来,他苦笑着摇头,对着倪元璐挥挥手: “卿家劳累了,归位吧。” “臣遵旨。” 倪元璐鞠躬行礼,退回了自己的班位上。 奏报继续进行,陈奇瑜站了出来。 皇帝离开前,他奉命清查全国田亩总数。 半年时间,清查出豪绅手中,已经被朱聿键犁了一遍的田亩数量,并不算太难。 尤其是腹黑皇帝的腹黑,已经传遍天下的情况下。 从去年至今,因为对抗朱聿键,天下那滚滚豪绅人头,那无尽破家豪强,还在震慑着所有人的神经。 在这样的局面下,没有人敢阻挠陈奇瑜。 “启禀陛下,臣带领皇家大学的学子们,以税务司吏员为基干,并以各地作物产出,与汉都商团签订供需协议的名义,清查天下田地总数。 十天前,臣已经初步理清田地数量。 不含奴儿干、辽东等地,不含三宣六慰等地,不含蒙古、乌斯藏等地,不含江南等地。 全国初步统计田亩总数,是十一万万七千八百六十七万亩。 这个数据,不包含军户田,不包含庄窠田,也不包含草场鱼塘林地等,仅仅只统计种植粮食的田地。 此数据,包含湖广地区的桑叶田。” “朕知道了。” 朱由检点点头。 奴儿干、辽东是军垦区,本来就没计算在收取农业税的农田之内。 青藏高原那边是羁縻性质,耕地本身也少得可怜。 至于三宣六慰,大明在这些地方,一直以来施行的都是包税制。 明朝通过册封,来掌握这些地区。 三宣六慰的头人们,每年需要上缴银子的。 (《云南通志·羁縻志》三宣六慰·差发: 车里宣慰使司额征金五十两, 车里靖安宣慰使司,木邦军民宣慰使司额征银一千四百两, 孟养宣慰使司额征银七百五十两, 缅甸宣慰使司、八百大甸宣慰使司、老挝宣慰使司、猛密安抚司、孟定府额征金六百两, 孟艮府额征金一十六两六钱六分, 南甸宣抚司额征银一百两, 干崖宣抚司额征银一百两, 陇川宣抚司额征银四百两, 威远州额征银四百两, 湾甸州额征银一百五十两, 镇康州额征银一百两, 大侯州额征银二百两, 八寨长官司、孟琏长官司额征银二百两。) 明初金银兑换比例,在十比一左右,到了明末,因为大量白银的涌入,因此,兑换比例在八比一左右。 而明朝给三宣六慰的定例,却是——金银比例4:1. 这就是朱元璋定下的“差发”! 甚至,直到南明即将灭亡的永历末期,依旧派人进入三宣六慰收税,甚至,还有缅甸驱逐明朝收税使者的记录。 朱由检眼神闪了闪。 说实话,盛产金银的三宣六慰,这个纳税额并不高! 但是,不高,那也是要和人比的! 相对于—— 某个沿海省份,每年仅有不足六两银子的商税…… 某个产茶大府的茶税,每年仅有六两银子的茶税…… 三宣六慰——已经是重税中的重税了! 陈奇瑜统计的,就是传统汉地的民户田亩总数。 也就是不计算诸如庄窠田、军户田、皇庄田,等国有土地在内的民间田亩数量。 套用后世的理解,就是分配到了百姓头上的田地数量。 这个数据,是不包含江浙皖等江南地区的。 也就是说,大明内地省,民田总数是超过十二亿亩的。 朱由检眉头挑了挑。 就只看这个数据,他就知道,陈奇瑜的统计,依旧不彻底! 自从宋代起,华夏土地,就进入了精耕细作模式。 而进入精耕细作模式的原因——没有可供开垦的荒地了! 土地这东西,不管哪个朝代,土地就在那里,田地的总数,是不会少的。 ——除了像“我圣清”一样,疯狂制造杀戮,屠杀百姓,在内地制造大片无人区,以政府暴力为手段,强制制造土地荒芜,因而造成耕地面积减少。 后世有个词,叫做“十八亿亩耕地红线”。 实则,统计的最高峰,是22亿亩耕地。 而后世的耕地,因为城市群几乎普遍建立在易于耕作平原地带的原因,因此,在劳动力充足的明代,耕地面积,实际上是要超过后世才对。 但是! 就算按照后世的田亩数量——内蒙1.7亿亩,东北4.5亿亩来计算,扣除这些地方后,关内土地是近16亿亩。 而陈奇瑜却仅仅统计出了12亿亩…… 少了四亿亩土地! 就算没有统计江浙皖,但是,这三地后世耕地加起来,也就不足1.9亿亩。 按照两亿亩来计算! 也就是说,陈奇瑜的统计,依旧漏掉了两亿亩之巨! 朱由检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的敲击着。 虽然这时代科技不先进,但是,陈奇瑜带的是大学城内还未毕业的愣头青。 这些经过教育(洗脑)的年轻人,正是报国心爆棚的时候,他们统计的数据,是不会出错的。 朱由检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每一下,都让众臣心头直跳…… 而明代西南疆域,是要比后世更大的。 也就是说,实际上漏掉的土地面积,更加庞大! 但是! 就算按照十二亿亩土地,并以每亩地的税收只有十枚铜钱来计算! 而今的铜钱,不到八百枚,就能兑换一两银子。 也就是说,就算这么粗略的计算,大明每年的农业税,最低也要有一千五百万两的银子! 每亩地只收10枚铜板啊! 就能收取了1500万两白银! 而实际上的田赋收入,是绝对不止这么一点点的! 1两银子\\u003d10钱\\u003d100分\\u003d1000厘。 也就是说,1厘相当于0.8枚铜钱。 明代加三饷时,有句着名的话,叫做“亩加九厘银”,也就是7.2枚铜钱。 单单这个“九厘银”,就应该收取到1080万两白银! 第1124章 《大明官吏财产申报法》 就算不说秋税,只计算夏粮。 明朝万历以前,朝廷征收的是实物税。 也就是粮食、布匹、丝绸、茶叶这些。 民间交给朝廷中央的农业正税,加上三饷,明朝定下的是平均数是——每亩地九斤多粮,不到十斤粮食。 为了便于计算,按照十斤取值。 一石粮食,则以麦子、米的150斤重量计算! (石是容积单位,稻谷、麦子、米、杂粮,重量都不一样。) 就不说崇祯十三年、十四年,那杂粮高达一斤粮食一两银子的恐怖价格了。 就只按照万历末期以后,通常一两半银子,能够购买一石粮食的价格,来兑换。 十斤粮食,折合成铜钱,是53枚。 一亩地需要缴纳53枚铜钱。 一斤粮食,在明初的售价是不到2枚铜钱,明末非崇祯13\/14年外,大约在5枚铜钱左右。 从这里就可以看到,明代皇室制定的税收,并不高。 但是! 就算按照一亩地产出只有一石来计算,收入800枚铜钱(明初铜银折合是1000左右),在加了三饷的情况下,缴纳53枚铜钱。 正税税收仅仅只有6.625%。 在加了三饷的情况下,明代正税约为十五税一。 也就是说,被黑上天的明末三饷,导致民不聊生的说法,完全经不起推敲! 按照这个被“公认”崇祯“横征暴敛”,导致明朝灭亡的定额—— ——大明正常税收,就算不计算江南地区,单单农业税,也该高达七千五百万两银子! 这个数值,恰恰与明初朱元璋、朱棣时期,高达两千多万石的税收粮食总数,对应上了! 也就是说,从田亩数来反推税收数据的论断,是正确的。 然而呢…… 崇祯也就能收到三四百万的银子! “横征暴敛”,“导致大明灭亡”的明末三饷,每年超过七千余万两白银…… 再退一步! 就算按照正常年景,粮价大约0.8两一石来计算—— 单单正税税收,也该超过了三千万两白银! 结果呢? 崇祯只能拿到三四百万的正税! 其他的…… 全中饱了官员的私囊! …… 朱由检不是傻子,稍微一盘算,就明白了这里面的蹊跷! 宋应星特意在三大殿内,新增了扩音设备。 陈奇瑜的话,在场上千人,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的都是人精。 不管是朱由检提拔上来的实干人才,还是原本的官场人物…… 能够走到这一步,谁不是无所不通的人精? 陈奇瑜的一段话,承天殿内鸦雀无声! 这个账,在场的,谁算不明白? 稍微一盘算,他们就明白——皇帝已经想到了税收里面的蹊跷…… 朱由检抬起头来,泛着血丝的眼睛,环顾着众人。 高高在上的御座,能够清晰的与每一个人对视! 不管是大殿内的重臣,还是大殿外的吏员。 没有人敢和皇帝对视。 甚至,胆小者心脏几乎都要跳了出来! 那是皇帝吗? 打发叫花子,也不是这个打发法啊! 甚至…… 就算去秦淮河上捧个姐儿成为名角——花费都不止这么一点点! “哈哈哈!” 朱由检站起身来,伸手环指众人。 皇帝笑的很是肆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张狂的笑,渐渐变了声。 “呵呵呵呵……” 朱由检重重的坐在龙椅上。 他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 “好! 真好!” 站出列班,独自站在中央,面对皇帝的陈奇瑜…… 饶是他胆大包天到敢挖了杨嗣昌的尸骨,拿去作为收复左良玉的工具…… 这一刻,却也只觉得两条腿,已经软成了面条。 这个案子,一旦皇帝真的追究——从洪武朝至今,所有的官员,几乎要全拉出来砍一遍! 这可是自从大明建立以来的大案啊! “税务司何在?” 朱由检一开口,让所有朝臣,几乎吓得全都要跪了下去。 这个大案,一旦真的爆了,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咔咔咔!” 寂静的落针可闻的大殿内,甲胄碰撞声,是那么明显。 每一片甲页的碰撞,就好似一面鼓,敲在了众人的心头。 “臣税务司左指挥使刘体纯,拜见陛下。” 朱由检环顾众人,嘴角噙着冷笑。 正愁找不到借口,来推动官吏财产申报呢! 推动的时机,就来了! 这个最大的手套,只要用好了,可比魏公公还厉害! 税务问题,就是朱由检手中的核弹。 只要引而不发,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王承恩!” 朱由检将站出来的刘体纯晾在一边,反倒是喊出了身边的大伴。 “臣在!” 王承恩急忙出列。 手中的浮尘,白得让人眼花。 “起草诏书,即日起,凡我大明官吏,不论阁辅、不论吏员,皆需每年向税务司,申报家庭财产总数!” 众臣的心,揪到了嗓子眼。 然而! 本来正在忐忑的心,听闻皇帝这么说,顿时落了下来。 只要皇帝不追究,申报也就申报吧。 无非不过是多了一封表文而已。 再说了,今日的他们,几乎家家都在皇帝主持的汉江商团内,占有份额。 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王承恩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一封圣旨就书写完毕。 这老太监也是个人精,当场拿着圣旨,让阁部大员盖上了官印。 就此——《大明官吏财产申报法》,新鲜出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君之所司,唯器与名。民间亦有俗语:名不正言不顺也。 朕猝闻国家田亩之数,深感吏治腐败之甚,心有惶惶然。 又思及官吏鲸吞国家赋税之深,何尝民间父老能够幸免矣! 贪腐之事,若不制止,非是国家动荡,便是百姓遭受盘剥。 待得东窗事发,不知几家哀嚎之、悔叹之。 为大明江山计,为公卿阖家欢乐计,朕意推动官吏财产透明法。 特此颁布《大明官吏财产申报法》。 即日起,凡大明官员、吏员、勋贵、王公,每年腊月,需申报家庭财产与税务司。 唯有透明官吏所得,方能杜绝贪腐之事。 若无贪腐,国家用度有数,公卿花销安心,此,君臣民皆可相安。 …… 大明永盛元年冬月葵酉日。” 朱由检看着王承恩熟练的宣读,让人立刻拿去刊印,嘴角噙着冷笑。 先只让你们公布。 至于惩戒…… 还不到时候。 第1125章 懿安皇后让你来的?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皇帝不好当啊! 真当没有由头,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扯淡! 皇帝只是个大家长。 朝臣和政权,仅仅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政治不是一边倒的横推,而是妥协中的平衡! 拉拢大多数,打击少数不听话的,才是政治的真正精髓! …… 老王和皇帝配合这么久了,早就有了默契。 这个鸡贼的家伙,趁着朝臣还在汇报,当即离开大殿,前往新闻宣传司而去。 他要做的,不单单是加印报纸,将新鲜出炉的《大明官吏财产申报法》公之于众,更是还让派人前去各处村落,将这玩意给漆刷到墙壁上! 只有让天下人都知道,才会有了真正的吏治清明! 任何一个稽查单位,都是无法避免贪腐、舞弊、护持的。 唯有全员监督,才能真正的避免…… 直到王承恩离开承天殿,忙着去让《大明日报》刊登这封圣旨,朱由检才看向了早就站出来的刘体纯。 “税务稽查司这边,朕分作两部,你是左指挥使,负责的方向就是陆地。 陈年卷宗虽然时过境迁,你这里还是有权查勘的。” 有权查勘? 这是要干什么? 朱由检没说。 还能干啥? 留着这个几近三百年鲸吞国家赋税的大案,随时敲打不听话的人呗! 腹黑的皇帝,逮到了一双厚手套,还不是要榨干了一切作用啊! 刘体纯也不问。 他这个人有一点好,就是闹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去想。 反正该他干活的时候,陛下会吩咐他的。 反正,自从当初被捉之后,他只要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这官就能越来越高。 甚至,他还得到了子爵的封赏! 这个壮硕的汉子,一身明亮的铠甲,他哐哐当当的弯腰。 瓮声瓮气道: “臣明白了。” 刘体纯知道自己的能耐。 真要是提刀子上战场砍人,他二虎可是从不怵人。 要是玩脑子…… 憨大个郝摇旗,都能将他玩死! 刘体纯知道自己不像刘芳亮那般,能够独当一面。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税务稽查司指挥使,就是皇帝手中耳提面命的傀儡。 但是! 当傀儡咋了? 他当傀儡,从一介降将,干到了税务稽查司两位大佬之一的重要职位上! 这样的傀儡,请给他一打! 听皇帝的话,有饭吃啊! 朱由检挥手让刘体纯退下,这才笑嘻嘻的看向众人: “诸位爱卿,这是早朝,不是论事的时候。 下面该哪个衙门汇报了? 继续吧!” …… 悄咪咪又敲打众人一次的朱由检,浑然不顾众人那吃瘪的模样,自顾自的稳坐板凳。 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才是政治! …… 一场早朝,因为皇帝亲征半年之久,挤压的公务何等庞杂。 原本只是一个例行汇报,竟然一直开到了午后。 朱由检很大度,早早就让鸿胪寺准备饭菜。 鸿胪寺的饭菜不管难不难吃,在场的鸿胪寺官员,摆在他们面前的饭菜,也不敢吃的少了。 谁敢面带不快? 信不信皇帝立马查你…… 太阳西斜,早朝才完毕。 众人也明白,到了这个时辰,真正议事的午朝,怕是也开不起了。 再说了,皇帝刚刚回来,能够开了早朝,已经是模范典型了! 咋地? 只需他们小别胜新婚,还不许皇帝有点私人空间啊! 不管是陈奇瑜、方岳贡、倪元璐这样的绝顶大佬也好,还是王徵、宋应星这样的实干大臣也罢,谁都不提奏议的事。 有事明天再说! 皇帝今儿火有点大,惹得皇帝不能抱了美人归,会挨训的…… 众臣不提奏议,朱由检也乐得清闲。 接下来,朱由检倒是没有再次出手。 安心的当了泥胎塑像。 一别半年,汉都的变化,简直能够用上天翻地覆四个字。 就连专门制造蒸汽机车的工厂,都多了两家。 至于生产蒸汽机火车头的工厂,更是多了五家。 甚至,谷城这个新建的工业区,已经铺满了工厂。 …… 下了朝后,朱由检施施然朝着后宫溜达而去。 王承恩弯着腰,正一边亦步亦趋,一边轻轻捶打着皇帝的腰。 “左边,哎,过了,过了! 对对! 就是那里,用点力!” 朱由检一边溜达,活动着四肢,一边指挥着王承恩给他锤腰。 这位内档大伴,毫无在外面的霸气,满是褶子的老脸,全是献媚的笑。 “爷,这个力度可以吗?” “爷,是这个位置吗?” …… 冷不丁的,一个宫女出现在承天殿的夹道处。 朱由检并没注意到,直到鼻翼内传来了香风,这才抬起头来。 “春梅?” 朱由检停下了脚步。 懿安皇后身边的使唤宫女春梅,屈身行礼: “奴婢参见陛下。” 朱由检摆摆手,让她起来: “是懿安皇后让你来的?” 这丫头专程在这里等着,必然是张嫣的意思。 春梅低着头: “陛下,娘娘让婢子给陛下捎句话……” “哼!” 朱由检一摆手,制止了春梅的话语,抬脚直接朝着暖阳宫走去。 不就是一点流言碎语么,张嫣竟然怕成了这样! 自从上次借着东莪,一次性揪出17个内鬼,以及他们收买的几十个小火者后,这皇宫内,就没人敢朝外传话了! 开什么玩笑,皇帝说了极刑…… 那就是不得好死!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他们真实的写照! 再说了,朱由检一手金钱,一手大棒,揪出了内鬼的皇宫,就是朱由检的一言堂。 最关键的是——张嫣收拾了李康妃,剩下的那些高辈分们,谁还敢作妖? 周皇后是个柔顺的性子,张嫣又是自己人。 这偌大的皇宫,就是朱由检的一言堂。 再说了,孔门即将剧变,这个时候,莫说他和张嫣之间清清白白了。 就算是真的有点啥事,也没人会在意的! …… 暖阳宫。 张嫣皱紧了眉头: “陛下不该来!” “朕来了。” “陛下不该来的!” 张嫣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天下,就没有朕不敢去的地方!” 朱由检笑着抬手,打断了张嫣的话。 这语气,怎么有了古龙那味了呢? 这玩意不行啊! 太深奥,看不懂…… 第1126章 扎篱笆 “陛下!” 张嫣张嘴,还要说些什么。 “停停停!” 朱由检赶紧打断: “你在想些什么,你想说些什么,你在忌惮什么,我知道的清清楚楚。 你也知道我特意让李岩南下,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 如果我告诉你,不管李岩这边能不能奏效,他们的注意力都要转移呢?” 张嫣一愣。 明亮的大眼睛眨巴一下,瞬间明白过来了。 她的话语里,有些欣喜: “山东那边,难道已经布置好了?” 将朱由检请进凉亭坐下,张嫣在对面作陪。 石制圆桌上,摆放着一篮各色干果。 不但有干枣、鲜枣、核桃、苹果、橘子,还有岭南送来的龙眼,左良玉从安南送来的芒果干等。 琳琳琅琅,摆满了一桌子。 张嫣的大眼睛,闪烁着欣喜的光芒,不待朱由检回答,当即追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 东边要塌房了?” 塌房?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起来,这个词用得好啊! 这可是实打实的塌房! 连房梁估计都不会剩下一根,不是塌房是什么? 朱由检大笑道: “对,曹化淳已经布置好了,就等朕在大朝上露面。” 曹化淳是多能的人啊! 这家伙当年奉命组建勇卫营。 在那个东林把控一切的年代,崇祯又被掏空了家底。 曹化淳想要干点实事,不给人家许诺,能做到吗? 这家伙空口白话不知道许出了多少,这才拿到好处,有了组建勇卫营的钱财。 结果呢? 这厮转身来一个辞职! 用曹化淳的话—— “我姓曹的,都一撸到底,成为白身了。 昔日的那些诺言,我没法兑现了啊!” 就这样,曹化淳一招金蝉脱壳,用自身断绝官场为代价,给崇祯皇帝留下了一支缝补天下的强军。 虽然这种耍无赖的手段,最后也导致勇卫营被排挤,不得不四处扑火,调动频频,几乎全部死在了征战中。 但是,曹化淳的手腕有多牛,就可以想得到了。 而针对孔门的计划,虽然是朱由检提出的。 负责人却是曹化淳。 皇帝的一个概念,在曹化淳手上,完善成了今日的最终版本。 这厮有多毒? ——甚至连朱由检这个大明皇帝的身子,都给利用上了! 以这厮的头脑——利用大朝,将皇帝完全摘出来的手段,就不稀奇了。 实在是——不是曹公公不牛逼,而是原主太正直! 但凡换一个腹黑的主,大明早就换新天了! 崇祯这傻皇帝,不懂曹化淳的好。 朱由检这个后世饱受厚黑学(腹黑学)折磨的人…… 与曹公公…… 只能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用俗语,那就叫——臭味相投。 两个腹黑的家伙凑到了一起,当真是——弄了孔门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算,还要将缸扣在别人头上…… …… 张嫣多聪明的人呐! 朱由检只是提了曹公公的名字,她就明白了一切。 张嫣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儿就是十七日了,大朝就在三日后。 皇帝在大朝上一露脸,那…… 谁还会怀疑皇帝呢? 张嫣一句话没说完,朱由检却轻声道: “就在刚刚,朕通过了《官吏财产申报法》。 这玩意一出,天下视线,就会全部聚集在汉都。 朕也就处在了聚光灯下。” 朱由检哀叹了一声: “朕又要被人骂腹黑的狗皇帝了啊!” “噗!” 朱由检这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哀自怨的话,让张嫣再也憋不住了。 她掩嘴失笑。 懿安皇后止不住白了朱由检一眼。 这家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结果呢,不但将自己摘出来,更是还要将屎盆子扣到别人头上。 还反过来说——别人骂他是“腹黑的狗皇帝”…… 以她看,这是骂的少了! 朱由检原本还要哀叹自己出力不讨好,怎么明明是为了天下百姓,到头来骂名横贯古今…… 结果,张嫣这一笑,顿时给他弄不会了。 “停停停!” 朱由检瞪着眼: “我挨骂了哎! 他们说我是腹黑的狗皇帝哎! 作为朋友,你不安慰安慰我,竟然还看笑话?” 张嫣更乐了,嗔道: “少作怪,得了那么大的便宜,被人骂一骂咋了? 当年皇爷爷就为了收点税,都被人骂的那么惨咧! 更何况你将人家家底都给抄了……” 朱由检作怪的眨了几下眼睛,故作恍然大悟道: “喔! 你这么一说也是。 那……” 朱由检朝着山下努努嘴: “给他们加把火? 让他们多骂我几句?” “讨打!” 张嫣笑喷了,抓起凉亭桌椅上的干果,作势朝着朱由检砸来。 朱由检起身,窜出凉亭,赶紧举起双手,做了投降状。 “皇后娘娘别打,我错了,我错了!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子则个罢。” 张嫣笑了一阵,止住了笑: “江南黎民多哀,方公公那边,还是要多上些心。” 心病去了的张嫣,瞬间又恢复了自己的本色。 一张口,就开始给朱由检谋划起来。 “安!” 朱由检笑着再次走进小榭,在凉椅上坐定: “老方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素来稳妥。 再说了,张国元他们都在,背后又有商团的支持,江南百姓,庇护所足够安全!” 张嫣欣慰的笑了。 周家妹妹是江南的人呢! 人家全家都没了。 要是家乡百姓再遭了磨难,真怕这个傻妹妹做了傻事。 她想了一瞬,开口道: “篱笆还是要再扎牢一些,张献忠那边,虽然有李定国的牵制,却也是要做了保险的。” 朱由检大笑: “秦老夫人的手腕,你还不放心吗? 白杆兵在手,又有朕给他们的武器,莫说一个张献忠了,就算是十个他,也翻不了天!” 张嫣就是想的多了。 那可是白杆兵啊! 历史上缺衣少甲的他们,都能闯出了赫赫威名。 更何况是经过他加强的白杆兵了! 江西方向也好,福建方向也好,早就固若金汤了! 更何况,他可是在蒸汽机船投入实用之后,才敢将清廷引入江南。 不就是为了扎篱笆么! 张嫣真当他傻啊! 第1127章 浓眉大眼的黄得功,也学坏了 一夜北风起,遍地雪花白。 一场来自苏武牧羊北海方向的冬风,带来了来自北方的寒冷空气。 一夜之间,横贯大明腹心的秦岭,披上了银装素裹的白纱。 “咯吱、咯吱!” 小太监踩着咯咯吱吱的白雪,黑布棉鞋上,沾染着几许白,正卖力的清扫道路。 不经意间的一抬头,猛然发现,王承恩已经手持拂尘,顺着甬道走来。 就是这一瞥,视野的尽头,出现一抹明黄。 进宫已经年余,小太监自然知道,这是伞盖。 陛下来了! 小太监急忙咳嗽一声,将扫帚依靠在墙壁上,自己也退到一角,弯腰等待。 远处正在清扫积雪的小火者,听到这小太监的提醒,急忙纷纷放下工具,退到了墙边弯腰站定。 “沙沙沙!” 脚步声渐渐远去。 尽力上翻的余光,清晰地看到了一抹玄色。 那是皇帝的龙袍! 陛下要上早朝了。 小太监急忙收回眼光,脑袋又低下了三分。 今日是大朝。 …… 汉都皇宫,一万多官吏,齐聚承天殿,等待参加皇帝御驾亲征回来的第一场大朝。 三天之前的那个官吏财产申报法,已经吸尽天下的目光。 身为大明官吏的一员,事关切身利益,谁也不敢大意。 皇帝的腹黑,老百姓都已经知道,更何况是大明这些官场中人了。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大朝过后,官吏的头上,达尔摩斯之剑已经高悬。 事关切身利益,谁也不敢大意。 今日的早朝,够级别参加的官吏,都来了! 新大明首都。 朱由检借着大明几百年来土地与税收的不平衡问题,提出了《大明官吏财产申报法》,成功的吸引了天下所有人的目光。 只要是官场一份子,不管是大明还是南明,不管是清廷还是朝鲜、倭寇国,甚至,就连被左良玉训成狗的三宣六慰,也不敢大意。 这个政策一旦实施,会是所有人类社会中,官员阶层的公敌! 不但这些切身利益者将目光看向了汉都,就连各个王朝的主掌者,也密切关注着。 甚至,就连南明那个没有权的窝囊皇帝朱由菘,也提起了精神。 就算他已经对江南官绅不抱希望,内心的深处,也在期待朱由检能够借此给官员套上枷锁。 他在盼望着。 朱由检若是果真能够推动《官吏财产申报法》,他兴许也能借此夺回一点权力…… 而正在沿着运河南下的多尔衮,在又一次面对明军“收税”的时候,在再次送上百万“买路钱”之后…… 继续南下…… 汉都的事情…… 他有心无力了…… 大明简易铁路,已经连通汉口、开封。 虽然因为开封府大半被淹,简易铁路无法直通开封府城,却也已经到了鄢陵。 车站就设在鄢陵和扶沟之间。 铁路出了叶县,前往开封方向,一路平原,简易铁路修建起来,速度极快。 朱由检为了整个天下,就算明知道修建简易铁路,要不了多久就会拆除,却也不得不多费一次功夫。 虽然这种便宜之举,使得简易铁路的运载能力很差。 但是,运输一些报纸,难度并不大。 速度更不是马车能够比拟的。 交通工具的改变,使得消息传递所需的时间,已经大大减少。 汉都发布的报纸,一天时间,足以运输到铁路所在的区域。 甚至,在不计成本的传递下,传遍整个天下的府城,也不过三天左右。 就算云南沐府,五天之内,也能拿到汉都出产的报纸。 以清廷、南明的能力,弄到朱由检刚刚运抵开封、武昌的报纸,并不是什么难事。 多尔衮深知《官吏财产申报法》,对大清的存在,会成为他们鲸吞天下的最大难题。 然而…… 雄才大略的多尔衮,也无暇他顾了! 若是不能鲸吞江南,大清…… 变成一地鸡毛…… 将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多尔衮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了如何夺取江南上。 不能拿下江南,就算破坏了朱由检的打算,也无法阻止大清的灭亡了。 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糟心事。 …… 果如朱由检预测那样。 《大明官吏财产申报法》就是吸睛的利器。 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汉都! 月黑风高…… 正是杀人放火时! 邹县。 这座曲阜南部的小县城,已经成了空城。 黄得功以清军沿河南下,预防清军肆虐百姓的名义,腾空了此地。 此时,数千头顶金钱鼠尾的壮硕汉子,正盘踞在县城之内。 县衙内,浓眉大眼的黄得功,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 纵然面前都是数百荷枪实弹的清军,却笑容依旧。 谢迁腰上挂着长剑,双手持着荣光短枪,腰后的武装带上,更是挂着四枚拉燃手榴弹,一双虎目,不怒而威的注视着堂内的众人。 “诸位,时间就在今日晚间,本将会在此地备下美酒佳肴,静待诸位凯旋而归!” 朱元璋御题,下令悬挂全国府县的“清慎勤”匾下,一个女子正端坐次首位。 正是东莪。 有人将视线看向了东莪。 东莪却把玩着自己的双手,一句话也不说。 “郡主娘娘。” 有人忍不住呼唤东莪。 东莪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黄得功。 这厮浓眉大眼,看着就是个忠厚人。 黄得功呵呵一笑: “娘娘有话直说便是,臣下自当为娘娘解惑。” 东莪眯着眼睛,一言不发的看了黄得功许久。 而黄得功毫不胆怯,依旧老神在在的坐着,脸上的神色,从未有了丝毫改变。 东莪坐不住了,只得开口道: “黄大人此言几分为真?” “娘娘啊!” 浓眉大眼的黄得功,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 他满脸恐慌,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污蔑。 这厮一手指天: “您是娘娘,代表着陛下。 而我只不过是陛下臣子,做臣子的,哪敢欺骗娘娘!” 黄得功苦笑道: “陛下让您亲自过来,娘娘还不知道这是为何吗?” 黄得功内心早已掀起惊天骇浪。 老天! 我这么忠厚的面相,也被看穿了吗? 不行! 要稳住她! 第1128章 还不快谢谢黄大人? 浓眉大眼的黄得功,伸着脖子,凑近了东莪,压低声音道: “陛下需要投名状,派您来,其一是只有您,才能让弟兄们相信陛下的诚意。 其二,娘娘毕竟……” 他呵呵干笑一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娘娘您的身份在这里放着,若是没有功勋,陛下也不好贸然带回汉都呐! 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些事情,以娘娘您的智慧,该是清楚的很。” 东莪秀眉微颦。 虽然黄得功就差赌咒发誓了,看似该是真的无疑。 但是! 她还是有些怀疑。 没错,之前时候,朱由检的确是与她说了自己的难处,更是暗示与她,只要她带队将孔府上下拿下,押送汉都,就会册封她为妃子。 但是…… 东莪更怕自己只是棋子…… 她没回答黄得功的话,却继续道: “当真只是掳走孔门?” “娘娘啊!” 黄得功满脸真诚: “这孔家干了什么,娘娘您之前贵为清廷摄政王郡主,自然知晓。 孔门对天下太重要了,陛下不容有失! 只要咱们将孔门众人带回汉都,陛下自然龙颜大悦。 娘娘这边,微臣不敢保证能够荣登皇贵妃之位,但是,皇妃的名分,却是少不了的。” 满脸老实忠厚的黄得功,说的都是实在话! 东莪一想也是。 孔胤植给她爹磕头的时候,她可是就在摄政王府的。 孔门代表着天下读书人的所在,孔家在哪里,就会带动读书人的选择方向。 若此来看,朱由检选择强行带走孔门,也就合情合理了。 只是…… 不知为何,她总是心跳的厉害,莫名有种恐慌的感觉。 “那……” 东莪觉得还是不保险,再次追问: “朱……陛下不是已经让你拿下山东,为何不据守此地,却要带走孔门,遗弃了这千里之地呢?” “黄河!” 黄得功一边在心里大呼此女厉害,怪不得皇帝使用诈骗的手法,将她送来这里了。 一边却是回道: “娘娘也知道,黄河决堤了。 陛下纵然舍不得放弃山东,然而,长达上千里的沼泽,山东这边,陛下实在是无暇顾及啊。” 东莪一愣,这才明白过来。 当时她随着大清入关,自然知道,那时候,攻城略地,简直就像是白捡的一般。 为何父王多尔衮不攻打更容易占领的河南、山东大平原,而是选择了与李自成死磕。 不就是因为黄河决堤之后,河水肆虐上千里,宽度也足足数百里。 这不是河流,找条船,架个浮桥,就能通过了。 这是河水肆虐,泥浆比人还深,偏偏地表又没有多少水的沼泽地带。 换句话说,这是让人马深陷泥浆之内的沼泽! 这么大一片沼泽地带,想要翻越,简直比登天还难。 下午刚刚在开封城墙遗址拍的 (历史上这次决堤,开封府、归德府很多地方,淤泥超过一米,甚至某些地段,淤泥超过了十米。 这个现实,就是榆园军能够抵抗清军十几年时间的地利优势。) (黄河决堤,会造成深达数米的大片沼泽地,就是常某人接受建议,选择炸开黄河,企图阻止倭寇的原因。) 东莪一想也是。 开封以下,黄河两岸成为宽达数百里,长达上千里的泥浆沼泽。 朱由检想要掌握山东,大军往来,必须要从洛阳渡过黄河,绕道北直隶,才能进入山东境内。 而这一带,又都是平原地带,只要有人挖开了黄河北岸,朱由检驻扎在山东的大军,就会成为孤军。 而清廷…… 东莪身为大清的顶层贵族,自然熟知大清的做法。 到那时,父王一定会挖开黄河北岸的。 一旦黄河以北也成了沼泽地,没有后援的山东明军,就是砧板上的鲶鱼! 而江南与山东的联系,从扬州、淮安方向,却是大片的陆地。 换句话说,山东对大清是举手可得,对朱由检却是食之无味的鸡肋! “本宫明白了。” 东莪笑了起来,她挥手对一众女真俘虏道: “还不快谢过黄大人?” 金钱鼠尾们,虽然听不懂黄得功与东莪的哑谜,却也已经明白,东莪郡主娘娘,这是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奴才们谢过黄大人,谢过郡主娘娘。” 满满一大屋子的金钱鼠尾,开始跪地磕头。 黄得功心中冷笑。 东莪啊东莪,你却是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水泥吧! 这玩意,可是加固河堤的利器啊! 你更加不知道,河南布政使孙徵兰,已经开始带人修缮河堤了! 陛下之所以前几次出兵北直隶,都从河南府的洛阳渡河,从太行山边缘横插——为的就是麻痹清军! 甚至,为了今日的事情,更是对举手可得的河南东部大平原,放养至今! 难道——陛下不知道徐州这座军事重镇的重要性吗? 那是为了今日好设套啊! 黄得功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挂着笑: “既然诸位同僚已经明白,黄某人就预祝各位旗开得胜! 诸位! 明日的朝堂上,我等同殿为臣,黄某人只望诸人能够记得黄某今日的善缘。 他日若是黄某人有了危险,还望诸位同僚搭把手呐!” 老实憨厚的黄得功,说的诚恳极了。 就好似——明天他们就真的会携手站在大明朝堂上一般。 “黄大人说笑了,黄大人深得陛下信任,贵为一省总兵。 奴才们不过是降臣,还要靠着黄大人提携呢! 今后黄大人但有指使,奴才们肝胆土地,也在所不辞!” 一行人乱哄哄的许着诺言。 老实憨厚的黄得功,呵呵地笑着,和俘虏们点头致意…… 将身为一省军事最高管的傲居,和拉拢手下时假仁假义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二十一日。 因为有着报纸的存在,再加上朱由检的故意推动。 大明皇帝朱由检强推《大明官吏财产申报法》,与群臣激烈辩论的消息,伴随着当天发布的报纸,传到了武昌、开封。 江汉大平原、华北平原,士绅大震。 这可是恶政啊! 这么一来,还让他们培育的官员,如何鲸吞国家财产呢? 第1129章 孔胤植:真当老子是软柿子? 一时间,朱由检骂名汹涌。 所有士绅,都在咒骂着永盛皇帝…… 孔府身为天下顶尖家族,消息自然灵通得很。 《大明官吏财产申报法》的事情,孔胤植也得知了。 他顿时大怒。 止不住开始指天骂地: “好你个朱由检,老子刚刚还想给你递了降书,你就要老子申报财产? 我申报个你的祖宗十八代! 你不知道半个山东,都是我家的地吗?” “朱由检,你真当老子是软柿子?” “呲啦!” 孔胤植将刚刚书写的降书,撕成了两半。 “姓朱的,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孔胤植眼中,闪烁着寒光。 “一个臭要饭的乞丐,也敢坐在我孔家的头上!” “来人,去唤孔闻謤来!” 孔家是打骨子里看不起朱家人的。 谁让——驱逐鞑虏、恢复华夏的老朱,仅仅只是一个乞丐的出身呢? 就算朱家人当了近三百年的皇帝,在世勋世禄的孔家人看来,也是一个“暴发户”。 孔胤植打定了主意。 既然朱由检给脸不要脸,要来抄了孔家的产…… 那就弄死他! 让老子登高一呼,号召天下士人,共投大清明主去! 给你姓朱的三句好话,还真当你是天子了! 我孔家,才是真正的世家! 管家脸色一变,低声道: “公爷,膘爷曾经给多尔衮写过咱家不能剃发留辫的奏疏。 在多尔衮那边,是做了恶人的。 公爷何不换了礼爷?” 管家说的是去年清廷刚入关时候的事情。 就在1644年,清廷入关的第一时间,就颁布了剃发易服令。 孔胤植带着全家投降,但是,又觉得金钱鼠尾太难看了。 于是,就让族弟孔闻謤,用自己的名义,上疏多尔衮。 大意就是: “清廷入关,是顺应天道,孔家是欢迎的,并举双手欢迎。 但是,对于剃发易服令——天下人剃头就行了,孔家世代勋贵,那是三千年的大族。 孔家“宗子”(家主),又是衍圣公的高位。 孔家就不用剃头了吧? 我们继续穿着汉家衣冠就好。” 谁知道,这封代表着孔家臣服的奏疏,却让多尔衮大怒。 更是动用圣旨,说—— “剃发严旨,违者无赦。 孔闻謤疏求蓄发,已犯不赦之条! 姑念圣裔免死。 况孔子圣之时,似此违制,有玷伊祖时中之道。 着革职,永不叙用。” 这话…… 乍一看,是说大清看在孔子的面子上,免除了孔闻謤死罪,仅仅只是革职了事。 实际上,却是这个意思—— “就算你是孔子后人,也要给老子剃头,不然,大刀砍死你!” 孔闻謤的上疏,是代替孔胤植呈递的。 而多尔衮的批复,也是以孔闻謤来暗喻孔胤植的! 多尔衮懂孔家的“心意”。 孔家也懂得“我圣清”的“天恩”! 这特么是“宽宏大量”吗? 这是死亡威胁啊! 孔胤植当场就吓尿了。 这才有了后来孔胤植带着家族兄弟,亲自前往北京,从城外就开始跪地磕头,一直磕到多尔衮面前的事情。 原本历史上,为了让主子爷消消气。 孔胤植在从北京回来不久,就“赐死”了孔闻謤。 不得不说,孔家果真智计百出! 为了孔家的荣华富贵,竟然直接舍弃了一个省级高官! 在这个时空内,因为朱由检并未自挂东南枝,孔胤植多了一个选择的余地。 因此,并未像历史上那样,为了获得“我圣清”的谅解,直接弄死孔闻謤。 毕竟,孔闻謤虽然已经丁忧在家十几年了。 但是,只要有了人举荐,这个昔日的一省分道副使(省分管领导),最低也要成为执掌一省的封疆大吏啊! 这么大的官,孔胤植哪舍得杀呢? 孔闻謤比原本的时空,多活了一年多…… 听闻管家这么说,孔胤植一想也是,于是改口道: “那就让孔闻礼过来吧!” 孔胤植打定了主意,要全力配合清廷,夺取整个天下。 谁让那腹黑的狗皇帝,“不通人情”,硬要推行什么《官吏财产申报法》呢? …… 就在孔家密谋如何登高一呼,以衍圣公的名义,号召天下士人,共同讨伐无道皇帝,拥立圣主方喀拉的时候…… 黄得功已经带着数千降军,摸到了曲阜城外。 沿途的村庄,都是孔家的奴隶。 黄得功早已让赵应元、左光先,带着明军,控制了局势。 孔家派来的管事,被直接拉到路边,砍掉了脑袋。 这些肥头大脑、只会压榨百姓、只会吃喝嫖赌的家伙,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弄到矿井里做工,反倒是会堵住了井口。 还特么干不了活! 不如直接砍了,还能废物利用,肥了脚下的大地。 黑夜下,一座灯火通明的城池,雄踞齐鲁大地。 灾民遍地的文教圣地,百姓们饿殍遍地。 而孔家所在的曲阜,就连城头的火盆,都必须用菜油点燃! 至于孔府,占地两百亩,那偌大的孔府,照明用的是香油。 衍圣公所居住的院子,以及祭拜孔子的地方,照明更是要用价值不菲的特制品。 那是一种用鲸油混合了龙涎香,以及九九八十一种珍贵香料特制的油脂。 烧起来不但无烟,更是有一种让人心神旷怡的清香。 这是室外。 室内照明,则是使用特制的蜡烛。 每一根的造价,都超过了一两银子! …… 黑夜下,不但黄得功的眼中带着愤怒,就连一众降卒,也出奇的气愤。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这些高门大院,自己吃香喝辣,何曾在意过那些腰肢佝偻的百姓? 曲阜城整体呈现圆形,周围泗水、沂水环绕。 正中心区域的孔府,却是呈现正方形。 这是清初古籍中绘制的曲阜地图 代表的就是天圆地方的儒家理念。 这座正德皇帝花费十年时间,直到嘉靖元年,才修筑完成的城池,采用青砖打造。 为了孔家,朱家皇帝不但特意编纂了——只录取孔门子弟的“息陬户”户籍。 更是腾空了一个县,专门给孔家人修建了一座城! 现今的曲阜,城内除了服务孔家人的下人之外,都是空孔氏子弟! 这座青砖修建的雄城,周长达八里之巨,周围有五个门。 第1130章 针尖、麦芒、枣核,羊屎疙瘩 曲阜城南门仰圣门外。 东莪身穿铠甲,一身精钢锁子甲,将她的身材,衬托的愈发玲珑。 “希望黄大人所说都是真的!” 她盯着黄得功的眼睛,还在做最后试探。 “我滴娘娘咧!” 黄得功满脸无奈: “娘娘明鉴呐! 我只是一个带兵的,哪里敢欺瞒娘娘您呢! 我黄闯子就算再胆大,也不敢跟陛下对着干啊!” 东莪从黄得功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得盯了他许久。 见到黄得功始终虔诚,这才一挥手: “儿郎们,给我上!” 雪夜下,一片“雪丘”正在缓缓移动。 这是穿着白色大氅的降卒。 遍地白雪,给士卒们提供了光线。 有人扛着硕大的炸药包,摸到了城门口。 “轰!” 一声惊天怒吼。 三寸厚的实心木门,变成了飞溅的碎屑。 “冲啊!” 头顶蹭亮的降卒,呐喊着冲进了曲阜城内。 这座县城,居住的都是孔家人。 就算不是孔门子弟,只要是高宅大院,都是孔家的管事宅子。 可以这么说,只要放过院落最后面奴仆房内的人,其他人全杀了,也不会有冤枉的。 孔府。 孔胤植正在和孔闻礼商议。 在孔家,宗子就是至高无上的神灵。 什么公平,什么民主,什么群策群力…… 都是扯淡! 孔胤植这个孔家宗子,就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两人刚刚议定,准备派遣孔闻礼南下,追上多尔衮的坐舰,赔礼道歉。 孔胤植深信,就算多尔衮明知孔家刚刚驱逐了多尔衮派来的使者,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尔衮也不敢将孔门拒之门外! 孔胤植命令孔闻礼明日一早,就立刻启程。 这一次,只要清廷表现了联合的意思,那孔家就立刻号召天下大儒,尊王攘夷! 必须要将朱由检这个叫花子后人,给踩进了泥潭里! 孔闻礼接受了自己的任务。 虽然他亲兄弟孔闻謤,刚刚才死里逃生。 但是,为了孔家,为了至圣先师一门的荣华富贵——孔闻礼明知一旦事泄,必然会遭受朱由检不休不止的追杀。 却依旧应承下来! 宗子的话,比皇帝的圣旨还好使! 因为宗子——就是孔家的天! “宗子放心,我明日一早,就立刻动身。” 孔闻礼表了态。 “辛苦你了。” 让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事,孔胤植表现得很是亲切。 “家中主事,还有些欠缺,你的户籍是盛果户,专职家中祭祀贡品之职。 祭奠圣人的事情,我是放心交给你的。” 孔闻礼大喜。 他有十八个老婆,不过四十来岁的他,单单成年儿子,就有了十一人之多。 宗子一句话,等于是给他的儿子们,找了一个好差事啊! 孔家子弟日巨,偌大的曲阜城,都已经住满了。 人数多,家中的好差事,就不够了。 专职祭祀,看起来很是卑微,实则…… 这特娘可是一个最好的差事之一了! 专职采买,那代表的,可是金山银山啊! 更何况,宗子等于是将祭祀孔子的采买工作,交给了自家。 孔闻礼豁然站起,正要跪地行礼。 谁知道,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响,震得桌子上的杯碗碟盆,都在震荡。 “发生啥事了?” 孔胤植瞪大了眼睛。 孔闻礼也是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满脸惊慌: “不好,这是什么爆了?” 孔闻礼再也顾不上自家宗子了,拔腿就朝外面跑去。 人还没出了主宅,就大吼连连: “快,让人去城里火药库看看,是不是爆炸了?” …… 东莪一身戎装,手持长剑,跨着大马。 “给我冲!” “杀啊!” 密密麻麻的金钱鼠尾,顺着硝烟弥漫的城门洞,朝着城内蜂拥而入。 喊杀声震天! 大刀乱挥,火枪轰鸣。 一个个守军,被砍倒在地! 不过刹那之间,城门区域,就血流遍地。 清军进了城之后,立刻分成两份,一部分开始沿着城墙推进,另一部分,却是朝着城内冲去。 沿途,没有一个活人…… 城头上守城的士卒惊呆了。 城门尉胡乱的披着衣甲,刚刚探着脑袋,朝马道看去,就被反射着寒光的长刀,砍掉了脑袋。 …… 城门外。 黄得功骑在马上,亲眼见到所有降卒,全部进了城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朝着身后一挥手。 明军士卒立刻上前,耸立在城门洞前。 黄得功拨转马匹,朝着远处奔去。 不多时,他来到一辆马车前: “曹督。” 黄得功轻轻敲了敲窗柩。 曹化淳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闯子,都办妥了?” 雪夜下,曹化淳的脸上,神色莫名。 “曹督放心,末将已经办妥了。” 曹化淳呵呵一笑,指着曲阜城道: “孔府被满清残害,至圣先师后人,惨遭屠绝。 幸得你黄闯子立刻来援,将歹人全数击杀。” 黄得功浓眉大眼的脸上,全然没有丝毫的诧异。 他轻声道: “罪臣黄得功,得知曲阜遇袭,立刻领兵前来。 罪臣迟了一步,入城时只见禽兽横行。 虽然罪臣斩尽妖孽,却未能保下衍圣公家眷,致使至圣先师全族,尽数罹难。 罪臣惶恐,不敢请求陛下原谅,唯有自缚双手,恳请陛下摘下罪臣项上人头,亦不敢赎罪臣死罪万一。” 两个主导了一切的家伙,不过两句话,就将一切全部定了性。 曹化淳指了指曲阜: “去吧!” 黄得功纵马离去。 曹化淳看着黄得功离去,嘴角带着冷笑: “清除一切印记,本督从未来过此地。” 一声令下,随行军卒立刻开始销毁痕迹。 而曲阜城内,人头遍地。 没有纪律的清军,进了这花花世界,又没有执法官约束,哪里还有了半分人性? 正在大杀四方的清军,浑然不知道,城门口已经换了人。 黄得功的兵马,悄悄的接管了五座城门。 手持复汉枪的士卒,遍布城头,枪口全部朝着城内的方向。 黄得功屹立城门楼下,嘴角的冷笑,就没消失了。 乱哄哄的城内,可以清晰的看到,无尽火把组成的火龙,正朝着孔府而去。 “众将听令!” 黄得功眯着眼: “清廷残暴,竟然屠戮圣人之后,本将下令: 一人不留!” “轰!” 伴随着黄得功的命令,明军纷纷瞄准了城内。 打着火把的清军,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活靶子…… 第1131章 曲阜之灾 曲阜城内。 这里虽然是县城,却是只为孔门而存在的。 在这城内有资产者,不是姓孔,就是孔家的管事。 甚至,曲阜有“孔门十二府”的说法。 说的就是孔家嫡系,在城内有十二座王府级别的豪宅。 当城门被炸开后,城内的确慌乱了一阵。 若是这时候清军士卒不理会那些高墙豪宅,径直朝着孔府扑去,早就夺下了孔家大院。 然而…… “我圣清”从上到下,就是一群强盗。 清军的强悍,只是建立在抢掠所得,半数归属自己所有的前提下。 曲阜城可是圣人之乡。 孔家占据了半个山东的土地! 至于商业,更是从盐业到丝绸、棉布、铁器,无所不包。 孔家的盐,笼罩大半个江北。 孔家的铁,几乎垄断了齐鲁大地。 甚至,就连烧玻璃,孔家也掺和了一份子…… …… 可以这么说,只要是能赚钱的买卖,孔家都要掺上一手! 当金山银山齐聚在一座县城之内,城内的繁华,就可以想象想得到了! 以抢掠为生的清军降卒,炸开城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沿途皆是雕梁画栋。 所行都是深宅大院! 一个个照壁,耸立在他们撞开的每一个门楣之后! 到处都是金子,到处都是银子,到处都是丝绸。 甚至,就连打手们,都穿着带花的棉衣。 整座曲阜城内,就见不到一件麻衫! 随意打开一座地窖,充入眼帘的,都是几百斤重的气死贼! 库房里的铜钱,早已不见腐朽的麻绳,像是一座山一般,堆在了一起。 甚至,很多铜钱,已经生锈锈得长在了一起。 粮库内的粮食,散发着浓郁的霉味。 积年陈粮,因为数量太多无法晾晒,因而变成了粉末。 悬挂的腊肉、咸鱼,多的老鼠都不吃! 甚至,几乎每一座宅院的主房内,棉被填充的不是棉花——而是蚕丝! 本就是土匪集团的清军,被俘之后,又没有接受过纪律训练,见到了这一幕,哪里还能想起了任务? 不知何时,清军就失去了指挥。 怪笑阵阵、疯狂嚎叫的清军,十个人一伙,五个人一群,撞开了沿途所见的每一座房屋。 随意在大门上,用血涂画了一个涂鸦,就将那根本就搬不空的豪宅,当成了自己的缴获。 清军,回到了他们本来的面目上…… 砍死男人,绑起女人,甚至,还有人当场就开始撕扯女子的衣衫…… 乱成一团的清军,推进的速度,缓慢的宛若蜗牛爬! 孔胤植在最初的慌乱过后,立刻开始组织家丁。 大明朝的天下,孔家就是任由他们为所欲为的至高神。 城内的这些豪宅,不是孔家子弟私人住宅,就是孔府管事的私有财产。 这些人平时在孔府是下人,出了孔府,却是高高在上的老爷。 平素都在孔府当差,自然知道曲阜城不算什么,孔府才是真正的固若金汤! 而大半个城都成了人间地狱,也让暂时没有遭受清军屠戮 孔家族人,开始齐聚孔家大院。 自家府库内的钱财,他们都顾不上了…… 对于他们来说,虽然那是“积攒”了一辈子,甚至祖祖辈辈积攒的财富。 然而…… 只要保住了自家性命,只要孔家无恙…… 丢的那些钱又算什么呢? 不说早晚有一天能够再次捞回来,就说孔门遭灾,遇到乱兵劫掠——皇帝敢不给赏赐安抚吗? 真当孔家只是祭奠孔子的地方啊! 要知道,孔家分为60门,每门单独编撰户籍,因此,又称为“六十户”。 这六十户,各司其职,门下又有大大小小的管事。 可以这么说,孔家就是一个无冕“朝廷”。 伴随着进入孔府的青壮越来越多,孔胤植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火枪、刀剑、铠甲,强弓、箭矢、成箱、成捆的被抬了出来,发放到每一个人手中。 甚至,还有在军队中都很少见的毒火飞鸦! 孔家大院城墙上,堆满了丁壮。 直到了后半夜,散布的满城都是的清军,才在将领的催促下,聚集到了孔府门前。 “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实话,曲阜虽然坚固,全部采用青砖修建,甚至比很多府城都牛逼。 然而,曲阜并不高! 城基只有两丈的曲阜,不计算城门楼的话,也就两丈高。 何样的城池,放在边关,简直就是小矮子。 然而,城内的孔府,却是仿造紫禁城所建。 因而,在后世,孔府又有“明故宫”的名号。 孔府的坚固程度,甚至能够和皇宫相媲美。 金碧辉煌的琉璃明黄重檐,反射着火盆内的火舌。 直让人目瞪口呆! 而城头喷吐的火舌,宛若暴雨一般密集的弹雨,则让清军死伤惨重。 缺少重炮的清军,一茬接一茬的倒在了孔府门前。 染红了雪地的尸体,怀里鼓鼓囊囊。 很显然,这都是在城内豪宅中抢到的。 见到族人死伤惨重,东莪顿时大急。 身为多尔衮的女儿,东莪自然知道,在大清那边,女子嫁人后,能够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娘家。 娘家强大,就连大清皇帝,也要给了面子。 若是娘家泯然众人,哪怕是皇帝的女人,生产的第三天,就会被赏赐给手下! 东莪知道,自己是被掳来的。 按照大明惯例,在没有生出了皇子之前,连妃嫔中的“嫔”都算不上! 她虽然马上就要成为大明的皇妃了…… 但是! 不保险啊! 她的身份,朱由检岂能不懂? 她想干什么,朱由检岂能不知? 东莪知道,自己若是没有利用价值,下一刻,就会被打入冷宫! 没看到,她只是带着降卒,前来带走孔胤植,就被许诺了皇妃的高位? 在深宫之中,想要朝上爬,最是需要母族的扶持的。 而她东莪,出身却是大清…… 就算她是多尔衮的女儿,然而,大清莫说帮助她了,没有她的帮助,大清连年都过不去! 东莪必须给自己找了帮手。 这些俘虏,就是她手上最有利的后援! 她能不能坐稳皇妃的位置,能不能更进一步,就靠这些降卒了! 每死一个人,东莪都觉得心头在滴血…… 第1132章 你我都是大臣,咱们赶紧去救衍圣公吧! 见到带队的章京,又一次组织人手,开始朝着孔府冲击,东莪受不了了。 她状若疯癫的大吼道: “糊涂! 用炸药包!” “你们傻啊,用炸药包呐!” 东莪气的跳脚。 这特娘的,莫不是傻子不成? 刚刚才用炸药包炸开了城门啊! 领兵的章京,这才醒悟过来,急忙让人去寻了炸药包。 进攻之前,黄得功将军给了他们十个炸药包。 这东西的恐怖,大清上下,谁不知道呢? 只是…… 刚刚炸开曲阜城门的时候,见到了这花花世界,清军瞬间恢复了野兽的本能。 上至将领,下至普通士卒,眼中都只剩下了抢掠。 在东莪的提醒下,清军捡回了丢在半道上的炸药包。 东莪当即下令全军冲锋,吸引孔府的注意力,掩护破门行动。 又付出了几百条人命后,抱着炸药包的清军,终于冲到了厚重的大门下。 “轰!” 一声震天巨响。 厚重的大门,瞬间变成了四处飞溅的木屑。 墙头上正在拼命开枪、放箭的守卒,被震下来了几十人。 “冲啊!” 一员悍将,一马当先,朝着硝烟弥漫的城门洞冲去。 然而,下一刻,就被无数子弹,打成了筛子! 然而,密密麻麻的清军降卒,却是就像看不见一般,迎着瓢泼暴雨一般的弹雨,冲了过去。 “杀啊! 为了郡主娘娘!” “冲啊! 里面都是金子!” ……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喊杀声,响彻了偌大的孔府。 外城城头。 黄得功手持望远镜,正看得出神。 “将军,他们攻进去了!” 传令兵喘着粗气。 黄得功摆摆手: “继续戒备,告诉兄弟们,随时准备开火!” “得令!” 传令兵小跑着离去。 黄得功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眼睛。 他哈出一口白气,使劲搓了搓快要冻僵的脸颊。 嘴里喃喃: “不着急,现在刚刚打到了大成殿。 当你们打破孔府最后一支武装力量的时候,就是你们给至圣先师谢罪的那一刻!” 黄得功满脸的冷笑。 那东莪,的确是个狡诈的人。 但是! 她就算怀疑,却也想不到,为何让她带着清军降卒,来“请”孔胤植! 皇帝要是真要带走孔胤植,怎么可能使用清军降卒? 那是军队吗? 不! 那就是一群毫无人性的禽兽强盗! 这样一群人,强行打破了孔府的防御,还真的能够做到——请人吗? 他们岂能不恢复本性,继续烧杀抢掠! 用清军降卒,本就是为了让孔胤植带人抵抗。 而孔胤植带人抵抗,才能让清军降卒,激发了本性! 血……只会激化矛盾,使得双方再也没了妥协的可能。 而这,才是陛下谋划的真正用意。 只有孔府被屠戮,他黄得功,才是“救人于危难”啊! 也只有双方同归于尽,大明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 黄得功虽然因为作战勇猛,被人唤作“黄闯子”。 然而,从军已经二十年,就算再单纯的人,也早就学会了深思。 更何况,能够在明末这样的乱世里,在勇卫营大将几乎死绝的情况下,依旧手握权柄的黄得功…… “将军,快看!” 谢迁大叫起来。 黄得功顺着谢迁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孔府十二府,都已经变成了火把的海洋。 他急忙举起擦了擦望远镜的镜片,仔细看去。 遍地的火把,以及慌乱之下,失火的屋舍,将黑夜化作了白昼。 视野内,孔府已经彻底失去了指挥。 宛若没头苍蝇一般乱窜的孔家人,正狼奔猪突。 后方,是挥舞着腰刀,脑袋刮得蹭亮的清军。 “来人呐!” 黄得功大吼一声: “传我将令: 立刻紧闭五门,严守城头,射杀一切鞑虏!” “得令!” 传令兵奔驰而去。 黄得功拍了拍谢迁的肩膀: “谢小子,随本将击杀歹徒,救援至圣先师后人。” “你我皆是国之大臣,当速速解救衍圣公!” 两人跨着大马,顺着马道疾驰而下。 “不许出声,只管击毙一切歹徒!” 黄得功压低了声音,对麾下将领说了一句。 然后,左手手持荣光四号,右手单手握持长枪,奔袭上前。 “啪啪啪啪!” 明军排着整齐的队列,沿着街道开始横扫。 还在宅院里抢掠的清军,直到胸口中弹、脑袋被人砍下,都闹不明白,刚刚还把酒言欢的“兄弟”,为何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们也不想想,“我圣清”刚刚还在给大明将领当孙子,转眼就将刀子捅进了大明的腹心。 他们做出了前车之鉴,明军怎么可能不效仿呢? …… 孔府。 东莪的身边,聚集了百十个清军,正在追击孔胤植。 此时,已经追到了碑林区域。 原来,就在孔府大门被炸开的第一时间,孔胤植就带着亲信,潜逃到了孔庙。 东莪找遍了全府,却没有找到孔胤植的下落。 当场砍了百十个脑袋后,在一个叫做孔闻謤的家伙嘴里,得知了孔胤植早已逃往孔庙的消息。 “在那里!” 有眼尖的士卒,指着一方石碑,忽然开口道。 果然,那石碑的后面,隐隐露出了一抹红色。 熟知大明官服制度的东莪,自然知道,这是一品官朝服的一角。 东莪一挥手,身后的士卒们蜂拥而上,朝着那石碑包围而去。 石碑后,孔胤植心跳到了嗓子眼。 为了掩护他,吸引清军的视线,他带来的三百多人,四散而逃。 此时,守在他身边的,仅剩下最后十几人了。 万幸的是,孔庙这里,有历代高官大儒立下的石制碑刻。 在这视线不佳的夜晚,该能躲藏过去。 孔胤植心中恐惧无比,却还在心底怒骂多尔衮无耻。 不就是不跟着他去江南么! 犯得着派人来杀他嘛? 你多尔衮要杀我,只要派人说句话,老子就立马给你磕头去! 磕到你不杀我为止! 再说了,那叫花子的子孙朱由检,竟然妄图推行什么《管理财产申报法》…… 在这节骨眼上,我孔胤植,才是你多尔衮的最佳合伙人啊! 只可惜…… 清廷都是禽兽。 连人话都听不懂! 第1133章 谁当衍圣公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政治地位不能低 就在清军刚开始围攻孔府的时候,孔胤植已经表示了自己要跟多尔衮合作的意思。 这厮组织了十几个人,站在墙头大吼: “这里是孔府,尔等速速休兵罢战。 你我携手与共,共抗无道暴君,方是上策!” 谁知道——清军不愧是禽兽! 他们竟然连这浅显的话,都听不懂! 孔胤植派出去的十几个人,被当场打成了筛子。 尼玛! 这…… 孔胤植还能忍? 当场就下令开火了! 谁知道…… 一败涂地! 孔家的护卫,全没了…… (黄得功:“龟儿子,老子的人也在清军中混着呢! 一座小小的孔府,能打不下来吗?”) …… 依靠在冰冷的石碑上,孔胤植心中哇凉。 完了! 全完了! 孔府被炸开后,他不是没想过直接投降…… 谁特娘的知道,当他表明了身份,迎来的不是清军的欢迎,而是射向他的子弹! 要不是他跑得快,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黄得功:“老子不找人扮作清军,作势要杀你,你不早就投降了? 老子不得不内外拱火啊!”) …… 孔府啥时候受过这样的憋屈! 上一次…… 还是上一次的时候了! 再上一次…… 还是再上一次的时候了! 比如南北朝时…… 孔家的奴仆,都必须改姓为“孔”,这是南朝刘宋元嘉十九年时,就有的规矩了。(公元442年) 这一年,因为南北朝政局动乱,朝廷无暇顾及孔门。 刘宋皇帝下令免除靠近孔林的五户百姓的徭役,充任孔林洒扫户,代代世袭。 这五户人家本都不姓孔,按着当时仆随主姓的习俗,改姓孔。 其中有一户,因此名叫孔(刘)景。 四百多年后。 到了唐末,五代十国时期的后梁乾化三年(公元913年)。 孔(刘)景的后裔孔(刘)末,眼见天下大乱,时局动荡,起了谋逆夺位的野心。 这厮遂伙同暴徒,将生活在曲阜的阙里孔氏一一杀害。 最后,孔末又到泗水杀了孔光嗣,夺其家产,取代其位,主孔子祀。 俨然以孔子嫡裔自居。 经此事件,居住在曲阜的孔子后裔,几乎被杀尽。 这就是史书上“孔末乱孔”事件。 孔光嗣的独生子孔仁玉,此时刚满九月,被其母亲张氏抱回张羊村娘家。 被张氏的双亲藏匿起来,幸免于难。 (按照现代考古,孔末乱孔事件,是存疑的。 考古发现,孔光嗣死的时候,孔仁玉并非九个月,而是九岁。 孔仁玉的墓志铭,没有记载孔末乱孔的事情,却记载了慕容彦超作乱,孔家遭遇兵灾之事。 而慕容彦超同母异父的哥哥,是后汉高祖刘知远。 当时是门阀政治,出身决定了一切。 慕容彦超是鲜卑人,只好假冒豪门阎家的姓氏,化名阎昆仑。 这才担任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军校,并官至刺史。 按照这个考古史实来看,所谓的“孔末乱孔”,指的应该是慕容彦超杀戮孔家之事。) 十七年后。(按照孔仁玉墓记载推算,是8年后。) 后唐明宗长兴元年(公元930年),鲁人将孔末假冒嫡裔,窃取官爵之事告之于官府。 ——“曲阜令孔末非圣人之后,光嗣有子名仁玉,现育于外婆张氏家中”。 后唐明宗得知此事后,派人前往曲阜详加调查,确认属实。 于是下令处死孔末。 命孔仁玉任曲阜县主薄,主孔子祀。 这就是“孔仁玉中兴”。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孔门虽然外迁族人无数,却没有一人为曲阜孔门鸣冤! 至于为啥? 呵呵! 只要政治地位依旧,主嗣孔子的人姓不姓孔…… 重要吗? 重要的是孔门的政治地位,又不是祭祀孔子的人! 比如元朝时…… 孔子五十代孙孔元措,早年因为孔门三方下注,此人在金国当衍圣公。 金国快不行的时候,孔元措早早就抱住了蒙古的大腿。 天兴二年(1233年),蒙古军队攻克金都汴京(今河南开封)。 窝阔台命孔元措返回故里,袭封衍圣公,主持孔庙祭祀事。 大约蒙古蒙哥汗元年(1251年),孔元措在曲阜去世。 孔元措没有子嗣。 他弟弟孔元綋的儿子孔之固,也就是孔元措的侄儿。 此人的小妾生了个儿子,名叫孔浈。 此时,孔浈母子,已经被孔之固正妻任氏,发配给奴隶为妻子了。 孔浈更是入了贱籍! 衍圣公孔元措生不出来儿子,只好将孔浈抱回来抚养。 孔元措死的时候,上奏孔浈为下一任的“衍圣公”。 于是,孔浈就被忽必烈,立为衍圣公。 元庭,虽然指定了奴仆家的“孔家人”为衍圣公…… 但是,孔府当时不是三方下注么。 这件事,引起了最早投靠蒙古孔之全家族的不满。 要知道,孔之全老爹孔元用,不但跟随蒙古西征。 更是战死在了战场上。 为了获得士绅的支持,当时蒙古册封的衍圣公,可是孔之全呐! 为了拉拢金国留下的贵族势力,蒙古朝廷剥夺了他衍圣公的高位,让孔元措当就罢了。 这事,他们认了! 但是,一个小妾改嫁奴隶后,跟了奴隶姓的杂种,也想成为衍圣公? 然而,有了忽必烈的支持,孔门只能忍了。 这孔浈,可是小妾的儿子,还不是高高在上啊! 这是孔门第二次集体做了缩头乌龟。 但是,不管衍圣公是谁,管他是不是孔家的人! (后世生物学验证,孔家有蒙古血脉。 这就是史学界质疑此次事件的原因。 甚至,有人大胆猜测,孔浈的生父存疑……) 孔府大宅,可从来都没有人敢碰一下! 别说碰了…… 当初刘六刘七造反的时候——也只仅仅只是将马牵到孔府大院里,朝水池里丢几本书而已…… 明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刘六、刘七率众在霸州文安(今河北任丘)一带造反。 他们打着“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混沌之天”的大旗,转战于河北、山东一带。 这一年的农历二月二十七日傍晚,由刘七率领的一支兵马,突入曲阜,直捣阙里。 史称——“秣马于廷,污书于池”。 在历代帝王及儒生们,认为无比圣洁的孔庙大成殿前,喂起了战马,把一些“御赐经传”放在池中销毁。 这次起义,虽然冲击了孔庙的尊严,但并没有对孔庙构成实质性的破坏。 …… (停电了,先一章发上来,来电再说吧) 第1134章 孔胤植:狗獾子家的婆娘 躲在石碑之后的孔胤植,内心怒骂连连! “我孔府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果然是关外蛮夷,连人话都听不懂! 老子要跟你们合伙啊!” “狗娘养的,你们竟然开枪打老子……” 孔胤植气急了! 从春秋战国至今,孔门屹立近三千年,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一直以来,孔门的立场只有一个——多方下注,追随强者。 孔门不需要有自己的政治立场,只要紧跟强者就好。 孔府的诉求只有一个——甭管给谁磕头,只要能保证孔门的利益就成! 正躲在石碑后面画圈圈诅咒清廷的孔胤植,丝毫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看到了。 东莪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手势,清军朝着那石碑包围而去。 天色即将亮了。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围墙上,一个士卒,已经趴在了上面。 这人虽然穿着旗袍,脑袋上也剃了金钱鼠尾辫,枪口却瞄准了东莪的所在。 眼见孔胤植即将被活捉,这人顿时急了。 “不行!” 他呢喃道: “将军说了,孔胤植必须死在东莪手中! 若是东莪不杀此人,也必须死在东莪手中!”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棵青松。 虽然宝塔一般层次分明的枝叶上,堆满了白雪,枝繁叶茂的青松,想要藏个人,却是轻轻松松的。 这人瞅好了退路,枪口开始缓缓移动。 扣着扳机的食指,弯了下去…… “啪!” 一颗子弹,忽然击打在孔胤植藏身的石碑上。 飞溅的碎石,将孔胤植的脸颊都划破了! 孔胤植只觉得脸蛋一疼,一股热流,顺着下巴开始滴落。 随手一抹,竟然一手血! 孔胤植懵了…… 他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 当即怒骂: “狗獾子家的婆娘! 你特么玩真的?” …… “谁? 谁开的枪?” 东莪大惊,急忙扭头四看。 然而,那士卒却早已飞扑进了厚厚的雪地上。 借着遍地石碑的掩护,一个翻身,躲在了青松后。 东莪大发雷霆。 这可是孔胤植啊! 不说朱由检给她的任务,是让“请孔门移居汉都”了。 一旦孔胤植身死,她任务失败事小,不被打入冷宫,就是烧高香了! 父王多尔衮正是需要她的时候,若是孔胤植真死了,她也就完了,如此,大清可就也完了啊! 再者—— 孔胤植可是衍圣公! 这是天下士人的精神核心所在。 若是孔胤植死在她的手上,她为此谢罪倒是小事,就怕牵连了大清呐! 东莪一念及此,脸色忽然大变。 一直以来,脑海里那隐隐的晦涩,猛然豁然开朗。 “不好!” 东莪脸色苍白。 她猛然有了觉悟——朱由检的目的,怕不是让她请了孔胤植…… 而是——借她的手,除去此人! 至于除掉孔家…… 东莪根本就不敢这么想! …… 就在东莪醒悟过来的瞬间,躲在石碑后的孔胤植,破口大骂起来: “好你个东虏骚比鞑子,本公与你等好言相待。 甚至,还给你等写了劝进表,让你东虏坐稳天下,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却不想,你们这群蛮夷,竟然还要杀我? 贱比咔嚓、骚婆娘,你给老子转告狗獾子——只要老子不死,不弄死你,老子就是你生的!” 孔胤植指着东莪方向,连声咒骂。 刚刚的那发子弹,要是在偏一点点,就会打中了他的脑袋。 他啥时候离死亡这么近过? 孔胤植这一串接地气的怒骂,将东莪整不会了。 身为多尔衮的女儿,自她出生时起,女真就已经成为了豪门的座上宾。 大明士人,拉拢他们都来不及呢! 谁敢当着她的面骂她? 却不想,已经是瓮中之鳖的孔胤植,竟然骂的这么难听! 东莪顿时大怒: “给我杀了他!” 清军士卒全懵了。 啥? 不是说好了活捉吗? …… 而孔胤植,骂了几句之后,深知自己不占优势,当即转身就跑。 先秦以来,孔府碑林内,树立了两千多块石碑。 这些石碑,无一不是权贵所立。 自然高大巍峨的很。 几乎所有的石碑,露出地面,都近乎一丈之巨! 宽度也大都超过了三尺。 孔胤植身为衍圣公,自然熟知碑林的地形。 这厮几个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而东莪,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到了此时,她隐隐已经有了明悟——怕是成了朱由检的刀了! 然而…… 东莪不敢罢手…… 她只能去赌! 赌——素来有纳娶反叛者女子为妃的大明皇帝,继续这个“祖宗规矩”…… “给我追!” 东莪再次下达了命令。 青松后。 那士卒已经装填好了子弹。 这一次,却放过了前方的孔胤植,而是朝着清军的方向,开了一枪。 “啪!” 一声枪响过后,东莪身边的章京,应声而倒。 额头上一个酒盅大的血洞,后脑勺都被掀飞了…… 连一句闷哼都没有,就倒在了洁白的雪花上。 “该死! 孔胤植竟然还有这种帮手。” 东莪脸色惨白。 刚刚那一发子弹,贴着她的脸颊飞过。 炙热的弹丸,甚至掀起了她鬓角的碎发。 “给我打他的腿! 其他人,一个不留!” 事已至此,东莪只有准许士卒开枪了。 内心里的侥幸,却让东莪选择了击伤孔胤植,而不是击杀…… …… 青松后的士卒,已经再次更换了位置。 就在刚刚他开枪的瞬间,敏锐的意识到远处那一座重檐房顶御碑亭上,有一个自己人。 (这时候,还没有保护历代帝王撰书的十三碑亭。 此时,仅仅只有四座碑亭。) 士卒微微一笑。 这人应该是勇卫营的出身! 那厮闪身的速度虽然很快,然而,埋伏的地方、时机的选择、行事的方法,像极了勇卫营的典操。 很显然,若是刚才他不开枪,这兄弟就会替补了他的任务。 “也不知道将军放进来了多少弟兄?” 士卒心中如是道。 自从破城门至今,他已经遇上了十几个自己人了。 “孔胤植遇上了将军,算他倒霉!” 这人心中念头闪过,却连接开了两枪,更换了三个位置。 东莪身边的清军士卒,又倒下了两人。 每一枪,都正中脑门! 第1135章 困兽犹斗的东莪 东莪带着自己人,急忙寻找掩体。 士卒弯着腰,朝着早已瞄好了的石碑跑去。 心中却在感慨: “不愧是毕老官。 这复汉二式,就是好使。” …… 接连三人中枪,还都是章京级别的将吏,东莪心中怒火更甚。 她好不容易忽悠住了朱由检,不但联系上了潜伏汉都皇宫中的自己人。 更是得以外出执行请孔胤植西进的任务,拉拢了这些降卒们。 三个章京的死亡,若是以前…… 区区牛录章京,根本入不了东莪的眼! 甚至,连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 今日不同往日了啊。 这三个章京,可是她为数不多的外援…… 却不想,一次性死了三个! 死在了困兽犹斗的孔胤植身上! “孔胤植你再不投降,老娘就下令开枪了!” 东莪泄愤一般,怒吼连连。 然而…… 白雪皑皑的碑林,哪有人回应她…… …… 东莪在孔庙碑林里乱窜,四处寻找孔胤植的下落。 孔胤植在明军暗子的帮助下,四处躲藏。 煽风点火的明军,将双方的火气,都撩拨起来了…… …… 孔府。 孔闻謤、孔闻礼等人,被绑在了柱子上。 急于寻找孔胤植下落的东莪,随意指派了一队人,严加看管,就匆匆离去。 杀红了眼、抢上了瘾的清军,哪里还能停了手。 没办法,财帛动人心啊! 以抢掠为生的清军,见到了这花花孔府,哪里还忍得住? 四个倒霉蛋被抽调出来,负责看守众人。 而其余的清军,则四散而去。 所有人都在翻箱倒柜。 孔府数千年来的积蓄,被搬取一空。 就在四个清军士卒,因为无法抢劫,而拿着鞭子,将火气发在孔闻謤几人身上的时候。 一队清军打扮的士卒,走了过来。 “兄弟们辛苦了……” 为首一人满脸带笑,凑近了那四个家伙。 身后的士卒,也两三人一伙,凑到了其余三人身边。 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锋利的匕首,已经割断了他们的咽喉。 孔闻礼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清军内讧。 而孔闻謤却大叫起来: “快快快! 赶紧放了我。 我是……” 然而,不待他将话说完,那狞笑着的小吏,已经将带血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你……” 孔闻謤怒瞪双眼。 然而,迎来的,却是疯狂拔出,复又刺进去的匕首。 杀戮,在孔府大宅中上演…… 片刻之后,再无一个活人。 火盆被掀翻…… 火把随意的丢弃在了名贵的屏风上…… 火舌,舔上了房梁…… “撤!” 为首的小将低呼一声,带着众人消散在硝烟弥漫的孔府大院外…… …… “走水了!” “走水了!” 待四散抢掠的清军,发现火焰升腾,大呼小叫的时候,火焰已经失去了控制。 …… 孔府失火的时候,黄得功正带着手下,逐街推进。 一个个清军,被打死在街道上。 不留一个活口! 而碑林内。 当代表得手的火焰升起。 十数杆火枪,一起开始怒吼。 刚刚还在庆幸自己躲得快的孔胤植,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 鲜血、破碎的内脏,染红了他的官袍…… …… “不好!” 东莪脸色惨白。 身边士卒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到了此时,东莪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招! “朱由检!” 东莪躲在一块石碑后,咬牙切齿的怒吼: “我若死,化作厉鬼,也要摘了你的项上人头!” 她看着身边仅剩的几十人,一颗心,已经坠入了深渊。 到了此时,东莪身边的清军降卒,都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弃子。 不! 他们要被灭口了。 每一个清军,都在朝着四面八方,胡乱的射击。 然而…… 黄得功安插进来的暗子,都是从勇卫营内精挑细选而来! 这可是天下最强军团! 手持复汉枪改进版的勇卫营精锐,哪里是普通清军能够抵挡的! 莫说经过袄儿都司、北直隶两场大战后,清军精锐早就没了。 就算当年清廷倾全国之力南下,也被刚刚创建的勇卫营打得怀疑人生。 东莪的人,莫说是击杀勇卫营精锐了。 就连敌人在哪? 都不知道! 东莪将仅剩的几十人,布置在了周围的石碑下。 她要困兽犹斗! …… 天渐渐地亮了。 东莪的胳膊上,包裹着厚厚的衣衫。 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子弹,命中了她。 虽然坚持到了天亮,东莪的一颗心,却已经沉入了谷底。 外面整齐的枪声,清军受伤后的哀嚎声,利刃劈砍的嘶吼声…… 环绕碑林! 东莪知道,她的人全完了…… 不知何时,外面的枪声停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本将一时不察,竟然被东虏贼子潜入曲阜。 本将无能,致使圣人之后,惨遭屠戮。 诸位儿郎,吾黄得功,自会向陛下,向天下谢罪! 但是,在陛下没有剥夺我官职之前,本将还是山东总兵! 我山东总兵黄得功下令: 东虏歹人,一个不留!” “遵令!” 整齐的呐喊声响起。 四散而去的脚步声,清晰地提醒着东莪,黄得功这是要将他们全部清除了! “黄得功!” 东莪再也受不了了。 她不顾身边士卒的拉扯,站出身来,大吼道: “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 黄得功放肆的大笑。 足足笑了半盏茶时间,笑声才逐渐停歇。 “咳咳咳!” 黄得功清了清发痒的嗓子。 沉稳的脚步,逐渐朝着东莪走来。 身畔,上百杆上了膛的火枪,怒指前方。 “东莪啊东莪!” 黄得功在距离东莪还有八十步外站定。 他冷笑道: “你东虏,本是我大明外藩奴仆! 你祖父奴儿哈痴,更是我大明边将腿边一哈巴狗! 我大明世代重恩与你东虏。 可以说没有我大明的庇护,你们早就被撕成了碎片! 然而,我大明天恩与你,尔等蛮夷,却不思报答天恩,竟敢公然反叛!” 黄得功说话的时候,东莪已经暗示手下打冷枪。 然而…… 毕懋康花费毕生所学,又有大明皇帝提供给他的思路。 复汉枪何等厉害! 敢露头的清军,无不成了死尸! 第1136章 血、火,幸运儿 面对冷枪,黄得功丝毫不慌。 甚至,他的手下,先下手为强,干掉了东莪的人。 谁知道,这厮还借此嘲讽: “你看!” 黄得功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浓郁: “本将与你好言相劝,你等不知礼义的蛮夷,竟然打了本将冷枪!” “你!” 东莪气急。 老天爷啊! 她们大清,已经足够不要脸了。 却不想,黄得功竟然还要倒打她们一耙! 东莪真想问问黄得功,他是怎么做到跟大清一样——这般不要脸的…… “我什么我!” 黄得功一声暴喝,吓了东莪一跳。 只见他满脸怒火,几乎喷薄而出。 “尔等反叛也就反叛,历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王朝更替,自是无可厚非。 咱们各凭本事就是! 然而,尔等一面私通豪绅,重金许诺,换得豪门的支持。 一面却是屠戮我民,杀我百姓数千万之巨!” “从辽东到淮安海州(江苏连云港),凡你东虏所过之处,白骨盈野千里,蚊蝇飞舞天地! 不管是支持你的豪门,还是放下刀剑的军卒,亦或普通百姓,都被你们杀了个干净! 你们东虏,才是最该死的!” 黄得功冷笑: “若说本将不得好死——你东虏蛮夷,个个要下十八层地狱! 你东莪吃的是我汉人血肉,穿的是我大明尸骨,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你,你,你……” 东莪胸膛起伏,怒吼: “你假借我的手,清除孔……” “放你娘的屁!” 黄得功从身后接过了一个铁皮喇叭。 只是一嗓子,就将东莪的话语压下。 偌大的孔府,只听得到黄得功的怒吼: “多尔衮欲要绑架孔门不得,恼羞成怒,竟然派你东莪,将孔氏灭门! 东莪,你罪该万死!” “你你你,你放屁,是你……” 东莪急了。 然而,不待她说完,黄得功的怒吼,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给我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黄得功的大大手,已经挥下! “啪啪啪啪啪!” 数十杆枪一起开火,东莪被打成了筛子。 还未说完的话,化作不甘的念头飘散…… 不待藏在石碑后的清军,抢回东莪的尸体,数十枚手榴弹,已经以东莪为圆心,丢了过来。 “轰!轰!轰!轰!” 火焰,笼罩了大地。 …… 红色的雪水,流淌在泥泞的大地上…… 也不知是雪水淡化了血水,还是血水染红了雪水…… …… 汉都。 不出朱由检的意料,自从大朝会开始至今,报纸上对他的讨伐,就层出不穷。 甚至,还有人私自印刷了大字报,来揭露朱由检的真实面目。 这些时日,新闻署那边,已经忙疯了。 暗探这边,更是连屁股挨着椅子的时间都没有。 就这么短短几天,抓到的江南间谍、清军间谍,比之前大半年还多!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被五花大绑着,送进了锦衣卫诏狱。 而朱由检,却是老神在在的躲在皇宫,对汉都的骚乱,理也不理。 这几天时间,朱由检一个大臣都没见! 除了召毕懋康、毕懋良、宋应星、宋应昇、王徵入宫,给他讲述汉都军工的发展之外,就是躲在宫中,享受人伦之乐。 甚至,就连唐王朱聿键给他找的小媳妇,也以皇帝要扶持服装等轻工业为由,进宫了三趟。 昔日那个在雪下奔跑的小女孩,经过一年的磨砺,已经成了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人总是会成长的。 亲自开办的服装厂,已经雇工超过两千人——丁姑娘举手投足,都是自信的知性美。 若不是这女娃娃身上穿着汉服,朱由检甚至几乎分不清这是大明还是现代…… 二十七日的中午。 朱由检设宴款待丁姑娘一行。 在场的除了丁姑娘,还有十几个精挑细选的女强人。 这些人,都是雇工达到几千人的女老板。 能够进宫的,除了雇工达标之外,还需要不经催促,按时缴纳税务。 这是汉都新建以来,涌出的巾帼。 明朝女性地位之高,仅次于汉唐。 妇女开办作坊,对大明来说,实在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值一提! 那着名的旅游鼻祖徐霞客,他母亲就开办了一个雇工多达数千人的大作坊! 因为到来者都是女性,两位皇后,也在场作陪。 丁姑娘本就是秀女的一员,皇帝又屡屡召见进宫,周皇后隐隐有了猜测。 这女子,怕就是未来的姐妹了…… 而张嫣却是亲自经手之人。 自然心知肚明。 唐王说的很清楚,这一次选秀,会筛选100人,填充后宫之中。 这是出于稳定边疆,不得不采取的办法。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要作为宫女的。 作为选秀地出身,虽然会成为一个宫女小领班,但是,这些人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成为妃子了。 十多年后,皇帝一封诏书,就会将她们放归民间。 到那时,边疆早已稳固,甚至,还会成为大明的府县。 这些人,就用不上了…… 而丁姑娘却不同,她会直接成为才人。 直接越过淑女、选侍,两个等级。 深知混血儿的智商,是比不过华夏百姓的朱由检,怎能放任这么大的危害! 这些异族女子,只是工具罢了。 明代后妃的封号按等级依次为: 皇后; 皇贵妃; 贵妃; 贤妃、淑妃、庄妃、敬妃、惠妃、顺妃、康妃、宁妃; 德嫔、贤嫔、庄嫔、丽嫔、惠嫔、安嫔、和嫔、僖嫔、康嫔; 昭仪、婕妤、美人、才人、选侍、淑女。 也就是——后,妃,嫔,姬,四等制度。 张嫣进入皇宫二十多年,自然知道,这女子起步就是才人,自然不会止步于此。 按照惯例,皇帝宠幸之后,会再次提级。 也就是说,这女子,最低也要成为美人级别。 虽然依旧没有品级,只能算作侍妾。 但是,只要这女子怀了喜事,就会直接再进一步。 一旦生下儿女,就算够不到“嫔”的位置上,也不远了。 …… ‘真是个幸运的人儿呐……’ 张嫣时不时在两人身上打量着,凝脂一般的脸,时而都在走神。 第1137章 制造人证 张嫣更加感激朱由检了。 若不是陛下将三皇子过继给她,处在深宫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发疯。 “我做的还不够啊!” 张嫣喃喃自语。 她虽然用自己的智慧,帮助了皇帝很多,然而,比起让她有了念想的大恩,还是不够的。 …… 朱由检饮了几杯果酒,正想说自己接下来准备对轻工业进行大力扶持。 然后让汉都商团,走出海外。 用工业品,去赚取海外的农产品、矿产品…… 以达到他用资本掌控全球的目的。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场的都是汉都商团的一份子,赶上了这第一桶金,足够后辈数代人,躺吃等死了! 机会这么大——你们难道还不赶紧抱大腿吗? 控股汉都商团,是朱由检的规划。 将整个大明,打造成一个由皇权控股的资本集团,才是长治久安的唯一办法。 他还没开口,就见到王廉匆匆而来。 “陛下!” 王廉凑到朱由检耳畔,低声道: “皇爷,东边的消息传来了……” “走!” 朱由检起身,对一众女子含笑说道: “朕在这里,你们也是放不开的。 皇嫂、皇后,这里交给你们了。” 说完,在一众莺莺燕燕的送行声中,离开了后花园。 朱由检走后,张嫣的眼神闪了闪。 王承恩的义子王廉…… 这段时间都见不到人,这一来,陛下就跟着走了…… 莫非…… 张嫣眼神亮了起来。 定然是东边的那件事情成了! …… 张嫣猜得没错。 出了后花园后,王廉紧跟在朱由检身后,压低了声音道: “陛下,孔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叶县。 曹化淳曹督让人制造了事故,使得传递消息的火车,需要检修半个时辰。” 朱由检大喜。 他表演的时候来了啊! 曹化淳这老小子,办事就是靠谱。 有了这半个时辰,他哪里还洗不清自己呢? “今日谁在阁部?” “回陛下,陈奇瑜、方岳贡、李邦华、倪元璐都在。 倒是范景文、孟兆祥、许直,去了地方。” “唤他们过来。” 朱由检想了想,询问道: “成德、何腾蛟,还有御史那边,也一并唤来。” 朱由检一边朝前走,一边道: “朕在勤政殿等着他们。” 王廉应了是,急忙派人去了。 在大明当皇帝,不会洗白自己,那就等着落水吧! 就算不溶于水,也难逃一碗汤药送走…… 朱由检到了勤政殿,当即让人悬挂起南直隶的地图。 王廉则抱着一大摞奏章,随意的堆在案几上。 这主仆俩…… 摆出了一副皇帝已经埋首案牍许久的模样。 果然臭味相投…… 朱由检更是让人拿来洋葱,悄悄藏在了袖子里。 苟皇帝的狗,又一次刷新了眼界…… 不多时,一行大臣,联袂而来。 而此时,朱由检早已将一双眼睛揉的通红。 更是接连抽了好几根烟。 没办法,样子戏,总得做足了不是…… “臣等参见陛下。” 陈奇瑜领头,弯腰参拜。 “平身,都坐吧。” 朱由检干涩的声音响起。 “陛下!” 陈奇瑜听到皇帝话语里的疲惫,顿时大惊,急忙开始询问: “陛下多久不曾合眼了?” 朱由检苦笑着摆摆手,满脸疲惫的指着案几上三尺高的奏章。 “东虏即将南下,眼见又是生灵涂炭。 我大明起家就在那边,我这个皇帝,哪里还顾得上休息哟!” 他摇了摇头,满脸都是自责: “这不,两位皇后替朕召见工坊之主。 朕去露了个面,就赶紧回来了。” 朱由检这话,半真半假。 任谁也查不出个一二三来。 尤其是当清除了宫中奸细之后,这偌大的皇宫,就成了不透风的高墙。 就算有人旁敲侧击,询问进入进宫的那些女人,也找不到他说谎的证据。 他的确是去见了一面。 至于和丁姑娘长谈…… 丁姑娘秀女的身份,早已确定,又有这几天的召见。 就算她是傻子,也知道自己未来贵不可言! 岂会将实情,告知外臣? 疏不间亲的道理,聪明人谁不知道啊! “陛下,龙体要紧啊!” 陈奇瑜顶着几乎光秃秃的脑袋,满脸正色的劝道。 被罢免的这十来年,他无时无刻不再复盘当年的失误。 用脑过度,以至于“头顶没毛”的痛苦,陈奇瑜是切身体验了。 “是啊,陛下万万不可如此操劳,有您在,咱大明才有主心骨啊!” 方岳贡、李邦华等人,也纷纷开口。 朱由检摆了摆手: “朕的身体,朕自己还是知道的,诸位爱卿无需担忧。 今儿找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商量一下,看看这沿江防线,该怎么布置的好。” 这一行人里面,陈奇瑜是经常跟着皇帝出征的。 而李邦华、何腾蛟,又是知兵的人。 其他的,不是管着户部,就是在兵部任职。 只有三个御史是个例外…… 这几个御史,与其说朱由检让他们过来是商议军情的,还不如说是借着御史的大嘴喇叭,将自己“操劳政务”宣扬出去的…… 一听皇帝要商议军务,众人纷纷将视线放到了陈奇瑜身上。 没办法. 李邦华虽然知兵,却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 何腾蛟更是不用提。 这个时空的他,呆的湖南还是大后方呢! 陈奇瑜这个人,可是明末的牛人。 这可是明代第一个五省总督! 能够破了规矩,第一个吃螃蟹的,都是世间顶尖的大牛。 陈奇瑜的失败,与其说是能力不行,还不如说是官场不行! 他巅峰于皇帝整顿官场,建立“五日一报”的审查机制。 坠落于——官僚反对,阴奉阳违开始夺权的背弃。 无论如何复盘,陈奇瑜当年都是能够直接将起义军斩尽杀绝的。 一场车厢峡,全国局势彻底崩坏……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没有官绅阶层的推动,可能吗? 听到皇帝的话,早已打好腹案的陈奇瑜,当即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当年臣四面围堵的法子,依旧是可行的。 福建、江西、湖南、河南、山东,都在我朝手中。 只消选择山隘大川,据险而受,便能将东虏困于一隅。” 第1138章 不好,皇帝晕了,快传太医! 陈奇瑜自信的说道: “而我朝舟船之利,盖压世界。 又能保证随时攻击任何一处地方。 此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方,又岂能不胜? 陛下无需夙夜忧劳。” 李邦华不做声。 他心底隐隐有些疑惑。 针对江南的布局,早就已经完成。 甚至,牢笼也已经扎下,皇帝为何又要提起这个呢? 莫非…… 陛下觉得还不保险? 倪元璐却是静静的坐着。 他管着户部的差事。 现在的大明,哪里还会欠缺了银子。 户部现在最头疼的,不是如何筹钱,而是如何查账。 每一天,户部都有大笔进账,也有大笔的支出。 如何内部自查、监督,已经成了最让他头疼的事情。 皇帝正在严格推动“三错一过”制度。 就算他自己不贪污,然而,手下贪污,一旦被人查到,那就是他的过错。 累计三个小错;或者一个大过,就会被直接撸掉了官帽…… 反正户部就是出钱的。 皇帝要打仗,他只要凑齐了钱粮就行…… “朕自是无忧。” 朱由检苦笑起来: “朕担忧的是,自从女真反叛至今,多有人助。 围困江南的布局虽然已经完成,朕心里还是不踏实的。” 一行人正说着,忽然有内侍匆匆而来: “启禀陛下,曹化淳求见。” “曹化淳?” 众人都是一愣。 他不是在天津么? 朱由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在场的都是人精。 真要是让他继续演下去,怕是就要穿帮了。 眼见曹化淳来了,朱由检当即故作不满道: “无诏而返,这曹化淳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方岳贡急忙道: “陛下,曹督身负重任,也不是个胡来的人。 既然他亲自返回,想来该是有了要紧的事。 陛下何不等召见了他,再做打算?” 朱由检故意冷哼一声,表达了对曹化淳的“不满”。 嘴里没好气道: “还不让他滚进来! 难道让朕亲自去迎接不成?” 见到皇帝发火,内侍应了一声,当即抱头鼠窜。 不过短短片刻,曹化淳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这厮也是老太监了, 宫中的规矩,自然是门清。 然而,今日的他,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甚至,连衣服上的雪花,都来不及拍落。 进了勤政殿之后,曹化淳差点还被门槛绊倒在地。 众人皆是大惊。 曹化淳的威名,在场众臣,没有不知道的。 这厮可是一手组建了勇卫营的牛人。 这是武监出身的好手啊! 虽然年岁已高,岂能差点就会被一个门槛差点绊趴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让曹化淳慌张失措到了这等程度? 却见曹化淳踉跄几步,顾不上行礼,慌里慌张的就开了口: “陛下,大事不好了!” 朱由检失笑。 这曹公公,演的真像! 朱由检嘴角故意带着混不在意般的轻笑: “难道天塌了?” 曹化淳心中感慨皇帝变化之大,若是以前,不说能不能做到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必然会豁然站起的。 而今,皇帝竟然装的这么像! 他心中如是想,嘴里却连珠带炮道: “陛下,不好了! 东虏恼怒衍圣公孔胤植不跟随他们一起南下,竟然派人屠戮了孔门! 臣接到了黄得功传来的消息——曲阜城内的孔家人,无一幸存啊!” “什么?” 朱由检终于“豁然变色”,他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来。 右手不经意般的揉了揉鼻子。 通红的眼睛,眼泪哗的一下,就上来了。 “这洋葱真冲!” 朱由检腹诽一句,嘴里却难以置信的吼道: “曹化淳,你说什么?” “陛下呐!” 曹化淳老泪纵横,“噗通”一声,就匍匐在地: “就在三天前,多尔衮之女东莪,率领两千清军,在上百西洋人的配合下,攻陷了曲阜。 衍圣公当即召集从人,抵抗清军。 黄得功得到消息后,也急忙赶往救援。 谁知道,黄得功早晨卯时约半,赶至曲阜的时候,整个曲阜,已经再无一个活人…… 上至衍圣公孔胤植,下至普通族人…… 全没了呐~~!” 曹化淳大声痛哭。 众人也是大惊失色。 在看曹化淳那被风雪打湿了的衣衫,以及发髻上的冰雪,只觉得心中凄惨。 那可是孔门啊! 众人被这消息,给震得脑袋都不会转圈了。 龙椅上。 朱由检使劲捏了捏鼻子。 洋葱刺激的他眼泪、鼻涕哗哗流。 “东虏…… 朕与你不共戴天! 西洋杂毛…… 朕要将你们全部剥皮抽筋! 我的衍圣公啊~~ 你死得好惨呐~~!” 朱由检嚎啕大哭。 群臣这才反应过来,见到皇帝如此悲伤,也是止不住开始嚎啕: “衍圣公呐~~ 圣人之后啊…… 该死的东虏,该死的西洋贼人……” 朱由检哭了一阵,实在是受不了了。 也不知道该死的秦知恩,是如何采购的这些洋葱,竟然这么大的劲! 他隐晦的看了王廉一眼。 然后…… 双眼一翻! 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不好了,陛下昏迷了!” 王廉一把抱住就要摔倒的皇帝,大吼大叫起来。 “传太医,快传太医!” 刚刚还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曹化淳,一跃而起,扑到了皇帝身边。 就在一众大臣手忙脚乱过来查看之前—— 曹化淳伸手,在朱由检脖子侧面大动脉上按了一阵。 朱由检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 然后—— 成功的晕了…… 就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只听到曹化淳尖着嗓子,大吼连连: “传吴有性,快传吴有性……” “陛下啊,您怎么就晕倒了呐~! 都是东虏贼子该死啊!” 王承恩那熟悉的声音,也传进了朱由检的意识内…… …… 待朱由检再次醒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了龙床上。 寝宫内早已点满了蜡烛。 挂着窗纱的玻璃窗外, 天色已经黑透。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辰,大臣都必须要出宫了。 他微微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守在身边的,只有曹化淳、王承恩两人。 纱帐外,隐隐能看到王廉等人,正守在外间。 第1139章 让舆论飞一天 “陛下,您醒了?” 曹化淳腆着一张老脸,笑的满脸的褶子。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来。 “陛下,慢点, 慢点,您的病,还没好呢!” 曹化淳一边朝朱由检背部垫了枕头,一边隐晦的提醒道。 “朕知道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 曹化淳之所以用“臣”,而不用“老奴”,就是在提醒自己—— 他因为孔府被清军屠杀,因而病倒的事情,已经经过了官方认证。 他必须要装出虚弱的样子! 曹化淳可是个高手,想要让朱由检昏迷,简直不要太轻松。 以朱由检对吴有性这个医学狂徒的重要性来说,将脑供氧不足昏迷的皇帝,诊断成“气血攻心而昏迷”…… 根本就不算问题! 有了吴有性的亲自诊断,太医院敢给出不一样的诊断结果吗? 不要忘了,大明皇宫内的三大太监,除了方正化之外,可是有两个在场呢! 论威望,曹化淳可是要比方正化更高!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从当年曹化淳组建起勇卫营,却又立刻金蝉脱壳之后,大明官场,谁不知道老曹的腹黑! 真要惹怒这个干脏活的,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了吴有性、太医院的“公认”,就算朱由检这会跑出去踢蹴鞠,也必须是虚弱不堪! 王承恩从旁边的食盒内,端出一碗参汤: “皇爷,这是老奴亲手熬的参汤。” 朱由检接过,微微试了试,发现温度正好。 他一饮而尽。 将银碗递给王承恩,这才对曹化淳道: “朝野如何了?” 皇帝问的,自然不是朝臣对他“昏迷”的反应。 而是朝臣对“东莪屠戮孔府”的认识! 曹化淳笑了起来: “陛下放心就是,一切都在陛下掌握之中。” “那就好!” 曹化淳既然这么说,就足以说明,孔府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收买人心! 王承恩将食盒交给王廉,低声道: “陛下,两位皇后,还有袁贵妃、方妃、沈妃她们,都在偏厅等着呢。 陛下可要召见了?” “告诉他们,朕已经醒了,只是还有些乏,除了两位皇后,其他人都回去吧。” 王承恩急忙应了。 他亲自跑去传旨。 朱由检对曹化淳道: “你的手上,掌握了一半暗卫,将人手给朕派出去。 朕要知道所有大臣的一切!” 曹化淳点头应下: “陛下放心就是,老奴已经再做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王承恩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陛下,两位皇后娘娘来了。” “进来吧。” 朱由检淡淡的开口。 “陛下啊!” 一阵香风扑来,周皇后眼睛红肿,趴在龙塌上,泣不成声道: “陛下您好点没有? 您可不要吓臣妾啊!” “没事了,没事了。” 朱由检拍了拍周皇后的脊背。 周皇后不好意思的站起,坐在曹化淳拿来的锦凳上。 张嫣也坐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由检。 朱由检冲她眨了眨眼。 张嫣抿嘴一笑。 这个计划,并没有隐瞒张嫣,她自然知道,皇帝这是在演戏呢! “皇嫂。” 朱由检开口: “朕身体欠安,宫中一应事务,你要多费些心。” 朱由检拍了拍周皇后的手: “皇后是个软弱的性子,遇事要多和皇嫂商量。” 周皇后一听这话,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下。 她的心,仿佛被千万根针在扎。 皇帝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再交代后事…… “妹妹,陛下刚刚醒来,还是要多休息的。 咱们既然见了陛下,这就该离去了。” 张嫣拉着周皇后的手。 “我不走! 我要陪着陛下。” 周皇后哪里肯离开。 大明皇帝的短命,她又不是不知道! 皇帝在位已经18年,在大明已经算是在位时间长的了…… “听话。” 朱由检哭笑不得。 大明皇帝…… 听话的,容易一碗汤药送走! 不听话的,容易溶于水! 但是! 只要躲在深宫,只要躲在自己亲手建立的地盘内,哪一个不是长寿之人? 他可是重建了一个皇宫! 以老朱家的基因,不说像藩王那样,活一个八九十…… 七八十岁,还是能做到的吧? 他还大有可为呢! 朱由检捏了捏周皇后的手背: “你的脑子,素来单纯,听皇嫂的话就是。” 朱由检擦去周皇后脸上的泪珠: “朕还没有这么短寿呢!” “不许胡说!” 周皇后大惊,伸手堵住朱由检的嘴,鼓着腮帮子: “我不许你胡说!” 朱由检看着这妮子活像一个气蛤蟆,止不住哈哈大笑。 他使劲捏了捏周皇后的瑶鼻: “放心吧,朕还没有带着你们去看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去体验惊涛骇浪! 去看了连绵不绝的雪山。 去感悟昆仑雪山的风华! 又岂敢舍你等而去呢?” 周皇后满脸通红。 打掉朱由检作怪的手,娇憨道: “不理你了,就会说胡话。” 张嫣噗嗤一笑,将周皇后拉起,扭头对朱由检道: “陛下好生休息,我这就带着周家妹妹走了。” 周皇后也依依不舍的扭头: “陛下,臣妾明天再来看你……” 朱由检挥挥手,让两人离去。 待到王廉再次亲自站在外间,朱由检才对一直竖立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王承恩、曹化淳道: “新闻署这边,也要做好了准备。 记住了,着重宣传朕得闻孔府罹难,气急攻心,因而昏迷的事情。” “老奴两人明白了。” 朱由检想了想: “让舆论飞一天。” “后日上午,照旧拦住所有大臣。 后日下午,召见阁部官员。 后日晚间,给朕在《大明晚报》上刊登消息。 就说朕拖着病体,要在忠贞祠公祭孔圣人,及圣人之后。” 曹化淳是亲手帮着朱由检完善这个计划的人,自然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王承恩听了这话,却是迷糊了一会。 孔府遇袭…… 难道陛下不该寻找孔门支系,继承衍圣公的位置吗? 为何却要以皇帝之尊,亲自祭拜孔子和孔胤植等人呢? 第1140章 陛下不可 王承恩不明白。 但是,这人胜在听话。 作为皇帝潜邸之臣的他,这么多年来,就是靠着实打实的给皇帝办事,这才始终屹立不倒。 王承恩纵然猜不透…… 却依旧会执行皇帝的计划。 他猜不透,索性也就不想了。 “陛下可要传了膳,吃过后再睡一会?” 王承恩问道。 “先吃饭吧。” 朱由检从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早就不瞌睡了。 他开口道: “去将朕亲征以来,重器局、武器制造局、科学院的奏疏,全部拿来。 朕吃完饭后,就看这些东西。” 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两位内监大珰亲自出面。 不多时,一众小太监,就抱着一摞摞奏本,来到了寝宫。 堆满了整张桌子。 朱由检在女官的伺候下,起床洗漱。 待他梳洗完毕,晚饭也送来了。 虽然朱由检已经“铺张浪费”很多。 却依旧比不上“我圣清”的“英明圣主”们! ——满清那种一顿饭108道菜,却只是用来观赏,皇帝吃的,是另外小灶所做的事情…… 朱由检干不出来。 不! 但凡还是个人,都干不出来! 朱由检晚餐只有6道菜。 两荤两素,两个不大的汤碗,一碗是鸡蛋韭菜汤,一碗是丢着稀碎香葱、香菜沫的鸡汤。 两碟咸菜,分量也不多。 装咸菜的碟子,更是那种用来喝酒的小盏。 一碗小面,滴了几滴辣椒油,一枚卤蛋,摆在几根青菜上。 这就是朱由检的一餐。 还是朱由检重建汉都后,提高了数倍标准后的一餐! 这后世普通人家,顿顿都能吃到的东西,就是大明皇帝的超规格待遇了! 比起原主吃的那种猪食,更是已经算得上——来自天堂的伙食。 要是老朱复生,看到他如此铺张浪费…… 一定会甩给朱由检几个嘴巴子! 大明开国皇帝太祖爷,每顿也就一个荤菜俩小炒,几个酱碟子而已。 将面饼(烧饼)当做主食的实权皇帝,古往今来,只有朱元璋一人! (从事历史行业十几年,我皇每一个汉家王朝。 却独爱大明。 无他。 当我在孩提时代,听到烧饼歌时,就粉上了这个朴素的开国皇帝。) 朱由检皱眉: “你们也必然还没吃晚饭吧? 王廉,让人再送几碗过来!” 王承恩、曹化淳两人眼睛腾的就红了。 “陛下不可!” 两个内监大珰,屈身就要匍匐在地: “皇爷折煞老奴们了,奴婢们只是家奴,不敢与陛下共食。” 王廉趴在地上: “皇爷,婢子等人岂敢与皇爷共食。” “让你去,你就照着办,哪有这么多婆婆妈妈。” 朱由检指着王廉,啐了一句,复又对曹化淳开了口: “曹化淳,你也在军中待了那么久。 怎的连个娘们也不如?” 说完了曹化淳,朱由检又指着王承恩: “老王你跟了朕这么久,朕何曾拿你当做下人看待? 你我名为主仆,实则却是家人。 你伺候朕二十多年了。 这么久,朕的心就算是颗石头,也早已被你暖热。 让你们陪朕一起吃点,就赶紧来。 待会还要陪着朕看奏疏呢! 一晚上不吃,你们是钢铁做的,不饿得慌呐?” 两人一听皇帝这么说,再三道了谢。 身为内监大珰,和寻常宫人还是不同的。 皇帝身边的宫女、太监,自有换班的时间。 而他们这种实权太监,一旦皇帝有事,侍立在侧,随时等待皇帝召唤,就是他们的职责。 从午后至今,这几个实权太监,的确是未曾吃了一粒米。 王廉急急忙忙让人加饭去了。 定下新都后,朱由检已经将皇宫的一日三餐,交给内监办理。 尚膳监统一采购食材,制作饭食的衙门,却是随机指派。 也不单单是在24监抽取,有时候还会交给女官…… 没办法! 朱由检也怕汤药,也怕灵露,也怕溶于水啊! 至于为什么不按照祖宗规矩,交给文官…… 呵呵! 不爱钱的文官集团,宛若圣人一般“从不贪污!”。 同样一次宴会,文官拿着同样的钱,就给置办了: 五盘果子、五碗茶、五盅酒、五个炒菜、三个汤、俩馒头,外加一个马肉炒饭。 乍一看,不少! 再看,扯淡! 馒头——给用银子做的啊? 拿到皇帝的饭桌上也就罢了,还要记载在食谱内? 而到了太监这里—— 花同样的钱,“不靠谱、死爱钱”的太监们,置办的也不算多: ——猪肉126斤,驴肉10斤,鹅5只,鸡33只,鹌鹑60只,鸽子10只,熏肉10斤,鸡蛋55个,嬭子(乳制品,始于宋朝,类似今日的酸奶)20斤,面23斤,香油20斤,白糖8斤,黑糖8两,豆粉8斤,芝麻3升(约4.5斤),绿豆3升,干笋1斤,核桃16斤,竹笋3斤8两,面筋(面筋)20个,豆腐6个(整块),腐竹2斤,木耳4两,麻菇8两,香覃(香菇)4两,豆菜(豆芽)12斤,回香(茴香)4两,杏仁3两,砂仁1两5钱,花椒2两,胡椒2两,土碱3斤。 (前文有兄弟说有的字不认识,我就给详细写出来了,基本上都是现今常见的食材。) 如此迥异的两份清单——所用的钱,竟然是一样的! 难以置信不? 这就是被黑上了天的太监们,办的事。 就这差距,只要不是受虐狂,谁特么还敢相信明朝的大臣们哟! 而打破光禄寺掌握皇帝饭食,将皇宫食堂交给太监们的是谁? ——被黑上天的武宗皇帝朱厚照! 朱厚照制定了由“司礼监秉笔”、“司礼监掌印”、“东厂掌印”三大巨头,轮流置办饮食的规矩。 换句话说——不让外臣猜到他要到哪里吃! 也正因为这样,太医院的药汤失灵了。 朱厚照之前,但凡皇帝不顺大臣的心意,总是会“离奇暴毙”。 不是死在征战的路上(朱棣),就是死在了太医院的药汤(其他皇帝)…… 而到了朱厚照,因为食无定所,无法下毒,于是—— 溶于水!!! 下一个溶于水的,是将一切衣食住行,都交给太监的朱由校…… …… 第1141章 不好啦,不好啦,孔家被他主子爷杀啦 热腾腾的几碗小面,端了上来。 王承恩怕皇帝吃不饱,还特意又吩咐王廉,加了几个菜。 一盘青翠翠的辣椒炒肉,是用玻璃大棚种植出来的反季节蔬菜。 嫩黄中带着翠绿的青椒,果肉厚实,看着让人格外有食欲。 黑木耳炒肉丝,撒了几许剁成细丝的干辣椒,下饭极了。 山药炖鸡块,既滋补,又能让人在这初冬季节里,心里暖烘烘…… 没有山珍海味,没有大鱼大肉,没有精美到极致的赏心悦目拼盘。 朱由检的饭菜,依旧按照开国皇帝定下的简朴—— 以炒、烤、酿、汤为主。 从一介随时都会冻毙路边的乞儿,到了这万里江山之主! 朱元璋没有暴发户的挥霍…… 所有的,依旧是那当年父母双亡,却无地安葬小百姓的朴素。 朱元璋能够下旨开办医馆,免费给天下穷苦百姓治病…… 下旨修建养济院,恩养天下失独老人、无家可归幼童…… 下旨修建公租房,免费分发给没有片瓦遮身的穷苦人…… 下旨赏赐天下老人,减免赡养老人百姓的负担…… 这个心怀天下的开国皇帝,照顾了所有人,唯独对自己一如既往的苛刻。 唯独对肉食者苛刻! 还说什么他是千古第一暴君…… 如果所有的暴君都是这样,我宁愿短寿十年,换来华夏君主,皆是此等暴君! 制衡肉食者,体恤小民—— 这才是大明真正的祖制。 朱棣起兵北平,夺回皇帝的权柄,不但继续了太祖的政策,更是给天下役夫发放工钱。 从朱祁镇到朱见深,从朱厚照到朱厚熜,从朱翊钧到朱由校…… 不外如是。 哪怕是原主这个被忽悠瘸的,也一直都严格要求自己,以期能够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新年时候,朱由检要带后宫出游,懿安皇后张嫣,这样警告他: “我家所用一枚铜板,到了民间,就要被官员们搜刮百两纹银……”(653章) …… 看着面前加了餐的菜肴,依旧如此平常人家,朱由检的脑海,想起了前世今生所见。 古往今来,能够如此简朴的皇室,也只有朱家人这一朝了…… 初冬时节,修建在山顶的皇宫,纵然地面铺设了暖道,气温却并不高。 饭菜散发的烟雾,逐渐变少。 显然是就要凉了。 朱由检招招手,让王廉也一并坐下。 然后也不言语,端起饭碗就吃。 他吃了几嘴,见到众人都不敢夹菜,一边将菜肴朝几人碗里夹,一边道: “都呆着干嘛,等着朕给你们夹吗?” “老奴等惶恐!” 曹化淳等人眼中噙着泪。 天子亲自给他夹菜,这个老太监,心中只觉得堵得慌。 陛下如此体恤下人,却还有人辱骂皇爷…… 他心里难受啊! 朱由检放下饭碗,将雪白的餐巾纸,推了过去: “还有没有点志气了,哭个啥哟! 你们都是朕的家奴,那是朕的自己人。 没有你们,朕早就和皇兄作伴去了。 你们对朕的好,朕都记在心底,矫情的话就别说了。 这辈子,你们伺候朕。 就算朕百年了,你们也要在皇陵陪着朕。 来,都吃!” 曹化淳、王承恩几人,食不知味,止不住的眼泪,合着滚烫的面条,一起下了肚。 朱由检吃饭快。 吃完之后,端着碗也不放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菜。 直到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这才让人撤去了饭席。 “曹大伴,你连夜赶路,就去外间歇着吧。 王廉,给曹化淳拿一个睡袋。” 说完,不顾曹化淳再三说自己不累,挥手让他去外间休息。 皇宫内都修建有烟道,地板就像是北方的炕一样,一点都不冷。 裹了睡袋,也不怕感冒。 曹化淳含着热泪,钻进了睡袋。 朱由检挥手让王廉也去休息,却对王承恩道: “老曹日夜兼程,路上怕是都没休息。 今天他就不用值夜了。 你陪着朕上半夜,下半夜让王廉换你。” 说完,朱由检打开奏章,看了起来。 一别汉都半年,他必须要掌握汉都今日的军事状况。 …… 一宿未睡,朱由检却不觉得疲惫。 他命起床接替王承恩的曹化淳,让人传来重器局的王徵、武器局的毕氏兄弟、科学院的宋氏兄弟,前来面奏。 朱由检准备开始了解现今汉都的各项产能了。 而汉都周边…… 伴随着加急出刊的《大明皇家日报》,官野沸腾了! 加粗加黑的头版头条,用显眼的红色加泪字形,刊登着《齐鲁剧变——清兵肆虐曲阜,孔府上下千余口,全门罹难》的消息。 “号外,号外! 孔家上下千余口,都被他主子爷杀绝了!” 一个个报童、寒门士子,抱着一大摞报纸,穿行在大街小巷。 “等等!”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当即就有人掏出一块碎银沫子,唤住了报童。 满脸诧异的问道 “什么? 你说啥?” “谁家又被杀了?” 报童手脚麻利的塞给他一份报纸: “就在头版头条呢,大老爷您自己看。” 这人结果报纸,顿时傻眼了。 “啥?孔家没了? 老天,你在开玩笑吧?” 好几个人凑了过来,伸着脖子朝报纸上看: “卧槽! 孔家没了?” “啥时候的事情啊?” 更多的人,却围着报童,嘴里纷纷道: “给我一份。” “给我一份。” “给我来两份。” “喏,不用找了,赶紧给我报纸。” 银子、铜钱,就好像不是钱一般,疯狂的朝着报童硕大的挎包内塞。 厚厚的一大摞报纸,不出街,就已经卖完了。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的报童,朝着报亭跑去…… 身后,哀嚎声遍野…… 茶馆内、酒肆里,高门大院内,甚至就连一处处工厂作坊,也在讨论着孔门遇难的消息。 而官场—— 陈奇瑜、方岳贡、李邦华、倪元璐、何腾蛟…… 一众位高权重的高官,可是亲眼见到皇帝得闻噩耗“昏迷”的现场! 更是有大明皇家医院局正吴有性的背书! 皇帝得知噩耗,气急攻心,以致昏迷的消息…… 早在昨日下午,就已经传遍了官场。 “不好了,不好了! 孔家被清军杀绝了!” 第1142章 汉都再次大游行 “啥? 不可能吧? 孔胤植不是年前的时候,才给方喀拉上了劝进表。 过年的时候,还给多尔衮磕了头呢! 多尔衮咋可能杀了孔胤植,还是灭了整个孔门?” “咋可能是假的! 陛下都吓得昏迷了呢!” “就是就是! 你们不知道,我家二舅子的三姨夫的姑家老表,在大司马家做门房。 都传遍了,陛下得知这个消息,当场就吓昏迷了。 不但太医院立刻全部被请进了宫里,就连吴大医都去了呢!” “天啊! 孔家真的全被杀了……” “不好了,不好了! 清兵和西洋人一起,将孔家杀绝了! 陛下都被吓晕了呢!” 一时间,孔门遇袭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官场。 甚至,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朝着民间传播。 朱由检被“吓晕”的消息,更加助长了孔门被屠事件,传播的速度…… 朝野沸腾了…… 正在等待明岁恩科开招的豪绅们,愤怒了…… 该死! 东虏竟然敢屠戮了孔门? 刚刚出炉不过半个时辰的《大明皇家日报》,段段时间就一售而空。 新闻署不得不加紧刊印。 甚至,还有了特制版报纸,开始详细讲解孔门遇袭的过程…… 刚刚出刊,油墨未干的报纸上,有更多的详细消息披露。 ——屠戮孔门的,不但有东莪这个多尔衮之女,更是还有利类思这个西洋传教士的首脑人物之一! 而那东莪,更是在黄得功赶至,击溃清军之后,狗急跳墙,当场悍然下令朝着衍圣公孔胤植开枪。 可怜的至圣先师嫡系后人,被达成了马蜂窝。 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的简笔画,更是绘制了数十具被击毙西洋传教士的肖像。 原来不单单是利类思参与了屠戮孔门,这些黄毛绿眼们,更是派遣了百十个西洋人参战。 在报纸的角落里,有意无意的将四十年前的“大仑山惨案”、“涧内惨案”,又翻了出来。 …… 这两个事情被放到了一起,想要给西洋人、东虏洗地的江南棋子,再也不敢有了丝毫辩驳。 虽然有一二身穿蓝衣的大佐,挥舞着“受害者有罪论”的大拳,四处嚷嚷。 然而,却已经无济于事了。 ——汉江商团的利益,实在是太大。 大到了数十万士绅,宁愿旅居京畿,也要将自家子弟,送进大明皇家大学里…… 打败魔法的,只能是魔法。 大败资本的,只能是新的利益集团。 朱由检用汉江商团,团结了绝大多数的摇摆派。 同仇敌忾了…… 汉都舆论呈现了一边倒。 所有人都在谩骂。 该死! 东虏竟然勾结西夷,屠戮了华夏圣人之后满门? 贼子该杀! 就是这样的一群东西,却不想,竟然还能成为以徐光启为首的“西化党”的座上宾…… 官场哪有不透风的墙。 江南豪门和西夷传教士,以及东虏之间的勾当,官员们哪能不知道! 东虏、西夷,就是江南资本打手的消息,瞒不住同样是资本的官场。 这两群人内讧,悍然屠了孔门的消息—— 原本官场中人,还有些不大相信。 然而,报纸上那言辞凿凿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东莪、利类思被击毙后的素描像,却做不得假。 再加上,新增发的报纸,将前些时日,多尔衮欲要带走孔门,却被孔胤植下令驱逐的消息,全数娓娓道来。 这可是有前因了…… 多尔衮恼羞成怒,下令屠戮孔门的事情——合理了。 官场沸腾! 士绅沸腾! 资本沸腾! 伴随着新大明越来越强盛,投降的官吏、从原本左右摇摆转为坚定支持朱由检的官员、地方改变态度坚定支持朱由检的豪门…… 越来越多。 这些人,自然不是甲申之变时,选择跟着朱由检殉国的忠臣。 对他们来说,支持新大明,不过是见势不妙的转变态度罢了。 新大明官场越来越驳杂…… 换句话说,朱由检拉拢的中间派,也越来越多! 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 这些人,与其说是朱由检的支持派,不如说是为了保证自家利益的投机派。 甚至,当初埋葬大明的一员,就有他们。 而对朱由检来说,他虽然算是白手起家,却是正统的大明皇帝。 在地方官吏、豪绅,没有明确举起反旗之前,就算想要清理掉他们,也只能慢慢来。 朱由检只有利用《大明皇家大学》的学生们、利用各处工地爬起来的吏员们、利用汉江商号团结的资本们…… 一点点,一点点的架空这些人! 政治从来都不是赶尽杀绝,而是“拉一派、打一派。” 黄巢牛不牛逼? 当掌权者不会变通——就成了历史上一个失败的尘埃! 利用利益,将朋友搞得多多的,将敌人搞得少少的…… 这才是政治。 当定鼎天下之后,或者定鼎天下已经成了举手可得时; 当摇摆派在己方政治框架内,成了没有权利的小派系之后——敲骨吸髓也好,整治致死也罢; 不管是杯酒释兵权、还是炮打庆功楼、亦或猪马牛羊棚…… 都是政治的必然手段! 历来摇摆派,从来都没好下场。 这就是政治的黑暗性。 …… 而目前…… 朱由检还需要这些人活着。 他只能挥舞着汉江商团,这个“资本大旗”,以利引导。 这就是现实的无奈。 血淋淋的现实,哪有爽文里大杀四方、唯我独尊的霸气! 不! 黄巢就这么干了。 所以马踏长安的黄巢,死得很惨…… 新大明虽然已经呈现定鼎之势,朱由检的改革却并未达到。 因此,他不但不能清空了这些投资派,甚至还需要保留清廷、江南这样的对手。 甚至,为了不双线作战,还特意将两股敌人,赶到了一起。 这就是现实的无奈。 而大明朝廷内,这些摇摆派,虽然大都被朱由检降级使用,却依旧是官吏的一员。 朱由检的降级使用,反过来,又成了摇摆派心中的“定海神针”。 在他们看来,皇帝都已经“降级”处罚了他们…… 昨日的一切,自然是“掀页”了。 他们——依旧是大明的既得利益者。 第1143章 嘴上不可,身体诚实的豪绅们 这…… 恰恰是朱由检选择暂时容忍的原因所在。 因此,当孔门遇难的消息传开后,这些昔日的东虏合作者们,纷纷怒了! 今日死的是孔门…… 那么是不是——若不是他们见机不妙,立刻转变立场…… 被屠的,就是他们了? 好你个东虏野人、西夷蛮人,竟然敢想要屠了老子! 老子让你做打手,是对你的恩赐! 你等不过是茹毛饮血之辈,跟你们合作,是你们祖宗十八代修来的福分! 你们竟然敢翻天? 老子养条狗,还不咬主人呢! 你们全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去汝娘的! 老子要呼朋唤友,左右朝政,干死他丫的! 彼其娘之! 兄弟们,给老子削他! …… 他们不知道,历史上他们支持的清廷,还没坐稳天下呢,就将屠刀对准了他们……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个历史事实,但是,身为豪门,眼界自然不低。 既然孔门都能被屠,更何况是他们了! 幸亏跑了啊! 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 一时间,官员、豪绅们,集体暴怒了! 这就好像猫咪拿来钓鱼的老鼠,不但没有钓上来鱼,反倒是咬了猫咪一嘴。 能不愤怒吗? 好你个东虏! 好你个西夷! 我们豪绅联络你们,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 让你们对付朱家皇帝,那是让你当做打手,给我们谋利益的! 你们竟然敢反客为主? 给我削他! 跟着朱由检从北京逃出来的忠臣,纵然已经有了利益产生,却还未完全蜕变。 再加上这群人大都在汉都商团入了股份,亦或是成了各处作坊的东家。 利益的捆绑,使得朱由检所指,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这些人自然要听朱由检的话。 弄东虏——就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而另一群人,则就是满腔的愤怒了。 除了恼怒自己养的狗,咬了自己一嘴,更多的愤怒,还是会不会因为这事,恶了皇帝,不让他们入股汉江商团了。 新大明的两派官员们,从来都没有如此统一过。 这一刻,大明长刀所向,尽指东虏! 削他! —— 《大明皇家日报加印版》刚刚刊登出来不到半个时辰,汉都就再次爆发了大游行! 数十万学子,拉着横幅,行走在汉都大街上。 宽阔的街道,为之堵塞。 到处都是人头,到处都是呐喊。 “报仇!” “报仇!” “东虏屠我圣人门徒,西夷绝我圣人传承,这是不死不休的血债! 血债只有血来偿!” “血债血偿!” “杀到江南去,除尽东虏,斩尽西夷!” …… 宽阔的大街上,成了人潮的海洋。 今日的大明皇家大学,一共开设了一百多座学院。 朱由检几乎是按照先秦百家的流派,分别都给修建了大学学院。 什么工科、理科、政法…… 在华夏,这叫墨家、儒家、法家…… 自“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后,先秦那百家争鸣的文化盛世,朱由检再次铸就了根基。 189家有“纲领”的百家流派,朱由检已经重立108家。 大明皇家大学城,已经扩招至27万人。 就这,每天都还有无数学子赶来! 他们误了今岁的招生。 却老老实实的在等待明年的第三期招生。 据不完全统计,不说以“等待明岁招生”为由,阖家搬迁至武昌三镇的豪门。 单单南北庭掖、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就聚集了超过五十万户。 这可都是等待恩科招生的家庭。 能够阖家等待的人家,自然最低都是小地主出身。 换句话说,这些人,就是某种程度上的“资本”。 (新京畿的划分在282章,大体相当于整个湖北大小,少了鄂南部分地区,多了汉中、南阳、郧阳、商洛等地。) 如果大明衰弱,这些人就是已经开启的炸弹。 如果大明强盛…… 这些人就是朱由检最坚定的刀子。 就像买股票,跟风者从来都是“高买低抛”。 而今日的大明—— 向北,巩永固、刘文炳已经收复奴儿干、蒙古,冒辟疆带着人,甚至已经出没在漠北边缘…… 眼看是就要重铸勒石燕然、饮马北海的辉煌了。 向东,刘芳亮常驻虾夷(北海道),郑鸿逵更是游走倭寇国大名府邸…… 整个环大明海,南有郑芝龙的船队横行,北有税务司的战舰游曳,正是永乐之后的最盛时。 向南,不说郑芝龙已经在陆宋(吕宋,今菲律宾)登陆…… 左良玉已经常驻西南半岛,将三宣六慰修理的痛不欲生…… 正是昔日万历皇帝没有做到的霸业。 向西,李自成已经将行营前进至瓜州…… 甚至,前锋已经与瓦剌部落(卫拉特联盟),连斗十几场。 面对这样一个大明—— 纵然东边依旧有东虏、江南这样的疥癣之疾,这些摇摆派,又哪里还敢继续摇摆呢? 这世界,超过99.9999%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 没看到,朱由检一句: ——“恩科为官,首重品行,每年考核,诸司当严格筛选,五年内税务若有问题,一律不得选入官场。” 数十万户豪门,立刻补足了自家积欠的税赋。 大明的官方税率还不到三十税一,补足五年,才几个钱呢? 为了官,自家工厂作坊,一旦加入汉江商团,那就是暴利! 就在新年大朝会上,朱由检一句: “凡为官者,不可偷税漏税,违者革除功名,三代不可录用。” 当场将刘峙晟革除全家功名不说,三代不得为官不说,自己也被乱棍打死! 此事之后,甭管多少,大明官员,疯狂补税。 往日恨不得将皇宫都搬回家的他们——为何要补税了? 还不是因为跟着朱由检有前途啊! 推行皇室主导国家资本制的新大明,只要搭上了这辆车,那是既有前途,又有“钱途”! 朱由检前几天才刚刚颁布出来的“官吏财产申报法”…… 明明到了年底才需要交纳表格—— 结果,就这区区不到十天时间,税务司就已经收到了三千多份! 百官们嘴上说着抵制,身体可是诚实的很。 第1144章 帝王术,不过法和术! 不过区区不到两年时间,昨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臣,今日却上赶着去执行皇帝的命令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新大明蒸蒸日上,皇帝手中握着只听他话的大军啊! 这就是“术”! 帝王之术。 为君王者,可以缺心眼,却唯有两物不可缺。 其一曰:法。 其二曰:术。 这两个缺一不可。 法术,就是真正帝王术。 这个法术,可不是玄幻里那种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仙家妙法。 法者:律也。 即法律。 实乃国家制度。 也就是规章制度。 搁后世,这叫“有法可依”。 而术,则是驭人之术。 法术不但相辅相成,前者更是后者的根基。 宛如千丈之树,“法”是根须。 能否长存,全看法的完善程度。 而后者,则是前者能够实施的保证。 用句通俗易懂的话,术就是一个集团抵抗风浪的经验手段。 对于帝王,从重要程度上来讲,后者更甚前者。 有术无法——五代十国时期的枭雄们,多有这种类型。 纵然无法长治久安,只要善于用“术”,也能称雄一时。 而有法无术…… 当法律没了威慑力,又有几人会遵守呢? 帝王无“术”,最先破坏“法”的,就是朝廷公卿! 术无高低,能够达到目标,就是胜利。 比如魏忠贤。 他就是天启皇帝朱由校的“术”。 甭管魏忠贤如何,在天启手上,终究是帮他凑到了军饷,不使国家崩盘。 这便是帝王术。 换了后世一句众人熟知的话,需要点阅历才能明白: ——那就是“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这警局入眼四句,前者是“法”,后三者就是“术”。 天启多多少少,还是接受了帝王教育的。 甭管“术”之高低,总归是有一些。 换了原主——想屁吃! ——因为朱由检是被当做藩王养的。 总有人拿嘉靖来对比朱由检。 说这两个同样都是由“藩王”入继“大统”的,手段却如此差异。 实际上,这两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朱由检从未就藩,不过是京师一闲王。 纵然朱由校善待这个弟弟,然而,终究是藩王。 朱由检接受的,都是“帝王术”下的“藩臣教育”。 说粗鲁点,这是被当做猪来养的。 而嘉靖皇帝朱厚熜…… 他可是兴王朱佑杬的独子! 虽然不是凤尾,却是鸡头。 这是兴王府的唯一继承人! 大小,也是个独掌一面的老板。 帝王心术,说白了就是“法律”加上“驭人之术”。 朱厚熜虽然没学过如何管理一个国家,却接受了如何管理一个王府的教育。 更何况,这是一个12岁就接管了王府,掌握兴王藩这个公司的家伙。 并且,还成功掌握了两年之久! 换句话说,朱厚熜已经实操过。 甚至,还过了“实习期”! 这就是为什么杨廷和本想找一个“小娃娃”,好“挟天子以令诸侯”,结果,却翻车了的原因。 别拿小老板不当人看—— 小老板再小,也是老板呐! 甭管咋地,人家也是要上手实操的,也是要管着一大群人的。 麻雀虽小,还五脏俱全呢! 小公司咋了,小公司就不要决策了吗? 人家朱厚熜,可是过了实习期,能上高速滴老司机…… 半年前,刚刚过完13岁生日的朱厚熜,还没进入北京城内,就摆了杨廷和一道。 逼得杨廷和不得不退让,群臣在北京城郊上“劝进表”。 换句话说,朱厚熜还没进入北京城呢,就拿到了大明公司董事长的“印章!” 至于其后的“大礼仪”之争,不过是董事会内的话语权之争罢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 嘉靖这个老司机,上手自然很快。 而崇祯皇帝…… 他有个屁啊! 赶鸭子上架的一“富贵闲王”,在盲目“爱臣”,自废武功后,能支撑大明十七年才倒,已经是人尖子了。 仔细研究崇祯的一系列执政,都是在跌跌撞撞中成长的。 盲目相信大臣——文臣个个可杀…… 自废武功——恩宠保皇党,组建勇卫营…… 废黜太监监军——重用太监监察各方…… 而驱使崇祯如此改变的,却是他相信的人们,一次次,又一次次的伤害了他。 说他尖酸刻薄…… 但凡所托是人,谁特么不愿意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好名声? 还不是——“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 让一个成年人做出改变的,是环境所迫! 扣扣哥也曾保家卫国,也曾亲恩前是孝子…… 是什么让他拿起了刀? 是环境! 是什么让老人倒了,没人敢扶? 是环境! 就好像“订h事件”,都知道是骗h,都知道会让本就全世界no·5的某个最低率,会再次下降…… 结果呢? …… 全网请愿——“请先生赴死”。 说什么“先生不死,后世不醒,先生当慷慨赴义,以引警钟长鸣”…… 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现象? 是环境! 同样的道理,是什么让崇祯开始猜忌大臣? 是大臣! 就比如—— 崇祯十三年,河南、陕西、山东,粮价高达一两多白银,一斤口粮。 崇祯刚刚想让勋贵首富武清侯李国瑞,捐献点银子,填补国用…… 就十万两! 只有区区十万两白银! 对于以富裕着称的武清侯家来说,算个屁! 要知道,当时武清侯李家,可是号称北直隶巨富之家。 甚至,李家是当时明面上最富有的勋贵。 十万两…… 随便露个手指缝,就砸死朱由检了。 结果,转身——皇五子朱慈焕就死了…… 死了亲儿子,崇祯还不得不屈服,安抚李家——变相承认自己做错了…… 崇祯十五年的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黄景昉,在他编着的《宦梦录》卷三中,说: “皇五子临死前,言万历李太妃{武清侯李国瑞的姑奶奶},死的时候脖子上有勒痕。” 这就是装神弄鬼罢了。 第1145章 区区一两寸的事 李国瑞的三爷爷李进,是前任御马监的掌印太监。 这是武监的大头领之一。 李家有这样的族人,想安插点自家的死士,简直不要太容易! 所以,朱慈焕死前就有了—— “九莲菩萨(李太妃)显圣,说朱由检苛待勋贵,还言及李太妃死前秘史” ——这些装神弄鬼的事。 不久后,崇祯查明了原因,于是借故诛杀了李国瑞。 《明史》将李国瑞的死亡,故意写成朱慈焕死前自尽。 如此混淆时间——足以证明了在这件事内,文官集团扮演了不好的角色。 这一点,不管是《国榷》也好,还是《烬宫遗录》也罢,都是有隐晦记载的。 乾隆说的更直白,在《御批历代通鉴辑览》卷一百一十五,更是这样说: “论者或称宦妾诡计,所全实多,殊不知庄烈(崇祯)之闻言恐悸,正所谓妖由人兴,亦亡征之先见者。”) …… 崇祯不会帝王术。 朱由检这个研究历史的出身,确实在字里行间见多了! 后世有一本曾经在九十年代广泛流传的理论,甚至,几乎人手一本——叫做“厚黑学”。 这就是帝王术。 说白了,啥时候练就了笑里藏刀,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 杀人全家,还要让对方感恩戴德的无耻手段,就学会了这玩意。 所谓的帝王术,既要脸皮厚,又要手够黑! …… 俯瞰汉都整座内城的山顶皇宫。 朱由检站在三大殿最高的承天殿顶层。 皇太子朱慈烺小心翼翼的站在屋脊边,颤巍巍的双腿,甚至还要死死的抓紧了兽首,眼睛都不敢全部睁开。 曹化淳恭恭敬敬的站在屋顶的下坡,脚下踩着丁八,随时准备出手抓住皇帝。 没办法。 太高了! 承天殿的屋顶,距离地面可是足足九丈九尺九寸九呢! 虽然这个高度,是屋脊兽首距离地面的高度。 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的话…… 也不差那区区一两尺的事儿了。 一旦掉下去,那就是区区一两寸的事儿…… 甚至,怕是还要拿着铲子,才能收起来…… 而王承恩,则从另一边的屋顶上,探着脑袋,满脸担忧的看着这爷俩。 “睁开你的眼睛! 看仔细了。” 朱由检一屁股坐在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甚至,还翘着二郎腿。 太子看着满脸痞子相的父皇,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父皇让儿臣看什么呢? 外面都是游行的学子,喧杂声,儿臣还是能够听到的。 朝野都在请命让父皇清缴东虏,给衍圣公报仇呢?” “呵呵!” 朱由检伸手问老王要了烟,自顾自的点上。 然后随手一弹,冒着青烟的火柴杆,打着旋,落在了大殿前的汉白石上。 到处都是石材修建的新皇宫,再也不怕像嘉靖那样,被火追着烧了…… 更何况区区一两根火柴? 朱慈烺眼珠转了转: “莫非父皇还有别的计划?” “痴儿!” 朱由检嗤笑一声,转而收了痞相,认真的教导道: “吾儿当记住了,皇权之下,皆蝼蚁。 众生为棋,这江山才能永固。” 朱慈烺认真的听着。 这两年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实。 对于这个父亲,他是越来越敬佩了。 父皇在教他做皇帝的手段,朱慈烺还是清楚的。 “我问你。” 朱由检见朱慈烺实在是恐高,伸手拉他坐了下来。 “吾儿已近弱冠,国家大事,朕也不曾瞒你。 姑且问你,前番时候,群臣屡屡以祖宗家法,奉还圣旨,原因为何?” 来了! 朱慈烺不是傻子。 他自然知道,那什么为家为国,就是说给傻子听的。 太子认真的想了想,试探着道: “敢问父皇,可是因为群臣各有派系,封还父皇旨意,是为了自家利益之举?” “这只是其一。” 朱由检摇了摇头: “懿安皇后以老三的名义,组建的厂子,你可了解?” 朱慈烺本想回答不知道。 然而,看到周围都是父皇的亲信,至于宫女太监,更是被驱逐到了广场外。 他明白,这是父亲对他的考量。 考量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他急忙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不知道”,认真想了想后,回道: “大母以三弟的名义,组建的那些厂子,儿臣还是知道一些的。” 朱由检点点头: “懿安皇后以利益分配地方式,拉拢了一群人,赚取江南豪门的银子,削弱咱们对手的实力。 这朝政,也是一样。” “非我派系多吃一点,自家就要少一点的配额。 这就是派系之争的驱动力。” 朱慈烺使劲点头。 “但是,吾儿当知道,这天下名义上划分利益的,是朕,是龙椅上的那个人! 不管朝臣如何中饱私囊,皇帝才是最大的阻碍。 他们若想通吃,在派系之争无利可争的时候,就会对准了皇帝。” 朱慈烺瞪大了眼睛,他明白了。 震惊的太子,难以置信道: “父皇的意思——甲申之难的背后,是群臣欲要推翻父皇……” 朱慈烺一句话没说完,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吧。 朱由检弹飞了烟头,冷笑道: “这就是王朝更替的真相。” 历来王朝更迭,百姓活不下去,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当豪门尽取了天下利益,吃不上饭的百姓,就必然沦为流民。 而当流民活不下去,就会开始杀官造反…… 到了最后,皇朝就堙灭在历史中。” 朱慈烺瞪大了眼睛。 他明白了。 却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 所以,孔门的事情,是……” 朱由检冷笑一声: “你可知孔门有多少土地?有多少店铺?有多少商队?” 不待朱慈烺回答,朱由检自问自答道: “大半个山东,都成了孔府的田产,甚至,孔门庄园遍及全国! 齐鲁大地境内,只要是赚钱的买卖,背后必然有孔门的股子! 孔府贩运商旅,甚至远行云南!” 朱慈烺明白了。 这才是一个孔府。 就占据了一个省的脂膏。 怪不得天下流民造反,父亲怎么也镇压不下去。 逃出了京师之后,不过打了两三场大仗,流民造反,就平息了。 原来,背后的原因,是因为唐王开始镇压豪门,均分土地啊! 第1146章 屋顶上的帝王术 看到父皇默认,朱慈烺瞬间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孔府必须死了! 这是清兵屠戮? 这是皇帝要他死呐! 若是孔府不死,谁敢保证齐鲁大地不会有人揭竿而起呢? 谁让他们占尽了齐鲁土地呢? 既然孔门不给百姓留了活路,那就用大刀,给百姓砍出一条活路! 只有孔门没了,唐王才好在齐鲁推行田亩清查啊! 看着远处街道上那乌泱泱的人潮,朱慈烺灵机一动,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所以,父皇故意留着江南,并驱赶东虏南下,就是为了清查江南田亩?”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朱由检笑了: “自从国朝定鼎以来,江南为官者众多。 为官哪有不置办家产的。 这么多年来,天下到底有多少土地,换上了江南主子,连朕都不知道! 更何况,彼等四处为官,四处置办家产。 江南豪绅田产,可不局限于江南一隅。 正所谓穷不过三代,世代富裕的他们,又繁衍了多少地方豪门。 朝廷内,他们主掌阁部,左右朝政。 民野间,他们巧取豪夺,鲸吞国人赖以生存的资源。 这些豪门,江南是他们的主干,天下是他们的根须。” 朱由检站起身来,环指四野: “就以江南豪门中,比较有特色的徽商来说。 这天下,哪一个州府,没有徽人的店铺?没有他们的产业? 更何况是整个江南豪门? 这天下,他们又该占据了多少土地、多少资源?” 朱慈烺摇了摇头。 他已经监国半年之久了。 税务司的奏报,他自然清楚。 单单河南境内,徽州当铺不但早已铺遍全省,甚至做到了一县数座! 这可是铺子。 那田产呢? 历来大族,就没有不置办田产的。 就连一个够不上台面的小小秀才人家,只要有点头脑,都会偷偷购买土地,设立田庄。 更何况能将生意遍及各地的徽商! (注:关于古代秀才以上士绅阶层的误解。 买庄:就算到了民国,有钱人依旧会购买土地,设置庄园,这就叫买庄。 我家老太爷,连秀才都不是的人,卖了土地,一次性购买一百多杆快慢机后,家里依旧还有三个庄子,在鄂豫两省相邻两个县都有商铺,庄子附近的街上,还有织布工厂。 这可是连秀才都没考的人! 我二奶奶的娘家,当家人是秀才,家里败了之后,还有上千亩地。 我知道的还有一个举人,家里有鄂省最早的蒸汽机船队。 古代士绅是特权阶层,尤其是明朝。 所谓的穷秀才,是相对更高阶层而言,可不是说的真穷了! “穷秀才”的说法,要到了清廷“士绅一体纳粮”,取消士绅特权后,不得志的士绅阶层,才借用明朝小说,将“穷秀才”包装成今天人们潜意识的这种认知。 清朝以前,不说秀才,就算是个童生,只要不是死读书的,家里都是一方小土豪。 我检索了三句有“穷秀才”的古籍,不信请看—— 1, 元代王实甫的《西厢记》,第一本第二折: “量着穷秀才人情,则是纸半张。” 这是说秀才穷吗? 说的是——秀才的人情,也就相当于半张纸。 这可是人家的自谦之语。 随后,人就拿出了一两纹银赐给别人,这可相当于县城内的半套房! 2,元代关汉卿的《拜月亭》,第三折: “穷秀才几时有发迹?” 说这话的,可是兵部尚书王镇。 人家看秀才,自然就是“穷秀才”了! 3,清代朱素臣的《翡翠园·自首》: “一个穷秀才屋里,饭饭没得吃拉厾,倒有铜钱买放!” 这秀才,可是被宁王看上他家院子的秀才。 能被宁王强取豪夺,是穷秀才吗? 上面这三个小例子,大家应该就明白了士绅的定位。 这可是特权阶层! 跟政府挂钩的人家! 能穷吗?) 朱慈烺摇头苦笑: 唐王清查田亩的时候,那么多毫不费力,就收回的大块良田…… 背后的主人是谁,还用猜吗? 不就是因为田地的真正主人在江南,唐王才能如此轻松么! 换句话说,父皇之所以将清军赶入江南,并不收复江南。 为的就是这些特权阶层啊! 果然 ,朱由检证实了朱慈烺的猜测: “三五年内,朕不会攻入江南。 所为的,就是这些东西。 只有敌对状态,朕才能无压力的收归一切财产! 若是他们投降了,朕再想清理他们,又要多费多少的手脚? 一旦江南投降,就算是皇帝,也无能为力了。 除非,愿意再将天下杀一遍……” “吾儿,你当记住了,政治不是请客吃饭。 这是你死我活的血腥厮杀! 金銮殿上,看似高高在上,实则,脚下皆是刀枪。 你若不能看清势态,分清敌我,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便会将你撕成碎片!” 朱由检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孩子,你当记住,当官的就算全砍了,转眼,也会依旧有大量愿意做官之人。 犹如南汉。 纵然为官者只能是太监,也依旧有大量官吏! 皇帝的根,在民间。 黔首安,皇帝才安。 若是士绅安,皇帝就当到头了。” 朱慈烺神色肃穆。 他知道,父皇这是再给他传授帝王心术了。 这样的道理,去年王廉也曾隐晦提点与他。 当即,朱慈烺认真的记下: “父皇放心,孩儿记住了。” 嫩稚的脸庞上,全是真诚。 这句话,朱慈烺是出于内心。 自从来到了汉都,这迥异的大明,早已让朱慈烺明白了什么才是帝国之根。 民安,国才安啊! 朱由检叹息一声: “吾儿,这是一个大争之世。 朕走之前,让你看了太祖、成祖实录。 吕宋为何没有设置指挥使,而是纳入藩国体系的原因,吾儿也已经知晓。 虽然那赵家人没有逃出去,陆自立却是举起了宋朝的大旗。 当初成祖让郑和下西洋时,遍地设置指挥使,甚至就连天竺(印度),也设立了底马撒宣慰司。 为何唯独少了家门口的吕宋? 是成祖他老人家,看不到吕宋的重要性吗? 不是! ——就因为他们是我华夏自己人啊!” 第1147章 这就很合理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 明朝的辉煌,又有几个人知道呢? 永乐四年(1406年),朱棣设置底马撒宣慰司,以腊罔帕为宣慰使。 ——《明史》46卷《地理志》。 (位置在印度东北部那加兰邦、阿萨姆邦一带。) 英国殖民印度的19世纪,在阿萨姆地区,发现了刻有\\\"底马撒宣慰司\\\"字样的信符。 在印度洋上,明朝至少建有三个海军基地: 1、锡兰国,即斯里兰卡; 2、柯枝国,即印度南部西海岸的科钦一带; 3、古里国,即印度南部,西海岸的喀拉拉邦的卡利卡特。 这可是更远的印度! 那就在家门口的吕宋呢? 不要忘了,《明史》是这样记载吕宋的——“吕宋,居南海中,去漳州甚近。” 看到了吗? 直接用了距离福建漳州最近的定语! 为何遥远的印度,都设置了指挥使、宣慰使。 家门口的吕宋,却成了藩国? 这合理吗? 那可是远洋航行,最佳的第一站补充之地啊! 哦,远处都设置了官吏掌握,近处却不顾了? 不要忘了,老祖宗早就提出了“远交近攻”的道理。 后世西方人,甚至根据这句话,发展出了地缘政治学。 大明为何放任自家门口,有了独立的国家? 就因为老朱念着——陆自立建立的陆宋,是自己人! 这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将蛮夷奴役华夏的“差发”,加还给万国的绝代雄主——骨子里是一个皇汉至上的人。 或许,这就是先秦大家管子,念念不忘的“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老朱顾念陆宋是自己人,在陆宋上表称臣之后,选择了一笑接纳。 这才是吕宋成为藩国的真正原因。 在老朱心里,华夏人不打华夏人。 朱由检摇了摇头: “陆家建立的陆宋,已经在美洲失败了。 既然陆家已经失败,我朝就没了顾及,那些地方,正等着我们前往! 抽出部分精力,看死了江南就成。 待我大明拿到了新大陆,朕一挥手,江南就是齑粉……” 对于吕宋的来龙去脉,程碧波博士有论文研究。 按照他的观点,西班牙人诈称自己是“大吕宋”,菲律宾陆宋朝廷是“小吕宋”。 在明朝国内士绅的配合下,隐瞒万历皇帝,替换了吕宋政权。 这一点,在《清史稿》,也有隐晦提及。 《清史稿·属国传三·苏禄》:“西班牙 既据 吕宋,欲以 苏禄 为属国, 苏禄 不从, 西 人以兵攻之,为所败。” 实际上,西班牙人谋取吕宋,自嘉靖时期就开始了。 屡次武力斗争都失败后,才转为腐化明朝大臣,阴谋占据。 关于西班牙诈取吕宋的过程,有两个关键人物——林阿凤、把总王望高。 林阿凤几乎快将西班牙人赶走了! 区区一个把总王望高,却募兵五千,帮助西班牙人,打败了林阿凤。 而王望高背后,则是当时的福建巡抚刘尧诲。 刘尧诲此人,不但反对执行嘉靖“沿海抗倭”命令的胡宗宪,更是拒绝执行捣毁“两广书院”的命令。 按照对遗存不多的明代典籍进行搜索可知,陆宋在菲律宾失陷之后,辗转去了美洲的云花地。 也就是佛罗里达。 只可惜,失去了故国支持的陆宋,最后还是倒在了西方人的暗算下…… (在美洲发现了很多明代物品,足以证明这个观点。 至于搅混水的人,拿清代物品来说事,怕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猪仔”。 当然,就算知道,也不敢说啊!) 开拓西洋,朱由检心中已经有了最佳的人选。 对于陆宋的失败,朱由检虽然惋惜,却也给了他插手的机会。 若是陆宋还在,他想干涉“兄弟国内务”,还没有借口呢! 眼下正好! 黄得功护卫不严,“导致”孔府被“清军屠戮”…… 这厮要不要受惩罚? 朱由检已经决定好了,就在明日一早,就会来一场表演。 黄得功护卫不力,赐他死亡,没毛病吧? 那,群臣是不是要拉架呢? 然后——他只要在假装被劝解后,改为流放…… 在丧失了衍圣公的大过当前,这很合理吧? 既然流放——流放三万里,也很合理吧? 没毛病呐! 既然黄得功要被“充军”,他麾下的将士们,也逃不过被“一撸到底”吧? 当将军的,都没死,当兵的也不死,很合理吧? 那大明最厉害的处罚——充军流放,也很合理吧? 没毛病啊! 犯了错的军卒,被判“充军”就很合理啊! 还合法呢! 这可是太祖皇帝定下的《大明律》。 朱由检照章办事,这可是完全遵守了“祖宗规矩”吧? 没毛病! 所以,黄得功下一步,就会被流放到“新大陆”…… 嘿嘿嘿! 拿到橡胶树——这可是大功! 黄得功这个“流放之人”,再次起复——很合理吧? 没毛病啊! 这可都是依照“祖宗规矩”来办事。 任谁也找不出毛病! 除非…… 功劳那么大的黄得功,因为一件小事,就死了…… 也就是说——群臣愿意将这个“祖宗规矩”,抗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们敢吗? 孙猴子最怕的,就是紧箍咒呐! 天生地养、无儿无女的孙猴子都怕规矩,更何况是满门老少一大家子的官员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人拉架,也不要紧。 这世上,还有个东西叫“替死鬼”呢! 大牢里关了那么多为富不仁的豪绅,找个跟黄得功身材差不多的…… 丢到锦衣卫诏狱里一顿打,毁了容,拔了舌…… 很正常吧? 这可是臭名昭着的诏狱呢! 用点严刑逼供——就很符合“祖宗规矩”! 假的黄得功,被“明正典刑”…… 真的黄得功,假死脱身…… 然后,将拿到橡胶树的功劳,安在黄得功儿子上,也很合理啊! 群臣就算看破,也没人敢声张。 都是当官的,谁愿意给自己头上安一个紧箍咒呢? 今日不放黄得功一马,明日,谁会放了他们一马? 所谓官官相护,便是此理。 老黄当不了正牌南美指挥使,当南美指挥使的老爹,也不错哩! 不管是对黄得功来说,还是对朱由检来说,这有区别吗? 这就很没毛病! 我大明自有国情。 这叫朱由检特色…… …… 第1148章 巩富贵万里回京 朱慈烺还在为父皇宏大的志向而震惊,冷不丁的,又被朱由检拍了肩膀: “小子,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作为一个皇太子,朱慈烺还不及格! 最起码,在朱由检这里,是达不到他预期的。 对于一个皇位继承人来说,不怕他残暴,就怕他耳根子软。 朱慈烺的执行能力,还不达标。 朱由检拍拍手,也不管太子的震惊,在曹化淳的护卫下,顺着重檐庑殿顶缓缓向下。 在大高手曹化淳的保护下,消失在了飞檐峭壁中…… “小爷,您也该下去了。” 王承恩轻声提点。 “哦,哦。” 朱慈烺如梦初醒,急忙顺着反向架设的梯子,下到了二楼走廊。 没有人注意的暖阳宫内,三皇子朱慈炯正满脸震惊。 皇帝有“病”,周皇后担忧不已,以致以泪洗面。 张嫣明知朱由检都是装的,却无法告诉周皇后真相。 她只得让三皇子老实待在宫中,自己去陪伴周皇后。 没人管的三皇子,那还不翻了天啊! 暖阳宫的宫女太监,哪管得住这个泼猴。 就在这小子想要翻墙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那个让他又敬又怕的父皇,竟然…… 上房坡了! 老天! 我老子竟然上房顶了? 他要弄啥? 哎哟,我的老达哎,你要嫩啥? 朱慈炯瞪大了眼睛: 父皇要上房揭瓦? 嘿嘿嘿! 三皇子一阵怪笑。 大母老说自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还没上房揭瓦呢! 老爹倒先上去了…… 三皇子眼一转,瞬间找到了大母责怪自己爬树时的借口—— “我老爹都上房顶了,我就爬个树,没毛病啊!” 望远镜后,三皇子目不转睛的看着。 当看到只需要在二层反向依靠栏杆,架设了梯子,就能爬上房顶的时候,朱慈炯舔了舔嘴角: “我去! 原来我一直上不去,是因为梯子架设的不对啊! 嘿嘿嘿……” 朱由检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老三看了个清楚。 他之所以下了房顶,是因为信使到了。 “陛下!” 秦知恩压低了声音: “黄将军已经到了南阳,敢问陛下,可要提前安排了黄将军?” 朱由检低声道: “告诉黄得功,朕会……” 秦知恩重复了一遍,急忙离去。 日薄西山。 红彤彤的太阳,隐藏在河对岸的薤山之后。 河西那雄伟的薤山,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 一天时间,匆匆而过。 而汉都的大游行,却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阳落山,才在塔天宝的指挥下,缓缓退去。 就在此时,皇宫里忽然传出了消息—— 陛下召集京师百官,明日齐聚忠贞祠,公祭孔门。 伴随着这道消息的,是一道小道消息——皇帝重病未愈,明日是拖着病体去的。 尘嚣直上的“小道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汉都。 当听到皇帝竟然抱病祭祀孔门,气愤填膺的学子们,止不住嚎啕大哭。 而官场众人,则纷纷长出了一口气。 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祭孔门…… 证明孔门虽然被屠,陛下却依旧不会降低了儒门的待遇。 有此足矣! 只要儒门地位依旧至高无上,孔门谁当家,有没有孔门,算个屁! 孔门不倒,儒生地位依旧崇高。 皇宫内,朱由检本待再让人唤了丁姑娘进宫。 唐王主持的选秀已经接近尾声,朱由检也想和未来的媳妇儿联络联络感情了。 然而,不待王廉去安排,却有内侍来报: “陛下,龙州高斗枢七百里加急。” “龙州?” 朱由检一愣,招手让王廉回来。 对那内侍太监道: “呈上来!” 王承恩从宦官手上,接过了奏疏,验过了密封之后,双手打开放在朱由检案头。 奏疏上,是几行楷书字迹: “臣龙州高斗枢急报: 十月十八日,臣龙州衙门,忽有一自称巩驸马帐下,名唤巩富贵者,前来求见。 臣略作询问,其言乃是去岁受巩驸马、刘爵爷命,前往沈阳散播瘟疫者。 然,其人一无印信,二无人证。 唯有此行前后经历,详细具备。 臣不敢自作主张,特命人以护送为名,押送汉都。 陛下圣眼如炬,定能分辨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龙州指挥使高斗枢敬上,并问陛下安……” “人呢?” 朱由检合上奏疏,交给王承恩归档。 还弯腰侍立在殿内的小太监,急忙开口道: “回陛下,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 羽林卫千户谢应龙,正在看管。” 朱由检挥手: “让谢应龙带他进来!” …… 不多时,谢应龙带着一个满脸都在蜕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谢应龙的手中,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还不待谢应龙开口,那人已经匍匐在地: “微臣乐安驸马府、锦衣卫缇骑巩富贵。 微臣……幸不辱命……陛下……微臣……回来了……” 巩富贵艰难的自爆了身份,话语就已经凝噎的无法说清。 谢应龙讪笑一声。 还没出口的“陛下,臣已经将巩富贵带来”,又憋回了肚子里…… 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这张破嘴,晒时候才能利索一点呢? 当初皇后娘娘答应他,赏赐给他蒙古婆娘,这都大半年了…… 怕是皇后娘娘早就已经忘记了。 唉! 我这可怜的五姑娘,夜夜操劳啊…… “陛下! 臣回来了! “臣回来了啊!” 巩富贵涕泪长流。 一行万里,沿途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必死危机。 他…… 终于将驸马爷的托付,带回了大明,带回了京师! “起来,起来!” 朱由检肃然起敬。 巩富贵新年回来时,曾经与他说过,去年奴儿干人手不足,他和刘文炳,曾派遣了一小队尖兵,前往沈阳放毒。 巩永固告诉他们,若是成功,就不要返回奴儿干了,直接南下,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给陛下。 巩永固都从奴儿干回来了,却不见这队人返回…… 当时,朱由检和巩永固,都猜测的是——这队人怕是没了…… 却不想——巩富贵竟然走了整整一年之久,也要返回大明,将消息传回来! 虽然,这个消息,他早已知晓了…… 第1149章 王大伴,该有的赏赐,都不能少了! 朱由检快步走下龙椅,伸手将巩富贵拉起: “好臣子! 高斗枢已经给朕说了你的事。 你做的一切,朕都知道了。 巩富贵,你是朕的好臣子,是我大明的好大臣!” “陛下……” 巩富贵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道: “都是,都是,臣子……臣子份内事……” 朱由检仔细打量着他。 这人最醒目的,就是一双各司其职,互不统属的眼睛。 就好像是斗鸡眼一般,巩富贵的两只眼睛,呈现很明显的斜视状。 两只八字状分开的眼珠子…… 乍一看,甚至有些好笑。 仔细思量,却是让人痛惜。 之前的他,可不是这个样的啊! 朱由检虽然不知道巩富贵之前长什么样,但是,绝对不会是斜视眼。 不说锦衣卫都是天子亲军,莫说歪瓜裂枣了,长得稍微矮点,都选不上! 单单就说作为暗桩的他——岂能有了这么显眼的标志? 能做暗桩的,都必须是丢在人群里,再也分不出来的大众长相啊! 而最让人感到痛心的,却是巩富贵的脸庞。 只见巩富贵脸上,大片大片皮肤,正在蜕皮。 未曾脱落的旧皮肤,可见清晰的褐色斑点,就像天花一般。 而新生的皮肤上, 斑点已经逐渐淡去,若不仔细去看,几乎已经无法分辨。 很显然,这是独自从沈阳一路走来,风吹日晒,暴雨风霜,严寒酷暑,脸上已经结了老斑死皮。 到了龙州之后,纵然高斗枢无法查明他的身份,却也会好酒好肉招待了。 前后迥异的环境,巩富贵的脸上,就开始蜕皮…… 而仔细去看,却能看到脸上冻裂的伤口,虽然结了痂,却依旧清晰可辨。 什么样的冻裂伤口,能够休养了十几天,还依旧不消除呢? 这一切,都在说明——巩富贵是拿命来完成任务的啊! 朱由检看着那新生的红色皮肤,还未褪下的黑壳脸皮,以及可能永远留下伤疤的冻伤,不由长叹一声: “卿虽小吏,却甘冒必死之险,为我大明出生入死。 奴儿干至沈阳,沿途深山老林数千里。 豺狼虎豹,横行密林,稍有不慎,便是葬身兽腹。 孤军深入狼穴,随行尽皆罹难。 卿侥幸命大,逃过一劫。 却又蹒跚回京,只为告诉朕已经得手的消息…… 此行……沿途何止万里! 卿家的忠义,朕记在了心底。” “陛下何须如此,都是臣子应该做的。 对了,陛下,臣带回了一人的首级。” 朱由检话还没说完,就被巩富贵打断。 “谢将军,将木匣给我。” 只见他双手从谢应龙手上,接过了木箱子。 巩富贵单膝跪地,双手打开了木箱。 他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就连声音,也提高了三分。 “起奏陛下,微臣巩富贵,归国途中,发现东虏伪英王阿济格……” 木箱内,阿济格那标志性的半边耳,是那么显眼。 朱由检瞪大了眼睛。 我勒个草! 这小子是开了挂了? 朱由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系统? 灯草和尚? 血恋鸡蛋?” 巩富贵一脸茫然: “陛下,什么系桶?什么和尚?血连鸡蛋是什么? 是毛蛋吗?” “呼!”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尴尬的道: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一些事。” 这厮不知道系统,连灯草和尚、血恋鸡蛋,这种经典都不知道,自然不是穿越众了。 朱由检不由哀叹。 这厮…… 运气真特娘的好! 他和李自成数十万大军,都没找到阿济格的下落。 没想到…… 看着木箱子里,那风干了的半边耳。 朱由检只能称赞一声这厮的运气! 谢应龙也羡慕的不行。 看看,看看 ! 比起人家的运气,他恨不得剁迪奥! 人家一队人投毒,全部感染,这小子也快死了,却顽强的活了下来。 孤身踏上万里归途,不但没有丧生狼群之口…… 路上捡了一个安达,竟然是数十万大军也没找到的阿济格! 这样的运气…… 堪称苍天眷顾啊! 朱由检挥手,让曹化淳接过了阿济格的脑袋。 对巩富贵道: “卿家孤身万里,安然返回,更是给朕带回了阿济格的脑袋。 这运气,这眼力,这手段,都堪称逆天. 卿家万里归义,朕不能不赏! 必须重赐,方能安了卿家之心,方能应了卿家之功! 朕今日赐你万里归义伯。 至于封地……” 朱由检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思索一阵道: “你的发家,是在北方,朕封你捕鱼儿海之地。 以捕鱼儿海东南西北中心点为基准,各延伸五十里,都是你的封地。 今后这百里水泽,就是你的食邑。 农林牧产,朝廷照旧征收三十税一之税。 这三十分之一的税收,按照勋贵的规矩,四成划归你万里归义伯府。” 巩富贵瞪大了眼睛。 啥? 直接封伯? 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暗桩,转入巩驸马府邸前,不过是缇骑出身…… 皇帝陛下,竟然直接给他封了伯爵? 老天! 谢应龙心中酸楚,羡慕嫉妒恨,一时百味齐上心头。 “王大伴。” 朱由检看向了王承恩: “去准备封赏吧。 除了在京师赐予一座六进的宅子之外,还要封赏卿家三代家眷。 记住了,该有的,都不能少!” 王承恩笑着对巩富贵拱手道: “咱家在这里恭喜巩伯爷了。” 巩富贵只觉得脑袋晕晕的。 他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飞到了哪里去。 机械的同王承恩道了谢,这才想起还未谢恩。 巩富贵急忙单膝跪地: “臣巩富贵,拜谢陛下厚赐!” 谢应龙在心底苦笑一声,也拱手祝贺。 巩富贵急忙还了礼,又与曹化淳互相客气一番。 封伯的赏赐,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下来的。 就在巩富贵开口告辞,准备离去,谢应龙也准备告辞的时候,却又被皇帝唤住: “谢卿!” 谢应龙急忙转身,弯腰道: “微臣在。” 朱由检道: “去岁至今,卿家任劳任怨,劳心劳力,守卫朕的安全,守卫着皇宫。 卿家的付出,朕都看在眼里。” 第1150章 臣选第二条 谢应龙眼眶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滑落。 他虽然是农民起义军投诚,却也曾是一方头领。 昔日,跟他同起同坐的农民军兄弟们,不是封了勋爵,跟着李自成西进,为大明开疆拓土。 就是塔天宝、刘芳亮、刘体纯这样,早已成为一方要职的实权大将。 只有他,还依旧是千户的职位。 莫说最低的男爵了,连个将军都没混上。 虽然做的是御林军的位置,待遇自然极好。 然而,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好男儿生于世,谁不想叱咤边疆,指点江山呢? 然而,一句“朕都看在眼里”,却让谢应龙破了防。 “陛下,都是微臣的份内事……” 谢应龙鼻音深重,噙着眼泪,说出了这句话。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谢应龙的肩膀: “谢卿,我大明皇帝容易被宵小暗算,想来也瞒不过有心人。 卿家虽然只是千户,在朕心中,早已给你留下了子爵的位置。” 谢应龙眼眶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滑落。 他虽然是农民起义军投诚,却也曾是一方头领。 昔日,跟他同起同坐的农民军兄弟们,不是封了勋爵,跟着李自成西进,为大明开疆拓土。 就是跟着张献忠,驻扎江西,为了皇帝困死江南。 虽然不能说都成了一方诸侯,却也都是手握重权之人! 就连塔天宝、刘芳亮、刘体纯这样,留在大明皇帝身边的老兄弟,也早已成为一方要职的实权大将。 只有他,还依旧是千户的职位。 莫说最低的男爵了,连个将军都没混上。 虽然做的是御林军的位置,待遇自然极好的。 皇帝赐给他的四进宅子,不但处在内城,与皇宫也只隔了一条街。 这样的位置,这么大的院子,可是羡慕死了封疆大吏们。 但是,说不羡慕那些老兄弟们,那是不可能的! 好男儿生于世,谁不想叱咤边疆,指点江山呢? 谢应龙也想手握铁鞭,跃马扬威啊! 他的内心,是有遗憾的…… 然而,一句“朕都看在眼里”,却让谢应龙破了防。 “陛下,都是微臣的份内事…… 微臣不过一介降将。 昔日为非作歹之事,不曾少做。 微臣自感前半身亏欠国家甚多! 陛下不嫌弃微臣粗鲁,让微臣看守皇宫,微臣感恩戴德,此生莫敢言及报答陛下隆恩……” 谢应龙鼻音深重,噙着眼泪,说出了这番话。 “你我君臣,本就相依相附!” 朱由检大笑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谢应龙的肩膀: “谢卿。 我大明皇帝容易被宵小暗算,想来也瞒不过有心人。 这一点,卿家也知道。 守卫皇宫的差事,谢卿你做得很好。 卿家虽然只是千户,在朕心中,却早已给你留下了子爵的位置。” 朱由检让谢应龙抬起头来,正色道: “朕给卿家两条选择。 其一,你可以即刻退了御林军千户的位置,以子爵的身份,跟着巩伯爵,替朕看着捕鱼儿海。 那捕鱼儿海的北方,有一个姊妹湖,名唤阔连海子。(呼伦湖) 但是,卿家只有守卫之功,子爵的位置,却是不能全封了阔连海子的。 你会和另外三个子爵一并,替朕看住了这个草原上的水源地。” 皇帝果然记得自己呢! 谢应龙大喜,却急忙道: “臣选第二条路。” 朱由检呵呵一笑: “想清楚了? 朕可是连第二条选择是什么,都还没告诉你呢?” “想清楚了!” 谢应龙再次行了礼,憨憨的笑了: “陛下不会亏待小臣的。”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起来。 他使劲拍了拍谢应龙: “你的这份信任,是朕最开心的事情。” 朱由检正色道: “安心做你的宫门守将,十年后,朕给你伯爵的高位!” 朱由检指了指巩富贵: “还是跟他做邻居,阔连海子,朕给你留着!” 谢应龙惊呆了! 伯爵…… 竟然是伯爵! 不动一刀一枪,就能荣登伯爵高位! 封地还是广袤近百里的大湖! 就算再给皇帝看三十年大门,也值得了啊! 老天爷! 这是天上掉下了大烧饼呐! 还是纯金的! 谢应龙只觉得都快要喘息不过来了…… 巩富贵赶忙恭喜谢应龙,就连皇帝身边的两大内侍,也是抱拳祝贺。 待谢应龙谢了恩,朱由检拉住了两人的胳膊: “两位卿家,捕鱼儿海和阔连海子,地处北海(贝加尔湖)以东。 此地是我汉家北方,最大的水源地之一。 也是北海的屏障。 守住了这里,我华夏,再也没有北虏的威胁。 这是重任! 朕能相信的人不多,万望两位卿家,不要辜负了朕的期待。” “陛下厚爱,微臣肝脑涂地,生生世世,死守边疆。 微臣回去,这就立下祖训,哪怕全族战死,也要给陛下守住了北疆!” 谢应龙激动地都不知道怎么感谢皇帝了。 连婆娘都没有的他,当即连“祖宗规矩”,都拿了出来。 “陛下放心,微臣世代,都是陛下的锦衣卫。 北疆大湖,除非微臣绝了后,若不然,定给陛下看牢了!” 巩富贵也急忙连连表态。 身为锦衣卫暗桩的他,倒是没谢应龙这般的失态。 锦衣卫是皇帝亲军。 一朝入了锦衣卫—— 生是皇帝的人,死是皇帝的鬼! 锦衣卫世代传承,虽然如骆养性这样的高官,的确背弃了朱家。 但是,更多的锦衣卫,却是死在了甲申之变中。 世代与国同休、富贵抱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那可是两百多年的富贵啊! 战死沙场,就是锦衣儿郎报答国家的决心。 皇帝就算不赏赐他,他也万里归途,不但拒绝了阿济格的重赏,更是直接砍掉了阿济格的脑袋。 所为的,不就是报答这一份世代富贵的大恩么! 今日,皇帝给了他伯爵的高位。 巩富贵更加不会背叛大明了。 “好!好!好!” 朱由检连声叫好。 他许诺道: “我大明自有祖训,只要不是谋反大罪,勋贵世代与国同休。 这天下,朕与尔等,共富贵!” 第1151章 朕听说陈圆圆进了京? “谢卿,你尚未婚配。 王大伴!” 朱由检扭头对王承恩交代道: “宁藩弋阳奉国将军朱多炡之子朱耷,前些时日奉命自江西入京。 朕听闻,宁藩一脉,多有适龄宗女。 从朱耷这边,挑选一辈分适合的,让谢卿做我大明的宗亲。” 朱耷是朱由检特意召唤进京的。 除了以此举,来安抚宁藩一系之外…… 朱由检还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的。 八大山人有多出名,后世喜欢华夏文化的,都知道他。 这人的一幅画,最高售出价格,高达——1.68亿! 甚至,朱耷字画的卖出总额,已经高达21亿之多! 要知道,这还是朱耷作品,只拍卖了不到500幅啊! 换句话说,只要掌握了朱耷,那就给后世留下了无穷的财富。 就算将来“虚君”了,他的后代们,也不至于拮据…… 朱由检特意召朱耷进京,就是让他“奉旨作画”的。 至于产出么…… ——收藏在皇家内帑,刊登专利,收益归属朱由检后人…… 可好? 就很合理! 专利法,专利用么…… 这可是移动印钞机啊! ——朱耷就这样进京了…… 只不过,刚刚回来,还未梳理清楚朝政的朱由检…… 只是让王廉传了一个“令入大明皇家宗室名人堂”的圣旨。 还来不及见他罢了。 《大明皇家宗室名人堂》,是朱由检不久前下令组建的衙门。 充入其中的,都是宗室弟子。 说是衙门,实际上管理很是松散。 每日里只需要喝喝茶、做做闲事,每旬抽出时间,去大学城上三节课罢了。 琐事没有,享乐一堆。 甚至,在宗亲看来,皇帝建立《大明皇家宗亲名人堂》…… 这就是变相给他们发俸禄的! 每月起步就是十枚银元,半年考核一次琴棋书画等“杂务”,达标后月俸增加五枚银元。 在进入名人堂的宗亲看来,不过是考核他们杂务…… 很困难吗? 手到擒来好不! 没办法,大明的朱家人,实在是太多才多艺了! 考杂务? 卧槽! 伦家能吊打全球滴! …… 按照皇帝的规章,假设他们在名人堂内待四十年,那月奉可就是10+5*2*40…… 那就是410枚银元呐! 一年4920枚银元,这可是亲王的待遇! 还是实发的全额亲王俸禄! 不管接没接到通知,宗亲们蜂拥而来。 比才艺…… 朱家人从不服输! 大明的宗亲…… ——可是钢琴的鼻祖、现代音乐的奠基人; 是医学的圣手; 是随手拈来的国画巨匠; 是鲁班在世的建筑大师; 是天文学的巨擎; 是杂居戏曲小说的流传; 是诗词歌赋的千古绝唱…… …… 多才多艺的朱家宗亲—— 朱由检眼馋。 这可都是钱呐! 更妙的是,他将这些无法进入官场,只能寄情杂务的宗室弟子,地位抬得越高—— 他们制造的玩意,后世拍卖价格也就越贵! 毕竟,有名嘛! ——“嘿,下面拍卖的这一副,可是四百年前《大明皇家宗亲名人堂》八大山人朱耷,最着名的翻白眼画作……” 你看,这该死的逼格,是不是瞬间就上来了? ——不行,得加钱! 朱由检每每看到大明宗室弟子的资料,都止不住要流口水。 这可都是钱啊! 这些人别看现在混的肚子都填不饱…… 人家随手在纸上打个x,后世都是钱山! 比如“潞娘”。 东林嘴里的这个“贤王”,纵然毫无男子气概…… 这厮制造的三千古琴,随便一具,都是几百万起步。 说来也是好笑,后世拍卖最贵的明代古琴,几乎都是潞王家族制造…… 潞娘人品不行,拿来当个工具人,还是合格的。 赚钱…… 不寒碜! …… 啥? 皇帝要让我当宗亲? 还是宁藩的宗亲? 谢应龙瞪大了眼睛。 朱耷是谁,他可是知道的。 这位奉国将军之公子,别看家里穷的要靠卖画为生…… 人家可是名动江右的大画家啊! 八大山人的名号,谁不知道呢? 更何况,弋阳一系,多以书画出名。 自己要是傍上这样的一个老丈人家,那不是随手问岳丈、岳公要几幅画…… 就瞬间暴富了! 妈呀! 陛下对我真好。 君恩深似海,重若山呐! 谢应龙千恩万谢。 当初懿安皇后随口说,要在他日打入蒙古的时候,他可以先行挑选女子,作为妻妾。 他一介降将,已经感激的涕泪横流了。 却不想,今儿,不但得到了皇帝会在十年后赐他伯爵的大喜。 更是一跃成了宗亲。 虽然只是最低级奉国将军宗亲家的女子…… 但是! 这可是实打实的国戚了啊! 皇帝厚爱如山呐! 谢应龙止不住匍匐在地…… …… 看着千恩万谢的谢应龙,朱由检扭头对王廉吩咐道: “新闻署那边,要将巩富贵当做一个典型来报导。 还有,大学城那边,也要学习巩富贵万里归途的壮举。 新闻署,是朕的喉舌,要竖立忠君爱国精神。 巩富贵巩伯爷,就是个中翘楚么! 李岩未归,你要担起了责任。” 朱由检一句话,给巩富贵万里归途的壮举,抬上了国策的高度。 王廉急忙点头称是。 他也隐隐有了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陛下竟然玩的这么大! 这可比写一本《豪杰录》,写一本《烈女传》,还要来的更为凶猛啊! 这个差事,他接了! 朱由检又对王承恩道: “朕记得陈圆圆进了京?” “是的,皇爷。 陈沅已经安置在教坊司下的舞乐团了。” 朱由检摆手: “秦淮八艳,不是以陈圆圆名气最大嘛!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废物,只有没放对位置的人。 既然朝野都知道陈圆圆的名气,若是她开口演唱,自然万人空巷!” “让人编撰戏文,让陈圆圆领衔演唱。 给朕将巩富贵万里归途的壮举,推广到人尽皆知,人皆能唱的程度去!” 朱由检盯着曹化淳,那凌厉的眼神,吓得老曹缩着脖子。 他当初将东莪送给皇帝的举动,实在是太大胆了。 “曹化淳!” 痒处有虱,怕处有鬼。 朱由检直接点了名。 第1152章 总不能白让人看陈圆圆吧 缩着脖子的曹化淳,却被皇帝点了将: “江南名妓自是出名。” 废话! 能不出名吗? 这可都是江南豪绅,用真金白银堆起来的! 真当秦淮河上的姐儿,背后没有老板了啊? 但凡想要跻身秦淮河的,稍微有点名气的,谁的背后不是站着高官贵胄! 这些姐儿,能够赚钱只是其一。 关键是,可以广交人脉啊! 甭管是哪个高官娶走了姐儿,是不是要承了人情? 人情,可是无价的! 任他东南西北风,也比不过床头风呐! 豪绅甩出一箱箱金银,不就是为了权和钱么。 不赚钱的事,谁干? 哪一个秦淮姐儿的背后,不是站着一堆大老板! 要是没有大人物罩着,你猜红铺里的火兵丁,会不会上门查消防隐患? (红铺,明代负责消防的衙门。 北京城设红铺112处,每铺10人,红铺开设至每一个普通县城,在乡镇地方,则设火甲。) 作为信息大爆炸时代过来的人,朱由检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背后的门道。 说个实在话,甭管哪个时代——那些半掩门、洗脚店,谁不给上贡啊! 更何况是秦淮河上的高档红楼。 不交钱…… 查的就是你! 这些姐儿名扬天下的背后,靠的就是豪绅金山银海砸出来的! 朱由检点了曹化淳的将: “今后各地俘虏来的秦淮姐儿,就全数送入舞乐团。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曹大伴,你这边要看牢了! 朕是让她们宣传教化的,可不准再出现豪绅权贵,借故抢走,中饱私囊的事来! 谁敢纳娶这些姐儿,就让税务司上门去给朕严查! 查不出来,就查他祖宗十八代! 哪怕贪了一文钱,也给朕明正典刑! 若有违反,朕拿你是问!” 朱由检笑的很阴险。 秦淮姐儿好啊! 姿势多…… 呃! 呸—— 名气大! 信徒多呐! 信徒多,那就代表着受众广。 受众广…… 嘿嘿,老少咸宜,才是雅俗共赏。 陈圆圆这样的八大名妓—— 这特娘是窑姐吗? 这可是最佳代言人!!! 多好! 关键是拿豪绅砸出来的“招牌”,办自己的事…… 就特娘贼爽! 想想都刺激…… 曹化淳是个办事的人,俗话说“一事不烦二主”,就交给他吧。 “老奴知了。” 曹化淳慌忙点头。 陛下的手段,他了解了。 说白了,就是借着那些被豪绅捧上了天的艺伎,利用她们在民间的巨大声望,去宣传朝廷政策。 用豪绅真金白银捧起来的盾,去陷豪绅举起来的矛…… 就特娘的贼合理! 借力打力,斗转星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天下还有比这更精妙的高招吗? 最主要的是——这些姐儿的天下闻名,还是豪绅拿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陛下一个子都不用花,就可以万人空巷了。 这才是真正的暴爽! 朱由检眯着眼,嘿嘿笑了一声: “老曹啊,朕想了想,陈圆圆这么出名的姐儿,总不能白给人看。 这不是糟践了秦淮八艳的名头么! 演出的时候,是要围了圈子,卖门票的。 你这样办: 按照距离舞台的远近,设置天、地、玄、黄,四等席位。 不用太花哨,主旨就是——尽量以最小的地盘,安置最多的席位。 这天字号席,就一张太师椅,两人共用一个一尺宽的小茶几。 地字号只有太师椅,没有茶几。 玄字号就是小圆凳。 那黄字号,站着就是了,对于小百姓,咱们要仁义。 至于售价么……” “呵呵!” 朱由检冷笑一声: “能坐天字号席的,都是有钱人,人家不缺钱。 你这边就以黄金计价吧! 天、地、玄席位的价格,你看着定。 但是,这黄字号,定价只有三文铜钱。” “必须要让老百姓这三文钱,花得值,花的有了吹嘘的名头! 你想想看,别人花一百两黄金,看了陈圆圆的演唱。 小百姓花了三文钱,一样看了陈圆圆的演唱。 这特娘…… 倍有面子啊! 只有老百姓口口相传,人人都愿意来看。 陈圆圆的演出,名气才会越来越大。 咱们宣传教化的工作,才能达到了。” 曹化淳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么玩吗? 卧槽 忽然好想骂人咋办? 朱由检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对了,香烟、瓜子、饮料、茶,都是可以贩卖的。 不! 要有服务意识,顾客是上帝。 人家大老远跑来看戏,也不容易。 怎么能收人家的钱呢? 吩咐了下去,伙计们态度一定要好! 咱们是免费提供,只收个服务费就好了。 能够买了座位看戏的,都是有钱人。 人家不差你这三五个银元的。 服务的价格——你就在成本上,大胆的翻倍。 就算翻上十翻、翻了百倍、千倍…… 对人家来说,也不是个事…… 大老爷们,不差钱!” 曹化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老天! 皇爷啊! 你温润如玉…… 素有“神仙公子”之称的太子爷,就和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皇爷啊! 您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文质彬彬、温文尔雅、风流倜傥、腹有诗书、才貌双全、仪表堂堂、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剑眉朗目、貌比潘安,才比子建、颜如宋玉…… 好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谁知道你是真的黑。 比包黑炭还黑! 饶是曹化淳自诩腹黑。 临头来,才发现,尚不及皇爷万一…… 丢人呐! 专职干脏活的曹化淳,第一次怀疑了自己的能力。 当初,他阴了官场一把,一招金蝉脱壳,将当初许下的一切,尽数放炮,给陛下留下一支骁勇精悍的勇卫营…… 就吹嘘了十几年。 却不想,到了皇帝面前,自己的手段…… 算个屁! 丢人啊! 我曹化淳这辈子,真的是白瞎了…… 朱由检揉了揉鬓角,开口道: “这样吧,你制定不同的套餐。 比如天字号席,可以享受白银套餐、黄金套餐、至尊套餐、超级至尊套餐、神级至尊套餐…… 最基础的,就是一杯玄天灵露。 然后分别增加一碟瓜子、增加一盒仙姑烟、增加一盒襄阳烟…… 只要肯买套餐,就算增加一盒华子,也不是不可么~! 记住了,咱们是免费提供,只不过卖点服务费而已。” 第1153章 神仙一股烟 还可以这么玩? 曹化淳惊呆了。 要不是曹公公神功盖世,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曹化淳终归是离开皇帝身边太久,不大习惯皇帝的转变。 还是一边的王承恩老神在在,毫不吃惊。 这是皇爷的基操好不! 你是不知道,老方当初,可是跑进凤阳监狱一忽悠…… 唐王就屁颠屁颠的承受了地方豪强的怒火…… 关键是,还甘之如饴! 皇爷的手段,那是层出不穷的高呐! 他见搭档懵逼,于是代为询问道: “敢问陛下,这玄天灵露,是什么东西?” 这么厉害的名字,怕是要值了不少钱吧? “白开水啊!” 朱由检恨铁不成钢: “老王你跟着朕这么久了,怎么就没点长进呢? 你看,你写着白开水一杯。 人家谁还愿意花高价买套餐啊! 人傻吗? 真金白银的找虐啊! 但是,你写上心痛的滋味,那还不是大把人想要尝试! 做人要懂得变通! 变一变,万事不用愁。” 卧槽! 王承恩也止不住想要爆粗口了。 还能这么玩? 曹化淳已经醒悟过来,他跃跃欲试: “那…… 陛下! 老奴是不是要给瓜子、香烟、饮料、茶,都替换了一个高雅的名字? 比如这瓜子一盘,就叫紫霞朝气玉珏子。 这两文钱一包的仙姑,就叫何仙姑哈气如兰。 普通款香烟,就改名为神仙一股烟。 这最贵的华子,就叫玉霄殿上仙气飘。 那酒水,是不是就可以起个名,叫做某某神仙醉系列?” “善!” 朱由检大喜: “老曹你办事,朕放心!” …… 喜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 千恩万谢的巩富贵和谢应龙,刚出了皇宫。 曹化淳刚走,要去为了陈圆圆的名声,努力打拼。 秦知恩就再次小跑而来: “启禀陛下,左懋第左相公,从草原上回来了。” “左懋第回来了?” 朱由检眉角上挑。 当初收复北京的时候,他随口安排左懋第前往草原。 让这厮去联络林丹汗之子阿不鼐。 阿不鼐就算不敢跟女真对着干,背后捅枪,他总会吧…… 再说了—— 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总归会在女真和蒙古之间埋根刺。 左懋第是高调的过去的。 哪怕左懋第,只跟阿不鼐说了句: “嗨,草原兄弟,你吃饭了没”…… 多尔衮就也不敢再相信察哈尔部落,他怕——阿不鼐偷了他的桃子。 阿不鼐也不得不防着“我圣清”,生怕多尔衮过河拆桥,阴死他! 不过几辆马车,让左懋第跑一趟。 就能百分百给清廷制造麻烦,这样的事,朱由检最爱干了…… 政治,就是如此…… 嗯~~~ 高深! 殊不知,当初曹老板涂涂画画,就阴死了马家和韩家…… 高来高去,那是小说。 小刀划坐垫、拔电源线、涂二维码、删文件、抢印章…… 才是现实! 前员工追着野蛮姚,索要欠薪,眼镜都给打飞,实际只是被入股方的自保…… 这才是现实中那朴实无华的商战。 嗯。 实际上的商战,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就算玩的高端的钢蛋虾马老板,也顶多雇雇水军,将自己干的事,反过来扣而已…… 嗯,上赶着去别人家里游走,被人家16车企欺负…… 这逻辑——不得不说,钱真好挣。 …… 朱由检端坐龙椅,挥手道: “宣!” “陛下口谕,宣左懋第觐见~!” …… 听到太监宣自己进宫,左懋第一脸笑容朝着皇宫走去。 若是出使草原之前,左懋第难免忐忑。 毕竟,他身为封疆大吏,主掌长江防务。 天子有难,却未能救援,就是大罪。 就算皇帝扒了他的官袍,也没人敢给他鸣冤。 然而,一趟草原之行,成功达到皇帝预期的左懋第,自然知道—— 自己稳了! 昨日的一切,都会被掀页! 过去了…… 这就是政治。 …… 政治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江湖草莽儿女,刀枪剑影的捉对厮杀。 政治——妥协才是主旋律。 大明的皇帝,没有善终者。 从太祖至今,十五任皇帝,都死在了阴谋下。 是继任者,不知道先君被害吗? 不! 摆在明面上,堂而皇之记入史书的—— 宣宗朱瞻基,在继位第二年,就知道父亲仁宗是怎么死的了! 甚至,朱瞻基更是与李时勉对质,结果却只得到一句—— “我什么也没做啊,那晚就只是劝先皇,不要沉迷女色。 至于说了什么话,我记不清了……” 朱瞻基已经做了一年的皇帝,一登基,就开始让杨士奇负责编纂《仁宗实录》。 (杨士奇是三杨之一。) 他哪里还不知道,对于朱高炽的死,实录上只有这样几个字: “翰林院侍读李时勉,讲罗汝敬,俱以言事。” 起因就这区区16个字。 下面就是大玩玄幻那一套,什么—— “夜,星金犯舆鬼,有星大于鸡子,色赤,见牛宿庚辰。 上不豫。” 杨士奇主编的这一套话术,对于接受了完整帝王教育的朱瞻基来说,自然无障碍理解。 ——嗯,不是因为朱高炽锤断了李时勉三根肋骨,就被人弄死了。 而是…… 不赖大臣们啊! 都是金星冲驾(这是老天的诅咒)。 有一颗鸡蛋大的红色星星,出现在牛宿(主凶)庚辰(主绝夫)。 所以——上不豫了。 你看! 人家大臣们,在《仁宗实录》里,说的多清楚! 嗯~~ 都是天人感应,不是我们大臣动的手! 是你朱高炽失德,苍天才惩罚你,让你暴毙。 朱瞻基自然清楚,《仁宗实录》这么写,就是为了死无对证。 换句话说,皇帝身边史官记载的当晚情形—— 早就被毁了! 于是,朱瞻基就逼迫李时勉拿出草稿。 而李时勉怎么回答他的呢? ——“早就被我烧了!” 好家伙,彻底死无对证! 于是,杀气腾腾,准备让锦衣卫指挥使,直接将李时勉拖去西市斩首的朱瞻基…… 不得不释放了李时勉。 朱瞻基为什么不给父亲报仇? 不是不报,而是不能! 李时勉是谁? 这可是永乐二年的进士! ——人是江西吉安人! 第1154章 妥协的主旋律 没错,李时勉是洪武、建文、永乐时期,连续三次霸榜的江西吉安人! 一个南北榜案,老朱噶了。 其中最大的得益者,就是吉安豪门。 建文时期,吉安举子,直接包揽了前三的状元、榜眼、探花! 永乐二年,吉安更是直接包揽了前七!江西籍学子,独揽113个名额! 而李时勉,是三甲第34名。 当时,“民间”更是直接放出了一句话——“吉水中全榜”! 就这句话,就能看出明初中央剧变的背后内幕了…… 也正因为如此,才坚定了朱棣迁都的决心。 因为,不迁,大明就没了…… 政治,从来都没有赶尽杀绝。 更何况,李时勉的背后,站着的是半边朝堂! 朱瞻基若敢没有证据杀了李时勉,也就等不到八年后,才被人弄死了! 因为,《宣宗实录》绝对会这么写—— “宣德元年,帝猝闻先帝夜召李时勉事,召至对之。 是夜,金星犯太岁,有红色星星篮球大,主帝厄。 上不豫,薨!” 朱瞻基敢杀李时勉,就不会有了他的十年江山! 上面的这段话,就会给他“盖棺定论”! (你没看错,朱高炽、朱瞻基加起来一共当了十年皇帝,朱瞻基自己就高达虚十年。) 朱瞻基清楚的很…… 李时勉不能杀! 否则—— 他刚刚熬过老爹的宣德年号,自己的年号还没渡过元年,就会直接暴毙! 留给他的死因,依旧只有三个字——“上不豫”! 这就是朱瞻基不得不释放李时勉,并且让他能够自然老死的无奈。 “证据确凿、只诛首恶”,就是政治的底线。 反过来说,“赶尽杀绝者,天下共诛之!” 这样的人,坐不稳皇位。 没有人愿意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个赶尽杀绝的皇帝。 因为,人人都怕成为被杀的鸡…… 比如东汉末年。 王允成功了吗? 成功了! 王允已经诛杀了董卓,当时几乎人人都以为,汉室将会复兴。 要知道,这时候的刘皇叔,还是啰啰。 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家老大,还是小儿。 就连曹老板,也潜归乡里,不敢露面! 但是,就因为王允赶尽杀绝,所以毒士简单的一句话,汉室…… 人人可欺也! 当汉室成为了抹布,才有了曹老板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没有王允执意要杀绝西凉旧部,导致大好局面彻底崩坏…… 给曹老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小皇帝面前放个屁!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王允才是三国的真正奠基人。 而在明朝,莫说首恶,便是动手的小啰啰,也不能正大光明的杀! 为何? 自元朝的“政失于宽”之后,原本隐形掌握社会资源的豪门,已经变成了正大光明! 元朝之后,文人豪绅,就成了另一种形势的“门阀世家”! 左右朝政,干涉科举人员,不过是拿手好戏罢了。 赵大皇帝杯酒释兵权杜绝了的门阀,变了另外一种形势而已。 文绅,代替了门阀。 更加隐形,更加难缠,更加毫无廉耻! 自然也更加可怕! 细数皇明以来高官,谁家不是良田千顷,雇工数千? 不敢说绝对,却也绝对是99.9999%! 这样的官,好杀吗? 正统朝、成化朝、正德朝…… 动辄数省几十万人、几百万人一起造反,已经向朱家人宣扬了他们的实力! 这就是为什么,纵然老皇帝没了,只要朝臣妥协,承认新君…… 就算继任的皇帝,内心恨得要死,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不妥协——朱瞻基已经给他们打了榜…… 隐忍十年,培养宦官,扶持帝党…… 在自以为掌握了一切,正要露出獠牙…… 刚刚下了一次西洋…… 船队回来,就是他的死期! 成熟了的皇帝,就没留着的必要了。 正好,太子年幼,无法理政…… 我等“众正体国”的大臣,还不是要“为国操劳”? 于是,群臣坚决反对张太后立襄王为帝的提议。 就是觉得虚岁只有9岁的朱祁镇,会是一个“明君”! 谁让襄王成年了呢? 新皇帝年幼,正好大权在握啊! 同样理由被推上皇位的,还有17岁的朱见深,14岁的朱厚熜。 …… 哪个皇帝不怕死? 朱祁镇那么牛逼,9岁幼儿继位。 在大臣主政,太后听政的情况下,从一个橡皮图章,成功拿回了权力。 这是一个连m爷爷也要称赞的皇帝! 眼光毒辣如m爷爷,会看不清一个人吗? 结果呢? 还不是被送出国——留学去了? 要不是景泰帝朱祁钰不讲道义,更换了勋贵死保的朱祁镇太子,惹怒了勋贵们,直接一招猴子偷桃——“迎驾南宫”…… 还有朱祁镇的复辟吗? 而就算朱祁镇再次继位后,清除了当初动手的那批人…… 刚刚平定的江南大造反,也立马又死灰复燃了! 纵然朱祁镇压下去又如何? 自己还不是没了…… 这就是大臣的宣誓! 大臣不需要有自己思想的皇帝! 更加不需要一个杀伐决断的皇帝! 这就是赶尽杀绝者的下场…… 等朱祁镇的儿子上位后—— 纵然足智多谋如宪宗皇帝,也不得不恢复了他们的地位! 因为朱见深一上位,就又来了一次几百万人的“农民大起义”…… 人家,对他亮剑了! 朱见深,不得不妥协…… …… 稀里糊涂的明史,不管怎么熟读,在理不清背后的利益之前,只会越看越糊涂! 因为书中不会告诉你人性! 而恰恰,人性,才是史书背后的真相。 杀朱家皇帝的,不止文人集团,还有勋贵集团,甚至——保皇党! 朱祁钰就是这么没的…… 身为文人集团的橡皮图章,人家舍得杀他吗? 动手的就是保皇党!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贴切,反倒是——与大明利益一致者,更加适合他们。 就比如——不服从豪绅的万历死了。 文臣终于将朱常洛推了出来。 这人一上位,就罢免了天下的税使,不但矿税、市榷(海关)等税务部门被罢免。 甚至,还调回了内监派往地方的一切税务征收太监。 第1155章 干掉朱家人,再续自家荣华和富贵 在位刚好一个月的光宗,足足给边军拨款两百多万! 甚至,对于东林推举上来的大臣,立刻照单全收,安排近十人进入内阁,中央六部也安排了五十多人! 至于京官,更多!!! 可以这么说,文臣多年谋划,终于到了采摘胜利果实的时候…… 却不想,文臣教导出来的朱常洛,暴毙! (按照常理推断,朱常洛的死,不是保皇党下的手,就是勋贵等与国同休的利益阶层干的。) 杀朱常洛的是哪个集团…… 大家猜猜…… 总有人说朱由校没人管,这爷俩不受万历疼爱…… 这就是扯淡! 朱由校是万历亲自教导出来的。 大明“皇太孙”,一共就特么仨! 朱允炆还是不能算数的。 真正没争议的皇太孙,也就朱瞻基、朱由校两人。 以十五岁幼龄,登基大宝的天启帝,却展现了万历一手教导出来“皇太孙”的可怕! 这个躲在木工活后面的皇帝,就是放出了一条魏忠贤,就将文臣压得不能动弹。 这份帝王手段,是没有接受过教育的样子吗? 万历冷落朱常洛是真的。 但凡他敢亲近儿子一点,自己早就被人干掉了。 朱棣培养朱瞻基,和万历培养朱由校,手段几乎一致。 这两人,都是对儿子们含糊其辞,使得皇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将朝野的视线,都引导在皇太子身上后,悄悄的教导出了下下代接班人。 大明这两个毫无异议的“皇太孙”,经历几乎如出一辙。 实际上——朱由校,万历是很疼爱他的。 朱由校的名字,是万历三十四年,万历皇帝跪在嘉靖、隆庆灵位前,给他取的。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万历,一条腿早就瘸了! 甚至,还有人留下了——万历亲口说,自己每到了阴雨天气,腿疼难忍的记载。 连行动都不方便的万历,却拖着一条伤腿,赶至太庙,去老爹、爷爷灵位前,亲自跪拜,给孙子取名。 这是不疼爱? 万历死前,更是特意颁布圣旨,册封朱由校为“皇太孙”! 这是不疼爱? 这特娘不是胡扯么! 朱由校一上位,不过短短时间,就将东林收拾的东躲西藏…… 这是不得宠,没受过皇家教育,文盲、不识字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然而,就算政治手段厉害如朱由校,也不敢追究万历、泰昌皇帝死亡的真相! 谁追究谁死! 追究的越快,死的越难看! 往事如烟。 妥协,才是朱家皇帝的主题。 …… “难道时代变了吗?” 左懋第摇了摇头。 他却是有些看不懂了。 今天金銮殿上的这位皇帝,一改常态,大杀特杀。 十七年时间,换了19个内阁首辅,更是直接悍然杀了一人。(薛国观,被赐死。) 在整个大明历史上,这位皇帝,都是头铁的猛人…… 不管是朝堂上的文臣,外放的督抚,还是领兵的大将。 被崇祯皇帝砍了的,大有人在! 这家伙,是真敢杀人啊! 这自然不符合大臣们的利益!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崇祯六年开始,大明已经有了中兴之相的架势,却最终轰然倒下的原因。 ——绝大多数的大臣们,已经达成共识,卖了朱由检,卖了大明。 ——既然朱由检不听话,那就改朝换代吧! 这就是为什么原本只是要挟万历皇帝,让他停止收税的女真,逐渐开始坐大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原本即将灭亡的流寇,忽然死灰复燃、席卷天下的原因。 左懋第长叹一声。 原本朝臣是达到了目的了的。 或者说即将达到目的! 东虏、流民军,此起彼伏,朱由检按下了这个葫芦,又浮起了那个瓢! 来回调动、得不到修整的明军,不但精兵损失殆尽,甚至早已耗干了国库、内帑…… 眼见大明就要被耗死了! 同时,一场长达二十年的养蛊—— 蛊王出现…… 李自成已经成功的进入了他们的眼帘。 并且,还得到了他们的投名状! 朝廷重兵把守的襄阳、西安,离奇失守了…… 襄阳、西安,两个战略要地的到手,就是李自成腾飞的开始! 谁特娘的也想不到—— 千算万算,竟然忽视了被他们折磨的欲仙欲死的补丁皇帝! 李自成已经围了京师,甚至,城门都已经被从里面打开了! 眼见大顺即将替代大明。 他们又是从龙之功! 京师三千官,齐迎李自成,就是他们的态度。 朱由检也被锁死在了皇宫,就等着李自成去捉…… 却不想,危急关头,此人一朝金蝉脱壳,竟然起死为生! 而另一个让他们想不到的—— 李自成这狗日的,竟然过河拆桥! 这狗孙要拷饷!!! 我日昍晶! 亲手养出的蛊,竟然失控了…… 蚂蚱爷啊! 这是啥情况? 群臣傻眼了。 东方不亮西方亮,没了李自成,难道还能吃了带毛猪不成? 既然你李自成给脸不要脸,那就再换个人! 最后,只好转头又扶持起——本来只是限制朱家皇帝的外部刀子——女真! 女真进了关…… 谁特娘的知道,女真也不是省油的灯。 嘴巴上抹了蜜,高叫着安达、兄弟…… 下手可真特娘的黑! 捅的他们不要不要的。 ——但凡清军所到之处,土地几乎全被拿走! 几百年的积蓄,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这时候,左懋第等眼光高远的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于是,原本全部支持女真的豪绅,就有人开始转变态度。 这就是左懋第北上,作为使臣出使清廷的原因。 然而! 一艘庞大的破旧战舰,想要在波涛汹涌的惊天骇浪中调头…… 哪有这么容易呢? 内讧,成了豪绅们的主旋律。 (这就是唐王朱聿键继承皇位后,一招“联贼抗虏”,明明在位只有短短14个月的隆武帝,却有了“隆武中兴”名头的真正原因。 ——他制定了国策!) 豪绅们已经选好了“下一任王朝”。 虽然有人有异议,却难挡大势。 甚至,他们早已私下达成了共识——以史可法、阮大钺、马士英为首的主战派,必须死! 恭迎圣主爱新觉罗家,再续自家荣华富贵…… 第1156章 得加钱 谁都没在意朱由检…… 逃出了京师,来到被打烂了的废墟上的大明皇帝——啥也不是! 没兵、没钱、没人、没粮…… 就算真龙天子,也要被虾戏! 再说了,朱由检想让吴三桂入关…… 吴桑开口就是一百万两白银。 ——“皇上啊! 想要臣干活,得加钱! 少了一百万两,手下的儿郎们不会动啊!” “对了! 还要再加一万匹战马!” 那时候,朱由检还是天下共主呢! 区区一个边将,开口就是国家每年财政的三分之一,外加一万匹战马? 他们可是官老爷! 开价自然不能少了这个数! 大明的文官,可不是武将这种泥腿子能比的! 今儿…… 朱由检连老巢都丢了,南边更是不能去,就算逃到了南阳又如何? 没钱? 没人鸟他! 南阳虽然是天下五大都城。 但是! 兵荒马乱十几年,早就废墟一片了。 朱由检有个屁的钱! 无利不起早。 没有钱,谁鸟他! …… 谁特娘知道…… 就在这时,袄儿都司一场大战,惊呆了所有人!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 朱由检崛起了! 就在被农民军祸害了十来年的废墟上,就在南阳盆地这个一片荒芜的白地内…… 朱由检竟然不声不响的崛起了。 一场袄儿都司之战,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新大明的实力。 老天爷啊! 刚刚选出来的新主子,竟然尽丧25万大军? 瓦特? 大清失败了??? 这是扯鸡儿的吧? 唱戏的都不敢这么编好不! 这特娘是假的吧? 就在他们目瞪口呆之际…… 新生的大明,快速和农民军融合在了一起。 朱由检的新大明,开始腾飞了。 以土地为手段,以利益来捆绑,以官位来拉拢…… 四处索粮、裹挟流民、清查土地、融合义军,扩大索粮范围、恩科举吏、基建分钱…… 华夏数千年的底蕴,再加上朱由检来自后世四百年的见识——大明腾飞了! 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后,朱由检的皇位,竟然史无前例的稳固…… 若是之前,纵然左懋第有错在先,他也是不怕的。 因为——妥协,就是大明皇帝们的日常。 皇帝,不敢杀他这样的封疆大吏! 但是,时代变了啊! 借着农民军肆虐之际,成功夺回土地,又以土地安抚流民,使得万民归心,获得自保的本钱。 其后,以流民压制农民军,以农民军威胁豪绅…… 不过区区一场袄儿都司大胜后,朱由检就成功融麾下,并将手中的地盘,打造成了一张紧密团结的网…… 大学城恩科举子,安插四方,掌握权力…… 广建作坊、工地,广招百姓,以高额工钱,拉拢普通百姓,稳固统治…… 甚至,还不惜许配宗族女子,拉拢将领、大臣,建立忠于自己的班底…… 将新大明经营的水泼不进的朱由检,实权——已经是有明以来第一人! 甚至,连太祖,怕是都有些不及! 因为太祖要对士绅妥协…… 而谁敢让朱由检妥协? 这个真敢杀人的家伙,手上握了兵,那就再也驯服不了了啊! 左懋第怕啊! 这样的朱由检,莫说砍了他的脑袋,就算砍了所有士绅的脑袋,也顶多只是骚乱一阵罢了! 左懋第能不怕吗? 自家也是士绅的一份子。 他的权利,一样来自皇帝窝囊后,才能握住啊! 虽然他不认同士林的作为…… 然而,为了自家的权柄,选择了默认…… 不向皇帝检举——这本身就是大罪! 明知有人谋反,而不检举告发,朝大了说,这可是死罪! 他能不怕吗? 谁不害怕! …… 左懋第心思翻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的宫。 万幸的是,皇帝并没打算杀他。 还给了他机会,让他证明自己的能力。 万幸,他左懋第,是有真本事的…… 一场北使—— 他不但完成了皇帝的使命,更是带回了一男一女。 超期完成了陛下的任务! 他带回的这两人,在草原上的身份,可是尊贵的很! ——他们都是林丹汗的至亲! 林丹汗的手中,有蒙古传国玉玺,这是正统的黄金家族大汗。 或者说,这是蒙古帝国的末代皇帝。 (也有人认为林丹汗之子额哲(阿不鼐的哥哥),才是蒙古末代皇帝。) 十一年前,林丹汗被皇太极追杀,以致气病而死。 (史书上说林丹汗病死青海大草滩,实际上在甘肃靠近青海的位置。 大约在今日的甘肃定西大草滩。还有一个说法是今天甘肃张掖的民乐县。) 林丹汗死后,仅有两子、一女、一弟存世。 长子额尔孔果洛额哲,更是在四年前就去世了,也没留下一个儿子。 次子就是今日草原上,唯一正统的黄金家族继承人——阿不鼐。 而林丹汗的这个弟弟粆图台吉,却是被林丹汗遗部,隐藏了起来。 (历史上下落不明。) 林丹汗的这个女儿,当时年纪幼小,被改嫁皇太极的娜木钟囊囊太后,带走抚养。 此女名唤淑济,今年只有十二岁。 也就是说,林丹汗留下的血亲,现在仅剩下三人。 而左懋第,一次性带回了俩! 实际上,经过科举这个独木桥,从千万人中杀出来的官员们,但凡认真做事,那个顶个都是牛人。 毕竟,大明是考策论的。 政治眼光不足,万万无法走上举人的位置。 更何况是进士! 皇帝没权,官员难得糊涂。 反正只要朝着自家碗里扒拉就成。 至于国家…… 这不是朱家人的吗? 管我这个官老爷屁事! …… 官,还是原来的官,人还是原来的人。 唯一不同的——皇帝的手上,是真的握着杀人的刀! 就这么一点点的区别…… 时代变了! 原本难得糊涂的左懋第,不过是去北边走了一趟—— 好家伙,名义上的黄金家族嫡系,偌大的草原,就剩下阿不鼐一个人了…… 左懋第舌如莲花,不但成功的说服了阿不鼐,代表黄金家族,重新对大明俯首称臣。 更是将阿不鼐的唯一的叔叔;唯一的女儿——都给带回了汉都。 超额完成了皇帝的任务。 左懋第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 第1157章 曹化淳: 啥?皇爷咋这么黑了? “微臣左懋第,谨遵陛下圣旨,出使草原归来。 叩问吾皇万福金安。” 左懋第刚一进门,就屈身行礼,参拜了皇帝。 举止形态,可是恭敬的很。 “免了。” 朱由检摆了摆手,让王廉搬来椅子: “赐坐。” “谢陛下。” 左懋第半边屁股在圆凳上落了座。 朱由检笑道: “卿家满面春光,想来此行可是大有收获?” 左懋第哈哈一笑: “微臣幸不辱命,完成了陛下的托付。” 说完,不待皇帝询问,仔细解释道: “臣到了察哈尔的时候,阿不鼐也已经听说了东虏在袄儿都司的惨败。 二十万大军的尽没,阿不鼐可是兴奋的紧。 微臣到时,阿不鼐已经知晓了北直隶大战的事情。 更是知晓陛下正亲自领军,收复京师。” “微臣告诉阿不鼐,若想摆脱女真人的控制,唯有依照隆庆年间的旧事。 ——阿不鼐以黄金家族大汗唯一继承人的身份,臣服于我大明。 只有这样,我朝才会出兵帮助他。” 朱由检笑道: “所以阿不鼐同意了?” 左懋第大笑: “他倒是还想威胁我…… 然而,臣这三寸不烂之舌,还是有点用处的。 不过几句话,臣就反客为主,说的阿不鼐面色仓皇。 不但答应臣服我朝,更是表态会在一个月之内,尽起大军,配合我军在辽东的行动。 至于陛下言,让他之后率部西迁,也是同意了的。” 朱由检轻笑: “这厮倒是一个聪明人。” 华夏人不打华夏人。 草原上的百姓,终归都是炎黄之后。 认真算起来,这亲戚也没几年的事情。 不过就两千五六百年的时间罢了…… 当年大商开拓东夷,却被周王偷了家。 商君帝辛失败,自焚鹿台。 无尽东征的将领,无奈之下,退往辽东。 认真算起来,不管是草原也好, 还是东胡也罢,都是华夏的血脉。 对这群人,朱由检倒是仁慈了很多。 只要听安排…… 虽然无法保证昔日的荣华富贵不变,却也依旧会让他们做了一方首脑。 他给阿不鼐的结局,只有一个——去做了西洋人的上帝之鞭! 那可是黄金家族啊! 上帝之鞭的子孙,不发挥老祖宗的威名,那是个屁的黄金家族? 祸水西引,就是阿不鼐唯一的结局。 这是朱由检给他留的机会。 阿不鼐若是不识趣,腾出手来的他,下一步就会加强大明义从诸部兵马的人数。 朱由检之所以留着阿不鼐,让他西去,不过是为了政治理由罢了。 什么叫自古以来? 我皇明继承自蒙古帝国! 蒙古治下,就是我大明的自古以来。 这叫法理依据! 自从大明太祖驱逐鞑虏以来,就继承了蒙古的一切! 凡蒙古所至,都是大明的法理依据! ——蒙古帝国留下的一切,都是我的! 这就是朱元璋承认蒙古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朱元璋“差发”蒙古四王,四大汗国却不敢不认的原因。 这就是自古以来! (当然,更主要的是——打不过老朱啊! 同等兵力,老朱能——步兵完克蒙古骑兵。 老朱创立的大明,军力之强,靠的可不是吹水。) 大明跟蒙古,这是大明框架下的—— 一个国家,两个制度。 蒙古,不过是叛乱自治区罢了。 属于我大明自古以来、不可丢失的法定领土! 我皇明之所以跟蒙古打了这么多年,不过是消除内部叛军而已。 这是内部的矛盾。 大框架,依旧是我华夏! 再说了,隆庆时期,蒙古可是递表称臣了! 蒙古地区,是我皇明的合法领土! 这就是法理依据! 套用人人都能懂的一句话——湾湾不是国家,是我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领土! 只是因为历史遗留无问题,形成的实际上自治罢了。 …… 这就是朱由检愿意留着阿不鼐,甚至还会支持他的原因。 阿不鼐是蒙古残余分子啊! 他的,就是大明的! 这叫法理依据! 再直白点——阿不鼐所过之处,皆是大明领土的法理依据! 让阿不鼐朝西走,是为了以后的谋划罢了。 原理上,和支持李自成西进,都是一个道理。 以汉都今日的工业实力,武装几十万大军,并保证军需供应…… 完全不成问题! 一旦走上工业革命道路,最不怕的就是爆兵! 而朱由检治下的新大明,已经踏上了工业革命的道路。 还怕爆兵吗? 至于粮食——都到了这等地步,以战养战还要藏着掖着吗? 只要肯发枪,只要不要脸,一切都不成问题! 到那时,莫说手中仅剩区区四个小部族的阿不鼐了,就算他老子林丹汗重生,也只有含恨而终这一条路! 这,就是朱由检留着阿不鼐的原因。 华夏,才是人类希望之光。 咋? 只许西洋蛮夷灭绝人类,就不许华夏共谱人类盛世的乐章啊? 双标也不带这么不要脸的。 朱由检看着左懋第。 他之所以让左懋第北上,不过是随手而为罢了。 有结果,不过是锦上添花。 没结果,也不妨碍大局。 这是阳谋! 阳谋——无解! “阿不鼐愿意听话,还是可以给了骨头的。” 朱由检笑了起来: “皇帝不差饿兵。 朕的府库里,还有一些制造精良的火绳枪。 等阿不鼐有需要的时候,朕会赏赐与他的。” 啥? 火绳枪? 精良? 老天爷啊! 皇爷咋这么黑了? 一边的曹化淳,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不知道,所谓的“精良火绳枪”,是连李自成也不要的淘汰货。 在大明,这是成年男丁,人手一杆的大路货。 就连分配到县衙的吏员,都看不上的破烂。 复汉枪的产能,已经高达月产一万支以上。 永盛一号(撞针式火帽枪),产能也随时可以扩充到月产一万以上! 就这,还是不满编的作坊。 注:【关于新研发枪械,简单总结一下: 目前,短枪有:登翰枪、继孟枪、荣光系列。 长枪:复汉枪(前装燧发枪)、复汉二式(狙击枪)、永盛一号(后装撞针式火帽枪)、永盛二号(狙击枪)】 第1158章 大明人才干掉,西法党直接暴富! 第一届恩科举子下放各地后,大明的各项产能,已经开始暴增。 数万“专科”人才的培育成功,带给社会变革的增幅,是很恐怖的。 可以这么说,如果朱由检需要,随时都能达到月产十万杆燧发枪的级别。 并且——其中,半数都是火帽枪!!! 换句话说,若是朱由检不顾基础,学习蒙古当年那样,只管打,不管治理,早就能够横推世界了。 新枪的投产,朱由检自然要给自己的一众小老弟,更换了武器。 毕竟,大明都已经开始玩火帽了,再让人家玩火绳枪—— 这说不过去啊! 研究室内放一代、军队使用二代,这些外围的啰啰…… 不说乙版了,猴版总是要有滴…… 这就叫“代差”…… 因此,老李那边,正在更换燧发枪。 为了保证武器不外流,淘汰下来的东西,还是要拉回来的。 这也就造成了大明的府库内,堆满了火绳枪。 朱由检嘴角轻笑,一副为阿布奈打算的好君主模样: “大明火器的造价,卿家也是知道的。 徐光启他们在朝时,一柄火绳枪,朕可是出了十几两银子! 徐大人可是公忠体国的‘好大臣’~~~” 朱由检死死的咬着“好大臣”三个字。 眼睛里的寒霜,浓郁的几乎能冰镇西瓜了。 “这可是朝野一致说赵士桢、叶梦熊不好,特意给我朱家推上来的人才! 既然是你们公选的,朕怎能不相信‘徐光启西法党’的忠心? 这个价格,太公道了啊! 朕可以援助阿布奈一百杆火枪,这是朕的赏赐。” 朱由检嘴角勾了起来: “但是,再多的…… 朕也没钱啊! 十几两白银,才能制造一柄火绳枪。 朕素来穷困,可拿不出太多私人补贴。” 大皇帝两手一摊,满脸的无奈: “再说了—— 下面的工匠们,也是需要物资才能打造了的。 你给阿不鼐传句话,一杆枪,朕就收个友情价——十五两算了。 这是造价! 阿不鼐是我大明的好藩臣,朕自然不会赚他的银子。” “当然,若是没钱…… 我大明自有藩国互市体系,就用牛马、矿物抵账吧。” 我………… 曹化淳止不住想要捂住眼睛。 实在是没法看啊! 这位皇爷,是越来越腹黑了…… 皇爷啊! 徐光启这群西化党,为什么将武器价格提高到十几两银子,您难道真不知道吗? 之前的赵士桢、叶梦熊时期,咱大明一杆最先进的鲁密铳火枪—— 造价也就一两多银子啊! 今日,毕懋康兄弟、宋应星兄弟和王徵师徒,齐聚陛下身边。 大明武器造价,更加的便宜。 别说是火绳枪了,就连最先进的永盛二号,带着瞄准镜一起,造价也不过只有4两不到! 这还是因为产量太少,需要更换生产模具的缘故。 若是大批量生产,价格最少也能降低一半! 也就是说,大明今日最先进的永盛二号,批量生产的价格,绝对不会超过了2两银子。 至于火绳枪…… 这玩意就是没人要的破烂,融了都嫌费事! 放在仓库里,还嫌占地方! 您竟然收了人家15两银子? 给人的——还是仓库里没人要的破烂货! 曹化淳已经没眼直视皇爷了。 实在是太黑了…… 【注:以上价格非胡扯,是有史料记载的。 我的风格,就算不解释,兄弟们也会相信吧?】 还是贴了史料吧,省的有人又要说我瞎扯了。 万历时期进士范涞(1560--1610),编纂了《两浙海防类考续编》。 也就是说,这人是和赵士桢、叶梦熊同时期的大臣。 万历三十年,范涞担任浙江布政使,这一年是1603年。 从这里可以看出,范涞主持两折防务,最快要在三年之后。 ——(政绩斐然,直接升任,熬资历的话,最快也需要6年)。 这本书的编纂年代,绝对不会早于1606年! 在这本书里,详细记载了万历时期,各种武器的实际造价(道册)、上报朝廷价格(司册)。 当然,按照常理来说,这个实际造价, 本身就是已经“谎报”了的。 毕竟,官员的账本,还是公之于众的防务类账本,咋可能是实数! 一个插座,几千大洋啊! 哦! 还有价值几万的…… 很正常。 不弄几个方孔兄,当得啥官呢? 我摘录了《两浙海防类考续编》一部分: 火炮—— 铜炮:36两1钱。 大铜佛朗机(后装,嘉靖自研):14两6钱1分。 (这里都是“道册”价钱,“司册”要贵一点。 该书有写——大铜佛郎机,上报价格是15两2分。也就是贪了4钱银子。) 小铜佛郎机:6两1分,司册8两二钱。(贪了2两) 铁佛郎机(嘉靖年间发明的武器):2两8钱9分;子铳每座3个银3钱3分;木架每座银2钱2分(奸商啊,木头架子报这么高) 排山炮连铳:5两6钱2分4厘。 一号威远炮(叶梦熊火炮)连架子在内,每门共银7两7钱3分5厘。 二号威远炮(叶梦熊):连架每座5两5钱3分7厘。 火枪—— 铜子铳:4钱5分。 铁碗口铳:3钱9分。 鸟铳(赵士桢发明):9钱。 百子铳(嘉靖时期研发款,就是之前给大家发的那个图,一个大圆柱,里面很多洞孔的那个):1两3钱4分,司册1两7钱7分。(贪了不到4钱) 钩镰枪(赵士桢改进款):9分,司册1钱。(贪1分) 密鲁铳(赵士桢发明):1两1钱8分。 冷兵器—— 腰刀:1钱7分,司册3钱。(对半贪) 火药—— 火药原料:硝每斤0.325两。硫磺每斤0.5两。 火药一斤,用硝11两8钱,黄2两1钱,炭灰2两1钱,连器具、人工,折合银1分四厘(0.14两)。 炮弹、子弹—— 大铅子每斛银3分3厘,中铅子3分3厘,小铅子3分6厘。 铠甲—— 紫花布面甲加上头盔,总数是4.4两。 …… 万历后期,赵士桢、叶梦熊两人,在妖书案时期,先后被排斥出局。 然后,史书记载中,两人都得病而死。 至于是真得病,还是假得病,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 赵士桢死了五年后的——1616年。 徐光启一党,推举徐光启上位,接手武器采购。 军备的价格,就开始飞涨起来。 到了崇祯四年(1630年),按照徐光启奏疏中,原本不足1两银子的火枪—— 用他自己的原话,火枪就变成了——“非得4两银子不可了”…… 就特么短短二十年时间! 价格直接翻了四倍! 这还是预估! 这可是奏疏上的预估报价,而非造价,更不是皇帝拿到货物的价格! 报价是让皇帝批款的,而皇帝拿到手时,实际支付的银子…… 呵呵! 阿三一块钱拿到了毛子航母,结果呢? 花了几十亿美元了,还特么在飘着呢! 要知道,按照文臣惯例,这个“非4两不可”,不翻个3翻,崇祯休想拿到! 单单是火器报价翻了四倍吗? 不! 其他一样! 范涞记载中,只需要4.4两银子,就可以置办“紫花布面甲+头盔”。 到了徐光启手上,“紫花布面甲”套装,就已经非12两银子不可了! 呵呵! 这可是上奏的预估价! 连报价都不算呢! 最早1606、最晚1610————准确记载的1630,就特么短短二十年时间! 武器预估上报价格,直接暴增四倍以上! 这还不是拿到手的实际价格! 这只能说——“我徐大人”就是这么为国操劳…… 怪不得赵士桢、叶梦熊,因为妖书案下台了,并且成功“病死”了! 挡人财路,岂能不死? …… 第1159章 私见黄得功 朱由检的报价,王承恩早已见怪不怪了。 自家这位爷,在离开京师后,早已学会了帝王手段。 李自成都——既出了高价,还要承皇帝的人情! 更何况一个林丹汗的遗腹子? 15两…… 在皇帝这里,真的是“公道价”了。 左懋第静静的坐着,他自然知道这个价格不合理。 这是大臣们薅皇帝羊毛的报价,咋可能是成本价呢? 不过…… 关他屁事! 挨宰的是阿不鼐,又不是他。 他不能看不清立场,开口替阿不鼐辩驳了。 他是明臣,又不是阿不鼐的臣子。 说话,就意味着站队。 站错了队,这是会死人的!!! 事已至此,一切心思…… 他都熄了。 余生,就好好当一个大臣吧…… 左懋第可不是江南那群利令智昏的豪门。 他能够早早看清东虏的险恶用心,自然也能看清今日的局势。 今日的皇帝,最不怕的就是士绅的威胁! 当双方实力开始不对等之后,聪明人要选的,一定是站在权柄重的这一边。 站反了,称就会歪。 秤砣…… 会砸死人的…… 惹毛了皇帝,这位爷学一学西汉那位爷,直接对他抡起了棋盘…… 他可就要哭死了…… 哭死都没地说理去! 左懋第眼神闪了闪。 不知是有意,还是他心虚—— 皇帝座位边的矮几上,就摆着一副棋盘。 明晃晃的。 一看就是精钢铸造…… 而腹黑狗皇帝的眼神,总是朝那棋盘上飘。 还有意无意的,瞄着他的脑瓜子…… 这要是给他来一下子,那脑浆子都要出来啦! 妈呀! 不好啦! 太吓大臣了…… …… 朱由检嘴角轻笑,直看得左懋第心中发毛。 这才轻笑一声,缓缓道: “阿不鼐那边,不过是插曲,有他没他,朕照样一日三餐。 你我君臣,还是说说卿家的下一个任务。” 左懋第急忙再次挺直了本就笔直的腰肢: “臣敬听陛下吩咐。” “汉都今日的作坊总数,已经突破了一万家。 整个京畿,作坊数量在五万家左右。 整个京畿区域,可以说工厂、作坊,遍地开花。 工厂多了,环境就不好了。 卿家有十天时间,去各地走走。” 左懋第眉毛一挑。 皇帝对他的下一步任命,怕是与工厂转移有关了。 “微臣一切听命。”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他别着急: “各地煤球厂,因为需要洗煤去硫。 因此,凡煤球厂所在,方圆尽皆黢黑。 甚至,多有河流变色者。 这不好…… 此外。 我朝已经几乎完全进入火器化,用铅量日增。 这铅厂,也是污染大户。” 左懋第心中一动,询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可要将这些工厂,搬迁他处? 不知陛下可有适合的地方?” “有!” 朱由检点了点头。 咋可能没地方安置呢? 那个地方,他可是早就考虑好了啊! “昔年皇爷爷在时,海外倭寇国,不思华夏千年教化之恩,竟然妄图染指华夏神器。 此罪,不可不罚! 况且……” 朱由检冷笑。 狗日的倭寇国,不是喜欢排废水么! 老子就让这畜生排个够! “你去倭奴国!” 朱由检冷着脸: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是明面上吃些亏,也是可行的。 你要记住了,是朕怜悯倭国小国寡民,不但国土狭小,更是时常遭受地震、火山之害! 这才给了倭国机会!” 朱由检眯着眼睛: “我华夏素有好生之德。 倭国虽然叛逆,做祖宗的,也不能不管了。 朕怜悯倭民多艰,有意招募倭民,进我大明作坊,拿了高工资。” 听话听音。 朱由检前后迥异的话,左懋第瞬间明白了真相。 他双眉攒动: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将这些污染大户,迁址倭国,来一个祸水东引?” “你说的什么胡话!” 朱由检勃然大怒: “倭寇意图不轨,竟然敢对我华夏动手,皇祖不做惩罚,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朕既往不咎,怜悯倭民多艰,这才愿意给他们富足的生活。 这是恩赐!” 左懋第急忙附和: “陛下教训的是,是微臣孟浪了。 倭国地小民稠,生活艰难。 我皇花费巨资,搬迁工厂,给予倭民高额工钱,这是万岁爷的仁义。 臣不能体恤陛下用心,是臣的错。” 朱由检的脸,宛若盛夏一般善变。 听到这话,又大笑起来。 “左卿所言甚是。 倭国给我华夏做了两千年的孙子。 纵然是逆子,我大明,却也不能不认这个孙子。 我华夏与倭寇国,一衣带水,自该扶持与共。” 朱由检笑的很是令人难以捉摸: “有道是: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辽河雪融,富山花开;同气连枝,共盼春来。 朕怜悯倭民! 都是我华夏的孙子,自然要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朱由检嘴角噙着冷笑: “朕盼望有一天,倭民能够家家有肉吃,户户有衣穿。 只可惜,朕也没钱。 不过,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些作坊、工厂,朕愿意迁址倭国。 如此,倭民也好进厂做工,挣一个轻松钱。 朕希望——倭民能够凭借勤劳的双手,共谱幸福的乐章。” 左懋第忍不住了。 皇帝说的这么高尚,还不是祸水东引! 不过…… 陛下说的也是,倭寇小儿不思教化之恩,屡屡犯我华夏,的确该修理了。 朱由检沉声道: “朕给你十天时间,具体哪些工厂要搬去恩养倭民,你做了统计。 到时候递个折子上来。 十天后,就先去倭国铺路吧!” 朱由检冷着脸。 狗日子愿意排,那就让他排个够! 这些污染大厂,还只是第一步。 还有得是后手! 这个计划,正是复仇137的其中一环…… “这件事,今年年底,朕要看到行动效果! 做得好,你就负责这事。 做不好,有的是人愿意做!” 左懋第心中顿时一紧。 十月已经没几天了,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他也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微臣这就去!” 左懋第急忙辞别皇帝,出去奔波去了。 朱由检起身,看着逐渐变黑的天空。 扭头对王承恩道: “王大伴,你去布置,朕要悄悄出宫一趟。 另外,调动一列火车,朕要与黄得功,在邓州会面。” 按照路程推算,黄得功今晚会到达邓州附近。 黄得功帮他顶了这么大的缸。 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啊! 必须要提前安抚好了。 第1160章 倭桑,富士山的樱花开了$s父上,倭桑家的樱花是荧光滴 更重要的是——橡胶树苗拿回来,总是要找了地方种植的。 这玩意…… 毁地啊! 大明境内,以及他谋划中的大明境内,是万万不能大量种植的。 既然橡胶必不可少…… 那就种在那个畜生国度吧! 老百姓有句话,说的好哇—— “好对好、坏对坏,黑馍扣个烂锅盖!” 正好,倭寇排污国,跟这是绝配! 畜生喜欢核污水,那就提前让他们适应了。 反正…… 那个不能计算在人类范畴内的种族,留着也是祸害。 作为文明的人类,自然不会像禽兽一般,大肆屠杀,灭绝别族。 杀了它们,脏了朱由检的手! 但是,对于畜生——套个狗链,没事抽几鞭子,也不妨碍人类的伟大。 就算绝了种类…… 地球没有了它们,才是美丽的蓝星!!! 复仇137计划,就是为了送它们去见它们亲爱的八岐大神的…… 朱由检期待着那一天—— “倭桑,富士山下黑色的樱花开了……” 小日子: “いいえ! 父さん! 倭桑家の桜は、色とりどり。” (伊恩! 我凄凄桑! 优渥的酷额地撒一拉瓦,溢多利多滴。) 【不! 爸爸! 倭桑家的樱花,是五颜六色的!】 …… 朱由检嘴角带着冷笑: ——最好,还要带着美丽的荧光…… …… 朱由检深知,转移工厂的做法,是无法“惠及每一片倭土”的。 毕竟,就算是后世,也无法将工业区,铺满了倭国土地。 但是! 工业做不到,林业却可以! 农业种植是劳累的。 作为一个高尚的人类圣主,他自然不愿看着倭民受苦。 谁让倭寇当了几千年的孙子呢? 所以—— 朱由检决定帮助倭寇,解决了这个繁重的农业工作。 就让他们从农业中解救出来——去割胶吧! …… 朱由检眯着眼睛。 这是不够的! 橡胶树,可以砍了,花费点代价,还是能恢复农田的。 在他的计划里—— 倭寇每一块最好的水稻田,都要种满了“工厂”。 最好是将电池赶紧鼓捣出来。 至于厂址么…… 倭国的平原就很不错! 在这垃圾牲畜国度内,填埋电池垃圾,就很“同类相吸”么! 到那时,每一条溪流之畔,都要遍布橡胶树。 甚至,那些山头的杂树,留着也是无用,还不如全部砍了,种植橡胶树呢! 橡胶树好啊! 不但不用管理,还很挣钱呢! 多轻松啊! 只要晚上跑去砍几刀,安置一个接收的小装置。 第二天早上收回来,就能拿去换了真金白银! 这可是仁政!!! 最好是——将橡胶树铺满了倭寇三岛,成为倭国的国树! 至于前期么,大不了多给点钱。 让倭寇们看到割胶的盆满钵满。 只要橡胶树铺满了倭寇三岛,逐利的天性下,就没人还会去种植了不挣钱的粮食。 也就是说,当倭寇们只能用橡胶换粮…… 命脉可就攥在了大明手中! 况且—— 倭寇们当年在南洋烧杀抢掠,不就是为了橡胶树么~~ 朱由检嘿嘿笑了起来。 还是朕仁慈啊! 提前四百年,就给他们补上了这个短板…… 就是不知道,几十年后,倭族还在不在…… 想想都令人激动~~~ …… 朱由检越想越开心。 他挥手,让小太监拿来镜子。 看着那个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朱由检嘿嘿一笑。 朕——就是这么公子世无双! 唉,没办法。 谁让朕心善呢…… …… 朱由检是悄悄出京的。 在王承恩的安排下,莫说外臣了,就连内宫的两位皇后,都不知道朱由检已经离开了汉都。 而此时的汉都,已经被傍晚时分,朱由检放出去的那个消息,给刺激到了。 ——“明日一早,皇帝他要拖着病体,公祭孔门! 祭拜孔家罹难者,并向至圣先师,表达看护不力的歉意。” 大明晚报上,用整版报纸,刊登了这句话! 这个消息,可是瞬间刺激到了乡野百姓们。 “看看,看看! 还是咱们朱家皇帝仁义啊!” “可不是么! 孔胤植眼巴巴的跑去北京,又是给多尔衮磕头,又是给方喀拉下跪的。 这乖孙当的可好…… 结果——全家都被多尔衮杀绝了!” “就是,就是! 被他主子爷杀了,就很符合孔胤植的气质。” “说来,还是陛下仁义! 我大明皇帝,不但不计较孔胤植的背叛,更是在孔门被屠的消息传来后,气的大病一场。 这都还卧床不起呢,又要拖着病体,公祭罹难者。 这可是千古少有的明君啊!” “谁说不是呢!” “咱们的永盛皇帝啊,当真是仁义之君!” …… 一时间,朱由检的仁义之名,传遍了京兆尹。 还正在以超过火车的速度,朝四面八方传播着。 而对于官场来说…… “孔门没了?” “啥? 老天爷啊! 那…… 我们儒生的地位会不会降低?” “哦! 皇帝要公祭孔门了!” “哈哈哈! 我儒生们的地位,不会降低啦! 那没事了。” “孔家没了就没了,别耽误咱们赚钱就行。” “就是,就是! 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莫说孔家人了,那么多帝王将相,还不是绝后的一大堆! 孔家死绝了,就死绝了吧! 指不定,咱们将来,谁还能也主持一届祭祀孔子的典礼呢!” “嘿嘿嘿! 这可是载入史册的大名声啊!” …… 只要自己权力不倒,谁在乎孔家是生了男娃还是女娃,是子孙兴盛还是绝了后! 而朱由检公祭孔门,还特意下了——在京官吏全部参加的圣旨。 这是让官吏们,都看明白了儒家地位,不会因此减少的内含。 只要儒门利益不倒,万事不愁! 这就是赤裸裸的人性。 但凡人类组织,都是讲利的。 真正不求回报的战士,只有底层…… …… “哐哐”的火车上,朱由检正在小憩。 虽然明日必须要虚弱…… 但是,熬夜不是个好习惯。 能多睡一会,还是养养生的好。 再说了,不是有曹化淳曹公公的么! 老曹功夫那么好,让人看起来颓废一点,应该很简单吧?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化妆这个邪术么! 表演是给别人看的,身体可是自己的。 养精蓄锐不熬夜,保温杯里泡枸杞,这才是中年男人的人生。 …… 黄得功是子时时分,被领到朱由检面前的。 他将大军,全部放在了山东,只带了十几个亲兵,返回的汉都。 “陛下!” 黄得功坐在朱由检对面,低眉顺目。 第1161章 动手的军卒泄密?真当腹黑皇帝没准备啊! “黄卿。” 朱由检拉着黄得功的手: “这一次,委屈卿家了。” “陛下说笑了,能为陛下分担,是臣子的荣幸。” “是朕亏欠卿家太多啊!” 朱由检嘴里说着话。 伸手从衣带上取下一枚玉佩。 这是上个月离开北京的时候,从抢回来的多尔衮府库内,随手拿的。 跟了他快一个月了。 他满脸不舍: “这枚玉佩,跟了朕十多年。 是朕身上最值钱的物什了…… 卿家蒙受的冤屈,可能要背负了一生,甚至生生世世。 朕深感愧对卿家,唯有将这跟了朕十几年的玉佩,赐予卿家。 如此,方能慰藉一二。” 黄得功大惊,急忙离席,单膝跪地: “陛下折煞微臣了! 微臣万死,也不敢夺了陛下随身之物啊!” “拿着!” 朱由检不由分说,强行将玉佩塞到了黄得功手中。 然后,苦笑道: “朕素来简朴,卿家是勇卫营的出身,也是知道的。 这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的货。 唯一不同的,不过是跟了朕一段时间罢了。 卿家带着它,想家的时候看一看,就犹如朕还在眼前了。” 黄得功已经虎目含泪,眼睛更是通红。 他双膝跪地,使劲了磕了响头: “陛下厚爱,纵是臣远在天边,也不敢或忘! 陛下啊,黄得功永远都是陛下您的亲兵!” 勇卫营本就是腾骧四卫整合而来,黄得功倒也算是皇帝的亲兵。 “你永远都是朕的亲兵!” 朱由检双手将黄得功拉起来: “明日,朕会假意要杀了卿家。 然后,会将卿家以及麾下大军,发配三万里。” 黄得功静静地听着。 皇帝连夜赶路,前来见他,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 说个不好听的,当他纵兵曲阜的时候,就已经是皇帝最坚定的保皇党了。 纵然一时磨难,又有何妨? 他终究会位极人臣! 俗话说得好——好事多磨! 不吃了苦中苦,哪得人上人呢? “新大陆的地图,朕已经给你绘制好了。 包括武器、弹药、粮食、铠甲等,朕全部都会让郑森给你送过去。 吃的喝的用的,不管你缺什么,朕都会优先补足了! 黄卿啊! 朕会将你发配至新大陆。 到了新大陆后—— 你要去新大陆的南部,在那里,有一种叫做橡胶树的树木。 这个树的详细资料,朕也给你准备好了。 这东西,是神器! 你要做的,除了运回树苗,交给刘芳亮,在倭国种植之外。 还要替朕在新大陆开疆拓土!” 朱由检叹息一声: “陆宋本是我华夏前朝遗民,我大明素来与他亲善。 陆宋…… 我老朱家,从来都是当成兄弟臂膀来看待的啊! 皇祖父当年,那么危险的情况,还依旧派兵帮助陆家。 就是因为这个道理啊! 却不想,西人竟然屠我臂膀…… 朕…… 心痛啊!” 黄得功瞪着牛眼大的虎目,满脸的怒容。 这件事,他也略有所闻。 毕竟,陆宋被西洋人屠绝的事情,豪绅人家早就得到了消息。 他这个山东总兵,又哪里会不知道这个消息。 黄得功满脸铁青,将拳头捏的咯咯吱吱作响: “陛下放心,臣就算这条命不要,也会给陆家主持公道!” “朕相信你!” 朱由检拍了拍黄得功的肩膀: “卿家要做的,除了替陆宋报仇之外。 还要尽你之能,为我华夏百姓,开万世疆土! 黄得功啊,我华夏百姓,能不能家家有肉吃,人人有衣穿…… 就看你了啊!” 正如黄得功所说,他是腾骧四卫的出身,是皇帝亲兵。 在朱由检暂时无力进攻美洲的现实下,派遣黄得功前往,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更重要的是—— 孔门被灭的真相,黄得功的亲信,可都知道! 毕竟,这件事就是他们干的。 就算黄得功可靠、勇卫营的老卒们可靠…… 却难免有些人靠不住! 毕竟,黄得功身边,也没多少勇卫营的老卒了。 与其这个消息爆出来,朱由检难以收场,倒不如将他们送出海外去! 只要十年! 十年后,就算有人知道了真相…… 也无关大局了! 到那时,百家重现,区区一个孔家后人…… 算个屁! “陛下放心,臣记住了!” 黄得功认真记下。 这个任务,倒是简单。 而且,自由权也很大。 好处还很多。 新大陆可是要比大明本土大了好几倍! 自己是最早奉命开疆拓土的。 到时候,皇帝岂能不有了封赏? 最关键的是——西洋人好打啊! 皇明这些年来,一直在内斗。 就是抽不出手来的大明,都能连败西洋九场! 他得到了皇帝鼎力支持,还能打不过西洋人了? 真要如此——他就自己找个尿罐子,一头扎进去淹死算了! 去新大陆,可真是天降的馅饼! 还是纯金的!!! …… 朱由检安抚了黄得功,没在邓州停留,连夜又返回了汉都。 建立在天下之中的汉都,道路上,就有先天的优势。 除了云贵川比较麻烦一点外,去哪里都不算远。 用一个专业名词,这叫——辐射全国! 走在回来的路上,朱由检看着窗外火盆处处的大工地,嘴角勾起了笑容。 这就是在南阳盆地建立工业区的优势! 工业区,就预示着经济的发达。 经济发达,就能辐射周边区域。 而中部发达,就会——辐射全国! 至于运输…… 能行万吨巨轮的汉江,就是连通万国的首发港! (后世因为一系列水库的设计问题,只能通行2000吨级别。) 不要忘了,民国以前,作为汉水支流的唐白二河,可是一直都是水陆中转的码头! 建立工业区,就好像在在一杯清水中,滴入一滴墨汁。 只有滴在最中央,扩散的速度,才会最快! 这个时代,建立工业区, 可不是后世需要引进外面先进技术的背景了。 华夏几千年来,从来都是站在人类的最顶层。 就华夏自身的积累,就足以达到质变。 只要给了政策,腾飞只是结果! 从这一点来讲,汉都工业区,真是朱由检的神来之笔。 没看到这些天来,《大明皇家日报》、《大明皇家晚报》、《大明帝国日报》,屡屡都在称赞皇帝眼光的朝前…… 腹黑的苟皇帝,是绝对不会说——他是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的不得已…… …… 第1162章 保我家国者,是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 忠贞山周围,就挤满了百姓。 就在刚刚,皇帝车驾抵达忠贞祠山脚。 皇帝的虚弱,无数人可是亲眼看到。 那蜡黄的脸色,丝毫做不得假! 皇帝那虚浮的脚步,更是需要两个腰圆臂粗的太监搀扶,才能走向阶梯…… 万人见证! 不! 超过十万人,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至于听到了消息的人群数量,更在飞速逼近百万之巨! 无他! 今日的汉都,单单有房产的定居者,已经超过了一百万户。 皇帝亲自祭祀孔门遇难者,这可是大事! 不管是京师的百姓也好,还是在京师经商的商贾也罢,亦或是暂居京师,等待恩科的士子们,都来了! 忠贞山下,早已传遍了围观人群! 人群议论如潮: 原来,孔门被屠这件事,对皇帝的打击,是这么大啊! 他该有多么痛心,才会短短时间,虚弱成了这个模样…… 陛下…… 太难了! 百姓们无不哀叹…… …… 忠贞祠是建立在山顶的开放式建筑群。 这个山峰,半山腰处,有一片缓坡。 秦岭向平原的过渡带上,遍布这样的山峰。 修建的工匠,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在那处缓坡上,修建了大型广场。 以为祭拜之用。 而一座座雕塑石像,则竖立在山巅。 这些雕像,原本都是山顶一块块巨石。 被能工巧匠们就地取材,根据石块的形状,雕刻成了形态各异的石像。 即就地取材,省了功夫,又巧夺天工,令人惊叹。 朱由检到了半山腰的殿宇前,接过陈奇瑜亲手点燃的香,恭敬的走向香炉。 “圣人呐!” 朱由检三个字都还没说完,就已经凝噎的难以说出接下来的话。 只见他踉踉跄跄,艰难的将香插在炉灰内。 清泪长流的皇帝,满脸都是自责。 “是朕没有看好先师您的后人呐! 都是朕的错,是朕无用…… 朕愧对至圣先师啊! 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 朱由检嚎啕声,回荡在广场上。 俗话说“主辱臣死”。 皇帝都哭得这么伤心了,大臣们就算装个样子,还不是要跪了一地啊! 这时候,谁敢不跪? 最大的领导都哭了,小职员们,哪怕装个样子,也要挤几滴眼泪…… 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全都趴在了地上。 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这哀嚎声,是远近可闻。 连山脚的百姓,都听得清楚。 人都是盲从的。 尤其是底层百姓。 信息渠道的不对称,使得这群可爱的人,很容易就跟着别人的指挥棒旋转。 山顶上的君臣们,哭的那么厉害。 作为小百姓,又岂能免俗? 情绪,是会传染的。 一时间,忠贞山下,哭声震天。 朱由检手持三株长香,自请罪责圣人像前。 群臣轮流上前劝说…… 最后,皇帝为了表达对圣人之后全门被屠的歉意,削发一绺…… 以发代首,祈求圣人原谅…… 饱读厚黑学的朱由检,可是将政治表演,发挥到了极致…… …… 皇帝哭的几欲昏厥,自然是无法继续登山了。 几个雄壮的太监,扛着凉舆赶来。 曹化淳、王承恩一左一右,扶着皇帝上了没有遮拦的轿子。 陈奇瑜、范景文等大臣,亦步亦趋的跟在其后。 浩浩荡荡数千人,朝着山顶而去。 忠贞祠的山顶上,是华夏历来为国捐躯者的雕像群。 竖立在入口处,最大的有两个雕像。 一个是宋亡时期的《三十万军民崖山赴海图》。 这是一块长度超过十丈的大型浮雕。 原本是山峰顶端的一大片石头峰尖,被凿开后,做了雕刻用料。 诗曰: 神州陆沉崖山畔,万万君民齐赴难! 情系枌榆长北顾,耿耿丹忱照千古。 且幸今朝人犹记,万代冤魂却沉寂。 将期舆图归赵璧,生民遥拜一樽祭。 另一块,则是甲申之变时《国士菜农汤之琼怒撞石阶为国殉葬像》。 取用的石材,是开凿下来时,最大的那一块石头。 诗言: 甲申惊变京师陷,庶民热血铸忠魂, 莫道神州风云暗,豪杰处处挽天倾! 汤之琼雕像的左侧,本是一块扭曲的石块。 长度仅有八尺,去掉了周围不能用的部分后,也就约莫一人高。 石匠们就地取材,将这石块安了底座,竖立起来,雕成了一个腰肢弯曲的老者模样。 倒也构思精妙。 老人没有姓名。 却是当初响应崇祯号召,献上一辈子积蓄的400两白银,破家为国的普通百姓。 这老人,捐款时已经六十多岁了。 他自言: 自己的儿子们,已经全部为国捐躯,没有留下一个后人。 他已经老了,与其带进了棺材板中,还不如拿来解了君父的窘迫。 原主赐了他锦衣卫千户的出身…… 袄儿都司之后,李自成投降。 朱由检曾详细在闯军中询问此老的下落…… 然而,可惜的是,就算李岩,也对这老人毫无印象。 今岁,朱由检打回了京师,他派遣大量人力,寻找这老人的踪迹。 然而…… 甲申年接连剧变。 李自成离开京师后,东虏将京师变成了贼窝。 城内百姓,不是被驱逐,就是充入了旗丁家中为奴。 爱国老丈的名讳,再也无法追寻…… 甚至,连此人曾经家居何处,也无法探清…… 石像的下方,是一行鲜红石刻大字。 ——《大明甲申之灾,毁家纾难国丈雕像》 这是朱由检亲手题的…… 国丈,国家大丈夫也! 无法追寻踪迹,朱由检只有尽力抬高了此老的地位。 (原谅我考证不到此人的名讳。 只好这样安排了…… 唉……) 就在双脚踏上山顶的时刻,朱由检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雕像。 足足一盏茶之后,才泪流满面的扭过头来: “诸位爱卿! 华夏不已啊!” 皇帝一发话,凉舆后方的一众大臣,纷纷抬起头来,等待皇帝的指使。 群臣的眼中,是一个个耸立在山巅之上的历代先贤雕像群…… 却听朱由检用悲沧的沙哑语音,缓缓道: “盘古开天辟地至今,我先民一路走来,跌跌撞撞,谈何容易? 有多少次,都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 保我家国者——是他们!” 第1163章 大明国策——复武! 朱由检手指雕像群: “是这些有名的、无名的、被历史铭记的、被岁月长河遗忘的英雄们! 是他们的浴血奋战,是他们的誓死抵抗,是他们的临危受命、扛起华夏战旗……” 朱由检的眼,钉在了雕像群里,最高的那个石像上。 那是一个后世污名大过称赞的人! 他叫——冉闵。 冉魏开国平皇帝! 他的敌人,给他上了个“武悼天王”的谥号。 朱由检也给他上了一个谥号。 两晋时期,谥号一般都只有两个字。 朱由检给冉闵的谥号,是四个字——“擎天复武!” 在五胡视北国汉人为两脚羊的局面下,打出汉家威风,让胡人从此再也不敢轻视汉人的冉闵…… 当得上这四个字! 只手挽天倾! 复我汉家魂! 复武大帝,就是冉闵今后的唯一谥号! “是他们!” 朱由检眼神坚定: “是这些先贤的浴血奋战,才保住了我华夏传承不失! 武,是我华夏君民第一守则! 这是国本!” 朱由检环顾众人: “复武,是朕给冉魏皇帝的谥号,也是给大明竖立的脊梁! 这是朕的宣言,也要是汉家天下,今后的唯一标准! 诸位臣工,诸位先生。 该复武了! 今后,武——就是大明的政治正确! 妄言抑武者,犹如此树!” (注:崇祯皇帝,不止一次称大臣为先生,这是对老师的尊称。 不要看到了先生,就以为是西方化了。) 朱由检抽出侍卫谢三腰间的佩剑,挥手照着眼前一颗胳膊粗的矮松劈砍。 “咔嚓!” 胳膊粗的青松,应声而断! “敢坏我华夏根基者,夷九族!” 皇帝大喊着要复武…… 甚至,还定下了九族诛杀的铁律…… 然而—— 往日将武将欺压的宛若孙子的官场大佬,却没有人敢开口反对…… 在场的大臣们,不是早已被朱由检用朱家女子,安上了宗亲名分…… 转换成了帝党! 就是早已在皇室主导的汉江商团内,投入了不少的资本…… 成了利益共同体! 至于小官小吏…… 大部分都是从各处工地、小部分是恩科举子而来。 这些人的利益,本就根朱由检一致。 皇帝的兵越能打,他们的官,才会越大! 至于见到朱由检建立的新大明越来越强盛,转投而来的官员们…… 这才是真正的小派系! 这时候,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呢,又岂敢反对! 不是群臣忽然就“醒悟”了。 而是—— 大多数官员,都在朱由检的执政中,得到了实惠。 已经和朱由检以国家为中心建立的资本集团,绑在一起的他们,怎么会反对呢? 眼见皇帝说了要复武。 纵然明知这么做,武将的地位必然会高升…… 然而,陈奇瑜、倪元璐、方岳贡、李邦华这样的阁部大佬,都不做声…… 剩下的那些小啰啰,岂敢在皇帝明显已经“激动上头”的情况下,去忤逆了皇帝的霉头!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千官吏,三呼万岁…… 三呼万岁。 这就是代表着同意的最高回答。 朝臣…… 屈服了…… 朱由检嘴角微勾。 以皇权为中心,以国家为整体的资本集团,才是真正的无可匹挡! 这就是国家资本的力量。 身穿大裘冕,至高龙袍套装的朱由检。 冕旒低垂,眼眸清冷。 曲领中单、黑色羊皮制成的大裘、黑色玄衣、缇色纁裳(赤红色)。 上身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 下裳则是藻、火、粉米、宗彝、黼(fu)、黻(fu)六章花纹。 朝阳升起。 初冬的金色日华,洒遍了皇帝全身。 凝结着华夏最高纺织工艺的龙袍,绚丽流彩。 越发的衬托出皇帝的英武不凡。 就像…… 天神下凡。 却见朱由检神色肃穆,娓娓开口: “东虏、西夷无道,屠我圣人满门。 更是害我百姓千千万! 朕今日、今时,立下旨意—— 忠贞祠群像内,必须要有这屈辱的一幕! 只有铭记这个耻辱,我华夏后世人,才能不忘前事,铭记蛮夷亡我华夏之心不死! 国家、种族,就是逆水行舟,在这万国之林中,不进——就要挨打! 这个耻辱,永远不能忘记!” 群臣默然称是。 谁也不敢有了个“不”字! 皇帝手里的刀,是真会砍人的…… 朱由检环顾众臣,继续道: “孔圣人乃是有教无类的至圣先师,孔胤植又是衍圣公,孔门全族被屠,自然要朝廷出面办理。 朕定下规格——孔家丧敛之事,要依照太师之礼办理。 至圣先师之后,依照太师之礼治丧,倒也算是合了规矩。” 群臣一愣。 皇帝竟然给孔家降了规格? 要知道,衍圣公可是——公爷这个最高勋臣等级啊。 人家的丧礼,自然是勋贵的最高级别办理的! 莫说逢此大难了,就算平时那些顺了皇帝心意的衍圣公,死后也要按照郡王丧事的规格操办。 大明的公爵勋贵,死了按照郡王操办的,比比皆是! 本朝大臣,都能按照藩王丧礼置办…… 为何到了衍圣公这里,皇帝竟然定下了——按照太师之礼操办呢? 就这,还合规矩? 陛下! 您的脸咧? 咱就说,做人不能这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呐! 还合规…… 合个屁的规矩! 圣人之后,谁特么还教书呐…… 人家早就是公爷了啊! 这是勋贵…… 皇帝呐! 您说错了啊! 群臣懵了…… 然而! 还不等有人开口反对,却见皇帝已经点了将: “方岳贡!” 掌握着工部的大司空方岳贡,急忙越阶走出,站在了陈奇瑜前方。 “老臣在。” 方岳贡是敢为天下先的能吏,他才不怕得罪人呢! 皇帝一点名,他就站出来了。 毫无心理负担! 当年,他主政松江府的时候,那里的堤防,年年修,却年年被风暴冲垮。 为啥? 就因为修建的堤坝,是土堆起来的! 这玩意在上海县这样容易遭受台风的地方…… 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第1164章 法家?不!人家是带着剑的规则制定者 身为大臣,哪个不是饱读史书之人? 谁不知道有种东西叫石堤? 这玩意,早就有了啊! 但是,就是没人用石头修堤坝! 为啥? 不就是因为年年修,年年有钱拿么! 最好,一年烂三次、五次、十次八次才好! 是他! 是他不顾官场潜规则,直接采取了石头垒砌。 (注:上海石堤,一直使用到后世,之后因为淤积,成了内地。前两年刚挖出来,还是完好的。) “卿家素有能吏之名,朕也是知道的。 卿家在松江担任知府时期,修建了江南的第一道石制堤坝。 时至今日,松江近海百姓,提起你的名字,还是交口称赞。 这件事,朕却是有所耳闻的。” 方岳贡真的是能干事的能臣。 上海石堤的这件事,就足以证明了。 能干事,不和别人同流合污,朱由检就愿意重用他! 只不过,这样的人有点不合群,只能放在实事上去。 朝堂内,还是要有了长袖善舞之人。 方岳贡咧嘴一笑: “陛下,老臣不过是做了份内事。 再说了,石制堤坝,早已大行北方,臣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当不得陛下的夸奖。” 朱由检挥挥手: “就算前人已经做了又如何? 偌大的江南,第一道石堤,却是你敢为万人先! 这就是卿家的功劳! 更何况,前番时候,你劝朕不可将作坊安置在谷城。 那可是你的老家! 卿家公忠爱国,不为乡里谋私利的品行,当为万世敬仰!” 眼见方岳贡还要自谦,朱由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卿家是能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你要多访当日情形,这些雕像,尽量要做到还原。 方卿啊! 孔门乃是我至圣先师之后,孔夫子有教无类,广开教育之门。 这是华夏文教至圣! 圣人遗泽的后事,你可要办好了!” 夸奖方岳贡…… 虽然这都是此人应得的。 但是,朱由检的目的,却不是为了这个! 他的谋划,在第九层呢! “君父有命,老臣不敢推辞。” 方岳贡慌忙应了。 啥意思? 陈奇瑜眨巴几下眼睛。 给孔家收敛…… 不该是他这个礼部老大的差事吗? 孔胤植的丧礼,本来应该交由礼部办理的啊! 皇帝为何交给了六部之末的工部? 这级别不对不说…… 也不符合规矩啊! 难道…… 再次出山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做毒士的陈奇瑜,眼神闪烁。 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皇帝的想法! 陈奇瑜嘴皮微微颤动,在内心暗思: ——万岁爷重立百家,并以大学城各处学府,为先秦巨子们重铸道统。 很显然,这是要以皇帝之尊,恢复百家争鸣的华夏盛世了! 这…… 陈奇瑜一念及此,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重现百家争鸣? 陛下这一手——高啊! 这才是真正对国家最为有利的高招啊! 陈奇瑜是明末第一个五省总督,眼光自然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他明白,虽然自从赵宋大推儒家以来,儒门就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是儒家,维护了华夏五千年大团结。 没有儒门,华夏早分崩离析了。” 吹的倒是响亮…… 但是—— 这就是屁话! 陈奇瑜怎么不明白,统一华夏的始皇帝,用的是法家! 那时候,儒门…… 也就是给人吹唢呐办丧事的小啰啰。 还一统天下…… 儒门统个屁啊! 那是法家! 莫说雄才大略的始皇帝了,就连山东六国,也不曾将儒门放在了庙堂之上! 甚至,就连最弱小的卫国,都不曾真正青睐过儒家! 便是儒门的故乡鲁国,也不过是短暂使用孔子罢了。 短短时间之后,至圣先师,就不得不背井离乡了…… 一统天下,解决华夏乱世…… 可跟儒门不沾边! 只不过秦二世而亡,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一统天下的刘家皇帝,眼见民生凋敝。 于是,刘家初期的皇帝们,只好转为了老庄之学,推行无为而治。 以恢复民生。 到了武帝时期,国家实力恢复,就转为再行法家了! 只不过,因为秦朝二世而亡的缘故,汉武帝将法家换了一层皮—— “儒皮法骨!” 明面上是“独尊儒术”,实际上,儒家就是一个幌子。 给“以免学习了秦朝,导致二世而亡”套了一个免骂外壳罢了。 真正的帝王之学,依旧是法家! 只不过,套了儒生的皮罢了。 儒皮法骨,才是真正的两汉朝堂法典! 简单来说,就是脸厚心黑。 帝王之术,从来都不是什么儒门! 法家,才是真正的帝王显学。 而法家…… 法家简单来说,就是——有仇报仇! 你敢打我一拳,我就杀你全家! 呃! 不对! 那是小百姓。 到了国家层次,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你敢打我一拳,我就夺你三县! 你敢给我一刀,我就抢你皇宫! 这就是国家层面的“武”! 只不过,两人斗殴、互相残杀,只能叫“武”。 小团体互斗,那就叫武林“比武”。 而到了国家层面,这就叫“法”了。 这就是为什么执行法律的人,叫“执法”的原因。 手持武器,施行国家“武力”的人,不叫执法,叫什么? 何为法? 你敢杀我一民,我就灭你一国! 这就叫法! 这是国家层面的法。 汉武帝定下的国策,就是这么一个缝合怪。 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单纯的儒门! 他用的是公羊儒的领袖人物——董仲舒! 至于公羊儒…… 那可是最早将法家融入自身的门派。 甚至,可以说是法家披了儒门的皮罢了。 (毕竟,以调停人身份混迹武林,难免被人敲闷棍。 还是儒家好……) 公羊儒有一个三大核心,叫—— “大一统、大居正、大复仇。” 看看—— 完全就是法家的那一套! 要知道,法家不就是最早的“武林帮派调停人”么…… 如果说墨家弟子拿着三千清锋长剑,游走各国,敲诈弱小国度…… 真当人家“兼爱非攻”,都不要打仗以和为贵啊! 胡姬儿扯! 墨家到了后期,可是拥有带甲之士数万之众啊! (还是霉子那种。) 第1165章 独尊儒术?那是披着儒皮的以德服人 法家“兼爱”? 不! “非攻”,不过是保护费的好听名头罢了。 这就是混江湖的…… 那——法家…… 就是在江湖上四处调停的。 帮人调停,才会“讲道理”啊! 你要是不听,那就成了“连纵合横”咯~~ 召集一帮小弟,锤死你丫的! 最后,闯出了名声,成功进入秦国朝堂…… (有人让我说竹书纪年…… 怎么说? 颠覆你们认知吗? ? 当年我写先秦的时候,可是仔细研究过百家。 这是今日霉子口号的祖宗的祖宗! 竹书纪年,就是这时期写的。 准确的说,这是继承了一部分晋国的魏国的官方史书。 你们说,百家争鸣是不是江湖版的竹书纪年呢? 毕竟,社会风气,它完全相同啊!) …… 汉武大帝多么聪明的人呐! 用公羊儒这一派,就是汉武帝给自己找的一双手套! 毕竟,秦二世而亡的现实,使得刘彻不得不迂回。 这就是双方一拍即合的内因。 这就是真正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很颠覆。 但是,却是真正的法理人情。 汉武帝定下的国策,实际上就是这么个玩意。 ——披着儒门皮的法家暴徒! 这就是为什么,两汉以强而亡的原因。 刘家天下,用的就是这么一群人,能不强吗? 你看看两汉的历史,那是内斗也残酷,外斗更冷酷! 人家骨子里,就是“挨了一拳,非要砍回去三刀”的暴徒…… 皇帝要复武…… 陈奇瑜脸面波澜不惊。 内心却是思绪翩飞。 不过短短时间,就想到了古往今来的帝王手段。 儒门…… 真正地位尊崇,也不过就五六百年而已…… 真没他们标榜的那么久。 虽然他也是儒生…… 强汉即亡,三国纷争。 司马家一招能熬,成功摘取了曹家的奋斗。 就连“洛水为誓”,指天指地的赌咒发誓,全当成了屁。 食言的司马家,最后也没能落了好处。 分崩离析,偏安江南,转而又被人代之…… 两晋南北朝的乱世中,法家依旧是统治者的核心手段。 就算到了隋朝,为了限制门阀,开创了科举,却依旧是法家为骨! 隋明帝更进一步,却不想被门阀反杀。 李家笑到了最后,赠之“炀帝”之号。 李家为了解决门阀,推起藩镇,却迎来了藩镇之祸。 又是一场草头王的表演…… 而真正将儒家捧上神坛的,却是赵宋。 杯酒释兵权之后,儒门才开始真正的腾飞。 赵大为了避免晚唐藩镇之祸,开始用文臣取代武将…… 到了赵二的后人,更是将儒门捧上了神坛。 从此,儒家才成为真正的国策! 距今,就那么几百年的时间罢了…… …… 陈奇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坚毅的皇帝。 儒门在朝,国家软弱啊! 当“法”换成了“理”…… 打向敌人的拳头,就变成了儒生的口舌。 尚武精神,自此消散…… 能够唱名东华的,才是好汉…… 这些捉着笔杆子的“好汉”们,哪里挡得住敌人的刀枪! 哪怕是两晋南北朝那种混乱时期,华夏都不曾亡国。 就算偏安的东晋,也时时刻刻都在北伐,以期收复失地。 将儒门奉为国策的赵宋,却接连两次丧在蛮夷之下! 一汉当五胡…… 那豪迈的汉家风骨,再也不见! 随后,更是华夏陆沉,全族沦为蒙古的“差发”奴仆…… 陈奇瑜见到皇帝那不容置疑的脸色,就明白了一切。 要不是朱家太祖横刀立马,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神州,还不知要沉沦多久! 老朱家对华夏,可是再造之恩啊! 然而…… 得到了利益的儒门新贵,几百年的野蛮生长,早已成了新的门阀。 ——“书本”门阀! 就算洪武皇帝以武立国,却难逃毒药一碗。 随后,建文上位,儒家又恢复了两宋的一切。 若不是成祖爷忍无可忍,靖难保国,大明…… 早就完了! 就算这样,永乐皇帝也难逃一碗毒酒。 命丧边关之外…… 随后,大明就进入了内斗模式: 文臣挟持皇帝…… 皇帝联合勋贵夺权…… 大明的精力,被陷在了无休无止的内斗上。 以至于…… 甲申之变,朱家皇帝,成了邀功的筹码…… 陈奇瑜看着面前那威容肃立的皇帝,心底哀叹一声。 若非万岁爷见机不妙,逃离京师…… 大明早没了! 华夏——也必将被士人,再次拱手献给东虏! 儒本“人需”,就是儒家天生的不足! 就算儒家自嘲中,也是将自己称作“蠕虫”。 何解? 依赖强权而存的——被人需求者。 趴在强权上的一种小蜥蜴罢了。 身为明末绝对的大佬,陈奇瑜的眼光,可不是虚的。 能够以自身能力,吃了螃蟹,第一个担任五省总督的人——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儒门必然会背弃李自成,转而将天下献给女真的事情,可瞒不住他! 一如历史上的他,无能为力之下,只想隐居悬崖之上。 雇佣民夫,开凿悬崖石屋,准备隐居…… (结果,却引来了杀身之劫……) 复武? 好啊! 这才是帝王该有的深宫秘术! 更何况,今上可是要重现百家。 这可是更进了一步! 既然百家重现,儒门的地位,就要泯然众人。 一绝众山顶,凌驾庙堂之高——怕是不能行了…… 今日,孔门后事,更是被陛下交给了工部…… 交给六部之末的工部办理? 这可是政治信号! 政治无小事,一言一行,都是另有深意。 交给工部办理—— 代表的,就是皇帝接下来的决定了! 也就是说…… 皇爷要压制儒生地位了? 陈奇瑜眼睛亮了! 能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通过了科举取士,就没人是傻子。 更何况是能够第一个成为五省总督的人了。 朱由检的打算…… 陈奇瑜瞬间就猜了个清楚! 一念及此,本来想要开口的陈奇瑜,瞬间绷紧了嘴巴。 这可是皇帝的谋划! 万万不能破坏了。 百家复兴,可是对大明最为有利的事情! 这是国策! 不! 这是种族大事! 这是再次光复汉家之魂的大事! 他岂能破坏了…… 第1166章 黄闯子,你该死! 自从去岁说服左良玉归来,陈奇瑜开始担任礼部的差事之后,就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打仗。 陈奇瑜本来就没时间网络党羽。 袄儿都司之战之后,皇帝更是以皇亲宗门女子,许配与他。 陈奇瑜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做了国亲贵胄! 他的两个儿子,一样被许配了宗族女眷。 这代表了皇帝对他的肯定! 身为立志要做毒士的人,陈奇瑜怎么不知道皇帝的用意。 因此,虽然从新年至今,陈奇瑜一直都在汉都。 父子三人,皆成了宗亲。 他——陈奇瑜,就是最坚定的保皇党! 毕竟,联姻的手段,可是见效最快的。 陈奇瑜虽然呆在京师,帮皇帝维持朝政,辅佐太子治理国家。 按理说,这是一人之下的万人高位…… 然而,这拉帮结派、网络党羽的文臣旧事,却是再也没了动静。 ——成为了宗亲,他陈奇瑜——就是国家的休戚与共者。 手里握着礼部尚书的高位,自身还是宗亲,又有皇帝的信任…… 陈奇瑜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全族成为帝党! 文臣的圈子…… 算个屁! 与国同休,才是最高的待遇! 一世富贵和世世富贵,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陈奇瑜悟了…… 此时,一朝猜透了皇帝心思,陈奇瑜怎么可能拖了朱由检的后腿? 他修了闭口禅…… 陈奇瑜这个礼部大佬都不做声,剩下几个同级别的大佬…… 又岂能看不到皇帝的心思。 陈奇瑜是宗亲…… 他们也不差啊! 万岁爷的那些厂子,他们加起来,可是占了一成多的份额。 这特娘…… 金山银山啊! 还是能够亮出来,合法的金山银山! 只要大明不倒,他们就是永世的富贵呐! 一时间,几个大佬们,纷纷宛如高僧。 还是闭口禅大成的高僧! 将不动如山,展现的淋漓尽致。 阁部大佬不发话,其他的小啰啰,又哪里敢开口! 真惹怒了皇帝…… 一个破坏圣人之后丧葬大事的帽子压下来—— 当场砍了他们的脑袋,都是轻的。 谁敢反对? 面对皇帝交由工部办理孔门丧事,这个极其不合规矩的决定…… 数千官吏,却集体选择了沉默。 孔家…… 又一次被儒生弟子卖了…… …… 朱由检亲自点燃长香,给一个个石像敬了香火。 这个香,他们受得起!!! 然后群臣焚香祭拜…… 待完毕后,已经接近晌午了。 朱由检神情疲惫,蜡黄的脸色,越发的蜡黄了。 群臣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劝解皇帝回宫休息。 然而…… 朱由检前面的表演,都是为了铺垫对黄得功的处罚,怎会离去? 趁热打铁,才是王道啊! 高潮—— 还没来到呢! 朱由检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果然,王廉如约而来: “启禀陛下,黄得功黄将军归来,正在山下等候召见。” “黄得功!” 朱由检咬着牙,怒喝一声: “这混账东西,还敢来见朕? 让他滚上来!” 群臣见皇帝发火,哪里敢吱声,纷纷按照班列,站直了身体。 原本还有些糟杂的山头,瞬间鸦雀无声。 不多时,一脸疲惫的黄得功,身穿单薄的中衣,自缚双手,浑身风霜走来。 还不待到了皇帝面前…… “噗通!” 黄得功就跪倒在地。 他膝行上前,放声大哭道: “陛下呐! 罪臣罪该万死,竟然防护不利,以致圣人门徒全家罹难。 罪臣该千刀万剐,请陛下斩我首级,以慰先师啊!” 能够在明末乱世中,不但建功立业,还能保全自身。 黄得功也不是徒有虚名。 这家伙嘴上说自己罪该万死。 实际上,不过简单几句话,就将自己摘了出来。 虽然不能完全洗去罪责。 然而…… 仅仅只是看护不力,到不了被杀的地步。 这就是政治话术。 黄得功也玩的贼溜。 开玩笑。 就明末这情况,一根筋的纯粹武夫,早特么被人宰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能在乱世里建功立业,还能明哲保身,这人也是高手。 “黄得功,你该死!” 却见皇帝满脸怒火! “苍啷!” 朱由检挥手从曹化淳身上抽出宝剑,杀气腾腾的朝着黄得功走去。 嘴里更是连声道: “黄闯子! 你陷我衍圣公,更是因为你的疏忽大意,使我圣人血脉不存! 国人无不如丧考妣! 痛失父母! 这可是国丧! 黄闯子,你好大的胆子! 那可是圣人全族啊! 那可是我华夏第一血脉啊! 你竟然一个人都没给朕留下! 朕要杀了你!” 朱由检挥舞着长剑,作势要朝黄得功脑袋上砍去。 朱由检的话,乍一听是气愤极了的胡言乱语。 实际上…… 腹黑的苟皇帝,这是又一次暗示——孔门已经绝了…… 既然孔门绝了,今后谁再敢以孔家的名义站出来…… 嘿嘿! 那可就是招摇撞骗了! 这杀气腾腾的架势,吓了众人一跳。 就连黄得功自己,也止不住犯了迷糊。 虽然昨天晚上,皇帝已经给他说了,会有今天这场戏…… 但是…… 这架势,咋看咋像真的呐! 莫不是…… 民间公认的“腹黑狗皇帝”,真要用他的脑袋,来平息民愤? 卧槽! 万岁爷啊! 咱俩最晚对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呐! 您说了,要留我一命,还要让我去新大陆开拓呢! 陛下啊! 难道您忘了南亚墨利加畔的橡胶树了吗? 您昨晚,可是说那是您的挚爱啊! 不对! 黄得功心头一转: 什么国人无不宛如死了父母? 孔家全门被屠——齐鲁大地百姓,可是拍手称快呐! 除了当官的,谁他么管孔家人的死活? 更何况,孔家强取豪夺,拿走了大半个山东良田。 门下族人、走狗,更是为非作歹,强抢民女、鲸吞百业…… 名声早特娘就臭大街了! 小百姓早就恨不得吃孔家的肉,喝孔家的血,又岂会同情他们! 真正的小百姓,谁特么将孔门看做父母? 哪有父母喝了儿女血肉的? 可是? 为啥皇爷这么愤怒? 这是真要摘了我脑袋的架势呐! 黄得功嘴巴一苦,只觉得胆汁都吓出来了。 第1167章 给朕滚过来! 心里更是腹诽连连: “万岁爷啊,你要是食言,必须要拿我脑袋祭旗…… 咱是你的亲兵出身,自是无话可说。 但是! 请你一定要对我子嗣好一点呐! 我死不可怕,只要您能记得我的后人就成……” 硬是黄得功武艺超群,能够在这危急关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依旧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哪怕皇帝的宝剑,离他脑袋只有三尺远,却依旧岿然不动。 若不然,怕是早就一骨碌爬起来,满地乱窜了! “陛下,不可!” 曹化淳见群臣傻眼,不敢阻拦。 心底怒骂一声全是废物,脚步却是一滑。 一个滑铲,就到了皇帝身边。 双手上举,使劲抱住了朱由检的胳膊: “陛下,不可啊!” 曹化淳一边疯狂给陈奇瑜使眼色,一边嘴里大喊道: “陛下,黄将军自幼投身军伍,杀敌报国。 自从进入了勇卫营后,更是南征北战,保我大明江山。 孔门遇袭,全族被屠…… 黄将军虽然有看护不利的罪过。 然而,这却是因为东虏太过残暴!” “陛下呐! 谁都没有想到,那东虏畜生,竟然不当人子,悍然屠了圣人满门啊!” “黄将军虽然有看护不利之责,却不是主责啊! 罪不当死,罪不当死呐!” 曹化淳连声大喊,将皇帝的台阶,铺的好好的。 这台阶,就特么固若金汤! 能够将群臣玩在手心的曹化淳,也不是一个省油灯! 这家伙的语言艺术,那是相当的漂亮! 曹化淳这一嗓子猛喊,陈奇瑜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急忙冲到皇帝身边,使劲抱住朱由检的另一只手: “陛下,此非是黄将军之过,而是东虏不当人子! 是那群畜生不是人呐! 陛下明断,陛下明断啊! 黄将军纵然有罪,也是小过。 罪不当死,罪不当死!” 朱由检嘴里大喊大叫,让众人放开,他非要亲手杀了黄得功不可。 然而,脸上却是火辣辣的。 好你个陈奇瑜! 竟然敢骂我! 咦! 不对! 事情是东莪做的,管我朱由检屁事? 人是东莪跑去曲阜杀的。 老子老老实实呆在皇宫,就没挪窝! 关我咩事? 一念及此,朱由检叫的更大声了: “放开! 朕愧对至圣先师,朕非要杀了黄得功,请圣人赎罪! 放开朕! 放开朕! 让朕砍了黄闯子的狗头!” 朱由检挣扎的更厉害了。 方岳贡也冲了上来,急忙双手拖着黄得功,就给他朝后面拽。 还不忘数落道: “黄将军,你也是一根筋。 陛下明显就在气头上,你先躲了。 我们好好劝劝陛下。 只要你不在场,陛下很快就会消气了的。” 说完了黄得功,方岳贡又急忙对着皇帝大声开口。 嘴里连连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万事自有因果,真要说错,也怪孔胤植! 若不是他眼巴巴跑去给东虏当儿子,也不会有了孔门被屠的祸事!” 方岳贡是真看不起孔胤植。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让他这个工部尚书,给孔胤植全族操持丧事…… 这明明不合规矩的处置,他却连反对都没有的原因。 这家伙就是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一个直臣。 方岳贡这话,却让李邦华脸色大变。 他脸皮子抽搐,内心暗骂: ‘你妹啊! 姓方的,你特娘就是莽夫!’ 李邦华使劲剜了方岳贡好几眼。 ‘姓方的,你会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 显得就你是个直臣了?’ 李邦华脸皮子抖动。 虽然孔门被屠绝,的确是孔胤植自己种下的苦果。 但是…… 你丫没看到后面的同僚们,看你的眼神都变了吗? 你丫要当海瑞…… 别特娘祸祸陛下啊! 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人家就会攻击你,朝堂就容易结党…… 这不是给陛下添麻烦嘛! 李邦华借着拉黄得功的机会,暗暗踢了方岳贡好几脚。 疼的那厮龇牙咧嘴的。 他跟李邦华,可是老交情了。 老友的暗动作,方岳贡瞬间就明白了原因。 老友这是怕他被人阴死了啊! 一股暖流,充斥在方岳贡心头。 “陛下,不可啊! 此非是黄将军之过,黄将军纵然有罪,也是小错。 罪不当死,罪不当死!” 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开始嚷嚷起来。 更多的朝臣冲了上来,在皇帝和黄得功之间,摆成了人墙。 群臣一边将皇帝隔开,一边却是乱糟糟的开口,给黄得功求情。 不管咋说,在甲申之变的危机下。 黄得功奉命东进,保全山东,这就是大功一件。 怎么可能看着他被气急了的皇帝杀了。 不涉及自家利益的时候,文人们还是讲情谊滴…… 山顶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扯着嗓子的呐喊。 满朝大臣们,乱成了一锅粥。 方岳贡借着拉扯黄得功的时候,使劲拧在了李邦华腰窝上。 嘴里怒骂: “姓李的,你会不会轻点?” 方岳贡拉起裤腿。 小腿都青紫了! “轻点?” 李邦华吹胡子瞪眼: “老子要不是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这牛鼻子,又是合我心意的。 老子管你死活!” 李邦华嘴里骂着老友,手上也不客气。 他松开了一只手,使劲扭住了方岳贡腰窝…… …… 两个“老家伙”大打出手,本就演戏的黄得功自然看得清楚。 他艰难的强忍着笑,一边配合着两人的动作,不停朝后退去…… 嘴里还要高呼: “陛下呐,是罪臣该死啊! 请杀了罪臣吧,都是罪臣疏忽大意了啊……” …… 忠贞祠群像前,朱由检“气喘吁吁”的,终于被孟兆祥“夺走了”手中宝剑。 他怒气冲冲的脸,在糟杂的群臣劝解中,好半天之后,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黄得功,给朕滚过来!” 皇帝没了武器,群臣不好在拉扯,纷纷看向了曹大伴。 而曹化淳,一边暗暗捏了捏怀里的“十八管”,一边却是挥手让侍卫们散开一点。 以免又被皇帝“抢”到了武器。 一众大佬见皇帝“抢无可抢”,这才讪笑着,退到了一边。 黄得功衣衫凌乱。 刚才那俩老臣,力道好大! 衣服都给他撕叉了…… 第1168章 朱由检的神转折 “罪臣黄得功,请陛下责罚!” 黄得功跪在地上,低下了脑袋,将脖子伸的长长的。 他的脸,死死的贴在地上。 肩膀,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怎么回事,正在颤抖…… 没办法! 皇帝演技太高,他憋不住笑了…… 很辛苦! 真的很辛苦啊! 都快忍不住了…… “黄得功!” 朱由检咬牙切齿: “朕恨不得宰了你!” “呼!” 一听皇帝这么说,群臣纷纷松了一口气。 黄得功死不了了…… 说什么恨不得宰了…… 那不就是不会宰了嘛! 这种话术,他们见的多了。 至于皇帝的生气,皇帝的暴怒…… 不算事…… 气气更健康…… 再说了,这位爷,自从逃出了京师之后,已经越来越开始向着大明太祖、大明成祖转变了。 这样的皇帝,不好! 真不好! 强权的皇帝,哪有臣子的舒坦呢? 无为而治的皇帝,才是明君啊! 再说了—— 皇帝就算气死了…… 那是好事啊! 新皇即位,大部分朝臣,都能更进一步…… 朱由检环顾四周,嘴角带着莫名的冷笑: “但是,诸位大臣说的也不错。 孔门被杀,最大的责任,还在孔胤植身上。 身为我大明衍圣公,孔胤植竟然背弃国家,数典忘祖,卖祖求荣! 去做了那东虏的走狗!” 朱由检越说越气,脖子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这一次,倒不是装的。 孔胤植这个磕头虫,实在是恶心到他了。 “方岳贡!” 朱由检任由黄得功跪在地上,却喊了工部尚书方岳贡。 方岳贡急忙整理了凌乱的衣衫,走了出来。 这位大明大司空襦裙的下摆上,好几个脚印…… 这是被老友踢的…… “臣在。” 方岳贡站在了黄得功左侧。 朱由检咬着牙: “孔胤植无道,自己作死不说,还使我大明痛失至圣先师后人。 此獠也就是死了,若不然,朕定要赐他白绫三尺!” “孔胤植的葬礼取消,给他一卷草席,挖地一尺掩埋! 另外,此獠背叛国家,背叛圣人! 纵然身死,也不可不罚! 给朕移出孔门祖坟,择三百里汪洋外的荒野小岛葬之! 齐鲁大地,可是我华夏儒家的发源地。 这是圣教诞生之源。 这样的畜生! 他不配留在儒家圣教之地! 至圣先师,可是我华夏圣人。 孔家祖坟,有德者居之! 此等败类,入了孔门祖坟,那是对至圣先师的侮辱!” 朱由检一开口,就给孔胤植定下了“孤悬海外”、“曝尸荒野”的“优厚待遇”! 赐了草席一卷…… 不让他进祖坟不说。 还要埋在荒芜的小岛上…… 至于埋哪里,就看方岳贡的领悟了。 反正,皇帝说的是三百里海外…… 外! 多外? 离岸三千里,也是三百里外…… 跟着黄得功发配三万里,还是三百里外。 究竟埋在那里,就看方岳贡的心情了。 以方岳贡对孔胤植的态度,不给他丢个一千多里,就算方岳贡不正直。 跪在地上的黄得功,又忍不住…… 肩膀使劲抖个不停。 卧槽! 这不是对待乞丐的待遇么! 不对! 还不如乞丐呢! 乞丐死后,官府收尸的时候,还会拉去掩埋了尸体。 乞丐…… 人家最起码,还身葬故乡呢! 黄得功腹诽不已。 让方岳贡挖掘一尺掩埋…… 就孔胤植这种不事生产,养尊处优的孔门“宗子”,早特么接吃成了大胖子了。 那肥的哟,足足两百多斤! 黄得功可是记得清楚,“东莪”的“复汉二式”狙击枪,硬是差点没能给孔胤植穿透了…… 一尺深——怕是连尸体都盖不住! 还让远离大明三百里,挑选荒野小岛“安葬”。 这潜台词,不是——曝尸荒野,任由野狗啃食么! 那背后的含义,不就是剁碎了喂狗么! 咦! 黄得功眼睛一亮。 他早年在辽东当兵。 辽东那边,有一个叫做蛇岛的无人小岛。 那上面,全是毒蛇和老鼠。 这时候,正是毒蛇冬眠的时候,不正是执行陛下安葬命令的绝佳之地么! 黄得功暗暗打定了主意,等会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方岳贡。 …… 刚刚还在说黄得功呢, 转头又出尔反尔,要让孔胤植曝尸荒野…… 皇帝这神转折,让半数朝臣,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朝臣脑子不好使。 而是养尊处优,平素走几步路都要坐轿的文官们,体力实在是太不好了。 刚才的“有氧运动”,又消耗脑细胞太甚,脑袋晕晕的。 一时间,无法“消化”皇帝的“恩赐”啊! 而几个听出了潜台词的科道官员,却识趣的闭紧了嘴巴。 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作甚? 生赤条条而来,死…… 光溜溜也就太正常了。 不是他们不肯为孔胤植发言,而是—— 腹黑苟皇帝,给他们的利益太大! 一个死了的衍圣公,那值得他们得罪皇帝呢? 莫说孔胤植已经死了了,就算活着又怎样? 能像陛下这样,给他们这种永世的富贵吗? 利字为先呐! 这可是儒门第一守则。 ——“儒者被人所需的蠕虫也!” 中层官吏们,不做声。 高层官员却更加装聋作哑。 他们利益更大! 至于阁部大佬…… 深得皇帝信任的第一大佬陈奇瑜,闭嘴不言。 孔门衰弱,对皇帝才是帮助最大的,他就算听懂了,也不会声张。 …… 主管钱粮,掌握着大明政府钱袋子的户部尚书倪元璐,冷笑不语。 皇帝差点都没了,大明差点都灭了! 孔胤植曝尸荒野? 算个屁! 去年旧事,就在眼前。 那时候,他带着自家下人、伙夫、轿夫、几个半大的儿子…… 亲手拿着武器,准备战死在正阳门下! 陛下一朝脱困,大明荣光再盛…… 莫说陛下给了他那么多股份了,就算一个子都不给! 他也不会坏了陛下的大事! …… 孟兆祥低着头,似乎正在数脚下的蚂蚁…… 昨日时光,犹在眼前。 正阳门城楼上的他,清晰就在脑海,仿佛是昨天一般。 那时,他端坐太师椅上,以自己绝不下城头的决心,亲临一线,鼓舞军卒士气…… 第1169章 朕可不在第九层哟! 御史王章以身替他,更是差点命丧闯军之手。 这份磨难,他岂能忘却? 他的怜悯心,早就死在了正阳门上! 孔胤植被曝尸荒野? 他只会拍手称赞,顺便大叫一声: ‘好!’ …… 王家彦双眼无光,失神的眸子,正盯着前方的虚空…… 就仿佛正在走神。 …… 范景文正在数蚂蚱…… 好像那蚂蚁身上,有金子一般。 …… 凌义渠的视线,却是在打量石雕的雕工。 对于皇帝的话,就像没听到…… …… 阁部大佬们,莫说出面阻止皇帝了。 甚至,连身体都不曾动了一下。 皇帝那明显不符合“仁君”的话,被高官集体无视。 这些在甲申之变中,跟着皇帝一起逃出京师的大臣们,纷纷选择了默认。 …… 至于另一边的武将们…… 跟着皇帝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他们,谁会鸟了孔胤植? 更何况,早前他们被打压的那么厉害,最大的那个名头,不就是衍圣公么! 孔胤植被曝尸? 关我屁事! …… 群臣各异,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无视。 而方岳贡…… 方岳贡本就看不起孔胤植,听到皇帝这正合他心意的处置,哪里还肯耽误。 “臣遵旨!” 方岳贡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怒吼着,接下了口谕。 “嗯,”朱由检摆了摆手: “孔门全族被屠,罹难者何止万千! 虽然已经是初冬。 然而—— 这么多尸体,若是处理不及时,会引发了瘟疫的。 天下刚刚遭灾,黎民多艰。 大明再也经不起瘟疫的蹂躏了啊! 此事,方卿家要多用些心。 时日已经不早了。 方卿还是早日出发的好。” “臣这就去,臣告退!” 方岳贡哪里还不明白皇帝的潜台词。 这是让他趁着群臣都在忠贞祠这边,没人阻止他的时候,赶紧跑去山东啊! 他能够猜到——皇帝必然在已经京师火车站,给他准备好了专车。 甚至,这个专列,很可能就是黄得功回来的乘坐的那一辆! 而且,锅炉必然一直都没熄灭! 他可以不用等待蒸汽压力上来,人到了就立刻出发。 也就是说—— 待此间事了,群臣下山,阻拦他时…… 他早就没影了! 方岳贡应了一句,后退三步,转身就跑。 慌慌张张要去操劳国事的方岳贡,伸手夺过侍卫手里牵着的战马。 一鞭子下去,人就没影了。 全然没有大臣的体统…… 已经五十来岁的他,也不怕将自己的门牙磕掉。 陡峭的山路,这厮却是纵马飞驰…… 方岳贡这利索的接旨,麻利的执行速度。 让刚刚醒悟过来,想要反对的中低层朝臣们,憋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下去。 算了,等下回去后,找人赶紧拦住大司空。 然后再去劝了陛下。 孔胤植虽然有罪,终究是儒门的脸面啊! 不说坚持用公礼安葬,也不说按照皇帝说的——以太师礼安葬…… 最起码,也要楸木为棺,青砖裹墓吧…… 就算革除了功名的读书人,死了都能青砖裹墓啊! 走了错路的衍圣公,也是儒家的门面呐! 不能太寒酸了…… …… 朱由检将群臣的反应,尽数看在了眼底。 阁部级别的顶级大佬,脸上虽然沉默,却已经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主事级别的中层官吏,因为既得利益的缘故,也选择了故意忽视。 吏员出身的底层官吏,因为是从各处工地崛起的原因,天生与他是一条心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期待。 只有不高不低的小官们,脸上有了跃跃欲试的反对之色。 人数…… 并不多! 无伤大雅! 这些人大都是各地进京的墙头草…… 他就没给过这些人实权! 不过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稳定各地,好让朱聿键推动土地清查工作罢了! 这种人,敢跳出来,随便派个人就收拾了…… 不! 唐王手上,那三万多——手持他割下来的头发的“奉圣军”,随便一个,就能收拾了! 要知道,这三万大军,可是手持“君父”“圣体”之尊啊! 收拾一个没权利的小官员,那是手拿把捏! 朱由检脸上无动于衷,依旧带着淡淡的怒容: “黄得功,处理了孔胤植,该处理你了!” “臣认罪!” 黄得功怎能不知道皇帝要干啥。 他依旧低垂着脑袋,一副任命的模样。 “朕让你做山东总兵,总揽山东境内一切事物。 圣人子弟,你就要给朕看好了! 你这厮…… 竟然让朕痛失至圣先师全族,罪该万死!” 朱由检怒吼。 黄得功配合默契: “陛下容禀,小臣不过武将,素来不被衍圣公看在眼底。 小臣刚刚到了山东,就亲自前往求见。 小臣想的是,兵荒马乱的,一定要看好了衍圣公他老人家。 谁知道……” 昨晚早已对好的说辞,被黄得功苦笑着说出: “小臣连曲阜城门都进不去,就衍圣公派出的挑粪工,将小臣拜帖,丢了下来。 还声言,小臣不过是一介莽夫,岂能进了曲阜这文教圣地!” 群臣刚刚还在琢磨怎么阻拦方岳贡,怎么说服皇帝,更改了对孔胤植的处罚。 乍一听黄得功的辩解,当即所有人下意识的都冒出了一句话: ‘孔胤植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孔胤植要干啥,他们自然知道。 黄得功去山东的时候,不正是孔胤植跑去给多尔衮磕头之前么…… 不赶走了黄得功,人家孔胤植,咋样才能…… ——给清廷方喀拉小屁孩,递交《劝进表》的嘛! 死得好! 这家伙就是自己作死! 不过,皇帝如此苛待孔胤植,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 还不待群臣琢磨明白,却听黄得功继续道: “小臣无奈,只得暗中派人保护。 谁知道,孔胤植竟然派了孔府家丁,将小臣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腹黑苟皇帝站在了第三层,却不知道,这阴货,已经跳出了第九层。 黄得功嚎啕大哭,泣不成声道: “陛下呐! 孔胤植羞辱小臣也就罢了,他竟然将这些为国死战的好儿郎们…… 全部扒光了衣服,给狠狠羞辱一顿,才丢到了曲阜边界处啊! 非是小臣不派人保护曲阜,而是孔胤植自作孽呐! 哪怕是上个月,小臣还再次递交了拜帖…… 然而,依旧被驱逐…… 小臣进不了曲阜城门……” 第1170章 这是惩罚?这是换汤不换药啊! 黄得功的这话术,实在是深得后世某些统一话术的精髓。 核心指导只有一个——“受害者有罪,敢为受害者辩驳,更是罪上加罪。” 做了错事,先倒打一耙,将自己包装一下,瞬间就迎来了同情。 对了,这个话术的核心,就是有真有假。 真话是建立共鸣,假话就是隐藏的目的了。 至于是否属实…… 呵呵! 反正筛选的,都是听话的。 群臣一听这话,彻底坐实了孔胤植自寻死路的印象。 黄得功竟然这么惨? 当即,纷纷同情起了黄得功来。 这位总兵,实在是太惨了。 无妄之灾! 这是无妄之灾啊! 特娘的。 不是人家黄得功不派人保护,而是孔胤植自己作死。 不作不死! 作死了自己…… 又怨得了谁呢? “黄得功!” 朱由检怒吼一声。 群臣正在同情黄得功,就被皇帝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 不好! 皇帝不会是——还要杀黄得功吧? 老天爷啊! 他是杀上瘾了吗? 就在群臣傻眼的时候,朱由检开口了: “就算孔胤植该死…… 孔门那么多人,你竟然一个人都护不住! 孔门全灭啊! 竟然全灭啊!”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朱由检再一次暗示“孔门”“全灭了”…… 他伸手一抹眼睛。 火辣辣的疼。 曹化淳交给他的古怪玩意,瞬间将眼泪刺激的哇哇流不说,更是双眼遍布血丝! 群臣瞪大的眼睛,却见到——皇帝的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那带着血丝的眼睛, 正怒瞪黄得功。 却听皇帝大吼: “黄闯子! 朕要你何用! 朕本欲以你脑袋,慰藉圣人在天之灵。 但是,群臣说你一心报国,该给了你机会。 你三番两次被驱逐,是孔胤植的自大,才导致了孔门覆灭。 孔门被屠,过错的确在孔胤植身上。 这么来看,你也的确算是牵连之罪。 朕今日,就给你一次机会!” 朱由检使劲用袖子揉揉眼。 内心疯狂吐槽: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曹化淳这厮也是,就不知道将威力调小一点吗? 搞得他眼泪都止不住…… 刚刚擦过了脸,泪水再次成了短线的珠子。 啪啪的朝下掉! “高文采!” 朱由检怒喝一声。 已经升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高千户,身穿斗牛服,挎着绣春刀,站了出来: “臣在!” “给朕扒了他的官袍,摘了他的梁冠!” 高文采手一挥,亲自带着几个锦衣卫,将黄得功满是金梁的国公官帽,摘了下来。 至于官袍…… 老黄来的时候,早已自己脱了…… 这东西,他去了南亚墨利加,还要穿呢! 这可是伯爵的飞鱼通肩服! 他晋升伯爵时间不久,还没混到蟒袍赏赐。 就连这件通袖飞鱼服,也只有一套。 唉! 老黄叹息一声: 再进一步,可就是蟒袍了! 这一下—— 怕是这个蟒袍,要等他拿下大片疆土之后,才能穿上咯…… …… 朱由检与黄得功谈了大半夜,两人早已详细的商量好了一切。 甚至,就连黄得功今天的站位,都演练了一遍。 为的就是预防突发情况。 因此! 朱由检又岂能不知道这个。 为了坐实东虏残杀孔门的事情,黄得功只能丢官。 但是,丢官是为了坐实这件事,可不是为了让黄得功送命的。 黄得功被撸之后,和数万大军一并发配南美。 这么一来,大家都是兵卒,级别相同,又孤悬海外。 初期时候,黄得功凭借昔日威望,还能服众。 时日一长,难免会有变故。 要是有人想要挑战他的权威,导致内斗,可就不好了。 因此,为了让黄得功便于管理麾下的军卒,朱由检特意留下了黄得功伯爵的身份。 这样一来,到了南美之后,黄得功会以大明伯爵的身份,再次掌军。 这就是朱由检为什么没有——剥夺黄得功伯爵身份的原因。 甚至,连官服,都会给他留着。 这就是黄得功穿着中衣前来的原因。 这些细节问题,两人早就讨论好了。 “黄得功!” 朱由检咬着牙: “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朕判你充军流放之罪,你可认罪?” “啥?” “嘶!” 群臣集体瞪大了眼睛,倒吸凉气的声音,响彻山头。 充军流放? 卧槽! 皇帝下手这么狠? 这可是一省总兵啊! 更是以总兵之职,总督山东境内的一切文武事宜啊! 这是无名的一省总督! 顶级封疆大吏! 这是实质上的超品大佬啊! 皇帝说撸…… 就给撸到底了? 群臣还在震惊,却听朱由检继续道: “黄得功,你有罪! 尔之麾下,亦有同罪! 朕判你流放三万里,充军发配新大陆之南亚墨利加! 自你之下,尽数充军发配三万里! 黄得功,你可认罪?” 啥? 黄得功还没说话呢,有人已经忍不住了。 卧槽! 这是干啥? 虽然流放三万里,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远流放了。 皇帝的这个处罚,是动真格的。 但是! 你将黄得功一撸到底,又将他麾下的三万大军,也一撸到底,还都是发配到新大陆的南边去…… 这…… 这…… 这处罚了吗? 貌似处罚了? 但是! 还有三万大军跟随…… 这特娘…… 又好似没处罚? 不对,这就是没处罚呐! 群臣傻眼了。 大眼瞪小眼,小眼看大眼…… 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互相一嘀咕…… 得咧! 这不——还是无名的总兵吗? 人家不还是依旧带着自己的兵吗? 说是充军…… 充来充去,兵还是兵,将还是将! 不就是换了个地方么! 呃…… 不对! 这特娘是高升啊! 群臣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新大陆的南边…… 那特娘比大明大多了啊! 卧槽! 这是五省总督,还是八省总督? 还是十八省总督? 这个账,算不过来啦! …… 群臣傻眼。 黄得功却是内心大喜。 来了! 来了! 他来了! 这可是差不多两个大明大小呐! 就这,还只算了南亚墨利加! 要是算上北亚墨利加,那可就不得了了哇! 第1171章 出发,向东! 香饽饽,香饽饽! 这是香饽饽! 老天! 竟然真的到了他头上! 虽然只是暂时…… 但是! 最起码——他不要在亚墨利加那边,待上十来年啊! 就算之后给他调任…… 怎么的,也不会少了五省总督的位置…… 甚至…… 封国! 老黄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有错,陛下是真下得了手。 说杀全家,孔家就没了。 有功,陛下却又真舍得赏! 甚至,之前时候,还仅仅是加官进爵。 甲申年之后,更是连封国都拿出来了。 这可不是虚名那种。 而是实封呐! 黄得功只觉得心脏已经蹦到了嗓子眼…… 只要听陛下的话,陛下可是当真舍得封国啊! 没看到郑芝龙这家伙,前脚拿下吕宋岛,还没将西人驱逐干净呢,后脚就得到了吕宋的三分之一领土赏赐! 国名大和! 说是为了纪念下西洋的郑和太监。 皇帝亲赐他大和郡王的名头。 还说什么郑芝龙和郑和太监同姓…… 指不定两千年前是一家…… 为了纪念郑和太监,他亲自做主,将郑氏家族,收为郑和隔代义子…… 并且,还特意知会郑芝龙,郑森这小子,不用继承他的封国,他会另有赏赐云云…… 还有郑鸿逵,皇帝特意交代郑芝龙——郑鸿逵会做了倭寇国,挨着琉球那个大岛的国主。 国号就叫小和…… 大和、小和—— 黄得功知道,这就是皇帝的恶趣味…… 而左良玉这厮,也已经拿到了封地,整个真腊,就是他的封国! 就是,他正忙着给皇帝弄粮食,还来不及就藩。 这厮的国号,叫做大云。 皇帝说,这是为了纪念英宗皇帝时期,准备再下西洋的大太监马云…… …… 黄得功痴了。 待得亚墨利加那边事毕,他不是也能混一个国主当当? 天啊! 陛下待我恩重如山呐! 黄得功心里美滋滋,嘴上却是一点都不慢: “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黄得功连连磕头。 “给朕滚!” 朱由检只是三个字,这家伙爬起来就跑。 群臣还没反应过来呢! 黄得功已经没影了…… 开玩笑。 在江南干了那么久,又在山东做了一年多的总兵,黄得功能不知道新大陆那边的情况吗? 陆宋早就去了那边啊! 结果呢? 没了! 说的好听点,陆宋是被西洋人弄死的。 说个不好听的,陆宋去了新大陆,这是抢了某群人的自留地啊! 能不死吗? 皇帝名义上让他带着三万“被充军流放”的“贬斥发配”之人,离国三万里…… 然而,实际上却是让他带着山东的五万大军,一起前往。 并且,还要郑鸿逵协助于他…… 这是啥意思,他能不知道吗? 这是——皇帝已经知道海外是啥情况了啊! 给他五万兵马,还让水师协助他…… 这不就是给他大杀特杀的权利么! 这可是奉旨抢地啊! 抢的就是豪门的自留地…… 当然,前提是,他要尽快回到自己的大军之中去。 抢人家的自留地,豪门岂能容他! 他不赶紧跑,难道留下来等着被人弄死啊! 赶紧跑,不然小命不保…… 黄得功一溜烟跑没影了。 不愧是从普通军卒杀上来的乱世大将。 这跑路的功夫,也是相当了得。 …… 方岳贡已经到了汉都大车站。 这才发现,自己猜错了。 皇帝并非是将黄得功的专列,留给了他。 而是早有准备。 十几辆已经满载大兵的火车,正好在等待他的到来。 他刚刚踏进戒严了车站,宣城伯卫时春,已经迎了上来: “大司空,陛下有令,见到你的第一时间,就要发车。 大司空准备好了吗? 我们该出发了!” “走!” 方岳贡回了一个字,丢下了马缰,脚步刚刚挨着地面,就朝着踏板奔去。 “出发! 向东!” 卫时春一挥手,也跟着上了火车。 “呜呜!” 列车开动的号角声响起。 三辆蒸汽列车,开始缓缓启动。 剩下的七八辆火车,正在等待主人的到来。 押运车辆的,是锦衣卫崛起的小将——张志成。 就是那个抢夺武关之战中,玩出了“鬼火耗子”手段,焚毁了粮草的小小锦衣卫。 张志成虽然是祖传的手段,却在皇帝需要的时候,无私的献给了皇帝。 而今,大明皇家大学城、墨家学院,就有“鬼火研究系”。 而张志成,更是成了墨家学院的挂名教授。 因为皇帝曾在亲自去墨家学院讲课时,无意间提起了“白磷”、“红磷”词汇。 因此,墨家学院那边,给张志成起了一个外号——“磷老师”…… 早在袄儿都司之战前,冒辟疆给红盐池投掷粪便的时候,他都已经是男爵了。 虽然其后的京师大战,张志成被责令呆在大学城学习。 但是,等他毕业后,不但由旁听学员,升任挂名教授。 就连这爵位,也提高了一级。 张志成,现在成了大明皇家子爵。 任职锦衣卫千户,暂代新成立的铁路所指挥使的差事。 麾下辖3000兵马。 可以这么说,张志成是锦衣卫的一个异类。 官小,权重! 当然,这都是朱由检有意为之。 因为此人,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力士! 在他手上,一跃成为领兵三千人的实权大佬。 这人能不对皇帝忠心耿耿嘛! 更何况,这人还早就拿到了爵位。 这是奖励他献出的“鬼火耗子”手段,已经被墨家学院,认定为可以普遍在军中推行的奖励。 换句话说——一个方法,让他连升两次! 《大明皇家专利法》早已普行开来。 张志成献出来白磷制造方法,暂时只能用于军事方面。 这种大杀器,朱由检自然不会公之于众。 张志成的利益,也就受损了。 为了保证《大明皇家专利法》的公平,朱由检特意更改了规矩。 ——“凡是军事所需,专利不得公开时,为了弥补专利发明者,大明皇室当按照该专利的应用价值,给予不同赏赐。 下至吏员、上至王爵、封国。” 第1172章 让鬼子们尝尝被汉语支配的恐惧吧! 对于《大明皇家专利法》,朱由检是在用心推动的。 甚至,这时候,谁要是将手搓核弹弄出来,朱由检绝对会给予封国的赏赐。 最顶格的赏赐! ——三千里疆域! 封国的最高级别! 乍一看,封国影响的是皇权的统治。 毕竟,当孤悬海外后,一两代人,可以绝对忠诚。 三五代人,也可以听从调遣。 然而…… 若干年后,这些封国,是绝对会不服从中央政府的。 甚至…… 自立! 但是! 这又何妨? 只要他们名义上还属于华夏圈子,国号前还必须挂上大明的名字…… ——我华夏百姓,游玩天下,这张脸,就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这就是朱由检直接将南洋拿出来赏赐的原因! 郑芝龙和左良玉占得位置,可是宝地! 更主要的是,朱由检也要让外国人尝尝被支配的恐惧! 到那时,就让他们写卷子的速度全校第一吧! ——三十秒写名字,余下的判断打“x”,选择填“乙”…… 正好第一…… 至于甲丙丁,那是不是乙书写时候的速度,最快嘛! 再说了,遇事不决就选老三,没毛病! 欧耶! 就很完美! 想想都激动! …… 火车车轮碾压钢轨的“哐哐”声,已经弱不可闻。 方岳贡的车队,早没影了。 延绵向东的铁路上,史无前例的调兵模式,正在上演! 新时代带来的冲击,让这片古老的文明,再次焕发了蓬勃生机! 几个上下压动手柄的检修工,跳下“人力轨道车”。 “嘟嘟!” 口哨声响起。 几个铁道工人,小跑着赶了过来,帮着一起,将他们嘴里的“摇摇车”。 抬出了轨道。 这种实用的摇摇车,平板上可以摆放工具,用来检修铁道之用。 甚至,紧急时刻,只需要两辆,就能带着一小队士兵,奔赴前线。 高斗枢麾下的士兵们,甚至就靠着这玩意,维持了草原上简易铁路的保卫工作。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百来里,却也验证了这玩意的实用。 张志成等了一会,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黄得功打马疾驰而来。 张志成迎了上去: “黄伯爷,陛下让末将护送你去山东。” 黄得功冲着皇宫方向,抱拳行礼后,这才回道: “劳烦张爵爷了。” “伯爷言重了,都是给陛下效力。” 张志成笑了笑,指着打开的车门: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路上,末将在与伯爷分说。” “正该如是!” 黄得功哈哈一笑,把着张志成的手,上了火车。 “出发!” 张志成站在踏板上,对着后方挥了挥手。 “呜呜!” 开火车的八品小吏,使劲扳下了汽笛拉杆。 蒸汽带动下,嘹亮的汽笛声,响彻火车站。 “呜呜!” “呜呜!” “呜呜!” 一辆又一辆火车,回应着出发的消息。 张志成回到驾驶室后拖拽的第一节车厢内。 这是一节专门搭载的客舱。 标准铁路已经过了叶县。 出了叶县之后,是匆忙铺就的简易铁路。 因为地基不曾打实了,甚至,连掺杂石灰的防生层,都没做。 那边的铁路,虽然即将连接到开封境内。 然而,却只是在地面上铺设了薄薄一层石子罢了。 这样的道路,自然容易下陷。 因此,纵然简易铁路和标准铁路,都是同轨的宽度,并不用更换火车。 然而,出了叶县之后,却要降低速度了。 此时出发,夜半时候,就会到了叶县。 全程近六百里,却用不了6个时辰。 然而,过了叶县的两百里简易铁路,却要整整走5个时辰! 时间长,全程坐着自然难受。 因此,朱由检特意调动了客车车厢。 大明至今只有三列客车,都是归属皇帝私人所有。 这拿出来,可是恩赐啊! 试想一下,如果哪个大臣进宫大臣的时候,被皇帝赏赐了舆辇乘坐。 还不感动的涕泪尽流啊! 更何况,朱由检拿出来的,可是到处都描龙画凤,祥云装饰的皇帝专属车架! 黄得功上车后,当即就朝着汉都方向,单膝跪了下来。 “陛下待我,圣恩隆重啊!” 黄得功马上就要孤悬海外,朱由检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施之于恩的机会。 “伯爷。” 张志成陪着行了礼,两人这才坐在座位上。 张志成给黄得功介绍道: “陛下这一次,给伯爷准备了一万杆复汉二式,三万杆复汉枪,并十二管的荣光四号三百杆。 此外,铠甲、弹药、腰刀等,都是足够三万人更换的。” “陛下恩眷微臣! 微臣无以为报,唯有一腔热血,献给陛下。 南亚墨利加,微臣哪怕是战死,也会替陛下拿下!” 黄得功肃然站起,再次对着汉都皇宫方向,行了礼,这才道: “张爵爷回来后,定要替黄某拜谢陛下。” 皇帝给他这么多更换的武器,这是真的在重用他啊! 这些物资,足以说明皇帝并非是过河拆桥,将他发配三万里之外了。 张志成哈哈一笑: “那是应该的。” 火车顺着铁路,直奔东方。 平坦的南阳盆地,一座座村庄,在玻璃窗内缓缓后退。 千里大平原上,已经随处可见两层小楼。 南阳,他可不陌生。 当年,他带着勇卫营,与农民军厮杀,数次往返于此间。 他叫上不每一个集镇的名字,但是,这里的每一处地形,他都记在了心间。 甚至,很多战略要地,不但要记熟了地图,更要亲自前往查看。 说句自大的话,他闭着眼睛,也不会在这里迷路了。 然而…… 看着窗外的一切,黄得功不甚感慨: “只有两年时间,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是啊!” 张志成已经在京师呆了一年多时间。 平时一点一滴的变化,还不大容易引起注意。 然而,此时乘坐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这种纵览全局的变化,让他都不由震撼。 一条条宽阔的水泥马路,笔直的通向了远方。 时不时的,有一滩滩金黄的玉米,正在晾晒。 皇帝花费大价钱修建的道路,倒是给百姓弄了一处好晾场…… 道路两侧,有人正在栽种树苗。 第1173章 真实的明人日常 虽然离得远了,看不大清楚。 然而,张志成却知道,皇帝规定必须在道路两侧,各栽种五行树木。 勤劳而聪慧的百姓,就选择了果树。 果树…… 善良而朴素的百姓,这是在为将来可能有的饥荒做准备啊! 一场天灾。 从不知饥荒为何物的明人,开始了节俭…… 身为锦衣卫,世代都是吃皇粮的。 张志成怎么不知道——自从大明洪武太祖立国以来,就不曾有过大规模的灾荒! 甚至,每每地方遭灾,朱家皇帝们,总是要开仓放粮。 这可不是施粥! 而是细米白面的发粮食! 很多时候,还直接按照户数、人口赠送,每丁能够领了数石粮食之多! 大明立国近两百八十年,前两百六十年,都不知饥荒为何物。 民间奢靡之风盛行。 甚至,很多小百姓死后,都要用青砖裹墓! 三代勤劳之家,甚至能够穿得起丝绸! 大明更是直接规定了法律——除了商人不准穿丝绸外,黔首百姓,都是不禁止的。 “唉!” 张志成叹息一声。 一场天灾,神州满目疮痍啊! “昔年,我尚幼之时,阿耶做的是锦衣缇骑的差事。 有一回,阿耶做了私活归家,赚了五两银子的外快。 他一边吃酒,一边与我说笑。 言:此次办事,却是一馋嘴鬼犯了事,却正好为家里挣了一座房子。 那厮想吃牛肉,集市上恰恰连续三天,都不见病牛屠宰。 这厮遂给自家牛犊喂了一截铁钉,结果,被官府胥吏看出了毛病,连人带牛,全给扣了。 因为我家是道门之后,那家人就特意托人请了我家阿耶,让我阿耶想想办法。 我阿耶就用小手段,取出了钉子,让他免予刑罚。 这件事,官府也是知道的。 毕竟,县官也不想因为一个耕牛,就真的打了一百棍。 那是会死人的……” 宰杀耕牛,之前朝代都是重刑。 例外的是宋明两代,因为经济繁荣,社会富庶,这个刑罚,就不适合了。 《宋刑统》: “诸故杀官私牛者,徒一年半”、“主自杀牛马者,徒一年。” 南宋时期,经济总量是比不上北宋的,因此刑罚变得更重: “诸故杀官私马牛徒三年”。 即便是致伤致残,只要影响了正常使用,一律按杀死罪对待。 如果杀死自家养的牛,则要劳动改造一年半,一下子比北宋多出了半年。 到了明代,社会发展成为封建时代的顶峰,宰杀耕牛的处罚,也就变轻了。 《大明律》: “故意杀死他人马牛的,杖七十,徒一年半; 私宰自己马牛的,杖一百。 耕牛伤病死亡的,不报官府,私自开剥,笞四十。” 黄得功哈哈一笑: “这位老兄,倒是与我一般嘴馋。 想当年,我年幼时,一样偷偷将母亲酿的酒,给全喝光了。 张爵爷你还不知道,我自幼父亲没得早。 母亲就靠酿酒,维持家业。 老娘看到我吃光了酒,恨不得捶我一顿。 咱第二天就掂着刀子,上阵砍了两个东虏,整整换回五十两赏银。 那时,某才十二岁……” 黄得功哈哈大笑: “咱们大明人啊,除了这二十来年,可从不愁吃喝。 嘴刁,才是常态。 故意将耕牛弄病,好名正言顺的屠宰,并不罕见。 市里巷间,可屡屡发生。 虽然被发现后,一顿屁股之灾是免不了的。 但是,地方官审理起来,总是要做了开恩处理。 毕竟,民间富庶,这些事情,是禁绝不了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实际上,明代刑狱并不重。 明代地方官府,在处理事务的时候,经常都会做了减轻的处罚。 打屁股、带枷,是最常用的手段。 比如李自成丢了军文。 这可是军事情报啊!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结果——也就是带枷示众罢了。 “伯爷说的是,我也是一个馋鬼。 每日里,总想鼓捣点新鲜玩意尝尝。 说个你可能不相信的,当年,我学习鬼火耗子的手段时,恨不得舔一舔那是什么味道!” “那味道一定棒极了!” 黄得功双眼放光。 鬼火耗子的手段啊! 肯定比最烈的酒还烈! 张志成苦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一块红色伤疤,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伤疤,就是当年留下…… “伯爷要是试试,咱大明可就少了一个伯爵咯!” 黄得功大笑: “娶最美的妞,喝最烈的酒。 纵然蛇毒跗骨,只要一时爽了,又岂会在乎了!”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注:给耕牛喂铁钉,然后拉去屠杀,是我零几年的时候,在一本明代小说中看到的故事。 名字想不起来了,毕竟,看过的时间,可能比有些读者还要大。 我清楚的记得,书扉标记的是古籍无修复版。 内容有很多缺字,几乎每一页都有注释,标注着古本已经缺失该处字样。 这件事的最后结局,是一个高明的兽医,取出了铁钉。 耕牛没死,也就不用砍头。 最后,县令的处罚是这个人带着大枷,在官府门口站了三天。) (关于铁钉——是不是很多人信誓旦旦的说中国古代没铁钉? 问问他们,棺材上钉的叫什么…… 我们木工不大用铁钉,是因为卯榫结构更加结实罢了。 《阿房宫赋》有没有人会背? “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这句话说的什么? 不就是形容钉子的么! 北宋建筑大师李诫,编写的《营造法式》中,更是出现了十几种不同规格的钉子。 比如:“椽钉”、“角梁钉”、“飞子钉”、“大小连檐钉”、“白版钉”、“搏风版钉”、“横抹版钉”等等。 这是常规的,仅仅是大小的差别。 还有异形钉:葱台头钉、猴头钉、卷盖钉、圆盖钉、拐盖钉、两入钉、卷叶钉、门钉……) 黄得功看着短短时间,就已经天翻地覆的天下五大都,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 他很期待。 若干年后,自己返回大明,看到的,又该是怎样的景象? 第1174章 汉都大爆炸 黄得功看着窗外那一座座正搭着脚手架,嘴角勾起了笑容。 这是趁着初冬农闲,忙着修建房屋的百姓。 短短两年时间,天下就大变样。 除了西南十万大山里面的偏僻地方之外,几乎全天下,都知道了一个叫做“打工人”的词汇。 无穷无尽的壮年劳动力,或是辞别家人,或是拖儿带女,朝着汉都涌来。 汉都地处天下之中,又是交通便利的船马中转地带。 南来北方,都很方便。 甚至,就连四川方向,赶过来也不费事。 河流密布的四川盆地,坐着小船顺流而下。 汇集到了重庆后,只要渡过了生死险关的三峡地带,就是一只脚踏入京师了。 去京师——挣大钱! 打工,成了新潮流。 原本,大明虽然随处可见招收数千人的大工厂。 甚至,外出打工,也不稀奇。 然而,人口高达三亿以上的大明百姓,分母却是太多、太多了! 因此,纵然大明百业繁茂,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找到了能做长工的地方。 就大明这恐怖的人口数量——工厂周围的百姓,都招收不完啊! 虽然大明也有外出做工者,在面对最少三亿这个庞大的数据时…… 实在是不够看! 然而…… 时代变了! …… 没错! 时代变了! 当汉都建立在水网密集的宛襄大平原上,随处都可以布置水力驱动的机械…… 当王徵带领的墨家学院弟子们,大肆培养工人,制造蒸汽机,并且,蒸汽动力已经逐渐开始铺开…… 当这水网密布,便于运输的江汉大平原上,又出现了铁路运输这样的利器…… 当郑芝龙、左良玉、郑鸿逵,秉承皇帝意志,将新货物铺向海外…… 结果就是—— 时代变了! 因为生产工具的革新,制造货物的速度,也在飞速提高着! 大明原本那多到爆炸的人口,变得不够用了。 人力稀缺,又要进行大发展,带来的直观后果就是——工价的上涨。 当卖一个月力气,足够全家吃一年之后。 所有人都会以打工为生! 这是时代的大势。 这个大势,会汇集成足以冲垮一切拦路虎的洪流! 不受任何人力而改变。 而且,这股洪流,也无法改变! 因为,时代的大势,无可匹挡! 谁挡谁死! 法国的皇帝想要阻挡…… 被送上了绞刑架! 英国的君主想要阻挡资本的掌控…… 被送上了断头台! 他的儿子想要阻挡,一死,一被赶出了国外! 牛逼轰轰的英国佬,连皇帝的血脉,都给改变了! 当然,他家并不是最惨那个—— 俄国的皇帝想要阻挡…… 全家都被枪决! 时代的洪流下,能做的只有引导,而不是阻拦。 这是大禹父子二人,留下的智慧结晶。 朱由检辗转腾挪,趁着军事胜利,所建立起来的威望,成功引导了这股洪流。 在这个哪怕大明只团结一小部分,就全球无敌的时代…… 朱由检要做的,就是倾销全世界! 工业殖民,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华夏数千年来,始终强盛的法宝。 地盘可以扩张,战略要地可以拿下。 然而,这一切,都是要为工业倾销服务的。 这就叫——华夏独有的“朝贡体系”。 对于未来的路,朱由检已经归化的很清晰了。 不管是西夷也好,还是各地土着也罢。 让他们的衣食住行,全部都变成大明造。 让他们成为大明的农业、矿业,提供方。 让他们做低附加值的那一方,赚钱的行业,必须全部攥在手心! 朱由检的棋很大—— 建立一个继续由华夏引导的全球时代。 至于生产出来的工业产品,完全不愁卖。 要知道,大明从来都没有什么闭关锁国! 至于那转嫁清朝的《迁海令》,将“我圣清”的“片板不得下海”,嫁接到朱元璋头上…… 这特娘就是放屁! 一群居心不良者的纵气! 没错,就是放屁! 后世南海考古,已经证明了大明从未闭关锁国! 动辄一艘沉船,就是十万件以上的货物…… 这样的大明,谁特娘的说闭关锁国,谁就是在放屁! 万幸! 这是一个虽然濒临灭亡,却依旧坚挺,社会整体,并没有遭受太大毁灭的时代。 更加万幸的是—— 朱由检这样的皇汉者,来到了这个时代。 他面前的大明,虽然内部的反贼们,即将献出了大明…… 然而,当他拨乱反正,并将那群混蛋,丢给满清后,大明那本就恐怖的工业能力,瞬间开始爆炸! 没错! 新大明科技的发展,不是开始爆发。 而是——爆炸! 今日的工厂,使用蒸汽机已经是常态了。 甚至,大明重器局的蒸汽机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 科技时代的到来,使得人力紧张的局面,进一步加剧。 不过短短时间,工价已经翻了一倍。 甚至,今日的大明,已经不再是工厂挑人,而是人挑工厂了。 当人力开始不足,除了工价的提高之外,因人定价,也开始出现。 换句话说——多劳多得,已经成了定律。 在这样的情况下: 肯吃苦的川人,自然就成为各地建筑队老板们,最喜欢招收的工人。 他们比素来以埋首苦干出名的河南、山西人,还能吃苦。 每一艘来自四川方向的大船,都会挤满了管事们。 川人还没下船,就被瓜分一空。 素来精明的川人,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香饽饽。 各处轻工业工厂,那执行了最低十文铜板一天的工资,川人自然看不上了。 跟娘们拿一样的工钱,不是川人的作风。 因此,他们就涌向了因为工人稀缺,日工资已经涨到了二十文钱一天的工地上。 尤其是筑路队,更是川人扎堆的地方。 这些人舍得吃喝,挣一个花一个,是川人的真实写照。 又因为说话也比较风趣。 因此,是京畿小商贩,最喜欢的外乡人了。 这些人,比河南山西这些挣十个钱,恨不得朝家里寄回去9.9个的“抠门货”们,更受欢迎。 第1175章 莫问将军何时还 天气已经寒冷起来。 早晨起来,已经开始出现薄冰。 因为上冻,会导致水泥凝结硬度达不到。 因此水泥道路建设,已经停了工。 闲不住的川人,就转战地方,充填了帮人建房的短暂务工人员。 善于总结的川人,将此称为“打零工”。 甚至,有些心思通透的川人,已经开始谋求在汉都周围买房定居。 这一切,是那么的天方夜谭。 却又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宛如,“我圣清”被推翻后,明明就是一个时期,却焕发了新机,到处都在蓬勃发展的民初时代。 那个年代,有个形容词汇,叫做“黄金十年”…… …… 偌大的京畿两都、四衙、九府,就像一个精密的机器,正在全年不休的高效运转。 (两都:汉都、承天府【朱厚熜出自安陆,因此嘉靖继位后,嘉靖十年,安陆州升级为承天府】 四衙:北庭掖、南庭掖、左冯翊、右扶风。 九府:汉中、商洛、南阳、邓州、郧阳、襄阳、德安、荆州、施州卫【恩施】) …… 列车行驶在南阳大盆地上。 阡陌良田之间,村庄外的白杨树,早已只剩下枝丫。 遍地黄泥茅草房的村落间,靠近乡间小道的一侧,已经坐落了一座座砖石房屋。 甚至,不乏二层小楼。 虽然大都是裸露的青砖,并未做了任何粉刷。 却也时而能够看到,有的房屋正面,已经涂抹了白色的石灰。 “这是一个新时代啊!” 黄得功满怀期待,不由低声呢喃: “待我他日归来时…… 又该是怎样的盛世?” …… “到那时,全天下,会不会都像汉都这样——随处可见,都是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顶的高大建筑?” 张志成也站在了窗户边,一边眺望这千里大平原。 一边随口回道: “应该会吧…… 毕竟,这一切的变化,也才只有两年不到。 将军这一去,怕是最少也要三五年。 待你归来时,怕是早就看不到泥巴墙了……” …… 离别在即,黄得功不由湿了眼眶。 他12岁就上阵杀敌,为的不就是脚下这片土地吗? 张志成正喋喋不休,却不见黄伯爷回话。 他猛然回头,发现老黄已经红了眼眶。 这个中年男子的虎目,蕴藏晶亮的泪珠。 “黄伯爷,您怎么哭了?” “我没哭! 我这是高兴的!” 黄得功伸手擦去泪水: “别问我为何眼角湿润,那都是我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啊!” 张志成浑身一震。 是啊! 当初他不求回报,将家传绝招“鬼火耗子”献上的时候, 心底那说不清楚的感觉,怕也就是这句话了吧! “我们华夏,纵然多灾多难,却因为有了我等这样的无名之辈…… 延绵千万年而不绝! 我们的心底,都是因为太爱她,才奉献了一切啊!” 张志成难以忘记,蹒跚学步时,祖父战死朝鲜。 噩耗传来,父亲那又哭又笑的模样。 第二天,却头缠孝布,接过了锦衣卫的腰牌。 京师被围,他阿耶伤势未愈,却提起长刀,战死城外…… 而他,毅然拿着父亲留下的腰牌,顶了父亲的职务…… 为何—— 亲恩新丧期未满,提刀上阵厮杀急? 莫问将军何时还,马革裹尸列仙班! 是他们不知道上阵会死吗? 他们知道啊! 迎着敌人的刺刀,将热血洒遍脚下黄土地的那一刻,他们心中唯有自责—— 为何,不能再多杀几个敌人? 是他们不怕痛吗? 不是! 谁不是娘生爹养的? 谁不是娇妻的丈夫,谁不是白发翁媪的儿孙,谁不是嬉笑幼童的父亲?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 都是因为他们对这片土地,那深沉却无法表达的爱啊! 张志成和黄得功站在窗户边。 尽力朝后看去,却已经看不清汉都所在的那片低矮山区。 两人的视野尽头,全是模糊的良田。 然而,他们知道,那里是他们的皇帝,是他们需要效忠的地方。 …… 忠贞山顶。 朱由检的一番政治表演,不但成功坐实了东虏屠杀孔门的罪孽。 更是彻底看清了朝堂对于孔门的态度。 就连他几度暗示孔门已经灭绝,朝臣都没有反驳…… 由此足见——朝堂已经被他凝聚在了汉都商团旗下。 他明白,自己要推动的百家复兴,已经不远了。 朕期待的那个汉家天下,终于就在眼前! …… 舆辇被雄壮的太监抬起,缓缓朝着山下而去。 原本满面哀荣的围观百姓,看到皇帝依仗到来,脸上纷纷露出了激动地神色。 饶是这些新京师人,早已见过很多次皇帝的真容。 甚至,就在刚刚,还又亲眼目睹。 然而,华夏素有的“忠君爱国”思想,还是让他们激动不已。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欢呼起来。 “万岁!” 刚刚那万人恸哭的悲伤,一去不返。 “万岁! 万岁! 万岁!” 呐喊如潮。 …… 御驾旁边,是朱由检最崇信的大臣。 陈奇瑜亦步亦趋的跟在凉舆旁边,落后皇帝半个身位。 朱由检指着山脚。 那高大雄伟的山门,还未完工。 虽然三人合抱的粗大门柱,已经树立起来了,但是,横梁还没放上去。 朱由检开口道: “陈卿,朕刚才说的四个字,陈卿可还记得?” 陈奇瑜微微一思索,笑道: “陛下可是指的——‘华夏不已’?” “对!” 朱由检点头。 “陈卿,这四个字,就雕刻在这山门之上。” “忠贞祠是我华夏豪杰传承之地,只有这四个字,才配得上他们的热血与牺牲! 这,正是他们所盼望的……” 华夏不已…… 这些古往今来的豪杰啊! 他们是为了什么,才甘冒抛头颅洒热血的凶险,去为国捐躯呢? 不就是“华夏不已”么! 已:停止。 华夏不已——华夏永远不断传承啊! 这…… 不正是豪杰们为之努力的缘由吗? 这才是他们明知必死,却以血肉之躯,迎上敌人刺刀的动力啊! 陈奇瑜急忙点头: “老臣明白了,待此山门完工,就会将‘华夏不已’,雕刻在门匾之处。” ……………… 亲恩新丧期未满,提刀上阵厮杀急? 莫问将军何时还,马革裹尸列仙班! 唉! 华夏有了他们,才是我们最大的幸事! 惟愿,这世上真的有仙廷。 我想他们在天上看到我们今天的繁荣,也会含笑吧…… 第1176章 下一次来早点 朱由检指了指对面还在修建的忠烈祠。 那里的修建,比忠贞祠这边,慢了一些。 朱由检想了想,没有什么好一点的寓意,于是询问道: “陈卿,朕可是记得,你当年是一个大才子呢! 依你之见。 对面的忠烈祠,山门该起了什么名字?” “华夏荣光!” 陈奇瑜毫不犹豫,他拉了拉本就没有一丝褶子的官袍,正气凛然道: “陛下,忠贞祠祭祀的,乃是华夏既往不屈而死的豪杰! 对面的山上,祭祀的一样是我华夏先烈。 若说不同,也就是这里是官方、以及半官方人士,对面的是黔首黎民。 但是,不管是哪一方,都是我华夏豪杰。 臣愚钝。 冒昧猜测,这四个字,想必就是他们临死前,胸膛内的热血了吧……” 陈奇瑜叹息一声。 时光冉苒。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当年。 他也曾意气风发,也曾指点江山。 然而,一朝失败…… 他惶惶然,甚至,几度找不到立世的理由。 他陈奇瑜扪心自问,若是将自己放在对面的山上…… 他是无颜立足的。 “陛下!” 陈奇瑜满脸肃穆: “臣自问不及对面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黔首。 但是,臣却知道,他们死的那一刻,想的一定是——只为了家国的延续! 这一点,臣不及也! 因此,臣觉得,‘华夏荣光’,这四个字,他们受得起!” 朱由检大赞。 受得起! 他们真的受得起! “华夏不已…………华夏荣光…………” 这些志士,就是华夏的荣光! 有了他们,有了他们的精神—— 华夏永远不绝! 妙啊! 朱由检琢磨一阵,不由大笑: “陈卿之言,甚合朕的心意。 正因为有了这些豪杰,我华夏才永世不绝! 我华夏,自古就讲究‘忠君爱国’。 民爱君、拥君; 君爱民、护民。 这就是我华夏骨子里的道德。 君民相护,君民互存。 君视民为士,民视君若父。 君民,君民…… 我华夏自从春秋霸主齐国编户齐民,将野人编入民册开始,这君民,就是相辅相成的啊! 只有君视民为士,士人,志士。 民才能视君为父啊!” 朱由检击掌而叹: “陈卿啊。 你是个聪明人,你也知道,这君民相辅相成—— 才是我华夏延绵不绝的原因。” 朱由检不甚感慨。 这就是他将张骥塑像,放在了山顶祠堂之内,与岳飞并列的原因。 不计个人得失,一心为了华夏而奋斗,这才是真正的豪杰! 岳武穆为了华夏,遭受了贼子明杀,还扣上了莫须有的帽子。 张骥为了华夏,遭受了贼子暗杀,甚至,于大青天,皇帝都能控制,连个身后哀荣都不给他! 从身后待遇上来讲,张骥更加悲哀! 自从土木堡事变,张骥被暗杀后,至今已近六百年。 张骥这个和于谦同期、同级,却更受皇帝信任,功劳更大的豪杰,竟然无人知晓! 悲哀! 朱由检长叹。 自从华夏有了文字记载开始,讲究的都是君民合作共存。 民为国奉献,君以利厚赐。 君民互为皮毛,互为依附,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种明文自《编户齐民》始的华夏传统道德,甚至,可以追溯的更早。 后世的考古,更是证实了在部族时期,遭遇大海侵。 面对大洪水,在那个文明初期的时候,我们的先祖,就诞生了举国之力,修建堤坝,保护家园的壮举! (大海侵:海平面上涨侵蚀陆地。 这个观点,已经有部分地质学家在研究了。 等着吧,这个成果一旦出来,将是所谓西方文明,被直接从根斩断的壮举!) (注:上述壮举,出自杭州良渚遗址。 我国考古工作者,发现了最低五千年前的防水堤坝。 2011年,因为霉子上世纪六十年代,偷拍我们的间谍照片,机缘巧合之下,其中一张,到了王宁远研究员的手中。 实际上,我们考古人员,发掘这个遗址的时候,早就发现了人工堤坝,阻挡洪水用的,但是,并不全。 毕竟,这些年来,我们的变化太大了。 就是这张五六十年前的全景图,考古工作者,成功的找到了良渚文明防水堤坝的大部分区域。 壮哉! 我华夏先民!) …… “陛下所言甚是。 自古军民相得,国家才能昌盛。” 陈奇瑜认真的点头。 忠君、爱民,这就是华夏古往今来,君民双方的双向奔赴。 君爱民,民忠君。 千古亦然呐! 朱由检看了陈奇瑜一眼,嘴角带着笑: “陈卿之言,甚合朕的心意。 如此,这就交由你去做。” 陈奇瑜微微欠身: “老臣遵旨!” “你我君臣,何必如此。” 朱由检摆摆手。 陈奇瑜躬身: “陛下倦了,老臣这就告退。” 朱由检嗯了一声,微微眯上了眼睛。 …… 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拥挤在军士们组成的人墙后面。 人头攒动。 男人们将孩童抗在肩头。 女人们惦着脚尖,伸长了脖子。 到处都是人挤人。 甚至,就连富家小姐,也顾不上矜持,挤进了人堆里。 浑然不怕有些地痞无赖,会不会趁机伸出了咸猪手…… 小姐身后的丫鬟们,嘴上劝着小姐小心点,注意安全,不要被登徒子占了便宜。 却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目不转睛的朝御道看去。 “劳烦,劳烦! 劳驾让一让!” 一个少年郎,正使劲朝着前面拥挤。 “挤啥挤,想站前面,下一次来早点!” 少年刚刚挤到了一个壮汉身边,正要挤过去,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壮汉一把将少年拉到身后,瞪着眼睛训斥起来。 那壮汉,脸上一道伤疤。 从眉角一直划到颌下。 要是在偏一些,不是耳朵没了,就是鼻子要断了。 很狰狞,也很吓人。 他提溜着少年,就像捉住了一只小鸡。 倒是壮士臂弯里挎着的少女,正嘻嘻得到笑个不停。 少女年岁并不大,头发盘起。 一朵不甚大,却胜在精致的银簪子,垂着几许细丝编织的花环。 闪亮亮的。 第1177章 徐正明 很显然,这是一个刚刚成婚的少妇。 仔细看去,能够看到红罗裙下,微微隆起的腹部。 壮汉虽然毁了容,然而,家境应该不错。 不但他自己身上,悬挂着一枚玉佩,就连少妇的裙角,也有玉环坠下。 这是为了防止风吹起裙子,用来压住裙角的。 这种设计,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很普遍了。 《 诗经 · 卫风 ·竹竿》 :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 巧笑之磋,佩玉之傩……” 《 诗经 · 卫风 ·有女同车 》,也有相同的描写: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 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 佩玉将将……” 汉家衣冠,总是在不经意的细节之处,展现了独属于汉家的风华。 这是独属于华夏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周围的人群,只是扫了一眼,就笑将起来。 很显然,这样的打扮,他们都知道。 万岁爷重兵。 只要敢打敢杀的好儿郎,不管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卒,都能得到应有的赏赐。 就算负了伤,也妥善安置了。 不妨碍行动者,那就分派各地,或是做了甲长保长,或是在乡镇做了乡亭之任,或是分派各处要道隘口,做了汛长、巡长。 若是断了腿,无法行动,那就分派到各个工厂,去做了登记的文职。 他们拿的工资,可是退伍前的八成。 再加上斩获首级的赏赐。 可以这么说,每一个受伤退役的士兵,下半生都安然无忧了。 正因为这样,使得民间女子,最是钟意军汉们。 这可是要比小地主还要滋润啊! 皇帝车驾还未到来。 众人见了有热闹可看,都纷纷微微退后一些,给三人空出了一个小圆圈。 少年一看那比他大腿还粗的胳膊,顿时怂了。 他当即抱拳作揖,嘴里连连道: “大哥,大哥! 我是外地来的,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少年一口江浙音,几乎让人分不清在说些什么。 刀疤壮汉身边,那娇美的小妇人,捂嘴偷笑。 夫君是军汉,虽然退了现役。 然而,在野战中拿到了三颗人头的相公,以百户身份退役的他,可是香饽饽。 原本陛下的安排,是让相公去担任一乡总汛长的。 掌握一乡河道的防汛之职。(实际上还有抓走私的任务) 然而,王大官的公子,在汉都大学城担任墨家大学主事的王二爷,却一眼就相中了相公。(王徵从子王永顺) 他老人家上报五军都督府,调派自家相公,去重器局三分所做了保卫科长。 这可是从七品的吏员! 不说每年年俸高达50枚银元,手下还管着两百号人呢! 最主要的是,相公的这个官,可是能晋升的啊! 自家男人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手下又带着几百号人。 每日里雷厉风行,除了将温柔留给他外,对谁都严苛的很。 “混小子! 你为何不会官话? 莫不是是奸细? 这么急切超前冲,可是要暗害陛下? 别人容你,我却是眼里不揉沙子的。 这便捉你去见官!” 任凭少年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宛如铁箍一般的大手。 刀疤汉子一边说,一边还举起手来,要对兵卒前方的锦衣卫士卒招手示意。 少年一下子就慌了。 “大哥,没,没,你误会了! 我刚从苏州赶来的,我要给陛下献宝! 我发明了栲栳椅,能飞呢! 对了,我叫徐正明,我是香山帮的。” 少年急切的解释着。 然而,越是解释,家乡音也就越重。 说了这么多,刀疤壮汉,也就听清了一个“苏州”……“香山帮”…… “好你个贼子! 竟然还是为非作歹的帮派人士! 看我拿你见官!” 那壮汉不依不饶,一只手,就将徐正明举了起来。 他昨晚就没睡觉,早早就来排队了。 拿出了退伍后,成为科长的印信都还不行,硬是被军卒搜了身。 这些晚辈,一点都不给他这个老大哥面子! “肃静! 陛下驾到!” 就在刀疤壮汉正要招来锦衣卫缇骑的时候,力士们已经扛着黄罗盖伞,走上了御道。 原本面向道路内侧的锦衣卫们,也纷纷转过身来,面向了人群。 “哼! 陛下就要来了,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待圣驾走过,我再与你算账!” 刀疤壮汉,压着声音,训斥一句,然后单手搂住女子,随手一托,就让女子坐在了他的肩头。 单手举起一个人,还抓着徐正明没有丢。 这人的臂力,委实可怕。 徐正明心中叫苦,然而,被人死死的捉着,他挣脱不得。 他本想继续分辨,然而,比他高一个头的壮汉,那狰狞的刀疤,那凶狠的眼神,让他的一切自辩,都咽回了肚子里。 不知道咋回事。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甚至,还打了几个冷颤。 他浑然不知道,身边这个刀疤脸,可是在野战中拿到三个人头的猛人。 要不是运气不好,被流弹穿透了膝盖,伤好后,走路有些瘸,不得不退役。 早就是带兵的实权百户了! 那可是正六品的实权武将。 皇帝的舆辇,从山道上缓缓向下。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万岁!” “万岁!” “万岁!” 壮汉也满脸通红,就像喝醉了酒一般。 坐在他肩头的少妇,更是举起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嘴里发出了咿呀的叫声。 像极了后世不谙世事的小女生,见到自家爱豆的模样。 舆辇缓缓来到了宽阔的御道上。 皇帝坐在舆辇上,对着人群挥手示意。 这个互动,让人群的呐喊,更是掀翻了天际。 舆辇缓缓向前,来到了刀疤脸等人的正面。 就在皇帝再一次挥手示意的时候。 壮汉下意识的左手抚胸,行了个军中礼。 这一个疏忽,被他死死抓着的徐正明,却是没人管了。 “陛下! 苏州小民徐正明,拜见陛下! 陛下呐,小民给您献宝了!” 就是这一个疏忽,那徐正明却是使劲挤出了人群。 这人应该不是农人,就是工人,力气还不小,直接冲破要来阻拦他的军卒,朝着舆辇扑去。 第1178章 曹大伴的武功 “大胆!” 舆辇的另一边,一见有人扑来,而防卫的士卒,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曹化淳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王承恩,我离开陛下身边后,你就是这样调教手下的? 废物!” 他怒喝一声,一掌拍在身边锦衣卫的肩膀上,借着这股反震之力,整个人一个鹞子翻身。 凌空跃起,在空中两个筋斗,就落到了徐正明面前。 王承恩被数落的脸色苍白,却无法辩驳。 曹化淳可是万岁爷当年潜邸时候的老太监。 地位比他高多了。 万岁爷身边一文一武,曹化淳就是那个主管安全的大太监。 那时候,皇爷是潜邸藩王,武太监远比文太监地位更高。 而他,不过是陪着皇爷读书之人罢了…… 这人虽然当年因为受到牵连,被迫去了南京。 然而,等陛下继位后,返回陛下身边,不过短短时间,就帮助陛下发掘了方正化、高时明、李凤翔等一大批武艺出众,还熟悉兵法的大太监。 老曹的军事能力、个人武艺,都是让王承恩拍马难及的牛人。 再次返回陛下身边,不过短短时间的曹化淳,将“吊友”王大伴数落的狗血淋头。 王承恩却不敢自辩。 他默默站在皇帝身边,半个身子,遮挡住了陛下和那小子之间的视线。 王承恩知道,自己不像曹化淳这样,能够万军丛中厮杀。 他只有一个本事——替皇帝挡住最后一刀…… 童子功出身的曹化淳,一身本领,那叫一个可怕。 只是还未落稳前的随手一掌,就将冲刺而来的徐正明,拍飞了出去。 “哗啦啦!” 两三个军卒,被撞倒在地。 “噗!” 徐正明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兴奋导致通红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一片。 他终于从狂热中清醒过来。 恐惧笼罩了徐正明的心头。 这可是冲驾啊! 会死人的! 自己怎么就糊涂了呢! 曹化淳站定了身子,大步上前,正要将这小子擒拿。 坐在舆辇上的朱由检,心头一动。 徐正明? 好熟悉的名字。 “曹大伴。” 朱由检轻轻的三个字,就让曹化淳收住了脚。 曹化淳一只眼放在徐正明身上,随时防备这厮有所异动。 却面向皇帝,微微欠身: “老奴在。” “先不要动他。” 皇帝一句话,曹化淳就收了手。 “梆梆!” 朱由检的手,在舆辇扶手上,敲击两声。 “陛下有旨,落轿!” 伺候他几十年的老太监王承恩,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急忙开了口。 太监们平稳的将舆辇缓缓放在地上。 “曹化淳,你退下。” 朱由检冲曹化淳摆了摆手。 “臣遵旨。” 曹化淳退后两步,让开了正面,一双鹰眸,却死死的盯着徐正明。 刚才的一击,已经让他看清了这小子的实力。 就是一个有些莽力的普通人罢了。 力气虽然不小,但是,想来该是庄稼人打熬出来的死力气。 不懂发力的技巧,纵然依仗莽力,可以冲开军卒。 然而,若是丢给他刀枪,却不是一个久经战阵的士卒的对手。 会杀人的人,和田地里的农夫,怎是同级的存在呢? 这样的人…… 在他手上,接不下他随手一招! 徐正明本来正在懊悔,甚至还在担忧自己会不会被杀。 然而,见到皇帝的架势,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他急忙不顾胸膛上的剧疼,匍匐在地: “苏州草民徐正明,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朝堂礼仪的徐正明,下意识的就喊出了戏文内的那句话。 浑然不知,这是重大典礼才有的称呼。 “苏州、徐正明?” 朱由检脑海里,隐隐有熟悉感。 然而,那一丝隐晦的感觉,却怎么也抓不住。 这个名字,他应该听过! 但是,为何想不起来呢? “是是是!” 徐正明忙不迭的点头。 他那口音浓重的腔调,再一次响起: “启禀陛下,小民是来给您献宝来的。 小民听说陛下重启墨家……” 朱由检正头疼这厮“国语”不达标。 跟他说话,就像鸡同鸭讲。 听不懂啊! 吴语软哝…… 这要是个萌妹子,在某些时候,咿咿呀呀。 那比助攻鞋还有用…… 这特么一个糙老爷们…… 可就是噪音了。 身后的大臣中,有一人站了出来。 “陛下,这是苏州方言,臣略懂一二。” 朱由检一瞅,不由乐了。 这不是他的“人体电脑”吴甘来么! 这家伙,不愧是“人体电脑”啊! 竟然连苏州方言都懂…… 人才! 这小子真是人才! “吴卿,他说的是什么?” 吴甘来急忙道: “陛下,他说自己是苏州人,名叫徐正明,是来给陛下献宝的。” “献宝?” 听到这个词汇,朱由检脑海里那晦涩的念头,再次闪过。 这个名字,他的确曾经听过! 的确有人给他说过这家伙! 只可惜…… 两年的勾心斗角,旰食宵衣,前世的记忆,已经久远宛若前世。 很多细节性的东西,他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穿越者的后遗症…… “吴卿你问问他。” 朱由检摆了摆手: “这厮的官话,委实太差,朕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臣遵旨。” 吴甘来上前几步,与徐正明叽里呱啦一阵吴语软哝之后,对着皇帝解释道: “陛下,他说他是香山帮的巧匠,听闻陛下广开墨家大门。 重赏能工巧匠,就想来报效陛下。 他说,自己复原了先人技巧,制作出了一个能够飞翔的栲栳椅。 这个栲栳椅,能够从地势高的河岸边,飞到地势低的河岸边,可以飞行百十步呢。 此人说,要将栲栳椅的制造方法献给陛下! 他说自己听闻陛下广积工匠,制造了很多新事物。 他来了汉都之后,也看到了很多新奇东西。 这栲栳椅,他已经无法改进,想要借着陛下手中的大师们,将栲栳椅更进一步。” “栲栳椅!” 朱由检只觉得脑海响起了晴天霹雳。 是他! 明末香山帮最具传奇色彩的能工巧匠——徐正明! 第1179章 朱由检的领路人 栲栳椅! 那个能够飞跃河道、小巷、舟桥的栲栳椅! 特娘的! 这竟然是真的? 朱由检豁然站起。 他想起来了! 没错! 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了! 那是后世…… 那是他还在象牙塔内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对西方“神话”,从不质疑的毛头小子。 那时候的他,自以为书本上的就是真理。 那时候的他,更不知道—— jk书…… 曾经有一段时间,是要由倭寇来审核的…… 那时候的他,和没有看到这本书前的读者大帅比老爷们…… 一个样! 都曾对书本深信不疑…… …… 大帅比读者们,遇到了那个傻逼作者,给扭转了认知。 而当年毛头小子的他,也遇到了一个好的领路人。 那时的他,同系有个苏州的师姐。 两人都是书呆子。 都是别人去贡献鸡屁股,给酒店事业添砖加瓦的时候,却泡在了图书馆内。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有一次,闲聊的时候,师姐说起了苏州能人。 还说苏州有个明朝人,制造出了飞机。 这话…… 当时就让朱由检笑喷了。 这不是胡扯么! 材料学、动力学…… 甚至,不说这些现实基础了,就连理论知识都还没有呢!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空气浮力的知识,有了吗? 这个都没有形成体系,谈什么制造飞机哟! “读死书了是不是? 这世界是先有理论? 还是先在生活中,总结了理论? 理论究竟是脑洞大开的空想,还是对生活经验的总结?” 就是这句话,让他静下了心。 然后,师姐一脸的惋惜。 她说了这么一番话: 徐翥先(字鹓清,号劲松,吴县香山人)在《香山小志》一书“人物”中记载: 明末清初之交,苏州吴县,有位能工巧匠名曰徐正明。 栲栳椅 一日,徐正明闻人谈《山海经》,得知先秦时即有能飞天的“奇肱飞车”。 徐正明受到启迪,遂立志制造一架“飞车”,飞越湖渠港汉,方便交通。 这人,是苏州当地一个有名的能工巧匠。 他制造的建筑,直到后世,都还存在。 在他的潜心钻研下,很快就有了突破。 果然,身为香山帮顶尖科技大师的徐正明,将飞天机械,发明了出来。 也就是栲栳椅飞车。 它如同栲栳椅子式样,椅子的下方,有尺牙错合的精巧机关。 用连杆,连接着形如螺旋桨的叶片。 人坐进椅子里,用两只脚,踩踏板脚底下的踏板,飞车上下的机关就会飞速转动起来。 能让飞车离开地面有尺余高,甚至可以凭空飞渡港汊,不再从桥上过。 然而—— 徐正明对这样的飞车,还是不满足,他想要的是能够飞过楼屋,飞越太湖,来往于西山缥缈峰,和东山莫厘峰之间的飞车。 他满怀信心,不断构思和修改飞车,想着有生之年一定能梦想成真。 可是天不遂人愿…… 正在他追赶着目标时,年岁也已追上了他,徐正明病逝了。 “飞车梦”掏空了徐正明的家底。 以致家贫无所食。 在他死后,妻子也恨他将一生的财力和精力,耗费在了飞车的制作上,连累了全家人。 于是,拿起斧头,将飞车砍个粉碎,并烧成灰烬,以致后世对栲栳飞车的制作方法已无从考证。 …… 师姐嘴角带着轻笑: “不要忘了,徐翥先的《香山小志》,单单寻访这些当地先贤事迹的时间,就花费了整整十年时间。 这还不说他整理、对比、勘校的时间。 而这本书的定稿时间是1917年,而莱特兄弟发明飞机,却是1903年。 也就是说,他写徐正明的时候,都还没有飞机这玩意呢!” 这句话,朱由检听懂了。 一本书,尤其是一本传记类的书,走访的时间,是要远远超过编纂时间的。 这一点,读过司马公《史记》的,都知道。 师姐笑着说道: 这可不单单是一个人的记载,更早时期的当地县志、府志,都记载了这件事! 《吴县志》记载: 清初吴县能工巧匠徐正明,少时“性敏,志专一,平生不事酒食征逐\\\"。 其设计、制造的车辆,灵巧牢固,在乡里颇有声誉。 据记载,海棠亭、苏州马医科申时行祠堂牌坊(今移至北寺塔前)亦出自徐正明之手。 在《苏州府志》中,一样有这样的记载。 香山小志中,对栲栳椅的记载 …… 明末时代,就有人制造出了人力飞机? 说实话! 当时,朱由检是不相信的。 因为这实在是太颠覆认知了! 然而! 就在图书馆内,师姐随手抽出了一本《淮南万毕术》! 师姐翻开一页后,拍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嘴角带着轻笑: “小师弟,你读一读这一页写的是什么?” 朱由检清晰地记得,就在这一刻,他接受的教育,已经坍塌! 无他! 他接受的教科书上,清晰记载的“鸡蛋壳升空”实验——是西方人在十七世纪做出来的! 这就是空气浮力学的基础! 然而! 在这本着作于公元前两百年的《淮南万毕术》中,竟然清晰的记载着鸡蛋壳升空的实验! “取鸡子去壳,燃艾火内空中,疾风高举,自飞去。” “取鸡子去其汁,燃艾火内空卵中,疾风,因举之飞。” 《淮南万毕术》中,对鸡蛋升空实验的记载 鸡子就是鸡蛋! 这一点,朱由检自然是知道的。 实际上,但凡读过一些古人着作…… 哪怕是明清小说,都明白鸡子就是鸡蛋。 而《淮南万毕术》记载中的这句话—— 即——将燃烧的艾火放入鸡蛋壳内,利用艾燃烧产生的热气,让鸡蛋壳飞起来。 这个实验的意义有多大? 但凡认真看了书本上对“西方神话”的介绍,就已经明白了! 这个实验,是空气动力学的基础。 换句话说,没有这个实验,人类就不可能飞天! 看着面前的这本书,朱由检接受的一切,已经坍塌、崩溃…… 这就是根! 如果,连根都错了…… 那就算苍天大树枝繁叶茂…… 立根还能正吗? 这棵树,还正常吗? 第1180章 先贤……究竟是神话过度?还是污名太甚? 朱由检和师姐,都是书呆子! 虽然两个书呆子,都是情商为零的蠢蛋。 然而,却不能说他们的智商低。 爱因斯坦的情商也是负数,谁敢说他的智商低? 人都是有专长的。 巴掌伸出来,还三长两短呢! 摆在面前的书,颠覆了朱由检身上,被别人套上的枷锁。 他已经明白,所谓的十七世纪鸡蛋浮空实验,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朱由检信念已经崩塌,师姐洋洋得意,开口道: “唐朝有本奇书,名叫《酉阳杂俎》。” 这个…… 朱由检自然知道。 这本书的鼎鼎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酉阳杂俎》中,摘录了《朝野佥载》一段。 记载了昔年科技大匠鲁班的事情。 ‘鲁般(班)于凉州造浮图作木鸢,每击楔三下,乘之以归。 无何,其妻有妊,父母诘之,妻具说其故。 其父伺得鸢,楔十余下,乘之,遂至吴会。 吴人以为妖,遂杀之。 般又为木鸢乘之,遂获父尸。 怨吴人杀其父,于肃州城南作一木仙人,举手指东南,吴地大旱三年。 人曰:般所为也。 赍物巨千谢之,般为断其一手。 其月吴中大雨。 国初土人尚祈祷其木仙。 六国时,公输班亦为木鸢,以窥宋城。’ 这段记载,你是否看过?” 朱由检清晰地记得,师姐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脸上一颗熟透了的青春痘,上下跳动。 让他忍不住想要给挤破了…… 朱由检看过这本书。 虽然囫囵吞枣,却也还能记得这个故事。 提起这个故事,所有人都在指责华夏古籍胡编乱造,以至于充满了神话色彩。 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指责——污名化太重! 却从没有人想一想——这是否是他们探索科学道理的过程呢? 科学是什么? 甭拿西洋名词糊弄事! 这特么不就是事物道理么! 道理! 世间万道之理。 老子当年讲道,不正是探究其内部的“理”吗? 念了几天洋墨水,就忘了安口叫小爹,叫叔父,叫秋牙、叫漫漫了? 老祖宗要是还活着,非呼过来几个嘴巴子不可! 名是虚的,理才是真理! 如果西洋鬼子,将“科学”改名为“狗屎”…… 那——难道,科学就不是科学了? 这特么不是本末倒置么! 名字,只是代号。 道理,才是永世不变的真相。 “华夏没有科学,因为华夏没有科学这个词……” 这特娘的…… 就贼有“道理”! …… 如果没有《淮南万毕术》的事,朱由检自然是要拿这句话来说事。 毕竟,从他识字以来,所有的舆论,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从众,是人类的一大共性! 甚至,就连动物也不例外。 就比如鸟类界的大骗子卷尾燕,就是这样,抢走狐獴食物的。 …… 但凡朱由检书读的少一点,肚子里没有华夏典籍积累的话,下意识就会用别人教给他的认知,去反驳了。 甚至…… 还会嘲讽师姐是疯子…… 然而! 桌子上打开的《淮南万毕术》,上面那清晰地文字,就在眼前。 “神话色彩、神话古人”…… 朱由检是万万说不出的! 因为——他要脸! 更是因为——他的肚子里,是有存货的! 当心里产生了怀疑,尤其是一个熟读史书之人,产生了怀疑。 那庞大的知识量,瞬间会冲垮一切——别人强塞给他的“结论”! 教科书上的“定性”,在朱由检这里,已经苍白无力…… 甚至,是那么的可笑! 换句话说,从牙牙学语以来,接受的教育,就像是一张坚硬的鸡蛋壳。 朱由检成了教科书的提线木偶…… 然而,书呆子的特性,又让他吸收了很多“内存”。 这份内存,足够强大! 又被师姐这个“点悟”者,用灵魂一击,将他外层的鸡蛋壳,砸开了一道缝隙。 就像是泡了水的豆子,可以掀翻压在上面的巨石! 朱由检肚子里的那些书,就是这张破碎的鸡蛋壳,无法阻挡的洪水猛兽! …… 而这个道理…… 恰恰是我们今日那些博士、硕士,开始质疑西方伪史的原因。 诸君睁大眼睛看一看—— 埋首案牍、冲锋在前,质疑西方伪史的,全都是博士、硕士这样的高材生! 我们这些小啰啰,就跟在后面摇旗呐喊…… 摆事实讲道理,哪一项质疑,没有罗列大量的证据? 就比如我提出的那一条——在西方所谓的文明时期,埃及、希腊大片平原土地处在海平面以下。 如果说不是…… 请拿出地质资料来反驳! 要知道,我们的地质学,已经在孢粉验证中,证明了四千年以前,低海拔地区,有被水淹没的事情。 同时,我们的考古界,也有论证,约7000---4000年间,海拔十五米以下,几乎是没有文明的。 而另一部分学者,更是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论题—— 约---5000年前,地球上有三波规模比较大的海侵时期。 最近的这一次,直到4000年前,才退去。 这时起,海岸线才有了今日的雏形。 这与我们低海拔地区的文明,大量灭亡时间在约5000--4500年前的考古断代结果,是完全重合的。 而西史神话者们呢? 除了胡搅蛮缠,人身攻击外,可敢一条一条的辩驳了? 这些鸡蛋壳的信徒们,将敢于打破鸡蛋壳的人,视作洪水猛兽! 生怕你掀翻了——这禁锢你一切质疑行为能力的——鸡蛋壳! 要知道,对于西方历史的质疑,早在十七世纪,西方人自己就开始了。 之前,我列举过欧洲人的质疑,比如:罗素、阿苏诺、莱纳、伏尔泰、哈杜因…… 这一次,我就换成霉子。 美国大文豪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 1803—1882),更是直言不讳的说: “我们(西方)所有的文学都是偷来的,所有的艺术都是中国的仿制品,不是吗?” 而当时的美国,竟然没人敢反驳他的这句话! …… 书读的越少,越会相信西方编制出来的“鸡蛋壳”! 只有自身知识足够强大,才敢去质疑了西方的“神圣”! 因为,质疑者,是真的有掀翻这个鸡蛋壳的能量! …… 第1181章 只有敌人打不过你,才会污名化你! 师姐的话,就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敲开了朱由检身上,被别人强加上的鸡蛋壳! 别人编织在朱由检身上的牢笼…… 破碎了! 都是研究古代历史的出身,朱由检自然听得懂这段话。 师姐说的这段古文—— 说的是鲁班昔年身在凉州,家人却在鲁国。 鲁班就做了一个飞鸢,只要敲击某个装置三下,就能飞回家中。 (这里的三,是虚数,古代3\/6\/9这样的数字,除非是特定语境,不然都是泛指。 这里的三下,指的是次数少,与下文对应。 在古汉语中,这种用法,就是现代语境中的对比关系。) 因为每天很晚才回家,早上又要早早离开。 因此,家人并不知道鲁班回来的事情。 有一天,鲁班妻子怀孕了。 父母觉得很丢脸——鲁班远在凉州呢! 儿媳妇竟然怀孕了? 卧槽! 我儿子不在家,我儿媳妇怀孕了? 老天爷呀…… 我儿子头上,这绿油油的哟! 老两口顿时急眼了。 然而,儿媳妇却一直都在说,自己坏的就是鲁班的孩子。 这话…… 谁信啊! 要是没偷人,怎么能够怀孕呢? 那老母鸡孵鸡娃,没有老公鸡给它“踩蛋”,还不行呢! 再说了——自家媳妇偷人这事,在他们这旮旯,实在是常态。 毕竟,当时鲁国、齐国,是征服东夷后设立的诸侯封国。(纣王就死在了这件事上。) 因为两国的统治区,是原本的东夷。 夷人么,不懂大义,不懂伦理。 因此—— 当地野合的风俗,很是流行。 不说少妇去野外与人媾和了,甚至很多大闺女,都去滚草地呢! 比如孔圣人的出身,就是这样。 父母以为是儿媳偷人了,很生气。 就再三开始询问。 父母一追问,儿媳妇当场就说出了实情…… …… 啥? 你说——我儿子造了个稀奇玩意,晚上回来睡一觉,早上在飞出去? 千里迢迢呢! 这不编瞎话么! 好你个儿媳妇! 你偷人,就偷人! 大大方方的承认就好! 咱齐鲁两国,就是这个风气。 毕竟,隔壁大国齐国的君主,还因为给大臣戴绿帽子,而被大臣反杀了呢! 这事,不丢人! 老爹不相信。 主要是没法相信啊! 儿媳妇无奈,就将鲁班留在家里的另一个飞鸢,拿了出来。 说就是这玩意,不信你可以试试。 老爹想要拆穿儿媳妇的谎言。 于是,就爬上飞鸢,敲击了十几下。(与上文注解相反,指的是次数多。) 结果,试试就逝世。 因为敲击的次数太多,飞鸢一下子就飞到了吴地。(大概吴国范围内,上江下游一带。) 飞鸢落下,落在了人群里。 吴人都以为是妖怪,于是杀死了鲁班父亲。(吴国当时是断发文身的蛮夷之一,属于外藩臣服诸侯。底层百姓不通雅言,也就是官话。) 鲁班在肃州(今日甘肃一带),听说了这件事,很生气,怨恨吴国人杀了他父亲。 于是,就做了一个木仙人,手指吴国方向。 吴国大旱三年。 吴人民不聊生。 有人说,这是因为杀了鲁班之父,鲁班惩罚吴人的原因。 想要解除灾难,还是去求鲁班原谅吧。 于是,吴人们带着谢礼,前去求饶。 鲁班斩断了木仙人的手指。 果然,就在当月,吴地下了暴雨。 …… 后来,六国攻打宋国。(指的不是郑卫晋攻宋,就是齐国带头攻宋的那一次。) 鲁班又制造飞鸢,从天空窥探宋国国都的虚实。 (题外话,宋国就是“折骨为炊、易子而食”这个典故的来源。) …… 记载鲁班这件事的古籍,可不止一本书!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公输子》、《墨子·鲁问》…… 这些古籍,都记载了这件事。 东晋《文士传》,记载了南阳人张衡,也制造出了载人飞鸢的事情。 ——“(张衡)尝作木鸟,假以羽翻,腹中施机,能飞数里。” 张衡,就是发明出地动仪的那个。 这也是个大发明家。 他发明出的地动仪,至今依旧无法复原。 当然,这样的事也很多…… 古人能够批量生产的素纱襌衣,都无法做到1:1复原呢! …… 很玄幻! 这些古籍中记载的事情,现代人根本就无法想象。 甚至,长久的填鸭式权威教育,更是没人敢生出了与教科书不一样的判断。 然而,鸡子升空的那个实验…… 已经打碎了朱由检接受的一切“填鸭式教育!” 当一个肚子里装了无数书本之人,一旦对教材产生了怀疑…… 接下来,那用无尽知识填充起来的洪水猛兽,就会冲垮一切! 朱由检开始怀疑了! 为什么只有西方做的同类实验,才是真的? 为什么华夏古代记载的同类实验,就是神话古人? 为什么西方的神话,就必须是史实? 为什么东方可以相互印证的古籍记载,却必须是神话色彩? 为什么套路如此统一? 为什么双标如此严重? 为什么结论如此迥异? 这不正常! …… 当一个读书足够多的人,开始抛弃教条,将双方放在了公平的前提下,去看待双方。 结果已经毋庸置疑了! 《史记·五帝本纪》,记载了历史上第一个利用飞鸢,滑翔逃生的人——舜帝! 《南史·侯景传》、《资治通鉴》卷一百六十二………… 记载了最早的风筝传信——这是最早官方史书,利用航天器运输物品的记录! 宋徽宗亲自编纂的《宣和风筝谱》、《事物纪原》,都有这样的记载。 甚至,就连西方,也有罗伯特·坦普尔——《中国:发明与发现的国度》; 1589年,贾姆巴蒂斯塔·德拉·波特《自然魔力》,将中国风筝,称为“飞帆”——kite…… 而kite,恰恰是飞机的早期称谓。 甚至,时至今日还将轻型飞机,称之为kite! 美国俚语中,kite指的就是飞机! …… 当教条被质疑…… 若是普通人,或许因为生活奔波,只能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然而,当一个肚子里有无数墨水的人,开始质疑,那囊括了无数圆圈的大圆,那囊括的无穷知识,瞬间就给自己的反驳,找到了证据链。 这…… 就是当权威开始质疑西方后,被人身攻击,冠以污名化的真正缘由! ——因为,他们足够强大! 强大到可以撕碎西方编织的“鸡蛋壳”! 第1182章 不通其理,便称之为神 当一个书呆子,开始质疑。 脑海里那无穷的知识,瞬间就会让这份质疑,开始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 就是这一天,朱由检踏上了一条遍布荆棘的道路。 他成为了一个会被污名化,会被人身攻击的人。 他跟随先贤,踏上了艰难寻根之旅…… 华夏古籍中,对于人工飞行器的记载,少吗? 不少! 一点都不少! 从上古到先秦,从秦汉到两宋,从元明到伪清…… 遍布史书! 甚至,那个干不过“位面之子”刘秀“大魔导师”的“穿越者”王莽时期。 依旧有这样的记载! 《汉书》记载了王莽时期,有能工巧匠,制造能带人飞翔的工具: “或言能飞,一日千里,可窥匈奴。 莽辄试之,取大鸟翮为两翼,头与身皆着毛,通引环纽,飞数百步堕。” 看到了吗? 抛开世俗的眼光,用真正的“科学”精神, 去探寻! 这说了一件什么玩意? ——翼装飞行啊! 这样的记录是孤例吗? 不是! 接下来的两晋南北朝乱世中,一样有这样的记载! 《资治通鉴》: ——“使元黄头与诸囚,自金凤台各乘纸鸱以飞。 黄头独能至紫陌乃堕,仍付御史中丞毕义云饿杀之。” 高洋要杀北魏皇族。 有一个叫“元黄头”的人,是能工巧匠。 都知道他制造的东西,能带人飞。 高洋就将他带到一座塔上。(后世考证,约26米高) 高洋命人在下方点火,说: “你要是飞出去,我就不杀你。” 结果,元黄头果然飞走了,飞到了紫陌这个地方。 距离金凤台,大约25里左右的距离。 最后,高洋还是食言了,让人饿死了元黄头。 《北史》“彭城王勰”这一段,也记载了“元黄头”的这件事: “世哲从弟黄头,使与诸囚自金凤台各乘纸鹅以飞,黄头独能至紫陌乃附。\\\" 看到了吗? 这都已经是四本官方史书,记载了翼装飞行的事情! 就算按照西方那双标到了极致,虚伪、恶心,只针对华夏的“孤证不立”—— 这他娘都几处明文记载了? 而西方呢? 直到1894年,英国人才学着华夏古人方式方法,利用风筝进行空中战场的观察。 填鸭式的教材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 英国童子军运动发起人罗伯特·巴登·鲍威尔(1857-1941年)是历史上进行载人风筝飞行的第一人。 这特娘! 比公输般(约前507-约前444年),晚了2300多年。 即便与元黄头之间,也相差了1335年。 这就不说神话传说中的舜帝了! 真要按照西方的标准,舜帝才是翼装飞行第一人! 更不说《山海经·海外西经》,“奇肱之国”制造的“奇肱飞车”。(奇肱读作ji gong) ——“其人善为机巧,以取百禽,能作飞车,从风远行。 汤时得之于豫州界中. 即坏之,不以示人。 后十年,西风至,复作谴之。” 有看过山海经的吗? 这玩意的描述,与今日的滑翔伞,是不是很像呢? “飞车”——车,坐,工具,飞车,能飞走的座椅。 毕竟先秦时代,可没有椅子这玩意。 能够坐着跑的,只有战车. 那么,将会飞走的椅子,称呼为飞车,就是很现实的一件事情了。 “从风远行”——有风才能飞。 你看——坐着,有风才能远行…… 这特娘不就是滑翔伞么! 如果真的是古人的胡扯,是神话古人。 为何描述上,竟然与滑翔伞如此吻合呢? 如果没有事实,如果不是真的有这玩意,能想象的出来吗?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小的时候,内地小县城是几乎没有电脑的。 更别提两省交界的偏僻小山村了。 那时候,电视都很少见。 我家隔壁,有一个电工,那个年代,有证的电工,是很吃香的。 他是我们村的人尖子之一,在那个去过周围县城,就算是出远门的时代,见识也的确比常人多了很多。 对于他的影响,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吃早饭的时候。 那时候,不都是端着饭碗,在稻场上围一个圈么。 那时候,我年纪小,也记不住他刚刚从哪里回去的。 只是记得他提起霉子,说了这么一番话—— “人家的科技水平,咱们一百年也撵不上,人家坐在家里,给电视机遥控器一按,收割机就自动出去收割了。 遥控器再一按,车就自动去拉了。 人家要打你,也不派兵过来。 电视机遥控器一按,原子弹就飞过来了……” 今时今日,坐在电脑前的我,不由回想起了这句话。 不过短短三十年时间,昔日的侃大山,那羡慕别人的话,在我们身上重现了。 此时此刻,再次想起,却也已经醒悟。 这位我要喊一声叔的邻居,怕是出去干活的时候,在哪里看到了的电视剧罢了。 在那个信号不好全靠扭信号杆、西游记能重复一遍又一遍的时代,也只有城里面,能够看到一些其他节目了。 他不知道那玩意叫电脑,见到都带个大疙瘩,就以为是电视。 那个时代,还没有自动驾驶技术。 复杂的农业,至今自动化都是难题。 他不知道什么叫剪辑,就误以为收割机按了按钮,就可以自动收割了。 我这邻家叔父,说这话时候的心态…… ——是否就是当时记录“奇肱飞车”之人的心态呢? …… 那么,用这件事来解释古人——是否就合理了呢? 记录这件事的人,不知道什么叫滑翔伞? 就误以为是“飞车。” 古人不知道——滑翔伞需要乘风而行。 夸大其词之下,就写了“后十年,西风至,复作谴之……” 不管是科学也罢,还是道理也好。 本质都是一个玩意! 道理,道理,不通其理,诧然见之,便会神乎其神! 甚至,顶礼膜拜…… 这才是事物真正的道理! 那么,如果按照他们说的,只是古人记述时,在“神话古人”呢? 这却是说不通的! 太不符合逻辑了! 第1183章 曹化淳,送到墨家学院去 不要忘了,汤指的是商汤。 商朝以什么出名? 鬼神祭祀啊! 考古发掘中,挖出了那么多被煮熟的骨头…… 如果真要是神话古人,又何必这样记载呢? 直接来一句——某某某祭祀了几个人,获得飞行能力…… 只要祭祀越多,也就飞的越远! 一直祭祀,就一直能飞! 这特娘,难道不更符合商朝的设定吗? 如果古人要突出“奇肱”之国,就写因为奇肱人祭祀的更多,得到的能力更大,所以,商汤失去了“奇肱飞车”…… 山海经,奇肱飞车 如果古人要突出商汤的厉害,就写因为商汤祭祀的更多,鬼神更加眷顾,所以,奇肱之国,失去了奇肱飞车…… 你看! 这不是最符合商汤时候,那种“大行祭祀”之风的社会现状吗? 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然而,我们的教材,却…… 一言难尽! 唉! 只能说《山海经》…… 净特娘瞎扯! 明明有了更符合商人“逻辑”的办法,为何非要讲“科学”呢? 你看,你《山海经》讲了科学,人家不认你了不是! …… 翻翻史书,这样的记载比比皆是! 看看现状,这样给我们制造“鸡蛋壳”的,也比比皆是! 就很服! 晋朝张华《博物志·外国》;南北朝时,梁元帝萧绎撰写的重要子书《金楼子》;《太平广记》卷第四百八十二,蛮夷三;《太平御览工艺部九》;元朝周致中《异域志》…… 这些书上,都有人类乘坐某种工具,翱翔天空,或者短暂滑翔的记载。 只能说——西方那只对我们生效的“孤证不立”…… 到了证据如山的时候,又一次嘴瓢的双标了! 华夏古人乘坐工具飞天的记载,从未在历史书上断绝了…… 甚至,直到清朝时期,依旧有了这样的记载。 ——我指的可不是——因为发明了“机关枪”,被康“圣祖”,发配宁古塔的戴梓哦~~! 光绪十五年(1889年)夏五月,刊行的《湘潭县图志十二篇》、《湘潭县志》卷八之五记载: 清嘉庆、道光年间(1796-1851),湘潭当地有个年轻人叫石甘四。 “有技勇举三百斤,能巧思造奇器,尝读《蜀志》见木牛流马法。 曰:\\u0027此易耳\\u0027。 遂为木人执器左右,供使令”。 其后,“又以鹅毛作床如乌翅,坐则腾上二十丈横行五里许”。 看看! 看看! 这特娘又是一个滑翔伞的记载! …… 时光冉冉。 再回首,已是两世分隔。 朱由检神色肃穆,脑海里,又想起了当年点醒他的师姐。 书本醉人,人自醉。 遥想当年,早已物是人非。 朱由检仰首望天,嘴角呢喃: ‘师姐,你说的那个人,就在我的面前…… 我看到他了! 你放心,这个时空,我会将华夏的光辉,继续下去。 满清打断的脊梁,我来续接!’ 朱由检攥紧了双手,止不住在内心发下誓言: ‘浩荡汉水,吾朱幼健,得承天命,继朱由检之位。 皇天后土在上,漫天神佛在侧,华夏先贤在后。 吾立誓: 这个时空的华夏,再也不会被人打断了脊梁!’ 朱由检在发呆。 而吴甘来,却正在等待。 他翻译了徐正明的话语,就看到皇帝神游太虚。 身为臣子,吴甘来只好恭敬的立在一边。 翻滚的心思,却在为徐正明感慨。 这个出身香山帮的能工巧匠,凭借着自己的爱好,硬是将皇帝提出来的理论,发展成为了现实。 虽然并非如陛下所言,需要动力机械达到一定的功率之后,才能载人飞天。 然而…… 这却是第一步啊! 徐正明迈出了这一步…… 只要内燃机制造出来,华夏飞天的梦,必然就在眼前! …… “徐正明!” 朱由检收起了心思,一声轻喝,吓了徐正明一跳。 他满脸的苍白: ‘完了,完了,陛下要治我冲驾之罪了! 徐正明啊徐正明! 你这么莽撞干什么呢? 明明你都已经知道了,只要拿着自己的栲栳椅,去了墨家大学城。 就必然能够进入其中的。 就算一时不能如自己所愿,拿到皇帝拨付的银钱 ,研究这玩意…… 然而,只要等待一届恩科,从大学城毕业之后,就会有了拨款支持的啊! 徐正明啊徐正明! 你这可好,自己给自己作死了……’ 徐正明吓得冷汗直流,还是曹化淳轻咳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回应皇帝呢! 他急忙趴倒在地: “草民徐正明冒犯圣驾,罪该万死,还请陛下看在草民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小民这一次吧!” “你说什么胡话呢?” 朱由检大笑起来。 “曹督!” 朱由检见这厮一口的吴地方言,实在无法沟通,只好对曹化淳吩咐道: “你领着他,去一趟墨家大学城。 告诉王永春,给朕调教好了。 这小子,可是个宝!” 徐正明再愚钝,也听懂了皇帝夸他的话。 他一骨碌爬起,瞪着眼睛,满脸吃惊: “万岁爷爷,你不杀我?” 话已出口,这厮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万岁爷爷厚爱,草民无以为报,唯有听从万岁爷爷的一切吩咐!” 吴甘来嘴角带着笑,将徐正明的话语翻译了一遍。 朱由检摆摆手: “你拿本领报效朕,朕以国士厚赐卿。 这是我华夏古往今来的规矩。” 说了一句,朱由检语重心长道: “徐正明,先学好了官话,然后好好替朕做事。 该给你什么赏赐,就看你的能力了。” 朱由检瞥了徐正明一眼,坐在了凉舆上。 “陛下有旨,起驾回宫!” 王承恩拖着长腔,指挥队伍起行。 迤逦向前的队伍之侧,徐正明满脸狂喜的跪倒在地。 不顾曹化淳再三劝阻,脑袋使劲在水泥道路磕着: “草民徐正明,拜谢陛下厚爱! 万岁爷爷啊,你放心,草民必然不会浪费了您的一枚铜板! 能够真正飞天的栲栳椅,草民一定给您造出来!” …… 朱由检回宫了。 不会骑马的徐正明,骑在自己的小毛驴上。 正在回答曹化淳的问话。 第1184章 曹化淳的敲打 曹化淳满脸带笑,和蔼的就像邻家爷爷: “小徐啊,家里还有何人?” 徐正明很是拘谨: “好叫曹老公知道,草民父母新丧,未有子嗣,家中只有贱内。 草民来的时候,因为不知前程如何,是以,家中婆娘,并未跟随。” 曹化淳呵呵一笑: “你来汉都,家中却也不能失了男劳力。 留着一个女人家家的,独自待在家里,那是很辛苦的。 不若让尊夫人一并过来,也好有了照应。” 徐正明很心动。 然而囊中羞涩。 他愁眉不展: “曹老公,非是小民不愿,而是囊中羞涩啊!” 徐正明说的是实话,这些年来,为了研究栲栳椅,他连接活做工都很少。 他家虽然是匠人家族,然而,却过的并不富裕。 飞天梦不是从徐正明开始的,而是他父亲的那一辈起,就开始琢磨这玩意了。 这些年坐吃山空,本就不富裕的家,更加捉襟见肘。 这一次,他北上汉都,还是变卖了他老爹遗留的一套工具,这才凑够了路费…… “哈哈!”曹化淳大笑起来: “这倒简单,主持江南事务的方大监,是曹某人的学生。 朝廷在江南,每十天,都有一个船队返回。 多安排了一个人,不甚费事。 待今晚,我修书一封,让他派人送来便是。 至于沿途吃喝,你就只管放心,路上自然不会短了尊夫人的吃喝。” “多谢曹老公,多谢曹老公!” 徐正明使劲在身上摸了摸。 然而,盘缠几乎用尽的他,只摸出来一个黄豆大小的银豆子。 “曹老公,小的知道这拿不出手。 然而,小的实在是身无长物了。 若是曹老公不嫌弃,草民还带来了一个能够飞行三十余步的栲栳椅,就送给曹老公您。” “你小子!” 曹化淳哈哈一笑: “咱知道,我们这群阉货,在你们江南,是没有好名声的。 但是,咱还是想要问问你—— 你是苏州土生土长的人,流言蛮语不算。 你可听说哪个太监,抢了普通百姓家的东西? 可有哪个宦官,去祸害了普通人家?” 徐正明一愣。 他被问呆住了…… 是啊! 整个江南都在说太监的坏话。 然而…… 除了豪门大族,还真没见到这群太监去祸祸了普通百姓。 而且…… 身为一个顶尖的大工匠,徐正明的消息自然灵通。 他隐约知道,这些消息,大都是豪门大族放出来的…… “曹老公,我,我,我……” 徐正明说不出话来。 是啊! 平时没有注意,从众之下,做了那“三人成虎”的助纣为虐者。 此时想来,明明这么大的漏洞,为何当时就没想起来呢? “说个实在话!” 曹化淳满脸冷笑: “咱家这样的内宫儿郎,若是真的祸害了百姓,又哪有人在意哟! 普通小百姓的生死,官老爷可从不会放在心上! 只要不影响他们的乌纱帽,就算老百姓死绝了,影响他们喝酒睡女人吗?” 曹化淳摇摇头。 这世上的官,一百个里面砍99个,都绝对还有罪孽难除者。 京师官吏三万余,皇爷才带出来的几个人呐! 徐正明喃喃,不知该如何应对。 生在富庶的江南,又是江南最繁华的苏州。 他自然 知道曹化淳说的都是真的。 秦淮河上的姐儿,没点品级,你还凑不到跟前呢! 曹化淳叹息一阵,摆了摆手: “你的银子,自个收起来,咱家不缺银子。 也没人会收了你的银子!” “陛下自有法律,今日之后的官,谁敢贪污,谁敢索贿,你就只管给反贪局送了消息。 自有人会去查他的!” “反贪局”…… 徐正明呢喃几遍。 他越发的还觉得,自己这一趟破釜沉舟,砸锅卖铁赶来汉都,是真的来对了。 “收起你的钱,咱们太监,都是皇爷政策的忠心支持者。 咱们图的是皇爷恩赐,能够葬入皇陵,埋在陛下脚下。” 曹化淳让徐正明收回了银子: “咱知道,你是被人先入为主了。 徐正明啊,你是搞发明的。 你要明白,很多时候,别人说的,都是错误的。 唯有自己亲手体会了,才是真正的真理。” 曹化淳长叹: “咱们这群阉人,是万岁爷的家奴。 万岁爷在,咱们就不倒,万岁爷没了,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说个现实的话,咱们出去抢钱,是为了万岁爷的江山。 抢过来,是为了填补国用的! 小百姓身上,才有几个铜角子呢? 既然要抢,为何不抢富人的? 这个道理,你好好琢磨琢磨。” 徐正明没情商,可不是没智商。 这也是科研人员的常态了。 人家都说到这等地步了,他怎么不明白,曹化淳说的是真话! 曹化淳一番话,让他瞬间醒悟过来。 他在苏州的名声也不小。 香山帮内,他不敢说第一,却也绝对在前三之内! 如果他家被太监敲诈了,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抢不到三瓜俩枣不说,还会惹了一屁股骚。 这些太监们,下去办事的时候,谁不是带着一队锦衣卫。 以锦衣卫的能力,能不知道谁的家里有钱吗? 人家会出力不讨好吗? 太监可不傻! 也就是说,能被太监惦记的,都是有钱人! 既然是有钱人,在当地的能量自然不小。 太监抢了人家的利润,能落了好吗? 这么一来,太监的“臭名远扬”,可就不要太正常…… “曹老公,是小的被人忽悠了。 您老人家千万别怪啊。 对您来说,小人就是个屁,您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曹化淳摆摆手: “我们阉人,就是陛下的家奴。 陛下都说了要重用你,在你没有让陛下失望之前,我们太监,是绝对不会动了你的!” 曹化淳呵呵一笑: “不过,你小子也要长了心眼。 你鼓捣的东西,能帮了陛下。 而不希望陛下拿到权力的是哪群人,你小子也该有了猜测。 咱们太监们,不会动你,可不代表人家不会动你!” 徐正明愣住了。 忽然之间,就遍体生寒。 第1185章 曹化淳:我就是皇爷身边的狗腿子 生在苏州这样的地方,舆论何其发达。 就是这么一会会时间的接触,让他已经对太监生出了好感。 人家的立场很明确,就是支持皇帝! 那么…… 说了太监不好的那群人,是什么立场呢? 那么…… 按照曹化淳所说,要弄他的那群人,又是什么立场呢? 徐正明呆住了。 曹化淳已经将徐正明的一切,收在了眼底。 他微微一笑。 万岁爷要用这小子。 让他分清了立场,就是他这个大伴要做的事情。 皇爷特意让他亲自送徐正明去了墨家大学,想来也是这个心思。 见到徐正明醒悟,他也不再多言。 反倒是提起了苏州的风花雪月。 曹化淳多精明的人呐! 不过几句话,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还让徐正明站在了皇帝这边…… …… 出了汉都内城所在的山区,转入人工河内的外城后,就能看到了大学城所在的方向。 大学城已经修建了十几个园区。 虽然108所学院,还有很多都是跟别的学派,共用一座校园。 然而,朱由检恢复先秦百家的政策,已经初现端倪。 再有三五年之后,先秦百家争鸣的盛世,必将重现华夏大地。 出了城后,徐正明更加吃惊。 原本他以为汉都的繁华,已经是他无法想象的盛世了。 然而,当他看到面前那高楼林立的学校区域,更加的目瞪口呆。 一座座高楼大厦,耸立在人工河的外侧。 汉都的外城,是没有城墙的。 这些环绕人工河,耸立在外城之外的大学城,就是一处处防守的堡垒。 因此,每一座学院的设计,都是兼顾实用和军事防御为守则的。 高大的围墙,遍布围墙的碉堡,就像是一座座巨兽,匍匐在千里大平原上。 墨家学院,在第三个大院子内。 曹化淳亮出了腰牌,护卫大学城的军卒,给徐正明搜了身之后,这才恭敬的打开了大门。 “曹督,得罪了!” 领队的百户,亲自将曹化淳一行送进了门内。 “无妨,都是给陛下做事。 你们也有你们的规章制度。” 曹化淳摆了摆手,带着徐正明一路向前。 询问了几个师生后,才找到王永春的所在。 今天没有王永春的课。 他却呆在了大学城内。 这个实际上负责墨家大学城一切事务的小子,正在实验室内忙碌呢! 甲字号实验室内。 王永春正拿着扳手,鼓捣着一大团黑黢黢的钢铁疙瘩呢。 他眉头紧皱,正调整着铁疙瘩上面那层出不穷的螺丝、连杆…… 这东西,就是王永春带头研究的内燃机。 新机器很大,足足半人高! 怕是最少都有上千斤之重。 内燃机还在实验期,每一具,都是王永春亲自带队,一锤子一锤子敲击出来的。 旁边的空地上,摆了十几个遍布油污的铁疙瘩。 外形虽然有所差异,大体的模样却很相似。 都是一个精钢主体,上面连了无数管子…… 这些大小各异的机械,就是王永春实验数据的来源。 他的对面,是丁伟。 这小子正拿着一个油桶,挨个朝里面加油脂呢。 丁伟填满了一个内燃机,不经意的一抬头,就见到有个身穿文官官服的老太监,正打量着一个发动机,时不时啧啧称奇。 而老太监身边的年轻人,则是瞪大了眼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这位公公,您……” 丁伟的开口询问,惊醒了王永春。 他抬起头来一看,见到是曹化淳到来,急忙放下手上的东西: “曹督,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您可是稀客啊!” 曹化淳哈哈大笑: “你们王家人,都是一根筋,也就你小子嘴油滑的很! 咋滴,我这个伺候人的,回来后还要休息几天不成? 咱啊,就是皇爷身边的狗腿子,跑腿办事,就是咱的使命。” “曹督说笑了,谁还不知道曹督您的大名呐!” 王永春呵呵笑着,拿起黑黢黢的毛巾,擦去手上的油污,扭头对丁伟吩咐道: “丁小子,去弄点茶水过来。 这位,可是陛下身边的老臣,曹化淳,曹大监。 之前一直都在北直任事,刚刚返回京师。 你没见过也正常。” “曹督安好!” 丁伟急忙问了好,转身朝一侧的茶炉跑去。 “曹督,坐,坐!” 王永春搬过一张太师椅,放在曹化淳身侧,又端来一个圆凳,放在徐正明的身边。 这家伙夸了徐正明一句,却对着曹化淳询问道: “曹督,这是谁家的小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你小子这张嘴啊,可真是王家所有的笨嘴拙舌,就成全了你一人!” 曹化淳大喇喇的在太师椅上坐下,指着徐正明道: “这小子是个人才,苏州来的,是香山帮的人。 陛下特意交代,让咱带给你。” 香山帮? 王永春眼睛都亮了。 江南木工巧匠,皆出于香山! 香山帮的鼻祖,就是蒯祥。 这可是参与了北京皇宫营建的大牛啊! 虽然比起蔡信、杨青,还是稍逊一筹。 可是由于他技艺超群,很快就成为了领军人物。 在蔡信、杨青去世后,大量的皇家工程,便都由蒯祥主持。 这人,可是几乎全部参与了明初皇陵的营造! ——从太祖至英宗时期! 要知道,从永乐大帝至成化皇帝,这些大明帝国的主宰们,见了蒯祥,可都是客气的称之为——蒯鲁班啊! 香山帮的能力之强,就可以想得到了。 王永春正如曹化淳所言。 王家众人,大都是笨嘴拙舌的理工男。 就连位高权重的王徵,也是个直肠子。 也就王永春这小子,倒是圆滑的很。 曹化淳一句话,他就对徐正明另眼相看了。 陛下特意点明,要送来的人? 这小子出自香山帮,又是让曹化淳称之为“人才”…… 能是庸手吗? 这是个宝啊! 丁伟端来了茶水,放在几人面前的矮几上。 徐正明也是个直肠子,一双眼,几乎勾在了铁疙瘩上。 曹化淳见他实在无心闲谈,遂摆了摆手: “丁小子,带着徐小子,去给他讲讲你们的发明。” 第1186章 王永春的豪迈 “遵命!” 丁伟喜笑颜开,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倒不是他不稳重。 而是…… 宋家、王家、毕家的二代、三代们,都有自己主管的差事。 就连孙云球、诸昇这五怪的徒子徒孙们,也各自负责了一项事宜。 熟知后世发展脉络的朱由检,将摊子铺得很大。 每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都放了出去。 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华夏科技,推到能够诞生二次工业革命爆发的应有基础上。 有实力的人,都已经独当一面。 而给他们打下手的人,就只能从大学城培育出来的学子群体内寻找了。 丁伟的实力虽然还未到达能够独当一面的程度,但是,矮个子里面选将军。 能够给大匠人大下手的,也就他最合适了。 这就是丁伟出现在内燃机实验室,给王永春做下手的原因。 反过来…… 对丁伟这样一个还不到20岁的年轻人来说—— 汉都大匠人,都是一群老头子。 就算年轻一点的王家王永春、王永顺兄弟,宋家宋士慧、宋士颖、宋士璜七兄弟,毕家张继孟、毕登辅、毕登翰师兄弟…… 最年轻的,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他一个二十岁都没有的弱冠少年,在这一群老大爷中,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外,哪有什么共同语言哟! 丁伟早就快憋疯了。 猛然见到二十郎当岁的徐正明,早就见猎心喜。 “曹督,那我们就过去了哈!” 听到曹化淳开口,丁伟急忙丢下一句话,拉着徐正明,就去了一边的乙字号实验室。 乙字号实验室,已经划给丁伟主掌。 专门用来研究橡胶硫化工程。 实际上,华夏境内虽然没有橡胶树。 还是有一些替代品的。 比如价格昂贵,不适合工业使用的杜仲胶…… 比如产量太低,只适合积攒实验数据的橡胶草…… 橡胶硫化工程,丁伟已经摸到了脉络。 只可惜,因为工业产品必须要价格低廉、适合普遍制造这一点,使得硫化橡胶,还只能停留在实验室内。 两人还未出了大门,丁伟就嚷嚷起来: “徐兄,我给你说,我是去年进入这里的。 那时候,还不叫墨家学院,只是汉都大学城的一个系。 我研究的课题,本来是蒸汽机的应用。 现今咱们大明铁路上跑的蒸汽机火车,公路上跑的蒸汽机汽车,我都亲手参与了呢! 这个技术成熟后,我就转为主研橡胶轮胎的实用工程。 但是,这不是橡胶原材料不足,虽然有了一点小突破,却无法投入生产。 于是,王老就将我调来了内燃机实验小组。 徐兄弟啊,这可是个宝! 我给你说,这玩意真要是投产了,咱们大明的腾飞,必将会插上了一双翅膀……” “天啊! 丁兄,你说那些在铁轨上哐哐哐,呜呜呜跑的,会喷烟的大铁车,就有你的参与? 妈呀! 你比我厉害多了……” “哪里那里,我就是打下手的,这一切,都是王老的功劳。 说起来,我算是王老的隔代弟子,我手上,还有王老亲自记录的实验数据和实验过程呢! 等安顿下来,我就拿给你看! 我给你说,王老的那些设想,简直就是超神! 你知道吗? 王老有一个设想,将蒸汽机和大炮结合起来! 你知道吗? 现今汉都环京大铁路上,那种列车大炮,就是出自这里呢!” “我见过,我见过! 我在路上看到了呢! 那炮管子,粗的能钻进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这一炮下去,要是打了散子,怕是一发子炮弹,就能干掉一小旗的敌人!” 两个年轻人的大呼小叫,让甲字号实验室内的两人,不由都轻笑起来。 “曹督,见到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啊…… 我就想起了当年跟着父亲,在家里研究自行机械的时候了…… 那时候,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要是我父亲能够有了叶老当年的地位——咱们大明,就再也不怕敌人进犯了…… 哎,老咯,老咯! 尽说些扫兴趣的话……” 王永春唏嘘不已。 王家是西安府泾阳县的小豪门。 王永春的爷爷,他父亲王徵的老爹,开了一座私塾,他的舅爷爷更是担任河东都运司的要职。 王家就是这样的小豪门。 虽然在整个天下来说,是排不上号的小家族。 然而,在当地,也是巨无霸。 运都司…… 这是主管明初6大产盐区,食盐运转的要职,也被称之为“运司。” 王家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虽然算不上顶尖,却也不是普通人。 按照王徵墓志铭所言,王家是一个四世同堂,家中上百口人的大家族。 历来玩科技的,都是烧钱的。 能够自研最新科技的,更是烧钱中的烧钱! 王家要是没有实力,怎么可能在明朝这个四百年前的时代,就将蒸汽机给玩出了花? 那可是遗存下来的记载,各项应用,都超过了三十种之多啊! 王家是家传的科技大匠,其舅舅,更是机械大佬。 王徵自7岁起,就跟随舅舅读书,耳濡目染之下,家风素来严谨。 王永春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他有别于家族他人的圆滑,何尝不是年轻人转移压力的一种方式。 曹化淳哈哈大笑: “永春啊,咱还没说老呢! 今日晨间,陛下令百官祭拜于忠贞祠。 陛下特令我布置场所。 圣驾未至,我与令尊攀谈了几句。 王老可是说了自己都还年轻,还要为陛下再奋斗三十载呢! 你这晚辈人,又岂能说了老! 等着吧,徐正明这小子,一个人就能鼓捣出能够飞行的栲栳椅。 有了这小子的加入,有了你们这些大匠…… 咱家深信,华夏飞天,不再是梦! 到那一天,咱才允许你说了老!” “哈哈哈哈!” 王永春大笑起来: “好,家父言要为陛下奋斗三十年! 我这做儿子的,怎么也不能输了家风。 没有五十年,陛下休想我退位让贤! 待到飞天梦实现的那一天,小子就定要将曹督拉起来,小子亲手驾驶飞车,带曹督您翱翔蓝天!” 第1187章 陈鼎视察大阴沟村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这两人,一个是帮助皇帝稳定朝堂的内监大佬。 还是武监太监们的总老大! 一个是帮着皇帝发展科技的大佬之一。 还是大明重器局一把手局正王徵的儿子! 两人都是保皇党。 利益的一致,使得两人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这就是君子党同。 而小人以利划党,纵然之乎者也说的流转,也不过是一家私利的宵小之辈罢了! 人呐! 活在世上,爹妈给予的,属于自己的,就是脖子上的脑袋了。 不看别人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 名声捧在史书上,能够青史留名的,不一定就是忠臣…… 背后必然是既得利益者在推动的! 让别人主掌了脑子,朝轻了说,这是对不起爹妈。 朝狠了说,那就是傻蛋了。 人是高级生物,复杂化、多面化的现状,就不能将人片面的纸片化! 从利益区分君子、小人,从国家角度区分忠奸…… 这才是永恒不变的正确! …… 冷。 今年的初冬,竟然格外的冷。 尤其是秦岭以北,更是冷的棉衣似乎都变成了冰块,仿佛无法给人提供一丝一毫的温暖。 阻挡了冷空气南下的秦岭,将来自北方的严寒,尽数留在了山脚。 银装素裹,冰垂三尺。 根根冰溜子,悬挂在青松之上,就好像老天爷要开了盛大的冰雪雕刻节。 远方的山巅,已经换上了银装。 道路两侧的青松枝头,还有皑皑白雪。 这是三天前下的。 就算昨天艳阳高照,中午时候,更是热的让人恨不得脱去了棉衣。 这些积雪,却不曾化去。 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 果然,今儿一早起来,天色就变了。 昨日还热的不像话,今天就冻成了狗! 料峭山风,吹在身上,就像是刀子在刮一般。 灰蒙蒙的天空,呈现暗黄色。 有经验的老人都知道,这是又要下暴雪的前兆。 谚语有云: “雪望雪,下半月。” 若是前场积雪,许久不化,甚至在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依旧存在。 那就说明,半个月之内,是绝对还会再有一场暴雪的。 又有: “人黄有病,天黄有雪。” 人的脸,若是忽然蜡黄,这就说明,这个人是有病了。 而冬季的天,若是忽然黄蒙蒙,就像刮沙尘暴那般—— 那就说明,马上就要下雪了。 还会是——一夜北风起,遍地积雪白的特大暴雪! 深山老林间的山道上,积雪还未完全消融。 “咯吱! 咯吱!” 一行衙役,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道上。 护送一个中年男子,在艰难跋涉。 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清晰可闻。 这男人很瘦,身材也不高。 没有穿官服的他,面庞黢黑,一眼就能看出闽南人的典型特征。 正是陈鼎。 历史上鼎鼎大名陈近南的父亲。 陈鼎裹了裹身上的羊皮袄。 仰天长叹: “又要下雪了啊! 却不知,又要有多少衣食无着的百姓,受冻挨饿了……” 前一场暴雪还未消融,后一场暴雪又要来到…… 不知多少百姓,要遭灾啊! 陈鼎的内心,很是沉重。 身为朝廷任命的百里侯。 担任河南府(洛阳)嵩县县令的陈鼎,自从任命前,被皇帝组织,集体参观龙州归来后,一到了天冷时候,最喜欢穿的就是这件羊皮袄。 这是当初他在龙州考察时候,一个蒙古牧民赠送给他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然而,陈鼎依旧记得那老汉对他说的那句话—— “贵人啊,咱们只是小牧民,上面的大老爷们,打来打去,何尝苦的不是我们这样的草原人,和大明那些小百姓。 今儿好了啊! 陛下爷爷接管了整个草原,和头人们罢战言和。 我们这些小百姓,才有了活路啊! 这是大喜事! 这是草原小百姓的大恩人! 大老爷您是皇帝爷爷的官,你就也是咱们的大恩人。 咱们要感谢您呐! 小老儿没啥值钱的,这是特意剥了家里最好的母羊,制作的皮袄。 小老儿送给大老爷您,只希望咱们两家——今后再也不打仗了……” 不打仗…… 就是老百姓最朴素的愿望了。 打来打去,受益的都是上面的大老爷。 受苦的——永远都是底层的小百姓。 这就是人心。 陈鼎自从跟着郑森,来到汉都之后,就被皇帝委任了嵩县县令的职位。 位置不高,对于他这样进士出身的人来说,却是刚好了。 来到河南府上任之后,他用一双脚,走遍了治下每一个乡村。 嵩县是山区。 地处伏牛山北麓,外方山和熊耳山之间的深山老林。 因为境内有嵩山起脉,因而得名。 三山环抱的嵩县,是个山区里的山区! 嵩县是个苦地方,整个县域,平坦能耕作的地方,还占不到0.5%。 山多、山大,人就苦。 自从今岁秋天以来,更是连降暴雨。 嵩县本就不多的土地,更是遭了灭顶之灾。 今岁秋季,几乎是颗粒无收。 (1645年,因为明清易鼎的大变局,几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军事上面。 很少有人关注到这一年的秋天,江北普遍爆发了水灾,更没人注意过,就在这一年的冬季,秦岭沿线,爆发了暴雪灾害。 清初的这段时间,因为清军残酷杀戮,使得环境对人类的影响,并未体现出来。 但是,清初几十年,的确是灾害频繁爆发的年代。 水灾、旱灾、蝗灾、瘟疫……就是清初的主旋律。 当然,在清军的大规模屠杀面前,损失的人口,就微乎其微了。) …… 陈鼎要去一个小山村,一个坐落在深山里面的小山村。 ——车村镇,大阴沟村。 这里挨着官帽山,紧邻盘绪沟和卧龙谷。 属于嵩县的典型深山小村。 眼见大雪在即,陈鼎难以安寝。 连日来,马不停蹄的视察他标记在本子上的破落山区村落。 大阴沟村,已经是他第三次过来了。 换句话说,陈鼎的一双脚,已经将整个嵩县所有的村子,全部走了两遍以上! 第1188章 专业对口后的李岩,有大恐怖! 陈鼎焦急啊! 大雪在即,一旦处理不好,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朝自身说,这是事关他前途的要事。 朝内心来说,身为百里侯,陛下将十几万人交给了他,他岂能不为了治下的百姓操劳? 那可是人命! 人命关天呐! 身为一县父母官,他岂能不上心? 哪一户房子是危房,要赶紧转移…… 哪一家缺衣少粮,需要衙门救济…… 哪些老人因为缺医少药,卧榻在床…… 陈鼎怀里的小本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陛下命他担任一县之尊,他不能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虽然嵩县是山区,物资很是匮乏, 但是! 陈鼎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一点点的解决着。 万幸的是,担任河南布政使的孙徵兰,对他倾斜了大量财政支援。 开封决堤后,已经变成了沼泽。 虽然决口早已填堵完毕,然而,大水漫灌数年,淤泥横行数百里。 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官府的重心,都会放在那边。 孙徵兰也很艰难。 偌大的河南,遭受了十几年干旱,遭受了十几年兵患,到处都是破败不堪。 孙徵兰身为一省布政使,皇帝又取消了巡抚的职务。 几千万百姓,都需要孙徵兰劳心劳力。 他也难啊! 万幸的是,偌大的河南,适合担任省府地位的,也就只有洛阳了。 严格来算,嵩县是省府治下的县城。 总览全局的孙徵兰,自然不愿意看到省府治下,有了疏漏。 人力没有! 到处都需要人,千里泽国的开封周围,更是多少人都不够! 冬日在即,一旦天寒地冻,就无法动工了。 要是不能在今年解决了开封的事情,待到明岁春天,凌汛到来…… 江水变暖,冰封黄河的冰块开始破碎,在水流的冲击下,对于开封来讲,这将是灭顶之灾! 甚至,凌汛那巨大的破坏力,会将今年好不容易填堵上的缺口,再次冲开! 孙徵兰自己的人手都不足,又哪来的人力,来支援陈鼎呢? 但是,要人没有…… 要钱、要粮,还是有的。 从省府拨出一定钱粮,支援一下陈鼎,孙徵兰还是做得到的。 毕竟,今日的大明朝廷,早就不差钱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 陈鼎是个忠于国家的人。 历史上能在大明灭亡后,毅然殉国的他,自然也不是庸碌之人。 国家愿意拨付钱粮,陈鼎自然要让治下的百姓,过的更好一些。 至于自己的辛苦…… 陈鼎只相信一句话——千里做官,不为图钱,那就只图青史留名! 这就是他能够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硬生生用一双脚,走遍嵩县所有大小村落,还走了整整两轮多的原因! 因为——他爱民! 衙役壮班班主魏承广,喘着粗气,走在前方开道。 身边的这位爷,自从来到嵩县之后,他往日舒服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然而。 虽然要跟着知县大老爷跑东跑西,魏承广却觉得日子比之前更加充实的多。 衙役壮班班主的位置,他已经做了十几年了。 他家已经做了十几代的衙役,虽然历代职位有所变动,却都在县衙里求食。 几乎和大明皇帝一样,世代都是嵩县头面人物的魏家。 往日里,百姓们虽然对他们很是恭敬…… 然而——魏承广看得清楚,那是怕多过了敬! 百姓们只是怕被报复,才不得不恭敬! 自从这位爷来了以后,就这么短短一年多时间,一切都变了! 别的不说,今日的他,走在街上……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徒,看他的眼神里,再也没了憎恨。 取而代之的,是真心敬佩! 他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啊! 做点实事,为一方百姓谋了平安,背后少了指着脊梁骨骂的父老,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魏承广悄悄看了身后的大老爷一眼,嘴角勾起了笑容。 跟着这位爷…… 真好! 累点,又算什么呢? 再金贵,还能比知县大老爷,比布政使大老爷更加尊贵不成? 再金贵,还能比万岁爷他老人家,更加金贵不成? 万岁爷在襄阳太平店那边,亲手捏粪球,教导百姓种植红薯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天下。 嵩县是山区,人均合不到半分地的现状,就使得高产、不需要肥料的红薯,是最适合百姓种植的作物。 伴随着红薯的推广,皇帝亲手捏粪球的事情,更是传遍了千家万户! 甚至,在孩童群体内,流传的程度更广! 上至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下至牙牙学语的孩童,都记住了这件事。 无他…… 有一个风靡全国的游戏,想要玩,就必须要学会一段歌谣。 这个叫做《木头人》的游戏,悄然间就传遍了天下。 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所有人先要齐声唱了一首童谣: “华夏远,华夏长! 华夏圣贤立四方。 古有巢氏教人屋, 又有帝妃缫蚕丝。 仓颉造字记我史, 黄炎二帝铸我魂。 神农尝草百谷丰, 皇爷捏粪为红薯。 圣贤赐我高贵血, 汉儿站直不做奴。 华夏先贤永留芳, 这份恩德不能忘!” 这是一首不知何时起,整个天下的小孩子,都在传唱的童谣。 影响力之大,早已天下皆知! 流传范围之广,甚至比当年“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还要广! 不但小孩子爱玩,各地工地上的壮年大汉们,在下工之后,也会玩上几遍。 看哪个人笨手笨脚的先动弹了,就会迎来所有人的哄堂大笑。 民工们嘻嘻哈哈,就打发了下班后的无聊时光。 甚至,就连琉球、朝鲜那边,小孩子们在玩木头人的时候,都要用汉语做了前戏。 汉话,再也不是周边藩国贵族们,才要学习的东西了。 为了玩游戏,这些藩国的小孩子们,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大明官话的标准程度,甚至比很多明朝百姓都标准! 魏承广并不知道,编撰这首童谣的人,就是当初那个编撰闯王歌谣的人! 没错,这个人就是李岩。 皇帝让他做了新闻署的差事,那可真的是——专业对口! 就很对口! 第1189章 多事之秋 李岩的能力,在新闻这个岗位上,那是比天仙配还配! 《木头人》的游戏,是一个意外。 有一次李岩进宫的时候,恰好遇到皇帝带着小公主在玩。 李岩觉得有趣的同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游戏的恐怖传播速度。 因为当时围观的宫女、太监,都在捂嘴轻笑。 从底层崛起的李岩,能够分辨出来,那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说明了什么? 老少皆宜啊! 这不是宣传的最好媒体吗? 发十万份、百万份、千万份报纸,也抵不上百姓自发的传播啊! 李岩惊呆了! 脑袋里的设想,已经成了他迫不及待要完成的大事。 他当即连奏事也不汇报了,转身就跑。 回去后,不过半天时间,就编出了这首歌谣。 他将《木头人》的游戏作了改版,前戏时,孩童要齐声吟唱这首童谣。 除了唱的不标准的那个小孩,当做木头人之外。 更是在所有人都被抓住之后,要流利的唱了这首歌谣,才能“解冻”。 果然! 木头人的恐怖传播速度,在这个异时空内,再次得到了验证。 李岩还没怎么让人散播呢…… 不过短短三天时间, 大半个京师的儿童,就开始玩《木头人》了。 随后,在李岩调动锦衣卫的配合下,《木头人》风靡全国! 木头人火了…… 李岩编出来的这首童谣,更加火了! 大火特火! 而今,更是走向世界! 学习汉语,要从娃娃抓起的事情,在李岩的无心插柳之下,风靡整个世界。 …… 魏承广鼻孔里喷着白雾,挥舞着手中的腰刀,使劲将一根伸向小道的荆棘枝砍断。 然后也不将刀放进刀鞘内,一边喘着气,一边扭头对陈鼎开口道: “县尊,小的身为壮班班主,反倒是没有县尊您的体力好呢! 你看,小的走了这点路,气息都紊乱了。 反倒是县尊您身为文人,竟然比小的体力还好。” 魏承广是真的佩服自家县太爷。 自从这位爷上任以来,硬是凭借一双脚,走遍了全县所有的大大小小的村落。 要知道,嵩县可是山区啊! 除了县城所在,就连镇子,也都在山沟沟里面。 在这样的地方当官,若想去了乡下,那是没有小轿可以乘坐的。 以前的大老爷们,就算下来作秀,也顶多安排了两人抬的抬杆,去距离官道最近的村子里,做做样子,走个过场罢了。 哪有自家老爷这样,甭管村落如何偏僻,硬是凭借一双脚底板,硬生生给走遍了。 走了两遍不说,这都开始第三轮了! 要是天下的大老爷们,都像这位爷一样, 何愁天下不能海晏河清啊! “我不过是自小生在山区,走惯了罢了。” 陈鼎呵呵一笑,脚尖一勾,将地上一个尖锐的石子,踢到了草丛里。 他的家乡 ,是福建省漳州府龙溪县二十九都石美乡,也是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山顶的山区。 走山路,对他来说,是自打会走路起,就要学会的东西了。 福建的山,比起秦岭,也是不找钱的。 都是——贼特娘的大! 魏承广又笑着恭维几句,这才道: “县尊,您可真是嵩县的大青天。 单单这三天,咱们已经安排了三十多户百姓转移了。 市里巷间都在说,县尊您老人家,是我嵩县的活菩萨。 小的走在街道上哟,这腰杆子,可是挺得倍直! 没得说,跟着您老,给百姓们做点实事,那是真给祖宗少了多少骂名哟! 咱十月初一回家祭祖的时候,家里的老少爷们,可都说咱的好呢! 咱有啥本事哟,还不是县尊您的好! 跟着县尊您,咱也是享受了一波啥叫万民爱戴了。” 魏承广这话,是出自内心深处。 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他是真的体会到了一个好官的恐怖。 陈鼎摆了摆手: “我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若是没有陛下拨下来的钱粮。 纵然我有心,却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倒也是!” 魏承广笑了起来: “咱们这位爷,今岁早早就免了咱们嵩县的钱粮。 还调派粮食,送来救灾。 万岁爷他老人家,对咱小百姓,那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县尊你怕是还不知道,咱们小百姓,已经在家里立了长生牌,日夜祈祷陛下长命百岁,万世长存呢! 要不是他老人家,今年冬天,又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唉!” 陈鼎叹息一声: “多事之秋啊! 好不容易小二十年的旱灾过去了,才丰收了一年,今秋就普降暴雨。 陛下免除秋税的州县,已经高达七十余座。” 陈鼎摇了摇头。 身为百里侯,每日里为了治下十几万百姓劳心劳力。 他更加能够体会到皇帝的不容易。 他的治下只有十几万人,就已经昼夜难安了。 陛下可是管着三万万百姓! 这么大的一摊子,都要陛下调度。 偏生,这些年来,各地年景都不好。 万岁爷好不容易在工厂上赚了一点银子,又要填补天灾这个窟窿。 万幸啊! 到处都在修建的公路、铁路,给百姓们提供了生计。 让他们哪怕在天灾年间,也有了买粮食的银子。 此时想来,陛下大力推行的道路建设,给予百姓做工挣钱的活计,当真是万家生佛的善举! 若是没有这些大工地,在这个天灾频发的年景里,还不知道要饿死了多少人! 李自成、张献忠当初为啥揭竿而起? 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么! 人还是同样的一代人,只不过是有了做工求活的地方,那层出不穷的造反队伍,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就连李自成、张献忠,也投降了朝廷。 这说明了啥? ——百姓只求活着啊! 陈鼎摇了摇头。 他是真的赶上了好时候。 若是甲申之前,纵然陛下有心救援…… 不说内帑拨出的钱粮,还未出了京师,就被人鲸吞大半了。 就这长达几十年的灾情,就算陛下有心救灾,也没那么多钱啊! 一石杂粮,就高达一百多两银子…… 就算将陛下卖了,又能换来多少银子呢? 万幸! 他是甲申之变后,才进入官场的。 第1190章 青天大老爷,您吃了吗? 陈鼎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带着残缺的朝堂南下,反倒使得陛下能够大展手脚。 那一处处工厂,那一个个工地,可都是仁政! 若是以前,怕是朝野早就一句“与民争利”,将皇帝堵回去了! 更别提还能派遣左良玉南下抢粮了…… 人家不拿——“残虐邦国,非是仁君所为”,将皇帝喷回去才怪呢! 四处广开工地,百姓就能做工。 做工,就有钱! 左良玉南下抢粮,大明境内,就不会少了粮食。 大明天下,就算再遭灾,粮食的缺额也不会太大。 缺口不大,粮价上涨的幅度,自然就不会太大。 老百姓也就买得起粮食! 只要老百姓饿不死,自然就不会有人造反。 陈鼎深吸了一口气。 万岁爷这手段,一环套一环啊! 而今,更是让郑芝龙也加入了抢粮的大军之中。 有了西南边陲、南洋的粮食,何愁天下不能安定? 虽然今年秋天,嵩县几乎颗粒无收,百姓家里,莫说收获了,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要是以前,预防百姓造反,必然要愁烂了他的脑袋。 然而…… 一切都不需要了! 因为,陛下已经开始大兴工地,开始推行以工代赈。 嵩县虽然遭灾严重—— 然而,函谷关那边,正在修建一条通往西安的铁路。 虽然久备铁路还没有谱…… 但是,简易铁路,却是已经延伸了过来。 有简易铁路,运粮的损耗,就不会太高! 火车运力再差——吃的也是煤炭。 少了人力运输,消耗的粮食就不多。 粮价自然也不会太高! 嵩县因为距离这些工地不远,壮年男丁,又都能去挣了银子。 百姓有钱了,自然就会买了吃食。 陛下因为是从南洋运回的粮食,纵然来回转运,损耗大一点…… 然而,粮价也就比正常年景,上涨了两成而已。 百姓有吃有喝,余出来的钱,就会修建自家房屋。 无形中,倒是对抗了天灾。 他身上的担子,也轻了很多。 若不然,单单这一场暴雪,怕是明岁考评的时候,就要因为死人太多,拿一个下下的评语了。 大阴沟村外。 陈鼎已经来到了村口。 “汪汪汪!” 几只大黄狗,见到生人,凑上前跃跃欲试。 见到“敌人”太过强大,这种聪明的畜生,倒也不敢真的下了口。 尾巴乱甩的大黄,只是狂咻着。 “去!” 魏承广挥舞着腰刀,驱赶一阵。 “呜呜呜~~~~” 大黄狗夹着尾巴跑了。 离远了一些,又跃跃欲试的狂咻起来。 “汪汪汪!” 这些颜色各异的大黄狗,就特娘贼仗势欺人…… 呵忒~~! 会摇人…… 不! 会摇狗助威的大黄! 大阴沟村地处深山,自然是不缺柴火的。 道路右手边,一个正冒着烟,低矮的茅草屋内,听到狗叫,走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 “狗,窝那去!” 男人吆喝一声,刚刚还在狂咻的大黄,低声呜咽着,钻进了狗窝。 男人这才看向陈鼎一行。 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 “青天大老爷,您来了啊! 稀客,稀客!” 伴随着这句话,茅草棚内又走出了十几个男男女女。 “甲长,谁啊?” 话刚出口,一见到陈鼎的模样,众人顿时纷纷围了上来: “草民给青天大老爷请安了!” “县老爷好!” “青天大老爷,您吃了吗?” …… 很明显,所有的百姓,都认识陈鼎,一见到他到来,纷纷开口问好。 “好好好,你们都好!” 陈鼎笑呵呵的还礼。 那甲长,这才想起了什么,急忙指着茅草棚: “县尊老爷,村子在山上,有些寒冷。 这偏房内,刚好生了一堆火。 大老爷您走了这么远的路,想来冻坏了吧,快来烤烤火。” 甲长一边说,一边拱手请陈鼎进去。 陈鼎也不端架子,笑眯眯的走进了茅草棚内。 果然! 一个硕大的树根疙瘩,正熊熊燃烧呢! 篝火映在身上,暖烘烘的。 百姓们搬着椅子,请陈鼎一行坐下。 就连普通衙役,也被送来了凳子。 炙热的火焰,驱走了陈鼎一行身上的寒气。 被山间寒露湿润的衣衫,腾腾冒着热气。 不一会,有妇人从厨房拿着大瓷碗过来,开始给众人倒茶。 还拿出珍藏的白糖,给碗里放了一小撮。 百姓们有了钱,恰逢今年秋季,玉米种植田亩数量再翻新高,皇帝又开始大批量制造白糖了。 今日的江南豪绅,已经不敢插手白糖的生意。 棉布,也已经成为汉都货的天下。 去年死了那么多豪绅,敢跟汉江商团竞争的,赔的裤衩子都没了…… 豪绅都是为了赚钱的。 既然干不掉皇帝,就只有转战其他行业了…… 万幸的是,丝绸行业,还没被皇帝打垮。 瓷器行业,也还是江南豪绅的天下。 茶叶,他们也还能垄断…… 虽然少了西南的产出,但是,对于以外贸为主的江南豪绅来说,少了西南的茶,不叫什么大事…… 这些暴利的行业还在,豪绅就不会撕破了脸。 毕竟…… 苟皇帝是真狗啊! 硬是将豪绅大赚特赚的白糖,玩成了大路货…… 甚至,每一家都买得起…… 大明境内,白糖再也不是稀缺货。 棉布,也早就成了三枚大钱一尺的最便宜布匹。 还特么是印花的! 既然玩不过苟皇帝,那就换了赛道…… 这就是朱由检能够在国内跟江南豪门竞争,还能打压他们的原因。 资本的软弱性,暴露无遗! 只要刀子硬,士绅就不敢变天…… …… “青天老爷,快喝点热水。” 甲长急忙开口邀请。 陈鼎笑眯眯的接过。 手里那好几个豁口的粗瓷碗,陈鼎是一点都不嫌弃。 他美滋滋的吸溜着滚烫的茶水,慢悠悠的喝了一阵。 这才放下碗,开口道: “王甲长,大阴沟村这边,有三户贫困人家。 我看这天色儿啊,是又要有了一场大雪了。 上次过来,咱们村那几户人家的房子,我已经看过了,墙壁已经有了裂缝。 要是雪下的大了,怕是有坍塌的危险…… 眼见大雪在即,我不放心啊!” 第1191章 冬瓜背粮 王甲长使劲拍了拍胸脯: “青天大老爷啊,您就放心吧! 村里的房子,我也挨家挨户都查看了。 说实话,也是赶巧了。 要是平时,咱们村劳动力都在工地上,我就算想要找人修缮,也找不到壮年汉子。 这不,最近天寒地冻的。 工地上开不了工,村里的壮年后生,都回来了。 昨儿天晴,我组织了他们,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赶紧去给那几户人家的房子加固了一下。 虽然只是简单的砍了树干,支撑在房梁下。 但是,也绝对够用了!” 站在衙役后方,角落里的一个老爷子,也开了口: “就是,青天大老爷,您说的那三户人家,就有我家的一份。 家里的房子,每根房梁,都已经用木头加固了的。 您就放心吧,塌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 陈鼎呵呵一笑。 碗里的茶水,已经变温了,陈鼎一口喝干了白糖水,制止了要来倒茶的妇人: “王甲长,走,领我去看看。 不亲眼见了,我这颗心,实在是放不下。” “大老爷,您可真是我嵩县百姓的福星啊!” 王甲长恭维一句,起身将棉衣披上: “走,那我就领着您去转转。” 陈鼎一起身,坐在椅子上的衙役们,急忙纷纷喝完了糖水,跟着站了起来。 王甲长替陈鼎引路,衙役们跟随在两人身后。 十几个站在茅草棚内,满脸带笑的百姓,也纷纷跟上了队伍。 刘婆婆家。 刘婆婆的三个儿子,在当年李自成破洛阳城的时候,被招入城中抵抗。 洛阳被破后,三兄弟丧身巷战中。 三兄弟都死了…… 老爷子因此气血攻心,卧床半年后,撒手人寰。 半年时间,丈夫、儿子,接连丧生,刘婆婆哭的眼都快瞎了。 遭此打击,五十来岁的刘婆婆,年纪轻轻的,就落下了偏瘫的毛病。 虽然经过针灸之后,已经有所好转。 然而,田地里的活计,是再也无法做了。 更何况,嵩县本来就土地稀少。 人均还合不到半分地。 在朱由检没有大兴工地之前,当地人的收入来源,大部分都是入山采摘。 山货、中药,直到后世,都还是当地百姓的大部分收入来源。 刘婆婆哭坏了眼,又落下了腿脚不灵便的后遗症。 这些活计,是再也做不了了。 没有男丁,纵然乡邻左右,能够帮衬一时,又岂能帮衬一辈子呢? 她这样的人,在真实的那个兵荒马乱的历史上,只有冻饿而死这一条路…… 这就是清初屠戮天下,百姓死伤惨重的原因。 少了壮年劳动力,对于任何一个社会,都是灭顶之灾! 同样道理,死于倭寇屠刀下的百姓,三千五百万之众,然而,因此死亡的百姓,高达2.8亿! …… 万幸的是,朱由检跳出了北京。 皇帝大兴工地后,到处都是外出做工的壮年人。 男人们去工地上卖力气挣钱,换了银钱的同时,开阔了眼界。 本就不是后世满清那个闭塞社会的大明,女性的地位,是除了盛唐以外,第二高炽的时候。 这些工地,哪一处不需要妇人做饭? 甚至,当开辟的工地太多,人力不足,开始有了用工荒之后,各处工地的管事们,也开始招收女工。 甚至,很多不费力的工种,女性特有的细心,要比男性更加合适。 比如植树! 男性种树的成活率,是绝对没有女性高的! 在人力不足的现实下,在大明风气开放的现状下—— 女人们也开始成群结队的外出挣钱。 有些人家是有父母的,还能帮助看了孩童。 而有些父母早亡的人家,可就犯了愁。 正好,刘婆婆虽然身体不便,照顾小孩子,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她成了大阴沟村的孩子王。 几户没父母的人家,商量了一下,每一户凑了一些钱粮,请刘婆婆帮忙照看自家的孩子。 当时代开始大变革,每个人都是时代里的一粒沙。 大势,虽然看不到,却能影响到每一个人。 刘婆婆饿不死了! 整个大明,像刘婆婆这样的人,很多,很多…… 这就是时代变革,带给普通人的红利! 然而…… 饿不死是饿不死了,甚至,因为时代的变化,还能吃到以前想也不敢想的食材! 但是—— 家里没有子嗣,身体又不便的刘婆婆,自然就没了修缮房子的能力。 陈鼎牵肠挂肚的贫困户们,大都与刘婆婆的境遇差不多。 毕竟,不管是什么时候,家里没了男丁…… 都是要遭罪的。 后世的新闻上,不是屡屡还有独生女家庭,好不容易培养的出了国、留了学…… 结果,家中父母病死化作枯骨,才被人发现吗? 任何一个时代,男性都是顶梁柱。 可能新时代的到来,挣的钱没有女性多。 但是,在日常生活中,男性特有的体魄,还是能够撑起很多事的。 陈鼎来到刘婆婆家围墙外的时候。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背了一个粮袋,来到了破败的院子里。 这孩子虽然小,然而,山里的孩子力气大。 不过十来岁的他,竟然背了大几十斤的粮食。 (不要怀疑这一点,我一个伯父就没儿子,抱养了一户山里人家的孩子,当时只有八岁,就能背起一背笼青草。 我伯父心疼他,不让他背。 他说:“爹,我背的动,我在家里,能背着爬山路呢!” 要知道,这玩意,现在很多成年人,都是背不起来的。) …… 小男孩一进了院子,就开始叽叽喳喳: “奶奶,我是冬瓜,我爹让我给你背点米过来。 这是我爹昨天去镇子上买回来的。 我娘让我给你送点过来,让你尝尝鲜。 我爹说,这可是南洋运过来的远路米,奶奶你一定没吃过!” 烟雾缭绕的堂屋内,刘婆婆的声音传了出来: “冬瓜,奶奶不能要。 娃,听话。 你背回去吧,奶奶有粮食吃。 你爹妈在工地上累死累活,挣点钱也不容易。 听话乖,赶紧背回去。” 腿脚不方便的刘婆婆,走路有些颤巍巍的。 却依旧走出来阻止冬瓜。 第1192章 祖宗赐我永不服输的血 刘婆婆刚刚出了声,就见到那小男孩,滑的像泥鳅一般,一溜烟的进来。 刚刚将米袋放下,又一溜烟的跑开: “我爹说了,俺家里能够挣钱,都是因为奶奶你帮着照看我们。 给你送点新鲜货,是他应做的。 奶奶,我爹说了,你别舍不得吃。 你别再晚上不吃饭省粮食了。 俺家不差奶奶你吃的这一点。 今后你啊,就该吃吃,该喝喝! 他挣了一天的钱,就够奶奶你吃一个月了呢! 对了,俺娘说了,她已经跟工地上说好了,明年过去会承包一个食堂。 她让我问问你,要不明年就跟着出去吧。 奶奶你帮着择择菜,也能有了点事情干! 我们明年要在工地上上学了,你跟过去,既能照顾了我们,他们又能放心你呢!” “好好! 奶奶跟你们一起去。 只要你爹妈不嫌弃奶奶,奶奶就伺候你们长大。” 刘婆婆擦着眼泪。 非亲非故的,还不是一个姓…… 人家是真的将她这老不死的,当做了亲人啊! 而她所做的,不过是拿着粮食,给做娃子们做了一口热乎饭而已。 眼瞎了的她,连洗衣服都洗不干净了啊! 人家却从没嫌弃过她…… 唉! 这份情,只有死了化作鬼,庇护他们,来报答了…… 刘婆婆又哭了…… 这一次,再也不是当初丈夫、儿子全死了,孤怜无助的哭。 她脸上淌着泪,心里却是高兴的。 小男孩拉开院门,朝外跑去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大群人。 “王伯伯,你也来看奶奶啊!” 小男孩很有礼貌,给王甲长打了声招呼后,转身就跑没影了。 “傻孩子,别跑,别跑,别摔倒了。 冬瓜,你慢点,奶奶追不上你。” 走路腿脚打颤的刘婆婆,还没追出来,冬瓜就没了影子。 刘婆婆只好停下了脚步。 她嘴上说着傻孩子,眼眶却不由红了。 她给这几户人家带小孩,是公平的交易。 她帮着照看娃子们,人家给他提供了吃食。 双方之间,钱粮早就交割清楚! 今儿,人家又特意送来细米白面,这是人家对她的感恩啊! 这可不是一家给她送! 自从一大早开始,就有人给她送母鸡、送大肉、送腊肉了…… 送来的东西,既不重样,价值又差不多。 很显然,这是人家商量好了的。 这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啊! 让她如何不感动? 孩子们要去工地上上学的事情,所有人都对她说了。 原本她还担忧自己怕是要饿死了…… 却不想,人家早已给她安排好了! 都是好孩子啊! 都是好亲人啊! 刘婆婆使劲擦了一把眼泪。 她深吸了一口气。 不哭,不哭! 我的娃娃死了…… 我的娃娃又回来了…… 我的娃娃们,又回来了! 老头子啊,儿啊,你们看到了吗? 我的娃子们,又回来了啊~~~ 刘婆婆泣不成声…… …… 王甲长正要打开院门,就见到陈鼎给他做了停止的手势。 “唉!” 身穿羊皮袄的知县大老爷,深吸了一口气。 南方人特有的那黢黑脸庞上,泛着潮红。 陈鼎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眼中有晶莹的水光闪烁。 他使劲吸了一口气,抑制了情绪,才轻声道: “王甲长,谁说草民不知忠义? 见到百姓们如此互相扶持,我心里高兴啊!” 王甲长笑了: “县尊,百姓知忠义的前提,是仓廪足! 万岁爷让他们不愁吃喝,百姓们就懂得感恩。 若是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又有谁是大公无私,能在自家都饿肚子的情况下,还要帮助他人的人呢?” “仓廪实而知礼仪。” 魏承广不由感慨道: “王甲长,你这话说的通透! 是啊! 只有百姓能够吃上了饱饭,才会有了乡邻和睦的盛世。” 众人眼睛不瞎! 刘婆婆的院子里,有两只拴着脚,放在地上,还在扑腾的大母鸡…… 有一袋那叫做冬瓜的小男孩,送来的粮食…… 有一块怕是有十来斤重的肥猪肉…… 还有一大串腊肉,正挂在门口的一个缺少座板的烂椅子上! 不用问就知道,这是刘婆婆帮着照看孩子的人家,送过来的。 这是村民感激之下的报答。 昨天天色好,百姓自然要去赶集。 虽然距离过年还有月余时间,但是,深山往来不便,提前采买,是当地百姓都要做的事情。 毕竟寒冬腊月的,一旦下了雪,湿滑的山道,会更加难走。 趁着天色好,早点买了,也能少操了心。 民间有句俗话: ——“过了腊八就是年。” 在没有机械交通工具的前提下; 在没有铺遍了村落、乡镇水泥道路的前提下…… 冬日的一场雪,就能让泥巴道路半个月都无法通行。 提前采买,预防天时不利,就是百姓们的应对办法。 是的。 这就是小百姓对抗天灾的手段! 我们生来就会! 我们哪怕不识字的百姓,也玩的溜转! 自从盘古开天、女娲补天、大禹治水……之后,华夏人对抗天灾的办法,从来都不是服从…… 而是——战斗! 山不来,我就山! 水不来,我就水! 天时有变,我提前时间! 这是独属于华夏百姓的基因。 我们,从不对老天屈服!!! 除开华夏族群,这世上的任何一个智慧人种,都只会对苍天膜拜,对灾害恐惧,对认知无法理解的东西,敬若神灵…… 只有华夏! 恐惧无法战胜,那就找了驱鬼师! 天灾祸害人间,那就想着法子战胜它! 暴雨延绵,这是龙王的错—— 找个神,给我斩了祂! 就连天上的玉帝,也不是至高无上的,还有三清,地位超然…… 面对人力无法抗拒的灾难,我们有盘古开天、女娲补天、大禹治水…… 华夏,从未屈服…… 别的种族,不管往日如何风光,一朝沦丧,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们只会乘势而起,而没有自己造势的思维。 唯有华夏! 不管我们沉沦多久…… 一旦再次苏醒,骨子里不服输的血脉,会让我们短短时间,就能再次腾飞! 并且,腾飞之势,势不可挡!!! 第1193章 仓廪实而知礼仪 人和不在我…… 那就——豪杰抛头颅洒热血,用牺牲,唤醒国人团结一心! 天时地利不在我…… 那就自己创造了天时地利! 西方四百年的打压,不能让我们就此沉沦。 我们用四十年疗伤; 用四十年换回华夏意志; 然后,四十年的奋起直追——面前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拦路虎! 昔日无能满清的朝廷时,骑在我们头上为所欲为的列强…… 尽数被我们甩在了身后! 踩在了脚下! 只敢躲在角落里,酸溜溜的对我们揶揄几句!!! 用那阴间滤镜,来彰显自己内心的恐惧!!! 这就是华夏意志万众一心后的体现。 这是自下而上,灌输在每一个华夏百姓基因里的意志!!! 诸君! 静下心来想想——昔日的那些列强,今日何在? 他们耀武扬威,几个人凑人家船一起来,就能跟腐败无能满清政府签订条约,薅夺我们利益时候的耀武扬威呢? 今日,可敢再来? 俱往矣! 今日的他们,只能仰我鼻息! 这是什么? 国家荣光? 这是我华夏四代祖辈,艰苦奋斗的荣光! 这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的荣光!!! …… 华夏的基因,就是人定胜天。 大阴沟村是偏远山区,去一趟集镇,一个来回,就需要大半天时间。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百姓赶集回来,必然已经天黑了。 昨晚回来时,已经太晚。 刘婆婆眼神不好,肯定早就休息了。 这些东西,就只有今天才能拿了过来。 也就是说——这些食物,都是别人送来的啊! 一时间, 院外的众人,心中感慨万千。 百姓们为什么能够乡邻和睦、互相帮助? 是因为——他们不愁吃喝! 百姓为什么不愁吃喝? 是因为——皇帝大开工地,百姓挣到钱了! 是因为——皇帝派遣大将,运回了海外粮食! 仓廪实而知礼仪! 百姓乡邻和睦、团结互助的前提,是老百姓家家户户都能吃得饱饭。 不去偷,就要饿肚子。 不去抢,就要饿死! 这样的世界,什么高台教化都是虚的。 只有让百姓能够吃得上饭,能够吃得饱饭,百姓才会真正的团结互助。 仓廪实而知礼仪。 这是齐国大贤管仲先生的总结。 这是齐国编户齐民时,就明白的道理。 这是“忠君爱国,君民相辅相成”思想的基石!!! 君民是一个整体,是相互扶持,相护依存的。 早在先秦时期,古人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一想到这里,众人对皇帝,不由更加敬佩。 说到底,这个盛世,是万岁爷辛苦谋划的功劳啊! 自从开天辟地以来—— 这么多王朝,这么多皇帝。 有谁想到了抢掠海外粮食,来填补国内? 除了北宋初年,短暂的引入“占城稻”之外,再也无人做到了! 粮食不是金银珠宝,不是象牙玛瑙! 这东西,占地大,不值钱! 更是运输不便、保管困难! 哪怕是成祖爷当年六下西洋的壮举,也不过是赚了外人的银子罢了。 虽然那时候大明不缺粮食…… 虽然那时候大明的存粮,足够全国百姓吃三年…… 然而,若是成祖爷当年定下“引入海外粮食,预防国内饥荒”的国策…… 在这人命关天的大义下,又有谁敢反对这一条呢? 这就是国策体现后的能量! 这就是为什么“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爱国、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敬业、诚信、友善 ”;“强国建设、民族复兴”…… ——这些政治纲领,国人皆知的缘由! …… 只可惜,永乐大帝虽然智慧超群,却也终究是少了后世大贤的政治总结。 ——他没有将自己的政治意图,与老百姓联系在了一起。 当然,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试想——若是永乐大帝,真的将这一条推到了人尽皆知的高度上…… 哪怕后世的皇帝们,不能再下西洋挣钱…… 但是,只要海外输入粮食的渠道还在,大明又何至于走到了今天的境地? …… 陈鼎定了神,掩藏了脸上的神色,这才推开了院门: “老婶子,我来看你了。” “你是?” 刘婆婆一听这声音,陌生中带着点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曾经听过一般。 毕竟,陈鼎这个福建人, 纵然官话说的再标准,难免还是带着一些福建话的口音。 然而,几乎哭瞎了的眼,却让她离得稍远一点,就看不清对方的面貌。 因此,陈鼎的口音,虽然有些熟悉,刘婆婆却想不起来是谁…… 这么大一群人前来,自然不是她家的亲戚们。 自从儿子、丈夫去世后,家里的亲戚,就很少走动了。 能够来了她家的,除了村里人,几乎没有外人。 这个声音,陌生中带着几丝熟悉的感觉。 只可惜,她却听不出来…… 刘婆婆慌乱的想要凑上前,又怕唐突了来人。 一时间,倒是手足无措的呆在了当场。 王甲长急忙解释道: “刘婶,是县尊大老爷来了。” “哦哦哦! 青天大老爷来了啊! 我咋说声音这么熟悉! 唉,我这该死了的瞎眼婆子,稍微离得远一点,就看不清了样貌。 县尊老父母啊,您可千万别跟老婆子我一般见识。” 刘婆婆慌里慌张的将人朝院内接引,嘴里连连道: “青天大老爷,各位老爷,老婆子眼瞎,你们随便坐。 我这就给你们烧茶去!” 陈鼎摆摆手,制止了刘婆婆: “老婶子,不要忙碌了。 我刚刚在王甲长家里喝了水,还不渴呢。 你也坐下歇着吧。” 陈鼎抬脚走进室内。 果然,房梁都已经用新砍伐回来的树干,做了支撑。 甚至,就连有了裂缝,明显有些倾斜状的墙壁,也被加了横杆支撑。 陈鼎将左右两间厢房,都探查一遍。 还上手晃了晃柱子,发觉很是坚固,这才回到堂屋坐下。 王甲长笑嘻嘻的开口道: “县尊,做事的都是靠谱的后生,自然不会打了马虎眼。 咱们村的几户危房,都已经加固好了呢! 甚至,反正也是召集了一次人手,有些稍微有点裂缝的,我都让人加固了一遍。” 第1194章 君不闻——苛捐杂税,猛于虎焉 王甲长很是自得。 经过这一次加固,村子里的房屋,十年之内,是绝对不会有倒塌的风险了! 陈鼎盯着甲长的眼睛: “所有人家,都是如刘婆婆家里这般?” “那自然!” 被知县大人盯着眼睛看,王甲长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惊慌。 他颇有几分傲然的点头: “我在村里做了十几年的甲长了,乡里乡亲的,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要是因为房屋塌了被砸死,我这个甲长,今后咋还有威信咧? 说个自夸的话,在甲长的位置上干了这么久—— 谁办事认真,谁做事浮躁,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咱要用人,还是做加固房子这种大事,自然要找了靠谱的后生。 甭管哪一家,加固的时候,咱都亲自盯着呢! 您啊,就放心吧!” “咱不是没能力的人,就是…… 以前,咱无能为力啊!” 王甲长的脸上,慢慢转变了神色。 几许哀伤,浮上了脸颊: “冬日多会下了暴雪,年久失修的房子,就会因为承受不住积雪,而倒塌。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个道理,寻常一个老农都懂,咱会不知道? 但是! 知道也没办法呐! 以前的时候,村民家里穷。 别说天色好了,就算是暴雪天气,也要进山采摘了山货、药材。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心就会揪着…… 因为这样的日子,太容易出事了。 每年死几个人,简直就是常态。 但是……” “唉!” 王甲长长叹一声,满脸哀伤: “他们不得不去! 因为不去,就挣不到钱,就交不上税; 交不上税,就要卖粮食; 没了粮食,就会饿肚子……” “苛捐杂税,猛如虎啊! 百姓每年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我纵然想要找人做些善事,也没有人手使唤。 那时候,我有心无力,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王甲长叹息一声。 不是他不愿意做了好官…… 而是——甲长便是一村的粮长。 给官府缴纳税收的时候,他是要出面组织本村百姓的。 大老爷加的税,最后还不是要他来催缴? 嵩县土地少,夏粮正赋并不多…… 还不到三十税一的正赋,随便省两口,就凑出来了。 但是…… 皇帝老儿不收赋,抵不住官府大老爷们不收税啊! 苛捐杂税猛如虎!!! 交给皇帝老爷的正税,是可以拖欠的。 ——交给官老爷的杂税…… 你要是敢拖欠,那就是要掉脑袋的! 知县大人没有砍头的权利,可是,大老爷有打屁股的权利啊! 胳膊粗的水火棍,三板子下来,打死一个人,可不是笑话—— 这特么是写实! 皇帝老儿,也不如现管啊! 朱家人定下的税收再低,也挡不住官老爷的掠夺…… 按照大明最初的户籍划分,每里110户人家。 划分为十甲。 也就是每个甲长下面,只有十户人家而已。 这就是《黄册》里面,对村落的划分。 朱太祖立国那会,对底下的掌控,还是很强的。 也就是说——大阴沟村,原本就只有11户人家。 还是包含甲长在内的。 大明已经两百七十多年了…… 还是没有大规模变故,安稳发展的两百多年…… 然而…… 朱家皇帝的权利,早就被文臣老爷们架空了…… 大老爷们拿着一本两百多年前编撰的《黄册》,在上面修修改改,就是堵住朱家皇帝的嘴! 两百多年前的东西了啊! 两百多年前的《黄册》,哪里还能做得了数。 人口数量,百姓户数,早就翻了百倍! 两百多年的发展,大阴沟村原本这一甲11户百姓,早就发展成了一个数千户人家的大村落群了。 单单村落聚集点,就超过了十个! 人口暴增数百倍…… 他这个甲长管辖的村子,要是真的按照太祖爷那会的规矩,早就要拆分了十几个里长出来! 虽然…… 给皇帝老儿交的税,一直都是按照这玩意来的。 但是,税,可就不是这玩意了啊! 百姓增长这么多…… 官老爷心中,还能没谱了? 真当人家的官,是白做的呐? 那特么都是人精! 人家大老爷好不容易当了官,还能按照几百年前的《黄册》收钱不成? 交给皇帝的钱,必须少! 最好是一个子也不交,饿死他个臭要饭的。 但是—— 交给大老爷的钱,可是一个子……都不能少了!!! 嵩县土地少? 正赋少? 没关系! 那是给朱家人交的,又不是给大老爷交的。 交的越少越好,最好能够——饿死他个朱家人! 最好是蒙元再次打回来! 这样,包税的大权,就又能回到了大老爷们手中。 那可是正大光明的各种安排苛捐杂税! 不用像在大明这样,遇上个强悍点的皇帝,逮住了,就要定一个贪污之罪…… 尤其是那臭要饭的朱重八,还特么逮到了就扒皮萱草! 窝草你大爷的! 我们大老爷贪污一点咋了? 我们当官不就是为了几个钱么! 给你朱家人当官,你特么要给我扒皮萱草? 毒死你就是活该! 在你年老衰弱之时,毒死你儿子们,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对你的还击! …… 靠山吃山的嵩县——粮税低? 没关系! 只要苛捐杂税多就成了。 苦哈哈们要不要进山采摘山货? 好了,蘑菇税交一交,木耳税交一交,采药税交一交……打猎税交一交…… 实在找不到名头了,打猎税拆一拆—— 不是还有打兔子税、打獐子税、打老虎税、打狐狸税的么…… 名目被前辈们立完了,不是还有采药税么,这玩意也可以拆分的! 半夏税、黄芪税、黄莲税、杜仲税…… 365行交完了,再来一套防汛税、迎驾税、送往税、修缮城门税…… 所以,你看: 土地少、正赋少? 没关系! 这是打发朱家叫花子的,又不是给大老爷的! 大老爷要的是税! 正所谓敲骨吸髓。 吸髓喝血的人,还能找不到穷骨头敲了? 杂税杂税…… 都是饱读诗书的出身,还能找不到收税的名头了! 真当圣贤书是白读的啊? 第1195章 儒生?儒家?人需蠕虫 连孔圣人都说了——儒家只有两种: 或谓君子儒; 或言小人儒。 君子儒…… 敢自诩君子,那就是圣人。 古往今来,也就那五个圣人…… 哦,不对! 后来不是还有那一个半么…… 呃…… 那一个半圣人里面,不是还有个扒灰的么! 都是圣人教得好! 这叫言传身教…… 至于其他的儒生—— 至圣先师都说了——都是小人儒! 人家这些儒生,就是小人! 至圣先师的话,还能有错? 这是儒家祖师爷都定好了的。 既然是小人…… 敲骨吸髓咋了? 这是师门传承! 这是儒家“人需蠕虫”的立派之根。 何谓“官”? 官字——戴着帽子的两张口。 对上的那个口,大事化小,百个说仨的堵上之口! 对下的那个口,小事化大,三个说百的饕餮之口! …… 王甲长做了这么多年的小甲长,对于县衙,也算是有所了解的。 嵩县每年上缴给皇帝的赋,也就三五百两银子。 而交给衙门里的税,足足六十多万真金白银! 这还不说县城里商贾们的孝敬…… 这可真真是朱家叫花子吃风喝沫,官老爷们吃香喝辣! 没事,还要金山银海,砸几个“清倌人”玩玩…… 六十多万两白银啊! 就嵩县这个——人均不到半分地的穷地方! 这钱咋来的? 还不是底下的苦哈哈们,拿着命,给大老爷搏来的富贵啊! 他们不努力…… 大老爷的第十八房小妾,拿什么娶? 大老爷在老家买的田产,盖得庄子,大老爷在海外的“国家”……拿什么给? 人家鲶鱼可是说的很清楚——人家家里九位数呢! 就这,还不是一任知县大老爷! 人家只是知县大人下面的胥吏! 都是韭菜供的…… …… 王甲长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官场的道道,他了解。 坐在面前的陈鼎陈县尊,更加了解! 但是—— 他只是一个甲长…… 虽然是超编了几十倍、上百倍的甲长,却也有甲长的无奈。 官府收税,找的就是各乡的乡老们! 乡老找了里长,里长找谁? 还不是他们这些小甲长啊! 若是谁家贫困,拿不出来交税钱,他这个甲长,就只有自家垫了! 他要是垫不上,大老爷一个堂签发下来,就要被抓去县衙门口戴大枷! 要是大枷都戴上了,家里还不送钱,那就派人来拆房、拉牛、抓妈…… 身为一地知县,有的是办法让你屈服…… 人家可是百里侯! 那个时候,连他自己,整天都在忙着挣钱,又怎么帮助别人呢? 王甲长想起了当年…… 不甚感慨。 谁还不想做个好官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想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然而,别人不指着他的脊梁骨骂,自家一家老小就要勒紧裤腰带,饿了肚子,指着他的鼻子骂…… 村官难做呐! 而今—— 终于好了! 百姓们都可以去做工,都能挣钱,都能买粮。 为了便于管理,他这个甲长,自然是要带队的。 按招陛下规定的新官职,他这个甲长,可是从九品的吏员! 吏员不在官员体系内! 吏员所属的体系,是税务司。 而税务司的大将们,都是军队转职而来。 带头的两个大佬,是农民军投降的领头大将。 这样的人,因为出身的问题,只能仅仅依靠着皇权。 只有皇帝,才能保住了他们的荣华富贵! 也就是说,税收部门的大老们,必须要当了皇帝的刀子,才能有了美好未来! 而督理税务的部门,是东厂。 连再次恢复实权的五军都督府,都管不到他们! 人家——直属皇权体系! 更别说文臣体系内的兵部了。 万岁爷早就将兵部系统,堵死在官员体系之内了! ——吏员可以升迁官员,官员不可调任吏员! 这是皇帝定下的铁律! 就在村子里墙壁上刷着呢…… …… 自从甲申剧变,皇帝移驾汉都之后,大明的官僚体系,就分成了三部分。 文臣体系——内阁、六部、省、府、县。 武将体系——五军都督府、边镇都督府、战兵、守兵、巡兵。 皇权体系——东厂、锦衣卫、税务、吏员。 独立在这三大体系之外的,是皇帝私人所有军工、民工、重工、大学城…… 以及皇帝占了主导地位的汉都商团,和其下的各处工厂、作坊。 界限互相交杂的,是九寺体系。 也就是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卫尉寺、宗正寺、太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 说简单点: 就是统民权在内阁,这个系统就是文人的天下——皇权体系监督。 而治民权,却是在吏员身上——这是皇权体系内。 治军权在五军都督府,这套体系就是勋贵的地盘——皇权体系监督。 财政大权在皇权体系——拉着天下穷人为根基,文臣敢插手者,死! 这就是朱由检正在推动的五权分立。 彼此权限清晰,同时,反制系统又多重交叉。 最关键的是,当皇帝明文支持老百姓反抗不法官吏后,就将数量最庞大的老百姓,绑在了皇权身上。 这可是老百姓“尊王攘腐”,抗衡不法官吏的“法统神圣”性力量! 也就是说——金字塔的最顶层和最底层,是相辅相成的。 为了保证最后一点,朱由检特意在能够管理到的每一个村落,都漆刷上了—— “大明天子诏令: 私有合法土地、房屋内,百姓有无限自卫权。 流氓、土匪、不法官吏……欺压百姓,杀之无罪! 此令,大明铁律,神圣不可侵犯,永世不得更改!” “大明天子诏令: 行政吏员隶属税务司,官员有权行文请求配合,无权强行摊派。 若有官员违规,吏员当即刻向当地所属税务司、反贪局检举。 查证属实者,依据案件大小,最先举报之吏员、举报功劳最大之吏员,升1--9级。 若十五天内,举报者不曾收到税务司、反贪局回应,当向新闻署汇报。 若新闻署十五天内,不曾回应,当向东厂、锦衣卫汇报,并密奏皇帝。 若官府机构、官员私属暴力打压,反杀无罪! 若打击迫害密奏者,若致密奏者、亦或密奏之人相关者伤残,则夷三族,九族充军流放三万里; 若致密奏者、亦或与密奏相关者死亡,夷九族,并利益相关者,充军流放三万里,永不得赦! 此令,大明铁律,神圣不可侵犯,永世不得更改。” 第1196章 待民以诚,民还以神! “大明天子诏令: 吏员密奏,神圣不可侵犯,不论何种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毁损、涂改、遗失密奏者,夷九族! 此令,大明铁律,神圣不可侵犯,永世不得更改!” …… 这些血淋淋的标语…… 却深深地打动了百姓,以及最基层的吏员们。 毕竟,身处底层的他们,就是被压榨的对象。 有了这些标语,既表明了皇帝是和百姓站在一起的态度,又给百姓提供了皇权的依靠。 皇帝陛下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不要怕,遇到了贪官污吏,只管检举,只管杀! 有事,朕给你担着!!! 这是双向的奔赴,是皇权和百姓互存的基石。 有些爱听“古经”(老故事)的人,更是想到了传言中的那个皇帝—— 朱家太祖起身草莽,坐稳天下后,对百姓视若珍宝。 他面对贪官污吏,大杀特杀,哪怕不惜瘫痪朝廷,也要干掉欺压百姓的赃官! 然而,面对满手老茧的老百姓,却放在了心尖上。 要饭出身的朱家皇帝,吃够了小百姓的苦,哪怕做了皇帝,还依旧记得自己老农的出身。 他老人家,就怕当官的欺压百姓。 在日理万机、旰食宵衣之际,还不忘亲自编撰法律,给小百姓撑腰。 《皇明御制大诰》编撰完成后,洪武爷派遣读书人,一字一句对百姓讲解。 又怕小百姓不识字,被人欺压也不知道该如何伸冤,还不惜花费巨资,不顾山高水长,派人深入每一座村庄,讲解国家法律。 壮哉大明! 漫漫时空,无尽豪杰英雄血。 古往今来,多少王朝烟雨中? 剥丝抽茧,千古帝王谁比肩? 洪武皇帝,怜民爱民第一人! 惜哉大明! 朱元璋的所做所为,挡不住资本一句“暴君”…… 一句转嫁自蛮清皇帝的“片板不得下海”,就将污水泼向了这位千古第一的圣君…… 从国家统一、民族角度来考虑,始皇帝是千古第一! 无可争议的第一! 但是,从民族存续,从老百姓身上来考虑,朱元璋是千古第一! 毫无疑问的第一! …… 摸着良心说,我不是明粉。 我还原明朝,只是出于一个汉人被污蔑了祖宗后的反击! 没错,我写了这么多明代小说,只是我的反击! 哪怕单单明代小说,总数马上就够千万字了,依旧只是我的反击而已。 如果说粉,我是春秋粉。 我最喜欢的时期,就是春秋。 这一点,不管是在起点时候,还是来番茄这边,我从未隐藏过! 我再一次理直气壮的告诉大家——我是春秋粉! 但是! 哪怕我最爱的朝代是春秋—— 我喜欢她的百家争鸣、历史第一的文化盛世; 我喜欢她的凭着一张华夏脸,就能周游列国的豪迈…… 我也不得不承认,从老百姓身上来考虑,朱元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随时随地将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就是朱元璋!!! 没有争议! 只要你是老百姓,朱元璋就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仁君圣君! 就连m爷爷,也说过这样的话: “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尔。” “可不要看不起老粗(朱元璋)。” 呜呼! 哀之…… …… 当岁月磨尽了时空的印记,当贪官污吏掩藏了祖先的丰碑…… 蓦然回首…… 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没变! 高高在上的那位爷,依旧将老百姓放在了心上…… 或许生活有着各种各样的无奈。 诸君! 扪心自问——我们的生活基础,可曾差了? 水、电、路、网、是不是通到了每一户百姓家里? 是不是——气也正在通向千家万户? 国家,是一盘大棋。 站的高度足够高后,整体的发展,才是第一序位的! 哪怕我们都有眼前的无奈…… 但是,夜深人静时仔细想想—— 我们的基础普及,可曾差了? 评论区有句话,我很喜欢——国史即明史。 谁将老百姓放在心间,家里的后堂,就有祂的挂像! 待民以诚,民还以神! …… 当历史被拨乱反正。 当一个后世愤青,来到明末这个混乱的时代…… 又回来了! 将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又回来了! 连皇帝都站在了百姓的这一边,利用皇权,来给他们撑腰,百姓们自然就会坚定的支持皇帝。 而对于底层吏员来说,却也是他们能够挺直腰杆、不畏强权的法理依据! 朱由检命人漆刷的标语,是为了维护国家的长久。 而——对百姓来说,这是最后的一道保障。 对于基层吏员来讲,这可就是抵抗残暴官员的有力武器了! 你敢违法收取苛捐杂税,我就举报你! 这可是皇帝的圣旨! 老子举报了你,老子还能升官发财! 这可是皇帝的许诺! 像王甲长这样的微末小吏,若是以前,连对大老爷反对的声音都不敢说出口。 大老爷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全家消失…… 而自从这条标语,漆刷到了墙上之后,却让他们挺直了脊梁! 他们的权利,是皇帝给的! 万岁爷早就说明白了——他们不归大老爷调遣! 大老爷对他只有行文请求配合的权利,没有逼迫他的权利! 他的顶头直属上司,是皇帝! 他的行政管辖,是税务司辖下的税务厅、税务局、税务所! 若说催征欠税的税务部门,是暴力机构。 那么他们这些吏员,就是行政机构。 皇帝通过《官吏法》,让官员和吏员变成了统属不同的两个行政单位。 官员可以主导治下的民生,并制定条例。 但是,没有吏员的配合,他们就只能在衙门里做一个橡皮图章! 不! 橡皮图章都不算! 因为吏员可以依据国家法律,来收取赋税、稳定民生、安排生产、生活建设。 换句话说,只要遵守法律,吏员就可以完全代替了官员。 除了没有应变能力外…… 这也是朱由检对吏员的制约。 吏员能干的事情很多,偏偏都必须要按照法律来执行。 而吏员犯法后,除了按察司、税务司双重裁定外,还需要东厂反贪局最后裁定。 第1197章 百姓在手,天下我有! 实际上,朱由检原本是不需要制定这么复杂的一套行政体系的。 老朱创造的那一套制度,就已经很完善了。 布政使——主管民治; 按察使——主管法治,监督官员; 都指挥使——主管军队。 这是地方。 中央还有一套监督的机构呢! 按照老朱的设定,地方互查,再加上中央的监察系统,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然而,老朱忽略了人心的贪婪。 文臣阶层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循序渐进,最终将一切权力,都握在了手心。 宣德五年,地方开始常驻巡抚。 宣德十年,就在朱祁镇这个七岁小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长城沿线,就已经全部安插了巡抚。 当文臣拿到了粮食大权,又拿到了督军的大权…… 朱家皇帝,就成了玩物了…… 这就是大明灭亡的真相! 朱由检要做的,就是恢复老朱的制度的同时,再给加上几把锁。 身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从业人员,朱由检自然明白,任何一个制度,脱离了百姓,都是玩不转的。 别看那些埋首苦干在黄泥地上的老农,朴素的让人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沉默寡言的他们,才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不管什么时候,谁得到了老百姓的支持,谁就能万世永昌! 一切上层建筑,都是空中楼阁。 唯有百姓,才是根! 正巧,重建大明的朱由检,正是权力最大的时候。 可以这么说,朱由检虽然继承了朱家16世余烈。 然而,他几乎是白手起家,再次重新打回了天下。 历来马上开国皇帝,都是权柄最高时。 索性,他一条道走到底,直接给了百姓可以合法反杀官吏的法律效力! 更是直接给了吏员可以无视官员的法律地位! 这样的体质,自然有着他的弊端。 僵化、内耗,必然是朱由检百年以后,大明官场的主旋律。 但是! 这又何妨? 只要大明还能延续,只要华夏主体不变—— 大明的科技,一直都会站在世界的最顶端。 这个世界,更是西方全球掠夺,刚刚有了苗头的时候。 需要压榨百姓,来获取海外输血的困境——朱由检几乎没有! ——没错,朱由检没有要反超西方的困境。 大明没有灭亡,朱由检就没有这个困境! 这就是华夏老祖宗,留给朱由检最宝贵的遗产! 那么,还有什么是不能干的呢? 要知道—— 三十税一的农业税,毛利润十税一的工商税,足够大明后世的继任者使用了。 更何况,朱由检还将大学城、科技研发、武器制造、工业制造、矿场开采、粮食采买……都给攥在了手心。 更别说,还有那庞大到足以涵盖一切的“汉江商团”! 汉江商团诞生的背景,就是皇权的支持。 只要在这个圈子里的商贾,没有敢抛弃皇帝的。 因为皇权——才是汉江商团能够存在的前提! 这……就是朱由检真正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 这几个板块在手,后世的继任者,只要有点能力,完全可以重建一个朝廷! 换句话说,哪怕是官员们不配合,哪怕皇帝中庸…… 单单依靠吏员体系——这种僵尸一般的制度,大明也能玩得转! 朱由检是有底气的。 给他底气的,就是老祖宗们留给华夏百姓的智慧结晶。 这是华夏的荣光! 这是每一个华夏百姓的骄傲! …… 王甲长佩服陈鼎。 但是,却不怕陈鼎。 因为他是吏员! 哪怕从九品的末等小吏,也是吏员体系内的一员! 大老爷敢动他…… 他只要派个人去了税务司,大老爷就要被税务局“请”走喝茶! 甚至,他的家人,还可以悄咪咪给新闻署写了信…… 这样,请大老爷喝茶的,可就是东厂了! 因为新闻署是东厂下的衙门,跟反贪局齐名,更是可以调动反贪局一部分力量。 这就算了,新闻署衙门,除了会有皇帝身边内书堂文书太监,日常坐镇之外,更是可以不经通传,进宫面圣! 这个权利,可就是新闻署超然于外的保证了。 大明的太监们,为啥那么牛? 不就是因为——“皇权特许”么! 今日,皇权特许的,不单单有东厂、锦衣卫,还有新闻署、反贪局,以及庞大的吏员们! 甚至,严格来算,小百姓也在“皇权特许”之内! 这份“皇权特许”——堪称毁天灭地的能量! 反过来说—— 杀贪官污吏不犯法,就是皇权最大、也是最重的保证! 正所谓: “老百姓在手,天下我有!” …… 王甲长虽然是最末等的小吏…… 大小也是在编的干部了。 除了每年会有两石麦子、或者稻谷的官俸外。 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了地方官的体面。 更是在做工的时候,还能多拿了几枚铜板。 自家有钱,就愿意拉乡亲们一把。 百姓有钱,自然就不会再冒着生命危险,雨雪天气里进山采药。 有钱了,谁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挣钱啊~! 百姓在家躲雪,王甲长也就有了能够召集起来的人手。 不过是拿几顿饭的粮食出来,号召百姓进山砍了树木,就能让乡人免了被砸死的灾难。 这事…… 只要稍微还有点良心的人,都会去做的。 更何况,这还是他的政绩。 ——是会升职的! 都是当官的,谁不想爬得更高? 王甲长难道不想成为——王里长、王乡长? 利益驱动,才是真正最有效的法宝。 …… 一想到今日的好日子,王甲长的嘴角,不由带上了笑容: “现在好了啊! 万岁爷让咱小百姓赚到了钱,百姓们在这冬日里,就愿意在家猫猫冬。 有人手可用…… 我这个甲长,大小还是一个村官,说的话,还是有人听的。 我又岂能不为乡邻做了善事?” “哈哈哈! 王甲长说的好啊!” 陈鼎哈哈大笑: “肯做实事,你的这个官,就是合格的。” 陈鼎点了点头,对着王甲长夸赞一句。 花花轿子人人抬。 夸人一句,累不死自己。 要是因为他的一句夸奖,而诞生了一个一心为国的吏员,那就是大明得到了好处! 第1198章 徐州 更何况…… 陈鼎盯着王甲长看了这么久,自然能够从他脸色上分清楚—— 这甲长说的是实话。 他上任的时候,嵩县上一任县官,已经被东厂带走了…… 能让东厂插手此事,足见这穷县大老爷,贪了多少银子! 官场上的事情,自有反贪局去处理。 他也不够资格去过问…… 他也没时间去过问。 与自己无关的人——自己都忙得脚不沾地了,管那么多作甚呢? 更何况,皇帝对他有启用之恩! 昔日,他跟着郑森面圣之后,就被皇帝询问了几句。 一纸调令,让他去了龙州调研。 随后,他接管了嵩县知县的差事。 陛下的思路,他在为官前,当初面圣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皇帝要的是——大明回到太祖爷时期,甚至超过太祖爷时期。 不着急。 慢慢来。 治大国如烹小鲜。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大明皇家大学城招生的规模越来越大,陛下可是兼着大学城校长的差事。 这些学子,都是真正的天子门生。 偏生,招收的还都是喜爱杂学的士子。 这些人,可是不被主流儒家所喜的。 平素备受排挤,到了皇帝的大学城里面,不但能亲耳接受了皇帝的训话,更是能够得到天子弟子的名头! 天子门徒的身份,就此建立。 有了这名份…… 他们自然会给皇帝卖命! 陛下不是说了么—— “十万学子,十万兵!” 是的,每一个大学城走出来的学生,都是万岁爷手上的兵! 师生的名义在这里…… 就算十个人里面,只有八个愿意给皇帝效力。 那也是个恐怖的数据了! 这些人,就是皇帝荡平天下的力量! 一步一步,慢慢替换,总有将天下官吏,全部更换完毕的时候。 至于那些贪官污吏…… 新成立的反贪局,能饶了他们? 陛下换汤不换药,将东厂挂上了反贪局的牌子,不就是为了对付他们的么! 陈鼎心里——门清。 …… 陈鼎询问了刘婆婆一些生活上的困境,得知衣食无忧后,又马不停蹄的视察了其他穷困百姓。 视察完了大阴沟村,天色已经快要正午。 村里百姓,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在冒着淡蓝色的烟雾。 油爆蒜苗的香味,弥漫整座山村。 王甲长家里已经在做午饭了,不差钱了的村长婆娘,还从邻居家买了两只山兔,准备款待知县一行。 王甲长热情挽留。 然而—— 陈鼎谢绝了王甲长要留他吃饭的提议。 “王甲长,心意我领了。 只是,大雪在即,我多走了一个村,我的心里,就会踏实了一分。 待来日吧,来日我请你喝酒。” 婉拒了王甲长后,陈鼎继续朝着深山而去。 官帽山深处,还有十几个村落呢! 眼见大雪在即,陈鼎要赶着时间,将所有的村子,全都跑一遍。 皇帝不拘一格用人才,他不能辜负了陛下的这份信任! …… 徐州城头。 高杰部已经赶往徐州镇守。 经过郾城(漯河)整编之后,高杰余部,战力更上一层楼。 当全员换装了燧发枪,高杰留下来的农民军,就成了强军。 虽然比不过大明正规军。 但是,打一个清军,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实吧,还是那句话—— 汉儿不满饷,满饷无人敌。 这在整个历史中,都是常态。 老朱——更是自从颁布“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后,短短十个月时间,明军就打下了北京城! 几乎打遍全世界的蒙古人,连一年都支撑不了…… 洪武、永乐时期的明军,就因为拿得到足额饷银,打遍天下无敌手。 华夏的历史上,有两个皇帝是真牛。 隋明帝杨广,唯一一个亲至张掖,会猎万族的帝王! 豪迈!!! 明太宗朱棣,唯一一个以帝王之尊,五次领兵横扫漠北的霸主。 霸道!!! 这两人的霸气,就连唐太宗李世民,都差了一分。 朱棣以帝王之尊,亲自去草原上浪了一次又一次! 谁敢跟他真刀真枪的对上? 哪一次不是——蒙古一听明军来了,吓得仓皇逃窜? 然而,朱棣命丧北归途中…… 朱棣的儿子,也不过做了十个月皇帝。 到了朱瞻基的宣德初年。 就那么前后两三年时间,明军刚刚还深入草原,打得蒙古不敢露面呢! 瞬间—— 就被人家欺负到了家门口! 这是为啥? 不就是因为—— 接连没了两个皇帝,文臣拿到了权力,明军就再也拿不到足额的饷银了么。 明初可是实物制。 拨给军户的是粮食、武器、铠甲、兵械! 人家大老爷们,就不说像明末那样,直接贪污了九成。 就算文官只贪掉三成…… 我够高看他们了吧? 打个比方—— 本来需要一万人出征…… 朝廷下发了一万把刀剑。 足饷! 正好人均一把,人人都有武器用。 结果,文臣贪污三成——变成了只有七千把! 好家伙,这…… 赤手空拳上去的士兵,不是给人宰的么? 第一时间,就被敌人干掉了三成人数—— 什么样的军队,能承受伤亡三成的代价,而不溃败…… 刚刚开始交手,就死了这么多人…… 能不崩盘吗? 举的例子很粗糙,然而,就是这样的道理。 朱棣死在了攻打蒙古的途中,距离宣德初年蒙古南下长城沿线抢掠,就那么三年时间! 兵还是那个兵,朝廷还是那个朝廷。 就因为文臣掌握了权利,明军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为啥? 不就是因为当兵的拿不到足饷么! 其实吧,这个现象,自从宋朝将儒家推上天坛后,就成常态了! 这就是儒生吹上天的“儒家保华夏两千年不绝”…… 净特娘放屁! …… 历朝历代啊,只要当兵的不缺衣少食,这个朝廷,就不会灭亡! 哪怕赵光义再车神,不是还有静塞军——未尝一败么!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挡不住的,却是儒生的无耻…… 儒家找的理由千千万! 就是不谈儒生怎么扯淡! …… 邢氏身穿白色孝服。 百十个女兵,排成两排,护卫在邢氏左右。 身后,军士林立。 硕大的大明新日月旗,迎风飘扬。 第1199章 阁老绕柱走 城门楼下,悬挂最高的,是一面金色的“明”字旗。 火红火红的缎面,金色的刺绣,是那么显眼。 旁边,是白底黑字刺绣的“高”字三角将旗。 明字旗的另一边,是二十八星宿旗东方七旗之一的箕水豹。 这是东方七宿之末。 邢氏带着全军投降之后,就被赐予了箕水豹旗。 高杰的罹难,虽然已经接近一年之久。 邢氏却始终孝服不曾离身。 这就是邢氏的智慧…… 丈夫麾下都是骄兵悍将,本就是无法无天之徒,而今能够镇压住他们的相公,已经被许定国杀害。 而她和高杰的儿子高元爵,年纪太小,自然难以服众。 大军,即将崩盘…… 万幸的是, 皇帝对他们又伸出了橄榄枝。 邢夫人深知,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丈夫留下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甚至,她和儿子,也会成为麾下大将,号令群雄的玩物。 邢氏是个聪明的人。 该怎么选择,才能保住自己的利益,邢氏很清楚。 她一丝时间都没犹豫,当即转投建立了新大明朱由检的怀抱。 为了稳定旗下人心,邢氏的孝服就不曾换了。 装可怜…… 任何时候,都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 言语中不去说高杰离去后,自己孤儿寡母的艰难…… 却让人时时都能看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高招! 邢氏的这一手,就玩的贼溜! 邢氏的聪明智慧,可见一斑。 …… 邢氏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人。 就连高杰背叛李自成后,也经常对别人这样说: “邢有将略,吾得以自助,非贪其色也。” 能让高杰这个敢给李自成戴绿帽子,甚至直接叛逃李自成的人,都不得不再三重申自己在意的是邢氏的智慧,而不是美貌。 足见邢氏有多漂亮了! 也足见邢氏的智慧了! 题外话说一句,历史上的邢氏、高元爵,在睢州之变后,就再也没了记载。 很显然,邢氏请求史可法收高元爵为义子,以图稳固军心的最佳办法,却被史可法拒绝后…… 邢氏的自救,失败了…… 史可法的拒绝,让邢氏的存在,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至于高杰儿子高元爵,更是成为了大将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 这就是高杰遗留大军,最后反噬南明的真正根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史可法! 这位名气无双的大儒,当时所做的举动…… 堪称辣眼睛! 没错! 就是辣眼睛! 完全让人看不下去的那种! 从扬州死人堆里爬出来,逃过一劫的当时官员应廷吉,事后编纂《青磷屑》——详细的记载了这件事。 应廷吉是天启年间的进士,当时在史可法身边担任官员。 他——是史可法幕僚里面的实权人物。 他将自己的这本书,取名为《青磷屑》。 书名就说的很明白! 青磷——人死之后的鬼火也! 青磷屑——侥幸逃过必死劫难的苟且偷生之人尔! 这是当事人的记载! 自然是最可信的第一手史料。 按照《青磷屑》的记载,史可法当初办的事,那叫一个难看! 简直难看至极! 邢氏担忧自己不能服众,于是,当众提议,要让儿子高元爵,拜史可法为义父。 结果! 史可法当场就翻脸了! 甚至,大声呵斥邢氏! ——即原文:“邢氏夫人虑稚子之孤弱也,恐独立不足以有成,知阁部无子,欲为螟蛉。 公怪之!” 事后,幕僚对史可法说,这件事不会伤害史阁部的清誉。 ——即“谋诸将佐,佥曰:无伤。” 史可法心中却不认同,脸色很难看。 ——即“公心不然,毅形于色。” 过了一会,有幕僚反省过来,史可法不同意收义子,是为了自身清誉。 于是,给他提了一条建议: “阁部您可以这么说——高元爵为什么不拜太监高起潜为义父呢?” “只要高起潜收高元爵为义子,他(史可法)自然也没啥话可说! 他收(指高起潜),我就也收(指史可法)!” 史可法认同了这个建议! 即原文——“辄有献策者曰:是不难,渠系高氏,有高监在;公盍为之盟,令父其父、子其子。 公可其议。” 这件事传到了邢氏耳朵里。 于是,第二天,邢夫人就再次设宴,宴请高起潜、史可法。 为了给儿子掌握大军,确定名分,邢氏甚至召集军中大将,一并作为见证人。 实际上,邢氏这一手,就是将将军们架在了火上。 只要当场名分确定下来,以史可法的地位,就没有人敢架空邢氏母子了。 不得不说,邢氏的手段,一点都不低! 就在酒席上,邢氏拉着儿子拜高起潜为义父。 结果…… 高起潜欣然同意,直接认了高元爵这个义子。 也就是原文——“次日,邢夫人设宴,将吏毕集。 公备隆意,语高监。 监忻诺,受其子拜。” 然而…… 史大人出尔反尔,甚至,当着众将士的面;当着刚刚被他挤兑,却欣然同意高起潜的面…… 史可法大玩“秦王绕柱走!” 这个沽名钓誉的家伙,堪称无耻之尤! 高起潜认了义子,邢氏拜谢高起潜,同时,又让儿子拜史可法为义父。 即——原文“邢夫人亦拜,并拜公。” 好家伙! 刚刚还在放屁,说只要高起潜认了义子,自己也会收高元爵为义子呢! 史可法转身,就不认账了! 这家伙挤兑的高起潜收了义子,自己却将刚刚说出的话,就当做放了个屁! 史大人的脸,是一点都不要了! 邢氏带着儿子,给史可法磕头。 史可法却绕着柱子转圈,就是不肯定下“父子”的名分! 自己打自己的脸…… 史大人做的真绝!!! 即——原文“公不受,环柱而走。” 我尼玛! 史可法给自己当秦王了? 不接受不说,还特么大玩“秦王绕柱走?” 这个闹剧,惊呆了众人。 更是让众将士,看到了邢氏母子的软弱之处所在。 最后,还是高起潜看不下去了,制止了史可法。 宴席不欢而散! 即——原文“高监止焉。 宴毕各散。” 第1200章 唯有清名 为了保住这一支大军,高起潜只得再想办法。 第二天,高起潜亲自设宴。 即——原文“又明日。” 为了保住高杰留下来的大军。 高起潜只得自己设宴,宴请史可法,酒席上,对史可法说: “史阁部啊! 你说只要我收了义子,你就也会收。 前几日,我已经收了高元爵为义子! 该史阁部您——兑现诺言了!” 为了防止史可法反悔,高起潜不但让邢氏、高元爵一并过来。 更是让自己手下,一群得蒙皇帝赏赐“飞鱼服”、“斗牛服”的实权小太监们,围住史可法。 挟持史可法坐在椅子上。 小太监们,扯住史可法的衣服,不让他起来! 这些小黄门,穿的可是“蟒袍”,代表的是皇帝的权威。 史可法不敢站起来逃走了——他怕扯坏了小太监身上的“皇帝脸面”。 即——原文“高监设宴宴公,并宴高世子。 公甫就坐,令小黄门数辈俱围,有衣蟒者,挟公坐,不得起。” 最后,在高起潜的强制下—— 直接让邢氏带着孩子,拜史可法为义父。 然后让高元爵大喊“父亲”。 高起潜强行让史可法,答应收了这个义子。 即——原文“令世子拜,邢夫人亦拜,以父称之。 公无可奈何,勉强尽欢”。 史可法被逼无奈,只得勉强答应了。 结果,数天时间,都很难受! 即——原文“怏怏弥日。” …… 应廷吉的《青磷屑》,至今还在。 全文不长,也就万把字。 这是当事人亲自记载的事情。 甚至,对史可法的坟茔,他都有所交代。 这人写的这本书,大家都可以去看看。 史阁部…… 一言难尽矣! …… 然后呢? 转身,史可法就直接跑回扬州去了…… 被迫收了义子之后,史某人连夜匆匆逃亡扬州。 这让高杰留下来的将领们,该如何自处? 人家能没二心吗? 这一切,都是你史阁部——亲手送给人家的机会啊! 要是史可法不答应收义子,最开始就不答应! 人家也不会有了别的想法! 打个比方——你要结婚,去问某亲戚借钱。 这厮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你问张三借来了,他就也借给你! 好家伙,你从张三那里借到了。 他却不借给你了! 关键是,你全程还带着自己未婚妻子的全家去的…… 这谁能好受啊? 你的丈人家,是不是要质疑你了? 甚至…… 若你是相亲的,怕是连未婚妻,都不嫁给你了! 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理都是一样的。 万变不离其宗。 史可法出尔反尔的举动,成功的让高杰部大将们,看到了上位的机会。 邢氏、高元爵的权威,被史可法亲手砍没了! 军队上下尊卑的秩序,被史阁部踩在脚底,碾了又碾! 人家能不想要代替高杰,当老大么! …… 史阁部啊史阁部…… 一言难尽! 好家伙,前脚挤兑高起潜。 后脚就食言自肥! 史可法跑了!!! 我尼玛…… 这不是在鼓励高杰大将,内斗造反吗? 史阁部的这个举动—— 惹得随行幕僚阎尔梅大怒,直接写了一首诗讽刺史可法: “劝君渡河复山东, 不听; 劝之西征复河南, 又不听; 劝之稍留徐州为河北望, 又不听。 一以退保扬州为上策”…… “左右有言使公惧, 拔营退走扬州去。 两河义士雄心灰, 号泣攀辕公不驻。” 看到了吗? 阎尔梅将一切都说的很清楚! 南明江北政策的失败,甚至南明的灭亡,罪魁祸首,就在史阁部这里! “两河义士雄心灰”啊! 当兵的看不到希望…… 投降清廷,不就成了必须要有的选择之一了吗? 这…… 太打脸了…… …… 反过来再看看《青磷屑》。 按照应廷吉的记载——随后,有南下投靠朝廷的人到来,史可法却排挤人家。 即——原文“有北人来,亦不容矣。” 后来,清军果然南下,人心不稳的高杰余部,果然开始向南逃窜。 史可法仓皇不知该干什么,军略大事一塌糊涂。 此举,导致了江北大军顿时哗变。 甘肃镇李栖凤、监军道高岐凤帅欲投降清军,史可法听之任之…… 即——原文“李、高见公志不可夺,遂于二鼓拔营而出,并带食饷用将胡尚友、韩尚谅诸兵北去。 自此备御单弱,饷不可继,城不可守矣。” 看看,看看! 应廷吉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江北大局的崩盘,罪魁祸首,就在史可法身上。 一个当事人的记载有偏颇…… 难道两个当事人的记载,都有偏颇吗? …… 史可法为啥青史留名的? 因为史可法死后——江南士绅,将史阁部推出来了! 弘光朝正值灭国危机,也需要树立一个典型人物。 于是, 借机给史可法上了一个“忠靖”的谥号。 这个谥号,是上谥。 但是,这操作,说的难听点么——不过是高台教化的举动罢了! 因为南明需要,所以,树立了史可法! 就是这么简单。 《逸周书·谥法解》: “谥者,行之迹也;号者,表之功也;车服者,位之章也。 是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 行出于己,名生于人。” 《谥法解》就说的很清楚,谥号是对一个人一生的总结。 一生名声好,就取一个好点的谥号,办了恶事,就给一个差点的谥号。 你的行为,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你的谥号,就是别人根据你的行为,给你的! 说到底,还是我解释“编户齐名”时的那句话。 君臣相辅罢了。 臣子效劳国家,国家就给你地位。 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通常情况下,谥号都是对一个人的盖棺定论。 这指的是通常情况下。 这世上,总是有些不要脸的人,不是么! 忠——危身奉上曰忠;虑国忘家曰忠;让贤尽诚曰忠;危身利国曰忠;安居不念曰忠。 靖——柔德安众曰靖;恭己鲜言曰靖;宽乐令终曰靖;柔德教众曰靖;柔直考终曰靖…… 忠靖—— 这就是个美谥里面,中庸的谥号。 嗯,稍微偏上点。 第1201章 史可法被捧上神坛的原因 但是么…… 时代总是在变化的。 比如,“我圣清”那群祸国殃民的玩意,将谥号直接给弄到了二十多个字! 比如努尔哈赤,就多达25个字,全用美谥堆积…… 堪称奇葩! 至于光绪这个连权力都没有的货,更是多达28个字! 全特么是用上谥字眼堆积起来的。 这就是奇葩中的战斗机! 所以,谥号这玩意,看看就得了。 用这玩意盖棺定论,就是在搞笑。 宋朝出了个真宗,从此无人敢封禅! 被恶心的了! 出了个“我圣清”的奇葩,从此谥号,再也不是对一个人的一生总结了。 一样是被恶心到了! 史可法的这个“忠靖”,虽然是上谥,却也不过是“人死过消”…… 归根究底,不过是南明朝廷的需要。 史可法被当做典型,拿来高台教化罢了。 明代有个东西,也叫忠靖。 忠靖冠——就是明代官员头上戴着的“梁冠”。 嘉靖定下的规矩。 换句话说,忠靖——不过是嘉靖希望文臣该有的操守罢了! 史可法的忠靖,亦是如此。 抛开南明的政治需求,实际上“忠靖”并非多么了不得。 宋朝之后的朝代,文官做到了一定程度,死后都是上谥。 没错! 都是上谥! “忠靖”…… 这个谥号是美谥,却并不算太高贵。 认真算起来,就是个平庸阶层,略微向上一点的谥号罢了! 南明认可史可法的,是他——忠于王事,立志靖难平定而已。 不管他怎么死的,终究是为了国事而死。 所以,恰逢政治需要,就给了他上谥。 说白了,也就是将史可法抬高一点,让为国效力的人,看到国家不会亏待他们罢了! 如此而已…… 仅此而已…… 史大人的名声,在南明当朝,就是个平庸的定位。 史大人被捧上神坛,是后来者所为! 南明觉得史可法平庸。 但是,清廷需要啊! 东虏吞并天下,需要的不是人才,而是奴才! 平庸的史可法,不正符合清廷所需吗? 将平庸之人推上神坛,可就能够维持——清廷奴化百姓的需求了! 史可法平庸…… 恰恰,清廷,正好需要史可法这样的人,于是开始推波助澜! 到了乾隆时期,为了稳固统治,才给史可法上了一个——“忠正”的美谥! 忠正,这可是最高、最好的谥号之一! 只是之一,而不是最高! 乾隆这个谥号的选择,也是很有问题的。 因为在宋朝推举儒家上位之前,“忠”才是最好的谥号前缀。 五代以前——最好谥号是“忠武。” 忠武——忠于皇帝的武! 也就是说“儒皮法骨”时期,“忠武”才是最高地位。 这就是为啥“诸葛武侯”、“岳武穆”,人尽皆知的原因。 人家的谥号,就是顶尖的美谥之一! 因为“武”的谥号,在这时期,是“文”谥号,拍马难及的! 北宋时期,儒生上位,文臣逐渐压倒一切。 但是,此时武风遗存。 因此,北宋初期,“文”系列谥号,与“武”系列谥号并存。 而到了宋代儒家上位之后,就变成——“文”才是最好的谥号前缀。 综合起来,两宋有两个谥号是最顶级的——“忠献”、“文献”。 而到了元朝以后,文臣彻底把控一切! “文”字头,就成了最牛逼的谥号。 明清两朝,最高谥号是“文正”。 明清时代,“生晋太傅、死谥文正”——才是世人的最高追求。 比如刘伯温,他的谥号是“文成”。 这就是顶尖的谥号之一,当然,还是比不上文正的。 熟悉了谥号的操作,再来看看清朝推举史可法登上神坛的过程: ——“新朝(清朝)念其忠勤,有司给粟帛以养其母,与西门小房一区以处其室。” 后来因为很多地方,借史可法之名抗清,其母亲等人被抓了起来。 但有清朝将领说,史可法当时已被杀了,现在的那些人里,不可能有他。抓起他母亲,又有何用? 于是又放归。 至乾隆时,终于将史可法,捧上了至高无上的“神坛”。 给了他“忠正”的谥号。 这个忠的前缀,就很有意思。 在以“文”为最高谥号的明清两朝,乾隆需要史可法,却才给了“忠正”……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如果乾隆真的认可史可法,给出的就不是“忠”——而是“文”了! 再次一步,给个“武”,也能说明史可法的地位啊! 难道这样的谥号,不符合清廷推举史可法的心态吗? 偏生,给了美谥131字中,几乎是倒着排的“忠”。 (忠排64.) 这说明了什么? ——在乾隆心中,实际上想的不过是推举史可法出来奴化百姓罢了! 仅此而已! 只此而已! 史可法成神的原因,就和关羽被清廷神话,一样的道理! “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天下刘伯温。” 没听过这个谚语的人,出来举个手,我看看有几个? 这个“分”、“统”,二字的差别,就能说明问题了。 诸葛亮——三分天下。 分! 看到了吗? 是分离天下的人! 刘伯温——一统天下。 统! 一统天下的人! (虽然刘基实际地位,并没传言的那么高……) 但是! “分”和“统”,谁的地位更高? 那必然是统啊! 这就是为什么老朱推崇岳武穆的原因! 因为,老朱的政治纲领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站在大明的立场上,需要被推上神坛的,是——对华夏整体有功之人! 简单点来说,也就是岳武穆这样的人! 而关羽…… 士林通过推动三国小说,尤其是三国演义,从基层认知上,推高了关羽的地位。 到了明代末期,关羽才终于与岳武穆并列。 这时候,明朝就快没了! 直白的说——这是底层裹挟国家意志的手段。 这说明了什么? 当“一统华夏才有功”的普遍认知,被替换成“分华夏有功”…… ——国人维护统一的认知基础缺失,使得大明的灭亡,就不会被人在意了。 人们想的只会是——建功立业、货于新主家! (这样的舆论操作,今日还在。 仔细想想,给我们灌输这样思想的人,少吗? 真的兄弟们,自从开始在抖音做视频,我都快急哭了,长点心吧!) 第1202章 总有些人负重前行,试图撑起这片蓝田 ——既然分的地位不高,为何关羽却成了至高无上的神只? 是不是有人需要这样呢? ——只有不想让华夏统一的,不想让华夏站起来的——才会将“分”捧上神坛。 这就是为什么清廷推举关羽,而岳武穆沉沦的原因! 因为,人家要的是奴化! 所以啊,史可法的地位,真的是人需要他,所以才会如此高崇! …… 说回历史。 让我们看看史可法接下来的操作。 高起潜强行让高元爵,拜了史可法为义父。 结果—— 史可法跑了…… 这一跑,顿时让大军军心散涣。 高杰遗留的大军将领们,眼看前途无望。 哪里还有战心? 当清廷开始南下之时,纷纷紧跟史可法的脚步,放弃高杰收复的地盘,逃窜南下。 要知道——当时,许定国的投降清廷。 使得主力全部都在山陕战场上,在整个华北平原,仅仅只有不到一万老弱病残的清军,势力大涨。 也正是许定国的投降,才使得原本连自保都做不到的清军,开始有了进攻的实力。 但是! 这个时候,清军也只是有了进攻的实力。 许定国那是什么东西? 说个不好听的,就明末的将军们,随便找个人,就能杀得许定国摸不到北! 高杰死后,五百个愤怒的亲兵,就能杀进睢州! ——杀得许定国丢弃睢州,连夜逃过黄河,投靠清军去了。 许定国几万大军…… 真的就是个屁! 南明只要敢打——主力全部被李自成拖在山陕战场的清军,瞬间就能被抄了老巢! 这个时候,只要史可法坐镇黄河南岸,大吼一声: “兄弟们,给老子打! 老子就在这里看着你们!” 别的什么都不用他做——高杰留下的骄兵悍将,就能杀进河北大地去! 杀进北京皇宫,活捉方喀拉、狗獾子! (顺治)(多尔衮) 最低限度,山东也能全境光复。 只要拿下山东,就将清军的战场,限制在了山东境内。 随后只要南明稍微正常点,收复河北,简直是轻而易举! 这就是阎尔梅,献给史可法的上策啊! 然而…… 被捧上神坛的史可法,却选择了逃窜! 当史可法不敢打,率先逃窜的举动,传遍了天下…… 又让高杰部属,该怎么想呢? 你史可法——可没给人家撑腰啊! 你史可法——抛弃了高杰余部大军啊! 你史可法——可是南明朝廷江北第一人啊! 领头的都跑了,人家能不跑吗? 史可法逃窜扬州后,又只顾给家人写信,军事部署一塌糊涂。 最终,扬州一战,南明的大好局面,全部沦陷! 史可法死后,高杰余部逃到岸边,想要渡江南下…… 结果呢? 南明的这些大臣们啊,悍然用一顿炮火,打死高杰余部一万多人! 我尼玛…… 人家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史可法看不起人家,南明大臣不要人家…… 爱国难道就该这么卑贱吗? 就该这么被你们文臣作贱吗? ——这些人裹挟邢氏、高元爵,转投清廷,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要知道高杰的麾下,可是有不少能人啊! 高杰的部将——李成栋,几乎打遍了整个南明,从长江边,一直打到了广东。 换句话说,李成栋从长江边,一直打到广州,都是拜史可法所赐! 此外,李本深、胡茂桢、阎可义、杜永和、张月……哪一个不是一方大将? 这些人,投降清廷之后,可都是一地总督、一地总兵的高位! 这也就说明了,人家是有实力的! 这些人,但凡用了一两个,南明也不会是那个结局了。 就算按照阎尔梅提出的下策…… 史可法退到徐州,坐在徐州稳固军心—— 南明朝廷,也能稳固淮北大地! 要知道,这时候的黄河,入海口是淮河河口。 有了黄河天险在,淮河流域,是一定能够保住的! 淮北大地在手,南明也就有了战略缓冲。 人家阎尔梅的上中下三条建议,不管那一条,都是对国家最有用处的! 然而—— 左右有言使公惧, 拔营退走扬州去。 两河义士雄心灰, 号泣攀辕公不驻。 唉! 只能说史大人啊史大人…… 就只剩下清名可以传唱了…… …… 万幸! 不论山河如何破碎,总有人在负重前行。 他们隐入尘烟、奔波三餐,却在角角落落、方方面面,修补着这个世界。 原本的历史—— 豪门投降忙,小吏扛大旗, 海盗守国门,流寇死社稷! 哪怕河山倾覆,总有人用他那永不弯曲的脊梁,要撑起这片蓝天! 这个时空,比那个时空更加幸运! ——有来自后世的愤青,给她修修补补。 ——稳定乾坤! 高杰死后,朱由检第一时间,就派遣自己的内监亲随王廉,悄悄去接触了邢氏。 邢氏也不是傻子,朱由检是什么意思,她能猜不出来吗? 这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人,当即一不做二不休,吩咐最后忠于自己的高杰三千亲兵,埋伏大营之中,当做刀斧手。 然后,大肆给高杰发丧,要求军中大将回来祭拜主帅。 这是大义! 没有人敢不来! 不来者,只需要邢氏站出来哭一嗓子,他的大军就会哗变! 这就是大势不可欺! 这些人一来,还未说话,邢氏就将王廉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请了出来。 众人一看到这一幕,哪里还能不知道,邢氏这是已经悄悄投靠了朱由检。 邢氏也不说话,带着孩子跪在灵柩前,等待众人的选择。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再蠢的人,也知道大局已经在邢氏手中了。 永盛皇帝都已经开始插手…… 人家可是袄儿都司,全歼清军25万; 北直隶一战,尽复河北大地,赶得清军仓惶南下。 甚至,连辽东老家都丢了! 永盛皇帝的人,已经来了…… 还有他们坐大的机会吗? 大皇帝陛下能派人接触了邢氏,只能说明——皇帝要的是一个整体! 若不然,早就私下联系他们了! 众将心中门清…… 李本深是高杰的亲亲外甥,邢氏是他的舅母。 邢氏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是和他有所重叠的。 毕竟,舅舅如父! 李本深是高杰外甥,在一定程度上,就等同于高杰之子。 高元爵年幼,邢氏要稳定的大军,还不是需要他出面啊! 第1203章 火药在手,天下我有 高杰遗留下来的将军们,能独当一面的并不少! 后来在满清朝廷,混到一省总兵高位的,都有好几人! 然而,这些人里面,最希望邢氏掌握大军的,就是——李本深! 一见到这一幕,李本深顿时高兴坏了。 他连和副将商量一声都没有,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 这厮一张嘴,就表达了会遵守邢氏调派的意思。 甚至,连自己的大将印信,都交了出来。 邢氏得到了第一个公开表态支持自己的大将! …… 小太监开口了: “陛下说了,高将军的仇,不能不报。 咱家过来,就是给高将军报仇的。 贪生怕死的,脱下军装,咱家不为难你。” 小太监一开口,就说明了众人的下场。 要么——效忠皇帝,继续聚集在邢氏周围,提起刀子跟满清干! 要么——脱下军装,交出手中的兵马,回家抱孩子! 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小太监很有底气! 刘忠嗣的大军,就在邢氏大营之中。 虽然进入大营的,只有三千兵马…… 但是,掀翻了高杰余部,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个时候的高杰余部,还没被南明伤透了心。 高杰的部属,大都是陕西汉子。 长久与蒙古鞑子战斗在第一线的陕西汉子,自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跪了满清。 祖祖辈辈都在跟蛮子打仗,谁特么不知道谁的底细啊! 你砍我一刀,我特么会死! 我砍你一刀,你也不是铁打的! 你要了我的命,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都是娘生爹养的,谁比谁少了零件? 鞑子…… 怕个屁! 都是俩肩膀顶一个脑袋。 谁比谁血多了不成…… 邢氏埋伏的刀斧手都没用上,所有人就都拿出了自己的将军大印。 大喊着要为高杰报仇…… 聪明一点的李成栋,更是跪倒在地。 这厮涕泪满面,膝行上前,哭喊着诉说自家将军被许定国残害,要请小太监给他们主持公道。 直到这时,邢氏才将王廉、刘忠嗣请了出来。 皇帝身边内监老大之一都来了;皇帝身边亲信大将都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 自从皇帝亲征袄儿都司之时,王廉帮着太子爷稳定朝堂后——王承恩的这个义子,就走到了大众视野内。 而刘忠嗣…… 刘忠嗣更出名啊! 白发老公方正化,带着残军孤守保定。 三百太监、三千孤军死战不退,钉死在闯军北上的道路上。 不足万人,竟然堵死了李自成的二十万大军,整整数月之久! 方正化、高时明、李凤翔、褚宪章、张国元…… 太监老公美名,已经传遍了天下! 今日天下,谁不知道: ——保定张家五子皆豪杰,知府何复挽天倾,同知邵宗元铁骨钢胆,总兵马岱孤胆英雄,后卫指挥使刘忠嗣豪气无双…… 朱由检让人编纂的《保定英雄传》,将保定一战的相关人等,尽数捧上神坛! 影响力之大,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朝鲜李家王朝,更是在京都城外,修建了保定豪杰群雄像。 还特意将皇帝救出保定群雄的这一天,定为“圣恩节”! 朝鲜王李家…… 就很—— 大舔皇帝的狗腿子们。 大国下臣,犹如小国之王的定律,在朝鲜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朝鲜李家还是知道感恩的——他们是朱太祖扶持起来的国王。 大清都快没了,人家还认朱家王朝呢!) 琉球国小民弱,自然拿不出三千里江山李家朝鲜王——这样的跪舔手段。 琉球尚氏则是在悬崖峭壁上,石刻铭记,饰以朱漆金粉。 只要是要在琉球停靠的船只,离得老远,都能看到那金光闪闪的一大片字迹! 李家是大舔,尚氏是小舔。 对华夏最忠心的两个小弟,朱由检也愿意被他们舔。 …… 至于被左良玉呼来喝去,全然将自己当做孙子的三宣六慰…… 更是跪在地上狂舔! 哪怕他们连面圣的权利都没有…… 哪怕他们面对的,只是大明的一个边缘将军…… 却不得不跪舔! 他们敢不跪舔吗? 左大将军一个不满意,就要加了他们的赋税。 偏生,左良玉几十万大军在手。 往日里在文臣的支持下,屡屡反抗大明统治的三宣六慰,连对左良玉翻个白眼都不敢! ——左大将军,是真敢杀人的! 炽热潮湿、瘴气弥漫的热带雨林,不适合农耕民族? 少扯淡! 只要一纸令下,西南三省,尤其是广西的狼兵们,就会教他们做人! 在朝廷正规军面前,只要没了扯后腿的,那些土着,就是卵蛋。 左良玉进入安南的过程,就很有趣。 黎家、莫家不是互斗么! 左良玉来了,你们是不是要赶紧拉拢人家? 好借着朝廷大势,干掉另一方? 左良玉照单全收! 然后对两方说——我需要百姓架桥开山铺路。 大军在手,就这些当地王侯献上来的百姓,就帮着左良玉做好了一切前期的准备工作! 山高林密? 没关系! 山多就绕,林密就砍,路险就炸! 火药在手,天下我有! 大不了,一把火老子全烧了! 反正又不是我的地盘,我管你会不会泥石流! 当大军开始不要脸,就没有拿不下的地盘! 左良玉召集了几十万土着,硬是将原始森林一般的三宣六慰,给打造成了道路相连的交通便利之地。 至于需要人力维护,以免被新生树木损坏了道路? 不需要! 分区划里,哪条道路是哪个部落需要维护的,都划分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左良玉只需要定个规矩——要是路上长了一棵树,我就杀你十个人! ——要是你敢跑,我就烧你的田! 你看道路还需要自己维护不??? 今日的左大将军,就是三宣六慰的爷。 不! 活祖宗!!! 左大将军就等着皇帝将水泥厂开到西南,然后将自己治下的道路硬化呢! 在这样的局面下,大明皇帝都要推起来的英雄们,西南土着首领,怎么敢不从? 大明英雄们的事迹,这些土着,比大明自己人都了解! 这可真是应了他们自夸的那句话——“小中华!” …… 第1204章 娘只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现今的世界格局就是这样。 当一个后世的愤青,开始不要脸的为了华夏操劳。 一切都变了! 大明的一切,就是周围藩国的爹! 这样的世界格局,注定了大明国内,有点什么事,立刻就名动世界了。 刘忠嗣的美名,早已传遍华夏圈。 甚至,伴随着郑芝龙的动手,已经开始朝着西方盗贼圈传播…… 大势…… 已经开始逆转!!! 这是华夏应有的荣光! …… 刘忠嗣、王廉一出来—— 这些人,哪里还有异心? 原本——朱由检让王廉暗中带着刘忠嗣,就是准备杀掉李本深、胡茂祯呢! 结果…… 李本深、胡茂祯……投降的比兔子还快! 当场就跪了! 王廉硬是一个人也没杀,高杰留下的将领们,就全部投降了…… 王廉杀气腾腾而来,结果,就宰了几个不长眼,跑到河对面,准备投降鞑子的小啰啰…… 就这,刘忠嗣还没有亲自动手。 第二天一大早,人头就被李本深他们送了上来。 王廉诧异的一问,这才知道—— 这些人,还是李本深、胡茂祯、李成栋三个大佬,亲自带队去抓的。 连夜去的! 朱由检的人,还是第二天一早见到人头之后,才知道这几人彻夜未眠,就为表达对皇帝的忠心…… 至此—— 高杰余部,全部换上了大明新旗帜…… 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大明皇帝开始崛起,这个世界,就开始转变。 …… 寒风萧萧。 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身穿伯爵蟒袍,嘴角隐隐有着几许血渍。 他满脸惶恐的冲上城门楼。 一边跑,一边喊道: “娘,娘! 不好了,不好了! 我的牙掉了……” 幼儿惊慌的张嘴哇哇大叫。 仔细一看。 果然,大门牙掉了一颗。 未曾漱口的牙板子上,还在隐隐渗血。 小小没牙壳…… 那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惊慌。 家人们! 谁能想得到啊! 啃鸡腿呢! 啃着啃着,就把门牙带掉了…… “什么?” 邢氏娇躯一震,难以置信的转过身来。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已经隐隐有了水渍。 “娘!” 小孩儿一把扑了上来,抱住了邢氏的腿。 刚刚到了邢氏腰肢旁的幼童,脸上带着害怕: “刚刚我啃鸡腿的时候,把门牙带掉了…… 娘你看,还有血呢……” 小孩儿举起了手,两指间捏着一个带血的乳牙。 邢氏仔细看去,果然,儿子那熟悉的小米粒一般的乳牙,缺了一颗。 “我的儿!” 邢氏一把将高元爵搂在怀里,眼泪止不住长流。 前几天,儿子一脸稀奇的跟她说,自己的门牙会动…… 就是这句话,让压在邢氏心头的巨石,松懈了。 她和高杰,就这么一个结晶。 自己儿子年幼,不能服众。 若不是皇帝顶她,直接任命高元爵接替高杰的爵位,怕是…… 娘俩早就没了…… 这一年来,军中多有流言蛮语。 说什么都是战场厮杀的好汉,岂能任由一介乳臭未干的屎娃娃当老大…… 六岁的小屁孩,吃屎都不知道香甜呢! 凭什么号令他们厮杀…… …… 这些传言,邢氏都知道。 但是,自家的苦,只有自家知道。 一旦高元爵坐不稳位置,等待她们娘俩的,就是别人手中的玩物啊! 到那时,她若是甘心成为别人床头玩物,还能留了一命…… 而高元爵呢? 她的孩子——只有死路一条啊! 皇帝陛下,能够保她一时,岂能保她一世? 战场上,箭矢、弹丸可没长眼睛! 不! 战场上的某些箭矢,可会长了眼睛! 就像当年己巳之变时,满桂即将大胜满清的一刹那—— 不长眼睛的炮弹,却长了眼睛般的,砸在满桂身上…… 就是那么准! 时机选的也准! 炮弹打得也准! 谁敢拿炮弹不长眼睛,来当做定语? 有些时候,那眼睛长得可准了…… …… 邢氏脸上,眼泪哗哗的流,脸上却带着笑。 抑制不住的笑! 一年来的担惊受怕,终于见到了曙光。 今日,儿子脱齿了! 哈哈! 脱齿了好啊! 脱齿了好! 乳臭未干的孩儿,即将长大。 长大了…… 就能名正言顺,接管军队了…… 好啊! 好啊…… 邢氏恶狠狠的擦去眼角的泪。 “娘,你咋哭了? 元爵不疼,就是被吓住了。 我啃鸡腿呢,一使劲,它就掉了…… 娘,你别哭,孩儿不疼……” 高元爵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慌乱的帮邢氏擦去脸上的泪水。 还嘟着小嘴,朝邢氏脸上吹口气: “娘,你是不是眼睛疼? 呼呼~~ 娘,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幼齿小儿,哪里懂得大人的心事。 高元爵一想到自己摔跤了,邢氏就会给他吹吹伤口。 还告诉他,吹吹就不疼了。 眼见邢氏落泪,高元爵急忙对着邢氏的眼睛,吹了起来。 “我的儿!” 邢氏眼睛通红。 止不住的泪水,哗哗朝下流。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忍住泪水。 “元爵乖,娘不疼。 娘是刚才不小心,眼睛里进沙子了。 元爵给娘吹吹,娘已经好了呢。” 高元爵歪着头,仔细看了看,见到邢氏果然不在流泪。 他咯咯笑了起来: “娘好咯,娘好咯!” 邢氏鼻腔一酸,止不住又要落泪。 她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接过了高元爵手中的幼齿。 邢氏看得清楚,孩子刚才掉了的,是下面的门牙。 她拿过高元爵手中的乳牙,随手朝着城门楼房顶上丢去。 嘴里念叨道: “上牙落扔土里,下牙落扔房顶, 儿齿齿落更生,我儿寿征百岁。” 乳牙被邢氏抛上房顶,她笑着笑着,又哭了…… 这乳牙换了,就可以提前行了冠礼。 乳牙落,就预示着孩子长大了。 长大了,就能名正言顺的领军了! 古时甘罗,十二岁拜相。 我儿乳牙已落,有了皇帝的支持,就能名正言顺的领军了。 哪怕只是傀儡…… 却也是万岁爷的傀儡! 底下的那些大将们,谁敢在图谋元爵的位置? 我儿乳牙落,就意味着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容易夭折幼儿期啊! 邢氏使劲擦去眼泪。 第1205章 火爆的大明文娱圈 邢氏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是高兴的 丈夫留下的爵位,稳了! 虽然军中,依旧会有人暗中散布一些不好的话语。 但是! 有了皇帝的支持,她们的位置,再也不会动摇了…… “舅母!” 李本深大踏步走来。 身穿铠甲的李本深,弯腰给邢氏行了一礼。 不待邢氏答话,李本深一把将小表弟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年幼的高元爵,瞬间忘记了刚刚掉牙的事情。 他挥舞着双手,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大笑起来: “哥哥、哥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我飞起来咯……” “好,那就再高一点!” 李本深双手举起高元爵,使劲转了几个圈。 高元爵笑的鸡腿肉乱喷,肉沫子,洒了李本深一身。 李本深浑不在意,直到小表弟笑累了。 这才将小伯爷放下。 “舅母,我已经探查清楚了。 清军的前锋,今日一早抵达下邳北境。 预计四个时辰之后,就会进驻邳县县城。 领军的先锋大将,依旧是龚鼎孳。” “小红,带着小伯爷下去。” 邢氏挥手,让身后的女亲兵队长,将高元爵带走。 高元爵撒开小短腿,躲过女兵小红的双手,死死的抱住邢氏: “娘,我不嘛,我要娘陪我玩。” “乖,听话,娘晚上给你讲故事。” 邢氏半蹲着身子,揉了揉高元爵的脑袋。 “嗯,那好吧……” 高元爵被小红抱着,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城门楼。 邢氏这才看向李本深: “深哥儿,清军的步兵呢? 可曾渡过黄河?” 这时代的黄河,经由淮河河口流入黄海。 因此,黄河和运河夹角,就在徐州、睢宁一带。 徐州坐落在黄河西岸。 邢氏问的很关键。 若是清军进入黄河沿线,他们就要提高警惕了。 李本深嘴角带着轻蔑的冷笑: “就那群狗鞑子? 他敢吗? 万岁爷打完了京师之后,命李定国李将军、唐王等人沿途设卡勒索。 清军早就被吓破了胆子! 他们哪里还敢找事,咱们不去打他们,就是烧高香了! 舅母放心,龚鼎孳不但不敢渡过黄河! 甚至,还将原本沿运河两岸护卫的步兵,全部调到了运河东岸。” 李本深是真的要笑了。 这群东虏,就特娘将欺软怕硬,展现的淋漓尽致。 万岁爷一顿胖揍,东虏就再也不敢与明军对上。 要三百万,就给三百万…… 要五百万,就给五百万…… 自从鞑子离开京师之时起,先是李定国硬抢东虏物资船上百艘。 连陈圆圆,都给抢走了! 自从吴三桂死后,多尔衮可是眼馋的很。 要不是为了笼络辽东军头,多尔衮早就将这个女人,收入后宫了。 然而,陈圆圆这一走,却是掉进了福窝里。 这个昔日只是有权人玩物的女人,现在可是吃香的很! 听说这江南艳妓,在汉都举办的那叫啥来者? 李本深揉揉脑袋…… 哦! 对了! 演唱会! 陈圆圆演唱会! 歌颂《巩富贵万里归国壮举》的《陈圆圆专场演出演唱会》。 本是高台教化的玩意,消息传来时,他还嗤之以鼻。 这年头,三国演义才是流量! 陈圆圆唱曲…… 谁听呢! 皇帝这一下,怕是失算咯! 然而—— 他却没想到,有了陈圆圆的领衔演出…… 就很成功。 万人空巷! 一票难求! 皇爷让新闻司负责宣传、让东厂、锦衣卫负责监管。 虽然汉都十三场演唱会,才举办了四五场…… 但是! 听说,单单卖香烟瓜子一碗茶的服务费,都收了八百多万银元了! 哦! 官方言词中,是不叫香烟瓜子一碗茶。 人家叫服务费! ——各种“神仙一股烟”、各种“紫霞朝气玉珏子”、各种“神仙醉”…… ——的服务费! 这个服务费,就很到位! 最基础的一碗白开水,都有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 “玄天灵露”…… 李本深是真的有些傻眼。 就那么一杯白开水,就特娘五块银元? 有钱人的钱,就这么不值钱吗? 这可是新京师一套四合院的价格啊! 这还是因为——新京师修建在山区,拥挤进京的,又都是富人。 因此,导致汉都的房屋价格,有些虚高。 要是在北京城,五枚银元的实际购买力,足够在繁华地段,买一套带院子的房子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本深本以为—— 这些大老爷们,吃了一次亏,就再也不会上当! 谁特娘知道! 场场爆满! 甚至,十三场演唱会的坐席门票,早就卖空了…… 听说,现在黑市上,一个最低配带座位的入场券,就已经炒到了28枚银元! 价格狂翻五倍多! 这特娘……可是连白开水都不给一杯的普通席位啊! 不对! 就一条板凳! 连个带靠背的椅子,都不给! 要是带有小案几,两人共用一张桌子的那种坐席,更是价比黄金! 一个座位——三千枚银元。 没关系,还买不到了! 听说,三皇子单单炒门票,都赚疯了…… 李本深是真的傻眼了。 他自觉——自己歪好也活了三十来岁了。 就特娘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这些人就这么犯贱? 还是钱多烧得慌? 后来,李本深才知道。 原来,之所以带座位的被炒得这么厉害,是因为,只有带席位的看官,才能购买——香烟瓜子一碗茶…… 而陈圆圆会在演唱会开始、中场、结束的时候,会在花钱最多的前八百人中,随机抽取九十九人,敬酒一杯。 那被围起来的演唱会会场,更是还可以悬挂商贾的招牌,给打了广告…… 当然——价高者得! 而要是再舍得花钱一点的—— 只需要一百万银元起步,就可以竞拍《大明皇家日报》、《大明皇家晚报》,次版头条的整版广告位…… 整整十期! 朱由检定下的广告位,竞拍一次,有效时长为半年。 以间隔播出的形式,插入总数十次的次版头条。 也就是说,平均18天,给予一次整版广告。 竞拍成功后,除了会有十期次版头条的整版广告,更是可以在接下来的半年内,每个月都有一篇占幅不等的软广。 而最先打广告成功的,竟然是大明太子未来太子妃家里的菜刀广告…… 第1206章 不同的时空,一样的条约王者 田老汉第一个吃螃蟹,只花了一百零三万银元,就拿下了《大明皇家日报》的次版头条! 听说,皇帝龙颜大悦,亲自作书,赐名王麻子刀铺…… 田老万拿到御赐店名后,人都惊呆了。 他家明明是“田老汉”的招牌,万岁爷咋给赐了个“王麻子”的名字? 颁布圣旨的小太监随口解释道: “许是皇爷觉得你家的刀,是刀中王者,又因为折叠锻打法,会在刀面上产生斑驳纹路,形如麻子。 可能是因为这样,皇爷才给赐了个王麻子的名字吧……” 小太监不知道,这是朱由检的恶趣味…… 王麻子刀铺开了个好头,接下来半年的广告位,已经成功排了先后…… 而竞拍价格,最激烈的时候,直接炒到了三百万银元之巨! 最低的,也超过了一百三十万银元。 还是发行量稍低一些的《大明皇家晚报》。 大明的两份报纸,半年期限内,一共只有36个次版头条整版广告的机会。 就这36个广告位,就朝大明皇家内帑,拉回去了一千多万银元! 跟着皇帝的汉江商团,大赚特赚的新晋豪门们,又通过广告位的方式,将银子流向了市场…… 单单靠着这个广告费,朱由检就大赚三年的军费…… 没错! 当没了那群寄生虫后,朱由检四处出击! 然而,大明每年的军费开支,竟然不到三百万银元…… 虽然银元的实际购买力,还维持在一枚相当于2.2--2.3两银子左右。 然而…… 换算一下,一年六七百万白银,还不够辽东巅峰时候,半年的投入呢! 甚至—— 昔日,单单为了维持辽东战线,每年都要投入——两年新大明的军费。 嗯。 一辽东\\u003d两开拓进取大明…… 就很牛! 那些大肆鼓吹“辽东军事策略正确”的人,就很牛! 要知道,今日的大明: 最北——巩驸马、刘侯爷,已经开始朝着勘察加半岛进军了…… 最南方——郑芝龙虽然不要朱由检投入军费支持,但是,拨给郑芝龙的武器,一样是要有中央提供的。 这不都是真金白银打造的? 最东——单单拨给黄得功的武器,就足够装备三万大军! 这还不算粮食、铠甲、药物、战舰…… 最西——李自成的前锋,已经逼近碎叶城…… 难道能不给了支持? 李自成也不是傻子! 朱由检真要是给他当枪使,李自成就敢翻脸! 李自成这边虽然不用发军饷,但是,后勤方面,都需要朱由检提供的。 当然,这么一来,缴获的大头,自然就归属李自成了。 因此,西征的这一路,目前朱由检还见不到收益在哪里…… 至于北方的草原——虽然因为冬季到来,高斗枢那边已经停止了铁路的修建。 但是,先遣队已经顺着河流推进,在适合大军屯扎的地方,修建先遣站。 到处都有明军在开拓进取。 到处都需要钱粮、物资…… 新大明的军事胜利,都是拿小推车堆出来的! 可以这么说,朱由检投入在军事上的物资,比大明开国初期都高! 这还不说,牛成虎、马科等人,经由青海,再次进入乌斯藏! 朱由检的军事行动,堪称历朝历代之最! 虽然这些方向,大部分都是地方军,然而,一杆枪、一把刀、一件衣裳、一副铠甲…… 离开了银子,这玩意能凭空变出来? 这还不算朱由检大肆投入基建开发! 然而—— 少了文臣这个中间人,大明四处开花,军费开支竟然连昔日的辽东一地多都没有…… 就这一条,就可以看出文臣集团,有多扯淡了。 甚至,朱由检对内基础建设也好,对外军事征服也罢——整个大明都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朱由检的开支,竟然还比不上崇祯时期! 不得不说,那群“众正”,真特娘的正! …… 就那么薄薄的几张纸! 卖了上千万银元啊! 李本深嘬嘬牙花子。 最吊炸天的,还是陈圆圆! 就那么一个妓女…… 或许这么说,有些言不符实,毕竟,人家是书寓的姐儿,不是半掩门的娼…… 但是,就是这么个昔日“一点朱唇万人尝、半只藕臂千人枕”的青楼姑娘,不过换了个包装方式。 就特娘挣了山一般、海一般的银子! 服! 很服! 就特娘很服! 老子大写的一个服! 李本深每每想起这件事,就不由感慨皇帝的手段。 就陈圆圆这十三场演唱会,足够陛下三年的军费开支了…… 李本深甚至无数次睡前,脑容量奇思妙想的翻滚,都在假设这样的一个场景—— 要是老子马踏江南,将秦淮八艳,全部都给皇帝带回来…… 万岁爷爷挣了大钱的同时,是不是要奖赏咱了? 那—— 最少还不得奖赏咱一个伯爵啊! …… 要说陈圆圆的应用,只是让李本深感慨皇帝手段厉害的话。 那接下来的操作,就让李本深看透了东虏暴内跪外的本质。 李定国一顿炮火,抢走清廷百十船的物资。 而清廷,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父皇摄政王”多尔衮,更是接连打死了十几个朝臣。 对内竟然——残暴血腥的令人发指! 一如当年,他们吞并辽东时候,抢走百姓粮食,然后反过来杀死所谓“无粮人”的血腥! 清廷的统治,竟然就靠杀戮来实现的! 多尔衮对内能够将大臣活活打死,手段不可谓不狠毒! 然而—— 却严令清军不得与明军接战。 这…… 对内残酷镇压,对外下跪求饶…… 李本深眼神眯了眯: 难道,这——就是清廷的统治本质。 就是这一战,让各地明军,瞬间意识到清廷是一群什么玩意。 自此之后,各部明军,就像是狼群一样,逮着清军撕咬。 明军分地设卡——清军几乎每到了一个县、一个府,都要上贡! 甚至,有些时候,一个乡内,都能被“拦路设卡”好几次! 一旦大清敢不上贡,哪怕是堡坞豪杰,也敢拉着队伍,去敲打了满清! …… 唉! 就算时空不同…… “我圣清”,一样是条约王者啊! 第1207章 我,明军,打钱! 《我圣清与暴明伪唐王微山湖条约》、《皇清与暗明伪晋侯李定国白洋淀条约》、《我大清与残明伪忠侯李来亨通州条约》、《皇清与黑明伪将军谢迁山东条约》…… 一份份上贡条约,被“我圣清”签订完毕。 若是这些正牌将军们,大清国签个条约还不叫丢人…… 而—— 李好、刘洪起、黄老山、蓝大、蓝二、哪吒、二字王、郭黄脸、张长腿、王彦宾、宁珍、王文焕、李振海、房文雨、许显环、陈肖禹、戚念梧、李际遇、申靖邦、壬辰、张鼎、周家礼、张扬、萧应训…… 一个个豪杰,拉着或多或少的队伍…… 甚至,很多英雄也就三两杆枪,打劫不了清廷大军…… 于是,几伙人凑在一起一嘀咕! 得咧! 咱们凑在一起吧! 于是,几个人就能去跟满清签订了一堆条约,拿回真金白银! 这个时空的“我圣清”,还没有那么丢人! 历史上的大清国,那低到可怜的——1175件条约的壮举,多尔衮也还干不出来…… “我圣清”的脸面,大清国父皇摄政王,还没让它掉下呢! ——哪怕,跟泥腿子老农民组成的堡坞势力,也签了上百份条约…… …… 以上那些人名,都是真实存在的! 黄河决堤后,就是这些人,扛起了河南抗击清军的大旗。 虽然这些人中,有一些在无望后,也曾投降清廷,然而,在最初时候,都曾挥刀抗争,却是实打实的事实! 历史上的他们,因为南明士绅的拖后腿,没有祖国支持的他们,只能残存在河南大地境内,苦苦坚持着。 直到清廷入关小二十年后,堵塞了黄河缺口,恢复开封。 这些堡坞势力,才逐渐被砍杀殆尽…… 然而,这个时空,有了朱由检! 这些豪杰的遭遇,完全反了过来。 满清的腐败无能,一如历史上那般! ——“凡八荒六夷,敢称兵杖者,皆割地赔款之!” 打油诗为证: 唐诗宋词震中外, 元朝戏曲独天下, 明代小说荡时空, 大清条约堆成山! 又道是: 血腥江山遍地坟, 兆兆先民白骨枯! 紫禁城里半掩门, 洋鬼龙床睡贵妃, 皇后生了倭寇女, 爱新罗家玩的花! …… 今日的明军,伴随着朱由检新年时候,一摞一摞的封侯、封公、封爵诏书下发。 不管是中央直属军也好,还是大明原本的将官私募地方军也罢…… 谁不是嗷嗷叫着朝上扑啊! 打输了? 没关系,只要拿到人头,皇帝的赏赐,足够他们招兵买马,补足损失了。 一旦打赢了,那就是血赚! 除了麾下的儿郎,都有奖励之外——年底军功汇总,只要够了资格,立马就能拿到实封的封地! 这可是上至领军大将,下至小兵小卒,都能得到实惠的好事啊! 这样的大环境下,谁不抢着上? 退一步说—— 就算战死了,家眷也能拿到二十年军饷,子孙更是能够进入大明皇家大学城! 一样不亏! 若是负伤了,皇帝又会安排他们工作,足够后半辈子混吃等死了! 不管生死,皆有所得! 那还等什么? 干他丫的! 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 谁还不瞪着血红的眼睛,嗷嗷叫着朝上扑呢? 这都是——给自家拼一个公侯万代啊! 更何况,锦衣卫小兵张志成,因为进献“鬼火耗子”被封男爵,随后又晋封子爵。 奴儿干万里归国小兵巩富贵,直接获得伯爵的出身,还是实封伯爵! 封地千里啊! 2500平方里的捕鱼儿海,都是巩富贵的封国。 这——特娘的脚(jue)…… 好羡慕哟! 要是这两人都是将军出身,当兵的还不会这样激动。 两个跟他们一样级别的小兵,直接封了爵,拿了国…… 这…… 这…… 他张三能行,我李四也能! 干他娘的! 他们运气逆天,拿到了勋爵…… 大不了…… 老子断了腿,去地方当一个村长去! 万岁爷,相信咱们当兵的。 只有立有军功,只要拿到了首级,一旦负伤退役,最次都是甲长起步! 大小,也是一个自然村之主啊! 别拿村官不当干部! 当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后,还是封建体制的工业社会,人力资源,就已经从最不值钱,逐渐向最值钱过渡。 村官的权利,比后世大多了! 今日的大明,就是这样的情况。 多尔衮带着清廷南下,沿途遭遇了一次又一次阻击。 虽然上面的将军们说了——杀人第二,要钱第一。 但是,嗷嗷叫着的士兵们,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要不是军纪严明,上面不准消灭了满清——“我圣清”坟头的草,早就三尺深了。 清军每到了一个县,就有人拦住了道路。 不管是三五百人,还是一两千人,开口就是一句话—— “我,明军! 你,打钱!” 敢不上贡,一顿炮火下去。 多尔衮就乖乖送上了银子…… …… 清军的南下之路,完全是拿真金白银铺出来的! “清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大清,一旦士绅无法祸祸,就成了这幅鸟样子! …… 这些时日,多尔衮做的最多的事情,都是“发钱”! 甭管清军能不能打得过…… 清廷都会在第一时间,惩治敢于出战的将领,然后真金白银送上! (历史上也完全一样! 李定国两厥名王,清廷吓得要割地求和…… 郑成功打到了南京城下,顺治吓得要逃回辽东…… 甚至,就连我不写,几乎没人写的李来亨——困守夔东的李来亨,也让清廷派遣总督,出面求和…… “我圣清”的真实表现,就是这么吊炸天! 呸! 垃圾! 只能说,清廷是被士绅跪在地上,硬生生按在皇位上当老大的。) …… 这样的清军,如何让李本深高看一眼? 军中,只服强者! 李本深瞧不起清军,邢氏却没有大意了。 她开口再问道: “多尔衮亲自率领的清军本部,到了哪里? 可曾探查明白? 龚鼎孳与多尔衮之间,间隔多远? 可有伏兵隐藏?” 李本深点头,这些东西,他都已经再三查明了: “舅母,探子们没发现伏兵…… 军中散布在黄河西岸的夜不收,也不曾少了。 末将特意调查了夜不收回报登记记录。” 夜不收没有少人,就说明他们没有和清兵探子互相绞杀。 而这,则又证明了清军并未安排伏兵! 因为,清兵不敢打,明军的夜不收,就是贴着清军船队侦查的。 “没有伏兵?” 邢氏柳叶眉上挑,满脸诧异: “多尔衮这就服软了?” “他敢不服软吗? 他不服软,皇爷就又亲自领兵了!” 李本深哈哈大笑。 对于朱由检,李本深是真的服了。 自从离开京师南下后,皇帝的每一次出征,还就没有打过平手! 甭管局势多么险恶,皇帝总能达成自己预定的战略目的。 笑毕,他有些忐忑: “舅母,有件事,我觉得…… 舅母……” 第1208章 毕将军二式 李本深眉头一挑,迟疑不定道: “舅母也知道,七天前,东莪突然发疯,屠了孔府满门。 那时候,多尔衮本就已经渡过了微山湖。 甚至,那一次咱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谁知道,多尔衮听到孔府被东莪灭了之后,又急忙返回济宁州。” 李本深言语有些缓慢,这个消息…… 咋看都别扭啊! 然而,这是他再三确认了的事情。 哪怕再不合理,也是要如实汇报的: “舅母你让我多派探子,探查消息。” “探子报上来的消息,说是多尔衮想要去祭拜孔家。 谁知道。 多尔衮刚刚上岸,就遇上了黄得功麾下大将谢迁所部。 谢迁一见灭了孔门的东虏,还敢返回。 当即大怒,调动三百余门火炮。 其中,单单毕将军二式重炮,就有三十门! 谢将军命炮队猛轰多尔衮大军。 多尔衮也是急眼了,下令清军反击。 双方打了一下午,最后,还是清军率先顶不住。 多尔衮丢了十几船辎重,狼狈南下。 要不是谢将军手中人马太少,黄将军又返回京师请罪,山东大军无人主持,不能完成包围圈。 怕是能直接将多尔衮活捉了……” 李本深一提起谢迁的这一次炮击。 邢氏也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是她从军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三百门火炮,真的不算什么。 她的军中,就不止这点火炮。 但是,那三十门毕将军炮,却是神器啊! 这玩意,皇帝就给她拨了二十门。 却是她军中,最犀利的神器! 那玩意一发炮弹,整整三十多斤重! 装填的时候,需要有特制的装弹车辅助。 而且,最重要的是——毕懋康、毕懋良两兄弟,已经将铜壳定装炮弹,给改进到了毕将军炮上! 二毕出品,必属精品! 改进款的毕将军炮,与之前炮管是通用的。 换句话说,今日的毕将军火炮,只要拉回炮厂,削掉炮尾。 然后钻个眼,加个盖…… 稍微改进一下,就是后装定装炮。 这个炮,在军中有个笑称——“毕将军改。” 因为改进版的威力,是比不上毕将军二式的。 虽然威力比不上全版的毕将军二式重炮,但是,却也不是以前那些火炮可以比拟的! ——速度不比佛朗机炮慢多少,威力却要更大。 谢迁调动的三十门毕将军炮,就是这样的玩意…… 这些炮的威力有多大,邢氏亲眼目睹了…… 当初—— 邢氏去京师面圣的时候,皇帝特意传信,恩准她参观了新毕将军炮的发射过程。 她当场就惊呆了! 这玩意的射速,可是和佛郎机差不多了啊! 而毕懋康兄弟全力研究的定装炮弹威力,可就不是之前的开花弹,能够比得上的了!、 毕将军二式,的确是神器。 毕竟,以朱由检的见识,配合上毕懋康、毕懋良的功底—— 集合了数百个大明顶尖火炮制造大匠师,花费几个月时间,鼓捣出来的毕将军二式,已经碾压1860年的所谓重炮。 采用圆锥形设计的弹头,内部整整装了二十斤火药。 邢氏的眼皮,不由自主的抽动几下: 听说,这里面,还有改进自水雷的碰撞引信。 毕懋良说,这个引信,多亏了张侯爷献上来的“鬼火耗子”手段。 碰撞引信的原理,就取自这个东西。 当弹头接触目标后,引信才会被击发。 内藏火药这才爆炸。 因为多了这样的设计,使得定装弹的威力,就不是以前那种开花弹能够比拟的了! ——新型炮弹,在钻进目标体内后,才会爆炸。 试想一下,开花弹只有两种。 要么是定时引信…… ——只要引信燃烧完毕后,不管有没有接触目标,都会炸开。 这样一来,一旦安装引信的炮手,经验不熟练,很容易就会出现过早,或者过晚爆炸的情况。 要么就是粗糙的碰撞引信…… ——这玩意能不能点燃,全靠运气。 有可能爆炸; 但是,也有一半的几率,就是一个实心铁疙瘩! 不! 还不如实心铁疙瘩呢! 实心铁疙瘩重量重,动能更大,砸死的人,自然就多了。 开花弹里面是中空的,这是装填火药的地方。 火药的密度哪有铁疙瘩高呢? 重量少了,动能就小,砸死的人,自然就比不上铁疙瘩了。 而毕懋良改进的这一款炮弹,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但是,爆开率,却是足足能够达到92%! 这个爆开率,就很是可怕了! 试想一下,一百发炮弹,才哑火八枚…… 这样的成功比例,简直恐怖了! 也就是大明科技一直都在发展,科技传承从没断代,才能有了这么恐怖的效果。 要是“我圣清”—— 铸造大将军炮60门,试射十门,炸十门。 赶紧检查,赫然发现—— 炮膛内有空洞,容水四碗…… 这可是关天培的原话! …… 毕将军二式有多恐怖? 邢氏可是亲眼所见! 就连试验场那些用青砖修建的靶子,一炮下去,都能直接给炸开! 更何况木船? 当时,谢迁也就是威慑多尔衮而已,并未下了死手。 要不然,只要将毕将军炮,拉到一里半的距离上。 一轮齐射下去,多尔衮最少就要爆掉七八条船…… 装填速度,不比佛郎机慢多少的毕将军二式重炮,真要摆开了架势,多尔衮早就没了! 谢迁知道自己的使命——只是驱逐多尔衮而已。 若不然,他早就将多尔衮弄死在济宁州了。 …… 邢氏在想什么,李本深却不知道。 他紧锁眉头,解释道: “探子已经查了三遍,多尔衮的本部,虽然成功撤离了济宁州。 但是,清军不但丢失了十几船辎重。 更是士气低落。 自从再次南下之后,清军就没有停留过。 根据探子汇报上来的位置,结合清军行进速度来判断。 此时,多尔衮应该快到了微山湖南端的夏村附近。” 李本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孔府遇袭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多尔衮独生女东莪杀了孔府满门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天下。 传播速度之快,本就让他大吃一惊。 第1209章 聪明人总是会脑补的 而多尔衮的举动,更是让李本深摸不着头脑。 再看看谢迁的应对,似乎…… 就像在遮掩什么一般…… 难道…… …… 李本深不敢猜了…… 那可是孔府! 到了孔家的高度,已经不是他可以贸然掺和的事情了…… 邢氏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夏村? 也就是说,龚鼎孳这个前锋,和清军本部之间的距离,足足三百里!” 夏村就是徐州段东西运河的分界口。 这里是事关清军大部队,会走哪条运河的重要节点处! 红色黄河河道,蓝色运河河道,徐州处有两条运河 …… 聪慧的女人,自然也猜到了孔府这事里面,怕是另有隐情。 但是…… 那又怎样? 南明不能保了她们娘俩。 陛下却不计较他们曾经在京师危急之时,率军离去的罪责。 反倒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毅然给她撑腰! 做人,是要懂感恩的。 她这一辈子,做的错事有两件。 其一:身为李自成妻子,却不守妇道,和高杰私通不说,更是跟李自成走上了对立面。 但是,这件事,她人品有亏,却并不后悔! 这件事——她只是亏欠李自成的,却没有对不起国家! 甚至,恰恰相反! 当时李自成是反贼,她背弃李自成,转投国家—— 这是大义! 当国家大义,对上了个人小节,她本就已经赢了! 更何况,从个人来说—— 跟着李自成这个…… 一、二、三……就完事! ……的三秒帝…… 她也是女人! 她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因此,邢氏自觉对不起李自成,却从未后悔了。 她最大错,就是在甲申之变前,背弃了皇帝的信任,远遁江南。 这件事,成了她最大的自责。 尤其是在朱由检毅然支持她掌握大军后,更是自责到了极点。 每每夜深人静,邢氏都在责怪自己,当初不该不劝诫高杰…… 但是,那时候——邢氏也是有顾虑的…… 李自成来势汹汹,她和高杰都怕啊! 自从投降陛下以来,她和高杰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从未对不起陛下。 ——因为她知道,只要朝廷大势还在,就算自己失手被擒,也顶多一死罢了。 死于国家大事,她从不怕! 然而,在李自成眼看就要坐稳天下之际,她要是被捉住了,那时候…… 想死,怕是都是奢侈的念想了。 她一定会受尽了屈辱……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阻止高杰“万里大漂移”的原因。 她的背叛皇帝——是对自己未来的恐惧…… 这就是她最大的错! …… 邢氏从来都没想过,在自己丈夫被害,自己已经被史阁老抛弃的情况下,皇帝竟然依旧选择了原谅她们。 并且,还派遣身边亲信大太监,来给她撑腰! 自从见到王廉的一刹那,邢氏就打定了主意—— 这辈子,有了两件错事,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人呐!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往后余生,就给陛下厮杀四方吧! …… 邢氏能够管理大军后勤物资,自然是个聪慧至极的女人。 孔府遇袭这件事里面,必然有蹊跷,又岂能瞒住了她。 说个不好听的,皇帝的演技虽然高。 但是,对于聪明人来说,谁还猜不到这件事里面的蹊跷之处了! 毕竟,东莪被曹化淳兄弟追击之后,就此消失…… 直到袭击曲阜之时,才再次出现。 这中间,可是有一个多月时间呢! 若是多尔衮真的想杀孔府,又岂会留下这么明显的一个漏洞? 虽然朱由检借着孔胤植拒绝跟随多尔衮南下的时机,祭出东莪,干掉孔府。 但是,这份逻辑自洽,也就是做给普通人看的而已。 聪明人,都能看出这里面的问题。 而——皇帝这个计谋的高明之处,就在这里。 证据链已经做死了! 东莪当场被杀,那么多清军士卒的尸体,都是铁证! 不管怎么猜疑,多尔衮灭了孔府的动机,已经出现。 孔府拒绝南下——多尔衮恼羞成怒,担忧得不到士林的支持,强掳不成,进而杀了孔门…… 这个动机,就很合理吧! 有既得利益的纠葛,有孔门背叛清廷的前提,有东莪动手的证据…… 这就是铁案! 孔府满门,就是清廷灭的! 就算有聪明人怀疑,却也只能将这个怀疑埋在心底。 连说出来都不敢! 因为——皇帝连孔家都敢灭门! 这样的手段…… 这样的敲打…… 谁敢说自己比孔府地位更高? 皇帝都已经拿孔府试了刀,宣扬了自己的底线…… 又会怕了其他人家吗? 要知道,就算隐世家族再牛逼,也是隐世家族。 孔府——可是摆在明面上的两千年世家! 就算自己能够证明——就是皇帝灭的孔门,又怎样? 孔府都没了! 谁敢说自己就比孔府还要牛逼? 人家可是政坛常青树啊! 要论地盘,更是掌握了大半个山东! 这样的家族,都能烟消云散——更何况区区几个隐世家族! 现在的皇帝,可不是李唐立国时候,世家明面传承千年的时候了。 那时候的世家,连李世民的面子都不卖! 而现在的隐世家族——充其量,也就在地方当一个土皇帝罢了! 他们要是能够掌控官场,联合一下其他人,还能换了皇帝…… 在皇室依旧不配合,也可以花费代价,换掉这个王朝…… 但是,归根到底,最重要的地方,却是——他们有没有在本朝立足! 在新大明没有党羽的隐世家族…… 只要朱由检想动手,那就是个屁! …… 作为传承千年的隐世家族,自然想的比朱由检深多了。 原本,朱由检干掉孔府,只是对这个磕头虫家族不满意罢了。 但是! 隐世家族不这样想啊! 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皇帝对他们的敲打! 聪明的反派,总是越脑补越害怕…… 他们甚至在想——皇帝能灭了孔府,是不是只要他们露头,就会也干掉他们? 越脑补越害怕! 越害怕越脑补! 因此,孔府被灭,现在除了民间、除了根基不深的官员,还敢讨论一下之外…… 那些真正有些底蕴的家族,却是提都不敢提! 他们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害怕! 第1210章 多尔衮: 一颗芳心……哇哇凉呐! 说白了,就是自己吓自己! 这些聪明人啊! 自己的怀疑归怀疑…… 却连个只言片语,都不敢说出来! 更别说记录了! ——因为,他们想的太多了…… 他们不敢啊! 再加上——锦衣卫、东厂能将隐藏极深的西洋传教士抓出来。 还能连徐光启的孙女尸体,都给悄无声息的挂在徐家修建的教堂上…… 难道他们私下里的记录,就一定能瞒住锦衣卫、东厂了吗? 怕是不见得吧? 说不定,他们晚上和第几房小妾睡觉,用了什么招式…… 都会摆在皇帝案头…… …… 反派的脑补,使得东虏灭了孔府,已经成为定论! 谁也不敢犯案…… 甚至,连四散在各地,原本打着孔家人的旗号,四处为非作歹,抢人财产的孔府成员。 往日里,就一个姓“孔”的身份,就没有人敢管了! 然而—— 自从孔府被灭后,他们立马更改说辞——说自己昔日是假借的孔家名头! 能将家业玩的这么大,大家都是聪明人。 既然是聪明人,那就容易想的多了! 想的多了,那就会怕了…… 孔府都没了啊! 这特娘…… 谁不怕! 皇帝能够杀了孔府满门,更何况区区几个漏网之鱼了! 大不了,皇帝一句“经查,系假冒孔家苗裔”,就能灭了他们全家! …… “呼!” 邢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对于李本深那明灭不定的怀疑眼神,邢氏就当没看到。 自从皇帝派人给她撑腰,她就打定了主意要当一个好臣子。 皇帝怎么做,是皇帝的事情。 身为臣子。 她要做的,就是办好了皇帝交代下来的事情。 再说了,谁不想公侯加身? 她是女性又怎样? 大明又不是没有! 秦良玉秦国夫人,可是位列超品大臣啊! 秦老夫人已经被封了侯,以女性的身份,站在朝堂超品勋贵大佬之列。 还是勋贵的拔尖子! 皇帝能赐予秦夫人国夫人之尊…… 难道就会少了她吗? 皇帝能拿出来那么多封爵、封国诏书,就会嫌弃多了她一个吗? 不要忘了! 她邢氏——还不到三十岁呢! 只要紧跟陛下,完成陛下的差事,难道,会少了她的荣华富贵? 就算比不上秦老夫人…… 拿不到侯爵和封国的好处…… 但是,一介伯爵,万岁爷还能舍不得了? 伯爵也有一乡的封地啊! 就算再次一步,拿一个子爵,也是好的啊! 子爵还能管理一个大小的封国呢! 只要她有了勋爵的身份,自己孤儿寡母的,就再也不怕别人的算计了。 邢氏摆了摆手: “深哥儿! 下去调派大军吧!” 李本深抱拳领命离去。 跟着皇帝干,来年把车换! 民生汽车,他已经眼馋很久了。 只可惜,这玩意售价太高。 除非晋升爵爷,才能得到官方内部的价格…… 邢氏挥手招来传令兵,她柳眉倒竖: “传令李成栋,命他即刻起营,顺微山湖运河而进,赶至夏村镇方向。 给我将清军逼近新运河去! 告诉李成栋,若是清军不进入西线,就不用管它。 若不然,就给我打!” 邢氏手握数万大军,可不怕清兵。 大不了,直接干一场就是! 都是娘生爹养的,谁还怕了谁不成? …… 运河在徐州段,有两条航线。 一条是借由黄河一段,在徐州城外北上,通过微山湖、张庄湖、赤山湖、吕孟湖连通山东境内。 这一段,也就是运河西线旧道。 但是,黄河上游的泥沙流失太严重了。 到了明代中期以后,伴随着黄河泥沙的淤积,这一段经常遭受水害。 于是,在隆庆元年到万历三十二年,因为黄河频繁决溢,为了避开黄河之险,大明开挖泇运河。 从此,北起夏村河口,南至邳州,有了一条运河东线。 虽然,运河脱离了黄河;但是,徐州这一段西线运河,依旧有通航的能力。 邢氏要做的,就是在夏村运河口屯扎大军。 这是为了保护徐州这座军事重镇。 毕竟,抢劫清军是好…… 要是反过来被人偷了老家,可就不好了! 未雨绸缪,才是将者所为…… 邢氏一声令下,徐州大军,忙碌起来。 李成栋带着大军,沿运河西线北上,直奔夏口而去。 这一路明军,旌旗遮天蔽日,大张旗鼓而进,全然没有遮掩的意思。 …… “什么? 李成栋朝着夏村口扑来?” 多尔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探子,只觉得手脚冰凉! 李成栋进军的消息,很快就被清军探子侦知,层层上奏到了大清父皇摄政王处。 而老辣的多尔衮,也的确存了偷袭徐州的意思。 这一路上,他忍辱负重,就是为了隐藏自己,好偷袭徐州! 只要徐州在手,甭管朱由检如何厉害,他都有了翻盘的机会! 最低限度,也能守死了江南…… 只要徐州在手,他就能将明军,拖在自己想要的战场上! 多尔衮装了一路的孙子。 本以为徐州已经手到擒来…… 然而…… 一颗芳心,全都给了狗…… 哇哇凉啊! …… 徐州是一座重镇。 卡在运河西线重要节点上的徐州,地理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徐州的战略地位有多牛——只要占据徐州有利位置,北上可击齐鲁,南下可一扫江淮,西进可争霸中原。 可谓南北锁钥,东西要冲。 中原大地,有两处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地。 ——徐州、襄阳! 徐州是江淮要地: 南方势力掌握了徐州,就可北望河南、山东、河北大地; 退,可保江淮不失,屏护长江防线。 而北方势力掌握了徐州,就可以攻略淮河流域,进而觊觎江南; 退,可保河南、山东两翼,以为河北屏障! 徐州周边地形图 这就是为什么阎尔梅给史可法的建议中,最下等的策略,就是坚守徐州的原因。 阎尔梅一生都在立志反清,只可惜,在南明最有可能翻盘的时候,没有遇上对的人…… ——史大人,唯剩清名可以歌颂了,战略眼光,是一点都没有! 徐州的丢失,南明政权,就丧失了战略的主动性。 被动挨打,哪有不灭亡的呢? 第1211章 多尔衮:拖出去喂狗 襄阳是江汉要地: 南方势力掌握了襄阳,就可以攻略河南、山陕三地; 退,可保江汉大平原这个粮仓所在。 北方势力掌握了襄阳,就可以攻略江汉、洞庭湖两大平原,从而对江南形成灭顶之势; 退,可保南阳大平原、关中大平原。 徐州和襄阳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无需言喻。 在王朝更迭、枭雄争霸中,这两个地方,就是全国最重要的节点! 在华夏数千年的王朝争霸进程中,有四个举足轻重,甚至能够奠定一方势力是化龙;还是成虫的战略要地! 一、徐州;二、襄阳;三、汉中;四、河南。 这四个地方: 得其一,说明己方势力,开始有了朝着地方政权性质蜕变的实力; 得其二,则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 得其三,鼎之重,伸手欲掂量; 得其四,都别争了,洗干净,给人当臣子吧! 基本上没翻盘的机会了…… …… 而今,襄阳就在朱由检的新都之下。 徐州、汉中、河南更是在朱由检大军掌握之中。 明军更是多尔衮再也不想面对的强敌! 他思来想去,还是暂时装了孙子,等到了徐州的时候,直接抢了徐州…… 这样,他就算退到了江南,因为徐州在手,就可以将和明军的战场,限定在了淮河之畔! 自古守江先守淮! ——守淮先守徐! 多尔衮早就谋划好了。 明军势大,不可力敌。 既然明军索要钱财,那就给了便是! 大清国只要宰几个合作伙伴,瞬间就将损失补回来了! 我大清自从老汗王起兵以来,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 合作伙伴不就是拿来坑的嘛! 暂时装了孙子,扮猪吃老虎,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最好是麻痹的明军自大! 这样,他就能出其不意,直接抢走徐州这个战略要地! 徐州只要被拿下,最低都是一个划江而治的局面。 退一万步说,大清也能成为昔日的江东霸王,重现孙家虎踞江南的历史。 因此,在多尔衮的高压政策下,甭管是明军,还是地方团练—— 只要敢问“我圣清”伸手要钱,“我大清”就要拿钱砸死你! 多尔衮的谋划很深。 骄兵必败! 既然明军这么自大,那就放大了他的自大! 给几个钱不算啥,只要能够偷袭徐州到手,一切都值了! 谁特娘知道…… 多尔衮算盘珠子打得震天响! 就是想不到邢氏竟然直接给他堵死了! “明军北上的消息,可还有他人知晓?” 多尔衮眼神隐晦不定。 跪在地上的探子,急忙回道: “好叫父皇摄政王主子爷知道,奴才侦查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赶来汇报给主子爷知晓。 明军顺着运河西线北上的消息,除了还未回报的探子外,并未有其他人知道。” “嗯,你做得很好!” 多尔衮伸出左手,拍打了几下探子的脑袋。 浑身瑟瑟发抖的探子,在主子爷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他赶紧在地上磕头: “奴才是主子爷的奴才,自该为父皇摄政王主子效力!” “嗯,你做的不错。 你的家人,我会找了章京收养的。 以后,汝之妻只能锦衣玉食。 汝之子,也能承欢膝下!” “什么?” 探子瞪大了眼睛。 主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快谢恩!” 洪承畴大吼一声,打断了探子的思索。 探子慌忙再次磕头: “奴才多谢主子爷恩典……” 话都还没说完—— 多尔衮脸色蓦然一变!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探子,多尔衮抽出宝剑。 “咔嚓!” 探子忠于大清的脑袋,飞出五步远,在地上滚了十几圈。 恐惧的眼神,逐渐灰白一片…… 炽热的鲜血,喷了多尔衮一脸。 “呸! 兀那贼子,竟敢乱我军心!” 多尔衮一脚,将死不瞑目的探子脑袋踢飞。 怒吼道: “来人! 拖出去喂狗!” 为大清国爱新觉罗家打拼的夜不收,被“蓝翎”侍卫拖了出去。 “我圣清”就是这样赏罚分明,仁爱世人。 蓝翎侍卫虽然级别很低。 但是,却是大清皇族们,最放心的奴才了。 嗯…… 蓝翎的,更放心! 因为他们都是投降清廷的汉人将领子弟。 ——全都有没被抬旗的普通汉人将领子弟充当! 皇室身边的顶级侍卫,都是满洲自家的儿郎。 出身的问题,使得这些侍卫,自然有着各种各样的背景。 比如宿卫方喀拉的图赖。 他就是满清开国五大臣费英东的第七子。 出身的问题,就使得这个最大的侍卫头子,自然有着自家派系的政治立场。 图赖被调任方喀拉护卫头子——护军统领。 按理说,多尔衮将他提拔到这么高的位置上,图赖该是多尔衮一系的人了吧? 然而,偏不! 费英东家的政治地位,就决定了图赖的政治立场,是天然的皇帝党——他必须走到多尔衮的对立面上去! 换句话说,如果时机合适,只要小皇帝一句话,图赖就敢砍了多尔衮的脑袋! 多尔衮虽然在洪承畴的建议下,贵为——大清国父皇摄政王! 然而,位高权重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成为了——爱新觉罗家的公敌! ——只要干掉多尔衮,很有可能——下一个父皇摄政王的宝座,就是自家的! 这就是历史上多尔衮“被落马”后,他同爹同妈的亲兄弟阿济格,都不为他追究死亡真相的原因。 就因为——干掉多尔衮,但凡爱新觉罗家子弟,都有机会成为多尔衮! 历来政治斗争,都是很残酷的。 多尔衮的政治地位,早就已经“仪比皇帝”。 甚至就连名义上大清国的皇帝顺治,都要屈居多尔衮之下! 以多尔衮的位高权重,身边自然不乏一二三等侍卫。 然而,多尔衮真正能够相信的,恰恰却是这些连汉军旗都没入的“蓝翎”们! 几个侍卫,提着水桶抹布过来,快速收拾残局。 一桶桶河水倒在地上,冲淡了血腥味。 木板上的血迹,被擦拭干净。 多尔衮却丢下了宝剑,坐回了龙椅上。 第1212章 矢形阵 “洪先生,依你之见,孤该当如何?” 多尔衮盯着洪承畴的眼睛。 “父皇摄政王!” 洪承畴弯着腰: “依老奴浅见,王爷何不将计就计?” “哦?什么意思?” “王爷,徐州方面,想的就是将我们逼离西线运河罢了。 他们所求,无外就是保住徐州。 王爷何不派遣一部偏军,进入运河西线,与彼等纠缠。 王爷则率领大部人马,进入运河东线。 最好是再通知前锋龚鼎孳,让他答应明军的一切要求。 如此一来,徐州方面,就会因为王爷如愿走了东线,进入淮安府境内。 而不再对我们箭弩拔张。 龚鼎孳的照例给钱,更是麻痹了他们。 如此,王爷巧取徐州的战略意图,就完美隐藏起来了!” 洪承畴笑的很阴险: “等主子爷您过了睢宁运河口,与徐州之间,再无较大的河流拦路。 纵然有几条小河沟,也纵马可过! 最主要的是,睢宁运河与黄河之交的直河口,距离徐州,也不过区区两百里。 到那时,从直河口经由双沟北上! 只消一夜时间,王爷便能兵临徐州城下!” “妙!” 多尔衮击掌赞叹。 “那直河口可是归属淮安府所辖,只要咱们离开了徐州范围。 高杰那娘们,自然就没了盯着孤王不放的道理了!。 洪先生你这计策,当真是老成谋国之言啊!” “呵呵呵呵!” 洪承畴陪着笑,赶紧将功劳朝多尔衮身上推: “都是主子爷您定下的计策好。 老奴不过是将主子爷的言外之意,说出来了而已。” “哈哈哈!” 多尔衮大笑起来。 他冲着门口的一等侍卫挥了挥手: “来人! 传沈志祥过来!” 沈志祥的堂妹,是毛文龙的女人之一。 登莱之变后,毛文龙一系,再次被打压,军资更加艰难。 崇祯戊寅年(崇祯十一年,西历1638)九月,清军入寇。 沈志祥带着9个副将、8个参将、18个游击、31个都司、30个守备、40个千总,率大军2500人,投降了皇太极。 但是,这时候,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早已带着火炮投降清廷,获封三顺王。 因此,投降晚的沈志祥,只捞到了一个续顺公的爵位。 袄儿都司之战、京师大战后,投降清军的辽东兵马,死伤大半。 三顺王家族,一死一重残。 沈志祥这个原本不受重视的偏军势力,反倒是在同行的衬托下,卓然不群起来。 多尔衮南下之后,沈志祥也越来越受重视。 不多时,沈志祥一路小跑的来到多尔衮舱外。 刚刚迈过门槛,沈志祥就跪倒在地。 他自从投降大清后,就一直都是边缘人物。 虽然立功颇多,然而,却一直都不受重用。 还是多尔衮好啊! 要是没有多尔衮,他还不知道要坐了多久的冷板凳呢! 猛然得蒙父皇摄政王召见,沈志祥惊喜的快要疯癫了。 今日的多尔衮,可不再是千岁了啊! 方喀拉下了“父皇摄政王如同朕,王公、外臣拜见摄政王,礼仪同君”的圣旨后,多尔衮就成了“无名”的皇帝。 “噗通!” 还没有发明出“跪的易”的时代,沈志祥硬生生用膝盖,在地上敲得邦邦响。 (跪的易是康熙时期,才被大臣鼓捣出来的玩意。 就是用棉花做成一个膝盖护垫,避免磕头的时候,损伤膝盖用的。 毕竟,在“我圣清”,头磕不响就是欺君之罪; 下跪时候,膝盖不响,也是大不敬之罪。) “奴才沈志祥,参见大清父皇摄政王。 父皇摄政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尔衮冷哼一声,也不让沈志祥起来,淡淡的道: “带上你的本部2500人马,孤给你拨付1500人,共计4000大军,给我沿着运河西线南下!” “啊?” 沈志祥惊呆了。 然而,不待沈志祥询问,多尔衮一锤定音: “若是遇到明军,务必给孤挡在半路上。 做得好,孤封你为王,做的不好…… 呵呵!” 多尔衮一声冷哼,沈志祥磕头如捣蒜: “主子爷放心,奴才明白了!” 多尔衮挥手: “去吧!” “奴才告退!” 沈志祥爬起来,拍打几下马蹄袖,又跪下去磕了头,这才弯着腰退出了船舱。 走下王驾大船的一瞬间,沈志祥止不住哈哈大笑: “老子的机缘,来了!” 不过是挡住明军而已! 又不是让他战胜明军! 沈志祥打定了主意,自家进关以来,抢了不少的银子。 这一次,就全部带上! 哪怕十万银子,只能买了一个时辰…… 大军不能打? 没关系! 咱用钱砸! 就算倾家荡产…… 也定要完成父皇摄政王交给他的任务! 只要主子爷圣眷还在…… 江南可是脂膏江山,到了江南,他这个父皇摄政王的狗腿子,还愁没银子吗? 脂膏的江南,随便攥了一把泥土,都富得流油呐! 随便抢了一个县,就是山海一般的财产啊! …… 李成栋沿着运河北上,大军行进速度很快。 当探子汇报有清军挡路的时候,距离夏村口,已经只剩下三十多里路了。 “传令: 攻击阵型! 摆锋矢阵,本部前出三里迎战! 后军结方圆阵,就地自保!” 李成栋骑在战马上,大手挥下。 “本部大军摆矢形阵! 矢形阵!” 旗手大呼小叫着,将李成栋的命令,传递到各个队伍。 旌旗林立的军队,迅速动了起来。 运河上的船只,迅速开始变阵。 矢形阵就是锋矢阵。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进攻性攻击阵型。 用大白话来说,这种矢形阵,能够一边冲,一边打! 最是适合用来作为破阵阵型使用。 这种大阵,摆在队伍最前端的,是远程武器。 大明开国以来,因为火器的普遍使用,因此,火炮部队,就成了矢形阵的前端兵种。 机动速度快的兵种,布置在炮阵侧后。 若是前线重炮,砸开敌人地防御,这就是用来冲阵的。 若是敌人反攻,这就是缠斗的。 这种阵型的缺点就是尾部薄弱。 但是,用来破阵,冲击敌营,却没有比这个更好用的了。 …… 第1213章 李元胤 进入火炮时代后,这种阵型,最适合拿来冲锋使用。 后世的步炮协同,就有矢形阵的影子。 在各部将吏的指挥下,不过盏茶时间,明军就摆好了阵型。 只要饷银发的足,就没有汉家儿郎拉稀打摆子的时候。 信使往来疾驰。 令旗左右招摇! 装载着火炮的战船,加快速度,充当了全军的箭头。 …… 李成栋是沿着运河而上的,自然会利用了运河这个天然优势,他直接将一半的火炮,搬到了船上。 这么一来,炮兵的机动能力,就大大增强了。 一门门黑黢黢的炮口,昂扬起来。 炮手们迅速装填弹药,瞄准了前方。 而运河两侧的大军,则以运河为中心,将步兵放在运河两侧,骑兵则是护卫在外侧。 战斗部队,迅速前行,拉开了与后部之间的距离。 不过短短时间,李成栋就做好了战前准备。 最有战斗力的本部大军,以攻击阵型,朝着清军压迫过去。 …… 而后方大军,也开始变阵。 “将军有令,后部大军,护卫粮草辎重。 以方圆阵就地自保!” 传令兵大呼小叫着…… 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辎重兵,则是以运河上留下来的炮船为核心,摆成了方圆阵。 凡军九阵,以方圆防护最强。 行军打仗,基础就是这九种阵型——鱼鳞阵、鹤翼阵、锋矢阵、冲轭阵、长蛇阵、车悬阵、雁行阵、偃月阵、方圆阵。 其他一切阵图,都是这九大阵型的变种罢了。 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人制宜! 合适的敌人、合适的地形,用适合的军阵——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读死书,摆死图…… ——赵二是最擅长的。 所以,他屁股中箭,暴雨之中,驾驶驴车,夜行数百里。 喜提“高粱河车神”…… 李成栋是战场老将,运河天险,岂能不利用起来。 单单这随意的一手布置,就足见李成栋的能力了。 …… 然而,让李成栋惊呆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他刚刚摆出了攻击阵型,正要朝着清军进逼的时候,却见对方忽然打起了白旗。 李成栋当场就傻眼了! 这是…… 要投降? 一个打着白旗的骑兵,从清军大阵中冲了出来,迅速朝着明军而来。 不待进入明军攻击范围,来人已经翻身下马。 他将战马拴在一个灌木丛边,举起双手,快步朝着明军大阵跑来。 嘴里还大喊大叫着: “明军大老爷别开枪,我是来送信的……” “我…… 你个姥姥的!” 李成栋被整不会了…… 骑在马上的他,一口气吸不上来,差点岔气…… “父亲,是给咱们送信的小兵。” 养子李元胤,嘴里叼着一个狗尾巴草,满脸的轻佻。 然而,他眯着的眼睛,却有精光闪烁。 脸上更是带着莫名的笑容。 就仿佛,早已算定了什么一般。 “信使……” 李成栋一见儿子的神色,眼睛瞬间就亮了: “呵呵呵! 放他过来!” 李成栋深吸了一口气。 李元胤是他当初跟随高杰,攻略南阳时,收的义子。 李元胤本姓贾,贾家也是富户,李元胤虽然还未考取秀才,却也是个童生。 被李成栋收养之后,很快就展现了军略天赋。 这小子识文断字,又素来有勇有谋,因此,深得李成栋的信任。 李成栋最精锐的战兵,都交给了李元胤统帅! 在李部大军中,这个养子,甚至比李成栋亲儿子李建捷,威望都高! 历史上的李元胤,劝说李成栋再次归降大明后,一次又一次的给了清兵狠狠一击。 就算李成栋战死之后,李元胤依旧效忠永历皇帝。 并且先后三次,斩杀欲要活捉永历,投降清军的叛将。 在永历皇帝一次次必死危机中,解救了永历。 肇庆之战,李元胤以孤军,重创清兵。 广州沦陷后,李元胤孤木难支,被清军重兵围困郁林(今玉林)。 数次反击,却被兵力雄厚的清军死死围困,李元胤在城池失陷的最后关头…… 更换大明朝服,向西遥拜永历皇帝,随后拔剑自刎…… 李元胤的忠义—— 就连一贯看不起武将的文人,也不得不称之为: “貌轻脱,而心计密赡,有器量。稍读书,知大义”! …… 听到义父的话,李元胤对身边亲兵挥了挥手。 “去将人带过来。” “得令!” 两个亲兵打马走出,朝着信使奔去。 李成栋瞥了李元胤一眼,嘴角噙着笑: “我儿,可是有想法了?” 李元胤笑着指了指东边。 “父亲,必然是那杂碎的主意。 这是动了炮灰,准备拖着咱们呢! 要是孩儿猜得不错,那老小子,定然是打着从直河口,突袭徐州的主意!” “哈哈哈! 我儿所想,与为父一般! 多尔衮这龟儿子,这是丢了一块肉给为父啊!” 李成栋呵呵一笑: “那东西,心眼小的根针屁股似的,偏生要装的大度。 老子今儿,就啃了你的肉,再踢了你的碗!” “多尔衮的计策,不过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 邢夫人那么聪慧的一个人,岂能看不透? 邢夫人让咱们北上,不就是为了麻痹多尔衮的么!” 李元胤冷笑: “父亲,那多尔衮,肚子里没货,非要猪鼻子插葱,扮了洋相。 若是孩儿猜得不错,对面这位,怕是又要拿自己的家底,来买了咱们不动手!” 李成栋放声大笑: “大小子,你这脑子啊,就是转得快。 说了你的想法吧? 我儿总不会就这点谋划的。” “就知道瞒不住父亲。 多尔衮想要拖住咱们,不正好给了咱们麻痹他们的机会吗?” 李元胤嘿嘿一笑: “父亲,咱们何不知会邢夫人,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暗度陈仓…… 顺带,蛇口吞象!” 李元胤这半截话,却是让李成栋顿时大喜。 他明白了李元胤的意思。 邢夫人带着大部人马,赶往直河口要道设伏。 到时候,多尔衮离开运河,一头扎进邢夫人的埋伏圈内。 然后他在从后面,照着多尔衮的腚眼子使劲捅一刀…… 多尔衮的所有辎重,就要全归他们咯! 第1214章 区区三十万,也想让我收手? 好计策啊! 李成栋欣慰的看向义子。 这是要接过对方递来的刀,反杀了对方不说,再给他身后的多尔衮,来一记窝心脚啊! 牛! 这一箭三雕,就玩的贼溜! “你小子!” 李成栋使劲拍了拍义子的肩膀: “蛇口吞象,就让老二去办。 至于暗度陈仓,就交给你了! 老爹我,就留在这里陪对面耍耍! 看看究竟是他巷子深,还是咱们爷几个手段高!” “孩儿这就去!” 李元胤拉着二弟李建捷,跑到一边嘀咕去了…… 虽然李元胤只是义子,但是,这哥俩的感情却很好。 李元胤自刎后,清兵冲上城来。 李建捷听到大哥自尽,痛不欲生,大吼道: “兄死,我忍独生乎!” 他数度拒绝了清廷的招降,被害广州。 …… 亲兵的动作很快。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将那信使搜了身,带到李成栋面前。 信使跪在地上,拍打着马蹄袖,按照清廷的三拜九叩大礼: “奴才沈成贵,拜见李大将军。” 李成栋端坐马背上,嘴角勾着冷笑: “姓沈? 你是皮岛那沈志祥的家丁?” 沈成贵急忙点头: “大将军明鉴,小的正是我家老爷的家丁,老爷让我转告大将军。 只要大将军不在进兵,就地扎营,我家老爷,自有白银送上。” “呵呵!” 李成栋晃动几下脖子,眼睛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身后,却见两个儿子,已经带着护卫,朝后阵去了。 对于义子李元胤,他可是放心的很。 “说说吧,沈志祥这厮,能给我什么好处?” 跪在地上的沈成贵,看到李成栋的眼神,也朝着那个方向瞅了过去。 只见两员年轻小将,带着二三十个兵丁朝南方拍马而去。 沈成贵以为李成栋这是在给徐州报信,就没在意。 听到李成栋的询问,他试探道: “好叫大将军知晓,我家老爷说了,只要将军愿意就地扎营,自会送上三十万纹银,以为酬谢。” 来的时候,沈志祥对他说了。 谈买卖么,自然不能一上来就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虽然他已经决定要用一个时辰十万银子的代价,换取李成栋停留。 但是——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沈家的银子,也是一刀一枪,从老百姓家里抢来的啊! 这个钱,挣得也不容易啊!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能够少出一点买路费…… 多费一番口舌算甚? “三十万……” 李成栋冷笑一声: “我麾下这两万儿郎,就只值三十万吗? 还是———沈志祥觉得我李成栋,就拿不到封爵了? 三十万? 也想让我停下! 沈志祥当真是好胆子!” 李成栋是真的怒了。 虽然他早已看穿多尔衮的用意,也打定了将计就计的心思。 但是,身为武将,谁愿意被人轻视了? 三十万,也想收买了他? 若是皇帝没有重建大明之前么——三十万,停留一段时间,自然是李成栋求之不得的好事! 但是!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李成栋的反应,倒不是虚与委蛇,而是…… 马上就又是年底了。 按照皇帝陛下的惯例,定然会在新年正旦大朝上,再次封赏一批勋贵! 自己可没有封爵的军功…… 此时的他,可是正需要军功的时候。 三十万…… 他还不如直接灭了沈志祥呢! 李成栋阴沉着脸: “回去告诉沈志祥,我李某人不是叫花子! 区区三十万,也想买我停手? 让他洗干净脖子,待我亲手摘下吧!” 沈成贵一看要遭,急忙再次开口道: “将军息怒! 将军息怒! 正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生意么,就是慢慢谈的。 以大将军之意,若是将军停驻一天,需要多少银子?” “哦?” 李成栋心思一转: 莫不是这老小子,还带了很多银子不成? 干特娘的! 让老二赶紧布置好了,老子全给他抢过来! 心中正在觊觎沈志祥的银子,李成栋面上却不动于色。 他冷笑一声: “沈志祥想要让我不打他,自然要拿出让我满意的东西! 你是沈志祥派来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三十万…… 呵呵! 还不如我亲手取了沈志祥首级呢!” 沈成贵急忙道: “将军! 自古战场凶险,两军相争,难免有所死伤。 将军就算能稳胜我家老爷,也当为麾下将士们考量一二。” “是吗? 如果灭了你们,收获大于付出呢?” 李成栋身体前倾,盯着沈成贵的眼睛: “我大明自有军功奖励制度。 一颗真鞑子的脑袋,价值十枚银元。 这还不算有品阶者! 就你们这些兵,你说我能入账多少银子? 再说了,沈志祥早已入了正白旗,还被东虏封为续顺公。 啧啧啧! 这可是国公爷!” 李成栋坏笑一声: “他的脑袋,可是价值五十万银元呢!” 李成栋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对面的营伍。 作为从军小二十年的老将,只是一眼,他就判断出了对方的人数。 “沈志祥带来了小五千人吧? 我若是砍了你们,最低也是一个子爵的赏赐。 你以为,我大明的子爵,价值几何?” 沈成贵浑身一抖。 作为曾经的明军,他自然知道,大明的勋贵,可是世代继承的实权富贵人家! 子爵虽低,却也是跳出了将军之列了啊! 这……的确是无价了! 李成栋轻笑一声: “正如你所说,没有什么生意是不能做的。 只要钱够高,子爵…… 我也可以不着急么! 沈志祥既然让你前来买路,自然给了你权柄。 你且说说,你们值多少钱呢?” 沈成贵的心猛然一沉。 李成栋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不是不可以花钱买路…… 而是要物有所值! 也就是说—— 李成栋的要价太高了啊! 这么算下来,怕是没有三百万白银,是难以拿下李成栋了。 而自家老爷给他的底线,则是150万两白银…… 沈成贵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 “好叫李将军知晓,只要将军愿意停驻一天时间。 我愿意说服我家老爷,赠送给将军130万两银子……” 第1215章 沈志祥是什么玩意? 沈成贵很是忐忑。 一天时间,130万白银。 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然而,相对于收获,就不算什么了。 大清父皇摄政王多尔衮,启用自家主子沈志祥,就是为了麻痹徐州明军的视线。 争取到的这一天时间,足够多尔衮赶到直河口了。 到那时,就算明军醒悟到了上当,开始追击…… 却也已经晚了! 与徐州距离不过两百里的直河口,骑兵急行军一夜可至! 一旦徐州丢失,价值多少银子呢? 地处运河转运要地的徐州,何等的富裕? 多尔衮拿到了徐州,岂能少了自家老爷的好处! 徐州这样的脂膏之地,自家老爷是捞不到的。 但是,周边的县,必然有自家老爷的一份子! 甚至,立下大功的老爷,得到的绝对不止一个县! 到那时,别说130万银子了,就算随便抢了一个县,也不止这一点点啊! …… 沈成贵胸中火热的看向李成栋,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浑然忘记了,就算真的如愿,明军上了他们的当…… 邢氏手中的大军,被他们调走了…… 但是,徐州可是运河重镇,邢氏岂能不留下兵力防守? 这些防守兵力,清军能够拿下吗? 不要忘了,就算多尔衮真的如愿,也不过只有一天时间罢了。 一天之内,若是拿不下徐州,等待他的,就是被明军合围! “130万……” 李成栋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成贵: “本将只答应他,在明日日中之前,不对他动手!” “多谢李将军,多谢李将军!” 沈成贵狂喜。 成了! 虽然李成栋说的是明日日中…… 但是,到时候,拖拖拉拉一些,将时间拖到傍晚,还是不成问题的! “先别急着谢。” 李成栋摆了摆手: “告诉沈志祥,本将军跟他合作,是建立在现银的基础上。 半个时辰之内,本将军要见到八十万现银。 若是超出了时间,本将军就自己来取了!” 沈成贵原本还想讨价还价。 按照他的意思,最好是到了今日晚上,才给了第一批银子。 然后,将大头全都拖到明天再进行支付。 最好是明天日中之前,只给出小部分银子…… 这样,就可以将时间拖到明天傍晚了。 然而,李成栋却是不容置疑,直接挥手,让亲兵夹着沈成贵,将他赶出了大阵。 亲兵统领满脸不解,询问道: “将军,既然已经答应了沈志祥,为何却是在银子的问题上,不给沈志祥时间呢?” “给他时间?” 李成栋鼻孔里喷出热气,冷哼道: “沈志祥是什么玩意? 猪狗一般的人! 这样的货色,对他越狠,他就会越怕! 你要是给了他三分薄面,这狗东西就是专咬人后腿的狗!” 亲兵统领恍然大悟: “将军的意思,这厮就是不上台面的狗肉席? 对咬人的狗,就是要打死了吃肉?” “对!” 李成栋哈哈大笑,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以后遇到这种叛祖求荣的人,你只管对他们凶狠便是! 这种有奶就是娘的玩意,最怕的就是强硬。 你要是软弱一点,这种畜生,会活活折磨死你……” …… 小半个时辰之后,沈志祥果然派人赶着二十几辆马车,来到两军之间的空地上。 那沈成贵又一次跪到了李成栋面前: “李将军,八十万两银子,已经送到。” 李成栋冲着亲兵统领摆了摆手,朝着马车的方向一努嘴: “去点点数量”。 亲兵出动,护卫着一群军中书吏,开始清点银子的数量。 半柱香之后,清兵赶着马车,回到本阵。 “启禀将军,末将已经确认,的确是八十万两现银。” 沈成贵腆着笑脸: “劳驾,劳驾,诸位辛苦了。 我家主人最是佩服李将军的为人,怎么敢少了李将军的银子呢?” 亲兵统领不由哑然失笑。 自家将军说的果然不错。 这沈志祥,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狗肉席! 拿着棒子对他一咋呼,真金白银,就一分都不敢少了…… “呵呵!” 李成栋手持马鞭,不轻不重的敲在沈成贵肩头: “告诉你家主子,明日日中之前,只要他规规矩矩呆在对面的营地内,本将就留他一命!” 至于日中之后…… 李成栋轻笑…… 反正沈志祥就买了明日日中之前的平安。 日中之后…… 他要是跑不快,那就不用跑了!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沈成贵狂喜。 李成栋嘴角噙着笑,眼神莫名。 …… 徐州。 “报!” 信使疾驰而来。 “启禀大将军,李将军命小的回报: 多尔衮派遣沈志祥顺着运河西西安南下,已经被李将军堵在夏村口南三十里处。 李将军命小的启禀大将军,多尔衮此举,定是存心想要偷袭徐州。 李将军说了,他会虚与委蛇,然后乘敌人不备,派遣李元胤带着一部精锐,弃河走陆路东进。 在多尔衮主力南下之后,夺走清军粮草。 同时,李将军会和全歼沈志祥这一路。 李将军命我转告大将军,徐州方向,当早做应对!” “本将知晓了。 下去休息吧。” 邢氏一身戎装,淡淡的开口道。 信使弯腰行礼后,离开了帅府。 五六岁的小屁孩高元爵,正坐在帅位上,不安分的左右张望。 女亲兵小红,侍立在高元爵一侧,时不时低声让高元爵坐端正了…… 邢氏环顾四周,沉声道: “诸位将军,你们怎么说?” “打!” 李本深率先站了出来。 “干特娘的! 大将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胡茂祯也是一脸的兴奋。 “干他!” “打!” “弄死他!” 阎可义、杜永和、张月…… 一个又一个大将,拍着胸脯站了出来。 邢氏环顾一周,见诸将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她轻笑几声: “诸位将军,打自然是要打的。 但是,怎么打,却是陛下说了算。 皇帝陛下正在下一盘大棋,东虏就是陛下的棋子。 一旦坏了陛下的大事,咱们可就无功有过了。 因此—— 咱们要打,却不能打得太狠! 第1216章 路难行?自己选的 多尔衮敢来,那就给他打回去! 但是,必须让多尔衮保留有生力量,江南那些豪绅,正在等着他们的主子爷前去呢! 咱们岂能不成人之美?” “哈哈哈哈!” 邢氏这话一出,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皇帝编纂的那《辽东三熊王永吉、黎玉田、吴三桂,宁三跪也献关,哭天抹泪喜迎主子爷》的戏文,唱得好啊! 吴三桂、王永吉、黎玉田三个手握辽东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在国家危亡之际,竟然拥兵自重,随后引狼入室——这是何等可耻? 然而,江南大儒,竟然公然宣称,这三人都是国之干城,这是在引兵讨贼呢! 这就好比—— 昔日李家王朝之王玄策、唐俭…… 昔日刘家王朝之张骞、班超…… 《辽东三熊》一共三出十二折,这个戏文,用语虽然低俗,然而,却深得“短平快”的精髓。 一波三折的大白话戏文,远要比之乎者也的阳春白雪,受众更广。 这个折子戏一出,东林、复社以及其背后的豪绅集团,为了自家利益,不惜数典忘祖、背叛国家,当了卖国大汉奸的内幕,瞬间传遍了天下。 传播速度之凶猛,甚至短短时间,就已经人人都能哼唱几句了。 尤其是第九折里面,用陈圆圆口吻唱的那句—— “江山沉重,小女子乃是一色女,纵然娇艳,也不过权贵手中一尤物,岂能当得开关的借口? 吴三桂,你要开关便开关,谁能当得枭雄的借口? 吴梅村你是大儒,名动江南,又何必将黑锅,扣在女子身上? 你们这是何等居心? 江山太重,小女人扛不动呐!” 这一段,是用厚重的河南女子腔调,一边泫然哭泣,一边声泪俱下唱出来的。 配乐上更是使用了大鼓。 慷慨激昂的鼓声,弱女子的孤若无依,被人栽赃后的愤慨,跃然在前。 这可是个大杀器! 这时代虽然还没有拳民。 但是,女人一哭,那就是无往不利的铁拳。 东林、复社党人苦苦经营的名声,瞬间倒塌。 很多热血青年,大半夜里,朝着党人门口倾倒大粪。 这些掌握了权柄的豪门,顿时慌了。 素来惯于借助官袍的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如何洗白自己,而是想要动用强权,强行禁了《辽东三熊》这出戏。 悠悠万民之口,能堵否? 当官面禁绝了《辽东三熊》戏曲,不准民间传唱后。 反倒使的《辽东三熊》愈演愈烈。 会唱这出戏的戏班子,都忙得脚不沾地。 甚至,不乏穷困书生,借机推陈出新。 一时间,东林、复社等党人的名声,彻底烂了大街…… 还有人乘着夜色,一把火烧向党人家里的作坊! 党人掌握的官府,白天捉拿乱党…… 老百姓夜里泼大粪、放大火…… 整个江南,乱成了一锅粥! …… 现在的天下,早就知道了东林、复社等党人的勾当。 因此,当邢氏说出了这句话,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阎可义摸了一把下巴上的大胡子: “俺老阎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大将军,你的意思是?” “辎重!” 邢氏眼睛弯了起来: “配合李成栋,给多尔衮演一场大戏! 诸将各自防守本部辖区,记住了,务必不能让清军夺走任何一座城池! 清军胆敢攻城,就给我狠狠的杀! 但是,清军若是败退,就不准追击。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夺走多尔衮的所有辎重! 只要辎重没了,不但徐州安稳,甚至,整个江北,都将安稳了!” 众人听明白了。 邢氏这是要将徐州及其周边,变成一座座刺猬啊! 邢氏脸上的轻笑,逐渐收起,换上了庄严肃穆。 “小红!” 邢氏轻哼一声。 亲兵小红急忙将捧着的朱漆匣子打开。 邢氏起身,庄重的从里面取出了一封圣旨。 “诸位!” 邢氏双手托着圣旨,也不展开,却是对麾下众将道: “陛下已经发了旨意过来,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将清军驱赶到江南去! 陛下说了,缴获自清军的各类物资,都会按照比例,记入咱们的军功之中! 诸位!” 邢氏加重了音量: “新年将临,大家都等着封侯拜将吧!” 众人眼见邢氏将圣旨都拿了出来,哪里还有质疑? 当即,纷纷欢呼起来。 喊打喊杀声,充满了帅府,几欲掀翻了房顶。 邢氏让众人散去,却是留下了李本深。 “深哥儿!” 邢氏开口道: “下邳、邳县方向,是重中之重。 你是我的外甥,这个担子,你要担起来。” 李本深点头: “舅母放心就是。 我所做的,就是在稳住龚鼎孳之后,假装不敌多尔衮,退往海州方向(后世连云港)。 待舅母这边,打得清军不得不南下之后,衔尾追击,迫使清军不得停留。 给李成栋抢走多尔衮辎重,留下充足的时间。” 邢氏点头:“对,就是这样!” 李本深询问道: “舅母,徐州距离扬州不远。 此战之后,多尔衮就会进入扬州。 扬州那边,我们可要进入了?” 邢氏脸色一冷: “你说的是史可法吧?” 李本深默然点头。 史可法名声太大了。 虽然史可法看不起他们,从本心来讲,李本深自然是不想管史可法死活的。 但是…… 以史可法的名声,真要是死在了扬州…… 他们还不要被士林骂死啊! 邢氏咬着嘴唇,沉默许久。 良久之后,她才叹息一声: “扬州的事情,与你我无关。 陛下早已在扬州布局,更是派遣内档大太监,坐镇扬州城内。 史可法若是心中还有陛下,到时候前往求援,以陛下的肚量,未必不会给他一个机会! 至于史可法是否能够抓住,或者说史可法会不会丢下他骨子里那文人之上的傲骨…… 全在史可法自己!” “我明白了。” 李本深长叹一声。 是啊! 路都是自己选的。 就算他们曾经抛弃了陛下,陛下还不是在他们最危机的时刻,毅然拉了一把。 还有左懋第…… 第1217章 你敢要180,我圣清就敢给200万! “深哥儿悟了?” 邢氏似笑非笑。 李本深郑重的点头: “舅母,我明白了!” 陛下不单单是对他们不计前嫌,就连左懋第,不依旧是这样吗? 左懋第做的可是巡防长江的要职,却背叛了陛下…… 代表南明出使东虏被困京师之后,陛下派遣锦衣卫,前往搭救! 今日的左懋第,不是依旧代表国家,出使蒙古、东瀛么! 以皇帝陛下的肚量,只要史可法低头认错,岂能少了史可法的官位! 路啊—— 都是自己选的! 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道路难不难行,苦的都是自己! 俗话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路都是自己选的,磨破了脚,又能怨谁呢? 李本深悟了…… 有些人,比如他们,选错了道,立马回了头。 脚下的路——自然依旧是康庄大道! 有些人,真要一条道走到底,以身殉道…… ——又能怨得了谁? 自己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又有谁去在乎你呢? 李本深想明白了。 而邢氏却是想的更多。 皇帝这么做,背后必然是有后续手段的。 按照新年的封爵来看,怕是要重启先秦之时的大分封了。 自秦以来,华夏的基本盘,不正是先秦之时,那些分封的诸侯国疆域么! 重启大分封…… 这是为后世子民,谋万世太平啊! 皇帝的手段——真高! 邢氏呆坐许久,才挥手道: “深哥儿,邳县方向,虽然不可能有了大战,却也是重中之重。 多尔衮南下在即,你也早些回去准备吧!” 李本深笑着点头: “那行,舅母,我这就回去了。 舅母你这边,也要万事小心。” 邢氏应了。 …… 邳县。 龚鼎孳合上了多尔衮发下来的奏疏。 就在他上奏明军又拦路索饷的奏疏末尾,多尔衮写下了一句话: “比照本朝旧例办理; 不可坠我国威。” 不过区区十四个字,龚鼎孳却明白了多尔衮的意思。 本朝旧例…… 这就很有意思了! 什么旧例? 自然是拿钱买路的旧例。 至于不可坠我国威…… 大清国父皇摄政王的意思很明白—— 明军索要180万两白银…… 好! 既然明军敢要,那就用银子砸死他! 给他两百万两! 大清啥都不多,就是屁民多! 民若韭,割之不绝尔。 身为最早喜迎“主子爷”进京的江南豪门文豪,龚鼎孳听得明白这十四个字背后的意思。 如果多尔衮写的是“依律办理,不可坠我国威”…… 那就是让龚鼎孳放手一战的。 这“旧例”、“依律”…… 两个字眼的不同,代表的就是大清朝廷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 身为江左三大文豪之一,这样的文字游戏,龚鼎孳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来人,请明军使者过来!” 龚鼎孳揉揉眉心,合上了奏疏。 不多时,面红齿白的新晋亲随,将明军的使者带了过来。 那使者身处敌营,却毫不畏惧。 这人略微冲着龚鼎孳抱了抱拳,就一屁股在客席上坐定: “龚先生,如何? 你方可曾答应我国的要求?” 使者随意到甚至有些猖狂的举动,却让龚鼎孳连反驳的心思都不敢有。 “尊使睡得可好?” 他欠身问好,还让人送上名贵的雨前龙井。 待到茶水送上之后,这才开口道: “好叫尊使知晓,我家父皇摄政王主子爷,已经答应了贵方的请求,会如约给予两百万白银。” “龚先生!” 清军明明多给了二十万,使者却脸色大变。 只见他豁然站起,满脸寒霜道: “龚先生此言有误! 非是我方请求,而是要求! 我军要求你给,你也可以不给!” 使者这一站起,龚鼎孳身后的护卫们,纷纷抽出了刀剑,指着使者大声嚷嚷道: “干什么! 坐下! 你要干什么? 给我快快坐下!” 然而,斧钺加身,使者却丝毫不慌。 只见他怒视龚鼎孳: “如果这就是你的态度,还请斩下某之首级!” 龚鼎孳皱眉: “尊驾也是娘生爹养,难道不怕白发堂前哭子丧?” “哈哈哈!” 使者放声大笑: “我纵死又如何? 我若今日傍晚,还不曾归去,我家皇帝,定会签下命令,让汝等给我陪葬! 某不过区区一从六品试百户。 能够让江左三大家龚先生给我陪葬,我这是祖坟冒青烟呢!” 明军使者态度坚定,龚鼎孳却怕了。 对方就是个滚刀肉…… 砍了对方,不过是给了明军进攻的借口罢了! 自己若是杀了他,当真是如了朱由检的心意…… 而他—— 他可身负全族兴衰之重任啊! 岂可给一个泥腿子陪葬? 龚鼎孳脸色变幻数次…… 他一咬牙,挥手斥退随从: “都干甚? 这是我等的贵客! 谁让你们亮出刀兵的?还不快收起来! 都给我滚出去!” 龚鼎孳斥退了护卫,急忙对着使者点头哈腰: “还请尊驾原谅小子,这些糙汉,不通礼仪,怠慢了阁下。” 使者也不落座,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龚鼎孳: “龚先生,话还是要说了明白。 究竟是我军请求你给180万的; 还是要求你给180万的?” “尊使勿怒。 是我口误,是我口误! 是贵方要求我朝给予这180万两白银。” 龚鼎孳可是正二品的左都史使,这是被称之为“总宪”的朝廷要员! 然而,面对一个身穿紫花布面甲的区区试百户,却接连道歉。 (紫花布面甲,是嘉靖时期推行全军的制式铠甲,比鸳鸯战袄衣身更长,因此,防护能力更好一些。) 使者呵呵一笑,这才落了座: “既然多尔衮已经回复与你,龚先生何时交钱呢?” 他抬起头来,看看西沉的太阳: “此时距离傍晚,也就一个多时辰了。” 该死! 我都多给了20万纹银,你这厮竟然还敢威胁我! 龚鼎孳暗暗怒骂。 然而,脸上却不得不陪着笑: “尊使勿恼,俗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 还请尊使回复贵方将军,今日夜幕降临之前,龚某人定将200万纹银送上。” 第1218章 龚鼎孳:来人!赶紧给明军送钱去! “对了! 尊使的坐骑,我已经让人喂了精料,还请尊使回去后,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龚鼎孳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握住了使者的手。 衣袖遮掩下,一沓纸张,被塞进了试百户的手中。 这人捏了捏,发现龚鼎孳最少都给他送了十几张银票! 就算按照50两一张来计算,这可都是北京城内的几十套院子啊! 嘿嘿! 回去后,将这些钱送到廉政司那边,下一次升迁的时候,他就有了优先权咯! 感谢皇帝陛下! 东厂改组的反贪局,针对的都是贪污受贿的贪官! 而锦衣卫改组的廉政司,针对的却是不得不接受好处官员的自救了! 只要事后将接受的贿赂,送往廉政司,锦衣卫这边就掌握了送贿者的行为。从而能够进行针对性的调查。 反过来说,上报的官员,也就等于有了功劳。 按照皇帝陛下定下的有功必赏原则,会给予优先升迁的机会的。 使者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这厮站起身来,却依旧揶揄几句: “龚先生不留我做客了?” “尊使说笑了,龚某人岂敢怠慢尊使。 实在是尊使旅途劳顿,龚某于心不忍啊!” 使者看着满脸恐慌的龚鼎孳,呵呵干笑几声,抬腿试探道: “那我这就回去了?” “请! 请!” 龚鼎孳急忙起身,作势相送。 使者摆了摆手,大踏步的朝外走去: “送客就免了吧! 我这个恶客,怎得主人的欢喜。 只要今日日暮之前,龚先生将银子送来就行!” 龚鼎孳将人送到陆地上,眼看着这厮骑着马扬长而去,这才返回了坐舰。 坐在主位上的龚鼎孳,满脸愤慨: “两百万! 又是两百万! 汝母婢否?” 龚鼎孳脸色难看的很。 虽然这些时日以来,经由他手中,被人敲诈走的银子,已经高达上千万两了。 但是,大清父皇摄政王主子爷,对他依旧信任有加。 不但继续委任先锋的差事,更是还多有勉励、赏赐发下。 “君恩浩荡啊!” 大清父皇摄政王主子爷,待他龚鼎孳恩重如山,龚鼎孳岂能不报答呢? 只可恨! 都是朱由检该死! 这个早就该被吊死、被淹死、被毒死的混蛋,竟然不但没有死,反倒是带着一群泥腿子,越来越厉害了! 朱由检这个暴君,像极了朱家的老祖宗! 昔日,朱元璋那个老乞丐也是这般,对官员动辄剥皮萱草,对外却霸道强盛,甚至,反敢差发万国! 对野草一般的百姓,却爱护到了骨子里! 三十税一的超低税赋不算—— 那老乞丐,竟然还免费给穷人看病! 还免费给穷人分房,还免费给老人分吃喝,减免税负! 该死! 你收税少,让我们怎么贪污? 你对老百姓这么好,让我们怎么敲骨吸髓? 你朱元璋这么干,这不是要了我们士绅的命吗? 必须弄死他! …… 然而,朱家这个臭要饭的出身,出身低的可怜,骨头却硬的出奇。 甭管被他们弄死了多少人,却依旧善待百姓。 就算是到了万历狗皇帝时期,一旦民间遭遇灾荒,依旧想的是分发粮食! 该死! 不能熬粥赈济,让我们怎么贪污? 从秤上动手脚,才能抠几两银子哟! 施粥才能赚钱啊! 五十斤的粥米,写一个五万斤——反正进了灾民肚子,你又不能剖开看看! 那特娘才是真正的赚钱! 于是,豪门一合计——得咧,既然朱家皇帝不给脸,那就让他们死吧! 朱家不合作,有的是愿意合作的人! 然而…… 龚鼎孳心中满是怒火! 该死! 弄死了朱家这么多皇帝,反倒是在这最后即将成功的前一夜,让朱由检得到了势。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大明皇帝,失去了掌控…… 在夜深人静时,龚鼎孳的脑海,甚至还会浮现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 ‘是不是朱元璋重生了,夺舍了朱由检的躯壳?’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占据了龚鼎孳的脑海深处。 任凭他如何压制,也无法将这个荒诞至极的念头,驱之脑外! 由不得龚鼎孳不胡思乱想。 朱由检的崛起,太快了啊! 就特么短短两年时间。 朱由检就已经强盛如斯了! 大清国打不过朱由检那个混蛋。 眼看着主子爷家的钱,在他手上,一船一船的流走…… 龚鼎孳怎么不心痛? 这都是钱啊! 这个钱,放在主子爷手中,就是他们的! 这都是他们的钱啊! 龚鼎孳心疼啊! 他是主子爷家的好奴才! 当狗,就要当最好的狗。 给主人好吃好喝的养着,然后借着主子爷的凶威,去老百姓身上敲骨吸髓…… 这才是他们的最高追求啊! 身为父皇摄政王主子爷亲自任命的先锋官,龚鼎孳怎么能不着急呢? 只可惜…… 着急也没用! 主子爷依旧不敢打…… 两百万呐! 就这样没了…… 邳县城内的防守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泥腿子。 听说这昔日连他龚某人的面都见不到的泥腿子,原本竟然是一个挑粪工出身! 老天! 那可是夜香啊! 一个挑大粪的出身,竟然能够担任一地将官? 竟然还敢敲诈于他? 这样的蝼蚁,要是以前,敢拦他的路,早就被拉下去千刀万剐了! 然而,在朱由检那边…… 竟然出将入相? 竟然还能和他们一样,身为朝堂重臣? 关键是…… 这蝇蛆一般的狗东西,竟然还敢问他要钱? 老天爷啊! 是谁给他们的狗胆? 都是该死的朱由检! 龚鼎孳气的跳脚! 一个昔日挑大粪的家伙,竟然张嘴就问他索要180万两现银? 关键是,这个银子,大清父皇摄政王多尔衮主子爷,竟然又一次答应了! 还特么隐晦的让给了两百万! 两百万啊! 那是两百万啊! 又没了…… 龚鼎孳气的眼睛通红。 国库里的钱,无法搬进自家,这是多大的损失啊! 龚鼎孳满腹牢骚! 然而…… 下一刻—— “来人,点出两百万白银,赶紧送到邳县去!” 龚鼎孳一脸的义正言辞。 就好像,刚才发牢骚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 第1219章 洪承畴:属于我的时代,来了! 会通河。 舟船连绵数十里。 旌旗遮天蔽日。 一艘格外雄伟的大船上,悬挂着“大清父皇摄政王”大旗。 江水悠悠。 半数舟船都吃水很深,显然是载着重物。 很明显,这是清军的辎重。 篙橹摇曳。 船队缓缓南下。 而在这庞大船队的前方四十来里处,却有一行规模小一些的船队,正快速南下。 船上并无王驾标志。 唯有当中一艘稍大一些的舟船上,悬挂着一面三角旗。 旗上用黑色小字,刺绣着“大清父皇摄政王”的七个小字。 这些字体,只有到了近前,才能看清楚。 别说站在岸边了,就算离得稍远一些,都分不出来了。 这艘船,正是多尔衮的座舰。 过了夏村口,运河东线这一段,惯称为会通河。 从夏村镇向南,再走百十里,进入汞水后,就出了会通河地界了。 多尔衮已经出了桃水河口。 他这一次南下,却并未打起了父皇摄政王的王驾大旗。 多尔衮是悄悄南下的。 沈志祥已经拦住了明军,而龚鼎孳那边,也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邳县的明军,索要180万白银。 多尔衮照例又给了! 还多给了二十万。 两百万不算什么! 龚鼎孳家可是千万巨富! 等到了江南,抄了龚家就是。 大清国损失的,还能补不回来了? 想给大清国当狗的人多的是! 多尔衮自然知道这些人在追求什么。 不就是因为大清国的统治方式,与蒙古类似么。 蒙古只管收税,甚至不惜将收税的大权,打包出去! 大清虽然没有蒙古这么直接,却也差不多。 官绅阶层,就是大清国地合伙人。 只要能给朝廷交税,甭管他们如何欺压小百姓,都和大清国无关。 至于民愤太大…… 呵呵! 吃饱了的豪绅,一刀砍了,大清国国库内,又能进了满库的银子! 当然,这样的杀伐手段,就很少使用了。 大清国一贯使用的就是赎罪。 只要能够拿得出来钱,只要不是事关大清统治的要事,都可以交钱抵罪。 哦! 对了! 这个方法,还是三杨、于谦在位时期,鼓捣出来的。 …… “洪先生!” 多尔衮眯着眼睛。 原本站在多尔衮身后的洪承畴,急忙走到船舱中央,面对多尔衮,拍打几下马蹄袖,跪倒在地: “主子爷,奴才在。” 多尔衮道: “此次突袭徐州,便交给你了。 洪先生,你要记住了,徐州乃是重地,务必要给孤拿下!” 洪承畴眼皮子狂跳。 这可是火中取粟啊! “敢问主子爷,若是徐州有了防备,奴才可要强攻?” “不用!” 多尔衮摆摆手: “若是徐州有所防备,你当立刻撤退,与我一并,拿下扬州!” 多尔衮深吸了一口气: “徐州的确是重镇,但是,我们人马不多了。 若是不能巧取,当以退往江南为上策。 扬州那边,他们已经联系了本王。 只要本王大军到达,扬州就是我掌中之物。” 洪承畴连连点头: “奴才明白了。” 多尔衮摆摆手: “本王会在邳县等待少许,待你突击徐州,吸引明军视线之后,本王立刻南下,强攻扬州。 记住了,你若不敌,立刻撤退扬州,与本王一道,拿下扬州!” “喳!” 洪承畴大声应了。 他站起身来,拍打了几下马蹄袖,再次跪倒在地: “主子爷放心,奴才明白了。 奴才这就告退。” 洪承畴磕头行了礼,将斗笠编织的凉帽捧在臂弯。 铁丝辫子上,两眼花翎是那么的显眼。 多尔衮挥了挥手。 洪承畴急忙后退几步,这才转身离开。 一出了舱室,洪承畴的嘴,顿时咧开了。 喜悦的内心,再也无法压制。 自从投降了清廷以来,虽然在大玉儿身上建树颇多。 然而,清廷的统治者,始终将他当成了谋士看待。 从未让他掌握一丝一毫的军权。 他在大清国的地位…… 一如范文程那般。 洪承畴知道,这是因为豪门背弃大明与清廷勾结的举动,让清廷对他们生出了防范之心。 大清国宁可相信那些投降的武将,都不会相信他们! 但是! 这又如何? 这世上最早的官,可是武将! 文官,不过是后来才有的分工罢了。 而现在呢? 文官已经死死的将武将踩在了脚底! 只要将时间线拉长,手里握着刀子的,是绝对玩不过耍脑子的! 洪承畴知道,虽然豪绅内部,背弃明廷扶持大清者,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 但是,毕竟,朱家人统治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人会死保朱家大明的。 清廷单单依靠武将,无法坐稳了天下! 而武将…… 武将们与豪绅,可是天生的死对头! 这是自从唐末之后,文人花费数百年时间,篡夺到的地位。 而今天下,占据主导地位的,就是文官阶层。 这些武将…… 呵呵! 他们无法帮清廷吞并了大明的天下! 豪绅阶层在自己的代言人没有在新朝占据主导地位之前,不会放心将爱新觉罗家,放在了天下之主的位置上! 洪承畴知道,所有人都在选自家利益的代言人! 换句话说——谁能最先脱颖而出,掌握了大清国的军权,谁就会是替大清国扫平天下的豪门代言人! 而今…… 洪承畴嘴角的笑容,难以抑制。 这样的地位,被他拿到了! “属于我洪承畴的时代,来了!” 洪承畴咧嘴无声大笑…… 他下了雄伟的座舰,指使小舟,朝着自己的舟船划去。 …… 竖立着“大清父皇摄政王”三角小旗的舟船上。 多尔衮眼看着洪承畴离去,嘴角却带上了冷笑。 洪承畴的野心,他自然知道。 豪门想干什么,他更加清楚。 但是! 这又如何? 这世上,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螳螂捕蝉后面的那只黄雀…… 然而,只有他这样的操棋手,才是最后面那个手持弹弓的猎人! 不过是一时的利益罢了。 给出了也就给出了! 只要刀子在手,只要大义的名分建立—— 他有的是办法,来铲除这群豪门! 第1220章 抢了个瓜皮 多尔衮满脸冷笑: 就如南北党争…… 真当势弱的北党,能够抗衡强大的南党,是北党战斗力更高啊? 放屁! 没有他在后面操棋,就北党那仨瓜俩枣,早就被南党吃干抹尽了! 北党压制住南党——符合大清国的利益啊! “先用北党打压一段时间吧。 北党地位越高,南党就会更加抱紧我的大腿!” 多尔衮呢喃: “待到江南平定,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干掉这些豪门! 到那时,失去了南党这个支撑,在想收拾了只有寥寥数人的北党…… 呵呵! 一道圣旨足矣!” 多尔衮嘴角噙着冷笑: “洪承畴这老狗,虽然是南方人,但是,却被南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放出这老狗也好。 有他在,南党若想保住自家利益,就必须要跟我合作。 北党就是我的刀锋! 洪承畴就是我手里牵着的狗! 先将江南豪绅逼上贼船,吞并了江南,再谋其他吧! 大清国……” 多尔衮深吸了一口气: “经不起失败了啊!” “孤若想拿下江南,给大清国谋取安身之处,就必须先行拿下了扬州!” “扬州的地理位置虽然不如徐州重要,但是,扬州却是九州之一。 只要守住了扬州,江南一样可以偏安。 虽然,失去了徐州,到那时,将再也没有进攻的实力了…… 但是…… 徐州虽好——大清国无能为力啊!” 多尔衮脸色阴暗。 “先谋取了立足之处再说吧! 我就不信了,当我许诺抢掠半数皆归军伍所有…… 还有人会支持了朱由检!” 多尔衮攥紧了拳头: “既然无法拿下天下,那就将他打碎! 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落日红彤彤的,然而,没有点灯的船舱内,却已经黑暗下来。 多尔衮将自己藏在阴影内,思索许久。 直到想通了所有的关窍之处,这才挥手道:“掌灯” 侍女急忙快速涌入,将增添了名贵香料的蜡烛,点燃在灯台上。 昏暗的舱室,瞬间明亮起来。 …… 李本深大营。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就在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即将隐入山峦之下的时刻,龚鼎孳派遣庞大的车队到来,将200万纹银,尽数奉上。 “将军!” 李本深面前,那挑粪工出身的裨将,正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末将已经让人清点了,两百万纹银,一丝不少。 将军,多尔衮这老小子,这是被咱们皇帝爷,给打怕了啊!” 李本深笑着摆了摆手: “多尔衮是个人物,这厮莫看现在要啥给啥,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 然而—— 这老狗,阴着呢! 咱们只要漏出了一丝破绽,这老狗一定会狠狠咬咱们一口的!” 裨将眉头一挑: “那皇帝爷爷…… 还让咱们暗中放多尔衮一马?” 底层出身的裨将,根本不知道政治的阴暗面。 非黑即白,就是大部分底层人的逻辑了。 “老傅,一码归一码。 万岁想的是全局,放多尔衮南下,虽然在咱们看来,是纵虎归山。 但是,站在万岁爷的立场上,却是对国家利大于弊的。 这是万岁爷的考量! 你我不过是军人,听命便是。” “那倒是。” 被称为老傅的裨将,嘿嘿笑着搓了搓手: “说起来,咱这个挑粪工,倒是也没想过有一天,能够指挥着儿郎,去拦了东虏鞑子的路,还敢问人家敲诈银子。” 一言及此,老傅满脸的喜悦: “将军,咱这一次给万岁爷爷弄了两百万银子。 年底军功薄上,该有咱的好处了吧?” “想升官了?” 李本深哈哈大笑: “老傅啊老傅! 军功兑换条例,就在各营张贴着,你处也有十几张哩。 我平素让你多读书,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看不懂了不是!” “咱就是个粗人,咱也想好好学习,就是一听先生讲课,就要打了瞌睡。” 老傅呵呵干笑着,嘀咕道: “有那时间,还不如咱回去睡个回笼觉咧!” 老傅的低声呢喃,被李本深听到了。 “你呀! 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李本深苦笑一声。 面前这厮是个猛人,挑粪工出身的他,两膀子力气极大。 寻常的将军,不要三五个回合,就能被他一粪叉子刺落马下。 他的军功,三分之一都是老傅给他厮杀出来的。 这厮是个良将啊! 然而,终究是年岁大了,再想学了文字,可就难咯。 老傅的行为他能够理解。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员猛将了。 文化不达标,裨将,就是他的顶峰了啊! “老傅! 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给你说句实在话。” 李本深正色劝解道: “皇帝陛下定下的军功兑换,说的很明白: 截止永盛元年之前,一切军伍职务已定者,不做变动。 但是,自永盛元年起,军将晋升,除军功达标外,还需文化课及格。 也就是说,你能够正常听读达到八百字以上,方能更进一步。” “啊!” 老傅瞪大了眼睛,止不住惊呼道: “卧槽! 那我这200万白银,岂不是抢了个瓜皮?” “倒也不是。” 李本深摆摆手: “级别会给你提升,会让你享受自己厮杀带来的好处。 比如住宅、俸禄、出行护卫、家属待遇……都会提升的。 但是,实际带兵人数,是不能再多了的。 当然,你要是走了税务司水警那边,可以更进一步。 毕竟,皇帝对水警那边的要求,要松了不少。 但是,充其量,也就到了营官的地步。 你的上限,依旧就在营将的级别上。” 李本深对老傅很是看重,他再次劝道: “老傅啊! 八百个字,也不算太难。 要我说,陛下自从南巡之后,对咱们军伍算是够看重的了。 这是天恩! 你不如下下苦力,学会了八百常用字。 这样,不管是自己的待遇也好,还是子嗣后代也好,都能享受了每代举荐一人进入皇家大学堂的权利。 老傅啊! 皇帝陛下的这个政策,可是给咱们武人的恩赐啊!” 老傅苦瓜着脸,让他学习认字,比让他拍马冲进敌营,砍死几个敌人,全身而退——还难! “那咱回去再试试……” 老傅满脸的苦逼…… 那些横横竖竖的文字认识他,他不认识人家啊! 李本深见老傅吃瘪,憋着笑: “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现在一个月,也是能够拿三十多枚银元的大将了。 不若你每月出了两把银子,找个童生教你识字,这样学习的效率,也会快了不少。” 老傅烦恼的抓抓头皮,懊恼的道: “咱尽量试试……” 李本深正待再调侃老傅几句,忽有探子疾驰而来: “报!” 第1221章 将大玉儿、小玉儿逮去,给陛下烧洗脚水 “启禀将军! 龚鼎孳后方一百里处,有一支船队,正在疾驰而来。” 腊月的天,探子浑身白雾升腾。 胡须上、眉毛上,却凝结着白霜。 甚至,帽檐上,还有几根冰棱低垂。 很显然,他是一路疾驰回来的。 老傅豁然站起,伸手握住了自己腰间的长刀。 一张宛若老农一般的脸上,杀气升腾: “龟儿子有多少人?” 探子看了老傅一眼,又瞥向了李本深。 李本深摆摆手: “如实汇报。” “启禀副将军,来援清军,共有大小舟船八十余艘。 按照船只大小、吃水深度、营伍旗帜等,来推算,来援人马在七千左右。” “七千人”? 李本深眉头一挑. 竟然在龚鼎孳上贡之后,迅速南下——这群人,必然是来突袭的。 也就是说,这七千人,都是精锐! 按照清兵能力推算,这些人该都是汉军旗出身! 李本深瞪着眼睛: “可曾看到许定国的旗帜?” 许定国杀了他舅舅高杰。 这个仇,李本深早就想报了。 只可恨这老小子自从逃过黄河后,就躲在清军后面,不肯露面。 探子摇了摇头: “启禀将军,并无许字大旗。” “该死!” 李本深一拳砸在案几上,咬着牙怒骂。 老傅却瞪着眼睛,大声道: “可曾看清悬挂的是谁的将旗?” “洪字大旗。” 探子有些迟疑,话语里有些不太确定: “只是,将旗所在的舟船,并非是护卫最严那艘之上。 因此,属下不敢断定领军的究竟是不是他。” “艹!” 老傅呼吸一顿。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李本深。 正巧,李本深也看向了老傅。 两人异口同声道: “多尔衮这龟儿子南下了!” “多尔衮这老阴狗南下了!” 两人忽视一眼,都明白多尔衮启用洪承畴,必然是障眼法! 李本深摆手,对探子道: “再探!” 探子疾驰而去后,李本深看向老傅: “洪承畴这龟孙来了。” 老傅眯着眼睛: “这龟儿子,陛下对他那么信任,直接委任五省总督之位! 却不想,这老孙子竟然投靠了鞑子。” “洪承畴的事先不提!” 李本深皱眉: “老傅,我有个猜测,这一次,怕是多尔衮的目的不单单是徐州了!” “将军的意思是……” 老傅瞪着眼睛,指了指南方: “扬州?” “扬州!” 李本深一挥手,斩钉截铁道: “徐州必然是试探! 这就是试探咱们的! 多尔衮这小子可是鸡贼的很,我敢打赌,这家伙必然会让人强攻徐州,调动咱们! 若是我猜得不错,去打徐州的,就是洪承畴这老小子! 要是能够拿下,他必然会守死了徐州。 要是徐州咱们防范严密,清军看不到夺取的机会,多尔衮必然会让他直接跑去扬州的!” 老傅站了起来: “那咱们的计划,可要更改一下?” 老傅笑的很阴险: “反正咱们也要退到一边呆着! 老话说得好,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咱俩要是将洪承畴这龟孙,献给陛下,今年的正旦大朝,咱俩必然是要陛见的! 要不要……在半路阴他一次?” 老傅舔了舔嘴角。 洪承畴啊! 这龟孙要是被他们捉住了,不但邢夫人要封爵。 他和李本深,也一定会有爵位赐下的! 只要逮住了洪承畴,他俩肯定会被请去参加今年的正旦大朝! ——皇帝的新封赏勋贵,必然有他俩一席之地! 李本深摆手: “徐州那边有夫人坐镇,夫人的手段,你还能不知道了? 洪承畴只要敢去,他就跑不掉!” 老傅很不甘心,他试探道: “那要不咱们在扬州方向干一票? 多尔衮不能动。 那就干了方喀拉他妈! 我听说大玉儿、小玉儿可是姐妹花,咱俩逮去给万岁爷烧洗脚水去!” 李本深摇了摇头: “你我不要节外生枝了。 陛下早有布置,做好咱们的就成!” 他对老傅道: “你派人知会徐州,就说多尔衮和洪承畴来了。 告诉夫人,目前无法判定这两人谁会袭击徐州。 我这就派人知会褚宪章褚大监那边!” 李本深仄仄一笑: “多尔衮怕是还不知道,陛下早就在扬州布置好了!” 老傅也嘿嘿一笑: “扬州的盐业大亨们,怕是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老傅的眼睛里,精光闪烁。 那群盐商,可都是富可敌国的巨富之家啊! 特别是那郑氏家族! 这特娘可是建文年间的大贪官! 直接让郑家吃了两百年,一出山就能拿到盐业魁首的巨富(贪)之家! 大明边防军户体系的崩塌,就是这群盐商背后的豪门搞的鬼! 两人都是军伍出身,自然知道大明开国政策中,盐业实际上是和边防直接挂钩的。 洪武皇帝定下的“开中法”,本质上就是用食盐作为货币的。 ——“号召商人将军需物资运输到了边关,然后换取盐引。 再拿着盐引去盐场领取食盐,分路倾销,从百姓手中换取银子。” 这就是盐引制度。 也就是“以物易物”。 实际上以物易物在封建时代也好,还是在后世的国家交易体系中也好,都是大宗货物交易时候的常用办法之一。 (一说以物易物,必然有人要瞎喷了……) 明朝并非没有发行国家货币。 宝钞就是明中期以前的法定货币。 后世总有人说什么—— “朱家皇帝发行宝钞,大肆滥发、又不回收…… ——是从老百姓手中掠夺财富,这是大明残暴百姓的罪行。” 嗯! 很高潮。 憋不住快拉裤兜里那种! 资本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洗白,一群羊崽子无脑在后跟风附和,推波助澜。 钱是什么? 货币! 货币是什么? 交易价值的衡量单位! 最初的货币,就是“以物易物”! 没错! 以物易物,原则上来讲,也是货币之一。 当然,这时候的以物易物,指得就不是——我给你一只羊,你给我一百斤粮,这种直接交易了。 而是双方都找一个能接受的第三种货物,以该货物为基准,来进行价值衡量。 也就是最早的“刀币”、“布币”。 第1222章 铁路建设军团 货币这玩意,最初的时候,都是以“农具”的形式,来出现的。 没错,初期的货币,本身就是生产工具! 当人类社会已经习惯了这种“第三方货物来进行估值衡量”的交易方式后,钱币就诞生了! 但是,钱币,是要有人来发行的! (倭舔是不是有句名言:我大本子的钱,没人敢造假,因为一百的面额,要拿三百、五百,才能造的出来! hei! 呸! 这舌头,都越过屎包子,伸到胃里了!) 当社会开始习惯以货币来进行交易结算,货币就会精简化、弱价值化。 没错,货币本身,就是统治阶层通过掌控交易单位,对被统治阶层劳动价值的剥夺的体现方式。 (嗯,大本子那让女人下南洋卖肚皮、那倾倒核污水的邪恶政权,就是这么善良。 花三百、五百,制造一百…… 呵~~忒! 什么玩意!) 货币的出现,本质上,就是统治阶层暴力统治手段的温和化! 这玩意本质上,依旧是对被统治阶层生产价值的掠夺。 只不过,从原来的暴力手段,转化成经济手段罢了。 (汉武大帝手段高不高? 货币掠夺的本质,早就被人家玩的流转了! 当然,最早玩这个的,是齐国。 不同的是,齐国是国际之间的经济手段,汉武帝是对内部豪门的经济手段。 为什么这里特意说汉武帝手段高呢? 是因为汉武帝在元狩四年发行的“皮币”——用白鹿皮当大额货币。 是最早通过货币手段,来制衡豪绅阶层的手段。) 秦统六国,以秦魏两国的圜钱为基准,发行了半两。 这就是秦始皇的功绩之一——统一货币单位。 这东西,就是后来钱币俗称“方孔兄”的来源。 但是,我上面说了——货币的本质,就是统治阶层对被统治阶层劳动价值掠夺的手段。 因此,在民间非官方资本集团之间,为了避免被掠夺,就会在大宗交易的时候,采取“以物易物”这种最原始的交易方式! 这种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就算今天的国际交易之间,依旧是常用手段! ——当然,避免的就是——被发行绿币的霉子——的掠夺了…… 这么粗浅的讲解,还有不能理解的兄弟姐妹吗? 简单来说,社会交易有两种方式: 1:直接以物易物——你给我一车矿石,我给你发一车布匹。 2:第三方交易——也就是通过各种形式的货币,来交易货物。 后面这一条,就是俗称的“钱”。 在明中期以前,华夏历朝历代,都是缺乏重金属的。 不管是金银也好,还是铜钱也好,华夏都很是缺乏。 ——整个地球上都很缺乏。 这就是为什么重金属货币,被信用纸币取代的原因。 这个现象,就迫使在大宗交易的时候,“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成为社会主流之一。 这里指的是资本集团之间的大规模交易。 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钱币永远是主流。 …… 然而,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太不方便了! 而钱币交易,本身则又是被掠夺的交易方式。 在宋代这种商贸高度发达的时候,得到了改变。 “交子”出现了。 也就是纸钞。 最早的纸钞,是商人之间发行的“信誉货币”。 (注意文字的差别。) 上面说了——货币交易的本质上,有着统治阶层掠夺的体现。 因此,这种纸币,很快就成为官方主导的货币。 (这就是宋、元、明,纸币交易体系崩塌的原因大头。) 两宋、元、明,历经三朝,纸钞都是国家法定货币之一。 这时期形成了大额交易用“纸币”,小额交易用“铜钱”的交易方式。 实际上,洪武时期,明代流通货币,不单单有明代自己发行的宝钞、白银、铜钱,历代铜钱,甚至,元代宝钞,依旧是流行的。 明代老百姓交税,是可以用纸钞抵扣一部分的。 这一点,在前文有说过。 还记得上面再三点明的重点吗? 资本集团的操作来了。 明初地方给朝廷缴纳税赋过程中,各地纸钞抵扣的标准,被人改变了。 江南地区,纸钞可以抵扣40%。 而别的地区,却只有十几! 甚至——没有! 那么,这样会造成什么现象? ——纸币的崩塌! 因为国家发行纸币,是信用货币! 当信用标准不一,国家信用就会崩塌,如此,纸币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明代纸币体系的崩塌,和“开中法”被玩废,本质上是一样的。 开中法怎么被玩废的? 没关系,货物运输到了边关,拿到盐引,去盐场兑盐,不但要等待,还要再给钱! 有关系——直接赏赐盐引,甚至,一石盐引,拉走两石食盐! 看到了吗? 一样是信用的崩塌! 而玩废这玩意的是谁? ——官僚! 官僚是谁? ——大商人、大地主阶层! 宋朝修个园子…… 亡国了! 而盐商修个园子…… 人家兄弟们人手一座! 扬州园林甲天下,这背后,就是骑在大明头上吃喝拉撒,才有的富贵啊! 豪门的钱哪来的? 为啥大明的官,父亲过个寿,就能修了一座价值连城的园子? 不就是篡夺国家利益来的富贵么! …… 李本深很是心动。 扬州那边的盐商有多富,他可是知道的。 毕竟,当初高杰带着他们,可是恨不得在扬州城外架起了大炮…… 李本深想了又想,几次都想答应老傅的提议。 最终,还是忍住了。 “贪多嚼不烂!” 他摇摇头: “扬州有褚宪章褚大监的布置,你我去了怕是要打乱皇帝的布局。 咱们去海州等着!” 配合李成栋,拿下清军的后勤补给,才是要事。 老傅叹息一声,只得点头: “那好吧,我这就去安排儿郎们动身。” 他站了起来,就要朝外走。 “对了!” 李本深唤住了自己的副将: “陛下的意思,准备将徐州、海州归属河南府。 很可能清军南下江南以后,你我的重点,就要在修建海州(连云港)至许州(许昌)的铁路上。 这一点,你提前心里有个底。” 第1223章 空城 \\\"陛下这是要……\\\" 老傅眉头一挑: “这是要恢复元代的大河南行省制?” 元代时期,河南是很大的。 管辖范围为: 今河南黄河以南全境; 黄河以北延津、原武等县小部; 江苏、安徽、湖北长江以北大部; 湖北长江以南石首、长阳等县小部。 总面积约45万平方公里。 大约相当于后世三个河南大小。 李本深摇了摇头: “似乎不是这样。 听我舅母的意思是,陛下只是要给河南划出一个出海口而已。 新划入部分,也就是徐州府和半个淮安府。 徐州以东,就以黄河为界。 还有,咱们今后的重点,应该会转移到修建铁路上来。 听舅母那边的意思,陛下已经派遣秦知恩秦太监,与舅母商议过了。 要牵头组建一个新部门,和六部平级,主管铁路建设的事情。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舅母暂时担任这个新部门的副手之一。” 老傅眉头一挑: “这是让咱们转向军户所的方向?” 大明的军户,除开边关战兵之外,都是要肩负了生产的功能。 也就是屯田。 听将军这么说,他们今后怕是也要从战兵,转职屯兵了。 “我舅母也在迟疑。” 李本深摇了摇头: “虽然转过去之后,咱们都能升一级。 但是,军功方面,自然就没有战兵这么容易获取了。” 李本深没有去过汉都,自然不知道,朱由检这么安排,是为了给汉都的工业产出,找一个出海口。 而铁路建设兵团这么先进的制度,朱由检岂能放弃? 老傅眉头一挑,满脸喜色: “这么说,我不用文化课达标,就可以升将军了?” “你想多了!” 李本深苦笑: “就算当时能够提升级别,之后呢? 看不懂公文,怎能独当一面? 更何况,等到那时候,汇报你怎么写? 依我看,专职之后,不但文化课不会放松,甚至反而会更难一些! 咱们当个厮杀汉,倒是不咋需要这玩意,只要能看懂军令就可以了。 一旦真的做了那铁道兵,每天每日可都要与公文打交道了啊!” 老傅哀叹一声,愁闷的摸出烟,抛给李本深一根,自己点燃了,几口干掉一大半。 通红的烟头燃烧着,他摆了摆手: “算了,不扯这个了,一想就头大! 咱们还是商议一下怎么阴多尔衮一把的好!” “成!” 李本深拍拍手,亲兵将硕大的地图悬挂起来。 两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将军,我觉得咱们可以藏在艾山。 让人打着咱们的旗号,朝海州撤离。 只要咱们让开邳县,运河没有大军阻拦,多尔衮必然会直接南下。” …… 多尔衮速度很快。 就在半夜时分,就赶到了龚鼎孳扎营处。 洪承畴按照计划,开始带着汉军旗登陆,朝着徐州方向赶去。 而多尔衮则是带着龚鼎孳,开始逼近邳县。 天色微明。 多尔衮已经亲自领军,摸到了邳县城下。 “报!” 探子疾驰而来: “启禀父皇摄政王主子爷,邳县是空城!” “空城?” 多尔衮愣住了。 转而,他脸色大变: “不好,徐州有诈! 快,立刻给洪承畴传令,让他不要深入,即刻南下!” …… 洪承畴带的全是骑兵,为了突袭徐州,连重炮都很少。 军中只有少量几百斤的佛郎机火炮。 甚至,为了保证轻装简行,洪承畴只是让人带了一百多个竹梯。 连攻城器械都没带! 双沟这里,黄河河道形成了一个“几字弯”。 因为之前黄河被决堤,缺少河水的冲刷,使得大量淤泥,淤积在几字弯处。 深冬的寒风一吹,早就冻的梆硬。 纵然孙徵兰已经添堵了缺口,然而,这里却可以纵马渡过。 洪承畴在双沟附近,纵马渡过黄河,整顿了队伍之后,朝着徐州疾驰而去。 从邳县至徐州,不过两百里。 洪承畴连夜赶路,天明时分,就已经突至徐州城外十里处。 若是正常时间,这个时候,早就有百姓汇集在城门外,等待开门了。 大车小车、肩挑手提,周围的农户、周边集镇的小贩,都会连夜赶路,好在城内赚来几枚碎银子养家。 但是,自从清兵南下以来,运河沿线,就开始执行了坚壁清野令。 徐州地处运河与黄河交汇之地,坚壁清野令,执行的很是严格。 周围集镇、村庄里的百姓,早就撤退完了。 城外无人居住,洪承畴自然就遇不到进城的百姓们。 …… 朱由检的态度很明确——放清兵南下,是政治需要。 但是,任由清兵祸害沿途百姓,可不是他的风格! 更何况,沿途大军不停给清军放血,再加上执行了坚壁清野令,使得清军得不到补充。 一个虚弱至极的清廷,才能按照朱由检的谋划,在进入江南的一瞬间,就对那群豪绅,亮出了獠牙! 若是按照历史上那般放任他们南下—— 多尔衮手中有钱粮,还未必会继续屠戮了江南豪门! 毕竟,这家伙可是清初真正的第一政治家! 如何才能将清廷的利益最大化,多尔衮可是门清! …… 城外无人,洪承畴就不怕自己到来的消息暴露。 还看不到城池的轮廓,洪承畴就下令全军下马步行。 清军乘着冬日还未弥漫的大雾,全军摸到了徐州城下。 徐州城在天启年间,因为黄河决堤,被淹了一次。 现在的城池,是崇祯年间修建的。 因为是最近修建,建筑布局,就开始转向为火器服务的思路。 因此稚堞、马面墩台、藏兵洞、敌楼很是全面。 甚至,正对着城门前的城门楼上,还能构置二层炮台,在火炮轰击更远的同时,形成交叉杀伤。 这种新城,想要正面攻打下来,实在是一件难事。 在这里——哪怕放一员中庸将领,都是一座血肉磨坊! 这就是阎尔梅作诗讥讽史可法的原因。 …… 多尔衮自然知道徐州的难缠,这才不敢亲自领兵,只是让了洪承畴偷袭。 还再三告诫洪承畴,若是明军有所防备,当即刻南下! 第1224章 洪承畴攻城 洪承畴命人左右观察,发现适合攻打的只有东、南、北三个方向。 徐州城北,正对着黄河,因此,崇祯年间修建的徐州城,北门是水门。(崇祯修建城池,是在洪武城的原址上修建。) 北面城墙与黄河之间,仅有一条三五丈宽的小路,平素是作为码头存在的。 想要从这里攻城,却是千难万难! 纵深展不开,只能成为城头守卒的活靶子! 这个方向,首先就被洪承畴排除了。 清兵准备攻打的地方,却是东门。 薄雾已经开始升腾。 一里外的城头,笼罩在了薄纱中。 城头静悄悄。 洪承畴手持单筒望远镜,在晨曦薄雾之中,打量着城头。 只见城头旗帜,早已经被晨雾打湿,低垂在旗杆上。 而城头的火盆,燃烧了一夜之后,也已经熄灭。 三三两两守卒,正靠在女墙上打盹。 城内隐隐有了狗吠声,很显然,这是有早起的人,开始出门了。 这座城池,即将苏醒…… 然而,城头上的守军,却是熬了一夜,在这晨曦时分,再也熬不住了,开始打起了瞌睡! 这是徐州城防守最松懈的时候。 “明军没有防备?” 洪承畴的眼睛亮了! 好机会啊! 面前的护城河,早已被冰封。 刚刚从双沟渡过黄河的他,自然知道,护城河这样的流速缓慢的河道,冰层的厚度,早就可以过人了!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摸到了城墙下——徐州城头,就要挂上大清的旗帜! “传令!” “各部立刻准备,半柱香之后,全军攻城!” “全军攻城? 难道不留下预备队吗?” 祖泽潜脸色一变,止不住询问起来。 他是祖大寿弟弟祖大弼的长子。 作为祖家幸存不多的嫡系,祖泽潜的手中,掌握了镶黄旗汉军旗两千精兵。 洪承畴点了点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此时正值黎明时分,守卒疲惫,换班的士卒还未起床。 这正是咱们一鼓作气,拿下徐州的最佳时间! 你我兵力不足,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一旦明军反应过来,可就再也无法拿下徐州了!” 祖泽潜一想也是,遂不再相劝。 他唤来手下将领,开始布置起来。 …… 徐州城头。 邢夫人一身戎装,却像个老农一般,席地而坐。 周围全是坐在地上的士卒。 士卒们的手边,摆放着一杆杆火枪。 弹药早已装填完毕,只要站起来,趴在堞口,就能射击! 士兵们的手里,人人都握着一枚手榴弹。 后盖已经打开,只要拉开引线,就会爆炸! 已经全军更换燧发枪的高杰大军,虽然前装膛线复汉枪的数量,只有小半。 但是,今日的他们,最低都是燧发滑膛的光化枪! 这东西射速要比火绳枪快多了。 还不用点燃引线。 很是适合偷袭! 只要清军到了近前,命中率堪称恐怖! 靠近外侧的女墙上,一捆捆稻草人,套着鸳鸯战袄,正歪歪斜斜的依靠在城头。 时不时,有人晃动几下稻草人下面的竹竿。 远远看去,就好像守兵换了个姿势一般。 遍布城头的大小火炮,已经装填好了弹药。 只待一声令下,就能轰击城外。 明军,早已等了半宿! …… 胡茂祯是中军将官,他身边放着一柄腰刀,两只手,却把玩着一把硕大的短枪。 正是荣光四号,十二管! “夫人,城头终究有些危险,您还是去帅帐等着末将给你报捷吧!” 胡茂祯的脸上,横肉跳动着。 邢氏摆了摆手: “怕什么? 兄弟们都在厮杀一线,我还能躲在了后方不成? 再说了,陛下给我鸟枪换炮,区区洪承畴,我何惧!” 胡茂祯仔细一想也是,遂不在相劝。 “等着吧,待清兵攻城,就给我狠狠的杀!” 邢夫人的脸上,毫无惧色。 她知道,自己孤儿寡母,纵然有着皇帝的信任,但是,军中难免有觊觎她位置的人。 因此,哪怕是强撑着,她也要学了秦老夫人! 只有她身先士卒,亲临一线,才能稳住了自己的地位。 这就是现实! 城头上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洪承畴一头撞了上来。 而城内,也已经遍布骑兵! 参将孙喜策、游击赵亮、杨鸣凤,各自率领五百精锐骑兵,正整齐的排布在城门洞附近。 战马蹄子上,裹着厚厚的棉布。 马嘴上,更是套着嚼笼。 这是为了防止大牲口弄出动静的办法。 …… 半柱香的时间,眨眼即至。 汉军旗都是辽东精兵,速度自然很快——他们已经做好了进攻前的准备。 “挑出五百神枪手、神射手,给我瞄准了城头守卒,一旦明军反应过来,给我立刻干掉他们!” “火炮手、神射手,朝前抵近射击范围后,立刻瞄准城头,随时准备开火!” “其他人,以牛录为单位,每个牛录两把梯子,给我悄悄靠上去!” …… 洪承畴接连下发了命令。 清军猫着腰,开始小跑着朝城头跑去。 火枪手、神射手们,直到抵近护城河附近,才端着枪,瞄准了城头。 而城头的守军,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雄伟的徐州城头,安静的可怕。 甚至,寂静之中,带着几分让人心慌的恐惧。 洪承畴成竹在握的心头,猛然跳动几下。 然而,看着抬着梯子的清军,即将渡过护城河,突袭徐州的巨大喜悦,却占据了洪承畴的脑海。 “咔咔!” 一面面梯子,被清军竖了起来,靠在了城头上。 有些梯子,顶端还带着弯钩,勾住了堞口。 清军中身穿重甲的巴牙喇,开始巴着梯子,飞快的朝上爬去! 直到这时,城头才响起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 “不好! 敌袭!” 这一声叫喊,唤醒了城头士卒,刚刚还在寂静的城头,猛然间就闹腾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 清军杀来了!清军杀来了!” “哐哐哐!” 不知悬挂在何处的警钟,响了起来。 依靠在堞口的明军“士卒”,左右晃动着。 薄雾下 ,远远看去,一个个稻草人,就好像是真人一般。 第1225章 兄弟们,杀狗! “开枪!” 洪承畴大吼一声! 小冰河时代的三九严寒天,滴水成冰! 这是地球有文字史以来,气温最低的时期! 洪承畴吐出的呼吸,在他胡须上、眉毛上,凝结成冰。 手中的剑,一刻不敢离手。 没了体温的温暖,再次接触皮肤后,就会粘连、撕裂! 周围是那么的冷。 然而—— 他的内心深处,炽热宛若三伏天正午的太阳! 三九严寒中,洪承畴激动地浑身汗如雨下~! 拿下来了了! 拿下来了! 徐州被拿下来了!!! 别看清军还未登上城头,洪承畴却知道,徐州已经是他的了。 洪承畴的能力,可一点都不差。 这家伙可是曾经的五省总督。 这是一个战略大师级别的人物。 放眼整个天下,今日还活着的,也就陈奇瑜能够压了他一头。 洪承畴的眼光,自然不会差了。 当城头守军没有防备,被他带着清军逼近了城墙。 清军正在顺着梯子朝上爬,即将登上城头。 反应过来的守军,又被他安排的火枪手干掉! 洪承畴就知道了——徐州已经归属大清! 他和多尔衮一招奇袭,即将成功的拿下徐州这座战略要地! 洪承畴激动地面东而跪。 使劲磕头! 嘴里大声嘶吼道: “主子爷啊! 奴才给您拿下了徐州这个战略要地! 我大清国,再也不是干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了! 主子爷,您看到了吗? 您最忠心的奴才,给您拿下了徐州啊”! 被冻的坚硬的地面,很快就刺破了洪承畴的脑袋。 血流如注! 然而,洪承畴却浑然不觉,依旧在使劲磕着头。 对大清忠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拿下了徐州,就意味着他终于从大清的谋臣,转向了封疆大吏! 大玉儿陪他摇塌了木板床的那一晚,洪承畴就知道了。 大清国只相信武将,对于投降他们的文臣,从内心深处都是在防备的! 文臣到了大清,只能当做一个谋士。 就算对大清的建立,堪称第一功劳的范文程,也是这般! 大清知道这些文臣背后的勾当。 怎么能不防范他们呢? 但是! 今日他不但领兵出战,更是夺取了徐州。 洪承畴就知道,属于他的时代,来了! 只要将徐州握在手中,这个对敌大明的前沿重镇在手,他的权柄只会越来越高! 他,洪承畴——终将成为一言决定朝堂的无冕之王! 洪承畴激动了…… …… 当500火枪手开枪之后,正在蜂拥登城的清军都明白—— 徐州属于他们了! 是的! 这就是奇袭的威力。 “哈哈哈哈!” 洪承畴站了起来,也不管头上的血,模糊了双眼,放声大笑! 战争,要的就是奇正相合。 当面对绝对劣势的时候,剑走偏锋,出了奇招,就有很大的机会,一举奠定乾坤! 这就是为什么古今往来,每每剑走偏锋者,一旦成功,就能瞬间成为战神,名动青史的原因! 已经不需要洪承畴指挥了! 五百精心挑选的火枪手、神射手,已经纷纷对准城头露出了身子的明军,开枪放箭! “咻咻咻!” 箭如雨下! “砰砰砰!” 火枪轰鸣! 城头的明军,不是被扎成了刺猬,就是向后倒下! 成功了! 成功了! 洪承畴的心,瞬间放松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计策奏效了! 只要干掉城头上最先反应过来的守卒,大清的兵马,就会登上城头! 到那时,就算明军开始集结,也于事无补了! “啪!” 洪承畴满脸都是喜悦,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徐州…… 被拿下了! 他恨不得立刻让人给多尔衮报信: ——大清国忠犬,对父皇摄政王最忠心耿耿的洪承畴,为您拿下了徐州城! …… 然而! 就在500清军,开枪放箭的下一瞬! “咚!” 十几丈高的城门楼上,忽然响起了一通鼓声。 紧接着,城头一声女子的呐喊,传了出来: “兄弟们,杀狗了!” 一个身穿铠甲,却依旧苗条的女人,一跃而起,手中一截竹筒一般的事物,正冒着单单硝烟。 “杀狗!” “咻!” 竹筒般的东西,朝着城下跌落,火星闪烁。 “轰!” 手榴弹凌空爆开,肆意飞舞的碎片,将十几个正在攀爬的清兵,炸成了筛子! “嘭嘭嘭!” 尸体跌落,砸倒了一大片人! “杀狗!” “杀狗!” “杀狗!” 一个又一个士卒站了起来,呐喊着,将冒着硝烟的竹筒,丢到了城下! 丢到了密集的清军之中! “轰轰轰轰!” 一个接一个垛口,飞出来的手榴弹凌空爆开。 竹梯上挂满的清兵,瞬间被清空! 拥挤在城墙下的清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尸积如山! 血液顺着冰封的大地流淌。 凝结如镜的护城河上,血液汇成小溪,汇成河流,铺满了整条护城河! “先打远处的枪手!” 又一个男人,来到城堞处,投下手榴弹。 正是胡茂祯。 早晨的冷风,吹动了他头盔顶端的枪旒,宛若死神! 胡茂祯放声大吼起来! “砰砰砰!” 枪声响起! 护城河外的清军枪手,接连倒下…… …… “哈哈……呃……咯咯……” 洪承畴刚刚笑出声,猛然之间,眼睛都瞪大了。 眼前那宛若地狱一般的爆炸,那宛若火山油锅一般的场景,就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扼住洪承畴的脖子。 他的笑,憋了回去! 上下相反的气流,化作无意识的悲鸣! 就像是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鸡! 洪承畴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了。 脸上那还未消退的张狂笑容,变成了恐惧! “呃……呃……呃……” 洪承畴呆在了原地。 额头流下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野,将眼前的一切,变成了血红…… 看着那层出不穷的爆炸,看着那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全数倒下的500精兵,看着那宛如地狱一般城墙下的清兵…… 洪承畴懵了! …… 城头上,邢氏见到第一波攻击,就已经将大半清军炸翻在地,心中瞬间明白—— 此战——已定! “儿郎们,给我杀! 封侯拜将,就在今日!” 邢氏屹立在城头,放声大喊! 第1226章 洪承畴的惧怕 “兄弟们,打狗啦!” 胡茂祯探着身子,手持荣光四号。 “啪啪啪啪!” 他不停地扣动扳机,将胡椒瓶手枪里的子弹,一股脑射了出去! 拥挤在城墙下的清兵,瞬间被干倒了七八人! “杀狗!” 明军士卒,眼见两位主帅、大将都身先士卒,更是热血上涌。 一个个士卒,再也不做防护,直接趴在垛口,探着身子,瞄准清军,射出了复仇的子弹! 没错! 复仇! 高杰虽然是流民军起家,然而,转战万里,手下的士卒们,早就对高杰信服。 高杰死于许定国之手,而背后却是清廷和江南的操纵。 眼见仇人就在眼前,他们岂能退缩!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就是军中男儿的热血! “杀狗!” 士卒们大吼着。 “噼噼啪啪!” 枪声交织。 光化枪射击的噼噼声; 复汉枪射击的啪啪声; 连绵不绝! 清兵一茬一茬的倒下。 ……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洪承畴终于理顺了气,脸上喜悦之色,还有遗存,整张脸,却已经惨白一片。 给大清当了这么久的狗,洪承畴自然知道,大清对于失败者的下场! 若说武将,还会为了吸引更多的投降者,而安抚一番,不会太过苛责。 而他们文臣…… 那下场…… 洪承畴甚至都不敢去想! 一手将大清从土匪头子,转变成大金国这样一国之主的范文程、李永芳——功劳大不大? 然而,这两人在袁可立手上失败后,立刻被大清当成了狗! 不! 狗都没有这么苛待! 李永芳不但被剥夺了情报大权,甚至,就连他麾下的万人大军,也被剥夺到了只剩几百人! 而范文程…… 范文程这个所谓的“大学士”,更是被当成了狗羞辱! 不! 对狗都没有这么狠呢! 这畜生待大清忠心耿耿,结果就因为弄不过袁可立…… 于是——连新婚的续弦正妻,刚刚拜堂,还没洞房内呢,就被多铎直接抢走! 玩了一个月之久后…… 赏罚分明的“我圣清”,才责令多铎送回“新娘”。 然后,不痛不痒的罚了多铎一千两白银。 就算加了一个扣罚15牛录的处罚,也不过是左手倒右手,又到了多尔衮三兄弟手中罢了! 这就是大清对待功臣的良好待遇! 洪承畴给大清当了这么久的狗,怎么不知道经此一败,他的下场呢? 洪承畴怕了! 回去…… 生不如死啊! …… 祖泽潜眼睛血红,一把拉着洪承畴就走: “洪先生,事已不可为。 速走,速走!” 他一边将失魂落魄的洪承畴,朝战马边拽去,一边大吼道: “撤退,撤退!” …… 这一切的转变,实在是太快了。 从清兵即将爬上城头,拿下徐州。 到眼前死伤大半——还不到半分钟时间。 或者说,就只有一通手榴弹乱炸! 就是这区区十几次呼吸,一切都变了! 变局之快,甚至连军中的传令兵,都没反应过来。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正如那句话:当马克沁搬上了历史舞台——草原人瞬间善歌善舞起来! 当手榴弹投入战场,攻城战,再也不是人力取胜的时代了! …… 直到祖泽潜说出了撤退,传令兵这才想起了什么。 急忙对着铜锣,使劲敲了起来。 “哐哐哐!” 鸣金声响起。 然而,此时的城头,依旧有手榴弹不停地朝下飞。 一声声爆炸,将人耳膜震得轰鸣。 接连不断的枪声,更是压住了远处的鸣金收兵声。 清兵听不到鸣金声! 不过,无所谓了。 城墙下那烈火炼狱一般的场景,吓傻了清军。 不知道是哪一个被吓破了胆子的士卒,哀嚎一声: “跑啊! 这是魔鬼!” 下一瞬! 七千大军,就此崩溃! 除了倒在城墙下的四千多人外,剩下的两千多士兵,鬼哭狼嚎着,丢下了一切,没命的朝后跑去! 他们不顾一切的跳进护城河! 也不管坚硬的冰面,从一人多高的岸上跳下去,会不会摔断了腿! 一个个又一个清兵,不顾前面滑倒在冰面上的袍泽,会不会受伤,恶狠狠的跳到了兄弟的身上。 将袍泽,当做了软垫。 被踩踏者,喷出鲜血! 鲜血染红的冰面,湿滑难行,好不容易跑到前面的清军,又摔倒在地。 紧接着—— 后方赶上来的清兵,无情的大脚,恶狠狠的踩踏上去…… 鲜血再喷! 这一刻,什么军纪,什么袍泽,都抵不过心头的恐惧。 清廷那用屠杀、抢掠建立起来的军规,瞬间荡然无存! 城头上的明军,已经不在投掷手榴弹了。 因为距离太远! 一个个趴在垛口的士兵,开始朝着将后背留给他们的清兵,开枪射击! “啪啪啪啪啪!” 枪声连绵不绝! 邢夫人站在垛口上,小红抓着邢夫人的腰带,以防她掉落下去。 邢夫人玉手前指,大吼道: “陛下命勇卫营出征辽东时,有言: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兄弟们,开门,骑兵出击!” “骑兵出击!” 传令兵手持铁皮喇叭,大吼起来! “咚!咚!咚!咚!” 激昂的鼓声响起! 东门、南门、北门,城门洞后,早已等待多时的参将孙喜策、游击赵亮、杨鸣凤,举起了右手: “开门!杀狗!” “咯~吱!” 沉重的城门打开了。 “杀狗!” 孙喜策、赵亮、杨鸣凤大吼一声,一马当先,朝着城外冲去! “杀狗!” 人吼声鼎沸! 马蹄声如雷! 1500骑兵,分成三支箭头,朝着残余清兵包抄过去。 邢夫人站在女墙上,耸立许久。 直到看到己方骑兵,已经完成了包围圈,这才对胡茂祯道: “中军将,收拾残局! 记住了,一个不留!” 没错,一个不留! 这就是对汉军旗的态度! 敌人固可恨,汉奸更可恨! 对待这群吃里扒外者,就该一个不留! 胡茂祯将打空了子弹的荣光四号,丢给自己的亲兵,双手抱拳: “末将遵命!” 说罢,他抽出腰刀,大吼一声: “兄弟们,跟我下城,杀狗!” “杀狗!” 胡茂祯部士兵大吼着,朝着城下冲去。 第1227章 三楼阁楼的秘密 “炮兵!” 邢夫人眼见撤退的清军,已经到了己方火炮的射击范围,顿时大吼道: “按照射击诸元,轮流开火!” “轰轰轰轰!” 一轮轮火炮,此起彼伏的怒吼起来。 先是射程近的虎蹲炮,率先发起怒吼! 炮弹呈现大曲率的抛物线状,高高的冲向天空,却又恶狠狠的砸向了护城河处的清军之中。 每一发炮弹的威力虽然很小,却也和手榴弹差不多了! 一发发炮弹,将清军炸的哭爹喊娘。 本就伤亡惨重的清军,越来越稀疏起来。 这种曲射的小口径火炮,虽然无法将炮弹砸向城脚。 但是,护城河沿岸,却是能够射中的。 这就是一款近战支援火炮。 这是全世界迫击炮的鼻祖! 西方有了同类型火炮,要到一百多年、近两百年之后了。 西方普遍装备迫击炮,更是战壕战发挥到了极致的一战时期。 而早在嘉靖时期,虎蹲炮,就已经成为明军最普遍的支援性武器。 至于战壕,则是更早。 华夏应用战壕的时间,早已无法考证。 不知多少年前,但凡军队扎营,就会修建壕沟了。 虎蹲炮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用而生的。 毕竟,只有曲射武器,才能将炮弹投掷到战壕内、栅栏后…… 这一点,除了弹着点不确定的没良心外,任何一款火炮也达不到! 至于没良心…… 这玩意的名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良心的威力虽大,用来杀敌的时候,却是在赌命! 是的,赌命! 运气不好,这玩意很可能反向飞,将自家老帅给炸没了…… 说白了,没良心就是个万不得已之下的无奈之举。 这东西,既要担心落弹点会不会飞到自己头上,又要担心会不会炸膛了…… 真有钱了,谁用这玩意啊! 毕懋康兄弟改进没良心后,毕将军炮就成了重炮! 加厚膛壁,延长炮管,这已经是重炮的范畴了。 虽然射程达不到重炮的要求。 但是,这可是十七世纪啊! 这时代的木质战舰,毕将军炮…… 只能说——一炮一个小朋友…… 实际上,毕懋康的改良,若是继续延伸炮管,就变成了要塞炮。 这是防守方的利器! 王府洲炮厂实验室那边,已经有了样品了。 射程已经达到恐怖的十里之巨! 若是将重炮搬上列车,就是进攻的利器! 今日环汉都铁路线上,列车炮已经足足有了二十多辆之多。 配合上热气球矫正弹着点,汉都的防御,已经堪称恐怖! 而更为恐怖的是——毕懋康兄弟的第二次改进,已经将毕将军炮,变成了后装定装炮! 也就是毕将军二式! 邢氏手上,也有一些毕将军炮。 毕竟,朱由检既然收留高杰余部,就会一视同仁。 汉家天下已经足够多灾多难,每一分力气,朱由检都不愿舍弃。 这是个大争之世! 保留汉家力量,为华夏百姓谋取更多的生存土壤,这才是朱由检这个穿越者的意义。 邢氏这边,自然不会短缺了武器。 甚至,邢氏早已将毕将军炮布置在城头! 然而…… 却也已经用不上了。 清军已经败了。 残余的清军,正在疯狂逃窜。 甚至,遍地都是清军丢下的武器。 在那铺天盖地的手榴弹轰炸下,清军已经被打丧胆了。 甚至,很多人已经跪地请降,连逃走的心思都没了…… 邢氏就没了动用压箱底武器的心思。 毕竟,一旦多尔衮在扬州坐稳,她所在的徐州,将会成为今后的第一线战场。 底牌越多,未来的军功也就越大! 眼前的局面,虎蹲炮刚刚好。 这是明军那数十种制式火炮中,近距离的王者。 虎蹲炮三十六斤重,两尺长。 重量轻、炮身短,就足够机动灵活。 炮身有七道箍,这既是为了增强炮管的强度,更是为了调解射程的远近。 虎蹲炮上,有一个活动的支架,做成虎爪状。 想要近距离射击时,只需要将支架后移,卡在炮箍上,就能使得炮口升高,这样,曲射出去的炮弹,就落得近了。 这玩意虽然最大射击距离,也就500米左右。 但是,因为其轻便、无视城墙、壕沟的阻挡,使得虎蹲炮深得明军喜爱。 这玩意,不但应用场景范围广,更是哪怕在山林间、田埂上,都可以使用! 这是全地形炮。 这种炮,后世叫做——掷弹筒。 掷弹筒有多好用,看过抗战记录的都知道。 \\\"夫人,您站稳了,可千万不要踩空了啊!\\\" 小红吓得脸色煞白,一双玉手,死死的抓着邢夫人的衣角。 另一边,两个女兵也扶着邢夫人的腿,以防她跌落城下。 邢夫人不管不顾,直到看到己方士卒冲出城外,挥舞长枪,开始朝着地上的尸体捅刺,这才放下心来。 “小红!” 邢夫人跳下女墙,对自己的亲兵队长小红道: “持我将旗巡视城头,给兄弟们助威!” “得令!” 女兵小红抱拳领命。 她带着一小旗亲卫,举着“邢”字将旗,开始在城头上巡逻。 将旗所在,即是军心所在。 这是全军的军魂凝聚。 将旗,就是人心。 将旗不倒,死战不止! 高高举起的“邢”字大旗,所有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 正在疯狂追杀的明军,胸膛内仿佛升起了一团火! 将军,在城头看着他们呢! 杀吧! 眼见诸番布置,都已经到位,邢夫人这才点点头。 她嘴角噙着笑容,带着几名女兵护卫,朝着城门楼上走去。 城门楼二层的走廊内,十几具一人高的大鼓,架设在空旷的走廊上。 十几个腰粗膀圆的鼓手,在这三九严寒里,却脱去了上衣,浑身汗如雨下! 肌肉虬扎的胳膊,带动鼓槌,恶狠狠的砸在鼓面上。 牛皮大鼓震动着: “咚!咚!咚!咚!” 一门门架设在最高处的火炮,开始了轰鸣。 炮手忙得脚不沾地。 一发发炮弹,被塞进了炮膛,朝着清军聚集的方向轰去! 邢夫人不做停留,走进城门楼内,顺着内部盘旋楼梯,来到了三楼阁楼。 第1228章 背后的人——陈奇瑜 几个护卫见到邢夫人到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楼只是阁楼,因此没有走廊,仅有几个巨大的窗户。 一个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正耸立窗前。 他没有戴帽子,头发花白,秃顶很是严重。 然而挺直的脊梁,却充满了上位者的气息。 “阁老,我们胜利了。” 邢夫人弯腰开口,嘴角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那人转过身来,赫然却是陈奇瑜。 他一转身,这才发现,陈奇瑜身上的蟒袍,仅仅是团蟒,并未通肩。 (赐服补子不同大小的寓意,在阎应元出场那里。) “夫人万万不可如此称呼,陈某并未入阁。” 陈奇瑜笑着纠正了邢夫人的错误。 是的! 陈奇瑜虽然是礼部尚书,更是迎娶了宗女,成为勋亲。 甚至,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被安排了藩王家里的宗女。 陈奇瑜一家,都成了皇亲国戚。 这是皇帝的自己人! 但是,朱由检并未让他入阁。 甚至,今日的大明,朝堂上的阁老,依旧只有范景文罢了。 充其量,再加上一个兼职翰林院学士的倪元璐。 邢夫人想了想,只得再次开口道: “大宗伯教训的是,是妾身孟浪了。 还请大宗伯原谅!” 陈奇瑜摆了摆手: “无妨,陈某并非是小肚鸡肠之人。 陛下更不是心思狭隘之人!” 这时候,陈奇瑜的亲随,忽然举着望远镜大叫起来: “老爷,老爷,洪承畴马上就要被逮到了!” 陈奇瑜脸色一变,接过望远镜看去。 他正好看到了洪承畴被捉的这一幕! 只见,洪承畴刚刚跑了没多远,就被骑兵追上。 那为首的骑士很是悍勇,直接操纵着胯下的枣红马,凌空飞跃,马蹄子猛踏,将洪承畴给撞翻在地! 洪承畴身边一个武将,两根细长的头发辫子乱摆,刚要提刀砍杀,就被这武将一枪扫落马下! …… 洪承畴被一拥而上的士卒,按倒在地! 那武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来不及抽出身上的佩剑,就被骑将一枪刺穿大腿,钉在了地上! “洪承畴啊洪承畴! 不枉陛下命我亲自走了一趟!” 陈奇瑜嘴角噙着冷笑,将望远镜交给了亲卫。 “走!” 陈奇瑜招手,让邢夫人跟上。 邢夫人脸色一变: “大宗伯不是说了要隐藏行踪,特意命我,将您藏在这阁楼之上,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吗? 为何却要出去了?” 陈奇瑜哈哈一笑: “若我在此的消息,传了出去…… 多尔衮也好、洪承畴也罢,又岂敢来了徐州? 我之所以要隐藏,是为了活捉此獠! 今日洪承畴已经被擒,我又何必隐藏?” 陈奇瑜很是自信。 言语间全是霸气! ——老子之所以隐藏,就是为了活捉洪承畴的! 洪承畴被捉住了,老子又何必隐藏! 是的! 这就是陈奇瑜的霸气! 据不完全统计,就陈奇瑜主持军务的短短两年多时间内。(总督五省只有短短一年时间,执掌全局的时间,就只有半年!) ——死在陈奇瑜手上的农民军首领,高达170多位! 这家伙平均下来,一天干掉一个农民军团伙! 这是明末干掉农民军团伙最多的牛人。 这位大明三百年,第一位五省总督的气概,就是如此之大! 这就是第一个吃螃蟹之人的霸气! 陈奇瑜之后,不管是熊文灿也好、杨嗣昌也罢,还是卢象升、洪承畴也好…… ——历任剿抚大臣,都是在陈奇瑜的基础上,修修补补! 甚至,就连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也是对陈奇瑜办法的总结罢了。 实际上,《明史》很有意思——字越少,事越大! 同等官员,记录的消息越少,则就说明这人的能力越强,对大清的伤害,也就越多! 比如袁可立,都到了光绪后期,“我圣清”再有十来年就亡国了,还特么给人袁可立的石牌坊砸了! 为啥? 不就是因为那个石牌坊上,有对袁可立功绩的介绍文字么! …… 陈奇瑜的霸气侧漏,让邢夫人惊呆了。 她喃喃: “大宗伯藏身阁楼,就是为了活捉洪承畴的?” 天啊! 七天前,陈奇瑜悄悄来到徐州。 给她制定了一系列计划之后,就藏在了城东门的阁楼上。 那可是七天前啊! 甚至,在昨晚之前,她都还不清楚来袭的清军,是由洪承畴统帅呢! 陈奇瑜竟然早在七天之前就算到了? 不对! 当时,陈奇瑜可是直接交给了她一整套的作战方案。 也就是说,陈奇瑜算出洪承畴领兵攻打徐州的时间,要更早一些! 这就算了。 毕竟陈奇瑜是一个战略大师。 邢氏恐惧的看了一眼陈奇瑜。 这人竟然精确的计算出了洪承畴将会攻打东门? 邢氏迷茫了…… 陈奇瑜摆了摆手: “实际上,若是洪承畴知道我在这里;若是我俩统帅的都是一样的兵力。 我遇上了他,鹿死谁手,并未可知。 洪承畴的能力,与我不分上下。” 陈奇瑜叹息一声。 洪承畴的崛起,比他更早。 早在他还仅仅只是陕西右布政使的时候,洪承畴就是三边总督了! 洪家可是朝堂大佬之家。 人家窜起的速度,自然不是他能够比拟的。 实际上,若不是他与张凤翼结成儿女亲家,他想要崛起,也没有那么容易的。 当时,洪承畴主管三边,而他是五省总督。 两人都是封疆大吏,自然都知道对方的本事。 他在徐州的消息,只要泄露,洪承畴就不敢轻敌冒进! 他也就捉不住洪承畴了…… …… 陈奇瑜自从被朱由检请出后,就立志要当了毒士。 不管是说服左良玉也好,还是袄儿都司之战,陈奇瑜的诸番建议也罢。 都已经说明了此人的能力。 若论谋略,晚明百年时间,陈奇瑜当排前三! 甚至,也就袁可立,能够稳压他一头! 陈奇瑜说的没错,他在徐州的消息,一旦泄露,多尔衮也好,洪承畴也罢,绝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来攻打徐州! 说白了! 陈奇瑜一番布置,活捉了洪承畴的原因,还是因为洪承畴骨子里就看不起农民军! 第1229章 是你! 高杰部下,都是认识陈奇瑜的。 甚至,邢氏对陈奇瑜,更是熟悉的很! 要知道,高杰之所以投降,成为力保明廷的农民军将领,就是因为陈奇瑜。 当年陈奇瑜当五省总督的时候,可是将农民军打得落花流水。 ——那时候,高杰这个万里车神,都吓得赶紧联系陈奇瑜,准备投降了! 陈奇瑜是个被清修《明史》故意隐藏的牛人。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在继位初期的短暂糊涂之后,迅速认清了现状,从崇祯三年起,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而陈奇瑜,就是崇祯启用的战略大师。 如果历史上的陈奇瑜,不是功亏一篑的话,大明就不会灭亡。 这人不但军功大,是绞杀农民军武装最多的封疆大吏,更是提拔人才最多的五省总督! 卢象升、贺人龙、练国事、唐通、刘迁、夏镐、玄墨、杨化麟、柳国镇、杨正芳、余世任、邓玘……都是陈奇瑜提拔起来的人才。 甚至,就连隆武帝朱聿键,也是陈奇瑜一手从王府囚禁中释放出来的! 陈奇瑜主政五省总督的时候,正是被称为“崇祯中兴”的崇祯六年、七年时期。 其后,因为陈奇瑜即将平定农民军的行为,不符合豪门的利益,导致陈奇瑜的充军。 而陈奇瑜被充军流放后,大明就迅速走向了末路。 这人的才能,堪称明中期以后的三大战略大师之一! 甚至,只有袁可立这个绝代大师,能够稳压陈奇瑜一头。 要知道,袁可立这个人,在整个封建时期,都是数得上号的战略大家! 陈奇瑜的本事,就可见一斑。 换句话说,这人在嘉靖以后,是天下排名第二的牛人! 陈奇瑜太牛了。 大明强盛,可不符合豪门的利益! 所以,他必须失败…… 豪门反扑之下,车厢峡功亏一篑! 陈奇瑜被充军流放,其后,也没有一个人,敢给崇祯皇帝提议——起复陈奇瑜。 短暂的“崇祯中兴”,迅速败亡。 车厢峡一战,陈奇瑜明明即将一战绝杀李自成、张献忠! 陈奇瑜引入车厢峡的,可不单单是这两人,而是当时几乎所有幸存的农民军将领! 可以这么说,车厢峡只要按照陈奇瑜的设定发展下去,大明就直接没了农民军这个对手! 也就是说,内忧外患的大明,能够彻底消除内部隐患,腾出手来,专门对付满清! 一旦大明将所有精力放在满清身上,东虏就是个屁! 然而…… 最终,在豪门的破坏下,陈奇瑜功亏一篑。 随后,陈奇瑜、张凤翼接连下台。 一人流放充军,一人身死职任之上! 陈奇瑜失败了…… 但是,高杰投降的心,却已经种下。 在洪承畴接替陈奇瑜之初,高杰带着邢氏,率部投降。 …… 陈奇瑜出身军户人家。 没错! 身为大明第一任五省总督的绝代大佬——陈奇瑜是军户出身! 他家是山西保德州的军籍人家。 和张居正一样,陈奇瑜也是军户的出身。 两人都是军籍参加科举,登临朝堂的文人大佬。 出身民间底层,这样的人,是知道民间疾苦的。 张居正是理想派,他改革的本意,是因为——他以为使用银子代替实物交税,会减少豪门、胥吏对百姓的盘剥。 却不想,豪门垄断了粮食定价权,最终还是灭亡了大明。 而陈奇瑜,就是那个知道大明军事颓废本质的人! 他有挽天倾之能…… 却不想,豪门不希望大明强盛! 他无法挽救大明! …… 而洪承畴…… 洪承畴出身福建豪门! 洪氏可是封疆大吏之家! 这世上,有几个封疆大吏豪门呢? 更何况,洪氏还是海贸世家! 双重结合的豪门,又有几人? 出身高贵的洪承畴,岂会看了农民军一眼? 高杰上赶着投降的举动,让他本就看不起! (因为迫使高杰投降的是陈奇瑜,洪承畴等于是白捡的果实。 上赶着的买卖,自然就不香了。) 洪承畴连高杰都看不起—— 更何况邢氏? 他怎么可能高看邢氏一眼? 豪门子弟,那是天生贵胄! 怎么会看得起泥腿子? 他连高杰都看不起,更何况一个女人! 再说了,邢氏给李自成戴帽子的行为,终究是要被儒生鄙夷的! 虽然,这些儒生,都是青楼常客…… 但是,只许儒生婚内嫖娼,不许活寡妇出轨啊! 人家那叫文人雅士! 邢氏这叫——败坏风气…… 洪承畴怎么会高看邢氏一眼呢? 他瞧不起邢氏—— 这就是洪承畴被捉的原因! 出身高贵的洪承畴,太自傲了。 豪门大儒,生来就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 权贵子弟,怎么会看得起泥腿子呢? 这就是陈奇瑜躲藏在阁楼之内的原因! 而陈奇瑜正是针对洪承畴的心态,做出了这个诱敌深入的布局! 他要——生擒洪承畴! 今日,战果果然不错! 洪承畴被生擒了! …… 寒冬腊月的薄雾,渐渐散去。 一轮白日,无力的垂挂在树梢。 远处,还有微微朦胧的的雾色。 太阳的金光,想要铺满大地,还需要一段时间。 陈奇瑜带着邢夫人,下了城墙,来到洪承畴面前。 众人一见陈奇瑜,瞬间懵了! 这个昔日打得高杰退避的五省总督,高杰部下们,谁不认识呢? 一见到陈奇瑜到来,所有人都懵了! “陈…… 大…… 大宗伯…… 夫人,大宗伯啥时候来的?” 孙喜策、赵亮等人懵逼了。 陈奇瑜是啥时候来的? 为啥他们都不知道? 还是杨鸣凤率先上前行礼: “末将拜见大宗伯!” 孙喜策、赵亮两人,也急忙咧着嘴,上前行礼。 “末将拜见大宗伯!” 这俩人的笑容,几乎抑制不住。 洪承畴是他俩配合着,给逮起来的。 活捉洪承畴啊! 这是多大的功劳! “免礼,诸位将士辛苦了!” 陈奇瑜笑着点头示意。 “咳咳,是你!” 洪承畴抬起脑袋一看,见到是陈奇瑜,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被战马踢了一脚,他的肋骨断了两根,见到陈奇瑜到来,洪承畴咳嗽几声,满脸的恍然大悟。 第1230章 洪承畴:金钱鼠尾,是新朝雅政! “原来是陈保德在这里! 我就说,区区一个高杰遗孀,竟然也能如此厉害!” 陈奇瑜是山西保德州人,因此,和他同级别之人,称呼他的时候,就会以姓氏后面冠以地名的方式来称谓。 洪承畴满脸的唏嘘。 他大意了啊! 没有闪…… 不过—— 败在陈奇瑜手里,不丢人! …… “洪亨九……” 陈奇瑜微微摇头: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做贼?” 洪承畴脸色一变,转而哈哈大笑: “做贼? 陈保德,你忘了你当年是为啥失败的吗? 啧啧啧! 你陈保德也有匡扶天下之能! 然而,这又如何? 人家不准你有,你就不能有! 人家不要你匡扶社稷,你就只能发配充军! 陈保德,你我也是故交。 当年我在三边,你为五省总督。 你我也曾携手对敌! 你我当年是怎么败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洪承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若是真刀实枪,谁特么干得过大明? 熊蛮子那货,可是将西洋佬,打成了偷猪贼! 但是,这又如何? 熊蛮子再凶悍,也挡不住背后的刀子! 熊蛮子死了…… 就因为他不听豪门的话! 而他和陈奇瑜,也是如此,农民军被灭,不符合豪门的利益! 所以——他们俩,一人发配充军,一人被送给了东虏! “哼! 巧言令色!” 陈奇瑜看着笑的泪流满面的洪承畴,冷哼一声。 他转过身子,将脑袋露给洪承畴看。 他指着自己头上稀疏的发髻: “我只知道一点,我纵然充军又如何? 我的祖宗衣冠,致死不敢或忘! 而你!” 陈奇瑜冷着脸,上前,一脚踢掉洪承畴脑袋上的冬暖帽。 米粒长的满头发茬下,两根丑陋的小辫子,随风飘扬。 丑爆了! “金钱鼠尾…… 这就是你的打扮! 亨九,你若死,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你洪家也是闽地大族,你死,有何面目入了祖坟?” “你!” 洪承畴脸色大变。 陈奇瑜的话,就像是一根根钢针,刺进了他的心间。 他被俘后,也曾立志不降…… 然而—— 自从大玉儿与他春风一夜,他投降了…… 随后,就被抬了旗。 他随着清军入关后,给家中修书一封,想要让家中老母赴京享受荣华富贵。 谁知道—— 独自将他拉扯大的母亲,却来信痛骂于他…… 好不容易将母亲接来京师后,老母更是举起拐杖就朝他身上打去。 还一边打,一边痛骂: “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 我七十多岁了,你教我到旗下来当老妈子? 我打死你,替天下人除害。” 其后,虽然留在他家中,却是独居佛堂,对他见也不见…… 就连这次南下,也是独居小船之上,不准他登船看望! 老母亲,也觉得他是耻辱啊! 这天下,哪有做母亲的,嫌弃儿子的呢? 更何况,他可是身为一朝重臣! 然而,在老母心中,他洪承畴,就是洪家的耻辱…… 洪承畴一想到这些,只觉得心如刀绞。 然而,看着昔日同僚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在想想今日自己却成了阶下囚…… 洪承畴心中越发不平衡起来,他咬着牙,嘶吼道: “陈奇瑜,休要挑拨离间! 我主待我恩重如山! 我对大清心比天坚,别想我投降与你! 莫说你陈奇瑜不能劝降我了,就连那朱由检亲至,也休想我背叛我主! 我洪承畴,宁死不当明狗!” “啧啧!” 邢氏不由称奇: “洪承畴啊洪承畴,当狗当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天下少有了!” “邢氏!” 洪承畴怒视邢夫人: “那又如何? 我主升我旗人,赐我荣华富贵……” “好一个荣华富贵!” 洪承畴还要在说,却被邢夫人打断: “跪在地上当狗训的荣华富贵吗? 被抢走刚刚拜堂的妻子,连屁也不敢放的恩宠吗? 洪承畴! 你当真是败类中的败类,无耻中的无耻! 怪不得陛下编纂《汉奸录》,将你列为前三了。 你就是这天下,最大号的大汉奸! 卖国贼!” 邢夫人怒骂连连,口水喷了洪承畴一脸。 “你!” 洪承畴脸色大变,眼神里阴暗一闪而逝: “那是我新朝制度! 新朝自有新气象! 我朝发饰金钱鼠尾,是新朝雅政,是国家典礼! 我朝典制长跪君前,是圣君忠臣,是君臣相得! 我朝皇亲抢我妻,那是君臣同乐,是皇家恩典! 这是我大清圣主的恩德! 你们想要,还没有哩!” “反倒是你!” 洪承畴脸上淫邪之光闪烁: “你偷偷去了汉都,谁知道那朱由检,是不是玩腻了你,才让你统领高杰余部的! 你要是不在床上伺候好了朱由检,你能领了高杰大军? 你不过是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你放屁!” 邢夫人被气得胸膛起伏,傲人更加高耸。 她满脸红晕,止不住抽出长剑,恼怒道: “你这无耻的伪君子,休得拿你那脏清的现实,来猜测我君的仁德! 我去京师,面见陛下时,倪元璐倪大司徒,可是全程在场的! 我今儿就杀了你这个败坏我皇名誉的狗贼!” 邢夫人挥舞着长剑,就要朝洪承畴刺来。 “邢夫人。” 陈奇瑜也惊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昔日以君子之风示人的洪承畴,内心竟然如此阴暗。 眼见邢氏气的脸色通红,陈奇瑜急忙夺下邢氏手中的 宝剑。 他开口劝道: “邢夫人何必与小人一般见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倒是此獠,与那皇太极、多尔衮,共同享用大玉儿,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宁波举人张煌言有诗云: 上寿觞为合而尊, 慈宁宫里烂盈门。 春宫昨日新仪注, 太礼恭逢太后婚! 邢夫人莫要着了小人的道,他就是在激怒你,好让你给他一刀呢!” 自从洪承畴说出这番话后,陈奇瑜终于明白——他临行前,为什么皇帝特意交代,捉住洪承畴后,要如何对付他了! 原来,这东西就是一个伪君子! 这狗贼,死不足惜! 陈奇瑜一脚将洪承畴踹翻在地。 第1231章 陈奇瑜放洪承畴 陈奇瑜冷笑道: “洪承畴,本来你我昔日同朝为官,同为封疆大吏。 我还想着带你回京。 我去求了陛下,对你网开一面。 却不想,你竟然是这么一个东西!” 洪承畴将邢夫人的长剑,递还过去。 对着洪承畴道: “洪承畴! 这世上,没有人是你爹,能够容忍了你的错误! 你洪承畴的选择,会让整个洪家给你陪葬! 不过,在这之前……” 陈奇瑜满脸冷笑: “我皇命我,先收点利息。” 一言既出,陈奇瑜大吼道: “孙喜策!” “末将在!” 孙喜策打了个激灵,瞬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陈奇瑜面前,站直了身子。 洪承畴指着活捉洪承畴的孙喜策将军道: “给我挑断他的右手手筋,割掉他的舌头,削去他的左手食指、中指!” 陈奇瑜可是在场最大的官,身后的随从,更是打起了节命大臣的仪牌。 这代表着,陈奇瑜是奉皇命出巡徐州的。 陈奇瑜的话,就是最高命令。 闻言,洪承畴脸色大变,怒吼道: “陈奇瑜,你敢! 我洪家也是福建大族,我若……” “洪家? 陛下给郑芝龙长子郑森,赐名郑成功。 我来之时,陛下已经让他即刻返回福建,去将你洪氏一族,尽数处死了!” 陈奇瑜看了看天色: “若是郑成功不曾耽误,此时,你洪氏全族,已经被割下脑袋,传首九边了! 你拿洪氏,吓唬谁呢!” “你敢! 你敢! 陈奇瑜,我若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洪承畴吓傻了。 洪家竟然被灭族了? 我偌大的洪家,竟然没了? 他眼睛瞬间血红一片,死死的盯着陈奇瑜怒吼起来: “不!” 不! 陈奇瑜,朱由检,我化作厉鬼,也不会饶了你们! 我主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陈奇瑜冷笑一声: “你看我敢不敢!” 他对着孙喜策冷声道: “还不动手!” 孙喜策吓了一个激灵,当即上前,一脚将刚刚挣扎着起身的洪承畴,踹翻在地。 然后大手捏住了洪承畴的下巴。 巨力之下,洪承畴张开了嘴巴。 就在洪承畴支支吾吾的怒骂声中,孙喜策伸手拽着洪承畴的舌头,猛然一用力。 根本就没用刀,就将洪承畴的舌头撕掉! “嘶嘶暗嗷嗷嗷”…… “biu~~biu~~biu~~” 鲜血狂飙! 喷了孙喜策一脸。 洪承畴鬼哭狼嚎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孙喜策抹去脸上的血水。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使劲一挑,将洪承畴右手手筋挑掉,然后又削掉了洪承畴左手的两根手指。 看着疼的满地打滚的洪承畴,陈奇瑜冷笑: “洪承畴! 你说你主子待你如何好,我这便放你归去。 我倒要看看,你那赏罚分明的主子爷,会怎么待你!” 说罢,陈奇瑜一挥手: “来人,挑出两个小兵,削掉右手食指,跟着洪承畴一起,放他离去!” 邢氏脸色一变,低声道: “大宗伯! 这可是洪承畴,当真要放他离去吗?” 已经清理完战场的几大将军,都围了过来,纷纷开口道: “大宗伯,洪承畴可是《汉奸录》前三的存在! 这可是陛下亲自编撰,指定名字的大叛徒! 咱们真的要放他离开吗?” 陈奇瑜满脸轻笑,一边挥手让人照做,一边道: “安心在徐州呆着,不出三天,你们就看到了结局!” 眼见邢氏还不理解,陈奇瑜低声道: “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 切放心吧,多尔衮不会饶了他的。” 听到是皇帝的旨意,邢氏只得点头。 孙喜策眼见主将已经同意,急忙挑了两个瘦弱的士卒,削掉了食指之后,拉到了洪承畴身边。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烧红的烙铁,捏开洪承畴血流如注的嘴巴: “洪承畴。 为了不让你半路流血流死了,我来给你止止血! 你看,我对你多好!” 说罢,他不顾洪承畴吱吱呀呀中,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将红彤彤的烙铁,伸进了洪承畴嘴里。 “滋滋滋~~!” 一阵青烟升腾,洪承畴鬼哭狼嚎起来。 喷香的肉味儿飘散开来。 还隐隐有着焦糊味…… 洪承畴疼的满脸青筋,脖子上根根血管暴起,几乎快要炸开,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来了! “咿咿呀呀暗暗!” 没了舌头的洪承畴,谁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孙喜策却并未停手,再次将烙铁加热。 然后,如法炮制,又将洪承畴的手指处止了血。 这才挑出一匹瘸马,挥手让三人离开。 “滚吧!” 两个小兵,赶忙忍着伤痛,将洪承畴扶上跛腿马。 马背上,洪承畴愤恨的盯着陈奇瑜等人,似乎要将一切都收在眼底。 “还不快滚! 再看,再看眼皮子也给你烫到一起!” 孙喜策拿着烧红的烙铁,作势要朝洪承畴脸上挥去。 洪承畴吓了一跳,急忙坐稳身体,勉强用左手抓住缰绳。 两腿一夹,再也不顾身后的两个小兵,拍马就走…… …… 徐州城下。 大明士卒正手持长枪,将每一具清兵尸体,都再次捅了一枪。 《大明皇家士兵军规手册》,打扫战场篇: “我朝讲仁爱。 仁者,对己方袍泽也! 爱者,对我大明百姓也! 若遇敌,当以消灭敌人为首要,不可有隐忍之心。 凡收拾战场,不可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若遇浮尸,不管伤势如何,当以枪攒之! 若遇疑虑或为假死之尸体,当用火枪轰之! 若贼兵顽抗,当以手榴弹、火炮炸之! 我大明天兵,命比金贵,不得将自己置身于有可能被假死敌军反杀之危局中。 凡战缴获,三分归属参战士兵,按军功多寡分配。 两分归属本属,以为本战伤亡抚恤之用。 五分上缴国库,是为战事开支。” 清缴战场的士卒,以总旗(50人)为单位,十人持火枪警戒,以防有装死的敌人。 十人手持长枪,挨个在尸体上戳一枪,以免有人假死藏身。 剩下的三十人,分作两拨。 十四人在已经确认死亡的尸体上,挨个寻找财物。 第1232章 陈奇瑜:我要让他看看他认了什么样的主子! 拾取武器,扒下铠甲,掏空金银。 金银用布袋子装着,带血的铠甲,被炸变形的武器,甚至,就连破烂的棉衣,也被收集了起来。 这些东西,都有汉江商团的议价掌柜,清扫战场之后,会赶着马车过来结算的。 只要打败的敌人是正规军,一个尸体上,武器、铠甲加起来,最少也能价值两三枚银元。 这可相当于县城内的两套房! 参战的士兵,能够拿到三成呢!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外快。 一个小旗官,手持四根枪管的荣光二号,正双目有神的在警戒四周。 他要预防有可能发生的变局。 另外十四人,则是两两一组,在一个小旗的带领下,搬运尸体。 那小旗官的手中,也拿着四根枪管的荣光二号。 总有些命大的人,看着伤势恐怖,却只是昏迷。 一旦暴起,伤了明军士卒,那就是额外的损失了! 另一边,已经架起了硕大的柴火堆,还有人正在朝上面泼洒油脂。 这些尸体,都会被焚烧之后,埋进了农田之中。 未来百年,这块地上,必然是土地肥沃之处! …… 邢夫人看了一眼正有条不紊打扫战场的手下,朝着陈奇瑜靠近了几步。 她柳叶眉微微苹起: “大宗伯,我总觉得就这样放洪承畴离开,太便宜他了!” “便宜他了” 陈奇瑜哑然失笑: “夫人可是以为洪承畴还能活着?” 邢夫人皱着柳叶眉: “洪氏终究是闽南豪门,就算洪承畴被割掉了舌头,挑断手筋,成为了废人。 然而,多尔衮为了谋取福建,必然不会就这样冷落他的!” “夫人还是不懂多尔衮啊!” 陈奇瑜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带着冷笑: “我要让洪承畴这样的狗看清楚了,他们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主子!” “哦?” 邢夫人眼睛一亮,诧异道: “大宗伯的意思是……” 陈奇瑜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的脑瓜子,在腊月的早晨下,有些冰凉。 他招招手,随从递上了八道金梁的梁冠。 陈奇瑜这才觉得脑袋瓜子好受了一些。 邢夫人看着八梁冠,心中一阵火热。 八梁冠…… 这可是超品大臣所戴! 就算是一品的大佬,也才只有七根金梁啊! 微微低头,只见陈奇瑜锦衣蟒袍之上,腰间大带锁扣,是凝脂白玉。 一缕四色花锦丝带低垂。 一举一动,无不彰显陈奇瑜的超然地位! 按照大明制度: 一品为冠七梁,革带用玉,绶用云凤四色花锦。 二品为冠六梁,革带用犀,绶同一品。 三品为冠五梁,革带用金,绶用云鹤花锦。 四品为冠四梁,绶同三品。 五品为冠三梁,革带用银,绶用盘雕花锦。 六品、七品为冠二梁,革带用银,绶用练鹊三色花锦。 八品、九品为冠一梁,革带用乌角,绶用鸂鶒二色花锦。 陈奇瑜这个八梁冠…… 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宗亲的地位,更是因为皇帝的信任! 邢氏知道,这八梁冠,可是王爷级别私下戴的帽子! 这样的帽子,必然是皇帝赐给陈奇瑜的。 皇帝有多信任陈奇瑜,就可见一斑了! 陈奇瑜摆了摆手: “夫人对多尔衮并不了解。 或者说对清廷并不了解! 这些东虏鞑子,看似人形,实则乃是最凶残的野兽! 他们就是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魔! 东虏鞑子,只重实用,从来都没有仁义道德! 不管是洪承畴也好,还是吴三桂也罢,亦或范文程、李永芳…… 对清廷有用的时候,还能像条狗一样活着。 一旦对清廷无用,背后一箭射杀,才是常态!” 邢夫人挑了挑眉,难以置信的问道: “大宗伯的意思是…… 洪承畴这次回去,多尔衮必然要杀了他?” 陈奇瑜哈哈大笑,他斩钉截铁道: “多尔衮杀他? 若是洪承畴能够好死,那大清国,也就称得上是一个仁义了!” “看着吧! 洪承畴必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折磨而死!” 陈奇瑜看向了天空。 刚刚还是白银盘的太阳,已经挣脱晨雾的束缚,变得通红一片。 要不了多久,金色的光辉,就会洒满人间! “算算时间,李成栋劫走清廷物资的捷报,也该送回来了……” “啥?” 邢氏傻眼了! …… 夏村口。 此时的夏村口,哀鸿遍野。 运河已经变得浑浊一片,不需要仔细去闻,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昨晚亥时时分,李成栋义子李元胤,夜袭夏村口。 冬日的天,黑的很早。 在这个天一黑,普通人除了制造孩子,几乎没有晚间娱乐的年代。 晚上九点到十一点的光景,正是躺在床上鼾声正浓时。 哪怕是老年人,夜晚觉少。 这时候也是头遍睡梦中! 李元胤选在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发起了突袭。 只是第一轮冲刺,就杀入了清军船队之内。 大玉儿被喊杀声惊醒之后,再也顾不得多尔衮辛苦搬运南下的物资,当即就下了严令: ——抛弃一切辎重,立刻护卫她和方喀拉南下! 大清孝庄皇太后的这一道命令,让清军彻底失去了抵抗心。 李元胤那不过区区三千人的队伍,竟然不但杀得数万清军就此失去了指挥,抛弃一切,仓皇顺流南下。 更是将一切辎重,留给了李元胤。 天色亮了。 冲杀了一夜的李元胤,以不足十分之一的弱兵,拿下了大清国抢掠整个北直隶的一切财富! 单单辎重船,就整整三百余艘! 为了防止清军杀一个回马枪,李元胤立刻组织民夫,开始将船开往西线运河。 而几乎与他同时,李成栋、李建捷父子两人,也拿下了沈志祥的大营。 沈志祥在乱军之中,拔剑自刎。 五千汉军旗,除了夜晚被杀的两千多人外,剩下的俘虏,尽数被按在运河边,砍掉了脑袋! 自此,登莱叛乱后,帮助大清建立火器部队的三顺王一续顺公,手中的汉军旗,被消灭大半! 李成栋父子三人一汇合,眼见战果如此之大,当即顾不上清点,连忙给徐州发来捷报。 …… 第1233章 给豪门换血 大战落定。 徐州城下,烟熏火燎的徐州城墙,恢复了平静。 邢夫人刚要下令全军回城,就得到消息,李成栋的报捷信使,到了! “啥? 报捷? 李成栋的捷报?” 邢夫人眼睛都瞪直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陈奇瑜。 老天爷啊! 陈奇瑜竟然神机妙算到了这等地步? “大宗伯!” 邢氏瞪着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难道——这就是绝代大佬的风华吗? 陈奇瑜来了徐州之后,就一直藏在了阁楼啊! 却竟然猜到了李成栋的行动! 天啊! 这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陈奇瑜笑着摆手: “李成栋并非庸人。 早年我当五省总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能力。 我让你派遣他进抵夏村口,还让你不要给他指派具体的任务,就是让他放手一搏的。 为的就是夺回清军抢走的物资。” 陈奇瑜笑了笑: “有些时候,若是给手下的将军们,制定了任务目标,反倒是限制了他们的能力。 对于李成栋这样的人来说,只告诉他们必须要做到什么,不告诉他们怎么去做…… 反倒是能够将战果最大化! 这就是人尽其用。 这一点,今后你要多学学。” “妾身受教了。” 邢夫人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 究竟李成栋的战果有多大,他是否真的抢回了清军辎重。 目前还没有定论的。 是与不是,回城见了那使者,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回城!” …… 徐州府衙内。 听到探子汇报的消息,邢夫人再次看了陈奇瑜一眼。 邢氏懵了…… 果然如陈奇瑜猜测那般,李成栋竟然真的夜袭清军大营,夺回了一切辎重! 陈奇瑜的能力,堪称恐怖啊! 邢氏佩服的五体投地—— 却见这位制定了一切计划的老人,正摸着胡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宗伯神机妙算,妾身佩服至极!” 邢夫人开口赞叹连连。 陈奇瑜却是让那探子仔细汇报了详情,这才摸着胡须道: “李成栋夺回清军辎重,多尔衮若想不让清廷灭亡,就只有尽快拿下扬州了! 接下来就看史可法的选择了!” 邢氏一愣。 她难以置信道: “大宗伯,多尔衮手上,这一下怕是也就只剩下两三万人了! 大宗伯以为史可法还打不过多尔衮吗……” “史可法打败多尔衮?” 陈奇瑜哈哈大笑起来。 他满脸的冷笑: “江南豪门公选的的大势,史可法岂能扭转?” “不说史可法了,若不是陛下在江南早有布局,就连马士英、黄得功这样掌兵的,也难逃一死!” 陈奇瑜摇头长叹: “邢夫人,非是将军们不可敌! 而是豪绅需要清军进驻江南啊! 史可法…… 他若是不寻求褚宪章的帮助,怕是唯有死路一条了……” 邢氏脸色大变,止不住呢喃: “难道,这就是江南豪绅的能量?” 邢氏想到了高杰之死…… 遥想当时,若是高杰果真如愿,最低也是进兵北直隶的局面! 却不想,许定国那厮竟然暗害了高杰。 大好局面,就此功亏一篑! 而许定国的背后…… 不正是他们么! “是的! 犹如当年,我明明能够挽救大明的颓势。 甚至,陛下早在崇祯七年,就能再次复兴大明荣光! 然而,只因为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最终,我失败了! 在大明即将再次中兴的重要时刻,我失败了…… 陛下…… 也只有南迁一途! 甚至,还不能进入江南……” 陈奇瑜摇头长叹。 皇帝可是逃出了京师啊! 当初陛下乘坐热气球逃离,那神奇的一幕,天下震惊! 江南岂能没收到消息? 然而! 陛下明明已经逃离了京师,南京还是大明京都! 只要史可法他们派遣一队士兵迎接,陛下就能稳定半壁江山。 结果呢? 他们竟然另组朝廷! 陈奇瑜的脸上,全是愤怒。 他的眼睛里,寒芒闪烁: “当年失势后,我苦思十年之久。 我已经明白,大明若想再次复兴,唯有皇帝真正的掌握权柄! 最好是将豪门更换一遍! 建立一个由皇帝主导的利益集团。 利用新豪绅的力量,去对付他们! 只有这样,大明才能真正迎来复兴! 在陛下命孙徵兰找寻我之前,我就已经琢磨出了一套办法!” 陈奇瑜一字一顿道: “给-豪-门-换-血!” 一股无形的杀气,从陈奇瑜身上弥漫开来。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势,却笼罩了众人心头。 饶是跟着邢氏的将军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这一刻,却被陈奇瑜这惊天杀意,给吓到了! 陈奇瑜不是庸人。 大明第一任五省总督的他,堪称绝代! 当他看清了问题所在,所散发出的杀气,是何等的惊人! 邢氏浑身一震,看着陈奇瑜那逐渐变红的眼睛,不由自主道: “陈老官放心,妾身哪怕这条命不要,也要为陛下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闻言,陈奇瑜这才收住浑身的杀气。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陛下虽然不曾进入江南,但是,在废墟一般的南阳大平原,另建京师,却也是有好处的。 没有豪门的掣肘,陛下才能如此短时间,就再次崛起!” 陈奇瑜摆了摆手,主动终结了这个话题。 他开口道: “陛下让我过来,其一是为了捉住洪承畴这个天下大汉奸。 其二,则是主导贵部转型。” 陈奇瑜拍了拍手。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低头对陈奇瑜行了个礼: “大宗伯,可是要颁布了?” 陈奇瑜点头: “中官先稍待一会。” “好的。” 那小太监,点点头,站在了厅内。 陈奇瑜对众人道: “摆香案,陛下有圣旨颁布。” 邢氏急忙带着一众将领,起身恭立。 小红带着女兵,点燃檀香,又端来净水,请众人洗了手。 邢氏带着诸将,面西站定。 陈奇瑜也直起身子,站在了一侧。 小宦官站在众人面前,微微清了清嗓子: “陛下有旨! 邢将军及其所属,接旨。” “臣在!” 邢氏带着众将,弯腰恭候。 第1234章 皇帝制曰——成立道路部 一个锦衣卫服饰的随从,双手捧着木匣,站在了小太监身边。 那宦官双手打开木匣,取出一份木轴圣旨,朗声道: “奉 天承运皇帝 制曰: 夫国者,耕与战也! 凡战,保我国家,护我子民,扬我大明国威于宇宙。 凡耕,休养生息,育我万民,铸我华夏万家之烟华。 滋有邢氏,秉承高杰遗志,率兵领命,征战四野,为我大明开万世太平。 赏与罚,朕天赐权柄尔。 邢氏及其属有功,朕不吝重赏。 特赐邢氏大明皇家道路部部长之职,仪同六部侍郎,不在六部九寺之内,独属朝堂之上。 余下各将军,各任诸省道路厅指挥使重任,归属道路部直属统领,不在行省三部辖下。 麾下兵卒,转职道路修建之要职。 此,朕铸剑为犁,提高我大明民生之重任也! 万望诸卿风雨同济,为我华夏子民,开万世之繁华! 兵者,帝国之拳脚也,大明国威之重器也! 民者,炎黄之血脉也,大明昌盛之肌肉尔! 道路者,连通各属之血管也,凡耕凡战之交通也! 道路部,乃是朕改革弊制,复兴大明之要职,万望诸卿不可辜负朕之殷切期望。 永盛元年腊月朔日。” 邢氏瞪大了眼睛。 制曰是什么意思,她可是清楚的。 这是宣示百官之用。 也就是说,皇帝让她转职道路部,负责全国道路修建工作,并且在中央成立道路部,在地方各个行省成立道路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而与六部侍郎同级,却让她独立在六部九寺之外…… 这说明她这个新成立的部门,是直属皇帝所有的! 这一刻…… 邢氏想到了新闻署! 新闻署成立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温不火。 朝野几乎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因为新闻署的级别,并不高! 但是,现今的新闻署呢? 已经肩负起监督全国官场之重任了! 甚至,就连反贪局、廉政署,也和新闻署有了合作的关系。 而她的道路部…… 可以预见,假以时日,这必然是一个不比六部弱的重要部门! 换句话说——皇帝这是让她一跃成为朝堂大佬之一啊! “吾皇厚爱,微臣万死不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邢氏当即就跪了…… 天恩啊! 邢氏这一跪,她身后的孙喜策等人,也顾不得什么皇帝废除了跪礼了,当即纷纷跪倒在地。 “吾皇厚爱,微臣万死不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军们,学着邢氏的话语,连声谢恩。 他们大都是粗人,虽然在皇帝的强硬要求下,也学会了一些字,正常的书写,已经没有问题了。 但是,想要吟诗作赋,却是差的太多! 而同时,作为农民军降将出身,他们大都是民间底层的身份,朝堂之中,哪有身份背景呢? 他们这样的人,若是在以前,莫说是登临朝堂了,就算想要担任一地知县,都是不可能的! 然而…… 皇帝直接委任了他们省级高官! 还是独立在三司之外的高官! 天恩浩荡啊! 陛下这是给了他们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众人欣喜不已。 陈奇瑜与小太监互视一眼,两人的嘴角,都带上了笑容。 小太监开口让众人起身,这才对邢氏道: “咱家就是宣旨的,不过是替万岁爷跑一趟的下人。 陛下还有交代,都在大宗伯这边,接下来,就由大宗伯详细说给你们听。。 既然诸位将军已经接了旨,咱家这就回宫述职去了。” 他对陈奇瑜拱拱手,笑道: “大宗伯,余下的事情,就劳烦您老了。” “小公公客气了,为陛下效劳,是做臣子的本分。” 陈奇瑜回以作揖。 “公公且慢,妾身今晚略备酒水,一来是感谢公公不远千里,给妾身等人宣旨。 二来,咱们徐州一战,大获全胜,也算是携大胜之喜,为公公践行了。” 邢氏急忙开口,想要设宴款待了小太监,却被那小宦官拒绝: “邢夫人不必如此,有这份心就行了。 咱家是陛下近侍,既然宣了圣旨,这就回宫伺候陛下去了。” 说罢,小太监再三拒绝邢氏等人的挽留,执意离去。 十几个锦衣卫,护卫着他远去了。 邢氏、陈奇瑜等人,急忙起身,将他送至衙门门口。 小太监骑在马上,拱手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诸位,大战方歇,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留步,留步吧!” 邢氏和陈奇瑜等人,只好应了: “公公慢走,一路平安。” 一行人,在小太监的免送声中,停下了脚步。 待到看不到小太监一行的影子了,这才返回衙门。 回到府衙,几人再次落了座。, 陈奇瑜在主位上坐定,对与他同坐主位的邢氏道: “邢夫人,徐州、海州等地,改属河南行省的事情,我已经对你说过。 接下来,孙老(河南布政使孙徵兰)那边,会派遣施工队过来。 你要做的,就是带着民夫,修建一条从海州港口,至鄢陵县的铁路。 (汉都--叶县--开封铁路,已经修建至鄢陵。) 这条路,后续会分叉北上,连通西安、兰州。 此外,还要挑选合适地带,成立水泥作坊,修建连通各府的公路。 道路部新立,一切千头万绪,都要交给夫人操办了。” “大宗伯放心便是,妾身掌管军需这么多年,自认还算是能够独当一面的。 既然陛下不嫌弃妾身乃是女儿身,妾身就替陛下,做好了道路部的差事!” 邢氏点头认下。 这些事,陈奇瑜与他说过。 她也告诉了李本深。 “如此就好!” 陈奇瑜笑道: “我会在徐州停留一些时日,你且说说看,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陈奇瑜虽然名义上是礼部尚书。 但是,皇帝对他很是信任,不但让他参与军机大事,更是还将内政也交给了他。 大明几近三百年,他是最劳碌的礼部尚书…… 也是权柄最大的礼部尚书! 皇帝让他过来,就是给邢氏撑腰的! 只要他在徐州,道路部的组建,就不会出现疏漏。 第1235章 邢氏的私心 邢氏想了想,开口道: “大宗伯,虽然 陛下命我担任道路部部长的职务。 但是,清军并未走远。 不将清军彻底驱离,终究是不安全! 扬州这边,必然是要爆发一场大战的。 接下来的扬州之战,我这边还是能够腾出一些人手的。 大宗伯以为李成栋何如? 李成栋是我麾下大将,让他领兵,必然不使清廷北返! 有了李成栋的帮助,褚太监褚督公那边,也该安稳一些。” 邢氏自然也有私心。 李成栋虽然是他丈夫手下的大将,本该手心手背都是肉。 邢氏对待李成栋和李本深,应该是一视同仁的。 但是,她担任新成立的道路部部长重任,皇帝挑选的新都,一部分又在河南。 虽然已经划分三辅两掖,独立成省。 但是,因为地理条件的原因,汉都通往河南这边的道路规划,却是最多的! 不管是连通山陕也好,还是连通山东、北直、蒙古也罢,都是要经过河南的。 因此,她目前的重心,肯定都会放在河南这边。 既然河南这边如此重要,她自然要放了自己人。 只有这样,她的工作,才能尽快的展开。 因此,她的预想中,是打算让高杰外甥李本深,担任河南道路厅的职务。 虽然高杰死了,但是,她却是李本深的舅妈! 这份血缘关系在,李本深就必然会支持她。 有了至亲在手下做事,她的工作才能更好展开。 而李成栋,正是李本深的有力竞争者。 只要调走了李成栋,李本深担任河南道路厅指挥使的职务,就十拿九稳了。 而李成栋这边…… 以李成栋的能力,让他配合褚宪章,这是在给李成栋送军功呢! 拿到了这份功劳,今年正旦,李成栋必然会被封爵的! 如此一来,李成栋也不会吃亏。 邢氏眼睛闪了闪。 也就是说,李成栋并不会因此生恨。 毕竟,只是晚一段时间拿到交通厅指挥使的职务,在这段时间内,却是能够再次拿到军功。 这对李成栋这样的良将来说,却是白捡的功劳了! 换句话说——她的这个提议,本质上是一个三赢的局面。 这也是她能够掌握道路部的最好局面! …… “李成栋…… 呵呵……” 邢氏这话一出,陈奇瑜顿时笑了起来。 陈奇瑜是谁? 这家伙可是战略大师! 邢氏的想法,他怎么会猜不到呢? 不过…… 邢氏的构想很正确。 …… 道路部终究是新成立的! 成立的过程,一如当初陛下成立新闻署那般。 启用降将,不经朝议,虽然新部门权柄巨大,却故意压低行政级别…… 成立的初期,不显山不漏水的,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已经是堪比六部的巨无霸了! 这可是之前的六部,而不是现今已经被皇帝阉割的六部! 这世上的人,没有几个傻子。 更何况能在新大明站稳脚跟的大臣们! ——经由新闻署那事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新成立的道路部,终究会成为朝堂新贵! 这必然是皇帝再次阉割六部的举措! 也就是说,道路部,会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一方大佬! 这样的新部门——难免有些人不琢磨着要挤进来! 陈奇瑜脑袋快速转动着。 他正在考量邢氏这个提议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 邢氏站住了脚,道路部,别人就插不了手了。 先让邢氏站住脚,才能更好的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只有这样——陛下的构思,才能更快完成啊! 这是双赢的局面。 瞬息之间,陈奇瑜就已经考虑清楚,他看了邢氏一眼。 就在后者内心忐忑的时候,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可!” 听到陈奇瑜这么说,邢氏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既然陈奇瑜已经答应,那么,也就代表着皇帝那边,也会同意的。 “多谢大宗伯!” 邢氏欠身行礼。 这是发自内心的,陈奇瑜的认可,意味着她这个道路部部长的位置,坐稳了! 陈奇瑜摆摆手,仿佛就像是没有听懂邢氏地内心一般。 这个须发斑白的老人,笑了起来: “李成栋这小子,这一战打得就很漂亮。 这一次兵分三路,夜袭清营,就连我,都感到了惊艳。 既然这小子这么能干,担子上的分量,就该给他加一些了。 那就…… 挑选精锐,组建一万精悍大军,让他领军,负责驱逐多尔衮吧!” 邢氏看了陈奇瑜一眼。 只见这位老上官,双眼炯炯有神。 一双精光内敛眸子,显然早已猜透了一切。 很显然,她内心的小算盘,瞒不住这位陈老官! “多谢大宗伯体谅!” 邢氏再次行礼道谢。 “都是为朝廷做事,何须谢呢?” 陈奇瑜呵呵笑了起来。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 谁都没有将这层窗户纸戳破。 邢氏转移了话题: “陛下命我担任道路部部长之职,并让我举荐手下,担任各省道路厅指挥使的职务。 而今,李本深将军,正在海州。 既然陛下要修建从海州至叶县的道路,却也恰好在那李本深的辖境。 那就择人不如撞人。 何不先让李本深挑选合适港口,然后就地开始挑选民工。 这样等孙藩台(孙徵兰)的人过来,就可以立刻动工了!” “然!” 陈奇瑜大笑: “既然如此,我这就给陛下上疏,提议让李本深担任河南道路厅指挥使的职务。” 邢氏正色道: “大宗伯,我这里还有一个建议。 胡茂祯是我部中军将军,此人能力也还是有的,更是素来清廉。 他本是榆林波罗堡的营卒,乃是朝廷正规军出身。 我相公高杰因缘际会,曾救了他的命。 后来家夫起事,胡茂祯受到牵连,被逐出军营。 胡茂祯这才入我相公麾下。 我麾下的三大将军,要说文化最高者,就是胡茂祯。 北直隶被清廷祸害,百姓困苦。 陛下命在北直隶大行基建,用来扶持民生。 我认为,胡茂祯可以担任北直隶道路厅指挥使的重任。” “胡茂祯……” 陈奇瑜沉吟一阵。 第1236章 法理依据 胡茂祯就是奉命留守城头,指挥作战的那个中军大将。 这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那就先让他试试……” …… 新成立的道路部,两人言语之间,已经决定好了一切重要位置上的人选。 实际上,以汉都的位置,目前最重要的道路厅指挥使,就那么四个。 河南指挥使、京畿指挥使(湖北)、陕西指挥使、四川指挥使。 也就是围绕汉都所在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如果用人体来形容,道路就好比人的血管,京师就是心脏的位置。 这四个方向,就是连通心脏的大动脉! 不管去往任何一个其他省份,都必须要先行经过这四个省份。 但是,这四个方向,目前的侧重,却是各有不同的。 新大明汉都所在的南阳盆地,是个弱化版的四塞之地。 四川道路指挥使: 因为地形的限制,四川方向的铁路、公路建设,目前是无法实施的。 也就是说,四川道路厅指挥使,目前并不重要。 河南道路厅指挥使: 河南正对着汉都的东方,这一条线,连着山东、江浙、安徽、河北等地。 甚至,连山陕、草原方向,在商於古道没有打通之前,也只能绕行河南。 这个现状,就导致了——河南道路厅指挥使,是目前最重要的职务! 这就是邢氏要安排自己人李本深,担任河南道路指挥使的原因。 而京畿道路厅指挥使(湖北): 虽然连通湖南、江西、四川等地,甚至能够辐射整个长江以南。 但是,因为汉江的存在,水路极其发达的湖北,道路建设也可以先缓一缓。 更何况,三辅两掖几乎包含着整个湖北,自古以来,附郭京城,都是官员的最大不幸。 官场上,有这么一句俗话: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天子脚下,京畿的官员们,是最要小心谨慎的。 他们受到的中央影响,也是最大的! 因此,京畿道路厅指挥使的存在感,必然是最低的。 陕西道路厅指挥使: 因为在朱由检的规划里,地处黄河几字弯的龙州,实际上就是类似于后世“深圳特区”一般的存在。 高斗枢在龙州,本质上就包含了道路修建的工作。 因此,陕西道路厅指挥使,实质上,也是不甚重要的。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邢氏实际上只要抓稳了河南道路建设,就可以了。 而因为新大明的政治态势,使得这四个道路指挥使之外,还有一个地方也很重要! 那就是北直隶道路厅指挥使! 北直隶就相当于后世的河北。 因为辽东走廊的存在,使得北直隶道路指挥使,实际上是负责要连通东北三省,以及外东北奴儿干重地的! 甚至,就连草原蒙古方向,也在北直隶道路的辐射之内! 这个现状,就导致——北直隶道路指挥使,可就是仅次于河南指挥使的重要岗位了! 换句话说,邢氏必须要掌握的地方,就是河南和北直隶两地! 她的首个任务,就是将铁路连通了——京师和连云港之间! 朱由检要修建的这条道路,就是后世陇海线。 也就是连云港——兰州铁路。 不同的是,因为在朱由检的布局中,工业园区放在天下中心的南阳盆地。 因此,这条线最主要连通的,就是汉都方向了。 这条路,今后就叫“京连铁路”了。 连通了汉都之后,才会考虑修建连接西安方向铁路的事情。 这是为了北方疆域的考量! 毕竟只要率先完成了道路网建设——凡道路延伸的区域,就是大明不可分割的疆土! 铁路犹同太阳,公路好比月亮。 凡日月所照,皆是汉土! 列车炮就是狂风,汽车就是暴雨。 凡风雨所至,便是明疆! 这世上是有公理的。 还是唯一的公理! 那就是——大炮射程之内,火枪笼罩之地! 朱由检是承认蒙古帝国的。 这一点,老朱当年起兵的缴文,就说的很清楚! 《奉天讨元北伐檄》: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 自宋祚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 …… 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皆非华夏之主也。 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 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 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 这就是朱元璋的政治智慧! 这个智慧,后世太祖、成祖,一样兼怀甚至超越! 又+阝公爷爷,那句着名的话—— “我们这一代人解决不了。 一如既往,搁置它20年、30年嘛! 下一代人比我们更聪明,他们能解决的!” 老祖宗的政治智慧,朱由检岂能轻弃? 承认蒙古帝国,但是,因为元朝黑暗,所以要布衣起兵,恢复天命。 这可是大明立国的政治基础啊! 这是老朱同志,留给后世人的法理依据! 朱由检岂能轻弃? 这可是大明统治世界的政治继承权啊! 这是华夏疆域的法理依据! 那些清蛆——为何有组织、有预谋、有纪律、有分工的抹黑大明? 就是为了断绝华夏的法理统治权! 因为——只要大明被踩进了垃圾堆,华夏的法理统治权,就没了! 自从跳出京师,组建汉都以来,朱由检的每一步棋,都在为了大明疆域而努力。 他的每一个举措,都是为了华夏后人,能够屹立世界顶端而实施的! 不管是对李自成的拉拢也好; 还是对蒙古诸王的规划也罢; 亦或对左良玉、郑芝龙、黄得功的封国安排…… 本质上,都是为了达成——“自古以来的法理统治。” 拳头不够硬,哪怕是住在上面,也会被强权圈禁起来。 拳头够硬,哪怕没有证据,也会有了借口! 第1237章 发源埃及?那就回归祖籍! 朱由检的谋划,宗室里面众人,也就和后世的隆武帝朱聿键沟通过一些。 这就是朱聿键不顾危险,毅然扛起清查土地大旗的原因。 老朱家的这个皇帝,骨子里的朱家硬骨头,从未软过! 从本质上来讲,朱聿键和朱由检,是一类人。 而大臣里面,陈奇瑜隐约了解过一些。 但是,对于朱由检的长远规划,陈奇瑜了解的并不多。 陈奇瑜过来徐州之前,朱由检曾与他长谈。 皇帝是这么跟他说的—— “京师就好比一个人的脑袋,各地行省,就是人的四肢。 而道路、铁路,正是人体内的血管! 只有这些血管,都连通了大脑所在,中枢才能尽快的调动每一分力量! 当各个行省,都连通了中枢所在之后,再考虑将这些行省之间,也用道路、铁路连通起来! 只要做到了这一步,华夏江山,就安然无恙了! 朕对大明的规划,是这个样子的—— 今后铁路线,要沟通到每一个府、每一个州、每一处边关重地! 而公路网,就要沟通到每一个县、每一个乡,甚至,每一个村! 待到这些道路网络完成之日,就是汉家天下长治久安之时! 这才是朕的终极目标! 陈卿啊,朕能相信的人不多。 万望卿家,定要忠心国事,为我华夏江山,开万世太平!” 这个时期,正是西方开始殖民全球的开端。 为华夏子民,谋取万世生存土壤。 让华夏百姓,凭借着一张脸,就能成为全球通行证——这是朱由检要干的事! 这就是他的毕生追求! 身为穿越者,身为一个愤青…… 朱由检看过了太多后世的不公平! 他想要改变这一切…… 华夏子民,不该是那种待遇! …… 然而,后世的他,无能为力。 若是他手中有了权利,给倭寇种蘑菇的,绝对不止老霉一个! 万幸的是,他来到了这个时代。 这个汉家江山,即将沉沦,却依旧还保留了大半力量的时代! 他一步步为营,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终于,他即将腾出了手! 他的谋划,已经开始实施。 华夏完成了蜕变,崛起的翅膀,已经羽化! 朱由检终于可以大声的告诉全世界—— “魑魅魍魉,滚回你们的老巢。 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俺的!” 而西方人,已经掳走南美太多太多金银! 虽然这些金银,在华夏那巨量的贸易顺差中,大都又进了大明境内,成为豪门银窖私藏。 在历史上,腐败无能的“我圣清”,最后又全部赔给了西方人! 甚至,哪怕是到了民国,都在给满清擦屁股! 比如清华,就是庚子赔款所建。 当然,霉子这一手,却没安好心。 实力膨胀的暴发户,始终受制西方! 螺蛳粉(lsf)这是想要捆绑我们,成为它向欧洲施压的帮手。 朱由检要做的,就是利用华夏还未被满清毁灭的科技优势,大量制造高价值工业产品,倾销西方,打断西方的蜕变进程! 这是大争之世! 这是万年之未有变局的开端! 谁吃到了第一份红利,就能确保五百年不变的江山。 只要他的改革,能够继续实行下去,华夏江山,就不会有了变动! 屹立在世界之巅的,必将是大明! 朱由检必须要让大明尽快走出去! 因此,京连铁路,就是朱由检必须要尽快上马的大型基建了! 只要汉都那恐怖的工业产出,能够运抵连云港。 薅夺西方殖民所得,就不是梦! 历来国家对抗,从来都是经济为上,军事为辅的。 单纯的军事占领,远没有经济殖民来的更加凶猛!更加有用! 这些东西,都是后世的宝贵经验,朱由检岂能放弃了! 陈奇瑜这个新大明的第一文臣,在这时期来到徐州,就代表了朱由检的决心! 打出去…… 很简单! 实地分封就解决了。 只要肯给将领们分封诸侯国,这些嗷嗷叫着的大头兵,就会帮助朱由检,打下所有的地盘! 难的是——为了华夏后人,将占领区牢牢的把控! 这就需要经济手段了。 黄得功已经带着三万大军,两万民夫,远赴南美。 只要黄得功带着橡胶树返回,朱由检就会再发十万大军,来支持黄得功! 甚至,给他二十年时间,哪怕是发兵百万,建设美洲,也不是梦! 只要橡胶到手,进入内燃机工业时代,大明永存,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到那时,偌大的欧亚大陆,都是华夏永世不可分割的基本盘! 至于西方人…… 他们不是说——埃及是他们的发源地吗? 那就让他们回归到撒哈拉干去! 故土怎可轻离!!! 流浪在外的游子,岂能不认祖归宗? 落叶还要归根呢! 更何况自诩文明的西方人! 让他们认祖归宗,回到祖宗的怀抱,才是仁君所为。 存亡继绝,是华夏一贯的政治典范。 朱由检所为,堪称仁君的典范! 没错,他就是这么心善…… …… 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以华夏百姓那领先全球的脑容量,只要政府不做限制,科技一骑绝尘,根本就不是难题。 …… 大乱过后,就是大治! 陈奇瑜留在了徐州。 他会支持邢氏,尽快完成道路网的初步建设。 皇帝规划中的一期道路工程,必须尽快达成! 也就是说——将铁路、公路,延伸到每一个省! …… 邳县。 运河好似一条银带,静静的流淌在邳县城外。 一头是那遥远的已经银装素裹的北京城; 另一头,是那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繁华江南。 隋明帝的一条大运河,使得祖国南北,成了永世不可分割的共同体! 多尔衮看着运河,喟然长叹: “朱棣大帝之姿,虽已两百余年,依旧震烁万古啊! 吾不如他…… 吾不如他!” 当初进关之初,多尔衮心心念念的,就是成为永乐大帝这样的人。 甚至,那时候的他,自认为朱棣命丧北征途中,连命都丢了的皇帝,岂能担得起万古一帝的称号? 他认为自己的成就,是绝对不会比朱棣低的! 第1238章 朱棣定都北京的缘由 然而…… 当一贯被他看不起的朱由检,都将他打成了丧家狗的时候…… 仓皇难逃中,多尔衮才明白,自己差了朱家人太多,太多…… 对于永乐大帝,多尔衮莫名的崇拜起来。 甚至,就连做梦,也经常梦到自己就是那永乐大帝座下的一介将军…… 多尔衮站在船头。 脚下运河静静流淌。 他知道—— 脚下的这条运河,是成祖皇帝当年花费偌大的力气,雇佣民工疏通的。 原本的大运河,因为海平面下降,地下水位不断变深。 再加上大运河南端的淮安——扬州段,海拔大都在10米左右。 北端的天津段,海拔也在10米左右。 唯有中间的山东段,海拔普遍30米以上。 大运河沿线海拔图 大运河的整体地形,就像是一个纺锤。 两端低,中间高! 地理的落差,加上地下水位的下降,使得中间山东这一段的运河,已经名存实亡了。 到了元朝之时,运河彻底无法承载航运的便利。 尤其是山东这一段,更是淤积处处,有了“七十二浅滩”的称谓。 (也就是临清——徐州段。) 若要经由大运河运粮,需要在这一段弃船走陆路。 沿途八转,在水路、陆路之间来回倒腾。 就山东境内这一段,都需要走了一百七十余里陆路,才能抵达卫河,自此归入运河,运抵北京。 沉重的粮食,经由陆路转运,自然耗费巨大! 虽然元朝至正年间,以寿张尹韩仲晖的建议,自东平安民山凿河至临清,引汶水绝济水,疏浚大运河。 属之卫河,为转漕通道,名曰“会通”。 也就是修缮了海拔最高的会通河这一段。 但是! 元朝疏通的运河,岸狭水浅,不能担负重载。 因此,终元朝一朝,以海运为多。 雄才大略的成祖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遂花费巨大代价,疏通运河。 不要说朱棣不知道海运的好处! 在现代社会以前,海运是无法抗衡夏秋季节台风的风险的。 朱棣以天子之尊亲守国门,那是万万不能有了这么大的漏洞的。 一旦被人抓住这个时间,大举进攻。 缺粮的问题,就会导致明朝的失败。 因此,朱棣必须要疏通运河,解决粮食的危机。 而同时,漕运带来的北方经济发展,也是永乐这么做的原因所在。 不管是朱棣定都北京也好,还是疏通大运河也好。 都是再下一盘全局的大棋——用大基建,带动北方的发展。 因为明初的南北双方,已经差别很大了。 残暴的元庭,使得江北人口大减。 元末明初,人口分布 明初时期,不但江南经济已经彻底超过北方,人口更是数倍与北方。 朱棣定都北京,实际上也有利用都城所在,带动北方发展的意思。 如果没有朱棣的这些举措,南北分裂,是必然的的。 …… 永乐九年,宋礼奉命带领三十万民工,承办疏浚之事。 在永乐大帝的绝世光辉下,永乐一朝的文官武将们,名不见经传。 他们都被朱棣的绝世风华,给映衬的黯淡无光。 实际上,宋礼是一个牛人! 虽然被同时代的陈瑄,光芒掩盖了一辈子…… 宋礼的本领,是不如陈瑄的。 但是,宋礼也明白,元朝治理运河的法子,是有问题的。 虽然元代引水充入运河的法子,是解决运河水浅的思路,但是,元朝的治理旧策,是绝对不可取的! 而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必须要四处拜访当地人,才能真正的弄明白! 他受命之后,四处求访贤良,终于在汶上,找到了一个明白问题所在的当地老人白英。 宋礼这才明白,原来元朝选择的水源流入点,并非是运河制高点! 就因为地理位置不对,使得元朝的治河举动,成为了泡沫。 宋礼身为工部尚书,却并没有高官的傲气。 他再三不耻下问,并且认可了白英献上来的计策: ——“筑堽城及戴村坝水库,筑堤横亘五里,遏汶水水流,使无南入洸水而北归海。汇诸泉之水,尽出汶上,至南旺。南旺地势高,决其水,南北皆注,所谓水脊也。” 浅白的说,就是修建水库、开挖河道,汇集山东境内的河流,改变河流走向。 也就是大明版的“南水北调”。 然后,将这些河水引流,在运河制高点的南旺地段,汇入运河。 利用大量河水的灌入,抬高运河的水位,使得山东段能够通航! 宋礼修建了无数座水库,汇尽各条河流之水。 在汶上南旺这个地方,汇入运河。 南旺是运河最高点! 宋礼在南旺这里,修建分水坝,将汇入的河水中分,分成南北二道。 一股向南流淌,这股水流向徐州、沛县方向。 宋礼的筑堤策略,使得南流之水,约占十分之三四,北流达临清之水,约占十分之六七。 因此,又有“三分下江南”的说法。 宋礼在运河最高点的南旺,截断河流补充水源,并设计水库、堰塘储水。 自此,大运河得到大量水源补充,终于恢复了承载能力。 同时,因为山东境内地势高,运河落差大。 为了应对春冬季节,河流变小,导致的运河水流不足—— 宋礼划时代的采取了水闸的设计。 也就是在大运河中,修建拦水坝,采取降阶的办法,来保证运河水位。 同时,广修闸门,利用闸门来控制水量的同时,通行舟船。 这一点,引领了世界的潮流。 后世的水坝设计,都是这个原理。 自分水北至临清,沿途修建水闸17门,使得舟船能够直达临清; 自分水南至沽头,沿途修建水闸21门,使得舟船能够直达苏杭! 其后,几经新增,山东段一共设置船闸超百座之巨! 明代万历时期的诗人李流芳,途径运河的时候,有感而发,写了一首诗。 诗名《闸河舟中戏效长庆体》。 诗体五言,两句一行,全诗20行。 这是一首两百字的长篇诗文。 诗中开头写道: “济河五十闸,闸水不濡轨。 十里置一闸,蓄水如蓄髓。 一闸走一日,守闸如守鬼。 下水顾其前,上水还顾尾。” 这首诗的第四句,形象的描述了明代大运河双闸门开关时候的场景。 ——朝下游走的时候,要注意船头,不要碰撞到了船闸。 朝上游走的时候,要注意船尾,不要影响到即将关闭的闸门。 …… 第1239章 绝颠风华 明代,是一个能人辈出的时代! 这是华夏整个封建时期的顶峰! 真正的明朝,就像是一个六边形战士,各方面都没有短板那种! 她能和强汉比硬气,她敢与盛唐比霸气,她能和复宋比繁华,虽然不及春秋战国文化的璀璨,却也诞生了儒家最后一个圣贤! 她无汉唐之和亲,也无两宋的岁币,更无条约朝之赔款! 原谅我,拿大清来侮辱她,是我的不对。 “我圣清”这破逼玩意,那是什么东西? 垃圾堆里也不收的垃圾! 大明是六边形战士,各方面都找不到短板。 他的武功,站在了华夏的最顶峰。 她的文化之璀璨,更是仅次于春秋战国。 诗词歌赋、戏曲小说、兵家曲赋、科技繁华…… ——无不站在了历史顶峰! 她的民生福利之高,敢和任何时期碰一碰,她的政治开明更是冠绝时空! 她让我这个春秋粉,也为之折腰,不得不拜倒在她的绝世风华下! 这是一个被那268年的奴隶王朝,整整花费两百六十年时间,来掩盖真相的朝廷; 这个秦汉以来,距离现代最近,第一手史料却保存最少的汉家朝代; 这个哪怕在某个反人类集团的统治下,百姓文盲率低破天际的王朝…… 那没有被销毁的冰山一角,那寥寥只言片语里的绝代风华,那前仆后继的反清复明…… 这所有的一切,无不在告诉世人,真实的大明,远远不是后人可以想象的! 真实的大明,哪怕以我的底蕴,外加用了三年时间来搜集的资料,却一次次又一次次的屡屡败在了——立志恢复大明荣光同行的挖掘下! 每当我看到了一份新资料,脑海里对大明的构述,都要再次推倒重建…… 每一次有关明朝的考古发掘,每一本有关明朝海外典籍的发现,都能推翻对明朝既有的定论! 这就是明朝的现状! ——一个被满清朝廷,花费整个政权时间来掩盖,却依旧无法掩盖她的光辉的时代! 河道治理也是这样。 明廷依旧站在了历史的最高峰! “束河冲沙”,成为后世治理黄河的典范。 运河治理,更是成为全球都在采取的水运办法! 明中期以后,运河船闸的格局,基本固定了下来。 汇集山东运河沿线河流水量,灌入运河,成了治理运河的一贯思路。 利用水闸,保证运河水量,更是和运河一起,成功申遗! 南旺作为分水口,其南北两侧的船闸数量,基本相等。 分水口以南有27座闸门,以北有23座。 甚至,在一些落差大的地方,设计了二重闸门,三重闸门。 (美洲的巴拿马运河,就采取了明初宋礼的这个办法。) 大明的遗泽,清廷一直吃到了清廷灭亡。 唯一例外的也就康熙中期,因为黄河决堤,泥沙升高,不得不开凿了骆马湖——皂河段。 也就是避开了宿迁以南的黄河河道,彻底将黄河与京杭大运河分离,结束了大运河“借黄行运”的历史。 “我圣清”对大运河的贡献,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不得不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圣清”白捡了的大便宜,护佑了整个清朝近三百年之久…… …… 而让人难以置信的是—— 如此庞大的工程,永乐皇帝,竟然只用了20旬时间,就修建完毕了! 也就是短短的200天! 这就是明初永乐大帝的风华! 这么大的一项工程,竟然只用了短短的七个月不到! 用时之短,工程效率之高,运行时间之长,足让整个后世所有政权,全都汗颜! 明初…… 该是何等的风华! 永乐盛世…… 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繁华啊! 要知道,朱棣疏通大运河,可不是奴役百姓这么简单。 永乐大帝,一共征发了40万民夫。 这么多人,不但发放工钱,甚至,还直接免去了这些人的赋税! 单单减免的赋税,就高达110多万石! 要知道,永乐时期,收入中央的最高赋税,也才不到3800万石! 也就是说,永乐在南征北战的同时,单单为了治理运河,就减免了国库年收入的30分之一! 虽然按照明代的规矩,大约有十分之四,是留在各地官府,作为地方开支使用的。 因此,实际占比肯定是达不到这么高的。 (明代税收,并不是全部押解京师。而是在收上来后,就直接在地方预留一部分。) 但是,需要知道的是——这时期的永乐,花钱如流水。 永乐大帝,对北爆锤蒙古,对南正在梳理刚刚打下来的越南。 郑和带着舟船,正在全世界航行。 对内,却还在营造北京故宫、武当山、荡平倭寇、编纂《永乐大典》、东北营建奴儿干都指挥使司,管辖黑龙江、乌苏里江、乌第河、库页岛等地、西北设置哈密卫, 西南设贵州承宣布政使司,西藏设立三王僧官…… 可以这么说,朱棣迈的步子之大,整个人类历史,无出其右者! 这就是永乐大帝的风姿。 历史上但凡“暴君”所为,朱棣全部做了一遍! 不管是对内的大型工程,还是对外战争之频繁,历史无出其右者! 甚至,连跟他相提并论的都没有! 朱棣对外的战争之多、之频繁,让汉武帝、唐太宗都遥不可及! 对内的基建之巨,让隋明帝也自愧不如! 永乐十年、十一年,又再次修缮、疏通运河沿线的黄河、卫河、支河、土河、旧黄河、大沽河、沙河、滦水……等等! 然而,恰恰就是这样一个皇帝,却铸就了“永乐盛世”的繁华! 不得不说,这是人类史上的奇迹! (这一点,恰恰证明了郑和下西洋利润之巨! 也从侧面说明了整个明朝,文官豪绅集团限制皇权的目的所在。) 只有两百天时间,大运河修好了。 永乐十三年,朱棣下令停止漕粮海运。 永乐十四年,四川发现了数棵直径一丈以上的大树。 若是以前,运河是万万无法运输的! 第1240章 讲婴国语的洪承畴 然而,经过整治的大运河,出色的完成了运输工作! 朱棣下令疏通的大运河,以及配套的水闸,有多么庞大,就可以想象了! 而大运河经过永乐的修缮后,后世只有增建,而无大规模重修,就足见宋礼这一次治理,有多么科学了。 惜哉! 明初风华,再也无法看到! 痛哉! 就是这样一个历史顶峰,竟然有无数人孜孜不倦的去抹黑她! ——就是因为不管是西方伪史也好,还是清朝实情也罢,只要我们将真实的大明挖掘出来,全都见光死了啊! 真实的大明,就是他们堆砌老鸹窝的第一根木棍。 拿到了这个,所有的一切,都会轰然倒塌! 这就是我还原大明的意义所在。 早在写这本书之前,我就明白,这本书只是小众。 甚至,早在刚刚开书时,编辑也与我数次沟通过,让我不要这么写…… 但是! 正如我无数次强调的那句话——我是一个汉人! 骨子里流淌的血,就注定了我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哪怕自掏电费,也想来还原她! 万幸! 我遇上了你们,这本书终究还是没让我自掏电费…… 虽然,相较于别的风格来说,这本书的确是在亏钱…… 但是! 这又何妨? 天生万物与人,人总要还了一物与天。 还原老祖宗的风华,我甘之如饴! 诸君,拜谢! 有兄弟称我为先生…… 站在还原历史上来讲,这句先生,我可以受了。 我自认勉强也受得起的。 但是,站在我的角度,你们的支持,让我也要称呼诸君一句—— “先生!” 诸君! ——凡我炎黄血脉,生来便是贵胄,岂容宵小毁我祖先风华? 手握键盘,我战斗之! 汉儿,岂能沉沦! …… 天色渐渐亮了。 多尔衮站立战舰之上,他正看着邳县县城。 望远镜内,青砖修建,墙砖斑驳,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那雄伟的城头上,并无一人防守。 甚至,正对着运河的城门,大开着。 并无一兵一卒防守。 已经是百姓起床忙碌早餐的当景,然而,偌大的邳县,却静籁无声。 就宛若空域! 见不到一丝炊烟。 “空城计? 这是引诱本王上当的啊!” 多尔衮脸色蓦然一变,止不住惊呼: “不好! 诸葛亮一出空城计,让司马懿成为千年笑谈。 自此之后,但凡空城计,必然无人上钩了。 然而,今日的邳县,却再用空城计…… 好你个心思歹毒的李本深! 这必然是要反向操作,用空城计来引诱我上当的。 李本深这必然是故意留下空城计,好让我进入城内,全歼我的!” 多尔衮见到无人防守的县城,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越是脑补,就越是害怕。 自从诸葛亮唱了一曲空城计之后,哪有人还会上当呢? 就在前几天,河南堡坞豪强,还特么又拦路抢劫了一次! 今日却设下空城计…… 这不符合常情啊! 李本深必然是再引诱他进城的! 多尔衮想到了当初朱由检在新城的那一次。 也是这般! 原本加上新城改编,也不过区区数百人的朱由检,就此翻盘! 多尔衮越想越怕。 肯定是这样! 狗日的李本深,必然是想要复制朱由检在新城之战时候的那一套了! 一念及此,多尔衮再也不敢耽误。 他一面派人疾驰徐州,命令洪承畴不可攻打徐州,赶紧南下。 一面派使北上,让留在夏村口的大营,立刻南下! 面对空无一人的邳县,多尔衮却不敢进驻。 “赶紧开拔! 立刻南下!” 他不顾大军连夜行军的劳累,连声命令大军顺着运河南下。 哪怕是硕大的骆马湖,都不曾停下。 多尔衮直接拐入黄河,南下的速度,更快了…… 这一跑,就是两百来里。 直到傍晚时分,过了宿迁城外,见到并无明军阻拦,这才停下等待。 然而…… 伴随着夕阳,多尔衮等到的却是接连两个噩耗! 最先等到的,是大清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 大玉儿带着两万残兵,几乎丢弃了一切辎重,赶来与他汇合了。 多尔衮得知李成栋夜袭夏村口,大玉儿连迎战都不敢,立刻抛弃辎重南逃之后,顿时大怒。 “啪!”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清父皇摄政王,一巴掌抽在大玉儿娇嫩的脸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谁让你舍弃了辎重的?” 大玉儿被打蒙了…… 想当年,她跟洪承畴睡到了一起,皇太极都没打她! 甚至,反倒是原本都已经不来她小院的皇太极,那几天夜夜过来…… 皇太极都没打她! 多尔衮竟然敢打她? 甚至,这个昔日和她偷情,被皇太极撞破后,叔嫂合伙弄死了皇太极。 那时候,多尔衮可是对她千依百顺的啊! 没想到…… 今儿,为了一点从汉民身上抢来的东西,多尔衮竟然敢打她! 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她! 大玉儿懵了…… “你……” 大玉儿手指多尔衮,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什么?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我恨不得一剑砍死你!” 多尔衮咬着牙,抽出腰间长剑,想要砍了大清皇太后。 而一边的方喀拉,年幼的少年,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小小孩童的眼睛中,全是仇恨! 就在众臣想要上来劝解的时候,却见又有人来到。 “不好啦! 父皇摄政王主子爷! 洪承畴攻打徐州失败,连舌头都被人割掉啦!” 多尔衮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就要爆炸开来! “你说什么?” 多尔衮懵了。 只见跪在他面前的洪承畴,满身鲜血,两只撑在地上的手,也在发抖,很显然,他的手也受伤了。 胸前的禽兽补子,那洁白的仙鹤图案,已经被鲜血糊的变成了深红色。 甚至,因为鲜血变得干涸,还开始发黑了。 “洪承畴! 说人话!” 多尔衮难以置信的看着洪承畴,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 “咿咿呀呀呀……” 然而,洪承畴回答他的,依旧是牙牙学语一般的婴国语! 第1241章 我圣清专杀功臣 洪承畴嘴巴快速的张合着。 咿咿呀呀,想要解释清楚…… 然而,被拔掉了舌头,又被孙喜策拿着烙铁直接止血…… 他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 “咕噜噜!” 洪承畴一张口,多尔衮就闻到了一股肉香味。 饿了…… 自从昨晚开始,多尔衮就下令连夜赶路了。 今日一早,还没到了早饭时候,就到了邳县城外。 原本多尔衮还是打算在攻打邳县之前,让全军吃了早饭的。 然而,李本深为了让开道路,好让多尔衮南下,特意清空了邳县…… 却让多尔衮误以为,明军在给他上演《空城计》。 为了逃离邳县,多尔衮下令全军疾驰南下。 一路上,都在催促加快速度。 多尔衮如此急切,手下人哪敢给他送了饭食啊! 从昨晚至今,多尔衮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洪承畴身上的肉香味,直让多尔衮肚子咕噜噜直叫。 饿的人发慌! 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饿。 愤怒的时候,也感觉不到饿。 此时,洪承畴身上的烤肉味,直让多尔衮恨不得将他生吞了。 “启禀父皇摄政王!” 两名跟着洪承畴被明军释放的清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 “父皇摄政王,洪先生被明军拔掉了舌头…… 他说不了话了……” 多尔衮一听,更加恼火。 “砰!” “艹你娘! 你以为自己被拔掉了舌头,老子就会怜悯你吗?” 多尔衮大声咒骂,一脚将跪着的洪承畴踹翻在地: “人呢? 老子给你的人呢? 你出发前,老子再三强调,要是徐州有了防备,必须立刻撤离! 你这个蠢货! 为何不听? 老子的人呢? 老子给你的人呢?” 多尔衮暴跳如雷。 然而咿咿吖吖的洪承畴,早已说不出话来,哪里能够回答他哟! 跪在地上的他,被多尔衮踹翻了好几圈。 刚刚止住的伤口,再一次崩裂。 鲜血淋淋洒洒的落在甲板上。 洪承畴就像是一条老狗,被打的嗷嗷呜咽,却不得不一次次又一次的爬起来,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圣清”虐他千百遍,他待大清如初恋…… 狗的行为,总是无法用人的眼光去看待。 大狗宁可自己垫上全部家资,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也要为了主子爷的入关,孜孜不倦。 小狗为了主子爷家里的言论,哪怕是千人指万人骂,自掏电费,将祖宗背在身上,也要为主子爷摇旗呐喊…… 所以,你看,这英雄啊,虽然牺牲了生命,为的却是整个族群的光辉。 这狗熊啊,虽然也献出了躯体,为的却是主子爷的荣华。 看似都作出了付出,有些人,永远都是屹立在族人心中的不倒丰碑! 有些人啊,那跪在地上的秦桧铸像,就是它们的写照。 “轰!” 多尔衮一脚踹向身侧——那跪在地上,正在奋笔疾书,记录这一切的宁完我面前的案几。 案几被他踹飞,狠狠的砸在宁完我身上。 “咔嚓!” 宁完我的大腿,当场就折了! 宁完我应激反应下,整个人瞬间弹开。 “咔!” 下一刻! 骨头茬子,将官袍顶起一大截。 “啊!” 惨叫声刚刚发出,就被他硬生生的止住。 “呵呵呵~~” 惨呼,化作了压抑的嗓子深处呼出的气流。 斗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整张脸。 然而,他一声都不敢吭…… 宁完我虽然投降的很早,为“我大清”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 然而…… 给“我圣清”当奴才,就算成了功臣,又哪有好果子呢? 莫说这些人了,历史上的“我圣清”,被李定国打得都要北逃辽东去了! 连关内都不敢待了! 主持战事的洪承畴,都已经做好被“圣主”剥皮的准备了呢! 结果—— 孙可望一朝反叛投降清廷,彻底反转了局势。 军事布局图一出,李定国接连失败,短短时间,丢弃三省半之地,只得南逃保山一线。 这个功劳大不大? 大到了——方喀拉赏无可赏,无奈之下,封了个一字王! ——义王! 大到顺治这家伙,又是派遣两位亲王的超规格待遇,出城几十里外迎接的,又是十天三次皇宫设宴的,又是赏赐府邸、金银、朝服、绫罗绸缎的…… 更是脱了衣服,披在孙可望身上,拍着孙可望的胳膊说: “我与你共天下……” 结果,孙可望将南明军事部署图献上去后,不过短短两年三个月不到—— 就被顺治一箭射死! 功臣? “我赏罚分明”的“圣清”,杀的就是功臣! “我大清”的大功臣,有一个算一个,谁得好死? 宁完我也是如此。 崇祯九年,满清天聪十年(1636年),宁完我因为被一个奴隶举报赌博,被“仁义无双”的皇太极,一撸到底,发配给萨哈廉家为奴。 看看~! 看看~! 这就是清蛆嘴里“仁义无双”、“柔骨侠肠”、“千古一帝”大圣君皇太极,对大清功臣的待遇! 为大清的建立,立下赫赫功劳,大清建立功臣的宁完我…… 被发配为奴! 至今,已经整整十年了。 多尔衮带着清廷入关后,面对蜂拥投降的豪门权贵,多尔衮深感需要自己人来保证自家的权柄。 于是,大量在辽东时期,被发配为奴的早期投降派们,纷纷被提拔起来,成为了朝堂重臣。 宁完我搭上了东风车。 这才被多尔衮,从底层奴隶中解放出来。 担任学士的工作。 名字很高大上,实际上—— 也就是一个秘书…… 这也是清廷的常态。 作为一个只有三十几万人的小族群,就算加上汉八旗、蒙八旗,也不到两百万人。 却要掌控一个有着三四亿之巨的庞大华夏…… 以蛇吞象,就必须要处处小心谨慎。 稍有不慎,就会撑爆了大清的肚皮! 不管是武将也好,还是文官也罢,清廷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外人! 甚至,包括在清廷的既得利益者——汉、蒙八旗! 不管是一手将他们抬进关内的汉八旗也好,还是蒙八旗也罢,从始至终,都不被清廷统治阶层信任。 第1242章 资本就是赌徒 “我圣清”连汉蒙八旗都不相信! ——更何况投靠他们的文官、和跪在地上,将他们抬入关内的豪绅了! 宁完我的处境,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清廷将只会抢掠的满洲族人,充斥朝堂之上。 只有满洲自己人,才能担任各级主官。 投降的汉臣、汉将,只能担任副手。 完事了,还要拉上蒙古八旗中的贵族,作为和汉人同级的存在,去牵扯住这些降臣们! 爱新觉罗家很清楚: “满洲官员、蒙古官员——不会理政?” ——没关系! 这群人存在的价值,就是监督汉臣们! 只要汉臣不造大清的反,甭管他们如何欺压百姓,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旦朝廷缺钱了,就会找出出头鸟,全家杀绝…… 抄家所得,正好弥补朝廷的开支。 在这样的政治局面下,降臣愈发的战战兢兢,生怕惹得主子爷一个不高兴,就会将他们全家赶尽杀绝…… 而反过来,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为何明知清廷的政治态度,却蜂拥投降呢? 因为都在赌自己不会成为那个被清廷利用之后,却被清算的可怜虫! 这就是资本的疯狂性! 这也是犹太当年为何明知危险,却要洗劫德意志,最终惨被美术生屠戮的原因。 资本自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一个赌徒! 实际上,明末和满清合作的豪门,心中清楚的很!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亲手设计的。 没错。 大清虽然残暴,但是,大清的政治格局,正是他们一手铸就的! 资本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必然会左右朝政,进而制定朝政! ——制定对资本有利的朝廷政策! 清廷的政治,看似投降派什么也得不到。 实际上,他们却是获利最大的那个! 因为华夏早就站在了全球的顶峰,因为大明科技,早已成为世界第一。 各行各业都是贸易顺差的大明,商业利润何等的惊人! “如果有10%的利润,这个资本家就保证到处使用; 如果有20%的利润,他就可以活跃起来; 如果有50%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 如果有100%的利润,他就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 有300%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的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这些豪门,内心清楚的很。 区区二三十万的满洲人,就算当了皇帝,又能拿走多少利润呢? 满洲的人口数量,就决定了清廷只能将治理天下的大权,交给他们! 他们,才会成为新朝廷那个最大利益获得者! ——无冕之王! 干掉孜孜不倦,一直都在想要将资本关进笼子的朱家大明,扶持了只求富贵的爱新觉罗家,资本才好安稳的吞下整个蛋糕啊! 在豪绅的打算里,是准备按照给予朱家皇帝的待遇,扶持满清成为皇帝后,自己吞下天下利润的。 之所以后来翻船,是因为: ——豪绅没有想到多尔衮、康熙、雍正、乾隆的刀子,会那么狠! 或者说,他们预料到了,但是,疯狂逐利的资本特性,让他们下意识的选择了冒险。 这就是清初一系列大案的背后原因——爱新觉罗家利益既得者,与资本利益既得者的争斗。 或者说,他们没有像英国、法国的同行那样,将皇权彻底踩在脚下罢了。 在他们的构思中,是准备吞下所有的一切的! 说白了——豪绅自以为能够掌控满清,没想到最后翻了船而已。 不得不说,多尔衮是个牛人! 这人为了进关,处处隐忍,甚至,直接选择了将华夏销毁! 多尔衮放任豪绅肆意吞并,允许武将烧杀抢掠。 面对文臣豪门,他选择了暂时妥协,以退为进。 面对武将,他选择了——任由你抢掠,只要抢掠所得,交上来一部分就行。 多尔衮借力打力,成功的利用降臣,帮助大清坐稳了天下。 而后,反手利用资本南北方的矛盾,借力打力,稳固了权力。 为了清廷的利益,多尔衮当了天下最大的刽子手! 哪怕是最少2--4亿左右人口数量的华夏,被杀到了仅剩下1000万丁! 他的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 走别人走过的路,总是能够最快的攀登到了顶峰。 而当身处从未有人走过的荒芜时,前进的方向,就充满了多变和曲折。 甚至,因为走错了路,坠入万丈深渊! 在人类历史上,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 当社会发展到当时社会的顶峰之后,因为没有“别人走过的路”可以借鉴,因此,每个社会,到了顶峰,内斗就成了主流。 豪门醉生梦死,无视国家利益,只顾自身,就成了常态。 这一点,不分古今中外,都是如此的。 比如春秋卫国。 以商贾闻名诸侯的卫国,为何明明富庶列国,却偏偏奢靡成风,最终导致国家沦为打酱油的存在呢? 就是因为没有前路可以借鉴的。 强汉内争而亡…… 盛唐内斗以衰…… 富宋内耗两次灭国…… 包括大明的灭亡—— 都是一样的道理。 这就是“国无外患恒亡”的原因所在。 也比如霉子…… 为何明明已经站在了地球最顶层,霉子却一步步走向衰落呢? 利润就像是气球表面涂抹的奶油。 资本就像是站在高处的人。 想要吃到奶油,必须要让气球变大。 每个人都想成为手持打气筒,给气球打气,好吃到气球上奶油的那个人。 是霉子的那些商贾出身的政客,不知道内斗的危害吗? 他们不知道气球一旦爆炸,就可能将他们炸飞吗? 不是! 他们心知肚明! 但是,他们为了吃到气球上的奶油,每一个人都在疯狂给气球增加气体。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不会成为那个——最后被炸死的倒霉蛋罢了! 这就是资本的赌博性。 这也是所有资本的共性。 不分古今,不论中外——皆是此理! 就比如某个“一元年薪”的富豪。 是他不知道国家收不到税收,政权必将轰然倒塌,内部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别国饕餮的食物吗? 不! 他心知肚明! 第1243章 你掂量着办! 这个道理,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比所有人都明白! 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甚至,带动了一大潮流,太多太多的富豪,都选择了这么做! 他们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还是这样的道理! ——资本的赌博性! 他认为自己不会是最后那个被炸死的人! 实际上,大清能够坐稳天下,就是因为这样的政治局面。 ——站在顶峰,放眼四看,不知何方才是下一个高峰…… 当资本看不到新的赚钱所在,就会将目光,瞄准两个方向。 ——政权和普通人! 而若是政权强势,不好对付,资本的方向,就只剩下了一个——普通百姓。 抢掠普通人的财富,必然是资本的必定选择! 而硬生生被穷死的大明,哪里还有实力? 明末的资本,就选择了鲸吞政权、洗劫普通人! 这就是明末,资本的选择。 这就是清廷替代大明的背后真相。 宁完我作为一手将“我圣清”,从只会抢掠的土匪团伙,给推上国家之主高位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大清对待他们的态度呢? 说个现实点的话——清廷这样的政治局面,就是他们这样的早期投降派,一手奠定的啊! 此时,他刚刚被主子释放,正是战战兢兢的时候。 因此,纵然被砸断了腿——为大清出生入死的他,却连闷哼都不敢。 宁完我死死的咬着牙。 宁完我的一条腿,已经完全断开了。 骨头茬子,将裤腿撑得老高。 他满头冷汗,心里还在默念: 这都是主子爷的恩赐,他敢吱声,那就是对主子爷不敬…… 若在平时,是要挨鞭子的。 然而,此时的多尔衮明显在气头上,他敢吱声,那就会掉脑袋! “废物! 洪承畴,你就是个废物!” 多尔衮暴跳如雷,怒骂连连。 大臣们吓得静若寒蝉。 谁都不敢弄出声响。 挨了一巴掌的大玉儿,抱着方喀拉,赌气的坐在一边,也不搭理多尔衮。 被大玉儿揽在怀里的小皇帝方喀拉,眼神中仇恨的光芒,恨不得将多尔衮生吞了! 多尔衮犹在跳着脚大骂。 不但汉臣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就连满洲大臣,也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大清是奴隶制。 哪怕王公大臣,也都是主子爷的奴隶。 别看他们平时耀武扬威,不过是个高级点的奴隶罢了。 一旦主子爷发怒,那也是要夹着尾巴的。 这年头,可不是诸王共治时期了。 那时候的王爷们,手中掌握大兵,自然敢和主子爷硬顶起来。 经过北直隶大战后,原本在袄儿都司大战中丢失太多嫡系的多尔衮,鸡贼的利用明军,在南下途中,消耗了诸王手下的兵马。 投机者在面对强悍的敌人时,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件事—— “我不需要跑得过敌人,只要比袍泽跑的快那么一点点,就好了!” 多尔衮熟练地利用了这一条。 虽然他损失很多,甚至,他手中的两白旗嫡系,已经折损了八成。 但是! 没关系! 只要别人折损的比他还多,他就依旧是“大清父皇摄政王!” 他的地位,依旧没人可以撼动! 今时今日,就连老阴比代善一系,都抵不过多尔衮的力量了。 代善默默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在了冰冷的甲板上。 更是低下了脑袋,谁都不去看一眼。 老阴比代善,选择了继续装死…… 代善都不敢吱声,其他的王公,更加不敢吭声…… 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本来也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多尔衮踹翻了宁完我的案几之后,毛笔滚落到了范文程手边。 柔软的笔毛,将墨水,涂了他一手。 看着被墨水染黑的手指,范文程眼睛一转,瞬间计上心来。 他当即开口道: “主子爷! 奴才有办法了。 洪先生虽然口不能言,但是他还能书写啊!” 范文程献宝一般的举起地上的毛笔,跪着膝行上前。 他高举双手,将毛笔呈递到了多尔衮面前: “父皇摄政王主子爷,何不让洪承畴将经过书写下来呢? 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徐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善!” 多尔衮大喜,伸手揉了揉范文程那毛茸茸的脑袋: “还是你这狗奴才,心智多端。” 范文程的两根牙签辫,被多尔衮揉的左右乱摆。 范文程就像是一条被主人摸了头的哈巴,喜得两只昏花老眼,都眯了起来。 多尔衮将毛笔丢给洪承畴: “洪承畴,给孤将经过书写清楚! 若是让孤满意,孤就给你一个体面。 若是……” 他阴森森的看了洪承畴一眼,鼻腔里冷哼一声: “你就掂量着办!” 若是让他无法满意,洪承畴会有什么下场,多尔衮没有明说。 然而—— 所有人都明白了多尔衮的潜台词! ——对大清无用的文臣,那还不如狗! 多尔衮一定会用世上最恐怖的刑罚,将洪承畴折磨致死的! 洪承畴面色悲苦。 他的右手,手筋都被陈奇瑜挑掉了。 虽然对他这样的文人来说,左手写出来的字,虽然不甚美观,但是,也是能够公正的…… 然而—— 陈奇瑜太毒了啊! 陈奇瑜这个老货,竟然削掉了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 洪承畴强忍着十指连心的痛苦,勉强用左手三根手指,抓住了毛笔。 手指刚刚握住毛笔,洪承畴就疼的冷汗直流。 刚刚凝固的伤口,崩裂开来。 血水,流了一手。 众人看到洪承畴的握笔姿势,眼眸中,不由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尤其是一众文臣,更是心有戚戚然。 而多尔衮,却是冷哼一声,面带不虞。 舌头被人拔了,双手被人废了…… 已经是废人的洪承畴,要他何用? “我圣清”从不养废物! 多尔衮眼中冷芒闪烁。 他打定了主意,就算洪承畴交代清楚,也要将此獠活剥了! 众人一见多尔衮的神色,哪里还敢露出半分同情?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洪承畴一眼。 半夜时分,洪承畴奉命领军。 那时候,他们还在羡慕洪承畴要崛起了。 然而,不过大半天光景…… 他竟然——就要噶了…… 第1244章 现实与魔幻,讽刺与现状 所有人都在庆幸—— 得亏是洪承畴走了一趟啊! 要不然,倒霉的不就是他们了? 另一边,远离核心,跪在人群之外的陈名夏,更是欣喜若狂。 他是南党领袖。 而洪承畴却是南方人。 原本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正在忧愁怎么干掉洪承畴,好坐稳自己党魁的地位。 却没想到…… 洪承畴竟然失败了! 眼见地位更高的洪承畴,即将被主子爷处死,陈名夏心中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 洪承畴啊洪承畴! 这一下,我看你还怎么威胁我的地位! …… 主子爷发了话,自有小官上前跪舔。 几个帖笔式,待多尔衮话音落下,慌忙膝行上前,展开了松江谭笺,铺在洪承畴面前。 松江谭笺,亦称“谈笺”,纸上自带花纹,名贵无比。 是明代笺纸之一,属于高端纸。 产于上海松江。 明屠隆《纸墨笔砚笺·国朝纸》: “松江谭笺,不用粉造,以荆川连纸褙厚,砑光用蜡,打各色花鸟,坚滑可类宋纸。” 穷奢极欲的“我圣清”,能用贵的,从不用对的。 还有人慢了一步,又急着在多尔衮面前抢表现。 于是,急忙从地上捡起了打翻在地的砚台,开始磨墨。 作为科举出身的大佬,洪承畴的一手馆阁体,那是相当漂亮。 甚至,足以堪比后世的印刷精品! 就算反手写字,也是能够糊在墙上作为壁纸的。 然而,被陈奇瑜毁掉了最重要的两指之后,洪承畴攥着笔,却是写的歪歪扭扭。 甚至,一团团墨点,洇湿了字迹…… 多尔衮的眉头,皱了起来。 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洪承畴才写完了经过。 不待墨迹变干,多尔衮就让然拿过了供词。 然而,他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大怒: “洪承畴!” 多尔衮一脚将洪承畴踹翻在地: “贼你娘! 你这圈圈叉叉,是给老子看得吗? 来人呐! 押下去,给老子施以水银剥皮!” 多尔衮一声令下,立刻有侍卫持刀上前,将洪承畴捉住。 “嘶~~呵呵呵~~呃呃~~” 洪承畴一听,双眼瞬间凸起,不过眨眼之间,血丝就遍布了眼球,止不住开始挣扎起来。 他大声嘶吼着,想要挣脱。 然而,那里挣得过侍卫呢? 就在洪承畴凄惨的嘶吼声中,洪承畴被带走了。 群臣只觉得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有和洪承畴交好者,想要劝说…… 然而,看着多尔衮那血红的眼睛,却没有一个人敢动弹一丝一毫。 洪承畴被拉走的时候,眼神看向了大玉儿。 那哀求的眼神,只让大玉儿恻隐不已。 汉家有句话: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和洪承畴,可不止一日的交情。 抱着方喀拉的大玉儿,想要开口劝说,然而,怀里的方喀拉却伸手掐了大玉儿胳膊一下。 大玉儿脸色一变,瞬间明白,多尔衮正在气头上,她又刚刚才犯了错,这个时候若是替洪承畴求情…… 必然会惹恼多尔衮的。 万一多尔衮一不做二不休,夜晚给她来一杯毒酒…… 她的一切谋划,都会失败! 大玉儿心一狠,将眼神瞥向了别处。 “呃、呃、呃、呵呵~” 即将被拖下船的洪承畴,眼见大玉儿也是这般,绝望的他,嗓子里发出了一阵野兽一般的嘶嚎…… 然而…… 没有人在意他了…… 给大清当狗,都是为了自家的利益。 没有好处的事情,谁干啊! 再说了,洪承畴跟大玉儿的关系,谁不知道呢? 他姘头都不救他,更何况别人! 侍卫将洪承畴拖下船,弄到岸边。 在地上刨了个坑,将洪承畴竖着活埋在里面。 刚刚将他新刮的光洁头皮开了个十字口,正要灌入水银的时候,这才发现—— 因为走的匆忙,船队里竟然没有水银。 为首的蓝翎侍卫,只得硬着头皮,赶去多尔衮面前汇报: “启禀父皇摄政王,我等并未找到水银,敢问主子爷,该当如何行刑?” 多尔衮顿时暴怒,大声怒吼道: “你是猪?! 不会想办法?” 多尔衮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砚台,墨水溅了大臣们一身,尤其是跪在前列的满洲大臣,更是满脸都是。 一众大臣,连擦都不敢擦一下。 多尔衮犹在怒吼: “找个会杀羊的! 给我在腿上开个口子,吹气! 吹鼓起来,就可以剥皮了! 你们都是猪? 什么都要老子给你们指挥!” 多尔衮一阵怒喷。 吓得赶来汇报的蓝翎侍卫,慌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主子爷,奴才这就去! 奴才这就去!” 蓝翎侍卫屁滚尿流,爬起来就跑。 侍卫们又将埋在地下的洪承畴刨出来,拿着刀子在他腿上开了口子。 就像剥羊皮那般,使劲开始吹气。 洪承畴嘶吼连连,然而被侍卫们强行按着,一边吹气,一边揉搓。 在气压的作用下,皮肉分离了。 很快,就将洪承畴吹成了气球。 …… 半个时辰之后,伴随着阵阵嘶吼,蓝翎侍卫抱着一摞光化皮革,登上了多尔衮坐舰。 “启禀主子爷,奴才们已经按照主子爷的吩咐,将洪承畴剥了皮。” 蓝翎侍卫跪在地上,双手将皮革举了起来。 群臣微微抬头,一见那带着花纹的皮革,所有人都麻了。 不但汉臣惶惶不安,就连满洲勋贵,后背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拿下去,腌制了! 待得我大清进了南京皇宫,就将这东西给我揎了草,悬挂城门之上!” 多尔衮看也不看犹在岸上嘶吼的洪承畴,大声下令道: “诸军听令,开拔! 去扬州!” 多尔衮一声令下,上百艘战舰继续开拔。 船队离岸,徐徐向南而去。 而逐渐冷清的宿迁城外,只留下一个红白交杂的肉团。 那是为了大清出生入死的大清功臣! 清军走了。 只有远处麦田里三五成群的坟头,那一代又一代的麦田人,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因为被剥了皮,无法止血的洪承畴,在地上挣扎着、蠕动着、哀嚎着…… 无声的坟茔,哀嚎的功臣…… 这一切竟然如此的魔幻…… 这就是大清的现实! 犹如世上最高明的单口相声家,正在表演一场让人忍俊不禁,又意义深远的说教…… 天色黑了又明。 月升了又落。 不知何时起,笼罩在宿迁大地上的浓雾,逐渐散去。 金色的太阳,钻出了浓雾,将阳光洒满人间。 第1245章 命大的洪承畴 不知何时起,气温渐渐升高。 今天的气温很高,浑然不是即将过年的样子。 热的人们脱下了厚重的棉袄。 洞穴里的蚂蚁,也钻出了洞口,开始觅食。 被剥了皮的洪承畴,依旧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河水悠悠,流向江南水乡。 运河沿线,早已成为战争区域,百姓被劝离,商贾也不敢过来。 唯有一二速度很快的蜈蚣船,时不时冲向南方。 这是大明军队,在监视清廷的动向。 远处的草堆,忽然蠕动几下,钻出了一个人。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洪承畴,伸手拍去身上的草秸秆。 拿起水壶,咕咕嘟嘟的灌了一大口水。 然后,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呸! 什么玩意!” 军卒满脸的不屑。 这人身穿最新款的大明军装,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伪装。 一顶漆刷了花花绿绿伪装色的钢盔,被帽带系在了头上。 帽带在下巴处打了个蝴蝶结,隐藏在短须下。 锯短了枪管,适合马背上使用的特制款复汉枪,跨在背上。 按照最新的大明火枪定名规则,这把枪,叫做复汉骑枪。 看枪尾部没有闭锁装置的构造,很明显,并不是明军已经开始换装的最先进永盛式后装枪。 从这一点来判断——这人非是正规军的出身。 他的身份,已经呼之而出的。 这人应该是邢氏麾下改编的高杰遗部。 他腰间的武装带上,还别着一把四管荣光二号。 手枪的附近,悬挂着两个巴掌大的弹药袋。 里面鼓鼓囊囊的,很显然,装的都是子弹。 另一侧,悬挂着一个铜制扁水壶,干粮袋则是塞在了腰带里。 士兵的脖子上,还悬挂着一个单通望远镜。 带鞘的匕首,则绑在了大腿处。 看打扮,正是明军的夜不收。 最少还是一个总旗级别的低级将领。 这是正七品的武将。 在夜不收中,总旗已经是独当一面的探马指挥官了。 他有搜集情报,处理情报,并且根据情报重要性,直接面见最高指挥官的权利。 看架势,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藏在了稻草堆里。 这人必然目睹了多尔衮的行刑过程。 地上的洪承畴,七品武将并未上前翻看,反倒是朝着远处的城墙奔去。 那将吏奔赴宿迁,从城内取出战马,扬长离去。 地上许久未动的肉团,蠕动了几下。 他艰难地看着军吏离去的方向,嗓子里发出了低沉的呢喃: “呃呃呃……呵呵呵……” 然而,被拔掉了舌头,洪承畴的婴国语,没人能听得懂。 这厮命很大。 整整一天一夜过去了,洪承畴依旧没有死。 纵然周围的地上,都已经被鲜血浸泡,变成了大片的褐色图案。 失去了皮肤的肉团,不知道是流干了鲜血,还是因为血液凝结,浑身遍布黄色的水珠。 洪承畴动弹一下,又蜷缩在了地上。 虽然烈阳很大,然而,没有皮肤的洪承畴,却蜷成了一团。 几只蚂蚁,发现了洪承畴的“尸体”。 咬了几下后,发现是庞然大物,拖不动,于是纷纷返回巢穴,带来了更多的蚂蚁。 好几只不同蚁巢的蚂蚁,已经爬满了洪承畴的身体。 小动物正在觅食。 然而…… 洪承畴已经没力气哼哼了。 若不是伴随着气温的升高,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所有人都会认为,这就是一个死人。 ——一个被剥了皮的恐怖死尸! “哒哒哒!” 大地微微颤抖,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行军卒,护卫着几个身穿官袍的高官,疾驰而来。 直奔洪承畴所在而来。 躺在地上的洪承畴,艰难的蠕动几下,不知道是坚硬的土砾刺痛了没有皮肤保护的血肉,还是勉强的挣扎,撕裂了刚刚凝结的伤口。 “嘶嘶嘶~~~呃呃呃……” 洪承畴低声呻吟。 只可惜,他不会段延庆的腹语术。 说出的婴国语,无人听得懂。 那勉强能够分辨出是一个人的肉团,艰难的抬起头来。 恐怖的脸上,竟然能够分辨出祈求的神色。 “吁!” 为首的那人,勒住了战马。 一大群人在他身后,纷纷停住了脚步。 来人竟然有男有女, 赫然正是陈奇瑜、邢夫人,带着徐州一众大将来了。 领路的低级将吏,正是先前离去的夜不收探子。 总旗小吏率先下马。 他欠身行礼,开口道: “启禀大宗伯、大将军,前面地上那个被剥了皮的肉疙瘩,就是洪承畴。” “啥? 洪承畴竟然真的被剥了皮?” 邢氏瞪大了眼睛。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了陈奇瑜。 老天爷啊! 陈奇瑜究竟是有多么的神机妙算? 连洪承畴不得好死,必然会被多尔衮立刻用世上最残酷的手段,折磨致死,都给算到了? 邢氏惊呆了。 小将却以为邢氏在质疑地上的肉球,究竟是不是洪承畴。 他当即分辨道: “好叫大将军知道,小的带着本旗夜不收,一直都隐藏在宿迁城外。 当时,清军的行刑现场,就在我不远处。 多尔衮活剥了洪承畴时,小的便亲自看着呢!” 他吹了个口哨。 少倾之后,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在周围响起。 运河通向宿迁城池方向,原本寂静无声的灌木丛里、杂草堆里、柴禾垛里,一阵蠕动。 紧接着,就钻出了一个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卒。 单单只看军装那独树一帜的色彩,就知道这是大明的士兵。 因为迷彩服,是永盛元年才推行全军的。 兵卒们在小旗们的带领下,排着队伍,朝着大部队这边奔来。 小将笑嘻嘻的,满脸都是自得: “大宗伯,大将军,诸位将军,小的带着的人,藏得够好吧?” “好叫大将军知道,小的在汉都孙子兵家军事学院进修三个月,学的就是尖兵的运用。 小的运用的这些,都是在汉都孙子兵家军事学院,学会的夜不收隐藏方法呢。” 邢氏震惊的看着陈奇瑜。 自从接受改编后,皇帝就让他挑选识文断字的低级将吏三百人,送入汉都孙子兵家军事学院学习。 第1246章 洪承畴血书 这些人回来之后,邢氏还不当回事。 在内心深处,她也怀疑这是不是皇帝要对她手下大军,进行掺水,意图掌控这一支大军的手段。 因此,并未将这三百人放在心上。 没想到…… 这些人的军事素质,竟然如此之高? 天啊! 要是这些人刚刚打了冷枪,她和一众手下大将,必然会交代在这里了! 邢氏眼神闪烁。 万幸! 她对皇帝,是真的没有了二心,若不然,就刚刚这样的情况,怕是就要报销在这里了。 陈奇瑜呵呵一笑。 淡淡的对邢氏道: “此獠必然就是洪承畴无疑,若是夫人不信,大可以让人检验一下。 孙喜策昨日早上,可是将洪承畴折磨的够惨。 夫人只消验证了洪承畴的伤势,便可以知晓了。” 孙喜策看了邢氏一眼,得到默许之后,当即上前。 他嫌弃的拍掉洪承畴脸上的蚂蚁,两指捏开洪承畴的口腔,看了一眼就惊呼道: “夫人,真的是洪承畴! 他被我拔了舌头,以火钳止血的伤口,还在呢!” 孙喜策又仔细检查了洪承畴手上的伤势。 身为大将,他昨天的用刀手法,是特意作了小小改动的。 若是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问题所在。 也就是说,想要伪造,几乎是很难的事情。 然而…… 自己的手法,他自然明白。 地上的洪承畴,双手的伤口,的确是他亲自弄出来的。 “夫人,的确是洪承畴无疑!” 邢氏见到孙喜策确定,更加震惊,不由对陈奇瑜道: “大宗伯,你为何如此肯定多尔衮定然会这么对待洪承畴呢?” “哈哈!” 陈奇瑜大笑起来: “夫人,原因有二。 其一,东虏的建立过程,本就是豪门扶持边关强盗集团,遏制我大明圣驾的行为过程。 这个方式,就注定了豪门和东虏之间,是合作关系。 而东虏的强盗本质,就注定了他们是实用主义为上的团团核心。 换句话说,清廷只求利益! 一旦投降清廷的这些人,失去了利用价值,清廷必然会舍弃的。 而强盗出身的清廷贵族,使用最残酷的手段来折磨他们,就是必然的了。” 邢氏频频点头。 胡茂祯、孙喜策等人,更是如听天书。 天啊! 清廷的建立过程,竟然是这么来的? 他们更震惊的是——那个所有人都在吹捧的大清,竟然如此残暴? 老天爷啊! 宋太祖杯酒释兵权,都已经被后人黑了数百年。 清廷如此苛待功臣,竟然还有人跪舔? 豪门资本…… 到底有多下贱啊! 陈奇瑜接着道: “其二,我故意你麾下最能独当一面的李成栋,负责夏村口阻击战。 同时,又让李本深故意引诱多尔衮上当。 然后布置徐州战场,收回一切外围战线,做出防备空虚的假象,引诱洪承畴孤注一掷。 在徐州一战,彻底干掉洪承畴所率大军。 如此一来,李成栋夺回了清廷抢走的一切物资…… 多尔衮必然暴怒! 洪承畴这边,又仅剩下他一人逃回。 多尔衮就会怒上加怒! 夫人,诸位将军,若是你们是多尔衮,会不会震怒呢?” 陈奇瑜笑了起来,他满脸的嘲讽: “多尔衮乃是清廷的核心利益既得者! 强盗集团只求利益的本质,再加上接连失败的恼怒。 恼羞成怒之下,洪承畴能得了好吗? 这就是我断定多尔衮会用世上最恐怖的刑罚,弄死洪承畴的原因。 说白了,还是对人心的算计罢了。 不值事,不当一提。” 陈奇瑜并没有沾沾自喜。 他不认为自己的布置,有多么巧妙。 也就是遇上了多尔衮罢了。 在豪门资本的配合下,逢战皆胜,自大惯了的多尔衮,接连失败后,必然会拿着洪承畴出气而已! 他的这个计策,算不上多么高明。 说白了,就是琢磨透了多尔衮这个人,针对性下药罢了。 陈奇瑜明白,这样的计策…… 不说以算计人心见长的陛下了,就算对上李自成,也不会有了收获。 自从再次起复,跟着皇帝南征北战以来,见惯了朱由检用兵手段、见惯了天下豪杰的陈奇瑜,心中很是明白。 他的这个计策,不说用在皇帝身上了,就算用在李自成身上,也不会有用! 甚至,就连袄儿都司、北直隶两战中,新崛起的李来亨、冒襄、李定国、姜镶等人,也不会上当! “大宗伯这么一说,妾身算是明白了!” 邢氏恍然大悟,她崇拜的看着陈奇瑜: “大宗伯这是放大了多尔衮的愤怒,从而就有了洪承畴被他主子爷剥皮的事!” 一众大将,也是恍然大悟。 原来,陈奇瑜这是在玩心理战啊! 一众人都在崇拜的看着陈奇瑜。 言谈间,那些夜不收,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 夜不收小旗,上前收拢手下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地上蠕动的洪承畴,似乎在写字。 他定睛一看,急忙大声道: “大宗伯、大将军,快看,洪承畴在写字呢!” 他弯着腰,仔细看去,不由念出了声: “陈保德,临死前我才看清,你比我高了一筹。 我不如你。 玉铉兄,看在你我曾经同朝为官,同为封疆大臣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若是阴间有灵,我在阴间,祈祷玉铉兄官运亨通。 或许,玉铉兄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大明经此大难,依旧不亡,此乃天意也! 兴许,在玉铉兄的匡扶下,大明该能恢复开国风华。 若国家安定日,玉铉兄闲暇无事,想起我这个曾经的旧人,还请焚了两张黄钱,将大明之繁华,书就与我。 到那时,我想,我会祝福你们的。 因为,我也曾经是大明朝堂之上,一持节重臣。 我也曾是陛下座驾前的封疆啊! 唉…… 往事不堪回首。 我有了今日的下场,实乃自作自受。 怨不得他人。 更怨不得玉铉兄。 毕竟,玉铉兄你匡扶大明,保佑汉家四万万百姓,我洪承畴伏地认贼作父,又岂有脸去怨恨与你呢? 玉铉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洪承畴,也非是无情无义之人,我也记得陛下赏识我才能之恩。 当年被俘,我也一心寻死,以全名节。 奈何,时也命也……” 第1247章 我饶你,谁饶我百姓? 小将清冷的声音,继续响起: “如果…… 若是没有大玉儿的那一晚,兴许,我已经被陛下下令,收葬在忠贞祠了吧…… 都是我自作的啊! 我登临《汉奸录》,都是咎由自取。 若非大玉儿唤醒我的求生欲,此时的我,已经荣登忠贞祠,享受大明永久祭拜了吧…… 唉! 一步踏错,万丈深渊也…… 玉铉兄,求求你了,看在临死之人的哀求上,看在你我往日并无旧怨的份上—— 给我一个痛快吧! 洪承畴求求你了。” 总旗念出的话语,让一众人都变了脸色。 陈奇瑜的脸,更是神色连连变幻。 洪承畴说的是实话。 也许,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一行人不由凑上前去。 果然,洪承畴手指本就没了皮。 在坚硬的地面上写了这么多字,伤口早就崩开了。 一行行用鲜血书写的字迹,浮现在众人面前…… …… 玉铉是陈奇瑜的号,他还有一个叫做正学的字。 名,是幼时所用,成年礼后,能够呼唤名的,就只有父母、师长和君父! 外人,只能称呼“字”和“号”! 洪承畴称呼陈奇瑜的号,而不是称呼他的字,就已经说明洪承畴是真的服了陈奇瑜。 因为同辈之间,通常称呼对方的字。 再尊敬一点,就会在对方姓氏后面,加上了对方的籍贯。 就比如洪承畴刚写的开头,就是以“陈保德”来称呼陈奇瑜。 这是同辈、同等级之间的正常称呼。 而号——只有自认比对方辈分低一些的,才会使用。 比如学生称呼老师,就只能在“号”后面,加上了先生。 洪承畴除了开头外,称呼陈奇瑜的,一直都是“玉铉兄”。 这证明他已经认可了陈奇瑜的才能,并觉得自己不如陈奇瑜。 这是将他自己,放在了小辈的地位上。 陈奇瑜等人扼腕叹息。 果然,洪承畴血肉模糊的手指,已经见了白骨…… 而他书写的,果然是夜不收小吏所念的内容。 “呃呃呃……” 洪承畴祈求的看着陈奇瑜,那红白交替的恐怖脸上,竟然努力做出了哀求的神色。 这恐怖的一幕,让人恻隐不已。 邢氏轻轻拉了拉陈奇瑜的衣袖,低声道: “大宗伯,可要答应他?” 邢氏用眼神撇了撇洪承畴。 很显然,身为女性,还是一个弱龄幼童的母亲。 邢氏这是母爱之心犯了。 “哼!” 陈奇瑜鼻腔里喷出一团白雾: “我给它一个痛快…… 谁来给我子民一个痛快!” 陈奇瑜咬着牙,满脸愤怒,就连松塌的眼皮,都瞪大了: “洪承畴,你知道你效忠的主子,杀了我多少百姓吗? 不说之前数次入寇,杀死的数千万人! 单单就去年你们短短一年多的蹂躏,北直隶大地,已经被我军收拢的尸首,就超过了两千五百七十六万之巨! 这还不说被你们偷偷掩埋,被幸存百姓掩埋的罹难百姓! 整个北直隶,根据幸存者的辨认,已经统计出来的失踪人口,已经高达四千万有奇! 那是四千万人! 不是四千个蚂蚁! 那是四千万人啊! 活生生的人啊! 我饶了你…… 谁来饶我百姓? 谁来饶我百姓!!!” 陈奇瑜满脸愤怒,冲着洪承畴愤怒咆哮。 刚刚还抬着头,满脸哀求的洪承畴,嗓子里呃呃呃一阵。 脑袋又低了下去…… 他在地上写了字: “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作自受啊……” 陈奇瑜却不理他,反倒是看向了身边众人。 愤怒的眼睛,直视众人的眼眸。 陈奇瑜一一扫视众人。 这位自从再次出山后,从未动怒的谦谦君子,发怒了。 他喘着粗气,最后看向了邢氏: “夫人没有去过北直隶吧? 北直隶之战,我曾受命行走北直隶大地。 沿途所见,没有一个完好的村子! 腐烂的白骨、巨人观的尸体、半腐化的残尸、趴在尸体上找奶吃的幼童、被贯穿在木桩上的孕妇、被从肚子里挑出来,泡进酒坛里的婴儿…… 这惨绝人寰的场景——遍及整个北直隶! 你知道这些天来,我是怎么睡着的吗? 我闭上眼,就仿佛有无尽冤魂,在像我哀求…… 她们再问我,为何不能早日解救了她们!!!” 瞬息之间,陈奇瑜眼珠已经变得通红。 豆大的泪珠,顺着松弛的脸颊流淌。 陈奇瑜脸皮抖动着。 那凄惨的一幕,他不敢给皇帝诉说。 当日在袄儿都司大战时候,皇帝收到北直隶的惨状,就已经落泪。 甚至,好久一段时间,都吃不下饭。 还是后来铲除了晋商走私派,皇帝这才渡过了心理低谷期。 自从被皇帝起复以来,他亲眼看着国家已经越来越好,军事越来越强大,科技越来越现今,民生越来越安定…… 然而,他却知道,皇帝每天睡眠不足三个时辰。 那个三十多岁,已经两鬓白发的中年人,为了这个国家,已经付出了他的一切! 新大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皇帝。 他就是大明复兴的定海神针。 天下的百姓,都需要皇帝的带领啊! 他又怎么敢再给皇帝增添了忧愁? 陈奇瑜冷声道: “我给了洪承畴痛快…… 谁来给我百姓痛快? 都是成年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买单! 这样的畜生,就让他等死吧!” 陈奇瑜翻身上马,对那夜不收小吏道: “带着你的人,留在这里。 不可让人给了他解脱! 记住了,就让洪承畴等死!” 说罢,陈奇瑜看向邢氏等人: “铁道部新立,夫人事务繁忙,还不快回徐州坐镇?” 邢氏摇摇头,再次看了地上的恐怖洪承畴一眼,低声道: “罢了,我若对你心善,谁又能饶了我相公一命? 尔之死——自作也!” 陈奇瑜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邢氏自然不会再管洪承畴的破事。 邢氏丢下一句话,跟着陈奇瑜离去。 陈奇瑜、邢夫人,两位大佬都这么说了,一众将军,又怎么会在意洪承畴呢? 一行人翻身上马,跟着陈奇瑜疾驰离去。 第1248章 旧人、旧事,截然不同的态度,换来不一样的人生 留在地上的洪承畴,剧烈的挣扎着。 然而,看着越来越远的队伍,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血肉模糊的手掌,在地上划过。 血迹,掩盖了刚刚书写的一切。 气温越来越高了,出洞的蚂蚁也越来越多。 被爬满了蚂蚁的洪承畴,口腔忽然张开,发出一阵急促的“嘶嘶啊啊”声。 就仿佛已经认命。 夜不收小吏,对他看也不看一眼,挥手对手下道: “按照时间推算,多尔衮已经过了淮安府城。 兄弟们,不再隐藏了,正常警戒此地即可,都散开吧。” “遵令!” 一众小卒,纷纷散开,持枪警戒周围。 而那小吏,这才返回洪承畴身边。 他解下腰间的铜水壶,打开盖子,笑道: “洪承畴,我知道你听得到。 我更知道,你生不如死。 你一定想要快点终结自己的生命吧? 但是! 你放心,有我在,短期之内你死不了! 为了让你活久一点,我会正常给你投喂食物、饮水的。” “呃呃呃嘶嘶嘶……” 洪承畴没有眼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小吏。 这样的微末小吏,就算当年他还没有中举的时候,也不会高看了一眼。 却不想,今日竟然能够决定他的生死。 洪承畴想要激怒小吏,一刀捅死他,让他不再遭受了折磨。 然而…… “你可是想着激怒我,好给了你痛快?” 小吏一眼就看穿了洪承畴的内心。 他轻笑道: “你想多了! 我是天子门生,陛下亲自给我教授课业。 虽然只有毕业时候的一节课…… 但是,我这样的底层小吏,更是流民出身。 能够见一面陛下天颜,就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了。 更妄提,陛下亲自给我授课! 这份恩德,我永世不敢忘记! 我的子孙,也不敢忘记! 对了,我已经在汉都许了一门亲事,女孩是服装厂的一个姑娘。 很腼腆,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 她说了,会等着我回去娶她过门。 我告诉她,我会努力杀敌,争取再进一步,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小吏轻笑起来,想起当初在汉都那短暂的时光,他满脸都是阳光般的笑容。 洪承畴抬头看去,只见小吏嘴角的胡须,还没有变硬。 很显然,这还是一个半大孩子。 一缕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照射在小吏嘴角带着的笑容上。 虽然带着风霜,却依旧光滑的脸,格外的嫩稚了。 好一个阳光大男孩。 他拍了拍洪承畴的脸,笑容堆满了整张脸: “对了! 不要想着挑拨我对邢大将军的忠诚,夫人对我们这些小兵,那是真心对待的。 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进京之前,邢大将军邢夫人好啊! 她怕我们这些当兵的,没钱开销,特意从自己的私房钱里面,拿出几千枚银元,给我们每人发了十枚银元的赏赐,让我们在汉都日用。 到了汉都之后,这才发现,根本用不上! 皇帝陛下不但让军需处给我们发了全套日用品,甚至,在军事学院的日子里,每个月还有两枚银元的补助。 这可比我以前拿到的一年军饷加起来,都还多呢!” “学业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拿着邢夫人给我的银元,和自己攒下来的银元。 就在汉都西城区,购买了一套两进的院子。 我的房子,就挨着西门,出了城,翻过环汉都大铁路,再过了马路,就是汉江河。 我喜欢吃鱼,等我不打仗了,回家养老的时候,每天就可以钓鱼回去,让我娘子给我做着吃了…… 我已经将钥匙,交给了我那没过门的妻子……” 想起了自己在汉都安置的家人,小吏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我本来还打算委托去往陕西的商号,寻访我的家眷,让他们搬迁汉都,居住在天子脚下。 没想到……” 满脸都是笑容的小吏,眼中泛起了泪花: “陛下对我们这些当兵的,是真的没的说啊! 不声不响的,就将我们这一批三百多学员的家眷,找到了两百多户。 还都给安置好了一切! 都给分了房产。 您能想象得到吗? 每一个赶往汉都进修的学员,陛下都给他们的家眷,分了房子!” “君恩深似海,让我如何报答啊!” 洪承畴叹息一声,快速在地上写了字: “可惜,这一切我无法看到了……” 小吏揉揉眼睛,嘴角的笑容,是那么洋溢: “谷城、均县、淅川、新野、襄阳…… 陛下在环绕京师的东南西北方向,都修建了大量的新式楼房,用来安置他们。 我家所在,就在汉都城南二十多里处的光华县老河口集镇东方。 我本来让我父母住在我新家里面的…… 但是,他们不愿意。 他们说,住在皇帝陛下赐给的新家里,周围都是已经熟悉了的邻居。 不想搬迁新家,毕竟周围的邻居都不熟悉……” 小吏拍了拍洪承畴: “这个地方,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年你担任五省总督,率领重兵出潼关,在信阳组织对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围剿。 你应该记不得了吧? 哦! 有一件事忘记对你说了,当年我跟随高帅(高杰),就在你的帐下呢! 说起来,你我也算旧人。 那时候,我在高帅军中童子营中,远远的可是见了你不止一面呢! 当年,你南下、北上,都曾经过这里。” 洪承畴一愣,急忙死死的盯着小吏的脸看。 然而,当年位高权重,以三边总督身份,不卸任原职,却接替陈奇瑜五省总督的高位。 那时候,走上了文臣最顶峰的他,心高气傲,何曾对这样的小兵,看过一眼? 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抱歉,我不记得你了。” 洪承畴在地上写了字。 小吏摇摇头: “是啊! 我这样的小卒子,不过是你们争权夺利的消耗品。 你们这些文人大佬,岂会高看了一眼。 莫说我了,就连高帅,你也不曾真正的正视过啊! 你还记得当年从汉水往来,路过光华县,你曾登临码头,遥望南阳方向? 就在码头正东方向四五里处,有一片山,叫做百花山。 站在码头上,都能看得到呢!” 洪承畴点了点头。 他想起来了,距离码头不远处,的确有一片低矮的山区。 第1249章 总有人在负重前行 洪承畴想起来了,小吏所说的地方,他的确还记得。 那里距离秦岭并不远,应该是秦岭的余脉所在。 按照地理推算,应该在大明新京师汉都的南方一点。 小吏轻笑: “现在,那片山的山脚下,就是陛下修建的新式小区。 汉都大学城里,有经济学院的学员在说,这叫什么地产经济,用大规模基建,来拉动内需的,属于是什么刺激社会发展的办法…… 我不懂什么经济,也没时间去旁听。 我只知道—— 陛下这是专门划拨土地,安置我们的家人啊! 这是君恩!” “虽然安置的房子不是独门独院,但是,却是三间两层的新式楼房! 房子都是统一样式的。 有一个宽阔的前院,还有一个两丈深的小后院,能够修建了厨房、柴房,还会空出一片菜地。 我母亲很勤快,她带着我的两个妹妹,将新房子装饰的漂漂亮亮! 我回去的那一刻,简直都无法相信,这会是我的新家…… 我跟着李自成杀贪官的时候,做梦也不敢去想,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啊!” 洪承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兴许,他正在梦游汉都,幻想着汉都的一切…… “你知道吗?” 小吏脸上的笑,就没有消散过。 他是真的开心: “这些房子,只要参加培训的军人,每个人都有。 小兵家眷是两间两层,军官家眷是三间两层。 千户以上,则是独门四合院。” 洪承畴不说话,两眼看向了湛蓝的天空。 血肉模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兴许…… 直到这一刻,洪承畴才真正的后悔了吧…… 如果当年他没有被俘…… 是否,自己的人生,也会犹如陈奇瑜那般,再次莅临人臣之巅呢? 那么,今日的汉都最繁华的地带,就该是他家的大院子了吧…… 小吏犹在细细碎。 从汉都孙子军事学院毕业后,因为身份的缘故,他很多心里话,都无法对人诉说…… 眼前的洪承畴,舌头没了,双手废了,更是命不久矣。 他积压在心头的话语,就算说出来,也不怕泄露。 “我父亲让我不要担心家里,陛下赐给他们的房屋很大。 我家的楼房,我父亲整整分割出来八个房间! 都是带着玻璃窗户的漂亮新房。 原本,我的弟弟妹妹,挤在一张床上。 今日,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漂亮的单独房间。” 小吏满脸憧憬,似乎已经回到了汉都家中。 他低声呢喃: “我父亲会泥瓦匠,他在家里修了壁炉,烟道通到了每一个房间。 现在,大雪已经下了四五场。 我想,家里的壁炉,应该早就升起来了吧? 到处都是暖洋洋的。 我那六岁的弟弟,应该正围着火炉,在嗑瓜子吧…… 他是那么的爱嗑瓜子。 我回家的时候,给他买的零食,他最先拆开的,就是瓜子…… 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吃了我给的瓜子,这才喊了我锅锅…… 哈哈! 他喊不清楚哥哥,问我喊锅锅! 是啊,我离开家的时候,他还不曾满月。 又哪里还记得我呢?” 一行眼泪,再次悄然落下。 这是对亲人的思念。 当兵在外,亲恩难偿。 唯有夜深人静时,流下的思乡泪水,可以慰藉漂泊在外的游子心……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住在温暖的大房子里…… 我就算战死沙场,也值了! 我们当兵的图啥? 不就是为了报效国家,获得赏赐,让家人生活的更好吗? 今日——早已达到! 这都是陛下的厚赐啊!” “父亲对我说—— 莫说我两个弟弟还小了,就算他们成亲后,家里的房子,也是足够居住的! 毕业后,我们有十天的假期,我回去看了……” 小吏笑出了声: “是啊,那么宽阔的两层楼房,怎么不够居住呢? 搁以前,这是你们这些地主老爷,才能居住的深门大院啊! 今日,这竟然是皇帝的赏赐! 陛下对我们这些当兵的,那是真的没的说! 天恩厚赐之重,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偿还! 我们不但分到了房子,甚至,陛下还给我们的家人们,都安排好了工作,好让他们衣食无忧。 我的家眷, 也在其中!” “陛下对待臣下,的确是仁君所为。” 洪承畴叹息,快速在地上写了字。 朱由检的仁义,他是认同的。 若不然,他也不会在被俘后,决心饿死了。 虽然…… 败在了大玉儿的温柔乡里,使得他没能成全自己的名节…… 小吏瞥了一眼洪承畴写下的字迹,摇了摇头。 这是陛下亲自写书,编入《汉奸录》的天下前三号大叛徒! 莫说今日反悔了! 早日又在干什么呢? 助纣为虐,残害汉家百姓矣! 往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心头何曾有了一丝一毫的悔意? 今日又谈什么一朝顿悟,便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别说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 谁特么站在道德制高点,满嘴尽会放那洋辣子屁,谁特么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一处处万人坑,需要正义! 小吏也不管洪承畴写了什么,他甚至连洪承畴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是洪承畴不能好死了而已。 他之所以和洪承畴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杀人诛心! 让洪承畴好好想想给鞑子当狗的下场! 小吏依旧自顾自的继续道: “我的父亲,因为是一个篾匠,被安置在中官旗下的兵杖局旗下工作。 一天三十文工钱。 我的母亲、妹妹,也在服装厂找了工作,每天17枚铜板呢! 加起来,比我父亲挣得还多! 在汉都,一天六十枚铜板,可是小商贩的收入了! 这些钱,足够我一家人,都能吃饱穿暖。” 洪承畴想了想…… 一天六十枚铜钱够干啥? 就算他幼时,父亲早亡,也不曾这么缺钱过。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底层小吏,为何家人只能收入60枚铜板,却如此沾沾自喜…… “你知道吗? 原本我并不知道,我家人已经被陛下安置好了。 就在毕业的授衔仪式后,陛下给我们的最后嘉奖,竟然是一一请出了我们的父母! 当我父亲、母亲喊着我的乳名,两双粗糙的手,抚摸在我胸前军装上别着的勋章的时候…… 那一刻,我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洪承畴, 你能明白吗? 陛下这是将我们这群小兵,放在了心里啊! 我们这群人,天南海北都有,为了凑齐我们的家人,陛下动用了多少人力啊! 这是君恩呐!” 地上的洪承畴,嗓子里呃呃一阵。 那原本无神的双眼,泛起一阵精光。 很显然,怕是——他也想起了某段时光…… 悔之晚矣…… 第1250章 汉奸与国士 洪承畴想起了往昔…… 当年他领军出征,皇帝设点将台拜他为帅。 那时,皇帝也曾拉着他的手,将国事赋予他双肩。 殷切的眸子,犹在脑海闪烁…… 当年,他也曾被寄予厚望啊! 那时候的他,也是国家的希望。 然而,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只可惜…… 早已物是人非…… 今日的他,已经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天下三大汉奸之一…… 这是永生永世也无法洗刷的耻辱。 只要还有人记得他所作所为,他头上的汉奸帽子,就摘不下来! 悔之晚矣!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武将。 和我同级的文官武将,何其多也! 然而! 汉都周围,皇帝陛下修建起了一处处定居点,将能够寻到的军人家眷,尽数安置妥当!” 小吏恶狠狠的擦去从眼眶里泛出的泪水,咬着牙道: “我只是一个武人,我不懂你们文官内心的肮脏。 我只知道,陛下待我以国士,让我无了后顾之忧! 这次返回徐州的临行前,我母亲拉着我的手,对我说: ‘儿啊,做人要懂得感恩。 陛下让你爹在官府做事,你两个弟弟,也在国家建立的学堂内读书。 我和你两个姊妹,也能干活挣钱,家里日用充足。 你安心去打仗吧,不要挂念我们。 咱们虽然是老百姓,但是,谁对咱们好,你要明白啊!’ 这就是我那不识字的老母,告诉我的话!” “我爹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冲。 他不耐烦的对我娘说: ‘糟老婆子,就会掉尿骚点子,没事瞎咧咧啥哩? 娃子有娃子的事情,做得好,那就好好的去做。 做不好,那就抽他的屁股!’ 哈哈哈! 你知道吗? 我爹就是刀子嘴。 就在我离家的那一晚,我起夜的时候,看到我爹偷偷坐在楼梯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抹眼泪! 他嘴上说的厉害,心里还是舍不得我的!” “洪承畴啊,你是读书人,你明白的道理比我多多了。 我是陕西人,我脑子轴! 我就明白一个道理——陛下对我这么好,我这辈子,都是陛下的小兵! 我会为了陛下去死! 就在我已经赶往车站的时候,就在我即将踏上离开京师列车的时刻! 我醒悟了!” 小吏满脸的笑容,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所以,我又折返回了大学,我找到了我的教授宋士融先生。 我不知道他是宋应星宋老,还是宋应昇宋老的儿子。 我只知道,学员们都管他叫小宋先生。 我只知道,宋先生能够面见陛下! 这就够了! 我向他递交了——申请加入锦衣卫暗桩的申请单!” 洪承畴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小吏。 没有眼皮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了。 这是锦衣卫暗探? 他的嘴巴急速开合,嗓子里更是“呃呃、咯咯”的响着。 似乎正在诉说什么…… 这一刻,洪承畴想要活下去了。 他想要告诉清廷的一切秘密,以此换来自己那万中之一的存活机会。 新大明的医学很厉害。 听说吴有性吴大医,可是能够生死人活白骨的牛人! 如果吴又可能够给他治疗,兴许,他还能活下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不想死了…… 然而,小吏根本不管洪承畴的想法。 他依旧在自言自语般的,对洪承畴说着自己的内心想法: “就在前段时间,我收到了锦衣卫暗探腰牌! 现在想想,我的任命,应该是跟大宗伯一起到来的。 洪承畴。 我告诉你,我不但是陛下的兵,是陛下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剑。 我更是陛下的眼睛,是陛下的耳朵! 没错,我就是陛下的鹰犬!” 小吏满脸的自豪。 汉都一行,他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国家。 然而,洪承畴强烈的生存欲,却没有听清小吏的话,正在剧烈的挣扎着…… 小吏自嘲的笑了笑: “虽然…… 陛下可能根本就不记得我这个人了…… 毕竟,他就给我们上了一节大课。 整整有四五百人在场的大课。 在那节课上,我的表现并不好,连举手回答问题都不敢…… 但是,这又怎样? 我见到陛下激动而已! 在我内心深处,我就是陛下最铁杆的小兵! 洪承畴,你给我听好了—— 陛下没有让你死之前,我不会让你死了的! 这就是我的使命!” 一听到这话,洪承畴更加激动了。 他死死的盯着小吏,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想要换取小吏的注意,让自己得到生存的机会…… 然而…… “还敢瞪我?” 小吏会错意了。 他冷笑一声,也不在乎洪承畴脸上的蚂蚁,和那滑腻腻的血水。 伸手捏开洪承畴嘴巴,将水壶里的清水,灌了进去。 “大宗伯说了,让你好好的活着! 咱是从孙子兵家军事学院出来的,老子心中恨不得让你们这群汉奸去死! 但是,大宗伯说的没错,你们这样的畜生,就该接受世上最恐怖的刑罚! 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为了公义,老子一定要让你活的足够久!” 小吏倒了半壶水,为了防止洪承畴饿死,还特意揉碎了面饼(明代馒头的称谓)。 在腰间竹筒里泡成流食之后,给洪承畴灌了进去。 做完了这一切,小吏才拍拍手,站了起来。 他用剩下的清水,洗干净了手,冷笑道: “洪承畴,给老子好好的活着! 我在军事学院的时候,学过极限求生。 在单单喝水的情况下,一个人可以存活一个月时间。 你这被你主子爷剥了皮,算上感染,最少也能活半个月时间吧? 洪承畴,你要是敢在半个月之内死了,早死一天,老子就取你一截尸体喂狗! 记住了,你一定要给老子活过了半个月!” 说罢,小吏就要离开…… “呃呃呃……” 洪承畴猛然用自己那见骨的手掌,抓住了小吏的裤腿…… …… 多尔衮直奔扬州而去。 在永盛元年的年底,就在这年关将至的时间,在这大明百姓,已经开始准备年货,即将迎接永盛二年新年的大好日子里—— 多尔衮却在准备攻打扬州城! 大清入关的第二个新年,笼罩在不拿下扬州,就会灭亡的阴影中…… 第1251章 扬州危机,阁老书家书 而南明委以重任的史可法…… 在这大军压城的紧要关头,对于大军的调动,竟然一纸一文也没有! 为了自己的清名,为了自己的清誉,不顾幕僚的阻拦,坚决抛弃高杰遗部大军,连夜奔逃扬州的史可法幕府——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竟然一道实质性的命令都没下发! 哦,不! 人家四处下发命令,让大军放弃防线,赶往扬州保护他…… 那么,史可法在干什么呢? 写家书啊! 擎天柱一般的史可法,在这紧要关头,竟然只顾忙着给家里人写信。 是的! 史可法正在写家书! 通过军驿系统,八百里加急的家书! (史可法写的家书,除了最后一封之外,都发了出去。) 一封又一封! 一封又一封! 哦,也不对。 不能说全是家书。 人家还写了一封给大明太祖朱元璋的(自白书)呢! 写给朱元璋的—— “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负国之臣,不可言忠;身死封疆,实有余恨。得以骸骨归钟山之侧,求太祖高皇帝鉴此心,于愿足矣。 乙酉四月十九日,大明罪臣史可法书。” (太祖皇帝啊,我虽然干啥啥不成,但是,看在我死了的份上,就让我葬入皇陵脚下吧。我就这个心愿了,希望你满足我,我的愿望也就达到了。) (钟山,朱元璋陵墓所在地。) 写给母亲的——让她不要挂念自己,将自己收的义子,当做亲孙子抚养…… (太长的原文,就发在下文图片上。) 写给妻子的—— “可法死矣!前与夫人有定约,当于泉下相候也。四月十九日,可法手书。” (让她为自己殉葬……) 写给伯父兄弟的——希望他们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照顾他这一支的族人…… (安排自己家人的后事。) 写给自己的副将(义子史德威)的——清军虽然还未攻城,我已经决意去死了; 我受国家重用,却不能保家卫国,我受母亲养育之恩,却不能赡养老人; 但是,这都是因为我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不能伸展抱负的原因。 (不是我不会指挥的原因。) 我最恨的一件事,是没有随先帝而死。 (先帝——崇祯) (意思是因为多活的这一段时间,导致他清名有了污点。 早知道是这个下场,还不如甲申之变时跟随崇祯皇帝去死呢!) 所以在清军还未进攻的十九日——这就是我的绝笔…… (儿子啊,看看,你爹我忠义无双吧,清军还没开始打,我都决定赴死了呢……) …… 一封又一封…… 从日出写到日落,从白天写到夜晚…… 一封封家书,通过还未完全断绝的军事驿递系统,送到了天南海北…… 在这不反抗就灭亡的危机关头,价值连城的驿递系统,却为了几封家书,而忙碌着…… 史大人…… 怪不得清名传千古。 因为就剩下清名可以传千古了。 不要说我阴阳怪气,我问兄弟们一句话—— “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英雄? 还是别人捧起来,用洗脑话术让我们相信的英雄?” 南明灭亡的时候,是没有豪杰吗? 扬州之战时,督军卫胤文战死城头! 扬州城破后,乙邦才、马应魁、庄子固、江云龙、李豫、陶国祚、许谨、冯国用、陈光玉、李隆、徐纯仁、李大忠、孙闻忠、姚怀龙、解学曾…… 数十员大将,或是战死在扬州城头,或是在巷战中战死。 这是扬州之战。 放大到整个南明—— 黄得功力战而亡! 黄端伯悬横幅“老子不降”,面南坐而受刑,对刽子手怒吼:“何不刺我心!” 夏允彝尺水自戕,15岁的夏完淳慷慨赴义! 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朱大典火药自炸,和闯入城清军同归于尽! 张煌言三入长江,崎岖二十年,兵败势穷,终不肯为逭死之计,英勇就义! 何腾蛟合荆湘十三镇奋起抗清,兵败被俘,以身殉国! …… 太多太多! 国家残破沦丧,豪杰遍地鏖战; 鲜血染红江山,青史书之不尽! 为何这么多真正的豪杰,名声不显…… 而“享受了荣华富贵,掌握了国家大权”却“进退失据、谋略无当”的史可法,反倒是被捧上了神坛呢? ——唯东林复社党人,无旗帜尔! 吹无可吹之人,于是,只好拿出唯一能吹一吹的人了…… 所以,他们将史可法抬了起来。 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英雄,而不是某个群体为了彰显自己的重要性,在矮子里面挑将军,灌输给我们的“英雄”! 史可法的所作所为——如果真正按照法治治国的理念,就算他当时被人救了,在扬州之战中保存了性命,也要上了军事法庭! 是的! 按照依法治国的思路,战后,史可法是一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审判他的! 这一点,就和“崇祯残暴无能,撤换五十名内阁大臣”一样! 那群人只会攻击、抹黑,从来都不敢站在法治的角度上,来还原真实的历史! 当时的江北大地,不是全员都失去了战心,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 投降派固然该死,固然该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是! 那些堙灭在历史大势中的英雄呢? 那些虽然没有成功,却用生命在抵抗的豪杰们呢? 他们不该因为南明失败,就被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虽然失败了,但是! 他们——当得英雄! 真正复盘南明这一战,当时,南明的局势,还是大有可为的! 随便扒扒史料,就知道还有数万大军,是在抵抗的! 甚至,最后战死城头的将领,高达数十员之巨! 这些人若是被组织起来,建立了统一的指挥防线。 不说能不能打败清军了,最起码也能咬下清军的一块肉! 然而,史可法做好了——“不反抗去赴死”的决心。 他一心求死! 甚至,不惜拉着抵抗的豪杰们,拉着扬州的百姓们,给他殉葬! 第1252章 道路千万条,我就选最差的那条 ——史可法连遗书都写好了。 还给自己定位了“历史名声”——“他应该被埋在大明开国太祖皇陵脚下!” 史可法在明明大有可为的时候,却已经决定好了一切! 他只求一死…… 谁特娘知道——都好几天过去了,清军还没攻打扬州城。 史可法懵逼了。 “我圣清”这配合,不行啊! 都好几天了,为啥还不来杀我,成全我的名节? 清军这是要弄啥? 于是,坐不住的史可法,又写了一封信。 (浑然忘记了刚刚才给义子说过,那一封就是他的绝笔。) 史大人再次书写了一封家书: 写给全家人的——各位家人你们好,清军十八日围了扬州城,不知道为何到了今天(21日),却还没有攻打。 但是,人心尽散,我史可法收拾不了。 (我的最后一个念想)不知道老婆你愿不愿意跟着我殉情,给我殉葬呢? (让相公来pua你吧)这个世界太无聊了,不如你赶紧下定决心,给我殉葬吧! 至于咱妈,那就交给族人照顾吧。 对了,我的歌姬妾室生了个儿子,虽然不是嫡系血脉,却也是个后人,之前不是托付家中了嘛,就让他跟着我娘吧! 史可法在扬州之战时,写的家书 (注:史可法家书中,提到有个叫“炤儿”的。 明末靳应升《靳茶坡集》:“愚庵,道邻子,鼎革后流寓山阳。” 按照这个记载,“炤儿”不是字“愚庵”,就是史可法还有一个叫愚庵的儿子。 清代阮葵生的《茶余客话》,详细记载了史可法后人的事情: 清雍正四年,上元县秀才考试,有个四十多岁的史姓童生,文理不通,然而在籍贯人际关系上,却填的是史可法之孙。 考官邓钟岳多方查证,发现的确是史可法的孙子。 于是,以“不可以文论”的理由,将这个名人之后,选为秀才,还让吃上了“廪生”粮。) …… 史可法忙着给家里人写信,忙着自己的清名不能有污。 扬州就像是一个不设防,还褪去了衣衫的少女,对清军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主帅都是这个样子,刘泽清、刘良佐这样的军阀头子,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反抗呢? 军阀头子的内心,顿时活泛起来。 不约而同的,两人开始勾搭起了清军。 尤其是刘良佐。 刘良佐的亲弟弟刘良臣,早在崇祯四年,就已经跟随祖大寿,投降了清廷。 此时,在刘良臣的穿针引线下,刘良佐的防区,已经不对清军设防了。 而刘泽清…… 此人更甚! 刘泽清本是山东总兵,驻扎在山东运河一线。 然而,甲申之变的时候,刘泽清跑的比兔子都快,立刻放弃防区,直奔江南。 最后,被南明朝廷,安置在山东和南直隶交界处的淮安府。 高杰被害后,史可法抛弃高杰余部,导致邢氏转向朱由检。 至此,朱由检控制下的大明,已经就在刘泽清面前。 原本新大明还只是让黄得功,控制了山东这块“飞地”。 刘泽清还算是“单面受敌”。 邢氏的投降,让刘泽清被“两面夹击”了。 甚至,还呈现包围的态势! 为了防止被朱由检清算,刘泽清竟然再次放弃防区,直奔长江而去。 刘泽清仓皇南逃,又一次丢土失地。 然而,还是在史可法的安排下,刘泽清接管了黄得功转投朱由检后,留下来的真空地带——滁州、和州、庐州等地。 已经和南京隔江相望了! 南明四镇,伴随着黄得功、高杰这两部的接连投降大明,史可法的手上,已经只剩下刘泽清、刘良佐两部兵马。 这时候,史可法若是安抚两人,重新构置防线,未必就不能挡住接连失败的清军。 只要史可法愿意打,最简单的一个办法—— ——以组建指挥部的名义,将刘良佐、刘泽清捧到“副司令”的高位上,留在自己的身边,控制他们,掌握他们的军队。 戴高帽子、吹捧别人,这很简单吧? 花花轿子人人抬,以你史可法的地位,歪好好话多说几句,这些军阀头子,还不要给你效死力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夸一夸别人,死不了人! 你学学刘邦啊! 然后,你史可法就派遣自己的幕僚们,以“参谋团”的名义,去接管大军。 史可法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做到了统一指挥、坚守防线…… 扬州之战的结果,绝对会被改写! 最起码,给百姓们争取撤离的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这两部加起来十几万人啊! 就算是十几万头猪,只要防线布置好了,让清军去抓,也能拖延一段时间吧? 不要说南明没有机会。 历史上的李自成,在北直隶、山西、陕西拖了清军整整一年多时间。 这个时间差,你利用起来啊! 李自成死后,余部一直都在和清军激烈交战。 最精锐的清军,一直都在和大顺之间的战场上。 祸水东引你会不会? 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随后还有姜镶反正,又一次将清军主力,拖在了北方! 这么多天然盟友,你就算不结盟,利用敌人的敌人,完成自己的目标——会不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史可法不懂? 你看看隆武皇帝,利用李自成余部,一招“连寇抗虏”,玩的多好! 李自成余部嗷嗷叫着去打清军,一打就是二十多年! 李来亨更是成为大陆上,最后一支扛着明朝大旗的武装力量! 发几封圣旨,才几个钱? 空头支票许出去,在敌占区,封一堆官员出去…… 反正那些地盘,你也拿不到! 哪怕能多杀一个清军,都是白赚的! 这特娘的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常申凯都知道学习我兔先进经验,玩敌后武装抗争呢! 就连微操大师都明白的道理,你史可法不懂? 更别提,当时史可法有个幕僚,献上了毒计—— 淮安地势高,在淮安修建堤坝拦截江水,待清军抵达扬州城外,开闸放水,就可以一举将清军全部淹死! 这个计策不好吗? 第1253章 正确道路他不选 幕僚献上毒计——一举解决清廷大军的毒计! 一个只要施行,必然会成功的毒计! 大明能够在明初永乐帝时期,用短短两百天时间,就修好了大运河。 以明廷的实力,这个毒计的成功率,最少在90%以上! 干掉了清廷的这些兵马,你史可法就可以收复整个北方大地! 然而…… 史可法不敢! 史阁老史大人—— 史可法只会躲在扬州城内写家书…… 哦! 还会到处签发命令,让大军放弃防区,赶来扬州保护他…… 摊上这个一个直系领导,军阀们会怎么做呢? ——当权力失去了制衡,那么必然会导致权力掌握者,在追求权力的道路上,越来越肆意妄为! 眼见史可法靠不住…… 刘泽清、刘良佐,转身就与多尔衮勾搭在了一起。 再加上暗中投降清军文人豪绅的穿针引线,多尔衮刚刚进入南直隶境内,就得到了大小战船500余艘! 单单在扬州城附近,就得到了战船200余艘! 史阁部…… 连坚壁清野都做不到! (清军南下战船所来,是历史事实。) 多尔衮在宝应停驻下来,与史可法的督师本部所在的扬州,隔高邮对峙。 他一面派人四处抢掠,去维持军队所需; 一面勾搭南明文武大臣,准备鲸吞江南; 同时,为了迷惑史可法,多尔衮更是命人在高邮拆毁高宅大院、名寺古刹,搜集造船木材。 多尔衮喊出了口号——要制造200艘战船! 说实话,不管是历史上的清军统帅多铎也好,还是这个时空的清军统帅多尔衮也罢…… 他们——都害怕啊! 清军兵力不足,但凡有个人对他们发起反击,清军的虚弱,就要暴露无遗了。 清廷就是马粪蛋蛋——表面光! 再说了,虽然跟他们勾勾搭搭的人多,但是,对他们的招揽,不理不睬,甚至,举兵抵抗的人——更多啊! 史可法怕清军,清军更怕史可法啊! 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就是个样子货。 清军只能麻痹史可法。 ——既然史可法不布置防务,那就暂时不要去刺激他吧! 万一这家伙哪根筋搭不对了,跟“我圣清”死磕。 “我大清”必然会掉了一地鸡毛——就要光屁股啦! 清廷做出了要在宝应停留的举动。 这个时候,虽然清廷已经得到了江南豪绅的暗中投靠。 然而,军事实力上的劣势,使得这个时空的清军,做出了和历史上一样的选择。 这就是当时清军的现状。 清廷的虚张声势,但凡一根棍子,就能给他捅破了! …… 虽然史可法幕府,已经处于停摆状态。 然而,一心想要保家卫国者,并不在少数。 此时的高邮,聚集的兵马一点都不少。 诚意伯刘孔炤的亲信田仰,本是南明任命的漕运总督,巡抚淮扬,他手下有八千人马。 田仰领着本部兵卒,进驻高邮,守在了与清军对峙的第一线上。 陈子龙、夏允彝的好友何刚,在甲申之变时,也自己招募了两千士兵,命其名为忠贯营。 南明建立后,何刚在混乱之际,转向了南明。 此时,何刚带着忠贯营,也赶到了高邮驻扎。 同时,胡尚友、韩尚谅等人,也带着麾下,齐聚高邮。 高邮城内外,已经汇集数万大军。 李栖凤、监军道高岐带着甘肃军约四千人,左都督刘肇基,和副总兵庄子固,带着本部军约四千人,则是领军增援扬州。 而此时的清军,也不过才两三万人。 就算加上许定国部,也不过五六万人而已。 那许定国部…… 什么狗屁玩意? 高杰的兵都已经够差了,竟然——几百个人,就能在许定国老巢里,杀一个十进十出! 杀得许定国丢盔弃甲,狼狈逃离! 而清军面前的高邮、扬州两地,已经汇集了数倍明军。 这些林林总总的大军,只要有了一个领头羊,不说反攻清军了,守住扬州,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可惜…… 爱国忠义志未歇,豪门却要把国卖! 在这只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登高一呼,就能反击清军的紧要关头…… 江南朱由菘的统治,出现问题了。 历史上的南明朝廷,因为“大悲案”、“童妃案”、“太子案”,三大政治案件,动荡了朱由菘的统治。 尤其是太子案,更是不把朱由菘弄死、弄臭,豪门绝对誓不罢休! 甭管那些认识真太子的人,如何辨认,再三保证——这就是个假太子! 豪门偏偏就说——这就是真太子! 东林、复社党人,则趁机开始炒作此事,并坚持表示: “太子就是真的,是弘光帝贪图皇位,所以诬陷太子。” 所用的手段,与之前污蔑朱由菘酗酒、好色、残暴、昏庸——如出一辙! 施暴者总是用谎言,来污蔑他人! 而澄清者,哪怕跑断了腿,屎盆子依旧洗刷不清。 一如当年海外资本,污蔑味精致癌那般! ——莲花,就此消沉二十年…… 任凭朱由菘如何自证,这个在位仅仅只有一年的南明皇帝,就是那个——需要十年苦工,才能制造给他服用春药的“蛤蟆天子”! 一眼假的谣言,却抹黑了一个想要自强的皇帝…… 这就是东林、复社党人的威力! 这就是笔杆子的威力! 朱由菘的名声,烂了大街…… 最后,加上大奸臣黄澍的颠倒黑白,让左良玉误以为那所谓的太子,就是崇祯皇帝的儿子。 他起兵顺流而下,要推举假太子上位。 这个举动,导致了江南人心不稳。 原本还只是官场的动荡,扩大到了整个江南。 马士英、阮大钺两人,不得不调动兵力,准备先解决左良玉这个对朱由菘威胁最大的麻烦。 本来就漏洞百出的防御线,更加混乱。 再加上史可法的不通军略,完全放弃江淮地区。 这个举动使得军阀们失望,从而给了清军可乘之机。 而短暂离开,又迅速返回扬州坐镇的史可法,却继续坐以待毙。 (史可法被调防卫左良玉时,只走到了浦口,左良玉就病死了。 于是,朝廷命他立刻又返回了扬州。) 第1254章 电力时代的曙光 史可法的消极防御,成功的让清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扬州重城! 至此,清军才成为钉在南明心头上的尖刀。 清军已经和南京隔江相望。 甚至,先遣部队,已经渡过了长江。 到了此时,朱由菘在南京城,已经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离开南京,准备前往黄得功军营寻求帮助。 而江南豪门,则趁机将假太子扶上皇位。 不被人认可的假太子,却做了皇帝…… 这个举动,彻底导致江南政局动荡,朝野人心惶惶。 随后,江南豪绅齐齐迎接清军进入南京城,从而断送了南明朝廷。 之后,黄得功被射中咽喉,命丧战场。 叛徒田雄、马得功、丘钺、张杰、黄名、陈献策…… 背的背,抬的抬,将朱由菘送给清军。 弘光朝灭亡…… 一环扣一环! 历史上朱由崧弘光政权的灭亡,就是这么被搞没了的。 这些事情,但凡少了其中任何一个,朱由崧的南明朝廷,都不会灭亡的那么快! 在大概率事件中,这么多巧合的背后,必然就是人为! 就好像小西八的那个世越号。 但凡小西八朝廷的应对方法,执行错了任何一个,就不会死了那么多人! 不得不说,这真特娘的一言难尽…… 而在这个时空,朱由检已经将左良玉调往西南,更是早已处死了黄澍。 虽然朱由检又将张献忠、秦良玉调到了江西。 乍一看,弘光朝廷的西方压力,并不小。 然而,与历史上左良玉主动进攻不一样。 朱由检布置在江西的张献忠、秦良玉大军,却是以执行江西土地清查为主要任务的。 这两人的任务很简单,守住江西,困死江南就可以了。 在朱由检的命令下,江西的明军,就没有一兵一卒,进入弘光朝势力范围内! 也就是说,这个时空的弘光朝,并没有西方的压力。 然而,黄得功、郑鸿逵的更改旗帜,却也削弱了朱由崧的实力。 再加上方正化等人带着汉江商团,在江南控制了一个个“城中之城”,无形的宣扬了新大明的强大。 百姓最怕对比。 新大明的蒸蒸日上,国泰民安,百业兴盛; 南明朝廷的原地踏步,局势动乱。 两相对比之下,使得朱由崧的合法性,更是不被百姓承认。 同时,原本历史上只能支持朱由崧,甚至,以死报效国家的马士英、阮大钺、朱大典等人,早已暗中又投靠了朱由检。 朱由菘的铁杆支持派,也两面三刀…… 在这样的局面下,南明的败亡,已经是定局了。 …… 对于扬州的事情,朱由检完全交给了褚宪章。 甚至,就连整个江南,也已经放手交给了大臣们。 数次御驾亲征,建立了自己班底的朱由检,已经不需要军事行动,来培养自己的亲信了。 这就是开国皇帝,可继任皇帝的差别。 一个马上皇帝,绝大多数的武将,都是他的铁杆支持者。 只要朱由检不死,他就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王! 新年将至,朱由检比以往更加的忙碌。 就连早已订好了的选妃大典,都一再推迟。 朱由检不做新郎官,却忙着在各个作坊里面视察着。 甚至,遇到了匠人们无法理解的东西,更是亲手示范。 身为一个农村做题家…… 朱由检的动手能力,比大城市鸽子笼里面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得多。 当然,也就仅限于鸽子笼出身之人了。 因为稍微有些资本的,一年花费几十万上的兴趣班,就是他们这些草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比如马术,朱由检还是继承了崇祯皇帝之后,才学会的东西。 在后世,除了草原地区外,想要学习马术,那可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 在这年关将至的日子里; 在这北直隶大胜,大明已经完全掌控整个淮河以北的日子里; 在这个早在秋天,勇卫营就已经挺进捕鱼儿海,与奴儿干明军胜利会师的日子里; 在这个李自成已经亲自越过热海(伊塞克湖),驻扎在碎叶城的日子里…… (碎叶城,后世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以东,楚河流域的托克马克市附近) 朱由检却一头钻进了作坊里。 对于跨越万里送回来的——李自成已经踏出后世国境线,将大明疆域,完全越过了新疆…… 朱由检混不在意。 早在这之前,不管是刘文炳、巩永固那边的恢复奴儿干; 还是左良玉回到三宣六慰,坐稳西南半岛; 亦或是郑鸿逵、刘芳亮,成了核污水国的爹; 再或者是郑芝龙带着郑家兄弟,站稳吕宋…… 今日的大明,早就已经走出去了! 他正在逐步恢复洪武大帝、永乐大帝时期的光辉。 李自成去五斯坦…… 多大点事哟! 当年郑和就将忽鲁谟斯当做了海军基地! 帖木儿帝国雄心勃勃的想要侵犯大明呢! 郑和一顿胖揍,雄心壮志的帖木儿帝国,立刻成为矢志不渝追随大明的小朋友。 哪怕国家灭亡,流亡印度后,还在寻找道路,去给大明进贡呢! 这忽鲁谟斯是哪里? 就是前几天六艘军舰停靠的地方! ——波斯湾! 阿联酋、阿曼之间,那个尖锐的拐角处。 早在明初,郑和第三、四、五、七次下西洋,皆曾停驻此地。 老祖宗如此牛逼,朱由检这一点成绩,岂敢沾沾自喜。 …… 在这新年将至的日子里。 皇帝陛下经常一手油污的钻在作坊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今天,却哪里都没去,喜笑颜开的呆在了皇宫里。 因为—— 就在前几天,大明皇家光学工厂的孙云球,给朱由检送上了一份惊喜! ——水力发电实验,已经成功。 依靠制造玻璃,这种全民需求的庞大生意,苏州五怪已经成了汉都最富裕的商贾之一。 孙云球这个当初只能问好友借钱,才能置办起了望远镜,准备呈递给皇帝,获取晋升之姿的大牛…… 早已成为汉都商团里面,炙热的新贵。 孙云球成了新大明,人尽皆知的商界传奇之一。 第1255章 普通日子里的不普通 孙云球的手上,可不单单只有玻璃制造厂这一个生意。 以孙云球为首的苏州五怪,是光学镜片的鼻祖人物。 人家就凭着自己摸索,都鼓捣出来了显微镜、千里镜、存目镜、万花镜、鸳鸯镜、放大镜、幻容镜、夜明镜…… 等等——七十余种光学仪器! 人家连夜视镜——“夜明镜”都给发明出来了! 要知道微光夜视,这可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才破解的难题! 以孙云球为首这五人,就是这么牛逼的——划时代的怪才! 朱由检岂能大材小用? 这五人,就和二毕、二宋、老王一般,都是朱由检的宝。 是他的心头肉! 朱由检除了高官厚禄,毫不吝啬,早早就赏赐下去之外。 更是严令他们,每隔三个月,必须接受吴有性等人的双盲医疗检查! 历史上的孙云球,去世的时候,只有34岁。 这样的人,迷信一点的说法,之所以英年早逝,就是老天不愿人间有此大贤,早早就被苍天收回了…… 他们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们的早逝,是天神归位。 这可是让老天都妒忌的绝顶人才! 天妒英才,青年早逝,成为了英年早逝的一个代表性人物。 历史上的孙云球,国家破碎,清廷残暴——就算活着,也难逃被“大清圣祖”康麻子,发配宁古塔…… 万幸的是,他遇上了朱由检。 孙云球有暗疾。 甚至,第一次面见朱由检的时候,任凭他怎么强忍着,都无法抑制自己的咳嗽声。 当时,朱由检就让吴有性给他诊治了。 吴有性早就诊断出了他有肺疾。 朱由检明白,这大约是因为孙云球终年磨制镜片,得了尘肺病。 万幸! 吴又可是有本事的大医! 再加上这时候的孙云球,还是个弱冠小青年咧! 历史上的他,十几年后才去世。 就算孙云球得了尘肺病,也不过是早期而已。 好治! 再加上朱由检的医疗手册,让吴又可的医术,更上一层楼。 在吴有性的精心调理下,孙云球的咳嗽症状,早就消失了。 今时,孙云球早已康复。 往日消瘦的孙云球,现今脸上也有了双下巴。 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满脸都是朝气。 虽然,在这个时代,他早已为人夫、为人父…… 苏州五怪,都是这时代的顶级人才。 虽然不如宋应星兄弟这般,是全才。 也不如毕氏兄弟那般,是对国力提升最快的军工人才。 但是,一个健全的社会,必然是全方面发展的。 深化发展的道路,朱由检从未放弃。 我华夏族群,自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单条腿走路过! 无尽岁月里,华夏的方方面面,都是盖压全球的领先。 这也是后世的我们,能够成为最全面工业体的原因。 ——因为华夏,能够依靠的,从来都只是自己! 我们不是强盗体系的那群人,只有一条腿,还能蹦上了天。 农耕文明——只有自己富足了,才会展开贸易。 强盗文明——只要自己抢到了,就可以贸易。 这就是东西文明的不同。 意识形态的差别,也就成为了西方强盗文明,在“编撰”起自己的历史的时候——总是要用后世的贸易思维,去“完成”祖先的历史。 浑然不知道科技时代的不同,会被人一眼看穿——他们的瞎编的! 苏州五怪,个顶个都是顶尖人才。 朱由检对他们的使用,从未压制了的。 甚至,更是以皇帝之尊,入股他们,联合成立了作坊。 今日的孙云球、陈天衢、俞天枢、高逸上、诸昇五人麾下,已经林林总总,成立了三十多座不同的工厂。 全是与玻璃相关的行业。 从普通大众需求的眼镜,至高精尖端的光学镜片——涵盖了从民生到军工,从军事到科研的方方面面。 而光学工厂制造出来的各色望远镜,更是赚钱的利器。 当然,朱由检赚的更多。 不管是玻璃厂也好,还是光学工厂也罢,朱由检都占据了六成的股份。 这些工厂生产,占据了汉都商团对外贸易的玻璃相关制品,八成以上的份额。 可以这么说,单单靠着苏州五怪麾下的工厂,朱由检就能养活了麾下的大军。 代差的科技,想要挣钱,就是这么简单。 比如望远镜。 卖给江南的,只是明军百户级别普遍装备的东西。 造价不过一枚银元——售价高达998枚银元! 朱由检含泪血赚997枚朱大头…… 贼离谱的是——汉都商团不认白银,只认银元。 江南豪门想要购买,还要先高价兑换了银元出来。 这一进一出,又是翻了数倍的暴利! 而江南文人豪绅集团,为了他们主子爷的江山,还不得不买! 他们选的主子爷,要是无法推翻朱家大明…… 那之前的付出,不是全瞎了? 江南资本豪绅,就像是赌桌上输红了眼的赌徒,正不顾一切的押上所有! 哪怕掏空了家底,也要将主子爷请进江南…… 若不是怕气坏了二宋等几位老大臣,朱由检甚至都在琢磨着,要不要将燧发枪,也卖给江南算了…… 人家给的太多了啊! 朱由检终于理解了霉子那被自家、导弹打,还要屁颠屁颠卖装备的心情了—— 都是小钱钱啊! 甚至,朱由检好几次都在琢磨着,要不要暗中知会郑森、郝摇旗,故意搞沉自家几艘船,卖给江南豪门…… 要不是怕毕懋康兄弟气坏了身子,大明初代蒸汽机船,早就出现在江南了…… …… 朱由检笑嘻嘻的站在承天殿内。 新大明的大匠人们,全都到了皇宫之内。 从白发苍苍的二宋、二毕、北王,至三家大佬带出来的子侄、学生们,全都到齐了。 大明皇家大学城,墨家学院旗下的二百多位教授级别大佬,更是一个不拉。 今天虽然普通,却是个大日子! 距离小年,还有六天。 距离朱由检生日的万寿圣节,还有七天。 今日是黄帝历4342年,黄帝诞辰4362年。 (宋教仁主张以轩辕历加20年,作为黄帝生辰。) 第1256章 承天殿内诸卿忙 大明永盛元年,乙酉年,腊月十七日。 不年不节。 也非朔、望、晦日。 今天,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日子。 然而,却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重要日子! 在这个普通的日子里,在这个新年将至的腊月底,新生的大明,即将见证华夏的彻底崛起。 这个普通的日子,在后世的历史上,会成为华夏再次屹立世界之巅八千年的重要标志! “丁伟! 你小子别咧着嘴傻笑,傻愣着干啥哩? 快将起子递给我!” 站在梯子上的王永春,破口大骂。 这个他带出来的徒弟,这个他父亲看重的后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自从进了皇宫,就老是盯着皇帝傻笑。 这丫是怎么了? 自从鼓捣出糖精之后,这厮就被封了爵。 内燃机突破之后,更是被晋封为子爵了啊! 高低也是个尊贵的大明爵爷了,这可是手握一乡臣民的贵族! 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哦…… 来了!” 丁伟咧着大白牙,将螺丝刀递给了梯子上的王永春。 完事后,眼神又瞥向了皇帝…… 标志性的大白牙,又龇了出来。 王永春恨不得给他一脚…… …… 宽阔的承天殿内。 一众大牛,亲自爬高上低,正在架设着电缆线。 九九八十一座巨大帝王雕像,端坐在高大的基座上。 一手上举,承托起承天殿的梁柱。 一手持剑,挎在腰间。 九九八十一个灯泡,悬挂在剑柄之上,垂在承天殿上空。 就好像是一个个装饰宝剑的剑穗。 朱由检嘴里叼着烟,斜剌剌坐在龙椅上,两只脚,翘在了龙案上。 还一抖一抖的。 好似一个混子,浑然没有帝王的模样。 望之…… 不似人君! …… 对于自己的布置,朱由检很是满意。 八十一个灯泡,足以将整座大殿照射的一清二楚。 虽然因为初代电灯亮度不足的原因,无法做到纤毛毕现。 但是,这座新大明权力最高殿堂,加上这些划时代的电灯。 必然会震撼了这时代的每一个人的! 大明已经太大了。 那么多海外将领、封国,靠什么来控制他们? 靠什么来让他们始终臣服? 靠什么来让这些海外领土,始终归属大明? 最好不过——用每一次进京,都能让他们大吃一惊的科技发展了! 只要大明脚步不停,这些海外地盘,就永远是华夏的自留地! 慕强,是人类的通病。 只要大明本土每时每刻都在发展,海外将领、封国国主们,就会永远臣服在大明脚下。 他已经决定好了,等社会再发展一段,他会将射灯给鼓捣出来。 这玩意很简单,制造一个漏斗状的灯罩,就能勉强凑合了。 至于反光涂层,银箔就可以。 实际上,在电灯没有出现之前,就有燃油版的射灯了。 能够反射灯光的射灯,最早大约出现在1887左右。 甚至,还早就装在了车辆上,用来照耀前方的道路。 射灯的原理就是利用反光涂层,使得灯光更加集中而已。 很简单! 朱由检已经决定好了,将射灯也给鼓捣出来! 到时候,给每座石雕,安上九个射灯。 四个对准地面,五个对准房顶,取九五至尊之意。 然后,再搞点小彩灯,给整座大殿装上灯带…… 反正彩色玻璃,对于华夏匠人来说,就是小儿科。 彩灯这玩意——吹几个不同颜色的玻璃空壳子,就可以了。 至于电流控制器…… 钟表上面的擒纵装置稍微改一改,就是初代的控制器么!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不停开关,控制电源而已。 难度不大。 这玩意一旦面世,就会成为高楼的必备装置啊! 这叫——霓虹灯! 到那时,整个汉都,将会成为一座真正的不夜城! 华夏百姓,必将笼罩在五颜六色的夜色中,继续华夏那丰富多姿的夜生活。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 朱由检丢了烟头,嘴角带上了笑容。 嘿! 到那时,想来大明已经不需要他操心,就足以滚滚向前了。 他就可以整天搂着天南海北的妞,在这大殿里开舞会啦! 一想起将来那“放荡不羁”的美好日子,朱由检只觉得自己在冒泡…… ——美得冒泡! …… 地面上,丢满了烟头。 终于从“古时候”,要回到现代生活中的朱由检,喜笑颜开。 逢人就散烟! 短短一会时间,大明皇帝陛下,就已经散空了几条华子…… 而承天殿的布置,即将结束。 电力,即将出现在华夏皇宫之中! 这是朱由检的一小步,这会是人类的一大步! …… 朱由检早就将磁力切割发电的原理,讲给孙云球等人。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工匠们,分工并不是那么明确。 比如孙云球,虽然这家伙是一个磨镜大师。 但是,能够独出心裁,将显微镜等光学仪器给鼓捣出来—— 人家必然是也要懂得机械设计与制造的。 要不然,这些仪器的骨架怎么来? 跨个行,涉及一下电力发明…… 问题不大! 虽然,的确跨的有点远…… …… 在宋家第二代宋士颖等人的帮助下,历经一年之久,水力发电实验,终于成熟了。 实际上,不管是水力发电、风力发电,还是火力发电,亦或是最先进的潮汐发电——本质上都是切割磁圈形成的“磁力生电。” 没错,都是切磁圈。 这些发电原理,都是在切磁圈。 至于光伏发电的原理,则是在阳光的照射下,电池里面的自由电子会增多。 道理都很简单…… 发电也很简单。 明白磁力切割发电的原理,然后设计出“定子”、“转子”装置…… 手摇就可以了! 脚蹬也行…… 反正一时半会的,朱由检也鼓捣不出来大功率电器。 点个灯泡而已,才有多大的功率咧? 宫女们手摇就能办到了。 至于决定用水力来发电,纯粹是为了后面给整个汉都供电,来积累经验的。 当然,这条路还很远。 毕竟,复杂的是电力运输,以及电力储存。 这两个方向,才是真正的高科技。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普及电力很晚,然而,不管是电力运输,还是电力储存,都是世界顶尖的原因。 因为华夏老祖宗,给我们留下了全球最高的脑容量! 能够让我们起步虽晚,却能快速的追上他们,进而超越他们! 第1257章 来人,通电!让孙小子看看! 至于电灯泡…… 若想将电力转化成光亮,只需要用细导线,进行通电,就可以了。 电灯——说白了就是导体发光发热的过程而已。 有没有玻璃罩,不影响它照明。 至于区别嘛…… 无非是十年换一个发光装置(灯泡),还是一分钟换一个发光装置(灯泡)而已! 实际上,白炽灯的制造原理,也很简单。 用难以发生氧化反应的惰性气体,充填保护罩,裹住里面的发光导体,形成密封环境,杜绝(减少)氧化,就完事了。 这就是白炽灯的原理。 很简单…… 最起码,嘴上说起来——原理是很简单的。 反正,朱由检只需要两片嘴,一说就好。 至于大明的大匠人们,会不会早早秃了头…… 他是皇帝,还能亲自动手不成? 头疼的又不是他。 至于里面的钨丝,的确算是高科技…… 虽然以现今的科技手段,批量生产无法做到。 但是,有土办法啊! 电灯的原理就是——导体发光发热! 只要有了电力,绑根铁钉,一样能照明! 无非就是使用的时间长短不同罢了。 钨丝无法生产—— 朱由检有的是办法来解决。 换成竹炭丝,依旧可以使用啊! 只要将竹丝碳化后,装入抽干了空气的真空灯泡内,足足能够亮400小时呢! 能用400个小时的灯泡,已经可以大批量生产了好不! 400个小时什么概念? 这时代的百姓,天黑之后,能点燃五个小时的电灯,就是不可思议的长时间用电了! 一天点亮5个小时,400小时,足足能用80天! 这可是快三个月了! 一年换四个灯泡,就能没了火灾隐患,亮度还比油灯高多了! 谁不愿意接受呢? 换句话说,电力时代,已经即将到来了。 电力的普及,已经被朱由检推上了日程。 当然,目前还算是在技术验证期内。 毕竟两种变压器,匠人们还在研究…… 至于高压输送,减少电力损耗,更是没有头绪。 想要大范围普及,肯定难度还会很大的。 十年之内能够解决,就是烧高香了。 朱由检也不急。 他才三十多岁,最起码还能活三四十年呢! 在他老死的时候,能够看到一半百姓家中通了电,就足以欣慰了。 …… 三大殿的电力化,已经即将铺设完毕。 朱由检准备在新年正旦的那一天,给群臣来一个惊喜! …… 就在皇宫十几里外的一座小瀑布边,工人们已经修建起了一座拦水坝。 修河坝、水闸,大明百姓可不陌生。 当年成祖皇帝,只用了短短200天,就修好了整条大运河呢! 更何况,汉都的水泥制造业,已经遍地开花。 有了新式建筑材料,修建的速度更快。 用水泥、钢铁打造的古怪作坊,耸立在瀑布之下。 巨大的水轮,溅起了水花。 这是大明工匠们,用来进行水力发电实验的水电站。 朱由检当初在给首都选址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电力问题。 若想一种新科技推广的速度更快一些,没有比让皇宫最先使用,是更好的宣传方法了。 汉都边上的均州,后世就有曾经是国内最大水力发电厂之一的——丹江口水电站。 这里是全国第三个过千亿级的发电站。 作为一国首都,只要跨入了电力时代,用电需求必然是最多的地方。 将京师定在这里,电力化的进程,才会进一步加快啊! 推动华夏科技发展,才是朱由检的最终重任! 将汉都定在这里,可是朱由检思索了很久之后的决定。 (他不会说他是没办法了,才定在这里的……) 轰鸣的机器声中,宛若蜘蛛网一般的电缆,通过电线塔,输送到了远处的皇宫内。 汉都皇宫。 昂贵的杜仲胶熬制的橡胶,包裹着一根根铁丝,做成了这世上最早的电缆,被架设在石制大殿之上。 身穿玄色龙袍的大明皇帝朱由检,亲手装上了最后一个灯泡。 皇帝的身边,站着一众大明顶尖巨匠们。 宋应星、毕懋康两人,挤开一众大佬,亲手扶着皇帝的梯子。 待到朱由检下了梯子,孙云球一脸的稀奇,难以置信道: “陛下,这东西真的能亮吗?” 朱由检笑了: “这世上第一个灯泡,可是卿家亲口吹出来的! 怎么,试验了这么多次,你还没有信心?” “不是。” 孙云球腼腆的挠挠头: “臣下也就是在实验室那边实验成功了,这么远的输送,可从没试验过呢! 陛下准备在新年庆典上,让大臣们大吃一惊,臣下这不是怕有疏漏么! 要是到时候出了差错,臣下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科技的发展,总是要试错的。 做错了也没事,只要我们不屈不挠,终有成功的那一天! 既然你没信心,那就提前试试!” 朱由检笑着挥手: “卿家们,既然已经装好了所有的灯泡,就准备开关通电吧! 让孙小子看一看! 省的这家伙,总以为朕要害他。” “哈哈哈! 臣等遵旨!” 一众大匠人哄堂大笑声中,纷纷拥挤在开关电闸前,准备推上电闸。 “推闸!” 朱由检一声令下,终于抢到了位置的毕懋良,一屁股将亲兄弟毕懋康挤出老远。 年事已高的他,却三两下就爬上了梯子,亲手推上了电闸。 “啪啪啪!” 虽然无声,却在众人脑海中脑补出声的瞬间,一个个灯泡,瞬息之间,全部亮起! 九九八十一个电灯泡,发出了橘黄色的光芒。 “成了!” 毕懋良瞪大了眼睛! 虽然他早已知道灯泡是可以亮的。 然而,当亲手推上了电闸,看着灯泡在皇宫之内亮起,毕懋良还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陛下! 我们成了!” 毕懋良眼含热泪。 “亮了!” 孙云球瞪大了眼睛! “竟然真的亮了!” 毕懋康、宋应昇、宋应星、王徵等人,眼睛圆瞪着,喜悦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这些宁死也要为大明尽忠的绝代大拿们,泪眼朦胧,却不舍得去擦一下。 ——他们生怕一个闭眼,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 第1258章 赏!重赏!重重有赏! “竟然真的会发光?” 坐在一边,陪周皇后说着闲话的张皇后,满脸不可思议。 浑然没有岁月痕迹的脸上,全是震撼。 看着皇帝的眼睛,更加闪闪发亮。 “天啊! 这莫不是道家仙法……” 周皇后刚刚塞进嘴里的瓜子,忘记了磕皮…… “嘿嘿嘿!” 朱慈炯挥舞着胳膊,嘴里发出了无意义的音节。 被张皇后家里的小屁孩们,带的学会了调皮捣蛋的三皇子,又找到了新方向…… 这可比爬枣树、上房顶,有意思多了! “老天!” 正襟危坐的太子,俊俏的脸上,全是震撼。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浑然没有人皇架子,正和大臣们拍掌相庆的父皇…… 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 这东西要是装在城墙上,敌人是不是就无法发起偷袭了? 这是军国利器啊! “赏! 重赏! 重重有赏!” 朱由检大吼一声: “王廉!” “去内库调银元! 毕懋康、毕懋良、宋应星、宋应昇、王徵五位老大臣,每个人发一万银元的赏赐! 在场的所有人,每个人都发五千银元的赏赐!” “遵旨!” 正张着嘴巴,傻乎乎看着电灯泡,就算眼睛花了,也舍不得眨一下眼睛的王廉。 听到皇帝召唤,他一个激灵,立刻应承下来。 转身就跑的王廉,没跑了两步,又扭过头来: “敢问陛下,是去拿银票,还是去拉现银?” 由不得王廉不开口询问。 今日在场的匠人们,可是足足两百七八十人。 一个人发五千枚银元,这就是近一百五十万枚了。 一枚银元,重七钱。 也就是说,这些银元的重量,都足足六万多斤! 要用几十辆马车来拉! 他不问清楚,茫然调动人力物力,难免要出了疏漏。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三声: “发现银! 调动陈圆圆那帮子乐队,给老子敲锣打鼓,一个个给诸位卿家送过去!” 这么好的宣传机会,朱由检怎么可能放过! 想要让《大明专利法》,成为每个人都必须要遵守的东西,他不敢浪费了每一丝机会。 再说了,千金买马骨的道理,他自然是懂得的。 给众人的赏赐虽然很多,但是,对他来说,却不算事。 单单汉都境内的工厂,一个月税收就不止这点银子。 至于动用陈圆圆,更是宣扬《大明专利法》的手段罢了。 王廉转身就朝外跑。 而一众大匠人们这才醒悟过来,急忙纷纷上前推辞: “陛下,臣等早已不愁吃喝,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这些钱还是要花在了刀刃上……” 众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由检打断: “这都是《大明皇家专利法》早已规定好了的。 这种事关国家安定的行业,专利都是自动归属国家所有的。 你们的专利费,是一锤子买卖。 就算你们不差钱,难道还不能给后代攒点家业?” 朱由检都这么说了,王徵笑着开口道: “陛下厚赐,臣等唯有拜谢了。” 说完,他推了二毕一把,三人率先站好了班列。 一众匠人眼见大佬都接受了,纷纷按照品秩高低,排好了队列。 众人弯腰,齐声谢恩: “臣等拜谢陛下厚赐!” 朱由检笑着让众人平了身: “国家自有法度。 自从大明立国以来,就在推崇法治。 朕更是愿意以身作则,维护法律的地位。 只有法律凌驾所有人之上,咱们大明才能永世昌盛。 《大明专利法》是早就经过全国确认颁行的法律。 这一点,诸位都是签了字的。 朕给你们的赏钱,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 诸位卿家何谢之有呢?” 毕懋康咧嘴笑了,缺少了两颗门牙的他,笑起来很喜庆: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咱们还是遵照陛下的旨意办事就是。 诸位同僚,你们说还有什么是能够赚钱的行业,快给老头子我分享一下。” 毕懋康笑的眯着眼: “咱这一万枚银元,拿来投资,应该能上了规模吧?” 皇帝定下的俸禄,足够全家衣食无忧。 虽然相对于前宋时期,单单依靠俸禄,就能过上巨富之家,还是有所差别的。 皇帝规定的俸禄数额,伴随着级别的提高,国家给予的福利也就越高。 吏员到正三品,官员至从二品后,从衣食住行到吃穿用度,朝廷就几乎全部包圆了。 如此一来,这俸禄的总数,就不是那么的离谱了。 换句话说,官员的俸禄,也就是让官吏能够小康而已。 就算位极人臣,也不过是中产阶级。 但是,皇帝制定的赏赐,却是堪称巨额! 俸禄不会让官员暴富…… 赏赐却能轻易做到! 就比如他们这些大匠人,只要能够有多突破,只要研究出了能够提高当时生产里的先进器械,或者是改良了技术…… 都能得到不菲的赏赐。 这赏赐,动辄就是以全年年薪总数起步的! 就比如这一次,他们直接得到了五千枚银元的赏赐。 这可相当于在汉都城内,能够购买了——足足数百座四合院啊! 京城内的几百套四合院…… 这是“一张专利,瞬间暴富”! 后代已经不需要奋斗了,躺着收租就好。 ——只要不赌和毒,24k金的狗腰子,也嫖不完。 只需要一张实用专利,只需要一次划时代的发明,子孙后代,都会成为巨富之家!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的用意。 这是再用实际行动。来支持大明的科研事业。 在场的,除了几位大拿是高官外,其他的都是吏员的身份。 虽然明面上,他们若想进入官场,需要考试合格后,从七品官做起。 但是!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样的吏员,才是真正负责具体事情的人。 而官员,不过是名声好听罢了。 除了那几个跟着皇帝南下的老人、和深受皇帝信任的大臣之外,其他人,都无权插手具体事务。 换句话说——皇帝将官员,全都当成了无所事事的清流! 皇帝通过高额赏赐的行为,在告诉天下人——科技才能兴邦! 今日的大明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若想富,多生孩子去植树。 要想豪,生了孩子送学堂。” 第1259章 未命名草稿 这可不是瞎话,更不是胡说! 一张大明皇家墨家大学城内的教授资格,只要鼓捣出了好东西,就能抵得上一座工厂的收入。 皇帝如此重赏,这些大拿们,也懂得怎么回馈皇帝。 除了埋首实验室,发明创造之外。 赚到了钱的大拿们,纷纷开设工厂,化身大明汉江商团的供应链之一。 汉都资本,就像是滚雪球一般,已经成为一股堪称巨无霸一般的能量! 若论实力,今日的汉都商团,已经成为这世上最富有的资本集团了。 朱由检魔改之后,这个以普通百姓为根基的资本集团,再也不会有了对手! 因为朱由检规定了严格的分红制度。 底层百姓,那都是整个集团的组成分子。 他们只需要缴纳了该交的赋税,就能享受到汉都资本带来的红利。 用大明皇帝朱由检的话,这叫——共同富裕。 毕懋康的话,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众人低声交谈,正在互相交流信息。 下一个赚钱的风向,怕是就是这个电力的应用了…… 太子凑到了朱由检身边,低声道: “父皇,孩儿以为,这电灯可是军国利器。 若是使用得当,咱们的城池,再也不怕被人偷袭了……” 朱由检赞赏的看了面庞如玉的儿子一眼。 这小子,终于被他扳了回来。 考虑事情,知道站在国家上面了。 “你这个想法很好,这东西,可不单单是能够照明这么简单。 且看着吧,只要这东西能够普及开来,我汉家江山,必将屹立世界之巅。” 朱由检话都还没说完,就见到秦知恩匆匆而来。 他趴在王承恩耳边,低声呢喃一阵。 王承恩点头,走向了朱由检: “陛下。” 朱由检抬起头来,见到这位老大伴,正一脸严肃。 遂对太子挥手: “你去与几位老臣商量一二。” 太子识趣,转身离去。 朱由检看向了王承恩: “什么事?” “陛下!” 王承恩开口道: “刚刚秦知恩来报,说是徐州方向的锦衣卫暗桩,送来了急报。” 朱由检点头,示意王承恩继续。 “洪承畴虽然如同陛下所料一般,被清廷酷刑对待。 但是,他却没有死。” “哦?” 朱由检微微动容: “这老小子的命,竟然这么大?” 王承恩点了点头: “暗桩上报说,洪承畴交代了很多清廷秘闻。 但是,对于清廷的军事政策,洪承畴交代的并不多。 洪承畴言:他想活命。 他询问陛下,该如何处置洪承畴。” 洪承畴求活? “呵呵!” 朱由检轻笑起来。 这老狗! 但是,挖掘出了洪承畴嘴里的秘密,的确能够减少明军的死亡。 洪承畴不过是一汉奸走狗而已。 他的命,没有大明一个普通军卒,更为重要! “让秦知恩亲自走一趟,带上医学院的一流医者!” 朱由检笑了起来: “朕听说,医学院里,有人善于治疗蛇毒引起的皮肤溃烂?” 王承恩想了想,使劲点头: “陛下说的是善于治疗五步蛇之人吧? 一旦被这种毒蛇咬中,就会出现溃烂的现象。 医学院那边,的确有人善于治疗五步蛇被咬者。” 朱由检放心了。 被五步蛇咬中,全身皮肤都会逐渐溃烂,甚至能够烂到了白骨。 后世对付这种情况,通常会采取截肢处理。 然而,在民间治疗蛇毒的牛人群体中,却有人能够医治这种情况的。 虽然会留下后遗症…… 但是,相对于截肢,这却是最好的结局了! “让秦知恩多带几人过去。 稳定了洪承畴的伤势后,将他带到汉都来!” 朱由检摩挲着下巴: “还有,锦衣卫那边,北镇的王国兴,不是呆在京师么。 让王国兴出手,给我撬开洪承畴的嘴!” 王承恩记住了皇帝的交代。 他迟疑道: “陛下,那之后…… 洪承畴该如何处理?” 朱由检大笑起来: “怎么处理? 朕最善良了! 岳王祠前秦桧跪。 但是,白铁何等无辜! 无辜的钢铁,为何要替代秦桧还罪呢? 朕的忠贞祠前,正是缺少了跪像。” 朱由检眼眸一寒,咬着牙道: “告诉王国兴,挖空了洪承畴的口供之后,给朕将他熏制了! 然后,用玻璃,给朕封起来。 这等汉奸败类,就跪在忠贞祠山脚!” 王承恩点头,就要转身去告诉秦知恩。 朱由检又唤住了王承恩: “倭寇拜鬼的地方叫啥?” 王承恩开口道: “回陛下,东瀛小儿,管那叫靖国神厕。” 朱由检摸着下巴上的胡须: “从今儿起,国家大型建筑,皆修建共用厕所。 至于怎么修建——就以这东西为范本! 忠贞祠、忠烈祠山脚,要修建能够同时容纳百人如厕的大型公共厕所。 洪承畴的归降,就给朕放在厕所门口!” 朱由检伏案,刷刷写下“靖国神厕”四个字,交给王承恩后,道: “这个横幅,雕刻成匾,悬挂在每座公厕之上。” 王承恩正待应下。 却听皇帝继续道: “朕前番定下的《汉奸录》,你要记住了。 名册之上狗贼的尸体,都给朕弄回来! 然后,研墨成灰,烧成马桶,放置在皇宫山脚、忠贞祠山脚、忠烈祠山脚的那些大型厕所中。 至于马桶的模样,就给朕按照他们的模样烧制。 让他们给我子民承接屎尿。” 王承恩见到皇帝再也没了交代,这才弯腰离去。 不多时,秦知恩离开皇宫,朝着医学院疾驰而去。 …… 天色渐渐晚了。 一轮通红夕阳,悬挂在汉江对岸的薤山之上。 朱由检站在承天殿门口汉白玉台阶之上,面前是正在朝宫外走的大工匠们。 承天殿地势很高,透过远处大开的宫门,能够看到陈圆圆已经带着教坊司的舞姬们,正在载歌载舞了。 而歌舞团的后面,则是一辆辆敞篷马车。 白花花的银元,反射着阳光,煜煜生辉。 一众大匠人,早已见怪不怪。 皇帝陛下想要通过这种大张旗鼓的宣传方式,告诉天下百姓——科技人才,才是帝国之最! 他们怎么会不配合呢? 尤其是那鹤立鸡群,白发苍苍的几位老人。 宋应星、宋应昇、毕懋康、毕懋良、王徵…… 这五人,可是眼见国家破碎,不惜与国同殉的国士啊! 眼见大明再次恢复了昔日风华。 莫说皇帝重金赏赐,只是让他们配合宣传了。 就算皇帝不给钱,他们也甘之如饴! 第1260章 蓬勃的新时代 汉都之内,以皇宫为中心,四通八达的道路上,塔天宝正带着兵马司的兵卒们,给一杆杆高高耸立在路边的路灯,添置石油。 早在朱元璋、朱棣时期,就已经开始在京师推行路灯政策了。 朱由检这个后世人,岂能不学了祖先的经验? 不夜城…… 能够促动经济的流通速度啊! 冬日的天,黑的特别快。 太阳还顽强的红着脸,企图将最后一抹光辉,洒遍人间呢! 建立在山区的京师汉都,除了山峦还笼罩着金光之外,街道上已经朦胧起来。 夜幕即将来临。 九城兵马司的军卒们,给油灯添上石油,点燃了油灯。 然后高高悬起,挂在灯杆上。 沿着公路,笔直延伸远处的路灯,开始散发橘色的光芒。 玻璃灯罩下,蚕豆大的油灯火苗,正在接替了太阳,将光芒洒遍整座京师。 虽然微弱,却也能够看清周围。 这时代的冬日,格外天冷,北国早已冰封。 大明超过一半的基础建设,都已经停工。 需求的下降,使得京都的各处作坊,已经逐渐开始放年假。 居住在京师城内的人们,逐渐从一年的繁忙中,回到了清闲状态。 忙着赚钱的时候,还怎么不注意。 待得闲了下来,这才发现,新建的京师, 竟然再次变了模样。 不说道路两旁,再也看不到茅草棚。 一座座几层高楼,拔地而起,偶尔夹杂着一座低矮的屋架房。 街道两旁,一层的瓦房,已经很少见了。 得益于水泥的大规模生产,就连寻常百姓盖房,也会直接盖了两层。 同等地皮,楼房的居住面积,直接翻倍啊! 谁不想自家更大一点呢? 山谷河道上,都已经遍植花草树木。 道路边的人行道上,已经铺设了地砖。 挨着河的一侧,半数地段,都已经装好了护栏。 面前的一切,莫说游玩京师的外地人了,就连汉都本地人,都不由惊诧。 忽然不知,这一切,都是啥时候发生的。 汉都就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 稍微一个不注意,再仔细打量,愕然发现,已经变换了模样…… 闲暇之后的老百姓,总是喜欢闲逛。 尤其是大小街道,全都装了路灯之后,更是要熬到了很晚,才会回家睡眠。 汉都是一座新生的城市。 居住在汉都的百姓,来源更是五花八门,天南海北都有。 甚至,还有不辞千里,为大明光棍解决婚姻问题的蒙古人,见到新大明的繁华后,也定居在此。 人口多了,生意就来了。 各种小吃,犹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 经济若想繁荣,首要就是百姓兜里有钱。 有了闲钱,才会买买买啊! 百姓有了钱之后,更是喜欢研究新吃法。 一旦左邻右舍都叫好,便会买个炉子,摆摊挣些铜板。 如此,就是钱生钱! 资本有资本的做法,小百姓有小百姓的门道。 万物还没有诞生了意识,便在囤积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 今时的京师,小摊贩已经遍地开花。 而其中最多的摊位,竟然是卖茶的! 京师百姓,都是迁徙而来,在左邻光化百姓那喜爱饮茶的氛围下,有事没事就喝茶的风俗,延绵到了整个汉都。 有了需求,就有了市场。 有了市场,就有了大量的从业者。 很多百姓,寻个街头巷尾、河边滩涂,支了三五张桌椅,提上几桶清水,一个泥炉,便能换了几枚铜钱。 若是赶上生意好,更是一晚所得,就足够全家一月的嚼用…… 老百姓见到了利润,便会进一步促进了市场的繁荣。 经济…… 流动起来,社会才会更加健康。 而江滩上的处处小公园、小广场,更是兵马司划定的高档小摊贩聚集地。 或者说,这是美食街…… 这里风景好,游人自然就多。 游人多了,市场就来了。 在这样的区域—— 小摊贩就算支出了摊位费,也比别人赚的更多。 不要看不起小生意。 繁华地带的小本买卖,挣得一点都不会少了。 这里的小贩们,早就跻身有产阶层了。 凭着一个小摊,在汉都买房者,不在少数。 朱由检借着赏赐军官家眷,赐予房屋的同时,悄悄推出了房地产经济。 京师周围,出现了成片的连栋建筑。 对于鸽子笼,朱由检是深痛恶绝的。 他更是悄悄推出了《大明百姓住宅法》,严格规定: “售卖给百姓的房屋,不得超过三层,不得无地空售。 但凡住宅交易,必须要连带宅基地一起交割。 而每座房屋的院子,必须超过占地面积的八成,同时,必须保证进门道路超过一丈。 可以只卖一间三层式的住宅,但是,绝对禁止单卖空中楼层。” 这世界辣么大,没地了去抢就是! 朱由检的这个政策,就是为了解决后世大城市停车位紧张的难题的。 只要严控楼层高度,就不会发生停车难的现象。 就算将来家家户户都有了车辆,停在自家院子就好了。 何必为难小百姓呢? 这种放在后世,要叫做小别墅的房子,已经进入普通小商贩家庭。 在新生的大明,奋斗一年买房,不是难事。 就算在厂里做工,老老实实干上五年,也能攒够了买房的钱了。 更别提这些“下海经商”之人…… 有人赚了钱,必然有大量的跟风者。 而由于大明的高速发展,跟风者虽然吃不到第一口红利,多少却也都能赚到钱。 这也是历史的必然定律。 不管是什么时代,只要社会急速发展,敢于“下海”者,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暴富起来。 夜幕降临,早早吃过了饭,正在压马路的游人,还不待涌向茶摊、小肆,忽然听闻一阵锣鼓之声。 “陈圆圆出来了! 哇!陈圆圆好美啊! 陈圆圆! 陈圆圆!” 伴随着尖锐的口号声,街道上忽然开始喧闹起来。 “陈圆圆出来了?” 男人瞪大了眼睛。 “陈圆圆出来了?” 女人嗷嗷叫着,生怕自家男人魂被勾走了…… 万人空巷! 无尽闲暇的百姓,尽数涌上了宽阔的街道,争相一睹陈圆圆的风采。 伴随着皇帝下令编撰的《巩富贵万里归国》,陈圆圆的大名,更加炽盛。 …… ps:兄弟们,番茄第二次打赏活动开始了,我又是最后知道那个。 前三名可以去参加年会哎! 好想去…… 这一次规则变了很多,免费礼物也算积分的,大家帮我看看小广告,送俩免费的礼物。 第1261章 全城轰动 不得不说,皇帝亲手编纂的大纲,让朝堂大佬们集体填词,又亲自指导,修改了无数遍的曲子,牢牢地抓住了所有人的胃口。 巩富贵当时那种小人物的心理过程,描写的淋漓尽致。 对权利的渴望,却仅仅只是一个小兵,眼底的羡慕; 跟随巩驸马后,得到重用后,对巩驸马的感激,见到了更高层的生活,内心的向往,却又因为出身,选择了随遇而安的个性; 国破家亡,毅然接受最危险的任务,山东训练,九死一生的危险; 跟随巩驸马远渡重洋,出征奴儿干,在冰天雪地里建功立业的奋勇; 刚刚立下根脚,为了完成皇命,削弱敌人,毅然独闯魔窟的豪迈; 任务完成,垂死魔窟,焚毁一切,自甘就此不为人知死去的决心; 天命眷顾,战胜病毒,为了传递消息,万里归国的壮举; 奇逢阿济格,危机四伏却有最终砍下贼酋首级的忠义…… 功成名就,位列人臣之极,被封爵爷的高光! 这离奇曲折的过程,危机四伏的场景,天佑忠良的巧合,再加上陈圆圆的演唱,让这首曲子,瞬间就火爆了。 一曲《巩富贵万里归国》,数场演唱会,让巩富贵之名传遍天下的同时,变相的,也让陈圆圆更加如日中天。 今时今日,陈圆圆已经火到了朝鲜、安南。 至于汉都百姓,更是人尽皆知。 男女老少,提起陈圆圆,就知道—— “哦! 演唱巩富贵的那个啊!” 一听到陈圆圆出来了,所有人都涌向了街道边。 那堪比南京城,足足能够容纳二十辆马车并行的街道,围满了百姓。 宽阔的街道上,锣鼓喧天。 陈圆圆站在行驶缓慢的平板马车上,正在载歌载舞。 而上千员身穿飞鱼服的实权锦衣卫将校、内监太监们,则是排着整齐的队伍,手持巨型横幅。 路灯下,横幅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围观的百姓们,止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赐: 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提督毕懋康,银元一万枚!” “陛下赐: 大明皇家科学院院正宋应星,银元一万枚!” “陛下赐: 大明皇家重器局院正王徵,银元一万枚!” “陛下赐: 大明皇家墨家大学火器设计与制造学院张继孟,银元五千枚!” “陛下赐: 大明皇家墨家大学光学设计与制造学院俞天枢,银元五千枚!” …… 一个接一个的横幅,被抬头挺胸的近卫们,高高举起。 被成串的路灯,照耀的清清楚楚。 拥挤在街道边的百姓,震撼的鸦雀无声! 天啊! 这么多人同时受赏,这是什么逆天神器,又被匠人们鼓捣出来了吗? 去年新年正旦那一天的赏赐大游街,也才和这差不多啊! 那可是包含了大量——对积累了一整年功勋的武将们的赏赐啊! 而今天的赏赐,竟然能和新年那次媲美? 老天爷! 大手笔! 皇帝陛下这是大手笔啊! 百姓们的眼睛都直了。 哈喇子流了一地! 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横幅,这一箱箱堆在马车上,打开了盖子,露出白花花银元的箱子…… 皇帝这是重赏啊! 一次性重赏两百多个大师们,还清一色的五千枚银元的重赏! 乖乖,这是多少钱啊! 震惊过后,则是对皇帝这么大手笔背后含义的深思—— 这…… 这些大佬们,一定是又被皇帝聚集起来,去攻克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了! 上一次内燃机突破的时候,都才只有八十多人受赏呢! 这一次的突破,必然比内燃机还重要! 一定是这样! 只有这样,皇帝才会赏赐如此之重! 百姓们惊呆了…… 锣鼓依旧喧天,陈圆圆依旧在载歌载舞。 万人空巷,却鸦雀无声的街道边,不知何时起,男人们不约而同的将手伸向了身边的儿子。 巴掌拍了下去: “臭小子,看到了吗? 给老子好好读书,长大了就去墨家大学去! 你看看,你看看,只要有了一次发明,就十辈子不用愁了啊……” 小伙子们哦哦叫着,满街乱窜。 还有调皮的反问自家老达: “爹你这么说,你咋不去咧……” …… “喜报!” 一队骑兵,冲向了高官居住的区域。 为首的小旗,在一座悬挂着“王邸”字样的灯笼下,翻身下马。 守门的老头一看是小旗配着的绣春刀,瞬间明白,这是锦衣卫来了。 他急忙打开中门,还不待询问,就见那小旗大声吆喝道: “喜报! 陛下赏赐王徵王老官,银元一万枚!” 门房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看着那疾驰而入的锦衣卫小旗,止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滴个乖乖啊! 一万枚银元,咱家老爷这是又鼓捣出了什么宝贝啊!” …… 城南。 挨着内城城墙,有一座四进的宅子。 门口的灯笼上,写着“丁宅”两个大字。 这里是丁伟的家。 虽然自从研究出了糖精之后,丁伟就被赐予了一座内城的两进院子。 然而,因为丁伟平时都居住在学校里面。 因此,就算丁伟沐休,也是返回父母家中居住。 至于新家那边,现在还在空着呢! 除了一对日常打扫的老下人夫妇,就再也没了别人。 而事务繁忙的丁伟,更是来不及结婚成家。 虽然提媒的媒婆不断,甚至,其中不乏有官宦人家的女公子。 然而,一心铺在内燃机上的丁伟,却没有成亲的心思。 父母劝了他几次,然而,都被丁伟推掉了。 二老见到伴随着自家儿子鼓捣出的发明越来越多,皇帝的赏赐越来越大,儿子的级别越来越高…… 丁老夫妇,就绝了强迫儿子成婚的念头。 自家儿子这么出色,未来的成就必然不会低了! 今日主动前来说亲的,都是六七品的官员…… 反正儿子还小,待上几年,未必不会有了更合适的姑娘! 而且,丁家油坊的规模,也在不停的扩大。 自家女儿的服装厂,更是已经成为了雇工数千人的庞然大物。 朝廷新制军服的订单,都拿到了一部分。 不明就里的人,更是想要给丁家姑娘提亲。 第1262章 郑芝龙联手刘芳亮 毕竟,就丁姑娘的这座厂子,那都是日进斗金的存在! 这特么不是娶了个老婆,这是捡了个聚宝盆啊! 然而,当看到丁姑娘头上代表秀女身份的金祥云头衩后,再也没人敢说出下文。 金质祥云头衩,这可代表着只要进宫,就是选侍的地位啊! 实力,往往伴随着就是自信。 伴随着自身实力的增长,丁老夫妇,也就静下了心。 再有媒婆上门,说了往日里让他们自觉高攀的官宦女子,两人也不会急匆匆的就给丁伟写信了。 天色已晚,丁家父女,正坐在书房里盘账。 伴随着厂子越来越大,两人早就已经不再亲手干活了。 就连账房,也聘请了十几个。 但是,作为东家,若想不被人吞了资产,账目是一定要清楚的。 正好是年底,要盘算了一年的账目情况,父女俩吃完晚饭,就忙碌起来。 丁夫人刚刚给爷俩端来清茶,还没来得及开口让两人早点休息,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直奔自家而来。 “孩他妈,去看看什么情况,咋直奔咱家来了?” 丁老爷头也不抬,随口说道。 “中,我去瞅瞅。” 丁夫人话音未落,就听到前院传来了一声高亢的鸣唱: “喜报! 陛下赏赐丁伟丁老爷,银元五千枚!” “啥?” 丁老爷手一抖,刚刚记在本子上的数字,出现了一大团墨点…… “快!爹,这是我哥又被陛下赏赐了。 锦衣卫报喜,那就如同宣旨的公公,赶紧摆香案! 娘,你去将家里的下人全部唤来,要谢恩的。” 丁姑娘放下毛笔,推着爹娘就出了门。 果然,锦衣卫小旗,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洗手焚香,将案桌抬到院子里。 丁老夫妇带着全家二十多口下人,弯腰长拜。 小旗掏出一份圣旨: “奉 天承运皇帝 诏曰……” …… 这一夜,京师成了不夜城。 缇骑四出,将封赏圣旨,颁发到两百多位大工匠家中。 这一夜,陈圆圆一夜未睡,声音都嘶哑了。 她腰肢酸软,几乎抬不起来。 这位秦淮八艳之首,给京师老少爷们唱了一晚上的曲儿…… 虽然,锣鼓喧天,老百姓一句话都没听清…… 这一夜,大半京师百姓,都一夜未睡。 他们追着游行队伍,嘶嚎了一整晚…… …… 吕宋岛。 郑芝龙一身蟒袍。 这位受封大和国国王的郑家官迷,正与刘芳亮彻夜长谈。 郑芝龙坐在首位上,对位列客座首席的刘芳亮道: “刘指挥使,西洋红毛夷,现今全部龟缩在文莱大岛上。 我的人已经探查清楚了,他们现在各种大小战船,还剩下四百多艘。 当然,大多都是武装商船。” 文莱就是汶莱,也有古籍称之为渤泥国。 也就是婆罗洲。 永乐年间(1408年),浡泥王麻那惹加那,亲自率使臣来中国拜见明成祖,不幸病故,葬于南京,留有浡泥国王墓。 西洋人入侵南洋后,在十六世纪中期,侵入汶莱国内。 “西洋人的实力还不算小,但是……” 刘芳亮笑了笑: “郑兄这边,应该不弱于他们吧?” “哈哈!” 郑芝龙大笑: “刘兄弟你没来之前,我也不弱了他们。 只不过,我顾虑的却是我和那红毛人生死斗后,怕是就要被其他人捡了便宜。 毕竟,就算我能干掉红毛人,自身也要亏损太多。 所以,我就给刘兄弟你去了信,你我联手,干了他们! 今日,刘兄弟你来了,我自然就不怕了! 至于功劳,还是之前说的,你我平分! 当然,我知道兄弟你的职差,西洋人的东西,都归属兄弟你的。 兄长我,就只要夺土的功劳就是。” “那小弟就多谢郑兄体谅了!” 刘芳亮笑着拱了拱手。 他担负的是缉私的任务。 本来每天带着手下,游曳在大洋之上,去抓捕西洋人的偷书船。 要是遇上了江南的走私船,更是不能放过。 这日子,可是他梦寐以求的。 自从跟着皇帝在武强敲诈了富绅之后,他已经吸髓知味了。 完全上瘾了。 一天不捏死俩豪绅,就浑身不痛快。 没想到李自成西去之前,皇帝竟然将他留了下来,还将税务稽查海警司这边,交给了他。 这…… 这可太对他胃口了啊! …… 谁特娘的知道,自从当初围堵渤海的那一次之后,西洋人就再也不敢进入大明海了。 就连江南走私船,也只敢趁着夜晚,贴着海岸线走。 一到了白天,一艘都看不到! 这日子,忒过无趣…… 于是,郑芝龙一封书信,他就来了。 “兄弟你说哪里话,咱们都是给陛下当臣子的。 陛下让咱们干啥,咱们就干啥啊! 再说了,你我联手,有了我的大船,正面冲打,有了你的快船围堵——西洋人算个屁! 那简直一点危险都没有,哥哥我捡了这么大的便宜,多给陛下送点银子,算个什么哟!” 郑芝龙满脸的笑容。 就像是隔壁大伯。 这厮温和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曾经满手鲜血的大海盗头子…… 刘芳亮点点头。 郑家的实力他自然是相信的。 面前这家伙,正如皇帝说的那样,是一个官迷。 他笑道: “那便如此说好了,这一次你我夹击了他,给陛下夺回汶莱属国。 如此,郑兄的封国,便能又多了一大截了。” “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郑芝龙呵呵笑着: “哥哥我更进一步,兄弟你的封国,这一次也会到手了。 咱俩这就是陛下说的那个词,这叫——双赢!” 他是真的满意极了。 他从一个海盗出身,步步为营,终于做到了封国建邦的开国之主。 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当初,自家那小子对他说,皇帝会给他封国的时候。 虽然他心中很是高兴,却也在疑虑,这会不会是皇帝的迷魂汤? 这会不会是为了忽悠他出力的? 虽然那时候的他,已经打定了支持皇帝的决心,内心的深处,却依旧有着防备。 没想到…… 大员岛被他夺回之后,皇帝竟然真的给他封了国。 虽然封地在吕宋…… 但是,这却是他的希望! 第1263章 郑芝龙的打算与震撼 郑芝龙是个官迷。 夺下了大员岛,皇帝如约给出了封国的承诺。 就像是拉磨的毛驴,面前的胡萝卜,对他的诱惑是那么的大! 郑芝龙抱着试试的心态,索性乘胜追击,直扑吕宋大岛而去,夺回了部分吕宋。 这时候,他依旧是还有防备的。 反正吕宋岛没有全部拿下,红毛人还在这个岛上。 养寇自重的手段,郑芝龙虽然不屑于玩,并不代表他不懂。 他决定先控制了吕宋的一半,看看这个封国,皇帝会不会如约给他。 只要皇帝有给他封国的意思,他就拿下整座岛屿。 反正对他来说,红毛人就是个屁! 莫说是郑家的战舰了,就连悬挂着郑氏商旗的船队,西洋人也不敢动一下! 郑芝龙时代,郑家就是整个环大明海,整个南洋区域的绝代霸主! 他家的面子,就连无恶不作的西洋人,也不得不卖了! 因为——郑芝龙是真敢杀人的! 西洋人在郑芝龙手上吃的亏,可一点都不少。 郑芝龙是这么想的,他给皇帝开疆拓土,皇帝应该不会亏待了他。 毕竟,左良玉的例子,就在这里放着呢! 他拿下的,可是已经被西洋人抢走的吕宋外邦啊! 想来,到时候整座吕宋岛送给皇帝。 陛下必然不会舍不得给他一块小小的地盘,让他用来建国。 郑芝龙的心不狠,他只是想要当官、当大官而已。 只要郑家船队、造船工匠在手,他就是这大海之上的王。 他差的,恰恰就是名分。 哪怕皇帝只给他百里大小的地盘,只要给他高位就行! 封国地盘的大小——对郑芝龙来说,并不重要。 同时,郑芝龙也想好了对策: 若是…… 万一皇帝不兑现承诺——那就假装失败,让红毛人再抢回去就是…… 然后,他就拿着当初皇帝给他封国的诏书,再从红毛人手里夺了吕宋。 如此生米就做成了熟饭,皇帝就算不舍,也不能出尔反尔不是! 以皇帝的为人,应该不会这么小人的。 只要他自己四处宣扬皇帝之前给他的这个诏书,说自己是合法的继承吕宋国主的位置的…… 这样一来,皇帝就算心中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他这个吕宋国主的地位。 这就是郑芝龙的两手准备。 郑芝龙从没想过要做李成梁。 什么实质上的辽东王,对他来说都是虚的。 因为——郑家不差钱! 郑芝龙是个官迷。 一个不折不扣的官迷。 他只图名! 名正言顺的高官之位! 郑芝龙早在离开大员岛,出兵拿下吕宋之前,就做好了两手中准备。 结果——郑芝龙计划制定的很详细。 然而—— 让他没想到的是…… 他前脚拿下吕宋半数土地,还没有一个月呢! 后脚—— 一艘庞大的封舟,在数十艘战舰的护卫下,来到了吕宋。 皇帝的封国圣旨到了! 郑芝龙当时惊呆了! 按照封舟到来的速度推算——必然是他报捷的快船,刚刚驶进汉都,露布告捷刚刚进了汉都皇城,皇帝就已经开始准备给他的封赏了。 甚至,封土建邦的程序,何等的繁杂! 皇帝能够这么快就确定给他封国,必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他的报捷消息呢! 万岁爷——没骗他啊! 郑芝龙想通了关节之后,感动的热泪盈眶。 大丈夫生而在世,能够得逢明君,有过必罚,有功必赏,这是何等的难得啊! 想当年,项羽牛不牛? 以一己之力,挑翻了威名赫赫的大秦! 项羽不可谓不猛! 以一己之力,差点挑翻了整个天下所有的武将谋士! 项羽不可谓无智! 然而,项羽惜权。 有功不给赏,有劳不肯赐。 兵符、官印,能揣在怀里磨得发光了,都还没发出去。 这样的人,哪怕是智冠天下,却依旧黯然自刎。 做臣子的,不怕遇上昏庸的皇帝,最怕的就是遇上不肯放权的皇帝啊! 万幸! 他遇上的是一个赏罚分明的皇帝。 在这样的皇帝手下做官,这才是好男儿的最大机遇! 对于皇帝,郑芝龙是真的服了。 郑芝龙不顾颁旨太监的阻拦,毅然以三跪九叩大礼,北拜万岁,接下了册封他为大和侯的圣旨。 一同到来的,不但有给他的赏赐,还有全套的国王仪仗。 封国金印、国相大印、护国将军印…… 上百件各色印玺、官身诰命,装在锦盒里,被锦衣卫抱出来,摆在了郑芝龙面前。 赫然——新生大和国的一切东西,皇帝都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速度之快,让郑芝龙当场就惊呆了。 甚至,直到传旨的太监,将银箔装饰的封国册书,放到了他的眼前,看着上面那鲜红的玉玺印戳。 郑芝龙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做梦。 他—— 郑芝龙,被封国了! 从今往后,他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官场瞧不起的投诚海盗了! 再也不是那个——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就能前脚问他索完了贿,后脚就指着他鼻子骂他的海贼了! 他郑芝龙,终于站在了权利之巅! 他郑芝龙——大和国主是也! 虽然——自从担任福建总督之后,郑芝龙早已开府建牙。 还有了节制福建地方,一切文武大员的权利。 昨日的一切,再也没人敢提起。 他帅帐军令所至,福建一切文武大佬,都要受他管辖。 但是,面前的一切,让郑芝龙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云巅。 自今日起,他就是神! 苍天之子、大明永盛皇帝陛下,金口玉封的一国之主。 君权天授。 皇帝是苍天之子。 而他,他就是天子册立的一国之神! 从今往后,别人称呼他,就是“国主”了! 虽然只是侯爵封国…… 但是,这可是开了一国之主的开国太祖之位啊! 他是大明皇帝亲自赏赐的国主! 君臣之位已定!!! 那宣旨的太监,乘坐的是封舟! 这是大明天家皇帝,颁布赏赐诸侯国主继位诏书时候,才会外派的——代表了皇帝身份的赏赐船! 这代表了皇帝的权威。 第1264章 南洋之战一 封舟船一来,郑芝龙就等于双手接过了王书诰命…… 今后,他就能封国建邦,对子民自称寡人了啊! 这可不是族谱单开一页…… 这是要给他建庙祭拜的开国之主啊! 他的臣民,要给他修王陵! 直到这一刻,郑芝龙才对朱由检生出了效死之心。 因为——他的毕生追求,远远的超出了预期! 作为回报,郑芝龙王宫都没修建。 就着西方人修建的殖民总督府,匆匆举办了继位大典。 然后,王位还没暖热,郑氏族人都还没搬迁到吕宋呢…… 他就换上了王旗,坐着战舰,以大明皇帝新册封王侯的身份,带着麾下大军,将红毛人全都赶下了海! 吕宋全岛——光复! 皇帝的信守承诺,让郑芝龙的野心,进一步滋生了。 他想要谋取的更多! 反正原本的吕宋王,早就死在了西洋人手上。 而这个时代,整个天下,谁不向往大明? 在南洋这边,汉人来了,只需要一句话,当地人就会推翻了自己的国王,将汉人拥立上去! (历史上的海盗林阿凤,就一声令下,吕宋土着纷纷投靠,跟着他去打红毛人。) 郑芝龙继位吕宋国主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当地土着的不满。 不需要整合,郑芝龙的统治,就安稳住了。 棉兰老岛方向,那密密麻麻的岛屿上,纷纷有土着选派使者,划着小木船,前来朝拜新君继位。 虽然郑家的统治,必然会引起当地既得利益者豪门的不满意…… 但是,相对于郑家这个庞然大物,莫说一个小小的吕宋土豪了,就连红毛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想和郑家碰上呢! 谁敢反叛郑芝龙? 作为一个海盗起家的枭雄,作为这时代天下最大的海上霸主之一,郑芝龙自然知道南洋这边,岛屿林立。 自家兄弟多,个顶个都是有本事的。 他当了国主,自家兄弟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不会眼馋。 短时间还好,还能依靠亲情和自身的威信压制。 一旦时日长了,难免不会有了萧墙之祸。 他就在琢磨着,给这帮子弟兄们都找一个岛屿…… ——哪怕不能谋了封国的诏书,当一个土国王,那也能少了兄弟们的觊觎心不是! 再说了,皇帝陛下可是说的很清楚——就算已经给了封国,只要功劳大,依旧是可以提升的。 国土面积的大小,封国等级的高低,国君权限的多少,国主自身的尊位…… 都还是大有可为的! 皇帝给他的只是侯爵国。 前面还有公爵、郡王、亲王呢! 只要拿下的土地足够多,哪怕是换一个亲王封国,皇帝也必然会赏赐的。 就像是朝鲜那般,世代作为大明臣藩。 而今,他虽然被封为国主,但是,却只是一个侯爵封国。 郑芝龙想要再提一提。 他想要像朝鲜李氏那样,世代拥有三千里江山,世代都是大明的亲儿子。 只要做到了这一步,他就是郑氏家族,永远的第一人。 但是,这个时候,因为郑森假传命令,偷走福建一半船只北上的缘故,郑芝龙手中能用的战舰虽然很多。 但是,对于西方人,却没有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毕竟…… 面对他的步步紧逼,荷兰人、西班牙人,还是有那个偷猪贼英国人,都联合起来了。 西方人抛弃了他们深信不疑的基督的派系之争,在这生死存亡之时,紧密的联合在了一起。 哪怕他们的国家,正在互相开战,打出了狗脑袋…… 甚至——三国总督,不约而同的同时选择——不知会了本国。 毕竟,这时候新旧教之争,使得哈布斯堡家族家族,正在被新生诸侯围殴。 国内那帮子用神权武装自己的权贵,是一副什么德行,没有比他们这些外放总督,更清楚的了。 西方世界的“老中青”三代霸主,殖民总督们,紧紧地联合在了一起。 他们抽调一切战舰,护卫在了汶莱大岛——马六甲海峡一带。 荷兰、西班牙、英国,三国总督打定了主意,利用地形,狠狠的给郑芝龙当头一棒。 让他知道——西方人,不单单是只会当一个偷猪贼…… 他们,还是灭绝别国土着的野蛮人! 信不信——他们的全权代表大臣,还是会爆粗口,骂大明小百姓的虚伪绅士们。 郑芝龙再牛逼,也只是大明的一个海盗而已。 他能够数次挑翻西方霸主荷兰、西班牙。 至于英国人——这时候还是个屁呢! 就是偷猪贼! 郑芝龙更是连正视一眼的机会,都不给它。 但是,郑芝龙强归强,终归只是一个没有得到朝廷支持的私人武装。 说得难听点,之前的郑芝龙,就是一个海盗而已。 面对西方三霸主的联合,郑芝龙就没有必胜的机会了。 他自认只要舍命一击,西方三国的所有战船,都会被他干掉。 但是,那时候的他,也废了…… 郑芝龙不怕皇帝会因为他的虚弱,取消了他的封国。 毕竟他亲儿子郑森,可是皇帝手上的水师统帅。 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帝不会这么绝情的。 他怕的,是南洋土着看到他的虚弱…… 身为南洋最强大的第一人,郑芝龙深知这些土着的秉性。 这就是一群只记打不记恩的猴子。 一旦他虚弱了,这些人必定会弄死他的。 因此,他就给刘芳亮去了书信。 实际上,最合适的人选,是他的亲兄弟——郑芝凤(也叫郑芝彪),也就是郑鸿逵。 坐镇东瀛的郑鸿逵,手上的船队之大,已经快要赶上他的实力了。 只要郑鸿逵来了,他甚至敢带着弟弟,跑到欧罗巴去,在西洋人的老窝里开几炮! 但是,他不能联系郑鸿逵。 因为——他若是联合了郑鸿逵,这是在给别人把柄! 因此,郑芝龙就联系了刘芳亮。 刘芳亮是皇帝的人,他联系刘芳亮,就等于联系了皇帝。 今日,伴随着刘芳亮的到来—— 南洋,已经彻底变天! 大明龙旗插遍南洋,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郑芝龙——在自家族谱上的位置,稳了! …… “那你我兄弟,就携手与共!” 第1265章 南洋之战二 “这是自该! 你我身为人臣,为君父效力是臣子的本分!”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总督府内,郑芝龙、刘芳亮放声大笑。 这两人,一个是海盗出身,一个是流寇出身。 文人那种勾心斗角,两个出身草莽的人,都是不屑于去玩耍的。 有那个精力,还不如率兵夺回国土呢! 只要有了功劳,就能封侯拜将,多好咧! 更何况,郑芝龙知道——刘芳亮手中,还有一个大杀器! 那——皇帝赐予的十几艘蒸汽机船。 这种蒸汽机船,皇帝也赏赐给了郑芝龙一艘。 平素郑芝龙可是当成了致胜的法宝。 大半年的熟悉,让他早已摸清楚了蒸汽机船的特性。 甚至,针对蒸汽机船速度快,不大依赖风向的优点,更是摸索出了一套蒸汽机船、风帆战舰混编、配合作战的战术。 郑芝龙知道——这玩意不管是逆风还是顺风,速度都贼快。 在这一望无垠的大海上,这种东西,简直就是偷袭的神器! 特别是南洋这种遍地都是岛屿的地方,这玩意就是大杀器! 有了刘芳亮麾下快船的帮助,他想要全歼红毛人的有生力量,就更加容易了。 而刘芳亮也知道,郑芝龙的手上,掌握着就连大明皇帝都缺乏的大船制造工匠们。 若论单船火力、水战能力,郑芝龙比他厉害的多。 人家生下来就是在海上长大的,对于海战,郑芝龙可是这时代最顶尖的统帅。 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是有着合作的基础的。 这个世界足够大,功劳足够多,根本就不怕不够分。 两个出身草莽,最终却站在了人臣之巅的豪杰,眼界自然是很高的。 合则两利的道理,他们明白。 两人只是商议了两盏茶时间,便已经敲定了大体方针。 行动就定在明天! 明天一早,立刻出发,兵分两路,直扑汶莱大岛! 至于具体的行动方案,两人直接交给了手下的将军们。 郑芝龙唤上自己的几个兄弟,当即在总督府,置办酒席,招待刘芳亮。 就在双方手下,为了制定战斗计划,争得面红脖子粗的时候,两个老大,却喝的称兄道弟…… …… 汉都。 明亮的灯光下,朱由检缓缓合上了手中的密报。 王承恩蹲在火盆边,时不时撩拨一下炙热的炭火。 “大伴!” 朱由检将密报丢在了桌子上。 “爷,老奴在。” 王承恩站了起来,走到皇帝身边。 朱由检活动几下肩膀,淡淡的道: “归档吧。 你说刘芳亮可曾到了吕宋?” 王承恩拿起密报,交给身后的义子王廉,让他拿去归档。 嘴里回道: “爷,按照时间推算,刘将军应该不是昨日下午到了吕宋,就是今日早晨去的吕宋。” “汇合了啊!” 朱由检笑了起来。 王承恩走到皇帝身后,伸手帮皇帝揉捏着酸胀的双肩: “按照路程和速度来计算,应该是这样。” 朱由检眯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许久之后,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给左良玉发消息。 告诉他,朕要他调派三万精兵,出兵满剌加。 告诉左良玉,朕只有一句话——满剌加丢失的太久了!” 满剌加,位于亚洲大陆的最南端,今译作马来半岛的西南端,濒临马六甲海峡。 现为马来西亚马六甲州首府所在地。 中国史书称之为麻喇加、麻六甲、马拉加等。 明代则称为满刺加。 满刺加本是隶属于暹罗的一个小国,每年要向暹罗缴纳金四十两,否则便遭侵袭。 永乐元年(1403年)冬,明成祖派遣中官尹庆,出使其国,赠送其酋长拜里迷苏刺礼物,并“宣示威德及招徕之意”。 拜里迷苏剌大喜,当即遣使随尹庆入朝.并贡方物。 永乐三年(1405年)九月,使者至京师。 史载: “其国使者言,其王慕义,愿同中国属郡,岁效职贡,请封山为一国之镇。 永乐大帝遂诏封其酋长为满刺加国王,其国之西山为镇国之山。 随郑和下西洋的巩珍,编撰《西洋番国志·满刺加国》一书。 这本书不但详细记载了郑和下西洋的壮举! 还清晰的记载了明代官府,经营当地,在地方修筑城墙的事情! 更是对当地风土人情、对列国对大明的态度,记载的一清二楚。 甚至,就在这本书中,还提到了利用季风,以及入港躲避台风等事情。 书中记载: “中国下西洋船,以此为外府。 立摆栅墙垣,设四门更鼓楼。 内又立重城,盖造库藏完备。” 这一段,记载的是明军在当地修建城池的事情。 这是华夏自古以来,对南洋统治的法理基础! “大宝船已往占城、爪哇等国,并先于暹罗等国回还船只,俱于此国海滨驻泊,一应钱粮皆入库内存贮。 各舡并聚,又分次前后诸番买卖以后,忽鲁谟斯等各国。” 这一段,则是记载的明军下西洋贸易的盛况。 就是这个记载,完全粉碎了——清蛆嘴里郑和下西洋是“拿着民脂民膏结万邦欢心”的污蔑! “事毕回时,其小邦去而回者,先后迟早不过五七日俱各到齐。 将各国诸色钱粮通行打点,装封仓储,停候。” 看到了吗,清清楚楚的写着,商队汇集,将贸易利润装船,等待时机。 准备返回国内了。 “五月中,风信已顺,结宗回还。” 这里这是说明郑和船队,已经完全摸清楚了南洋的水文、洋流、信风、气候特点。 实际上,远洋航行,船是最不值钱的! 对于远洋航行来说,看不见、摸不着的水文情况、洋流变化、海洋深度、季风时间、气候特点(判断台风等)…… 这些东西,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而刘大夏藏匿的,正是这玩意! 而明朝当时远洋航行有多鼎盛呢? 史书中的记载,无法让诸公知道其中之一。 永乐大帝下西洋,已经六百余年了! 六百多年过去了! 然而—— 时至今日——满刺加国的故地马六甲一带,仍然留有三保山、三保城、三保井、三保庙等古迹! 并且,在当地家喻户晓! 第1266章 奴儿干大炼金 究竟是什么样的壮举,能够让六百多年的时光,都无法磨灭? 梦回永乐,那该是什么样的盛世啊! 有一首叫做《贞观长歌》的歌曲。 里面有一句歌词: “上下五千年 大梦无边 梦回大唐可看见 遗留的诗篇 纵横九万里 大爱无言……” 唯有梦了…… 唯有梦了! …… 朱由检立志于恢复华夏盛世。 打败清廷,从来都不是他的追求。 他的心里,始终都将恢复汉家风华,当做了毕生追求! 郑芝龙、刘芳亮要夺回整个南洋,朱由检岂能拖了后腿! 他决定让左良玉动一动。 不说让左良玉参战了,最起码,让左良玉调动一下…… 以马六甲那狭窄的航道,只要左良玉动了,西洋蛮夷,就不得不调动兵力,防备了左良玉! 这样一来,郑芝龙、刘芳亮的压力,就会减少了很多。 王承恩趴在旁边的矮几上,刷刷写好了圣旨。 朱由检看过之后,让他拿起用了印: “八百里加急,用最快的速度,发给左良玉。” “老奴这就去。” 王承恩行了礼,转身离去。 王廉握着浮尘,顶替了王承恩的位置。 朱由检勾了勾手指。 王廉急忙弯腰: “皇爷,奴在。” 朱由检缓缓道: “告诉唐王,正月十六,举行册妃大典吧。” “嗯?” 王廉愣了一下,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想起了还有108个秀女,要进宫呢? 转而,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点头: “婢子知道了,婢子这就让人给宗人令传信。” …… 新年将至。 奴儿干已经冰封一片。 河道上的冰,厚的大炮都轰不穿。 就在这撒泡尿都成冰的日子里,刘文炳的心,却火热一片。 已经两年了。 两年时光,他都没有回到皇帝身边。 今岁盛夏,巩驸马从汉都返回,将皇帝已经无恙,并且带领着大明,再次兴盛的事情,告诉了他。 还带来了皇帝给刘文炳的口信—— “卿家之苦,朕已知晓。 特许卿家三月假期。 卿家回汉都来,朕与卿家把酒夜谈。” 当刘文炳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激动地热泪盈眶。 大明终于又回来了! 大明终于又回来了啊! 刘文炳抱起巩永固带回来的高度蒸馏白酒,整整灌了三斤。 醉倒一天一夜之后,刘文炳一爬起来,就对巩驸马说了一句话—— “我已经在梦中,领悟了汉都的繁华。 陛下既然已经无恙,我刘文炳就不回去了。” 刘文炳很想家。 很想很想! 无数次睡梦,醒来后,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 谁不想家呢? 尤其是在这个一离家,很可能就是永别的基建不发达时代。 刘文炳也很想回去看看啊! 他想回去看看,那年事已高的老母…… 他想回去看看,那牙牙学语的孩儿…… 他想回去看看,那娇艳动人的婆娘…… 他想回去看看,巩永固嘴里亘古未有的盛世! 但是! 他不能回去! 老金沟金矿已经投产,他要坐镇那里。 陛下的大业,需要金银支撑。 陛下还需要他坐镇奴儿干都司! 刘家是勋贵,岂能不为君父解忧? 他刘文炳,文不成武不就,圣恩却一点都没少。 陛下待他以恩,他岂能不回报了君父? 刘文炳拉着巩驸马的手,认真的说: “巩兄,罗刹人还未完全清缴完毕,虽然数十人的团体,都已经被我杀光了。 但是,依旧有小规模罗刹人,躲在他们的小据点内。 你带着兵马,在赫哲人的配合下,去清缴他们。 争取在落雪之前,扫清我们的周围。 我这就去提炼黄金,给陛下弄钱去!” 言罢,刘文炳辞别巩永固,又回到了金矿上。 他刘文炳——要给皇帝弄钱! …… 大雪纷纷落下,天地银装素裹。 北国大地,积雪盈丈! 甚至,很多房屋,已经看不到围墙了。 若不是修建的暖炕、烟囱,化去了屋顶的积雪…… 怕是人们还会以为,这就是一个大雪球呢! 在这三九寒冬里,老金沟冶炼区域,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自从春季到来后,刘文炳就指挥着赫哲人,建造了炭窑,烧制了堆积如山的木炭。 冶炼黄金,需要木炭。 至于河道里的金沙,更是全部搜集到了这里,堆积成山。 甚至,跟随巩永固到来的匠人们,已经探明了矿区所在,正在着手开采了。 此时虽然已经是三九寒冬,外面已经被大雪封死。 然而,在这片冶炼区域内,却被打扫的只剩下薄薄一层新落得积雪。 巩永固带过来的匠人,指挥着不剃头赫哲族人,正在冶炼金沙。 冶炼厂里,白烟升腾。 阵阵欢呼声,响了起来: “成了! 成了! 我们又炼出了一炉黄金!” 模具打开,一块块金锭,散发着金光。 上任已经一年多的新族长台涂璐尔,抓起被凉水浸泡的厚厚手套,捧起一块还在滚烫的黄金。 “滋滋!” 湿哒哒的手套,白雾升腾。 “我去给侯爷报喜去!” 台涂璐尔丢下一句话,捧着刚出炉的黄金,朝着对面的木屋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大嗓门嚷嚷着: “侯爷,侯爷! 咱们新一炉的金子,炼出来了!” 台涂璐尔一脚踢开刘文炳的房门,满身风雪的他,冲进了温暖的室内。 刘文炳放下毛笔,抬起头来: “哦这么快? 这是今天的第二炉了吧?” “嗯嗯嗯!” 台涂璐尔忙不迭的点头: “侯爷,这是咱们今天的第二炉,算算时间,第三炉会在子时时分出炉。” “拿来,让我看看。” 刘文炳带上了棉布手套。 台涂璐尔将黄金慢慢的放在刘文炳的桌子上。 不过是一小块金条,却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桌子上的茶水,都震荡起来。 有道是寸金寸金。 黄金的密度很大,不到一寸立方,就足足一斤重。 台涂璐尔手上的这一块,足足十几斤呢! 刘文炳举起黄金,凑到了窗户边。 镶嵌着玻璃的窗户,将阳光洒了进来。 面前的黄金,表面光滑,一点沙眼都没有。 很显然,来自汉都的工匠们,冶炼的技术很高超。 “好东西啊!” 第1267章 头人要玻璃 \"好东西啊!\" 刘文炳爱不释手: “就这么一块,就足够陛下,武装整整一个局的士兵了。” “这可是整整一个局的士兵!” 他低声呢喃: “我在奴儿干吃点苦,又算什么呢? 我每多待了一天,就能给陛下减少了很多压力啊! 我之前存下的金沙,足够今年冬天冶炼了。 待得明年,就开始炼开采出来的金矿。 虽然这里的矿藏,到底有多少黄金,还没被匠人们探查清楚。 但是,只要这座金矿还在,陛下就不会愁了钱财。 我刘文炳,文不能治国安民,武不能定边开疆。 就让我为陛下,装满钱袋子吧!” 台涂璐尔虽然是赫哲头人,听到刘文炳的话,他也想算清楚一个士兵需要多少黄金…… 但是,这厮的算术,明显不行。 他蠕动几下嘴唇,发现自己算不清楚。 五大三粗的汉子,低下头,笨拙的抠抠手指头…… 发现用上了十根手指,也完全计算不明白…… 索性…… 赫哲男儿就是豪爽,算不明白,那就不去想。 他瞪着牛眼一般的大眼珠子: “侯爷,就这一块,既不能吃,又不能喝的黄金,就能武装了一个局的士兵?” 台涂璐尔知道一个局是多少人。 巩永固离开奴儿干的时候,带了两个舱底的金沙。 回来的时候,带了三万人。 走的时候,只有两只船,还是郑鸿逵匀出来的两艘船。 回来的时候,却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片船队。 单单安装了毕将军大炮的战船,就整整二十艘! 原本捉襟见肘的奴儿干护卫力量,瞬间充裕起来。 这其中,除了各种工匠,以及朱由检给奴儿干的各色物资之外,还有整整一万大军。 装备了复汉枪、永盛枪、荣光枪的新编大军。 这些人到来之后,巩永固就趁着北地那短暂的夏天,派船队去了一趟狗国。(被北极圈穿过的楚科奇半岛) 这些大军,因为是镇戍兵,就走的是局、司、部、营的编制。 一个局,整整有112名士兵的事情,台涂璐尔还是知道的。 明军那武装到了牙齿的局,有多厉害,台涂璐尔更加清楚。 他明白,若不是自己投降了刘侯爷,就自己家里那近乎原始社会的不剃头赫哲部,连一个局的士兵都挡不住! 若是放开了打,只要一个局的明军,足以让他整个赫哲部族灭亡! 然而,那么强悍的力量,竟然只要这么小小一块黄金,就能拉了起来。 这一切,在还过着以物易物社会的台涂璐尔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是的。” 刘文炳眼眸古井无波。 只需要这样的一块黄金,就足以武装起来一个局的士兵! 他的心底,一股感激之情,跃然而生。 万幸! 皇帝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国之道了! 拿钱武装大军,天下皆归我大明所有。 若是拿来修建要塞…… 呵呵! 这一块黄金,到了辽东,连一块地基都弄不出来! 早些年,都在辽东的那些银子,若是拿来武装大军,莫说一个小小的女真了! 便是整个世界,也早已被明军全部占据!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老祖宗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啊! 可笑的是——众正盈朝那些年,祸国无用的堡垒政策,竟然成了唯一正确的政治! …… 台涂璐尔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他那简单的以物易物思维里,完全弄不明白,为什么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的黄金,价值竟然这么大…… “好好干!” 刘文炳笑着拍了拍台涂璐尔的肩膀: “我已经将你的功劳,上报给了陛下。 陛下说,只要你等好好做事。 今后,有的是你们的好处!” “那……” 一说到好处,台涂璐尔激动了。 这位临阵倒戈,转向支持明军的不剃头赫哲猛士,瞪着牛蛋一般大的眼珠子。 很显然,他很想得到一件赏赐…… 只见台涂璐尔搓了搓手,指着刘文炳身后窗户上的玻璃: “侯爷! 你能不能给陛下说说,来年船队再来的时候,将我的功劳,换成了玻璃?” “你想要玻璃?” 刘文炳心头一动。 巩永固给他说过,汉都那边,这玩意的产量很大。 就是运输的时候,需要用特制的架子,要不然,会破碎的。 这东西唯一的难题,就是运输过程中,比较占地方…… 赫哲部对他的帮助,的确很大。 这边的汉人太少了,人力不足,只能使用赫哲族人来做事。 他本来还在犯愁——以后拿什么来给赫哲部计算功劳…… 没想到,台涂璐尔,竟然要玻璃? “嗯嗯! 我就要这个!” 台涂璐尔满脸的喜悦: “侯爷,咱们这里有多冷,你也是知道的。 这东西好啊! 只要装在了窗户上,既能看清楚外面,还能将冷风挡住。 我回去给族人说了,他们都不信呢!” 对于“没见识”的族人,台涂璐尔很是头疼。 他不满的嘟囔着: “直到在咱们这里做工的人,也回去说了,他们才相信呢! 我就想着,这么好的宝贝,我的族人,也应该见识见识。 毕竟,冬天太难熬了。 要是不开门,一点光都看不到啊! 要是开了门,没一会就能将人冻成了冰疙瘩。” “有了这东西,拿回去装在我们寨子的岗楼上。 狼群、熊瞎子、老虎袭击村寨的时候,我们就能提前看到了。 侯爷,这对赫哲人太重要了,请你一定要帮帮台涂璐尔啊!” 作为寨子里的勇士,台涂璐尔明白,自己能够当部落头领,都是因为大明的支持。 当时,面临灭顶之灾,全族都支持他夺权。 然而,伴随着危机的解除,就有人开始不服他的统治了。 台涂璐尔虽然不甚精明,但是,他明白怎么做,才能将自己的地位稳固住了。 赫哲族还过着渔猎生活,他们所要的,只是生存下去而已。 只要给自家族人带来好处,让他们看到自己当族长带回来的好处—— 就能让族人,真的认同他这个头人。 第1268章 扎肥河卫 而玻璃,明显是赫哲人需要的。 这个东西,在寒冷的冬季,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啊! 至于铁制的刀剑、猎叉,皇帝已经给的够多了。 就算粮食,只要赫哲族人来给明军做工,就能挣到足够族人吃的粮食。 族人也不缺乏了。 唯有这玻璃,赫哲族却并没有。 寒冬季节,守在寨墙岗楼上的族人,很容易出现冻伤。 伤兵多了,对赫哲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若是他解决了这个大难题,今后他的地位,就再也无可撼动了! 自己最需要什么,台涂璐尔清楚的很。 “嗯……” 刘文炳看了台涂璐尔一眼。 运送到奴儿干的玻璃,只是普通玻璃而已。 大雪覆盖之前,皇帝来了书信,汉都那边,已经制造出钢化玻璃了。 但是,这东西,不知道是因为产量的原因,还是因为寒冬将至,无法运输的原因。 奴儿干这边,并没有运输过来。 而普通玻璃容易破碎的缺点,刘文炳自然知道。 台涂璐尔,这是白白送给了大明一个被大明掌握的要害之处啊! 只要交割给赫哲族的,只是普通玻璃。 单单是玻璃这一点,就能控制了赫哲族人。 台涂璐尔见到刘文炳沉吟不语,内心忐忑极了。 跟着侯爷干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玻璃的好处。 有了这个东西,赫哲族人将会少了很多意外伤亡啊! 他就要跪下来,求求刘侯爷开恩,多替他美言几句。 谁知道…… “好!” 刘文炳答应了。 他笑着点头: “你先去干活吧。 我这就写了信,待明岁春天,河道能够行船了,就给陛下发过去。 这样,等明年冬天,你们部族,就能用上玻璃了!” 台涂璐尔大喜,当即跪在地上行礼: “侯爷,你真好! 你替小的,感谢了陛下他老人家! 你帮我告诉万岁爷,我台涂璐尔,我赫哲族人,永远都是陛下最忠心的仆人。” 对于皇帝,对于刘文炳,台涂璐尔是真的感激。 若不是刘文炳放过了他们,他的族人,怕是就要因为曾经支持清军,而被砍杀殆尽了。 若不是万岁爷让人送来的各种工具,使得赫哲族人在这最后的秋季里,打到了足够多的猎物。 就今年的这场大雪,还不知道多少族人,要冻饿而死呢! 还是大明好啊! 大明来了,不但不压榨他们,还给了他们做工换口粮的机会。 而先前女真人替代了大明,对他们的只有压榨! 甚至,就因为他们不听从女真人的招兵令,更是先后17次攻打赫哲部! “我会将你的话,告诉陛下的。” 刘文炳笑着点头,又将黄金交给台涂璐尔: “将这个拿回去,登记归仓。 你的事情,我已经记下,你放心就是了。” 刘文炳伸手将台涂璐尔拉了起来: “跟着大明好好做事,有的是你们的好处!” …… 冶炼厂里,白雾升腾。 远远看去,就像是银装素裹之间,有了一处温泉口…… 刘文炳在冶炼黄金, 为皇帝提供钱粮支持。 而巩永固,却是带着百十个亲卫,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冬里,正坐在雪橇车上,沿着河道冰层前行着。 大明在奴儿干的卫所,都设立在河道沿岸区域。 万历年间,奴儿干都司辖区,增加到卫384、所24、地面7、站7、寨1,通称384卫。 比永乐年间的130卫,暴翻了三倍。 虽然自从豪门支持女真之后,这些卫所,大都已经荒废。 但是,很多卫所的设施,却是遗留了下来。 巩永固手中的兵力不足,无法防备这么多卫所。 索性,他就将主力,全部放在了大河沿岸。 巩永固这一次要去的地方,叫做扎肥河卫。 远远的就看到扎肥河卫城墙上,那反射着阳光的玻璃窗户。 “呼!终于到了!” 巩永固使劲搓搓熊皮手套。 饶是厚实的熊皮手套,他戴了两层,手指都依旧冻的麻木了。 “驸马爷。” 给他赶车的褚大壮,扭过头来: “咱们这里安全得很,这么冷的天,你就不用来回跑这么远视察了吧?” 褚大壮的鼻子下,鼻腔呼出的热气,凝结成冰,挂在了鼻毛上。 他的眉毛、胡须,早已冻上了一片白霜。 “小心无大错。” 巩永固轻轻拍打着冻僵了的脸庞。 胡须上的冰棱子,咔咔直响。 “老丁头!” 巩永固对当头的那个雪橇车挥了挥手。 丁南来急忙勒住缰绳,嘴里吹了几声口哨。 拉车的四条大狗,停下了脚步。 “驸马爷,你吩咐。” 丁南来裹着狗皮大袄,就像是养肥了膘的熊瞎子。 圆滚滚的,活似一个石磙。 “去叫门,就说我来了。” 巩永固指了指两里外的扎肥河卫城。 不是巩永固摆架子,要城中士兵迎接。 而是明军的火枪,威力太大了。 这么多人,若是茫然进入了射界,被城头士兵当成了来犯的敌人,开枪射击…… 那乐子可就大了! 因此,他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射程之外,派遣随从,前去表明身份。 “得咧!” 丁南来从雪橇车上,取下大明旗帜,高高举在头顶,来回晃动着,朝着扎肥河卫卫城走去。 …… 巩永固等了一阵,靠着黑龙江的那面城门,打开了。 一行士卒,踩着雪橇车,冲了出来。 他们在捎上了丁南来,朝着河道疾驰而来。 来人在巩永固前方停下,几十号人,全都穿着笨重的皮袍子。 这边的冬天太冷了! 饶是临行时,皇帝已经让人加厚了棉袍,每个人都给发了三套,用来替换。 然而,到了这边以后,依旧不保暖。 这里的冬天,实在太冷了! 万幸的是,这边的各种兽类极其丰富。 而赫哲等部族交上来的兽皮,也足够多。 随军的裁缝们,制作了大量的兽皮袍子,让士兵穿在棉袍外面,这才能够在室外行走。 “驸马爷,您怎么过来了?” 为首的卫指挥使赵虎,急忙嘘寒问暖。 “快快,先进了卫所再说!” 赵虎行了礼,就让人让开了道路。 “走进城!” 巩永固大手一挥。 第1269章 尼布楚之战(一) 扎肥河卫卫城。 巩永固坐在高位上,一张偌大的奴儿干地图,悬挂在了墙壁上。 无关人等,已经全部清除了出去。 巩永固的亲兵褚大壮,更是亲自守在了门口。 这个吃百家饭长大的遗留汉家子弟,在大仇得报之后,毅然自投军伍,以此报答巩永固帮他父母报仇的大恩。 这一年多以来,这小子做的很不错。 今日,已经成为巩永固的亲兵队长之一了。 卫所大厅内,巩永固正在和赵虎密议。 “赵虎,” 巩永固手中的柳树枝,顺着扎肥河卫所在的黑龙江北支,向上划动,然后进入了上流支流石勒喀河。 “我收到了消息,就在涅尔查河,汇入石勒喀河的河口处。 罗刹国人汇集了一支两百余人的军队,领队的叫做波雅科夫。” 赵虎眉头挑了挑。 虽然他今年才作为增援力量,赶到了奴儿干。 但是,今日奴儿干是什么样的情况,他已经摸清楚了。 甚至,自从他过来之后,已经亲自领兵,攻破了十几处罗刹国人的堡垒。 皇帝这一次增加的军力,整整一万多人。 以明军的战斗力,罗刹国那些流放者,哪里是对手呢? 自从秋天开始,那些四处袭击的罗刹国人,就再也不见了踪迹。 “驸马,消息属实吗?” 赵虎眼中杀气闪烁: “波雅科夫这小子,老子今年追了他一千多里。 只可惜,被这老小子逃掉了! 这个消息要是属实,我一定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千真万确!” 巩永固点头: “索伦族那个叛徒根特木尔,之前不是逃掉了么。 进入冬季之后,咱们行军不便,我和刘侯爷,就下令重兵防守大河沿岸要地。 对于边关,暂时交给了各个部落防守。 根特木尔看到了机会,他纠结了五百多人,想要潜入咱们这边搞事情。 这孙子哪里知道,咱们早已得到了大多数部落头人的效忠。 这些献上了投名状的部落,我们就将缴获的火绳枪,分发了下去。 鸟枪换炮的部落,早就不是罗刹国可以撼动的了。 更何况是给罗刹国当狗的根特木尔! 他刚刚潜回索伦部,就被咱们的人捉住了! 这个口供,是刚刚拿到的。” 根特木尔本是索伦部酋长,索伦部居住于尼布楚一带。 明末清初这段时间,伴随着沙俄的东进,很多外东北百姓,都遭了殃,索伦首当其冲。 由于不堪忍受俄国的侵扰,根特木尔于1653年,南迁至嫩江流域,正式接受清朝的统治。 对于索伦酋长的投诚,“我圣清”欣喜若狂。 女真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圣主”们自然心知肚明。 虽然对外,他们号称——女真就是黑土地上土生土长的原住民。 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啊! 他们就是一群利用抢掠,维持起来的强盗团伙罢了。 哪来的女真族? 女真人早就被杀光了! ——后世的基因图谱,早已揭穿了“圣主”们的谎言! 女真——就是大杂烩而已! 根特木尔来投,“我圣清”欣喜过望,立刻大肆赏赐。 根特木尔曾对沙俄贵族说过——他投降之后,得到大清皇帝四千二百两银子、以及四锭金子的赏赐。 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圣主”当时的狂喜了。 然而…… “我圣清”那是什么狗屁玩意? 赏罚分明、有功必赏? 嘴上说说,做个样子而已! 实际上,就是—— ——放屁! “我圣清”的“圣主”们,杀起功臣来,毫不手软! 没有利用价值的功臣,在\"我大清\",就是被背后一箭射死的垃圾! 根特木尔彻底投降后,“我圣清”圣主,对索伦部族的压榨更甚。 原本的赏赐全被压榨回去不说,索伦族人因为生性彪悍,成了清廷最渴望得到的精锐兵力来源。 索伦族人被压榨的有多狠? 从北方的黑土地,一直利用到了西南之外! 打了喀尔喀不算,还翻越喜马拉雅山,打了尼泊尔…… 眼见真正的精兵到来,“圣主”还能不压榨干净啊! 于是,“赏罚分明的圣主”利用各种手段,抽调索伦族人。 最后,史称:由于“司法不公”等原因,根特木尔最终又选择了叛逃俄国。 根特木尔是满八旗重要来源索伦部的第一位“满奸”。 根特木尔投靠沙俄之后,不但多次回到黑龙江流域搞东搞西,更是还蛊惑了两三个部族,一起投靠沙俄人。 尼布楚之战后,根特木尔成为沙俄贵族。 他不但皈依了东正教,还取了一个俄国名字——彼得.根特木洛夫。 根特木尔子女众多,单单儿子就有三十个。 后来,渐渐成为了俄罗斯远东一个很大的家族。 他的后代也出现了一些知名人物,比如参与了发生在1904年的日俄战争的小根特木尔公爵。 他在战场上表现十分英勇,获得了沙皇的嘉奖。 此外,1991年出生的娜塔莉娅-根特木洛娃,也是根特木尔的后人,她曾获得了俄罗斯小姐的桂冠。 根特木尔在原本历史上做的事情,巩永固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是,这厮一心投靠罗刹国人,不惜冒险进入明军控制下的地区,想要搞阴谋。 只可惜。 时空变了! 这个历史上的大明,再次站了起来。 赏罚分明的明廷制度,让这些当地部族头人,早就打定了心思,一心跟着大明混。 因此,根特木尔刚刚潜回部落,还来不及制造叛乱,就被新任酋长毒翻了。 然后连带根特木尔带回来的500多人,都被一并绑了起来,交给了巩永固。 赵虎沉吟一阵。 他看了看地图,开口道: “驸马爷,你是怎么想的?” 从地图上来看,距离尼布楚最近的一个明军据点,就是木河卫。 在朝内地一些,在卜鲁丹河与黑龙江交汇处,也有一个卫所,卜鲁丹河卫。 但是,这两处,距离这边太远了。 因此,除了少量明军驻守之外,就只有当地的部落力量了。 第1270章 路有猛虎?寒流来袭?不怕,我有狗国人! 巩永固不答,手中的木棍,却顺着河道向西蔓延: “从这里向西,再过几百里,就是小海,也就是苏武牧羊的北海。” 我国古代政权,对贝加尔湖的称谓,有北海、柏海、小海、菊海、于尼陂、柏海儿湖、白哈尔湖等…… 赵虎的心中,闪过临行前,皇帝对他的交代。 北海乃是北疆最大的内陆海,这里至关重要,若是时机的当,一定要夺回来! 未来的这里,会是大明北疆铁路局的总部所在…… 一念及此,赵虎眯着眼睛: “所以,驸马爷你的意思是——趁机夺回?” 赵虎心中一动。 若是巩驸马这个计策得以达到,那可真的是一举两得啊! 拿下了这里,就切断了蒙古北逃的路线。 然后配合冒辟疆、刘迁他们,就能全部夺下了整个草原! 也就是说,这一战之后,大明北方,将再也没了危机! “那是开春之后的事情了!” 巩永固笑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先解决这些罗刹国人!” 他嘴角带起了冷笑: “你说的那几个卫所,不可将消息告知了他们! 我的打算是,用他们来麻痹罗刹国人。 然后,你这边趁着大雪,悄悄出动,沿着河道北上,给我全歼了尼布楚的波雅科夫!” 赵虎点点头: “那行,我这就去准备。” 巩永固道: “不可走漏了风声,聚集起来的罗刹人,可比分散的他们,好打多了! 一旦罗刹人得知消息,选择了化整为零,咱们明年就要被牵扯在这里了!” “驸马爷放心就是,我有分寸。” 赵虎出去了。 …… 巩永固在扎肥河卫驻扎下来。 赵虎却以打猎的名义,带着八百悍卒,悄悄的出发了。 扎肥河卫距离尼布楚,整整一千八百多里! 虽然乘坐雪橇,顺着冰封的河道行军,速度很快。 但是,天寒地冻的,此战的风险依旧很大。 而最大的危险,就是来自北极的冷空气。 若是来了一场严寒,没有房屋取暖设施的庇护,很可能整支队伍,都会全军覆没。 因此,赵虎的速度,必须要快! 他决定将士兵分作两拨,昼夜兼程! 反正都是坐雪橇车,沿着冰面行走,阻力也不大。 只需要多带了一倍的狗,轮流替换,就可以了。 只要赶到尼布楚,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以明军的火器先进程度,以明军的战斗素质,只要被赵虎抵近了尼布楚,波雅科夫就完了! 因此,赵虎必须要保证消息的严密性! ——不给罗刹人沿途狙击的机会! 为了保证不会暴露明军的意图,赵虎给整只大军准备的干粮,都是炒面和肉干。 此行过了卜鲁丹河卫之后,就会禁止生火取暖。 两百多辆雪橇车,一路向北。 木鲁罕山卫、嘉河卫、巴忽鲁卫、阿剌山卫…… 赵虎过而不入。 他以打猎的名义,带着大军一路前行。 这些地方,最少都驻扎了一个司的明军(449名士兵)。 这一带,还是明军的重兵屯扎之地,赵虎也不怕暴露自己,到了最寒冷的日出前后,还会生火取暖。 而过了卜鲁丹河卫之后,黑龙江向西蔓延。 这是最后一个驻扎了一个司的明军控制区。 在朝前,卫所驻扎的士兵就很少了。 到了这里之后,赵虎下令日夜疾行。 尤其是路过卫所的时候,更是昼伏夜行。 不是赵虎不相信这里的明军 ,而是当地明军太少,很难保证不被根特木尔渗透。 小心无大错。 就在赵虎拐入石勒喀河,距离尼布楚仅仅只剩下两三百里的时候,逐渐刮起了北风。 天上的太阳,也变成了一张白色的圆盘。 湛蓝的天空,开始逐渐发黄。 很显然,一场暴风雪,就要来了! “不好!” 王老夫子脸色大变: “指挥使,要变天了! 今天晚上,气温一定会降到零下四五十度的!” 王老夫子拿着温度计,一张黝黑的脸,已经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温度计上显示,这一会是零下三十度。 按照这边的气候推算,今天晚上,一定会大降温! 赵虎也是脸色难看,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王参谋,现在是上午辰时过半,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六个时辰用来赶路。” 这两个当初抬着没良心,追着轰袁宗第的小啰啰,已经成为一卫五千六百名士兵的最高统帅。 两人合作许久,早已心意共通。 听到赵虎的话,王老夫子急忙掏出地图,拿出圆规,默默计算了距离。 他脸色难看: “还有两百七十里,才能抵达尼布楚!” 两人对视一眼,也就是说,在这冰天雪地里,他们一个时辰要行军五十里! 他们必须要提前到达,因为要留出时间,歼灭罗刹国人。 若不然,等到气温骤降,他们就全完了! 而这个速度,可是拉练的时候,都没有突破过的啊! 在冰天雪地里行军,可不是内地那般,只要士兵有毅力就行了。 雪橇车的速度,是拉车的狗决定的,只可能越来越慢,不可能会超越顶峰速度的。 更何况,他们已经急行军十来天时间了。 士兵的体力也好,还是拉车的狗也好,都已经下降得厉害。 王老夫子眉头紧皱…… 已经完全无法赶到了! 赵虎一咬牙: “先赶路,等到日落时候,再计算路程。 若是气温没有下降,就按照原定计划,明日突袭尼布楚。 若是天象有变……” 赵虎迟疑不定。 这时候,还有机会搭建木屋,寻找干木材,躲避冷空气。 若是将时间压缩到了傍晚,一旦无法赶到尼布楚,没有取暖设施庇护的他们,怕是就要全军覆没了! 王老夫子也不敢下了决定。 这可是整整八百精兵啊! 一旦全军覆没,那后果,可就太大了! 就在两人迟疑不定的时候,一个穿着狗皮大袄的士卒,凑了过来。 “将……将军……” 那人操着生疏的汉语: “我是狗国人,我们族人,对气候最是敏感。 我看这天,怕是要变天了,咱们是不是早点扎营……” 第1271章 尼布楚之战(二) 狗国人? 赵虎、王老夫子对视一眼。 眼中的惊喜,是那么明显。 两人不约而同的一拍大腿…… 歪日特对! 咋就把军中的这个人给忘记了! 这些狗国人,可是生活在严寒的北方。 他们老家,比这边可冷多了! 狗国人对于抵抗严寒,有一套特殊的办法。 尤其是那冰屋,更是能够将室内温度,给保持在零度左右啊! 这玩意的建造办法,皇帝发给军中的 练军手册上,可都有讲述的。 甚至,他们奉命跟随巩永固到达奴儿干之后,更是军中强制化的一个训练科目。 皇帝陛下,早已考虑到了极寒天气的应对方法啊! 赵虎急忙拉着那狗国士兵,仔细询问道: “以我军的素质,一个队的士兵,全力建造你们的那种冰屋,需要多久?” 冰屋不能修建的太大,一个队带队长在内,刚好十二人。 若是挤一挤,一个冰屋勉强也够了。 毕竟,这是应对极端天气的保命手段,又不是军营,还要讲究合理性。 而拉雪橇的狗,恰好可以给士卒提供大量的热量来源。 “嗯…… 咱们的工具比我们族人好多了,效率自然会更高一些的。” 士兵想了想: “若是在河道附近就地修建,两个时辰应该能修建完毕。” 王老夫子大喜,伸手拍了拍狗国士卒的肩膀: “辛苦了!” 士兵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指导员言重了,陛下待我们狗国子民,宛若汉家百姓。 为陛下效力,是我们狗国士兵的责任。” 赵虎笑着让士卒回到自己的雪橇车上。 他与王老夫子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 “赶路!” “走!” “继续出发!” 赵虎和王老夫子,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 尼布楚。 自从蒙古帝国被大明打败之后,原本作为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循环的——沙俄,失去了制约。 沙俄的前身莫斯科大公国,在12世纪,仅仅只是一个小村子罢了。 在蒙古时代,提起莫斯科大公国,绝对没人知道! 甚至,就连蒙古帝国专门用来收税的八思哈们,也没人知道这个所谓的“国家”! (八思哈制度,就是明朝的镇守制度——即派遣官吏到地方,执行收税等权利。) 1147年,尤里·多尔戈鲁基在今天的克里姆林附近的山上,用木头围起一座小院子。 这就是莫斯科的由来。 后来,逐步以第一座院子为中心,在周围的6个山头,都修建了木头院子。 这七座木头小院子,就是莫斯科公国的最初形态。 充其量,也就勉强算是一个村子。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不点,竟然成为后世那个“战斗民族”…… 毛子对领土扩张的野心,自从莫斯科建立之初,就彰显出来了。 蒙古西征之后,因为当地地理位置的优越性,莫斯科周围,逐步成为了一个货物集散地。 作为地头蛇的莫斯科,也在官方行为中,逐渐富裕起来。 在蒙古帝国八思哈政策维持时期,是委派官员,直接统治此地的。 政策的加持,使得莫斯科周围,越来越重要。 水涨船高,莫斯科也逐步积累了实力。 后来,伴随着蒙古在中原的统治确立(元朝),蒙古帝国分裂。 莫斯科就属于四汗国之一金帐汗国的——属下的属下的属下的属下…… 这时期,四汗国因为失去了中央的支持,在当地的统治,也逐步走向了衰弱。 在面对层出不穷的反抗中,只得与地方豪强合作。 八思哈制度逐步被取缔。 中央直接收税的权利被废除后,就和元朝一样,四大汗国开始推行包税制。 莫斯科大公国,重金贿赂下,就得到了收税的权利。 直到十三世纪,莫斯科大公国,依旧类似于华夏国内的一个保长。 后世威名赫赫的毛子,这时候——不过只有一个村子大小的莫斯科城罢了。 莫斯科建立的两百年时间内,始终都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不点。 到了十四世纪,伴随着元朝内部反抗越来越强烈,元朝与四汗国之间的联系,进一步被衰弱了。 没了华夏的输血,四汗国也逐渐开始了灭亡的脚步。 金帐汗国自然也不能例外。 此时,时任莫斯科公国伊凡一世,抓住了机会,趁势而起。 他重金贿赂金帐汗国,借着蒙古人的势力,狐假虎威,四处恐吓之下,莫斯科公国,成为罗斯诸多公国中的一霸。 后来,更是逐步吞并其他公国, 尤其是莫斯科大公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当政时期。 1360-1380年间,仅仅20年时间,金帐汗国就走马观灯般换了14个汗王。 金帐汗国内部出现了分裂,内斗此起彼伏,国力大为下降。 德米特里·顿斯科伊一面继续莫斯科的既定政策——重金贿赂金帐汗国当权者。 然后借着金帐汗国的虎皮,四处攻城略地。 为莫斯科大公国的扩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看到红圈里面的红点了吗?那时候的莫斯科大公国,在地图上都显示不出来。 一百年前,伊凡四世·瓦西里耶维奇继位后,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革。 1547年,伊凡四世用各种手段,击败了政敌,走向了独裁统治。 贵族成为国家的统治机器。 也就是伴随着沙俄一生的封建农奴制度。 1547-1552年,沙俄在远征中,灭亡了喀山汗国(也叫喀山攻城战)(蒙古帝国四大汗国金帐汗国旗下属国之一)。 这是俄罗斯历史上重大的转折点! 这件事,标志着从此以后,沙俄力量强于金帐汗国分裂出的诸汗国的力量。 (15世纪中期后,金帐汗国正式分裂为数个政权: 哈萨克汗国、喀山汗国、克里米亚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 西伯利亚汗国、诺盖汗国等) 喀山汗国的被吞并,为沙俄越过乌拉尔山脉,吞并地域辽阔的西伯利亚,扫平了道路。 1554--1556年,伊凡四世通过一系列战争,击败并吞并了——阿斯特拉罕汗国。(这是金帐汗国的一部分。) 又经过了一百年的持续扩张,沙俄通过流放内斗失败者的行为,将触手,伸进了远东。 第1271章 尼布楚之战(三) 波雅科夫,就是这么来的。 波雅科夫原本是哥萨克反抗沙俄统治起义军的一员,在被沙俄击败后,被流放西伯利亚。 没错,这个罗斯国在远东的最高统帅,只是一个反抗失败的被流放者。 跟随他一起流放的,是130多名哥萨克失败者。 他们走到了北海的时候,从蒙古人嘴里,波雅科夫知道了推翻了蒙古的大明,也正处在内忧外患中。 不但北方的女真人,以莫须有的七大恨,作为造反的理由,起兵反明。 甚至,明廷的内部,也因为天灾,爆发了大量的农民起义。 波雅科夫大喜。 东方那个强悍的帝国,即将走向死亡…… 这可是他的机会! 西方政治,本质上就是强盗思维。 只要能够抢到了利益,哪怕是罪犯,一样可以成为朝堂之上的公爵! 西方人没有忠义思想,他们骨子里信奉的是利益至上。 哪怕波雅科夫是因为反抗沙俄统治的被流放者…… 然而——见到了利益后,却瞬间就转变成了沙俄的支持者。 他沿途搜集之前被流放的其他失败者,开始了鲸吞远东的行为。 因为是一无所有的流放者,沙俄人在侵略远东的过程中,伴随着罄竹难书的暴行。 绑架勒索、烧杀抢掠、甚至——吃人! 在原本的历史上—— 接替了明朝政权的清廷,对这只有几百人组成的沙俄人,选择了漠视的态势。 当然,清军的战斗力…… 实在是一言难尽! 康麻子那两次所谓的“大胜”,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人的沙俄,都让清廷一度束手无策…… 然而,在这个时空,明朝并未灭亡。 明军来了! 这个临死也锤了西洋最强霸主一脸血的铁血大明,到了奴儿干,波雅科夫就吃上了苦头。 去年刘文炳、巩永固入江的第一战,就打得波雅科夫损失惨重。 他聚集起来的小两千人,被迅速清扫一空。 波雅科夫不甘心失败,于是,逃遁西伯利亚中部。 他连夜给莫斯科写信,阐述远东的富庶,并索要援军。 在信里,波雅科夫是这么说的: “尊敬的皇帝陛下: 您的仆人波雅科夫,向您致上真诚的问候。 自从来到西伯利亚后,我顺着精奇里江下行,过西林木迪河口。 这里的富庶程度,让我心惊。 这里的每个人,都穿着珍贵的兽皮,村长家里的女人们,更是还能穿上精美的棉布。 酋长家里,甚至还有每尺价值一磅黄金的丝绸。 这么富饶的地方,都应该是尊贵的陛下所有! 远东人不配拥有它! 再往下,两岸的达斡尔村落越来越多,耕地葱翠,牛肥马壮。 达斡尔人种六种不同的庄稼:大麦、燕麦、黍、大麻、荞麦和豌豆。 他们饲养了很多牲口,家家户户饲养了马、牛、绵羊,还有很多的猪和鸡。 这里园艺发达,出产黄瓜、豆荚、蒜、苹果、梨、核桃和榛子。 这里的森林中,有大量的黑貂、红狐、玄狐、大山猫等毛皮兽。 这是一块宝地。 一块苍天赐给罗斯人的富饶之乡。 在前期的行动中,我们所向披靡。 英勇的哥萨克人,杀死了他们的男人,野蛮的蹂躏了他们的女人,并将他们的孩童,架在了烧烤架上。 但是,在去年夏天,我们遇上了一群自称侯爷护卫兵的不明武装。 我们遭受了一些失败,但是,这不致命。 勇士的一时退让,都是为了更好的出击的!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们的人手不足,我需要大量的士兵,来占领这片黑土地! 为了沙俄帝国的荣光! 乌拉! 您最忠诚的仆人波雅科夫。” (注,以上文字,基本上都是来源自《俄国在太平洋的扩张(1641-1850)》一书中,记录的波雅科夫的原话。 这里仅仅只做了前后铺垫。 这本书是俄国历史学家弗?阿?戈尔德编纂。 戈尔德后来移居美国。 这本书不但记录了罗斯国抢掠远东的详细过程,还记录了真实的尼布楚之战前后。 在这本书里,毛子最开始被清军杀了十个人,都惶惶不安,一度怀疑东方大国会不会严惩他们。 也就是——1652年4月3日乌拉扎村之战。 原文:“他们的这一仗并非没有产生重大的影响,它抑制了俄国人的放肆行为,使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从此以后,几乎毎次报告都有这样一句话:由于谣传中国人就在附近,因而哥萨克不敢四出活动” 按照这本书的记述,毛子占据整个西伯利亚,都是清廷的软弱导致。) …… 波雅科夫已经写信求援。 但是! 广袤的西伯利亚,一来一回需要大半年时间。 波雅科夫知道,莫斯科的援军到来,怕是要等到明年了。 他组织了两百哥萨克骑兵,这是沙俄在远东最后的兵力了。 波雅科夫带着人,绕过土着部落,悄悄潜回了尼布楚。 他准备趁着大风雪的冬季,向“侯爷护卫兵”,发起突袭。 就在他刚刚准备好,还来不及下达进攻命令的时候,北风来了。 寒风呼啸的北风,让波雅科夫明白,大降温来了。 就算莫斯科这素来惯于忍饥挨饿的灰色牲口,遇到了极端天气,也是要猫起来躲避风雪的。 波雅科夫只得下令全军继续龟缩在尼布楚。 他要等待风雪过去…… …… 明军依旧在行进。 寒风呼啸,却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下午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看不到了,凌冽的北风,呼啸着,夹杂着零星雪粒,砸在士兵的脸上。 就像是刀子在刮! 天空也变得昏黄。 很显然,一场大雪就要到来。 而气温,已经下降到零下四十度左右。 看天气,今天晚上明显是要大降温的。 饶是明军都穿了两层棉袄,外面又裹上了兽皮大袄,依旧冻的瑟瑟发抖。 赵虎勉强行军到了傍晚,就再也不敢行走了。 他已经冻的说不出话来,若是继续行军,很可能出现大规模冻伤的现象。 “扎营! 修建冰屋!” 自从来到奴儿干之后,士兵们都已经接受过如何修建冰屋的训练。 赵虎一声令下,士兵立刻拿着锯子、斧头、凿子,开始取冰。 而那几个狗国士兵,则是开始挑选适合修建冰屋的地方。 暴风雪来袭? 对于生活在极地的他们来说,这都不叫事情。 赵虎抱着大黄狗,将脸埋在狗身上暖和了许久,才哆哆嗦嗦的,说出了话。 另一边,王老夫子也是一个德行。 这厮怀里抱着两三只大黄狗,冻的嘴唇都紫了。 “老夫子,开会!” 赵虎咬着牙,才离开了温暖的狗怀抱。 “还有多远?” 王老夫子哆哆嗦嗦的摊开地图,然而,圆规却被冻在一起,拉不开了。 他将圆规放在怀里暖了许久,才解了冻。 王老夫子量了地图上的距离,嘴唇蠕动着,微微计算一阵,开口道: “按照路程计算,还有一百里左右。” “希望这场严寒,能够阻挡住罗刹人巡逻的脚步吧!” 赵虎叹了一口气。 第1272章 尼布楚之战(四) 直到天色全部黑定,明军才扎好了营地。 鹅毛般的大雪,已经铺天盖地。 雪屋内是不能生火取暖的,万幸的是,狗国人长期生活在极地周围,早已摸索出一套针对极端严寒的办法出来。 一座座冰屋成环形修筑,进出的洞口,不但是刨开了地面积雪,挖掘的地道,更是全部朝着冰屋群内开口。 松软的积雪,被推进了冰屋内,铺成了床铺,上面垫上松针,再铺了兽皮,就是一张大通铺床。 不多的狗国士兵,更是大声嚷嚷着,让袍泽们将拉车的三傻,也带进了冰屋内。 狗身体上的温度,要比人类稍微高一些。 狗国士兵挨排挨的交代,一定要脱下棉袍,人狗挤在一起取暖。 赵虎和王老夫子,是最后进入冰屋的。 两人进入冰屋的时候,鹅毛大的雪团,已经变成了婴贝儿拳头大。 地面上原本已经半冰状的积雪,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松雪。 大雪天,黑夜呈现出朦胧状态,就好像天色即将变明时刻。 “老赵,这一次,也不知道要下了多少天。” 王老夫子有些忧心忡忡。 若是这场暴雪下的时间长了,他们携带的粮食,怕是就不够吃了…… “我计算过了,军中的粮食,若是省着吃,还能吃十来天。” 赵虎脸色阴沉。 粮食的危机,沉重的压在两人心头。 就算严格控制了粮食供应,他们也只能在此地停留四五天时间。 这还是拿下尼布楚的过程顺利的情况下。 若是尼布楚那边,再出了岔子,那可就全完了。 “等几天吧。” 王老夫子一边脱下身上厚重的棉袍,搂着一只哈士奇,裹进棉袍内,一边嘟囔了一句。 “最好是这场暴风雪很快就能过去……” …… 子时时分,气温已经骤降至零下四十八度。 呼啸着的北风,仿佛是老天吹起了口哨。 带着尖锐的哨音。 寒流来了! 天上的雪花,也开始变大…… 大半夜的时候,冰屋的进出口、房顶预留的气窗,都已经被大雪覆盖。 守夜的士卒,不得不挖通了进气口。 第二天,大雪依旧。 甚至,婴儿拳头大小的雪团,已经变成了巴掌大。 赵虎、王老夫子,不得不让亲兵收拢了所有的粮食,开始控制供应量。 至于狗粮,更是全部都给取消了。 为了保证狗的食物,两人不得不下令,取消军中严格执行的如厕计划。 第三天,大雪依旧暴降着。 不过北风倒是减少了一些。 到了第四天,天上的雪花,终于变小了很多,稀稀疏疏的鹅毛大雪,飘扬在天空上。 王老夫子拿出温度计量了量,惊喜的开口道: “温度开始回升了!” 赵虎定睛一看,果然,今天的气温,只有零下四十度。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喜。 “下午出发!” 赵虎嘴角带着笑: “这么大的雪,罗刹国人一定想不到咱们会过来。” “对!” 王老夫子趴在地上大开地图,再次测量了距离: “按照速度计算,今天日落时分左右,咱们就能抵达尼布楚。” 赵虎眼眸一寒: “那就赶至尼布楚东方十里的位置上,休息半个时辰,然后,趁着夜色,发起突袭!” “夜袭可是咱们的拿手好戏! 那就一次性解决了罗刹人!” 王老夫子合起了地图: “只要干掉他们的先头部队,以罗刹国那漫长的运输线…… 他们杀来,那就是添油战术。 来多少,咱们就吃下多少! 甚至,等到开春,冒辟疆那边若是能够拿下北海的话—— 咱们就可以按照陛下的要求,在北海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修建了一座城池。 到时候,这偌大的北疆,可就成为了我们的基本盘了。” …… 到了午时将近时,久违的太阳,终于冲破乌云的阻拦,将光和热,洒遍了人间。 金色阳光,将堆满了积雪的松柏,映照的晶光闪闪。 一串串冰溜子,就好似苍天悬挂在枝头的宝石。 而气温,也已经回升到零下三十度。 王老夫子当即下令,全军不限量供应饮食,就连狗也恢复了粮食供应。 午时过半,明军组装好了雪橇车。 王老夫子站在冰屋上,对面前的八百将士大声吼道: “兄弟们,今天是腊月二十八了! 新年在即,这是咱们华夏最大的节日。 咱们给陛下送上新年贺礼——拿下尼布楚,全歼罗刹人! 兄弟们,杀入尼布楚,在尼布楚过年!” “杀入尼布楚,在尼布楚过年,为陛下献上新年贺礼!” 赵虎率先大吼。 “杀入尼布楚,在尼布楚过年,为陛下献上新年贺礼!” “杀入尼布楚,在尼布楚过年,为陛下献上新年贺礼!” “杀入尼布楚,在尼布楚过年,为陛下献上新年贺礼!” 八百壮士,音浪冲破了天际! …… 明军——再次朝着尼布楚方向踏上了征途。 河道的冰面上,积雪超过三尺深。 休息了四天,已经快要憋疯了的雪橇三傻,欢快的拉着雪橇车超前冲。 甚至都不需要士卒驱赶! 而宽阔的冰面,也不怕迷路,明军放开了手,任由狗狗拉着雪橇车,朝前冲去。 这一次北方袭来的冷空气,带来了大量的降雪。 甚至,就连遥远的汉都,都积雪盈尺。 果然如王老夫子计算的那样,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他们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一道道炊烟了。 尼布楚,就在眼前!、 那里是罗刹人在奴儿干辖境,最后的聚集点! 明军进攻路线 赵虎下令停止行军,下达了全军吃饭的命令。 然后召集王老夫子等一杆军中将领,开始布置作战方案。 “兄弟们!” 赵虎对着悬挂起来的尼布楚地图: “这就是尼布楚,整体来看,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木头围起来的村寨而已。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一南一北,各有两座高达三丈多的哨楼。 因此,我们的狙击手,要注意了,必须在下令进攻的第一时间,就解决了他们! 对于尼布楚城内的地形,咱们的兄弟中,有些人应该也不陌生,今年秋天,你们有人曾经在这里驻扎了一段时间。” 第1273章 尼布楚之战(五) “哈哈哈!” 有人开始笑了起来。 秋天的时候,他们追着罗刹人的屁股,来到了这里。 那些罗刹人,可比活动靶都还好打呢! 要不是他们兵力太少,而周围的土着部落,也还有未曾臣服者,他们不得不将重心放在了最重要的黑龙江下游地带。 若不然——哪里还有今天的事情哟! 有百总站了起来: “将军,你直接布置战术就是了。 我们来的时候,都已经分派好了,每个小旗中,都有熟悉这里地形的士兵。 咱们的进攻,都是以小旗为单位的,地形上面,完全不用担心。” 赵虎看了看众人,见到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神色,他点头道: “那行,那我就直接布置战术了。” 赵虎哈哈一笑,瞥了一眼正在记述会议详情的王老夫子,又转回视线。 他一拳砸在树干上: “兄弟们,我的战术是这样的: 尼布楚就在两河交汇处,若是罗刹人没有更改了城池布局的话,这座城还是只有一个城门的木头寨子。 因此,我们留下两个局,包围其他三面,只要敌军翻墙逃跑,就给我全部击毙! 甲乙两局最精锐,这个重任, 就交给你们了。 剩下的六个局中,留下一个丙局作为预备队,同时,你们也是狙击敌人火力点的狙击手。 剩下的五个局,则在狙击手解决了门口敌军之后,立刻以炸药,炸开城墙,然后给我全部冲进去!” 赵虎瞥向了两个军中的司把总: “丁四年、刘蛮子,你俩有不同意见没?” “没有意见。” 丁四年和那刘姓司把总,纷纷摇头。 打一个手下败将而已,更是在兵力优先的情况下,哪里需要什么方案布置哟! 以他们手下士兵的实力,若是拉开了打,只需要一个总旗的兵力,就能解决了这两百个毛子。 赵虎又瞥向了一众百总们: “你们有没有不同意见?” 八个百总也是笑着摇头: “没有!” 众人齐声回答。 八百大军,来打两百个罗刹人…… 这特娘不就是欺负小孩么! 以手下士兵的火力,那些只会乌拉乌拉朝上冲的罗刹人,就是送死的靶子! 再说了,就算打了肉搏战,华夏士兵,何曾怕了别人? 当然,这些罗刹人,据说都是一群叫做什么哥萨克的流放者。 他们和蒙古人很像,素来喜欢骑着马挥舞弯刀。 若是在空旷的草原上,猝不及防之下,兴许还能给明军制造了麻烦。 但是! 在这攻城战中,华夏就是全世界的老祖宗! 我们玩攻城战的时候,他们还在拿尿和泥巴玩呢! 至于甲乙丙,这三个最精锐的局,却只是作为配合的部队…… 三个局的百总们,都是没有意见的。 皇帝计算军功的办法,和以前不同。 虽然依旧是人头记功的方式,需要将绞杀的敌人首级,运送回京,接受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联合勘验。 但是! 现在的军功计算,是以整体为单位。 所有出战的单位,全部参与军功的分配。 虽然说负责冲杀的部分,战功会分配的更多一些。 但是,作为掩护的部分,只要打胜了,一样有军功分配的。 如此一来,虽然依旧会有——不同分配的将领们,抢任务的现象出现。 但是,在整体记功的情况下,只要主将已经做出了安排,基本上,下级将吏们,都会遵守的。 皇帝的新军规很严! 下面的将军们,可以对任务有意见,当场提出来就好。 若是主官不采纳,保留意见,交给上级处理。 事后复盘的时候,会整合各级意见,再次推演战事的。 哪怕战争失败了,提出正确意见的军官,一样有嘉奖。 但是! 若是任务已经下发,那就必须执行。 阳奉阴违,那是要触犯军法的! 因此,就算这么分配,甲乙丙三个局,实际上是吃亏的。 却依旧没人会反对。 因为敌人实在太弱了! 哪个兄弟单位上去,都是一样的碾压! 商议好了方略,赵虎挥手让众人各自离去。 看着走向手下,分配战术的将军们,赵虎对王老夫子开口道: “老夫子,这一战之后,整个奴儿干,就全部回到咱们手里了!” “是啊!” 王老夫子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放下毛笔,长叹道: “回想这两年的遭遇,一切都好似在做梦……” “做梦?” 赵虎一愣,转而大笑: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宁愿自己长眠不醒……” 明军携带的都是干粮。 士卒们就着雪水,吃了炒面、肉干之后,纷纷开始整理枪械。 他们检查好了枪管,整理好了子弹带,然后再次回到了雪橇车上。 拉车的雪橇三傻,也被士卒们按照军事手册,给带上了口笼。 这是为了防止狗叫,惊醒敌人的办法。 “冲!” 赵虎下达了命令。 一辆辆雪橇车,开始冲向河口所在。 半个时辰之后,尼布楚的原木城墙,就清晰可见了。 明军已经抵达了尼布楚三里外。 天色已经黑透,尼布楚城内,篝火处处。 就连城墙上,也清晰的可以看到一处处火盆。 只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降温,此时的罗刹人,虽然也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然而,极端天气下,根本想不到会被明军突袭的他们,正三五成群,围在篝火前烤火。 甚至,城门口的两处火堆上,还能清晰的看到,罗刹人正在烤制着什么东西。 肉香味,顺着北风飘来。 赵虎扭头看向了王老夫子: “老夫子,带着你的亲兵,留在这里看守物资。” “得令!” 王老夫子作为指导员,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 士兵生活、纪律,都是归他管的。 但是,作战方面,这是由带兵的将军们决定的,他无权插手。 就算他有意见,可以提出来,若是得不到将军们的认可,也可以保留意见,以后呈递给上级。 但是,战争的指挥权,却是在将领身上。 王老夫子知道自己的任务。 他这样的军法官,就是为整只大军服务的。 赵虎伸手锤了王老夫子一拳: “老夫子,等老子回来!” 第1274章 尼布楚之战(六) “老赵,一切小心!” 王老夫子回以军礼。 两人的友谊,自从当初在武强参军的时候,就已经结下了。 其后,两人更是在同一个小队里面。 后来,因为识字,立了功的两人逐步高升。 王老夫子成为了军法官,而赵虎,因为身体强壮的原因,成为了带兵的主官。 再后来,两人一同作为带队官,维持挖掘汉都护城河的军事统帅。 去年,又跟随巩驸马北上,来到了祖国北疆。 长久的朝夕相伴,让两人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 大战在即,王老夫子送上了真挚的祝福。 “放心,几个小毛贼而已,伤不了老子呢!” 赵虎呵呵一笑,大手猛然挥下: “全军听令: 甲乙两局,绕路走,从旁边的松树林里,去包抄他们的后路! 丙局,你们的人先走,抵达三十丈处,瞄准城门口、哨楼上的敌人。 剩下的所有人,全都匍匐前进!” 赵虎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八百士兵,分成了两个部分。 最精锐的甲乙两局士卒,开始绕路,摸向尼布楚的后方。 而剩下的六个局,则是匍匐前进,朝着城寨摸去。 丙局作为狙击手,率先靠近城墙。 冰天雪地里,战士们早已把厚重的披风翻了过来。 白色的里衬,和积雪混在了一起。 昏暗的夜色下城头上的哥萨克人,根本就看不到有明军接近了他们。 士卒们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着,接近了城墙。 到了三十丈的位置上,不需要百总指挥,枪法出众的士兵,已经举枪瞄准了城头上、城门口、哨楼上的罗刹人。 爆破手带着炸药包,放缓了脚步,慢慢朝着城墙爬去。 近了,更近了! 就在此时,伴随着一阵北风,隐约听到了有女人正在凄厉的哭嚎。 明军愣住了! 丁四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将手搭在了耳朵后面。 哭喊声更大了! 伴随着女人们的哭声,还有男人的哄笑声、口哨声清晰传来。 城墙上的守军,竟然齐齐转过身去,对着城内方向,嬉笑起来。 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尖叫声,响彻城头。 还有人冲着城内,正嘶吼着什么…… “该死!” 丁四年的脸,瞬间就变白了。 他死死的攥紧了拳头,十根手指,已经惨白一片。 这群该死的罗刹人! “把总!” 几名百总,也摸了过来,他们凑到丁四年身边。 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尼布楚城内正在发生什么,他们清楚的很! “都没任务了吗? 各就各位,按计划行事!” 丁四年狠狠的咬着下唇,几乎是咬紧了腮帮子,发出了命令。 一滴滴鲜血,顺着他下巴胡须上晶莹的冰霜,开始蔓延。 晶莹剔透的冰棱,渐渐变成了血晶…… 他的眼眸,瞬间就红了。 “杀光他们!” “杀光这群狗日的!” 几名百总咬着牙,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丙局的士卒,依旧在匍匐前进。 城内的哭喊声,他们已经清晰可闻。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愤怒。 “开枪!” 就在爆破手即将摸到城墙边的时候,丙局把总大吼出声。 “噼噼啪啪!” 早已瞄准多时的狙击手,扣动了扳机。 城门口、城墙上、少楼上的十几个哥萨克人,应声栽倒。 凄厉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敌袭!” 尼布楚城墙上,忽然有人转过身子,指着城外开枪的地方,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反击! 开枪!” 残存的哥萨克人,开始慌乱的装填子弹。 聚集在城墙后面,正在烤火躲避风寒的哥萨克人, 听到枪声,也纷纷冲向了楼梯。 还有人快速跑向城门口,想要将还在打开着的城门关闭。 “打!” 丙局把总猛然站起,他半蹲在地上,手中的火枪,将准星套准了那个正在凄厉嘶嚎的指挥官。 “啪!” 枪口冒出一团火焰,巨大的后坐力,撞击在百总的肩膀上。 城墙上的指挥官,捂着胸膛,嘴里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几乎就在同时,更得士兵,全都射出了子弹。 城头上幸存的哥萨克人,全都应声而倒。 想要关门的罗刹人,更是被打成了筛子! 丙局士兵,分成了三列阵线,不停地射出子弹,后退装弹,前进开枪…… 只是一个局的明军,就压制住了局面。 此时的明军,军中最差劲的火枪,就是复汉枪了。 这是汉都制造的第一代火枪。 这是由毕懋康兄弟亲手改良的燧发枪。 此时,却已经落伍了。 朱由检大行恩科,将天下所有能工巧匠,全部聚集一处,并给予高官厚禄的作用,已经凸显出来。 大明的科技爆发速度——越来越快! 今时今日,汉都羽林卫守备军,已经用上了18管的手摇式后装线膛火帽定装全金属弹迅雷铳。 大明永盛皇帝朱由检,赐名为——士桢炮! 她总重三十六斤,移动时,需要装在手推车上。 士桢炮已经开始在羽林卫、水师等部队中推行。 就这一把枪,相当于两个小旗的火力! 而将人工供弹方式,改为机械供应的设计,已经开始在王府洲三岛上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进行实验了。 这个技术,只要成熟了,结合上迅雷铳,那就是——格林炮! 这可是大杀器! 这玩意一出,就宣告着人海战术,即将退出历史舞台。 甚至,毕懋康兄弟,更是正在按照皇帝的思路,去研究利用开枪后火药燃烧形成的蒸汽能量,推动自动上膛、自动退壳的供弹、抛壳结构。 这就是自动武器的原理。 再改进一下,那就叫——马克沁! 轻量化之后,那就叫轻机枪! 有了穿越者的见识,加上华夏八千年的积累,以大明的科技程度,直接进入十九世纪,并不是梦! 奴儿干这边,因为是夏季就已经出发了。 因此,军中最先进的武器,还只是纸壳前装线膛枪的复汉二式。 就这,还只能供应给枪法出众的狙击手使用。 甚至,早已标配给军官们的多管荣光,也没有几把。 只有司把总以上级别,才有四管的荣光二号。 第1275章 尼布楚之战(七) 军中的主流火枪,依旧是复汉枪。 但是! 就算是几乎快要从正规部队中,完全退役的燧发前装线膛枪,精准度、远射程,也不是毛子手中的火绳枪可以比拟的。 上百员明军的狙击,使得毛子完全无法接近了城门区域。 而低矮的木头寨墙,更不是汉家那耗费无尽人力,修建起来的砖石城墙可以比拟的。 从单兵素质、单兵科技、防备科技,军事素养,全面处于劣势的哥萨克,哪里是明军的对手哟! 碾压! 完全都是碾压! 明军士兵的准星下,一个能够站起来的毛子都没有! 枪声就是信号。 早已快要接近城墙的爆破手,不约而同的爬起身来,抱着炸药包,朝前冲去。 在这枪林弹雨中,爆破手一跃而起,抱着炸药包,朝着城墙扑去。 一个个炸药包, 被塞在木墙墙角。 “嗤”! 爆破手猛然拽下引线,拔腿就跑。 引线急剧燃烧着,一溜火星,接近了炸药包。 “轰轰轰轰!” 就在爆破手还没跑回本阵,一声声爆炸,接连响起。 团团火焰升腾,巨大的气浪铺天盖地。 那用原木埋在地上,打造的城墙,轰然倒塌! 破碎的木屑漫天飞舞。 躲在城墙后面的几十个哥萨克人,被扎成了刺猬! 鲜血、硝烟、破碎的残缺尸块,将洁白的大地,渲染的五颜六色。 “冲啊!” 赵虎猛然站起,大吼出声! “滴哩哇~滴哩哇~滴滴滴滴~滴哩哇~~!” 司号手吹动了唢呐。 “冲啊!” “杀啊!” 五百壮士,呐喊着朝着破碎的城墙冲去。 “兄弟们,跟我杀啊!” 丁四年亲手夺过战旗,呐喊着,冲进了城墙之内。 凶猛的打击,将值夜的哥萨克人打懵了。 从枪声响起开始,城墙在几个呼吸之内,就被爆破,更是他们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 久远的记忆开始回归…… 这一刻,所有的罗刹国人,都想起了记忆里的那个传说! 来自东方的上帝之鞭,就好似是天降惩戒。 中世纪欧陆上那林立的堡垒,却挡不住东方人的脚步。 上帝之鞭,成为了所有欧陆人的噩梦! 臣服,才能苟活! 反抗,死路一条!!! 就在他们想起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个传说的时候,明军已经脚踏余烟未尽的城墙,在那血与火中,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噼噼啪啪!” 枪声接连不断! 还没从记忆中回过神的守备者,就被全部干掉。 而明军的伤亡,竟然只有两个倒霉蛋,被倒塌的木头,砸中了肩膀、划破了脸颊…… 城墙区域——夺回! …… 尼布楚很小。 南北不过一里半路,东西更是只有大半里的宽度。 充其量,也就相当于内地一个小小的村子。 波雅科夫的总督府,就设立在城池中央的那座最大木质建筑内。 天色已经黑定,哥萨克人刚刚吃过了晚饭。 遍布马粪的街道上,有人升起了巨大的火堆。 篝火晚会是打法无聊时光的利器。 头发胡子乱糟糟的哥萨克人,大呼小叫着,举起他们从土着家里抢来的酒,大口畅饮。 有人从地窖里拽出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在女人麻木到近乎僵硬的反应中,扑了上去。 哄笑声、口哨声更大了。 然后,就是十几个妇女又被拽了出来,哥萨克人排起了队…… 兽行,在这北疆上演着。 就在这一片不忍直视中,忽然传出了一声尖叫。 只见一个红胡子的哥萨克,用一根木棍,将一个少女穿了起来。 就在少女凄惨的哀嚎声中,哥萨克人哄笑着,将还在挣扎的少女,架上了火堆。 凄惨的嘶嚎,几欲刺穿耳膜…… 就在此时,枪声响起! 枪声,惊呆了正在施暴的哥萨克人…… “不好! 侯爷护卫兵杀来了!” “天啊! 杀神来了!” …… 总督府内,波雅科夫正在研究奴儿干地图。 猛然,一阵枪声传来。 “侯爷护卫兵?” 波雅科夫浑身一震! 记忆里那不好的一幕,瞬间浮现心头。 一想到当初自己趴在死人堆里,才逃出了一劫…… 波雅科夫的脸色都变了。 “该死! 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今天才回暖啊! 就前几天的极端天气,莫说是个人了,就算是黑熊、老虎,也要猫起来啊! 该死! 谁能告诉我,侯爷护卫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波雅科夫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那群护卫兵的战斗力,武器的先进程度,可都是吊打整个西方的存在啊! 就算是此时欧陆的霸主哈布斯堡皇帝,对上了他们,也要被吊打呐! 更何况…… 将他流放至此的沙俄,更是欧陆上的三流势力…… 波雅科夫的脑海里,乱成了一锅粥。 下一刻! “轰轰轰!” 一阵阵爆炸声传来,昏暗的夜色,亮若白昼。 气浪将城墙后的士兵,震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燃烧的篝火堆,更是被整个吹散,红彤彤的柴火,抛洒的满寨子都是。 “不好! 城墙被炸了!” 听到爆炸声的第一瞬间,波雅科夫就抓起了依靠在墙壁边的火枪。 “来人! 组织士兵,给我杀了他们!” 波雅科夫将指挥刀挂在腰间,大踏步朝着屋外冲去。 连兽皮大衣,都来不及穿上。 从温暖的室内,来到这冰天雪地中,波雅科夫止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遍布马粪,乱糟糟的城池内,罗刹人更是乱成了一团。 军卒们来回奔跑,长官们鞭子抽个不停。 呼朋唤友声、长官的咒骂声,交织在了一起。 到处都在大呼小叫。 乱的好像菜市场一般。 乍一听,这些呼喊,还与蒙古语有些相似。 哥萨克在突厥语中,是“自由自在的人(哥萨克)”。 (突厥语形成很复杂,大体上是蒙古西征之后,融合当地语言,进而形成的一个广泛语系。 这东西和蒙古的关系,粗略上,可以理解为美式英语和英式英语的关系。 当然,更形象一点的,是印式英语和英式英语的关系。) 哥萨克人本就是游牧民族,类似于蒙古这样的存在。 实际上,哥萨克的出现,的确和蒙古还是有些关系的。 他们原本都是罗斯等诸侯国内的一些农奴,和城市贫民(主要是青壮年)。 第1276章 哥萨克与罗斯的关系 波雅科夫的出现,让哥萨克人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举起弯刀,端起放在火堆边的火绳枪,一脚将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踢到一边。 就呐喊着朝城门口冲去。 单论士气,的确称得上是悍勇。 “乌拉!” “乌拉!” 哥萨克人的呐喊声,响彻整个尼布楚。 更多的人,从营房里面跑了出来。 “乌拉!” 喊杀声,震得屋顶积雪,扑簌簌的掉落。 冰天雪地中,衣衫破碎,露出一片片青紫的女人,泪流满面、心如死灰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神彩。 “有人来救我们了吗……” 然而,这些苦命的女人,就在即将迎来曙光的时候,却被后续冲出的哥萨克人,狞笑着,砍下了脑袋…… …… 哥萨克种族的形成,起因就是欧陆神权、封建贵族的血腥压迫。 这时期的欧洲人,是要缴纳双重赋税的。 ——除了向沙俄上缴赋税外,还要给教廷缴纳什一税。 什一税制度,最早是由基督教廷率先收取,也就是神权税收制度。 最着名的那句话,就是——“十分之一属于上帝”。 被压迫者,只是信教的信徒。 按照后世的理解,这就是最早的“智商税”! “我大基督还是公平的,从来不坑非信徒!” “信噎死,得永生!” “每年先把十分之一的财产交……” 就靠着早晚祷告洗脑,信徒“自愿”捐献。 教会成了欧陆上最有钱的组织! 而有了钱,就要保护这个钱。 教堂的武装,就这样产生了。(没有刀和剑,谁给你交什一税啊!) 这就是为什么欧陆的封建主,竟然需要教皇加冕的原因。 教堂靠着这一手,吃香喝辣。 封建主们也眼馋啊! 不动如山,吃喝如山…… ——这特娘可是人才,才能想出来的最佳办法! 教堂的这“神之一手”,他们哪怕磨没了封建主的下半身…… 也“兼并”不了这么大的泼天富贵啊! 毕竟,欧陆上那些城堡里的封君们,说的好听点叫国王…… 说的现实一点,那就是个甲长! 谁特娘不羡慕教堂呢? 于是,后来的封建封君主们,纷纷借鉴,推出了王权税收体系下的什一税制。 也就是是说,最终压在普通百姓身上的税收,是占据了自家财产价值最低2\/10以上的。 因为交不起税收,大量小贵族、自由民、手工业者……纷纷破产,沦为贫民…… (不懂的兄弟,可以参考霉子的房产税。) 什一税这个玩意,影响力最大的是1188年,英国亨利二世,为支持十字军东征,进攻当时的穆斯林苏丹萨拉丁,而制定的征收“萨拉丁什一税”的法律。〔saracen emperor, sdin〕 征收标准为——每人拥有动产总数的1\/10。 和教廷征收标准一个模样。 当然,英国封建主推出的什一税,只是影响力大,并非最早的。 欧陆上最早由封建主征收的什一税,可以追溯到法国。 按照欧洲的那一套说辞,最早大约是公元779年,法兰克王国查理,开始明确规定: “缴纳什一税,是每一个法兰克王国居民的义务。” 莫斯科大公,是后起之秀。 在压榨贫民上,的确属于“蒂花之秀”! 整个欧陆上,若论对底层百姓的压迫,沙俄敢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是一个连以强盗起家的欧陆贵族,都嗤之以鼻的野蛮人。 金帐汗国衰弱后,莫斯科公国逐渐崛起。 莫斯科大公国自从建立之初,就一直在扩张的道路上。 举国征战,扩张地盘,就是沙俄的主旋律。 若论对土地的渴望,对领土的欲望之强烈,就连饕餮都要甘拜下风! 持续不断的穷兵黩武,使得莫斯科大公国的财政压力很大,很大,很大…… 效仿欧陆那群“老表们”,从贫民身上吸血,就成了莫斯科大公的现成办法。 新生的罗斯诸国小霸王,对内的横征暴敛,几乎达到了极致。 在莫斯科大公国,只要不能跟上扩张的脚步,就连贵族,也会成为被吸血的对象。 跑不赢大盘,只有死路一条! 大量小贵族破产的现象,也使得大量莫斯科贵族,不得不或明或暗的造反。 罗斯诸侯国的这个小霸王莫斯科公国,内部动荡不安。 造反、反叛——成了沙俄政权早期的主旋律。 甚至,一直贯穿了整个沙俄时代。 而罗斯国王们的选择,却是初期的统一——铁血镇压! 莫斯科的做法,就连他那群欧陆的“老表们”,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在欧陆“血亲”圈,对这位北方小老弟的称呼,那是出奇的统一——来自遥远冰天雪地中的野蛮人。 这个概念之深入人心,就连后世的网游,还念念不忘呢! 不管是虚化背景的骑马砍杀也好,还是写实背景的欧陆风云也罢,对冰天雪地政权的对应,都是——蛮族、蛮人。 尤其是朱元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后,得不到中原输血的四大汗国系,日益衰败。 金帐汗国分裂…… 诸汗国动荡、衰败、消亡…… 合法统治者的衰败,再也掌控不了那么大的地盘了。 于是,自然而然的遗留下了大量的领土。 这…… 对于领土有着饕餮一般胃口的莫斯科公国来说,这都是肥肉啊! 不能吞并领土的罗刹国,那就是被骟了蛋、切了鸟的泰迪。 莫斯科公国的历代国君们,流着哈喇子,大吼: “乌拉”! “额滴,都是额滴!” 莫斯科大公要打仗,国内的百姓自然就遭了殃。 双重税收下,普通百姓的压力自然很大。 甚至,就连很多中下层贵族,都遭了殃。 长久的横征暴敛,使得大量小贵族沦为平民,平民沦为贫民,贫民沦为流浪者。 妇幼老弱,只有等死。 大量的底层百姓,成为教科书上,凄惨的《卖火柴的小男孩》…… (不是三年级那个小女孩,而是四年级那篇小男孩。 也有教材是六年级。) 第1277章 罗斯的大爸二爸 而青壮年,自然不甘等死! 因为不堪忍受残酷压迫,这些青壮年,就被迫逃亡出走,流落他乡。 当时,在俄国南部地区,草原辽阔,人烟稀少,飞禽走兽随处可见,各种鱼类到处都是。 这些地区,原本都是蒙古帝国金帐汗国所有。 金帐汗国分裂之后,这些汗国体系的小诸侯国们,也逐渐衰败。 因此,这些区域,自然就在莫斯科公国的统治之外。 那些流浪者组成的哥萨克部落,逐渐富裕起来。 成为了拥有牛马羊群的放牧有产者。 最开始的时候,沙皇自然望洋兴叹…… 在哥萨克族形成之初,上帝之鞭的威名还在。 ——莫斯科大公再胆大,也不敢将手伸向哥萨克人啊! 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地盘内的百姓——就算是自己家的逃亡者,莫斯科大公也不敢碰啊! 上帝之鞭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那欧陆上的遍地废墟,那残垣断壁的堡垒…… 可都是蒙古人勇武的铁证! 于是,这些蒙古人逐渐放弃了的流域,便成为逃亡异乡的人们的避难藏身之所。 逃亡至此的农奴们,过上了放牧生活,并逐渐形成几个定居中心。 这就是哥萨克族的由来。 也就是说,哥萨克族,实际上是农奴、城市流浪者,转变成的游牧民族。 因为没有压迫,哥萨克族人的财产也越来越多。 到了后来,更是分成了不同统属的哥萨克族人。 哥萨克,因其居住地域不同而命名。 居住在顿河中游及其支流沿岸地区的,称“上游哥萨克”; 居住在顿河下游的,称“下游哥萨克”; 居住在第聂伯河下游的,叫“扎波罗热哥萨克”。 后来,又出现了“伏尔加河哥萨克”。 哥萨克族人形成后,伴随着蒙古人势力的进一步衰弱,伴随着越来越富裕的财产…… 莫斯科的手,就伸向了这些哥萨克人。 这特么是肥肉啊! 这就是沙俄与哥萨克恩怨的来源。 说白了,还是“怀璧其罪”罢了。 三岁幼童手持金饼过闹市…… 这不是给人找莫须有罪名的机会么! 这些“自由自在的人”,本来住在蒙古人的地盘上。 蒙古人那粗狂的管理模式——他们顶多也就每年给几只羊,送几张皮子而已。 蒙古人衰弱了,你莫斯科大公就要问我要一半的财产? “兄弟们! 盘他!” 哥萨克族人不甘心被抢掠,自然就要对抗。 这就是哥萨克和沙俄战争的原因。 哥萨克人和沙俄的战争,本质上就是哥萨克人,对莫斯科那强加过来的沉重的税收不满,进而爆发了武装冲突的反抗斗争。 说的直白点,还是毛子看上了富裕哥萨克家的财产,想要抢夺罢了。 (沙俄以利益拉拢哥萨克,武装哥萨克,为沙俄战斗——要到了康麻子签订条约之后才出现。 简单来说,就是作为流放者的罪犯哥萨克们,却为沙俄带去了庞大的领土和利益。 这自然符合北极熊那对扩张领土,无比渴望的心。 沙俄看中了哥萨克给沙俄政府带来的好处,进而武装他们,为沙俄吞并更多的领土而已。 写到这里,不得不再次感慨一句: ——“圣主”康麻子,的确是圣主,人家一己之力,硬生生奠定了沙俄最强大的打手! 康麻子——不得不再次称赞它一声,真是世界列强都无比怀念的“英明圣主!”) …… 这时代的哥萨克,还只是被流放的罪犯。 是一群被沙俄贵族当做肥肉的存在。 谁让这群流浪者,有了自己的羊群、牛群、马群呢! 一方要抢,一方不给。 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这样的一群人,自然谈不上什么精锐。 如果说和普通百姓不一样的地方,也就是哥萨克人因为环境的元素,生性彪悍。 但是,这个彪悍,也还在游牧民族的范畴。 充其量也就相当于蒙古这样。 我说的可不是——那个得到金国、辽国遗产,接受了大量汉家科技的蒙古帝国。 哥萨克人的彪悍,仅仅是不怕死,能吃苦,生性残暴而已。 这样的人,怎么称得上是精锐呢? 作为战败了的流放者,就算沙俄政权流放西伯利亚的初衷,是想要利用他们,吞并广袤的东方土地。 却不会给予了太多的支持。 因为他们也怕哥萨克再次造反啊! 哥萨克的威名赫赫,纯粹是遇上了“我圣清”而已。 真遇上了明军,那就歇菜了。 我们等量换算一下: 这时代的毛子,在欧陆仅仅是三流势力,属于谁都不会多瞅一眼的存在。 而这时期,欧陆老中青三代霸主,都先后十次败在了明朝手上。 关键是,打败他们的,还是明廷的地方武装! 顶多算是地方守备团,连正规军都算不上那种! 更何况进攻尼布楚的,可是朱由检一手训练出来的新式军队啊! 单单用等量换算法,就可以预知尼布楚之战的结局了。 果然! 当明军冲进尼布楚城内后,所向披靡! 一触即溃! 只是一个照面,迎头撞上的哥萨克人,就栽倒一大片! 让“我圣清”“圣祖”康麻子,吹上天的最大一顶桂冠的尼布楚之战…… 就是这么轻松写意。 只是最先攻入的几十名明军,就打得哥萨克丢盔弃甲、死尸遍地了! …… 实质上,在原本的历史中,直到两次战争,签订条约之后,莫斯科贵族,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 ——为什么那个明明很强大的国度,当权者竟然这么软弱? 甚至,直到他们的使臣,常驻北京,成为清廷长久合作的贸易伙伴之后。 (你没看错,康熙时期,清廷和沙俄就建立了稳定的贸易关系。) 经过几十年的了解,毛子才逐渐相信那个吞并了强盛华夏的新政权,竟然就是一泡狗屎! 当时,毛子沙皇也好,大臣也罢,全都傻眼了! 纳尼! 东边那个篡夺了明朝的大清,竟然这么弱? 我尼玛! 两次雅克萨之战—— 一次就450名被流放的哥萨克,土炮3门,火绳枪300支; 另一次就826名被流放的哥萨克,没有炮,甚至连火枪都不足…… 竟然夺了那么大一片领土? 我尼玛,这牛皮吹的震天响的大清,不会是来送的吧? 第1278章 震撼 沙俄是怎么吞并的远东? 流放罪犯,用罪犯占领而已! (和澳洲一个样) 连正规军都不敢派来啊! 为啥北极熊不敢派遣正规军过来? 不就是因为东方的威名还在么! 结果—— 两次雅克萨之战,让原本对大清惧怕的沙俄,备受鼓舞,加紧了对外东北扩张的脚步。 1689年《尼布楚条约》签订之后,经过百十年时间的建设,毛子最少在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修建起了4个军管区、19个县。 看到了吗? 人家开始练武功了! 而毛子的练武功,起因就是康麻子签订的这玩意! 直白的说,就是麻子给毛子的胆子! 到了道光年间(1821--1850),远东有了后勤补助能力之后,毛子就又开始大规模入侵了! 这么说吧—— 北极熊的领土,除了金帐汗国系拱手相送的之外,九成都是我大清拱手送上的! 而沙俄对领土的贪婪,更是我大清康麻子“圣主”,一手培养起来的! 就康麻子那个时期,哪怕将完颜妹换上去,做的也比康麻子好! 对不起,我的错。 我这么说,有点拿麻子来侮辱完颜妹的嫌疑。 完颜妹之所以软萌萌——那是因为当时北宋的遭遇,完颜妹从赵家枪,被吓成了完颜妹而已。 与普通人认知不同的是,完颜妹也曾是坚定的主战者。 很长一段时间内,完颜妹都是岳爷爷的后台。 金国打不过岳爷爷等人,就出了一个歪招——要放归钦宗的太子赵谌,准备动摇完颜妹的法理统治权。 岳爷爷出于稳固国本的考虑,建议完颜妹册封养子赵瑗(即后来的宋孝宗)为太子。 岳爷爷的提议是站在国家立场上的,他忽略了完颜妹作为一个男人,是否能够接受自己“注定无子”的命运。 这个提议,使得完颜妹对岳爷爷的信任,产生了裂缝,也是岳爷爷之死的前因。 毕竟,若是当初完颜妹面对的只有这么一千多人——完颜妹绝对能给完颜家的卵蛋,都给挤出来! 实际上,就算完颜妹,也要比麻子硬气多了…… 在十三金牌令之前,完颜妹还是支持岳爷爷的。 麻子命好啊,无论怎么折腾,都有一大群人给他擦屁股! 哪怕是到了后世,还有人跪在地上,给它屎包子舔干净了。 真实的麻子…… 说句实在话,连完颜妹也比不上的货色。 “我圣清”的“圣祖爷”,就是实际上的沙俄之父。 人家一手奠定了北极熊的广袤领土。 罗斯命好啊! 有两个好爸爸! ——金帐汗国和大清。 这俩是罗斯的大爸、二爸! …… 当历史上那个腐败无能,除了残酷虐杀百姓,只会对外卑躬屈膝的“我圣清”——换上了膝盖从不会软的明廷之后—— 一切都变了! 丁四年还没进入城内呢,战斗已经结束了。 速度之快,让制定了一整套进攻策略的赵虎傻眼了。 王老夫子更是瞪大了眼睛。 卧槽! 老子刚刚还在担忧赵虎这个老兄弟,可不要出事啊! 毕竟,他是自己的老兄弟了。 结果! 赵虎都特么还没走到一线战场去,就打完了? 王老夫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张遍布风霜的老脸上,全是愕然—— 哦豁! 表错了意…… 老子的心意,白瞎了! …… 老夫子傻眼,司号手更傻! 明军的司号手,刚刚拿出唢呐,还未吹响进攻号角呢! 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罗刹人投降的速度之快,让司号手哭笑不得。 拿在手中的唢呐,也不知道是该塞回腰间啊,还是应该按照战斗标准,继续吹响进军的声音…… 这个进攻号,还要不要吹呢? 按照军规,是要吹响的。 但是…… 尼布楚被拿下了啊! 那——到底是吹呢,还是不吹呢? 司号手懵逼的站在了雪地里…… …… 尼布楚被拿下了。 从第一声枪响,到战斗平息,竟然只有短短的一盏茶时间。 速度之快,震撼了明军! 更是也震撼了波雅科夫—— 这个在原本的历史上,两场雅克萨,打得康麻子割地赔款的哥萨克领军主将之一的波雅科夫—— 成了跪在上,瑟瑟发抖的俘虏。 波雅科夫的面前,是一个嘴上还带着一圈绒毛的弱冠将军。 正是以嘴碎出名的丁四年。 就是那个当初在武强投军时,因为反驳王老夫子询问自己籍贯,而被李来亨呵斥的那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投军,丁四年的军籍,比王老夫子还入得早一些。 毕竟,当时若不是识字,帮助李来亨书写名册,李来亨是嫌弃年仅31岁的王老夫子“高寿”的。 谁让王老夫子长得太“老成”一些了呢! 当时李来亨差点以为他都四五十了…… 这两个都是一个地方,又是一起投军的人,今日的差距,已经很是明显了。 王老夫子除了容貌“老成”之外,心思却是极巧。 若不是跟随巩驸马出征奴儿干,错过了一次提干的机会,今日的王老夫子,怕是早已贵为一卫最高军法官了。 手下足足五千多人! 在朝上升,那可就是总兵级别的封疆大吏了。 就算王老夫子错过了一次提升的机会,但是,他依旧是营级军法官。 这可是管着2697人的中层将领了! 而丁四年,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经常挨了上级的批评。 因此,纵然他大仗一场不拉,却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的司把总。 手底下只有449人。 而丁四年,却很是开朗。 不过两年时间,从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投军入伍的小百姓,贵为一司把总…… 这要是转业地方—— 那可是县衙里的三把手了啊!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再说了,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熬资历。 因此,纵然当初武强投军的那批人中,丁四年实际上已经是原本就识字里面的最底层了,却依旧开朗的很。 今时今日,他的一张碎嘴,依旧没有改变。 丁四年满腹牢骚,一脚揣在波雅科夫身上。 第1279章 俺就开了一枪,一个人都没打到 “娘的! 为了赶到尼布楚来,老子差点冻死在暴风雪里! 结果——就这? 特么老子就开了一枪! 一个人都没打中呢!” 丁四年骂骂咧咧,再来一脚,将刚刚爬起的波雅科夫,再次踢倒在地: “干恁娘! 竟然连开枪的机会都不给老子留一个!” 丁四年骂骂咧咧。 波雅科夫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指挥刀,低着头不敢看丁四年的眼睛。 太凶残了! 这群侯爷兵太凶残了! 自从冲入城内开始,火枪齐射,会爆炸的小铁桶乱飞。 只是一个照面,冲出军营,准备将侯爷兵赶出去的百十个哥萨克,就成了一地碎肉…… 波雅科夫很自信。 他若是晚点跪了那么一秒钟,就会被面前这群凶神恶煞一般的大兵,给砍下了脑袋。 一如后续冲出军营,见到这一幕傻眼的哥萨克一样…… 他们正在愣神呢,就被一手拿着圆盾牌,一手持着柳叶刀的侯爷护卫短刀兵,给砍掉了脑袋…… 波雅科夫低着头,眼珠子微微转动。 周围的地上,全是被砍掉的脑袋! 太吓哥萨克了! 关键是—— 那群侯爷护卫兵们,还三五成群,正挨排挨的检查尸体。 若是近处的,则有一名手持长枪的士卒,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恶狠狠的对准尸体,捅了一枪。 若是遇上角落里的、倒在掩体后面的尸体—— 他们就仿佛不知道子弹的珍贵一般,竟然补了枪,射出子弹之后,再上前捅一刀。 甚至,检查军营的时候,也不进去。 这些侯爷护卫兵,从腰间拿出一个铁疙瘩,拧开后盖,拽掉细麻绳,嘴里大吼着: “一、二、三!” 喊了三个数之后,才将冒着烟的铁疙瘩,丢进了营房里。 “轰!” 火光四射,热浪扑鼻、硝烟滚滚! 波雅科夫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尼玛! 你们刚刚的悍勇呢? 为啥收拾战场的时候,却这么小心翼翼呢? 波雅科夫不知道,大明永盛皇帝规定了严格的军规: “打仗要猛,收拾战场要小心。” 皇帝检阅军队时,经常说一句玩笑话: “挣到了军功,眼看着赏赐就到手了,可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要不然,家里的婆娘就要伺候了别人,自己的儿子,也要挨了别人的打。” 皇帝的荤笑话,深入人心。 大明军士们,都明白皇帝的意思。 战死沙场,这是为国尽忠,是人臣本分。 那要是已经打胜了,却死在了偷袭下…… 去哪里说理去? 波雅科夫自然不知道这一切。 但是! 那噼噼啪啪的溅射声,那一个个营房的爆炸声,却让他明白—— 这样威力的炸弹,莫说是营房内没有人了,就算有人躲起来准备偷袭,也会被震晕过去。 波雅科夫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不是心疼哥萨克人的死亡。 到了这个份上,他哪里还不知道,一切都完了! 罗斯国在远东的雄心壮志,全都随风飘散了! 波雅科夫心疼的是——明明侯爷护卫兵已经控制了局面,竟然还如此浪费武器! 这要多少农奴在冰天雪地里,自己辛苦种出来、却舍不得吃的土豆,才能换回这些被浪费的弹药啊! “小丁子,你特娘又在嘀嘀咕咕了。” 一声大喝,吓了叮四娘一跳。 扭头一看,原来是赵虎来了。 “老长官啊,不是俺胡言乱语,而是,这仗打得憋屈!” 丁四年丢下波雅科夫,抬手给赵虎行了军礼: “俺就开了一枪,一个人都没打到,就完事了!” 丁四年愁眉苦脸。 “行了行了。” 赵虎摆摆手,示意亲兵将波雅科夫捆了。 他招手示意丁四年跟着自己,朝城主府内走去,嘴里却笑道: “你这小子,比老子好多了! 最起码,你还摸了枪,老子可是连枪都没摸到呢!” 一听赵虎这么说,丁四年一想也是。 他脸上的烦闷,瞬间换成了喜色。 对啊! 他还开了枪,王老夫子这货,可是连前线都没上来呢! 嘿嘿嘿! 老夫子你爬得再高,还不是要喝了咱的洗脚水! 丁四年的牢骚消失了。 简陋的城主府内,一切完好。 一个小旗的明军,第一时间就控制了这里。 见到两人到来,为首的小旗急忙打开房门: “将军,罗刹人的东西都在,我刚才看了一下,还有一张地图咧。” “辛苦了。” 赵虎点头致谢,带着丁四年进了城主府。 说是城主府,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木头房子。 一眼看去,大约相当于三间瓦房的面积。 最中间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简陋的地图。 赵虎瞄了一眼,这才对丁四年道: “咱们打赢了,这个消息,要尽快告知驸马爷。 明儿就是年底的最后一天了,咱们返回扎肥河卫过年,明显是不现实的。 我决定让你带着一旗兄弟,昼夜疾行,回去给驸马爷报喜。 你可愿意?” 赵虎盯着丁四年的眼睛。 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在公平的前提下,他自然愿意拉了一把。 丁四年张嘴就要说为啥不找别人传信…… 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下了。 传信虽然不算军功,但是…… 可以积累嘉奖啊! 这可是优先晋升的好东西! “将军放心,俺一定完成任务!” “行!” 赵虎拍了拍丁四年的肩膀: “去老夫子那里领了雪橇车,连夜出发吧。” “好咧!” 丁四年转身就朝外跑。 “带几个狗国的兄弟,万一再有了严寒,你可不要给我逞强!” 赵虎很是不放心,追出来大喊一声。 “放心吧赵头,俺可是老军伍了,花名册上,俺比你早多了呢!” “这厮……” 赵虎哭笑不得。 …… 永盛二年的前一天,赶着华夏最隆重的节日,奴儿干明军,打出了歼灭战。 自此,永乐大帝设置的奴儿干都司,已经全境光复。 汉都。 新年将至。 皇帝要在正月十六这一天,纳秀女108人进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畿。 甚至,有着报纸和传送报纸的快速通道,这个大喜事,正在以迅疾的速度,传遍整个天下。 第1280章 盐业总商的陨落 作为首批封国国主,福建郑氏和东南左家,消息自然是灵通的。 一东一西,宛若钳子一般,张开出去,伸向海洋的两大新晋诸侯,和汉都之间,自然有着信鸽传输的特快渠道。 皇帝在武昌三镇和龙州,各自设立了一个信鸽传递中心。 武昌这里,就有专门给他们送信的部门。 皇帝要选妃的消息刚刚公布不久,他们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此时,经过层层传递,消息已经送达郑芝龙、左良玉手上。 皇帝选妃可是大喜事,郑家和左家得到了最大的实惠,自然也不会少了礼物。 留守福建的郑氏,置办厚礼,用快船传递进京。 同时,郑芝龙也加快了军事行动。 郑家的打算很简单——送上全歼红毛人的贺礼! 而左良玉…… 自从背疽被治好之后,左良玉已经换了个人一般。 这个昔日只求自保的军阀,已经回归了最初那个骁勇善战的将军模样。 他除了写信给儿子左梦庚,让他寻找顶尖匠人。 打造一尊十斤重的黄金葡萄树,在正月十六日的大喜日子里,献给皇帝。 意祝皇帝多子外。 之后,更是一天内连下三份军令。 左良玉要求三宣六慰诸酋长们,立刻配合他部,前往满剌加! 左良玉说的很直白——他就是军人,只懂军法,谁要是不来,那就等着被他血腥报复吧! 甚至,左良玉更是打算好了。 他要亲自坐镇马六甲!(大明前期的藩国之一,在吉隆坡和新加坡之间。) 左良玉召集幕僚,准备在马六甲区域挑选要地,构建炮位。 马六甲海峡航道,最窄处只有五里半。 以他手上的火炮,完全可以封锁整个航道! 左良玉知道,自己的船不行,贸然和西洋人打了海战,很可能会输的。 他决定好了,自己就当一把刀! 以毕将军炮的射程和威力,驻扎在最窄处的自己,一定会让红毛人如鲠在喉的。 到那时,红毛人不上岸,就干挨打。 一旦他们上岸,那就是王八爬沙滩! 左良玉明白无法直接支援郑芝龙、刘芳亮两人,但是,牵制还是轻轻松松的。 只要他将大军拉到马六甲,摆出了封锁的态势,红毛人就不得不分出本就不多的兵力,以防被他偷了后路。 郑芝龙两人本就占优,被他牵制了一部分红毛人,明军全歼红毛人就不是梦! 汶莱大岛的红毛人被全歼,也就预示着南洋已经全部回归了! 大国突袭,就是这么迅速。 只需要一个点的突破,就能带来整个国势的逆转! 朱由检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大明的全面局势,已经初现峥嵘。 南洋战云密布,而汉都,却沉浸在喜庆的海洋中。 新年将至,皇帝又要选妃——这可是双重之喜啊! 皇帝有喜事,赚到了钱的汉都商团工厂主们,自然不会干看着。 他们除了在街头派发小礼物之外,更是撒了真金白银。 从各个工厂里,定制各种彩带、旗帜。 雇佣民夫,装饰街头,将整个汉都周围,装饰的彩旗飘飘。 在巨量商贾的参与下,原本因为寒冬降临,地方需求下降,汉都各个服装厂,已经放了假的情况下,因为订单的激增,竟然再次召回了工人。 内需,又一次被拉动了。 汉都在普天同庆,而扬州则是愁云密布。 多尔衮已经在两天前,突袭扬州城外。 此时,金贵山上(金匮山),已经全是清军炮位。 扬州汉江商号驻地。 新修建的九层高、八角形的醉满楼,早已竣工。 九楼楼顶。 褚宪章带着一员年轻将领,遥望金贵山方向。 正是朱万化。 朱大典之子。 朱万化将军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满脸都是铁青。 捏着望远镜的手,关节处煞白一片: “督公!” 他阴沉着脸,眼神中却带着希冀: “刚才上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八楼布置的有火炮。 若是从这里开炮,该能清除东虏的炮兵吧?” “唉!” 褚宪章不答。 他叹息一阵,幽幽道: “郑元勋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褚宪章说的,就是那个徽州郑氏家族的当家人——郑元勋。 郑家这一代四兄弟,纵然分了家,个个确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巨富! 老大郑元嗣——有嘉树园、王氏园。 老二郑元勋——有影园,老三郑元化有五亩之园,老四郑侠如有休园。 这些都是冠绝天下的名园! 至于其他没被记录下来的园林,郑家有多少座,早就消散在了历史中。 郑元勋给母亲过寿,修建的那个影园,更是被称为园林鼻祖! 郑家多有钱,就可以想得到了。 前些天,地方自发赶来保卫扬州的大军越来越多。 史可法手上本就没钱,供应他自己麾下的大军,都很吃力呢! 又怎么能够供养这么多人? 缺粮的士兵们,军纪很差,到处骚扰村庄。 郑元勋虽然排行老二,却是郑家的领头人。 郑元勋这个人,虽然也曾胡作非为,但是,在这种国家大势当头,还是展现了一个士绅的魅力。 他号召扬州盐业大亨,准备筹备银钱,捐献军饷,支持这些大军。 然而…… 郑氏本就是外来者,郑家隐居徽州两百年,一出山就拿下了大明盐业魁首(全国盐业总商)的高位。 这一点,自然惹得原本的盐业大佬们不满在心。 按照最终死在文字狱中的戴名世的记载: 扬州原本的既得利益者,暗中煽动豪商,对郑元勋发起了攻击。 无数人发起了暴动。 最后,将郑元勋当场打死。 (历史事实。 在真实的历史上,郑元勋的死,是因为他号召扬州豪门,要接纳高杰遗留下来的余部。) 站在国家立场上来讲,郑氏是要批判的。 ——郑家的老祖宗,到底弄到了多少钱,才会让郑家隐居两百多年,都依旧是豪门大族! 但是,郑元勋最后以身殉国,却又值得称赞! 郑家也不单单是这一次出钱,崇祯十二年,郑元勋四弟郑侠如中了进士,也曾捐献一万两银子。 唉! 还是我的那句话——每个人都不是纸片人,是由无时间、无数事件组合起来的多维生物。 谁都不是最终被盖棺定论那一刻的纸片人。 …… 第1281章 掀桌子的盐业销售办法 褚宪章提起了郑元勋。 朱万化脸色一变,止不住连续看了看左右。 满脸都是惶恐。 今天中午,他来醉满楼吃饭,却被小厮带来此地。 朱万化自然知道,莫说是顶楼了,就连下面四层,也全是褚太监的人。 纵然如此,朱万化依旧环顾左右。 由此可见,郑元勋这件事,背后的能量有多大! 再次确认了四周无人之后,朱万化这才叹息一声: “督公的意思,末将明白了。” 朱万化明白了褚宪章想说什么。 ——这是扬州有坏人啊! 郑元勋为了筹集军饷而被人围殴致死。 这件事背后的得利者是谁? 清廷啊 ! 郑元勋当时要是做成了,给军队凑到了军饷——多尔衮莫说攻打扬州了,怕是不被明军攻打,都要烧高香了! 郑元勋被人一弄死,捐献军饷的事情,自然就没人提了。 最后的得利者,可是清廷! 说的再明白点——扬州城内,有清军的人! 而且,还是能够干掉郑元勋这个全国盐业魁首的人! 也就是说——那些人就在盐商这个群体之内! 还必然都是和郑元勋直接竞争的头等人物! 这也是必然的了。 人可以不吃粮食,野菜也能渡命。 谁敢不吃盐? 没了盐,那是要命的啊! 东虏都是野蛮人,莫说晒盐了,连熬盐都不会! 这么多年的造反,东虏的盐,是谁供应的? 大明国最大的盐商们,可全都在扬州! 扬州垄断了大明九成的食盐配给! 那么,供应给东虏食盐的那群人,必然就在扬州盐商的群体之内! 人家是东虏的老伙伴啊! 郑元勋想要筹集军饷,对抗东虏,能不死吗? 朱万化脸色难看的厉害。 这特么不和晋商一个样子么! 这不是和圆嘟嘟一个样子么! 褚宪章的意思,他全明白了。 朱万化当即开口道: “督公的意思是——城外清军不足为虑,需要防备的,就是城内这些盐商豪绅!” 褚宪章赞许的看了朱万化一眼: “前些时日,与你说了,让你回到令尊身边。 你却执意要留在这里,说什么要护卫本督。” 褚宪章拍了拍朱万化的肩膀。 这小子,前些天傻乎乎的找到了他,对他说扬州太危险了,让他赶紧离开。 褚宪章当时就笑了。 他在扬州布置的人手,全歼清军那是没有把握的。 但是,将多尔衮的人马干掉一半,并保住扬州,却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这孩子本就在陛下必保大臣的名单上。 又对他如此上心,这孩子是个忠义的人啊! 既然这孩子已经表明了心态,那就让他离开这个是非窝吧。 于是,褚宪章就下令让朱万化回到朱大典身边。 谁知道,这厮竟然对他说——扬州大战在即,他已经弃文从武,既然身为武将,就要保卫褚督公的安全。 就这一句话,让褚宪章的内心,生出了无尽的温暖。 怪不得皇帝给他的名单上,有此人的名字了。 在江南这么久,人心的阴暗看了那么多,何曾见过这么纯粹的人啊! 就凭他这句话,他褚宪章只要不死,就要护着这个孩子。 褚宪章在想什么,朱万化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憨憨的挠挠头: “督公,你就别笑话小的了。 那时候,小的哪里知道督公这商号内,竟然藏了这么强大的一支军队啊! 说起来,都是小子一叶障目,不识真神就在眼前。 还自以为小子手下那歪瓜裂枣,还是什么强悍力量呢!” 褚宪章不置可否,说回了刚才的事情: “盐商既然要走了这一步,那一切后果,就是他们自作的了!” 朱万化眉头一挑: “督公要对盐商下手?” “呵呵! 我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一个鹰犬罢了。” 褚宪章笑了: “万岁爷早已有了决定。 陛下的意思——今后再也没了盐引制度。” “没有盐引?” 朱万化一愣。 下意识的,他就要说——这样的话,朝廷本就不多的税收,又要少了几十万两啊! 然而,下一瞬,他恍然大悟。 朝廷规定的两淮运司,原本每年仅有67万两白银的税收。 就算增加了三饷,却也只有156万两白银。 (注:这是规定的盐税数额,实际上押解进京的税收,是要打了折扣的。) 而扬州盐商的家产,哪家没有千万之巨? 更何况,皇帝已经成立了汉江商团,每日收入何止数万! 自然就看不上盐引这点小钱了。 朱万化想错了。 他以为富起来的皇帝,已经看不上盐税这点小钱了。 他却不知道,皇帝要的是断根! 皇帝要掀桌子了! “要盐引作何?” 褚宪章冷笑: “既然他们个个都哭穷,说什么没钱,说什么万岁爷不可与民争利。 那就掀桌子吧! 自今以后,就再也没了盐引制度! 你在江南,却是不知道,陛下推行的新政,是没有盐引、盐商制度的。 皇爷早已明文天下——社会各行各业,只要不是违法犯罪者,都可以赶赴盐场,购买食盐,贩运地方。 而朝廷的税收,只在出盐的盐场,和售卖的商铺之中征收。 走脚货郎想要卖盐,必须从商铺那货,否则一旦被缉私队查货,就是重罚。 至于中间的转运环节,那是不收税的。” 水泥都造出来了,还能被盐商卡了脖子? 就大明这漫长的海岸线,能够晒盐的地方多的是! 多修一些盐场,那就是无尽的产出! 而盐商想要破解这一手,除了造反之外,就是真金白银吞下产出的食盐。 然后屯在手里,不对外出售,以达到逼迫百姓造反,去威逼皇帝的目的。 有了水泥,有了大军,皇帝还怕盐商囤积货物? 放开手脚让他们去囤盐就是。 他们屯一石,那就晒两石! 终有他们吃不下的那一天! 皇帝经常说一句话——工业时代,一切物资都是越来越便宜的。 屯物居奇的法子…… 能亏的他底裤都没了! 只要看好了盐场,杜绝私人晒盐,盐税就一个子也跑不了! …… “那岂不是人人都可当做盐商?” 朱万化脸色一变。 第1282章 朱万化:我愿战死沙场! 然而! 朱万化自己的话刚出口,瞬间就愣住了。 “呃!” 朱万化满脸尴尬,他明白了皇帝这么做的用意。 就是一瞬间—— 不需要褚宪章解释,他自己就明白了皇帝这么做的好处。 皇帝掌握了盐场,又有专门侦查走私的税务稽查司。 豪门想要偷税漏税,还真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当然,盐商若想破坏皇帝的新政策,还是有办法的——只需要吃下所有产出的食盐,屯在手里不对外售卖。 等到百姓没有盐吃的时候,再散布风声,挑动百姓和皇帝之间的矛盾。 这一手,盐商背后的东林诸贤,可是玩的门清! 但是,这必须建立在盐业产量,短时间内,无法突破的基础上。 这一点——有了水泥、推行晾晒制盐法的皇帝,最起码在产盐上,已经没有短板了。 这还不说皇帝的勘探队,已经找到了青海的茶卡盐湖、察尔汗盐湖。 这两个地方的盐矿之丰厚,堪称巨量! 察尔汗盐湖仅次于玻利维亚盐湖,是世界第二大盐湖。 乃是名副其实的——亚洲之王! 就算到了后世,单单察尔汗盐湖,就足够全人类吃两千年! 豪门只要舍得花钱,朱由检就会用洁白的天然食盐,给他们修建一座跨海大桥起来! 这不是吹牛! 察尔汗盐湖上,有一条长达32公里的天然盐桥,被人称之为“万丈盐桥!” 只要豪门舍得给钱,朱由检就敢拉给他们! 甚至——豪门一股脑吃下全部产出的食盐…… 对于朱由检来说,这可是大喜事了! 豪门敢吃下一石,朱由检就会下令生产十石! 豪门吃的越多,朱由检越高兴! 盐税在出场的时候,就已经加上去了。 买的越多,给皇帝交的税也就越多。 而百姓吃盐的速度,却是定量的。 豪门屯的盐越多,积压在手里的时间也就越长,吃的亏也就越大! 皇帝的这一手,看似人人都能作为盐商,都能够赚了盐业上面的泼天富贵。 实则,盐商销售的速度,才是决定能否赚钱的因素! 新政策下——皇帝才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啊! 而老百姓呢? 囤积了大量食盐的豪绅,会不会将自己损失的钱,在加在食盐上,提高了价格,转而让老百姓为他们的投资失误买单呢? 朱万化刚刚想起这个念头,就又被自己给否决了。 褚公公说了——人人都可经商贩卖食盐。 也就是说,盐商原本的垄断地位,是消失了的。 而进价却是公平的。 谁都可以当盐商,谁来卖盐,价格都是固定的! 新大明境内,食盐的价格,已经从以前的普遍二三十枚铜钱一斤,被控制在了每斤五枚铜钱之内。 甚至,山东、北直隶等地,因为距离盐场更近,因此,盐价只有三文钱一斤。 为什么盐价下降的如此之快? 除了因为皇帝推行晒盐法之外,更大的原因,就是废除了盐商的垄断地位。 食盐出厂价是一文钱一斤,加税一文。 也就是说,出厂价是两枚铜钱,一斤食盐。 哪怕是小百姓,买上百十斤,就可以贩卖了! 加上沿途花销,两三百枚铜钱,就能参与了盐商的勾当,没别的本事,又想做生意赚钱的人们,一股脑全去做了盐商。 离得近的,挑个扁担,就能去贩卖食盐了。 稍微远的,推个小车,便能拉回了一车食盐。 离得在远一点的,划着小船、赶着牛车,一样能够拉回了几百斤食盐。 这世上,只要放开了权限,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垄断! 一旦盐商抬高价格,自然有大量的百姓,前往盐场,购买食盐去贩卖。 只要有利可图,老百姓才是最“钻急”的! 老百姓才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能够在最艰苦环境中,活下来的百姓,不比豪门少了多少智慧! 古语有云——一县之才,足以打天下、坐江山! 在全民参与的现状下,盐商哪里还敢提高了价格? ——谁的销售价格离谱,谁的盐就卖不出去! 这样一来,最终得利的就是皇帝和百姓! 皇帝的新政策,瞬间就削弱了盐商提高售价的可能性。 毕竟,钱在老百姓口袋里,卖的贵了,人家自然会找了便宜的卖家! 全民都可以当盐商,更是杜绝了盐商掺假的可能性! 高啊! 朱万化想通了这一切,他止不住拍掌称赞: “陛下的这一招,可真是让利于民了啊!” “是啊!” 褚宪章笑着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汉都商团,越来越强大。 陛下治下,越来越繁荣的原因。 因为陛下为百姓扫开了一切拦路虎! 万岁爷常说一句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小化子啊! 唯有开启民智,才有未来啊!” “末将深以为然。” 朱万化嘴角带着笑容。 这一次醉满楼之行,他没白来。 大明必将再次昌盛,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只要国家强盛,他这个做臣子的,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皇帝对他家不薄! 当年,自家父亲屡屡遭受攻击,是万岁爷强顶着压力,重用父亲。 虽然最后也曾遭遇磨难…… 但是,那又如何呢? 纵然皇帝不得不退缩—— 却保住了他们的命! 人家东林大佬左光先,可是将谋反的罪名,都扣在了他头上! 朱万化不是傻子。 这么大的罪名,若不是皇帝死保,他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只要国家能够变强,他父亲都没怨言,更何况做人子的呢! 朱万化一脸的严肃: “督公,末将唯有一颗真心、百斤血肉。 自从当年许都那件事发生后,末将的一颗心,早已献给了陛下! 纵死何妨? 国家如此多舛,我民惨遭蹂躏,末将愿意率领麾下,为我国家,保境安民! 今日,督公言已及此。 末将对天发誓——” 朱万化举起三根手指,正对青天。 他满脸肃穆: “督公乃是陛下亲随,代表的就是陛下的意志。 督公但有差使,末将必然身先士卒,纵然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第1283章 有的人丰碑永存,有的人抬得越高,摔得越狠 “我信你!” 褚宪章拍了拍朱万化的肩膀,认真的说道: “不但我相信你们,陛下更加相信你们父子! 想来令尊的书信,你应该接到了吧。 令尊那边,陛下也早已安排好了,你放心就是了。” “陛下天恩! 君恩深厚,小臣父子纵死也无法报答啊!” 朱万化对着西北方向,再三弯腰长拜: “家父给我的来信中,的确说了这事。 李督公(李凤翔)在金华那边,已经修好了汉江商号。 李督公的意思,家父已经明白。 父亲要我放心杀敌,不要牵挂与他。” 褚宪章笑了笑: “令尊主管上江防务。 金华﹑衢州一带﹐居浙江上游,实乃要地。 令尊在此,我浙民,也就不虞鞑子祸害了。” 褚宪章微微叹了一口气。 朱大典啊! 天启五年,朱大典任福建按察副使,抵御“红毛番”侵扰! 抵御外辱,大功! 崇祯三年,朱大典升右佥都御史、山东巡抚,先驻青州,调度军需,继而督兵与叛军作战。 孔有德等人发起叛乱,攻略山东全境,威胁北直隶京师所在。 山东局势最危急时刻,朱大典临危授命,集结五千士兵,对外号称3万大军——主动出击叛军,大败叛军主力,杀贼将陈有时。 既而乘胜围攻登州,杀贼帅李九成,几歼其全师。 此战大获全胜,为万历末年以来,所少见之胜利! 平定叛乱,大功! 崇祯八年二月,流寇攻占凤阳,毁皇陵。 天下震动! 陛下诏朱大典总督漕运兼巡抚庐、凤、淮、扬四府。 朱大典稳固中都局势! 护我中都,大功! 这时候,东林眼见朱大典如此能干,纷纷群起攻击,说他“坐失州县”、“平贼逾期”…… 只有步兵一千人,骑兵一千五百人的朱大典——皇帝给他的命令就是守住凤阳祖陵。 只要祖陵不失,朱大典就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他只有两千五百兵丁!!! 然而,东林的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天下理由千千万,东林借口万万千! “众正”,对朱大典的攻击不断! 纵然陛下有心护持,却挡不住天下“众正”汹涌之口! 皇帝坚持到了崇祯十四年,终于在豪门将河南、山东粮价,涨到一两白银,一斤杂粮的时候,坚持不住了。 只得妥协,将朱大典罢官。 众正眼见朱大典不死。 于是,利用许都响应陛下号召,组建义师保卫家园这件事,趁机颠倒黑白,将朱万化编织在“谋逆”之列! 东林的道理,又特么他们说的才是正确! 大明有祖训——谋逆不赦…… 除了于谦当权时期,赦免了造反头子陈鉴湖之外,大明三百年江山,可曾还有别人? 然而,哪怕被东林众正,编织了谋逆的罪名,皇帝依旧将朱大典一家保了下来。 而朱大典,不自辩,不喊冤。 他忠于国家,忠于皇帝。 个人得失荣辱,从没放在心上。 哪怕是做了弘光朝的高官,陛下只是一纸命令,朱大典就接受印玺,替天子维持地方。 他依旧不喊冤,不自辩! 不愧是陛下信任的封疆大吏。 不论恩宠与否,不计个人得失。 每每家国有难,只要万岁爷下了旨意,他都毫无怨言,赶至赴任。 大明有这样的大臣,何愁天下不靖? 若是人人皆如朱大典,何愁天下不宁? 这才是应该被世人记住的豪杰啊! 褚宪章看向了马路对面的扬州衙门。 幕府里的那位…… 呵忒! 褚宪章吐出一口浓痰。 他—— 给朱大典提鞋,都不够资格! …… 朱大典被弘光朝堂起复,以兵部尚书衔,总督上江军务。 上江原本指的是安徽以上的长江。 自从宋代之后,江南越发富裕。 又因为浙江省的金华﹑衢州一带﹐在浙江上游,于是,在很多时候,上江又指的是这一片区域。 …… 朱万化腼腆的笑着。 他等待少许,见到褚宪章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开口询问道: “督公,那我们何时参战?” 今日上午,清军已经试探性的发起了一轮炮击。 虽然烈度不甚强烈。 但是,远处金贵山上,可以看到清军正在挪动炮位。 无尽清军正在搬运弹药! 很显然,清军这是在寻找最佳位置——下一轮攻势,已经不远了。 “参战?” 褚宪章轻笑一声。 若不是有汉都商号的存在,扬州城早就被多尔衮拿下了! 原本在交战之前,他就已经下令将新国旗,悬挂在汉都商号、醉满楼之上。 清军打了一阵,发现炮位不对,无法直接攻击城头,已经转移了一次。 而汉都商号正对面的城墙,正是金贵山最佳的射界所在。 多尔衮自然不愿意就此放弃。 昨天,许是清军见到他久久没有动作,还以为他是在恐吓清军呢。 就在昨日上午的炮战中,清军几发炮弹,落在了醉满楼那醒目的九层高楼上。 褚宪章哪里肯受这样的亏! 当场就下令反击! 醉满楼实际上就是一座炮台,早已布置了大小火炮百十门之巨! 瞬息之间,清军的炮位上,就落下了百十发炮弹! 无数清军炮手,直接被打死。 十几门火炮,被直接打成了麻花。 就这,还只是褚宪章的警告! 他只是让发射了实心炮弹而已。 若不然,只消换上开花弹,清军最少就要报销了一半的炮兵。 多尔衮见到他动真格的,急忙遣人道歉。 还送上了一百万白银,说什么都是士兵操作失误,是误炸…… 更是推出了几十个倒霉蛋,按在护城河边,砍掉了脑袋。 用来给大明赔礼道歉…… 要不是扬州盐商需要清军动手,褚宪章哪里会接受多尔衮的道歉! 赶走了清军,一切金银都是大明的! …… “等着吧!” 褚宪章轻笑。 清军破城之前,他还是不能参战的。 清军不破城,那些盐商怎么会慌呢? 战斗不激烈,那些叛徒怎么可能跳出来呢? 他们不跳出来,岂不是师出无名? 皇帝说了——要的就是连根拔起! 扬州盐商这头猪,已经养的太肥…… …… 第1284章 虾仁猪心 扬州幕府衙门。 史可法笔耕不断。 这些时日,他已经写了无数家书了。 然而,早已等待多日的总攻,依旧不曾到来。 不管是清军也好,还是多尔衮也罢,除了试探之外,就没有进攻过扬州! 史可法早已决定以身赴难…… 谁特娘知道—— 清军不配合啊! 啊啊啊! 史可法快崩溃了—— 他写家书,都写烦了…… 纵然是东林大儒,熟读经典,但是——天天写“绝笔书”,大佬也没那么多说辞啊! 这又不是给人题词,还能提前酝酿了…… 天天写,天天写! 哪有那么多词汇…… 实际上,这一切都怨朱由检。 若不是朱由检提前安排好了扬州,清军早就开始攻城了 史可法也不会比历史上多写了那么多绝笔书…… …… 史可法放下笔,伸手召唤: “威儿。” 史德威急忙上前: “父亲。” 史可法将书信吹干,亲手装进信封里,交给史德威道: “威儿,这是乃父的绝笔信。 乃父若是死了,你要带人突出城。 孩儿,不要管我,我是该死之人。 你不要回头,只管去往江南,将这封信交给陛下。 就说…… 就说史可法无能,愧对了陛下的信任!” 史可法说着说着,眼眶已经红了…… 而史德威却是满脸尴尬。 这样的场景,义父已经上演好几次了…… 清军进入扬州府的这十几天来,父亲已经写了很多家书了。 给家里人都写了家书之后,还又给同年、同科、同师的同僚们,写了书信。 写完了朝堂大佬的,写给高僧名道的,写完了给士林名流的,写给秦楼楚馆窈窕女先生的…… 甚至,还给城内的盐商们,也写了书信。 究竟写了多少封,他已经记不清了…… 这段时间,他啥也顾不上干,一天到晚,净忙着给父亲送书信了…… 史德威想哭…… 他累啊! 义父一心寻死,甚至连军务,都不管不顾了。 哪怕有人赶来保卫扬州,义父也不见一面…… 他虽然身为副将,也有心安置了这些人。 然而,在遍地都是豪门,处处都是大哥的扬州,他一个从子…… 人家谁曾正眼看他呢? 义父一心寻死的消息,瞒得住满城百姓,瞒得住满城军卒…… 却瞒不住豪门大儒! 史可法都要死了,谁还对他一个义子,言听计从呢? 扬州的混乱,越来越严重了。 军队没有吃的,兵卒就到处敲诈勒索。 而地方百姓,都是彼此牵枝连叶的,自然就会寻了同族报复回去。 今儿你故意找茬,抢了我的馒头铺子。 晚上我三五成群,绑了你的兄弟,暴打一顿。 明儿你又带着刀枪,上门敲诈。 晚上我再捅你的黑刀…… 口角升级为斗殴,斗殴升级为群殴,群殴之下,就会流血,流血了就会红眼,红眼了就要死人…… 城内的烂摊子,已经愁坏了史德威。 在各方势力之间来回周旋的史德威,晚上连一个囫囵觉都睡不好。 越是夜晚,越容易发生大型斗殴事件…… 这些天来,他的黑眼圈越来越大,整个人却越来越胖。 这都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啊! 半夜噩梦中醒来,愁的依靠床头,无法入眠的时候——史德威甚至还生出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念头: ‘与其这样,还真不如清军尽快破城,随了父亲的心愿算了……’ 谁知道—— 褚宪章褚公公,吓得清军不敢攻城! 原本昨天早上,义父就要如愿了…… 昨天上午,多尔衮挺不住了,出手试探了一下褚公公。 没想到,当场就遭来褚公公的猛烈还击。 多尔衮一个汉江商团的人都没打死,白白被人轰死了几百人……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多尔衮还不得不自杀手下,带着“罪犯”脑袋,进献百万白银,请求褚公公原谅。 史德威也气啊! 义父为何一心寻死呢? 这时候,父亲只需要提点礼物去汉都商号,上门拜访褚宪章一趟,就能假借永盛皇帝的兵马,吓走了多尔衮。 然而…… 自家义父一心寻死…… “愣着干啥? 还不快替为父寄出去!” 史可法伸手推了推史德威,将书信塞到他手里。 史德威无奈。 名份即定,父亲为大。 他纵然满腹牢骚,却只能压在心底。 东林清流的规矩,太大了啊! “孩儿这就去。” 史德威接过了书信,朝外跑去。 “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在走神什么……” 史可法摇摇头,打开一封新信笺。 带着暗金花纹的名贵笺纸,被寿山石镇纸压着。 书童上前,滴了几滴清水在砚台上,拿起五龙墨,研磨起来。 这是万历年间制墨名家,“徽墨四大家”之一——程君房先生所制。 他的制墨工艺锝名家真传,选料严格,注重图绘。 程君房所制成的墨,光洁细腻,款式花纹变化多端,深得文人墨客的喜爱。 就这一小块墨,就能换了京师十套房。 这东西,是前几天郑元勋死了以后,扬州盐业大亨——王家,送来的礼物。 …… 史德威出了扬州衙门。 对面宽阔的汉都商号门口,十来个小孩子,正在玩游戏。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入史德威耳朵: “剪刀石头布!” “剪刀石头布!” “嘿,你输了,你当儿子,我先来。”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咧着掉了两颗门牙的嘴巴,大叫起来: “娃啊,你爹就要死了,咱家家里还有三亩苞米地,我给你说,隔壁胖小子家,你要给我送去了两个棒子。” “快快,小六子,该你了!” 输了手势,不情不愿当儿子的小男孩,在周围伙伴的起哄声中,不得不接了腔: “爹啊,你放心的去吧。” 小女孩满脸傲娇,继续道: “娃啊,你爹就要死了,咱家隔壁周瞎子家,还欠咱家一个人情,你要记得让他还了。” 已经认了“儿子”,开了口之后,已经拉下脸面的小男孩,继续应道: “爹啊,你放心的去吧。” “娃啊,你爹就要死了,镇上王裁缝做的寿衣最好,你告诉他,要做的合身点,要让我走的舒舒服服的。” “爹啊,你放心的去吧。” “娃啊,你爹就要死了……” …… 第1285章 多尔衮对龚鼎孳的新想法 史德威本来已经走远,听到这段话,不由愣在了当地。 他扭头看去,想要看清楚这首童谣,究竟是谁编的。 谁知道,就在这时,却见那扮演儿子的小男孩,被周围的哄笑闹得不高兴了,当即将东西一丢,恼羞成怒道: “要死你就赶紧死,都当了我六遍爹了……” “轰!” 史德威的脑海,猛然整个炸开。 他的意识,剧烈动荡起来。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下意识的看向了手中的书信。 史德威呆在了当地…… 这一刻,天旋地转! 史德威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已经听不到了。 许久之后,他才踉踉跄跄的朝远处走去。 …… 汉都商号门口的阴影内。 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太监,正坐在马扎上,看着史德威失魂落魄的离去,他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 小太监起身,从兜里掏出一把糖纸包裹的糖块。 糖果五颜六色,很显然,什么口味的都有。 “喏,来吃糖了。” 十来个小屁孩,瞬间忘记了刚才谁当儿子、谁当爹的纠纷。 纷纷朝着小太监围了过来: “吃糖咯! 我要橘子味的。” “我要带芝麻的,可香了。” “我要芒果味的。” “你们都不会吃,苹果味的才是最好吃的。” …… 小太监满脸带笑,将糖果一一递给一众小孩,每当孩子们上前拿糖果的时候,还伸手摸摸孩子们的脑袋。 嘴里更是不停地问着: “这个虾仁猪心的游戏好玩不?” “好玩!” “跟着陛下做事好不好?” “好!” 一种小孩,吃了人家的糖,哪里会说了不字。 小太监也不在意,继续道: “你们父母能够挣了银钱,你们也能上学读书,记住了,这可都是陛下的恩德。” 小孩全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糖果,小太监手一挥: “去吧,继续玩这个游戏。 做得好了,还有糖吃。” “走咧,玩游戏咧!” 小孩哄堂而散…… …… 被汉都商号围墙圈起来的城中城内,人流熙熙。 一座座作坊,正在叮叮当当。 尤其是武器作坊,更是忙得热火朝天。 年关将至的腊月底里,往来穿梭的百姓脸上,都带着笑容。 他们将一捆捆刀枪剑棍,摆在了城墙之上。 扬州城内,几乎所有的贫困百姓,都聚集在了汉都商号新城之内。 …… 金贵山。 多尔衮站在一株青松之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龚鼎孳一脸媚笑: “父皇摄政王主子爷,这东西好用吧?” 清军已经到了扬州,距离龚鼎孳老家庐州(合肥),只剩下区区四百多里距离了。 龚家已经派过来接应的人,早就到了清军大营内。 龚家乃是巨富之家,龚鼎孳能够成为“江左三大家”,自然与自家财力,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这年头,豪门流行修建园林。 毕竟鲸吞了明廷的远洋贸易,谁家不是吃的钵满盆满呢? 龚家在庐州修建两座园林,名唤“稻香楼”、“水明楼”。 双双成为庐州之最! 很多文武百官和名人迁客,都喜欢来此,登楼凭栏,赏四时景致,览八方风情。 有了此二楼的“襄助”,龚鼎孳喜提“江左三大家”之一。 毕竟,这个社会——有才无财不是才,无才有财才是才! 以龚家的财富——只要稍微有点才华,就能成为名动天下的名人了。 龚鼎孳在清廷备受重用,龚家自然不会少了进献。 多尔衮昨天赔给褚宪章的一百万白银,瞬间就补了回来。 还多了好几倍! 就这,还不算龚家给多尔衮、方喀拉、大玉儿等人送上的金银首饰、珠玉玛瑙、古董玉器…… 多尔衮的手上,拿着的就是龚家献上来的好东西。 ——三十倍望远镜。 价值银元6999枚! 这是龚家在南京汉都商号买来的,单单这玩意,就花了两万多白银。 ——因为汉都商号,只收银元…… 多尔衮仔细的将望远镜交给身边的蓝翎侍卫。 笑着拍了拍龚鼎孳刚刚剃过,油光发亮的大光头。 宛如两个瘊子上长得长毛一般的小辫子,左右摇摆。 “你这奴才,不愧孤抬你入旗的心思。 你龚家对我大清国啊,可是忠心耿耿。” 多尔衮虽然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在江南安定下来,就要砍了龚家,弥补亏空。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宁死不给朱家皇帝交税的大豪门,对大清竟然这么上心。 他还没动刀子呢,龚家就砸了几百万的银子。 这…… 饶是他这个父皇摄政王,一生杀人无数,都不好对龚家下手了呢! 这么听话的狗,可不好找啊! 多尔衮更改了主意,这么听话的狗,那就放出去,让他为大清国抢银子去! “哎哟!” 龚鼎孳拖着长腔,一边下跪,一边惊呼一声: “我滴个主子爷啊! 你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就是主子爷您手边的一条狗,您要奴才朝东,奴才绝对不会朝西呢!” 碎石遍地的金贵山上,龚鼎孳就这样跪在被火炮崩碎的尖锐石字上。 蹭亮的脑门子,使劲磕在了石头上。 “起来,起来。” 龚鼎孳用力之大,看得多尔衮都心疼了。 真不知道这些豪绅,脑瓜子都是铁做的吗? 咋就不嫌疼咧? 磕个头意思意思就得了! 一个二个,非要争着抢着比谁嗑得响…… “奴才谢过主子爷赏赐!” 龚鼎孳再次磕了头,这才爬了起来。 脑门子一片青紫的他,连膝盖上的灰尘都不敢打一下…… “龚鼎孳啊!” 多尔衮指着南方: “等我大清入了南京城,你就领兵吧。 你是忠臣,我大清,是不会亏待忠臣的。” 果然来了! 龚鼎孳欣喜的快要爆炸了。 大清都是什么样式的朝廷,龚鼎孳自然明白。 满洲人少,无法统治了偌大的华夏大地。 还不是要依仗了他们? 他们将清廷抬进关来,就等于是自家掌握着这偌大的江山。 而清廷也很识趣,只要是外放的臣子,从来不管贪污不贪污。 大清——只要将应交的部分,交给他们就好! 至于那些被压榨的百姓,管他死不死的。 再说了,就算是百姓不堪压榨,造反了——那就当这里的官员倒霉! 在抄了他们的家,大清又能肥一波! 第1286章 最邪恶的玩意 龚鼎孳早已眼馋那些外放的大臣们了。 文官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关键是还不用担心朱家皇帝那样——重法惩贪! 武将杀戮无数,白骨千里,一样不用担心朱家朝廷时的严刑峻法…… 这些天来,就算多尔衮狼狈逃窜,朱由检撤离了运河沿岸百姓。 然而,那些外放的官员,依旧抢足了好处。 那些舍不得离开家园的,全都做了刀下鬼…… 家产,全落在了官员手中! 虽然百姓家里没几个钱,但是,架不住基数大啊! 大明几亿百姓,一个人身上扒下来一枚铜板,这特娘都是银山了! 而今,多尔衮让他领兵,这不是送了他一场泼天的富贵嘛! “主子爷英明神武,主子爷放心,奴才一定完成主子爷的交代!” 龚鼎孳当场就又跪下了! 这一次,只是两个头,就磕破了脑袋…… 龚鼎孳欣喜坏了! “好奴才……” 多尔衮嘴角勾起。 这么大的花花江山,满洲才几个人呐! 前些天,他统计了一下,若是扣除了汉军旗,以及进关后抬入旗的人马,满洲儿郎已经只剩下一万多人了。 就这,连车轮高的孩子都算上了!!! 这么一点人,连官场都铺不满! 又何谈坐稳天下呢? 既然如此,就必须让利! 对于文臣,那就放手让他们去贪! 对于武将,那就放手让他们去抢! 只要利益给的多,士绅的心,就在他这一边。 他就能坐稳了天下! 这些豪门子弟,索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他们将大清抬起来,不就是为了金银么…… 他们将大清抬入了关内,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不就是钱么! 给他! 只要他们想要,那就给他! 哪管他白骨盈野! 哪管他洪水滔天! 只要大清能够做了江山,一切都是值得的! 多尔衮眼睛眯着。 他已经给大清制定好了道路: ——大肆纵容官场,利用他们的贪婪,让他们给大清做事。 放手让他们去杀! 放手让他们去抢! 大清江山就会万年永固! 针对大清本族人口不足的弊端,多尔衮也想好了对策—— 那就从汉军旗中,挑选对大清忠心的人,进入满洲旗。 再从做事突出的汉臣中,挑选人员,进入汉军旗。 如此一来,阶梯型统治机构,就确立了。 普通人会向往当官的,拼命都想朝官场挤。 而官员则又向往权力更大的旗人,拼命都想朝旗人挤。 多尔衮清楚的很,这样的统治方法,百姓们自然会遭殃。 若是时间久了,百姓还会麻木,从此再也不相信大清朝廷。 整个社会也会一落千丈,甚至,滑入深渊! 百姓们也会因为官场的横征暴敛,而吃树根、啃草皮! 到那时,形如枯槁,面黄肌瘦,就是百姓的真实面貌。 但是! 这又如何? 只要爱新觉罗家能够吃饱穿暖,哪管他洪水滔天! 爱新觉罗家对大清统治的弊端,从来都是心知肚明的。 与世人认知相反的是——爱新觉罗家,也一直都在睁开眼看世界! 让后人无法相信的是,不管是康麻子、雍猴子、还是乾痞子,都是西方牛人的笔友! 他们对于西方世界的进程,可是心知肚明的。 西方的发展,他们清清楚楚! 从头至尾,大清的统治者,和西方的联系通道,从未断绝! 路易十四给康熙的信中,甚至称呼他为:“我的兄弟”! 甚至,法王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乾隆立刻开始搜捕白莲教人士。 最终逼得白莲教大起义,乾隆因为恐惧,被生生吓死! 你们以为圆明园是臆想中制造的啊? 不! 这是在西方人的全程参与下,制造出来的! …… 多尔衮挥手让龚鼎孳离去。 他抚摸着眼前的望远镜,喃喃自语: “我不管他们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东西,盗取多少矿场! 只要不让我爱新觉罗家当皇帝,我就不甘心……” 多尔衮不知道,爱新觉罗家的最后一个皇帝,也是如他这般想的。 甚至,甘愿给倭寇当儿子! 甚至,亲手将皇后,送到了小倭寇的床上! 甚至,还将生的那一个女儿,给亲手投进了火炉…… …… “来人!” 多尔衮眯着眼睛: “给孤传令: 严令各部大小将领,万万不可射击永盛皇帝的产业! 还有,城破之后,那些明人占据的地方,我军必须让开一条街!” 多尔衮想得很清楚。 汉都商团诸地的确是金山银海。 但是,相对于已经繁荣了近三百年的盐商来说,那就不叫事了。 大清若想进入江南,必须要花了代价,去拉拢那些实权者。 在清军没有进入江南之前,这都是需要真金白银去赏赐的。 扬州盐商的家产,就是大清进入江南、控制江南的关键! 盐商必须被抄家! 当然,为了避免激怒盐商,使得他们转变风向,支持明廷。 还必须打一派、拉一派! 那些早年跟大清合作的盐商们,可以留着。 暂时不要动他们。 然后迅速将其余的人家抄了家。 等到这些人家灭亡,就可以将空出来的盐引份额,高价卖给那些幸存者。 到时候,自然还是有人要反对的。 这就又可以抄一波了…… 到那时,不管他们合作与否,都必须要吐了血! …… 扬州城外,金贵山上,清军的炮兵阵地,已经转移完毕。 虽然舍弃了山顶之后,清军的视野大受影响。 然而,相对于史可法不敢砍豪绅坟头,那些影响士兵视线的大树来说,清军的有利条件,却是实打实的。 清军已经做好了再次进攻扬州的打算。 扬州城内。 史可法犹在等死。 史德威还在为了给父亲送信,以及安抚城内,忙得脚不沾地。 汉都商团新城内,褚宪章也已经做好了一切布置。 谁都想当黄雀。 褚宪章只想当手持弹弓那个人! …… 年三十。 今晚就是除夕了。 扬州大战在即,阴云密布。 午时刚过,已经沉寂了一天半的清军阵地上,忽然响起了降得鼓声。 “咚咚咚咚!” 大地在震颤。 第1287章 扬州国士 听闻鼓声,扬州城头,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士卒们,脸色大变: “不好了! 清军要开炮了!”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响彻城头。 已经饿了好几天肚子的士卒们,满脸惊慌。 当初雄心勃勃要赶来扬州杀鞑子的热血劲头,伴随着吃不饱穿不暖、无人管无人问,已经消散一空。 恐慌在城头蔓延。 就在第一通鼓后,金贵山山顶,猛然爆发出一团团火光! “咚咚咚咚!” 硝烟弥漫中,密集的炮声响起。 一大片小黑点,朝着城头飞来。 逐渐放大…… “轰!轰!轰!” 一发又一发炮弹,落在扬州城头。 密密麻麻的炮弹,就像是下起了冰雹。 “啊……救命……” “啊……呃呃……” 城头明军,仓皇逃窜。 纵然第一波弹雨,一大半都落在了远处,砸中城墙的还不足十分之一。 命中城头的,更是只有寥寥几发炮弹。 然而…… 数万大军的扬州城,已经没了战心…… “反击!” “开炮!” “反击!快开炮!” 都督刘肇基被史德威安排着,守卫北门。 听到鼓声的第一时间,他就大吼着让开炮。 刘肇基身为都督,东拼西凑,勉强军需还算能够供应一些。 他手下的四百家丁,也勉强不会饿了肚子。 得到信号之后,扬州北门,率先发起了反击。 轰轰炮声响了起来。 扬州大军颇多。 虽然入城之后,兵卒少食,将吏缺衣。 然而,在这清军发起进攻之际,却纷纷冲向了城墙。 都抚卫允文、忠贯营何刚、吴尔埙、兵部右侍郎张伯鲸…… 副将庄子固,先率七百士兵入扬州城防守…… 参将许谨、副将楼挺、江云龙、李豫、王思诚(字一诚)、参将陶国祚(字匡明)、冯国用、陈光玉、李隆、徐纯仁。游击李大忠、孙开忠、都司姚怀龙、解学曾…… 林林总总、或多或少的大军,从各个角落冲了出来。 哪管饥肠辘辘,哪管缺甲少械! 大好男儿,一去不回! 不单单是武将们冲了出来,就连文官,眼见扬州大战在即,也或是带着衙役,或是带着家仆,纷纷冲向了城墙。 同知曲从直,更是携手儿子,带着大军,冲向了城墙。 同知王缵爵、运使扬振兴,更是带着属下,开始在城门后布置防线。 两淮运使杨振熙,监饷知县吴道正,县丞王志端,训导李自明…… …… 史可法坐镇江北之后,效仿古之先贤,招募宾客。 更是题字刻匾,名为“礼贤馆”。 史可法是东林名宿,号召力何等强大。 礼贤馆内人才济济。 此时,几十名礼贤馆幕僚,急忙朝着扬州衙门冲去。 然而,守门的士兵,却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史阁老呢? 战况危急,快快让我们进去!” 然而,兵卒却一脸难堪,不敢放行。 “腐儒误国!” 一个尖嘴猴腮,平素不受重用的幕僚,止不住怒骂出声。 他跳上幕府门口的石狮子,双手环顾四周,大吼道: “兄弟们,国家养士三百载! 你我士人,平素不交税,不纳粮,更是免除徭役。 学生不才,文不能东华传名,武不能上马安疆。 然则,我有一腔热血! 兄弟们,不怕死的,跟着我一起,去杀敌!” “走! 杀敌!” 十几人被他感动了,当即纷纷呐喊出声。 然而,人群里,却有人开口道: “史阁老乃是定海神针,我们还是先见了史阁老,再从长计议。” 这话一出,有人顿时踌躇起来。 “呸!” 那相貌不好的男子大吼道: “想躲在女人屁股后面的,我不拦着! 贪生怕死之辈,何足挂齿! 不怕死的,跟我冲!” 说罢,他跳下石狮子,朝着城墙奔去。 这个因为相貌不雅,平素不被人正眼看一眼的男子,此时,却一往无前! “兄弟们,他都不怕死,我们怕吗? 跟我走!” 又有人站了出来,跟在男人的后面,朝前冲去! 在两人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幕僚,大吼着朝前走去。 仔细去看,竟然有十九人之多! (原谅我,十九义士的名字,仅找到: 卢渭、归昭、顾起龙、龚之厚、陆晓、唐经世。 其他人的名字,已经无法找到了……) 而扬州衙门门口,熙熙攘攘的文士,却再也没人站了出来…… “杀敌! 国家养我三百载,临了一头报国恩! 杀敌!” “杀敌! 国家养我三百载,临了一头报国恩! 杀敌!” 那十九名幕僚,嘴里喊着口号,一往无前。 “站住!” 到了侧门,斜剌剌一员大将冲了出来。 定睛看去,却是副将马应魁。 只见他一身白色甲胄,背后却书写着四个红色大字: “尽忠报国!” 马应魁最是崇拜本朝太祖亲口册封的武圣爷——岳武穆! 扬州保不住了。 马应魁自然知道。 他改了岳武穆一字,书于后背,以示于城共存亡之意。 “尔等书生,何以奔赴城头?” 马应魁对于这些文人,平素是看不起的。 他觉得这一群人,都是羡慕史可法之名,慕名而来的投机者。 他们都是献媚之人! 然而,危急关头,却有十九义士,奔赴城头。 这让马应魁不由肃然起敬。 这都是国士啊! 他想保住了这些人。 马应魁伸手拦下众人: “你等是文士,治理国家、爱民如子,是你等的责任。 上阵杀敌,还是交给我等粗人罢! 你们还不给我退回去!” 马应魁这一声暴喝,吓得当头那尖嘴猴腮男子浑身一震。 平素因为相貌问题,被人冷落,以致性格软弱的他,竟然生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将军此言差矣!” 有人越众而出,拱手道: “马将军忠君报国,要为国家尽忠。 我等也世受国恩,何尝不能为国尽忠? 国家平素待我以恩,国家有难,我就要豁出命去保卫她! 誓与扬州共存亡!” 这人一吼,十九文士纷纷大吼: “誓与扬州共存亡!” “誓与扬州共存亡!” “哈哈哈!” 马应魁放声大笑: “国难当头,马某人才认可了尔等的胆气。 既然诸位先生也要保家卫国,便跟在马某军中吧!” 第1288章 国士名单 马应魁对身后士兵大吼道: “兄弟们,这些文人都不怕死,你们怕吗?” “不怕! 鞑子若想进了扬州城,先踏过了我们的尸体!” 一众士兵,纷纷大声嘶吼。 “好!” 马应魁手指一众文士: “我等死完之前,再让他们上!” 一众文士,混入军中,朝着城墙冲去。 …… 汉都商号。 小太监咬紧牙关,眼睛红彤彤的。 “可是觉得我冷血?” 褚宪章抄着手,脸色肃穆。 “小的不敢。” 小太监双手已经发白。 “还不能出手啊!” 褚宪章长叹: “扬州城内,有早已投降了鞑子的盐商。 他们不曾跳出来之前,我万万不能出手……” 褚宪章何尝忍心看着这些大好男儿寻死呢?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国家栋梁啊! 但是,内鬼不除,国家难有安稳的日子! 这是阵痛…… 褚宪章这么说,小太监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他低着头: “是小的错怪督公了。” “无妨,人之常情,看着他们飞蛾扑火,我也很难受。” 褚宪章摆了摆手。 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去年保定那么危险的局面,要人没人、要枪没枪、要钱没钱! 还是方正化舍了老脸,去找了保定张家,张家变卖一切家产,这才拉起了队伍。 那时候,他都不曾皱了眉头。 更何况今天了! 而今的他,手上可是握着这么多大威力的玩意啊! 只是…… 皇帝将重任交代于他,他不能坏了国家大事啊! “可都记下了冲向城头之人的名讳?” 褚宪章低声呢喃。 小太监连连点头: “督公放心吧,我早已拟定了城内所有文武官员、文人名士、豪门大绅、高僧名道的名单,并且刊印了百十份。 小子早已派人在各处守着,他们人手一份名单。 只要敢于参战的人,都会被打了勾。” “做的不错!”褚宪章点点头: “随时统计,第一份资料汇总后,立刻交给我。 让咱们的人看好了,待到咱们动手的时候,这些人就必须要第一时间保下来!” 小太监抬起头来,满脸的喜悦: “小的这就去!” 全城百姓,已经紧闭房门。 男人们将孩子藏在了床底下、地窖内,让女人藏在柴房里。 然后手持菜刀、木棒,站在了房门后。 因为汉江商号整天都在派人四处说书,诉说清军的暴行。 使得今日整个人类世界,都已经知道了清军的残暴。 清军开始炮击不久,整座扬州,所有街头,已经再也看不到百姓。 民家关门,商铺停业。 唯有豪宅大门,依旧人来人往。 特别是盐商人家! 在这危急关头,眼见史可法不顶事,清军又动了真格,有人开始慌了。 一辆辆大车,堵满了街道。 一箱箱金银珠宝,被搬上了大车。 莺莺燕燕,坐上了豪华的马车…… 部分盐商,开始撤离了。 清兵围城? 这些豪门,自然是不怕城外的清军散兵的。 作为垄断了全国盐业供应的顶尖豪门,哪一家不是养了数百号精兵? 人家能没保镖吗? 甚至,最顶尖的那些家族,哪一家不是家丁数千之巨? 可以这么说,不管是史可法也好,清军也好,还是褚宪章也罢。 此时的扬州,兵力最多的,就是这些盐商! 历来垄断,都是山海一般的富贵。 盐商有了钱,为了自家的安全,就会大肆扩充私人部属。 这些人的装备,比明军的京营都好! 甚至,盐商行走各地,难免遇上山匪路霸。 有人铤而走险,就会发生战斗。 因此,这些盐商家丁,战斗力还都比较可以。 扬州之所以成为盐商的大本营,这是因为两淮、两浙、长芦这里生产的食盐最好。 属于那种量大管饱的模式。 明代盐业的改变,大体上可以分为正统的三杨时期、弘治的叶琪时期,至万历末年的十字纲法。 自此,盐业销售彻底形成了最后的制度。 也就是盐商世袭制! 要知道,华夏对于盐铁的掌控,一直以来都是官营制度。 钢铁因为生产方法的改变,使得私铁早早就逐渐走上历史舞台。 到了明代,因为生产工艺的进一步提升,私铁甚至超过了官铁。 而食盐则不然。 食盐一直都是官营制度。 朱元璋建立大明后,因为北元依旧强大,大明不得不在北方漫长的边境上,设置九边重镇。 同时,为了解决西南问题,更是让沐家世镇云南。 南北边镇,屯扎了八十万大军。 南方还好,雨水多、温度高,粮食不成问题。 而北方那漫长的边境,环境又比较恶劣,军户自产粮食就不足了。 为了解决粮食运输损耗问题,于是,朱元璋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 ——边军粮食,除了卫所自己种植外,则以食盐为结算货币,号召商人运输。 商人每运输一定数量的粮食,到达边关,就可以拿着接收证明,去换取了盐引,这叫报中。 然后商人拿着盐引,回到盐场等候发放食盐,这叫守支。 拿到食盐后,运输到朝廷指定的区域售卖,换成银钱,这叫市易。 这就是开中法。 开中法能够维持明太祖、明成祖、明英宗、明宪宗整整一百多年的边关运转。 要知道,这时期,可是明朝对外战争最频繁时期! 这足以证明这套操作的先进性! 换句话说,只要建立督查机制,并保证反腐的日常进行,开中法就不会退出历史舞台。 开中法继续存在,明朝也不会灭亡! 因为这玩意,是真的不要朝廷花钱的! 当兵的有粮食吃,以汉家男儿的血性,还有国家灭亡的可能性吗? 然而,再好的政策,没有强权反腐机制的监督,也会成为恶政! 比如永乐时期。 永乐年间是华夏历史上的顶峰盛世之一。 这时期百姓安定,被元朝祸害的人口低谷,开始迅速攀升。 永乐时期,有件与食盐、纸钞都有关联的事情。 关于明朝发行的纸币,有个弥天大谎就是——只管发不管收,导致了纸币信用崩塌…… 这特娘…… 扯淡都扯得没边了! 第1289章 开中法被废的真相 商业税,可以以纸钞抵扣三成,农业税可以抵扣,买盐更是可以交纸钞! 甚至,朱棣还动用国家力量,大回收过一次! 这特娘是只管发不管收? 这不是扯得720度没良心屁么! 永乐二年,因为广东、福建、山东,人口都恢复过来,就连熬盐的灶户,也是如此。 熬盐的壮丁一多,盐业产量自然就高了。 而这里的食盐质量又不算太好,路途也不方便,因此,前来兑换的商人,就很少了。 商人一少,这三地的食盐,就堆积如山。 于是,朱棣下令: “福建、山东、广东运司积盐多,命户部暂令民以钞中纳。” 也就是说,因为这三个地方食盐太多,朱棣特意允许百姓拿着纸钞,前往三地购买食盐。 朱棣的初衷,是解决盐场食盐挤压的问题。 人家表明了是暂行办法啊! 既然是暂行—— 库存被清空之后,那不是就要废黜了么! 然而…… 朱棣的皇帝生涯,是在对外征战的马背上度过的。 他打得蒙古北逃,却挡不住人心。 他那胖儿子,不知道是真傻,还是真聪明。 户部制定的法律成了这个—— “户部定例:福建、山东盐每引纳钞五十贯,广东每引三十贯”。 暂行办法,愣是被文官弄成了国策了! 关键是他那被吹上天的胖儿子,还默许了…… 这么一来,拿着纸币就能去换盐,谁还苦哈哈的朝边境跑啊! 尤其是朝中的权臣。 原本繁琐的开中法,赚的都是辛苦钱。 他们顶多也就是安排几个小管事,去做了这件事。 皇帝竟然“允许”纳钞中盐? 还等什么? 冲啊! 普通商贾,哪里是大臣的对手。 这玩意最后到了谁的手里,大家都能猜得到了。 而朝廷呢? ——边军粮食少了,朝廷手中的纸钞多了。 朱棣天天忙着打仗,奏章都是文臣写给他的。 报上来的都是官府发行纸币太多,哪里会有人告诉他真相啊! 哪怕朱棣在永乐十九年,下令停止发行纸钞,并全力收回纸钞,依旧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问题的根本——在二十年前的那个暂行办法上! 日夜想着如何干掉黄金家族的朱棣,哪有功夫去翻了二十年前的旧账。 随之而来的大事,却是边军的缺粮问题。 边军缺粮,国家就不会稳定了。 实际上,要想改变这个问题,只需要按照朱棣圣旨的本意执行就可以了! 然而,此时交钱就能买盐的盐商,早就成了权臣的私属! 这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庞大到朱棣都不敢去动的力量! 长此以往下去,国家必然被玩坏! 到了永乐二十二年,朱棣终于决定动这个问题了。 于是,朱棣准备把交钱就能领取食盐的“纳钞中盐”,改为“以钞中盐”…… 这次改革究竟是什么,史书上并没有任何记载。 按照明朝交税的思路,很可能是三成交纸钞,七成以银子支付,也就是银、钞按照一定比例缴纳,来进行结算。 然而! 动了大蛋糕的皇帝,只有死路一条! 这特么多大的利益啊! 这时候的纸钞,已经被文臣玩到了价值暴降到面额的三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盐几乎全是白捡的! 这个利益,一点都不比航海贸易少! 试想一下,哪怕是进价和售价只相差一倍—— 这就是58倍的暴利! 58倍啊! 文臣还不要疯了! 皇帝想要动豪门? 死去吧你! 于是—— 就在这一年,朱棣暴毙北征途中。 至此,“纳粮开中法”与“纳钞中盐法”,就成了国策。 皇帝只有妥协,不能改进。 谁改谁死! 开中法的第一次被玩坏,是正统初期。 也就是三杨当政这几年。 正统二年,至正统五年,三杨在开中法参与者越来越少的情况下,接连两次修改《开中法》。 原本按照老朱制定的办法,盐商要亲自赶至边关、亲自赶至盐场,亲自赶至售卖区域。 (最后这一点,是为了交回盐引,获得下一次开中法的机会。) 也就是说——老朱将开中法,制定成了“赚辛苦钱”。 若是严格执行老朱的办法,豪门还真看不上开中法这一点利润。 因为实在是——太特么费事了! 试想一下,用一双脚,从内地走到边关长城附近,再走到沿海盐场、然后在走到内地卖盐。 这一趟走下来,最少七八个月时间。 扣了人吃马嚼—— 还特么赚不到一倍的利润! 权臣会在乎这点银子吗? 来一个冰敬、碳敬,就不止这一点啊! 更别说——照例漂没…… 就算是朱棣疏忽之下的那一次,开中法依旧没事。 因为食盐质量最好、运输最方便的两浙、两淮盐场,不在“交钱买盐”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苦脚商人的核心竞争力还在。 只可惜,遇上了三杨时代! 三杨通过推出“常股”、“兑支”、“存积制”、“代支”,将手伸向了非山东、福建、广东的其他盐场。 也就是说,主要针对的就是两浙、两淮的上等海盐。 这是砍向开中法根基的最重要一刀! 因为这里的盐最好,是百姓都爱买的高竞争力产品! 这一刀下去,边军的粮食问题,就开始不绝于史书了。 更绝的是——三杨拿走了军队手中的粮仓! 这特么就要命了! 到了弘治年间,叶琪再次砍向了开中法。 他规定盐商只需要缴纳了银子,就可以购买盐引! 至此,开中法彻底被玩坏。 分包的存在,就是朝廷花销的倍增。 底层苦哈哈手里落的仨瓜俩枣,上面支付的,可是以小目标为单位呢…… …… 从此,大明粮价,尤其是北方粮价,开启了暴涨模式。 最后,至崇祯十四年,终于达到了历史顶峰——杂粮一斤粮食,一两银子! 到了万历末期,袁世振一招《十字纲法》,使得盐商成为世袭的私家传承制度。 至此,盐商们父死子继,过上了皇帝都过不上的美好生活。 那么,成为盐商的这群人,会是谁呢? 苦哈哈走脚商人张三,能拿到这泼天富贵吗? 想屁吃! 第1290章 终于懂了史可法 这可是将原本皇权特许的“盐铁官营”,改为私自传承的惊天变局! 朱元璋牛啊! 破天荒的将食盐和军粮捆绑起来。 按照他的政策,国家养军不花朝廷一分钱! 如此,就可轻徭薄赋,藏富于民。 这就是为什么老朱敢直接让利于民,将税收定在三十税一的人类历史最低点上! 而商人贩盐,则又增加了货币的流通性,使得经济更加繁荣! 若是老天开眼,肯给老朱五百年…… 华夏,该是什么样的盛世? 然而! 文人集团更牛! 长达近三百年,无数代人的孜孜不倦、矢志不移! 终于将已经和国防挂钩的粮食、食盐,全握在手里! 剩下的,那就是张开饕餮之口,使劲收割了! 这不是一次性垄断! 这是要生生世世垄断! 所有百姓,生生世世都要被他们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这么大的富贵——辛苦走脚商人,拿得到吗? 能拿到的,都是大豪门、大权贵! 果然! 十字纲法一出,隐藏徽州两百年不出的郑氏,立刻出山,拿下了盐业魁首的地位! 在清朝,这叫盐业总商…… 我尼玛! 这背后没勾当,鬼都不信! 为什么明末这天灾人祸,小百姓揭竿而起的时代,扬州的园林,却一座又一座——比赛一般的修建呢? 扬州园林为啥甲天下? 还不是有钱么! 天天日进斗金,能不随意造腾吗? 扬州盐商—— 这特么就不像是一个天下! 看民生,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好一副亡国的凄惨。 看豪门,醉生梦死,纸醉金迷,好一副天朝上国的模样。 那能让北宋亡国的园子,人家想修就修! 想怎么富丽堂皇,就怎么穷奢极欲! 玉帝老儿坐的凌霄殿,还几万万年都没修缮过呢! 然而,人家老母亲、老父亲过个寿,就要修一座园子!(江南园林很多都是这么来的) 人家回家住几天玩玩,就要修个园子!(龚家) 为啥呢? 人家垄断了盐业啊! 已经和国防捆绑的盐业,能不挣钱么! 都垄断了大明,能不挣钱吗? …… 扬州府衙。 史可法还在写信。 史德威眉头紧皱,数次欲言又止。 城外的炮声轰隆,连绵不绝。 城头呐喊声不断,时不时也有炮声响起。 很显然,这是各级将领们,正在组织反击。 城内噪杂声越来越大,甚至,怒骂声隐约可闻。 很显然,这是发生了骚乱了。 然而,义父却…… 史可法终于写完了书信。 他仔细的吹干了墨迹,亲手将书信折好,塞进信封内。 “威儿。” 史可法转过身来,看着史德威: “我儿,为父要死了。” 他满脸的平淡,唯有眼神中,带着几分悲伤。 声音更是低沉、沙哑,还带着几分强行压制的哽咽。 史可法知道,自己死亡的时间到了。 不知为何,史德威在这悲伤时刻,脑海里竟然莫名响起汉都商号门口,那群小孩的童谣…… “我儿,为父要死了……” “我儿,为父要死了……” 那个画面一出现,就再也赶不出去了…… 史德威强忍着脑海里的东西,他微微低头,不让义父看到他的异样,嘴里却是道: “父亲若是不愿屈膝向阉党降尊屈贵,孩儿愿意亲自披甲执剑,护送义父杀出重围。 最起码,我们还有整个江南。 我们还有机会!” 史德威不敢提褚宪章的名字。 自从褚宪章在衙门斜对面,修建起了那座九层高的醉满楼之后,史可法就听不得褚宪章的名字了。 他只能以阉党,代指褚宪章。 史可法摇了摇头: “威儿,你不懂,没机会了!” 哪里还有机会啊! 身为东林领袖,史可法怎么会不知道,迎接清军进入江南,就是整个东林大佬们的集体选择! 他叹息一声: “不是为父不愿突围,而是…… 这已经是为父最后的体面了啊!” 史可法脸色变了变,几许后悔之色,浮现在微黑的脸庞上: “恨只恨,当初为父鬼迷心窍…… 若是先前,为父追随先帝而去,何至于清名遭受污点?” “父……” 史德威说了一个字,就赶紧强行咽下。 崇祯皇帝并没死在北京城啊! 你殉得哪门子国? 甚至,皇帝不但没有死,更是白手起家,短短时间,就南征北战,几乎全部收复天下不说,更是派军杀出国门! 今日皇帝手中的国土,可是要比之前时候都大了很多呢! 然而—— 时至今日,父亲竟然还不肯面对这个局面! 甚至,不但听不得褚宪章的名字,更是连永盛字眼,都不能提及! 每每无意间说起崇祯皇帝的事情,义父都会大发雷霆。 他就像是一个吐了丝的蚕,将自己包裹在自己编织出的厚厚茧蛹内! 史德威只说了一个字,看到史可法那再无生志的眼神,这才明白过来。 他终于懂了史可法! 不是义父不知道当今的格局——而是义父不能相信当今的格局啊! 若是承认了崇祯皇帝,那不是说…… 义父选择错了嘛…… 义父这个东林大佬都错了,那不是说东林党都是错的么! 若是东林、复社都是错的,那不是说——文官所作所为,也都是错的么! 如果文官都错了,那…… 国朝三百年,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这可是义父的精神信仰啊! 他怎么可能亲手将自己脑海里的精神丰碑,给击碎? 那是义父一生的追求啊! 史德威终于懂了史可法。 自从甲申之变,义父选择另立朝廷后,他就成了赌徒。 义父压上了所有,却输完了一切…… 他只有选择自欺欺人。 他知道自己内心的丰碑已经不在,身为道德君子,维护的却是一个完全不存在的玩意——他只有当了殉道者…… 甚至! 若是南明朝廷,能够强盛,哪怕只是能够勉强支撑下去—— 义父的选择,都不会如现在这样,一心等死。 他无法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天下表率的东林之首,士林仰望——却有了如此大的选择失误,这才选择了一心求死啊! 他更加无法面对,这样的结果——是所有文人的选择! 第1291章 阎尔梅转投褚宪章 史德威想到了阎尔梅。 阎尔梅前几天喝醉了,对着他怒骂,说什么他就是一个“利令智昏,不顾天下苍生,只为自己清名”的混蛋…… 骂完之后,阎尔梅醉醺醺的跪在了汉江商号门口。 从此,再也不见人影…… 虽然这几天都不见阎尔梅的踪迹。 史德威却明白,褚宪章是不会杀了阎尔梅的。 因为阎尔梅那看不惯就开喷的性格,天生就是做铮臣的料子。 永盛皇帝,一定需要这样的直臣! 阎尔梅之所以不出现,要么就是被褚宪章藏起来了…… 要么——就是褚宪章已经将他秘密送往汉都!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喜欢喷人的古古。 甚至,将阎尔梅的出走,全算在了自己头上。 今时想来,阎尔梅不是骂他,而是在骂他的义父啊! 阎尔梅这是看透了义父的一切,失望之下,这才选择投向褚宪章啊! 史德威心中长叹: 原来,阎尔梅早已看清了义父的内心。 而他,直到这一刻,才看清了义父的心。 唉! 史德威再次在内心长叹一声: 义父能有今天,实在是自己亲手选的路,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史德威内心翻江倒海。 史可法却是在信封上,又一次写下了“史可法绝笔”五个字。 然后将书信塞给史德威: “威儿,我死以后,你当突出重围。 这封信,你交给……” 话说了一半,史可法遥望窗口。 窗外,雄伟高大的醉满楼,占据了整个眼帘。 扬州会亡吗? 褚宪章会坐视扬州被清军屠戮吗? 那一位——修建汉都商号新城,甚至花费巨大代价,建造俯瞰整座扬州的醉满楼…… 就是为了坐视扬州灭亡吗? 怕是…… 那位爷,早就料到了今日啊! 甚至…… 史可法内心就像是明镜一般——恐怕弘光朝会亡在豪门内斗之中,那一位也早猜到了啊! 史可法叹息一声: “你愿意交给谁,那就交给谁吧…… 为父只有最后一个心愿了……” 到了此时,史德威终于将脑海里孩童玩耍的画面,压制下去。 他想起了史可法对自己的好,不由悲上心来。 当即泪流满面,哭着哀求道: “父亲,我们去求求……” 去找褚宪章吧! 只要父亲愿意低头,想来以父亲的名望,褚督公必然不会坐视父亲身死的…… 然而—— “别说了!” 史德威话都没说完,就被史可法打断。 只见他使劲摇头: “威儿,我只有最后一个心愿了。 我死后,请你将我葬在太祖高皇帝附近; 如果不行,那就在梅花岭吧。” 史可法呢喃: 生不能守住扬州…… 那就葬在扬州吧…… 史可法明白,他想埋葬大明太祖陵墓脚下的心愿,怕是完不成了…… 他怎么会够资格呢? 他毕生的最高追求,在太祖爷那会,就是全员被剥皮萱草的玩意啊! 太祖爷见了他们,不流放他们全家,都是烧高香了。 哪里会允许他们这群人,埋葬在自己脚头呢? 史可法这么一说,史德威终于忍不住了。 “噗通!” 史德威跪倒在地,双手抓住了史可法的衣角。 哀求道: “父亲! 我们杀出去吧! 父亲,你不愿意去了汉江商号。 那就请您,准许孩儿去求一求褚公公吧…… 就算您不愿意做官,那咱们就去海外吧! 永盛皇帝已经在南洋开疆拓土,咱们去当一个岛民吧……” “唉! 痴儿!” 史可法摇头,将书信塞在史德威怀里,转身朝外走去。 他是江北总督。 他的职责虽然已经完不成了,但是,他在扬州,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这…… 是他最后的清名了。 毕生追求的东林众正,到头来,却是蛀虫一窝。 史可法只有尽力保证自己,不被污泥沾满了…… 他无法达济天下——唯求只顾自身…… 史可法丢下史德威,走向了衙门门口。 “父亲呐! 你怎么这么傻呢? 你怎么这么傻啊!” 屋内,史德威压抑的哭声,嚎啕起来…… …… 醉满楼楼顶。 褚宪章拿着新款观测望远镜,整座扬州,都在视野中。 他的身边,一众汉江商团伙计,脚穿大头皮鞋,身穿新款鸳鸯战袄,背上的钢枪,泛着烤蓝。 离得最近的,却是一个满脸大胡子,挺着肚子,颇有几分弥勒像的中年男子。 正是阎尔梅! 前天,他实在是气急了。 扬州周围,已经汇集了这么多大军。 哪怕换条狗上去,不说干掉清军了,保住扬州,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谁知道史可法,却只求寻死! 甚至,不惜拉着整个江淮大地,不惜拉着整个江南——给他陪葬! 史可法是他多年故交,他虽然已经决议离开,却想最后一次规劝老友。 于是—— 他怒骂了史德威一顿…… 然而,看史可法依旧不改的样子——还是没用啊! 他来到汉江商号后,本来是也要骂一骂褚宪章的。 汉江商团哪都好,就是一条——为了利益,竟然不惜资敌! 在其位谋其政。 既然来了永盛皇帝这边,就要站在永盛政权的利益上,去考虑问题。 汉都商号售卖的那些东西,特别是那超高清的望远镜,这就让阎尔梅很是不满了。 这不是胡闹么! 这是杀敌利器啊! 没看到大明一口铁锅,都要管控出口! 这么好的东西,汉都商团,竟然就像大白菜一般,摆在货架上卖? 虽然卖的价格很高——但是,这么好的东西,造价能便宜吗? 这不是资敌么! 阎尔梅当时借着酒劲,把褚宪章好一顿喷。 谁知道这位老太监,不但不动怒,反倒是让人带着他,在汉都新城参观了一遍。 他先是被带去了军械库。 阎尔梅震惊了。 那能够连发的火枪,那不需要引线的长枪,那射程超过两里的步枪,那多管火枪…… 那简便的水桶般模样的大炮,那小孩子都能钻进去的超级大将军炮,那拆卸方便,还带着车架的行军炮,那螺旋调节单兵扛着就能跑的新款虎蹲炮…… 那一箱箱的手榴弹,那触发就能爆炸的地雷,那带着锚定装置的水雷…… 摆满了一座又一座的仓库! 原来…… 短短两年时间,皇帝已经做出了这么成绩。 怪不得清军大军压城,褚宪章却从未慌张了! 有了这么多好东西,别说守住扬州了,就算是干掉多尔衮,也有很大可能的啊! 第1292章 阎尔梅的转变 参观完了军火库,阎尔梅又被带去参观了生产作坊。 时至今日,汉都商号新城,已经吸收了八成扬州普通百姓。 阎尔梅一直都很好奇——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吃喝从哪里来? 这么多嘴嗷嗷待哺,褚宪章供养的起吗? 身为史可法的顶层幕僚,阎尔梅清楚的很—— 扬州这座汉都商号新城,从开始修建至今,还没有一年时间呢! 这座城里的百姓,原本都是扬州的苦命人,家里能存了多少口粮? 天天在汉江商号新城混吃等死,他们会不会成为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阎尔梅就是礼贤馆高级幕僚,他怎么会不知道——整个江南,所有的汉江商号,都在吸收普通百姓呢? 皇帝一声令下——聚集的百姓,堪称海量! 就算汉江商号再能赚钱,就算皇帝的心再仁慈! 这么多百姓白吃白喝,皇帝能供养的起吗? 财政能负担的起吗? 永盛皇帝的手上,可没有富庶的江南啊! 万一这些百姓没了食物,会不会内乱,从而导致汉江商号新城的崩塌? 然而,就是这一趟作坊区之行,彻底改变了阎尔梅的认知! 这群昔日的草根百姓——竟然开始在作坊里做工了! 原来,褚宪章给所有人都安置工作! 甚至,这些百姓的日子,比之前更加舒适! 只要在商号里面做工,孩子就可以以内部价进入学堂,接受教育。 学费很低——只需要一个成年男性一天的工资,就足够一学期的学费了。 而汉江商号开办的这些作坊,执行的是计件工资加保底工资制度。 保底十枚铜板一天,多劳多得! 甚至,还有技术考核,只要通过之后,又没有犯罪的前科,就可以获得提拔吏员的机会。 也就是说——寻常百姓,也可以直接当官! 阎尔梅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些进入汉江商号新城的百姓,再也没有回到扬州城内的了! 人家在褚督这边,要钱有钱,要自由有自由,更是可以得到做官的机会! 人家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阎尔梅终于懂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陛下,短短两年时间,就再也没了对手。 一个上下一心,携手与共的朝廷,在这世上,还会有对手吗? 皇帝稳固了内部,自然就能南征北战了啊! 小太监带着阎尔梅,仔细的解释着汉江商团新城内的一切。 这座新城内部,分成了无数的生活区和作坊区。 生活区内,全是三层高楼。 一栋栋楼房,横平竖直,耸立在城池之内。 小太监说,由于扬州地方有限,无法做到像大明内部那样,家家都拥有宅基地。 但是,保证每户百姓,拥有三间房子,却是不成问题的。 阎尔梅笑着问: “若是扬州回到陛下治下,褚宪章褚公公会怎么治理扬州?” 小太监笑了起来。 他很是自豪的告诉阎尔梅——“人人有工作,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钱花!” 阎尔梅震惊了。 震惊之余,却是深深地认可了小太监的说法! 因为——汉江新城内的这些百姓,几乎一多半,以前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人! 今日,他们脸上的笑容,足以证明一切! 阎尔梅很庆幸。 他庆幸自己舍弃了与史可法的私交,转而投向大明皇帝。 这一路的见闻虽然走马观花,阎尔梅却能看清很多问题。 他是大儒。 他家也算是个有钱人家,21岁时候,就游学江南,甚至和夏允彝等人,结为挚友。 年少得意的他,乍一听闻复社的口号,就觉得正合心意。 崇祯元年,他以选贡入京师。 那一年,他加入了复社。 崇祯三年,他参加了科举,一举成功。 他可是京兆试第二十四名的存在! 因为家里有钱,又文采出众,瞬间就名动天下。 更是与张溥、陈子龙齐名。 那时候的他,只有25岁! 在别人的吹捧下,逐渐忘记了自我…… 殊不知,却成为了别人的枪。 最后,因为批判朝政,导致被剥夺了一切。 (清史说阎尔梅是反对阉党、诋毁魏忠贤,才导致被剥夺功名。 这就是扯淡! 这时候,魏忠贤早变成白骨了…… 实际上,阎尔梅加入复社的前一年,魏忠贤就死了; 阎尔梅考取举人的前一年,阉党就已经被清算了。) 从光环加身,全员追捧,名动天下,到黯然失意,失去了一切…… 沉浮这么多年,阎尔梅早想明白了一切! 他终于明白了士林、党派、朝廷的差别。 崇祯后期,国家动荡,阎尔梅毁家纾难,变卖一切家产,组织了一支7000人的队伍,想要保家卫国。 这个时候,阎尔梅已经明白了一切…… 没有国,哪来的家? 然而——却被贪官巡按王燮阻挠…… 京师沦陷了…… 投身史可法幕僚的这两年来,阎尔梅更是看清了很多问题。 特别是这一次扬州之行,更是让他彻底对党派失望了…… 到了他这样的层次,很多问题,都是一眼就能明白的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出来的大佬,岂能看不清楚问题的根源所在? 只不过,有人想要改变她,有人却是想要极力维持自家的利益罢了…… 阎尔梅明白,自从皇帝陛下重启大明后,大明的百姓们,就再次活出了人样! 他知道,这就是朱家皇帝——骨子里流淌的太祖血脉! 这就是那个宁可全屠了官场,也要给百姓杀出一个朗朗乾坤的朱家太祖,矢志不渝的奋斗! 阎尔梅继续观察着一切。 骨子里的执拗,让他想要找到可以喷的点。 他想要贡献自己的力量…… 阎尔梅不知道自己的性格,正是史书上那些名动万古的铮臣傲骨! 但是,阎尔梅的一生,都在为不平事呐喊…… …… 汉江新城很繁华,作坊处处! 小到针头线脑,衣帽鞋袜,大到床铺家具,机器作坊,工厂之多,一个挨着一个! 涉及行业之多——几乎囊括了衣食住行的每一个方方面面。 细致了解之后,阎尔梅更加震惊了! 就这一个城,就足以成为争夺天下的根基了! 第1293章 阎尔梅:方正化太善良了啊,竟然卖这么便宜! 皇帝陛下的手上,却处处都是这样的城! 就这——还不说他没有领略过的汉都…… 汉都的繁华,他早已如雷贯耳。 阎尔梅不由为之神往——那该是怎么样的盛世啊! 小太监说: “因为很多人都是没有一技之长的普通百姓,因此,他们用一种叫做什么“流水线”的生产模式。 每个人只负责其中的一道、或者几道工序。 这样一来,每个人只需要短暂培训之后,就能投入生产之中。” “流水线?” 阎尔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开口道: “那不是始皇帝昔年的办法?” 这个名词虽然新鲜,然而,却像极了秦始皇当年的规章制度。 阎尔梅熟读史书,自然明白这个制度的由来。 小太监笑着点头: “阎先生果然不愧大儒之名! 实际上,流水线作业,也是有弊端的。 比如在流水线上,很难出现全能的大师级人物。 但是,那是大明皇家大学城,墨家学院的事情。 而我们这里,只需要按照既定模式,去生产出来就好。 至于会不会埋没人才…… 陛下早就考虑到了! 我们这里的工匠,在达到六品吏员之后,都是可以去进修的。 当然,只要有了合适的苗子,我们也会推荐去墨家学院进修的。 毕竟,我们宦官,就是陛下的家臣。 陛下好,我们才好啊!” 汉都大学城的威名,阎尔梅早已如雷贯耳。 听到小太监这么说,阎尔梅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一来,墨家大学城的威力,必将越来越恐怖啊! 小太监没看到阎尔梅的震惊。 他笑着指了指正在做工的百姓: “流水线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这么做的好处,换来的就是速度的倍增! 比如拔步床。 拔步床是出了名的千工床。 这是出了名的功夫活! 也就是说,这种豪华大床,需要一个老师傅整整三年时间! 耗费上千天之后,才能制造出来一张。 然而……” 小太监将阎尔梅带到了家具作坊区域: “阎先生请看,这就是流水线化。” 当阎尔梅看到汉江商号的家具作坊之后,彻底震惊了。 生产拔步床的作坊区域,从开料到油漆,所有工人加起来,也就两千多人。 然而——平均每天,能够出成品八十多张! 换算一下,采取了流水线之后,就算是豪华的千工拔步床,竟然也只需要二十五个人工,就可以售卖了…… 这可是原本速度的四十倍啊! 阎尔梅恍然大悟! 怪不得汉江商团售卖的普通货物,能够比市价还低了。 生产成本控制住了,价格能不低么! …… 扬州这里的汉江商号新城,占据了扬州城的三分之一大小。 小太监整整花了一天半时间,才走完了全城。 阎尔梅参观了一遍之后,彻底心服口服了。 他被褚宪章请入了醉满楼。 就在醉满楼五层以上,阎尔梅看到了真正的好东西。 在这里,他看到了火帽定装连发十八管士桢炮! 十八根黑黝黝泛着烤蓝的枪管,彰显着这玩意的恐怖之处。 这样的东西,只要有了三五架,就可以守死了城门! 关键是,醉满楼上,还不是一架、两架…… 整个醉满楼之行,单单阎尔梅看到的,已经超过了二十具! 至于——他原本想要喷褚宪章一顿的望远镜…… 在这里堆满了好几个货架。 就像是破烂一般,随意堆在货架群的角落里…… 饶是视钱财如粪土的阎尔梅,也不由心都在滴血。 一具6999、一具6999…… 咦! 这一具是2999的,怪不得丢在角落里…… 呃! 这一堆连货架都没上的,才是最便宜的,之前卖999的,现在降价了,好像是188吧…… 带着他的那个小太监说: 摆在货架上的望远镜,是明军百户以下标配的玩意。 至于角落里那一箱…… 还特么是倒像呢! 这都是没人要的垃圾玩意,回炉都嫌费事…… 江南各座汉江商号里,还库存了差不多几万件。 这玩意当初拉开了马力生产,据说编号都快排到了六位数…… 当时,明军之中可是几乎人手一柄了。 后来军中武器换代,这玩意被回收后,就刷了一遍漆,送到了汉江商团里,来江南赚银子了。 小太监一脸的嫌弃。 说什么褚公公说过,解决了满清之后,会以200枚铜板的价格,将这玩意卖给小孩子们…… 以后这个系列,会交给民工局这边,以每具168枚铜板的价格,对外出售。 毕竟,孩子们还是喜欢这样的玩具的。 当然,映像就要改成正着的了…… …… 阎尔梅骂娘的心都有了! 168枚铜板继续生产,还是转交给民工局这边生产。 很显然,这个价格也是爆赚的! 最起码也是对半的毛利润。 也就是说,这玩意的造价,绝对不超过八十枚铜板! 然而…… 汉江商团之前卖999枚银元! 这特么不是血赚,这是拿刀子明抢啊! 不对! 抢钱都没这么快! 真不知道这个定价,是皇帝的主意,还是方正化这老货的主意。 这…… 真特么的黑! 不是一般的黑! …… 阎尔梅这才知道,别看汉都商号啥都卖。 实际上—— 真正的好东西,从不对外发售! 至于汉都今日最新款望远镜, 能够看多远,更是绝密消息。 小太监连提都不提一句。 阎尔梅心知肚明: 很显然,他阎尔梅的级别还不够! 阎尔梅又问那扬州这里呢? 小太监只笑着说,扬州汉都商号这里,有一款去年袄儿都司大战之前,送过来的望远镜。 这东西,能够看清十几里之外…… 十几里? 还是去年制造的? 阎尔梅麻了…… 小太监笑着递给阎尔梅了一个产品说明书。 按照说明上的记载,这东西架设在战船上,在那广阔的海面环境下,能够看到几十里之外! 阎尔梅懵了…… 阎尔梅内心再也没了怨言。 卖得好! 卖的妙! 那群为富不仁、祸国殃民的畜生,就该这么宰他们! 唉! 方正化方督的心,还是太善良了! 竟然卖的这么便宜! 要他说,这价格,还应该再翻了一倍才是…… 不! 再翻了七八倍才是! …… 第1294章 阁老祭天,首战大胜 这几天时间,阎尔梅就像是一块海绵一般,不停地吸收着汉江商团新城里的一切。 人的性格,大都是后天形成的。 而所处的环境,却恰恰是塑造性格的关键一环。 阎尔梅是个执拗的性子,他的遭遇,内心那种巨大的失落,以及周围那群胡作非为,却能高官厚禄、名动天下的党人,让他变成了一个善怼人的喷神。 阎尔梅并非是金圣叹这样,被党人养起来用来战斗的工具。 金圣叹就是一个工具人,一个给党派捞好处的高音喇叭! 而阎尔梅,他有着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 原本的他,身处大染缸,内心的巨大失落,他既无法施展抱负,也无力改变这个社会,他只能用犀利的言语,去批判这个世界。 褚宪章派来的领路人,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 “我们这,都是老技术了,汉都那边,已经更代多少多少次了。 听说啊,那边最新的产品,可是能够如何如何呢……” 阎尔梅的眼睛湿润了。 两行清泪顺着大胡子长流。 阎尔梅双眼朦胧。 原来,不知不觉间,皇帝已经做了这么多啊! 原来,今日的大明,已经改变了这么多啊! “阎尔梅,这不正是你所愿所求的国家吗? 阎尔梅,这不正是你的毕生追求吗? 国家如此,陛下如此! 夫复何求?” 阎尔梅激动了,他止不住放声长歌: “我心中的那个社会,来了!!!” 阎尔梅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既然这样,卖几具望远镜算什么呢? 就应该多卖一些,狠狠的宰了他们! 谁让他们祸害国家! …… 此时。 这位水太凉嘴里的“古古善骂人”,再也没了怼人的心思。 他站在褚宪章身边,就像是一位正在求学的学子。 …… 城外,炮声轰隆。 金贵山炮位上,火光不断。 硝烟弥漫整座山头。 一发发炮弹,宛若冰雹一般,砸向了扬州城墙的西北角。 而城头上的明军,在慌乱过后,也开始了还击。 然而,短暂的刺激过后,当肾上激素开始消退,长期吃不饱的弊端,开始展现了。 军卒们还击的速度,越来越慢。 褚宪章将一切收在眼底,他摇了摇头。 “唉! 又是人祸啊!” 就在此时,阎尔梅指着楼下马路对面的扬州衙门,惊呼道: “褚督,快看,史可法出来了!” 褚宪章低头看去。 果然,不知道是守门的军卒终于通知了史可法; 还是史可法终于听到了城外的炮声; 亦或是礼贤馆幕僚们的呼唤声,终于传到了史可法耳中…… 只见史可法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他终于从府衙之中,走了出来。 阎尔梅叹息一声: “褚督,史可法这是要去赴死了啊!” 褚宪章轻笑: “还算是有些勇气……” …… 史可法终于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他一身月白色的道袍常服,衣决飘飘。 史可法个不高,微黑。 本该风仙道骨的白色道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不搭。 然而,身为东林党魁,身为弘光朝文臣第一人,史可法的气场还是很强大的。 纵然一身常服,也依旧贵气逼人。 “史相公!” “阁老!” “先生!” 幕僚们激动了,纷纷凑上前去。 “诸位,我已知晓。” 史可法双手微微下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不得不说,身为东林大佬,又是南明顶尖大臣,史可法的气场,是很强大的。 关键是,他这一副风云不惊的模样,在这危急时刻,还很是唬人的。 众人见到史可法并不惊慌,纷纷安静下来。 幕僚们围在史可法面前,等待史阁老的训话。 “诸位,扬州危机,诸位可敢与我登城一看?” 史可法一开口,众人就激动起来。 刚刚19义士高呼杀敌,冲向城墙之时,没有一人追随。 今时,史可法只是一言半语,就没有一人退缩。 不得不说,史可法的名望,果真强大。 “德威!” 史可法冲刚刚擦干净眼泪,走出来的史德威道: “准备三牲,我要在北门城墙上祭拜苍天,请求苍天保佑。” 史德威有千言万言,想要劝诫史可法。 然而,史德威知道,自己虽然被史可法收为义子,但是,他本是史家族人,众人面前,他无法忤逆了史可法的面子。 史德威只得离去,给史可法准备祭拜的物品。 史可法带着一众幕僚,在亲兵的拱卫下,朝着北城而去。 行至半路,有骑士奔来。 “来人且住,江北督师史阁老在此!” 有幕僚大喝起来。 那骑士一听,顿时大喜,急忙勒住战马。 疾驰的战马人立而起,还未站稳,骑士已经翻落马下。 “报!” 骑士顾不上行礼,急切道: “启禀阁老: 应廷吉、黄日芳、孙芝秀、秦士奇应命驻守邵伯镇,看管大军粮草。 大前天,恰逢援军赶来,正是川籍将领胡尚友、韩尚谅,应先生命两人各带己队,扎营茱萸湾。 应先生亲自带队,驻扎瓦窖铺,以为掎角之势,共同防卫邵伯镇粮草。 后,忠贯营何刚,抵达当地,与应先生一道,防守瓦窖铺。 前日中午,清军先锋快速突袭瓦窖铺,被何刚带着忠贯营,以火枪齐射,大炮轰鸣,击溃该支清军。 杀敌无算! 清军一计不成,又突袭邵伯镇。 胡尚友、韩尚谅果断迎战,再溃清军。 只是,清军搜集船只甚多,往来突袭急速。 清军益多,我军人少,防守吃力。 恰好,此时刮起了南风,与我有利。 应先生当机立断,发行军令,号召诸军弃了阵地,乘坐舟船,借风而行,在清军反应过来之前,齐抵邵伯镇。 果然,前天下午开始,清军轮番进攻邵伯镇。 但是,应先生沉稳应敌。 他针对清军搜集的都是大船,无法驶入狭窄水道的特点。 分兵布置,挖掘壕沟,引入河水,将邵伯镇分割成一处处独立的作战区域。 然后,以小舟往来支援。 如此,清军兵力多的优势无法体现,纵然不停冲击,也均被我军击败。 阁老,首战我们打胜了! 应阁老之命,应先生让黄铉队伍,负责转运内外粮食。 黄将军已经转运粮草,运往扬州来,特命我前来汇报军情。” 第1295章 夷官押住! 啥? 史可法愣住了…… 打胜了? 竟然打胜了? …… 扬州之战时,各部先后筹集了饷银近三十万两,兵器火药二十万件,诸多粮米无数…… 史可法下令安置在扬州邵伯镇。 邵伯镇在扬州府城东北,两地相距仅仅60里,有大运河相连。 信使的话,让史可法愣住了。 清军的战斗力…… 竟然这么差劲?!!!! 他们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吗? 为何实际战斗力,竟然这么拉胯? 连一个地方武装拼凑起来的队伍,也打不过? 史可法懵了…… 邵伯镇方向,他只是安排了应廷杰等幕僚,带着地方残军防守罢了。 这样一支力量,在史可法看来,若是遇上清军,哪怕只是一支偏师,也自然毫无胜算。 因此,他特意让智计百出的应廷吉,作为该地指挥官。 他的打算是——若是事不可为,以应廷吉的应变能力,必然会销毁粮草,不给清军所用。 说实话,对于防守住扬州,与清军相持——史可法没有抱一丁点的希望…… 也正因为太过悲观,史可法才特意将粮草大营,放在了扬州之外六十里的邵伯镇。 他这样安排的时候,就是想着烧毁粮草、军械,不资助清军而已。 却没想到,应廷吉只是就近截留了几只地方义军,竟然都能连败清军数次! (注:应廷吉等人,在邵伯镇连破清军,是历史事实。 应廷吉带着的人,就是这群地方义勇、汇合少量地方兵组成。) …… 史可法后悔了。 他的心中,正在翻江倒海。 天啊! 若是早知清军如此拉胯…… 他歪好多上点心,也不至于是今日的局面了啊! 早知清军这么拉跨,怎么可能收不回河北大地呢? 我当初,应该坚定的支持高杰北伐啊! 如果高杰不死,焉有今日的局面? ……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多日无心战局,今时纵然想要重新布置,却也已经晚了。 清军已经兵临扬州,还正在发起进攻。 可以预见,没有总盘布局,单凭各支将领自由发挥、自己安置自己——没有形成战略总体的防线,地方军队,必然早已被清军瓦解了…… 此时,只是消息还未传来罢了…… …… 史可法上了北城城墙。 这里只是零星有清军炮弹、跨过西北角城墙,落在周围。 史可法召集众将,史德威摆上香案,添置三牲。 史可法焚香跪拜,喃喃自语。 史可法声音很小,众人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刘肇基早已等待多时,见到史可法终于念完了祝词,当即开口道: “阁老,此时我军颓势已现,清军必然狂妄自大,失去防备意识。 请准许本督率领大军,背城一战,突击清军,壮我声势!” 刘肇基要出城作战了。 他观察许久。 清军转移炮兵阵地的时候,调走几乎所有防线上的士兵。 此时,清军正在猛轰城头,那些士兵,必然疲惫至极。 这个时候突击金贵山,必将建立奇功! 然而,史可法思索许久,还是拒绝了刘肇基的请求。 他摇头: “不可轻率出击,保持守军士气,坚守等待机会。” “阁老!” 刘肇基脸色大变,正要开口再劝。 “左都督莫说了,我心意已决。” 史可法不待刘肇基开口,就断然拒绝。 “唉!” 刘肇基长叹一声,不做声了。 事已至此,唯死而已…… 大不了,就死在扬州吧…… 刘肇基满脸苦涩。 史德威走上前来,大哭道: “父亲,既然您已决心为国殉难,孩儿便亲执长刀,为父亲壮了声势!” 史可法眼见刚刚收养的义子,如此忠心。 也是止不住泪流满面,把着史德威的胳膊,痛哭不已。 史可法越哭越伤心,嚎啕着哭诉道: “我为明朝死去,你应该活着帮助我家人。 我母亲年事已高,而我没有子女,你要为我继承家业照顾母亲。 我不负明朝,你也不要负我!” 史德威知道,这时候不管是向褚宪章道歉,或者是坚守,都不会死。 他当即再次劝诫: “得威不敢辜负相国(史可法),但得威出生于江南的世家豪族。 没本家父母的同意,且小子和相国并非同宗,怎敢做相国的继承人?” 史可法一听,哭声更大了。 他死就死吧,只可恨家中老母,无人照顾了啊! 军中主将当众放声嚎啕,军心更加低迷。 很多士兵,原本在刘肇基那句豪言壮志的“背城一战”后,就已经杀心高昂,势要拉着清军同归于尽了。 史可法这一哭,军心顿时飘摇。 人人面有戚戚色…… 刘肇基忍不了了! 史可法…… 这不是胡闹么! 大敌当前,军中主将当着全军,如此只顾家人…… 乱我军心! 荒唐! 然而,虽然按照大明太祖爷的祖制,他和史可法平级,甚至,比史可法更加尊贵。 若是明初的左都督,见到内阁学士如此混账,早就一刀砍了了事! 然而…… 谁让这不是明初呢! 而今,可是文人的天下了。 刘肇基无法呵斥史可法,只得压制了史德威: “史德威,你糊涂! 相国不能顾及自己的亲人,而你不听从相国的遗言,这是对相国的辜负。” 刘肇基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让史德威去看周围的士卒。 史德威一看,见到士卒失魂落魄。 顿时知道自己闯了祸,他急忙答应下来。 史可法这才破涕为笑。 然而,纵然刘肇基当即就做了挽救…… 军心的低迷,已经无法挽救了。 正在此时,有一个壮汉站了出来。 他脱下铠甲,北风朔朔的四九冷天气里,却是赤裸上身。 壮汉大吼道: “吾乃押住!” 众人一听,纷纷侧目过来。 原来,却是那位夷官。 大明包容四海,只要是臣服了的蛮夷,也是可以做官的。 虽然朱家皇帝吸取唐代之祸,不准夷人做了朝堂高官,但是,夷人做总兵、将军的,也不在少数。 押住就是这样一个夷官,此时,担任百户之职。 却听押住大吼道: “圣天子待我以恩,许我押住官吏,给我押住吃食。 我押住享受高官厚禄,却无以为报也! 今日贼寇当前,押住没有匡扶社稷只能,唯有一腔热血,可以报答君恩!” 第1296章 孤勇!扬州之战的逆行者 押住站在城堞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 他放声大吼: “诸君,放我出城! 我愿单人独骑,冲杀敌阵,以壮我大明军威!” “好! 押住不愧我大明男儿! 我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刘肇基,亲自给你擂鼓助威!” 刘肇基大喜。 押住这厮,可是一个猛人。 当即,不待史可法答应,刘肇基就让亲兵打开城门,让押住骑着战马出了城。 只见押住赤裸上身,单人单马,背城而去。 他马鞍上拖着着长枪,腰间挂着长刀,手持弯弓,马鞍上悬挂三壶利箭。 千万人的城头,万众瞩目。 斑驳古城,硝烟弥漫,轰隆炮声,震撼天地。 在这两军十余万人的大战场上,却有一个孤零零的骑士,正在殊死反冲! 这一刻,所有人都泪目了。 刘肇基敲着鼓,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 恨啊! 他恨大明为何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他恨为何明明军中不乏猛将,不说押住,连他这个位比三公的左都督,都愿殊死一搏。 为何总领朝纲的士林大佬,却只敢龟缩城墙之后…… 他们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养尊处优,习惯了阴谋算计…… 他们已经丧失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大明霸气! 这不是大明! 大明不该是这样! 大明应该是太祖、成祖时期,虽千万人来袭,我仅百人,却要反逐之啊! 刘肇基大恨…… 押住这一去,看似壮烈,实则则是国丧啊! 扬州城头。 押住的悍勇,让兵卒们佩服不已。 然而,在将领们的眼中,却都看到了悲哀。 一个正常的社会,不该是孤胆英雄的社会。 押住独骑冲阵…… 这是所有人的耻辱啊! …… “吾乃大明百户押住,满虏鞑子,可敢与我一战?” 押住大声疾呼着,朝清军占据的金贵山冲去。 双方火炮轰鸣,弹雨画着弧线,冲向对方头顶。 炮声此起彼伏,宛如鞭炮炸裂! 每时每刻,都有炮弹飞上城头。 然而—— 这一刻,不管是北城墙,还是西城墙,全都鸦雀无声! 甚至,就连伤兵,都咬紧了牙关,生生将呻吟声,憋回了肚子里。 偌大的扬州城头,寂静无声。 士兵们生怕呼吸声重了一点,壮士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单骑冲阵…… 押住怕是要一去不复回了吧…… 金贵山附近的清军,刚刚为了调转炮兵阵地,步兵几乎全都被多尔衮叫到山顶,推炮车去了。 虽然后世的金匮山,已经被扬州人挖土烧窑,给硬生生烧没了。 甚至,就连后世的本地人,也很少有知道金匮山这个名字的。 但是! 金贵山在地势平坦的扬州,却是一座久负盛名的名山。 扬州大族,多在金匮山上埋藏先人坟茔。 因此,金贵山郁郁葱葱,林木繁茂。 因为遍及豪门大族墓园,使得金匮山上更是只有蜿蜒小路。 都是豪门的墓园,谁敢修了大路? 若是动了人家的地气、破坏了人家祖坟上的风水,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没有坚实的大路,炮车想要移动,千难万难! 虽然多尔衮为了炮手们的视野,下令砍光了山顶树木,炮车好移动了很多。 然而,遍布树桩的金贵山顶,炮车依旧难以行进。 多尔衮几乎将所有人都调到了山顶,这才完成了炮兵阵地的转移。 士兵们为了推炮车,早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时连下山的力气都没有了。 带兵大将,只好让人休息。 而多尔衮仅仅只是砍光了山顶的树木,半山腰的,可是一棵都没动。 毕竟,这片山脉上全是豪门的坟墓。 多尔衮纵然弑杀,也不敢一次性将人得罪完了。 山腰那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住了冷冽的北风。 兵卒们卸了那股劲,被汗湿的衣衫,山风一吹,竟然格外的冷。 几乎所有人,都躲在了山腰的密林里。 树木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此时,守卫在山脚的,竟然只有千把人。 偌大的金贵山,千把人放在山脚,兵丁稀疏的比九十岁老婆婆的牙——都还稀少! 这就是刘肇基建议,趁机冲击清军大营的原因所在。 因为,这真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实际上,若是当时史可法同意了,不说能够打败清军——多尔衮必然要手忙脚乱一阵。 甚至,被明军毁掉部分火炮,都是有可能的。 只可惜…… 史可法不敢打。 …… 山脚清军,见到一个骑兵冲来,还以为是史可法要投降了,派人来交降书呢! 正在诧异间,却见押住冲到跟前,拔弓就射。 “咻咻咻!” 箭无虚发! 三壶箭雨,最少射倒了二十好几人。 清军大怒,在一个小将的带领下,一队步兵杀来。 押住伸手一摸,发现箭矢已经射完了,他扔掉弯弓,将射空了的箭壶,照着敌人砸去。 反手,摸到了长枪…… 为首那清将,见到押住在腰间一摸,黑乎乎的东西,照脸砸来。 当即吓得亡魂大冒: “不好,是掌中雷,快闪!” 说罢,丢下手下,一骨碌爬出了老远。 十几个清军,狼狈乱窜! 明军手榴弹的威名,早已吓傻了他们。 押住本来打算是斩了这厮的狗头,就返回复命了。 谁特娘知道,他一个箭壶,竟然将来人吓得仓皇逃窜! 那人嘴里的哀嚎,让押住明白,清军这是将他当成了永盛陛下那边的兵了。 押住眼睛一转,胆子又大了三分! (注:押住这件事,在历史上确有其人、确有其事。 历史上也是这样——押住单人独骑冲击清军,斩下了第一波对冲清军将领的脑袋、夺了一匹马后,就返回复命了。 按照应廷吉等人的记载,押住的确是一个夷官。 …… 可以这么说,明代是各个民族大团结的时代。 身为夷人,却在危急时刻单人冲阵,这就是大明的影响力! 这就是当时大明的向心力!) …… 这一小队清军的仓皇逃窜,使得空门大开。 押住盯上了远处那个——正在指挥火枪手列队的清军大将。 第1297章 好汉都在大军中 那厮脑袋上斗笠帽后,带着一根孔雀翎羽。 很显然,这是一个“顶戴花翎”的大将! 押住当即舍了原本的既定“军功”,瞄准了这个更大的官! “就你了!” 押住一手反拖长枪,反手抽出腰刀,脚上马刺猛然踢向马腹。 战马吃痛,嘶鸣一声,朝前冲去。 押住反手的弯刀,略微向后延伸,形成了一个坡度,迎向了清军的脖子。 他没有劈砍!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押住知道,如果像小兵那样,每一击都奋力劈下,不但很快就会脱力,更是容易弄断了兵器。 甚至,若是刀刃卡在骨头上,高速冲击的战马,就会将人从马背上拖拽下来! 这是出力不讨好的招数。 只有刚刚上了战场的新兵,才会这么做。 他只需要放平了刀刃,借着马速,撞向他们的脖子就好! 押住不懂什么做功的原理,但是,他却是人,不是大殖子。 大殖子只能从定理里吸取经验。 人是会从生活里吸取经验的。 …… 轰隆蹄声,吓傻了当面的火枪兵,还不待清军反应过来,已经被押住连破三道防线。 十来个倒霉的清军,或是被战马撞倒在地,胸腔塌陷; 或是被碗口大的马蹄,直接在身体上踩出了窟窿,死的不能再死了; 亦或是捂着脖子,鲜血飙射着,倒在了地上…… 没有长枪手防护的步兵,在骑兵面前,脆弱的宛如豆腐。 …… 署护军统领杜尔德,倒了血霉。 眼看着押住直冲自己冲来,而被吓傻了的火枪手,竟然哆哆嗦嗦的,连火药都装不好了。 杜尔德想要招呼弓手,这才发现,原来早已被调至山顶推炮车去了…… 杜尔德慌了! 他本是皇帝身边的护军副统领。 然而,前几天,太皇太后丢失了军中辎重,被大清国父皇摄政王多尔衮,当众抽了几巴掌。 多尔衮是一个善于把握每次机会的人。 皇帝一派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多尔衮自然要清洗皇帝一脉的人。 他这个护军副统领,最先出局,被派到了前线。 手下的兵是汉军旗,他又是仓皇任命。 兵不熟悉将,将不熟悉兵。 杜尔德悲剧了。 主将危急时刻,竟然只有十来个士兵反应过来。 这几个汉军旗士兵,应该是辽东军的出身,竟然格外悍勇。 眼见主将就要被擒,他们竟然挥舞着火绳枪,就朝着押住冲来。 这些人提起火枪,当做短锤,想要将押住打落马下。 然而,冲锋起来的骑兵,长枪横扫的力度何等之大! 押住长枪左右横扫,将几个悍勇的火枪兵,扫倒在地。 只是挨了一下,就能让人肋骨断裂,躺在地上哼哼着,再也爬不起来。 十几个悍勇的士卒,不过一个照面,就被押住全部干掉。 剩下的火枪手,见状不妙,早就一哄而散,跑的远了。 “不好!” 杜尔德脸色大变,这尼玛要遭! 老子是被流放来的,不是来送死的! 他想跑了…… “唰!” 然而! 就在杜尔德转身想跑的时候,押住已经一刀砍向了杜尔德的脖子! “咔嚓!” 杜尔德从左肩至右胸,直刷刷的成了两半。 鲜血飙了押住一身。 押住看也不看,控制着战马,斜剌剌的画了一个半圆,朝着他刚刚杀穿的通道,疾驰而来! 路过杜尔德身边的时候,他一个马腹藏身,伸手就将杜尔德的半拉上身,抄到了手里。 为了防止帽子上的孔雀翎掉了,押住更是一把拽下,咬在了嘴里。 马蹄声轰隆。 押住就要跑出清军大阵的时候…… 最先打滚逃开的那个清军将领,不知道是反应了过来,还是眼见杜尔德被杀,绝望之下的自投罗网。 竟然孤零零的一个人,朝押住杀来。 他的那十几个士兵,早已不知去向。 “找死!” 押住冷笑一声,手中弯刀奋力掷出! “咔嚓!” 那将领被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押住翻身下马,抽出弯刀,砍断将领的脑袋,吹了个口哨。 已经跑远的战马,返身跑回。 “走!” 押住骑上战马,朝着扬州疾驰而来。 而山脚下的清军,见到一人独骑,击穿数道防线,连杀两个大将,安然返回。 竟然连追击都不敢。 押住的悍勇,早已吓傻了他们。 直到押住离开老远,清兵才想起来开枪放弹…… 然而,押住早已跑到了城墙边了。 …… 鸦雀无声的城头,见到押住不但击穿了清军大阵,更是连杀数十人,最后提着两个大将的脑袋,安然返回。 士兵们轰动了,纷纷开始大吼起来: “好!” “押住将军威武!” “杀得好!” 饿的饥肠辘辘的南明军,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呐喊! 因为史可法当众痛哭,造就的低落军心,被押住生生给扳了回来。 …… 醉满楼顶层。 褚宪章嘴角带上了笑容: “此子不愧猛士之名!” 阎尔梅也是击掌而叹: “谁言我朝无豪杰? 壮士都在大军中!” …… 扬州北门。 史可法眼见押住安然返回,眼中也放出了光彩。 他捋了捋山羊胡,点着脑袋,称赞一声: “真壮士也!” 他低声询问史德威: “威儿,此人是谁?” 史德威止不住想要翻了白眼。 人家押住离开之前,还数次自爆名号。 自家这位义父,除了对名人大儒,礼贤下士外,竟然对这杀敌报国的武夫们,如此不屑一顾。 人家单骑冲阵……他却连人家的名字都没记住! 然而,心里吐槽归吐槽。 史德威还是低声道: “父亲,此人名唤押住,是一个夷官。 本是前朝千户,去年时候,因为出言不逊,犯了军法,被降为百户。” 押住是猛士。 身为猛人,自然见不得南明这样的乱局。 眼见高杰落得被害身死的下场,押住止不住抱怨了几句。 很不幸,这话被礼贤馆的人听到了。 押住成了百户…… …… 史可法点头。 “哦,感情这壮士是夷人,我就说咋这么勇猛呢! 原来他是夷人啊! 怪不得如此厉害!” 史可法一句话,又把身边的武将们得罪了个遍…… 这不是那句话么—— 家里来了客人,一个人没来。 主人说:“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 于是,有人拂袖而去。 主人又说:“不该走的走了,该走的不走。” 众人怒,纷纷离去。 第1298章 王家来人 刘肇基更是眉头紧皱,数次想要张嘴反驳。 他不悍勇吗? 他可是要带着本部反推清军啊! 是你史可法不允许我出战! 你这么健忘吗? 前面放的屁,这会就忘记了吗? 然而,顾虑到大局,刘肇基只得忍耐下来。 心中对史可法的怨恨,却是更深了。 史可法浑然不知,他喜滋滋的挥手道: “放吊篮,迎接壮士进城!” “艹” 刘肇基彻底忍不了了,哪里理他说了什么。 清军已经被押住夺了胆气,连追击都不敢! 还能趁机夺城了? 押住单骑冲阵,连杀二将,德胜而归,更是壮了全军声势。 此时,就该用迎接英雄的礼节,大开城门,锣鼓喧天,恭迎好汉归来! 这才是提奋人心的妙计。 畏畏缩缩用个吊篮,将人家接上来…… 这是要干甚? 这不是将人家押住刚刚振奋的士气,再次打落回去么! 史阁老糊涂至极! “来人! 给我擂得胜鼓!” 刘肇基直接无视了史可法的决定: “将领们,随我迎接好汉进城!” 刘肇基让人敲响了激昂的鼓声,亲自带着一众将领,下楼打开城门,迎接押住返回…… 史可法不置可否,也没阻止。 恭维在他身边的礼贤馆谋士,有几人止不住想要呵斥刘肇基。 却被身边其他人拉住了…… …… 扬州北门大开! 押住一身的鲜血,左右手各提着一个脑袋。 见到刘肇基亲自来迎,他感动的就要翻身下马跪下参拜。 刘肇基却哈哈一笑: “将军壮我声威,肇基心有万千言,想要为将军喝彩。 然而,我也是武夫,这张嘴,却是说不出来大道理的。 肇基本欲冲杀敌阵,奈何阁老另有顾及。 今时将军大破敌阵,实在是解我心头憾事。 肇基当为将军执马而行,以为将军贺!” 刘肇基是崇祯朝的悍将。 他家世代都是将门,世袭指挥佥事。 崇祯前期,刘肇基在榆林悍将尤世威部下,屡立战功。 后来又和祖宽一起作战,刘肇基功勋卓着,晋封副总兵。 崇祯十二年,先后晋封总兵、都督佥事。 崇祯十七年,提督南京大教场。 弘光朝,加封太子太保,升任左都督。 虽然自从土木堡之变后,五军都督府已经不再显赫了。 明中以后,更是成为了摆设。 然而,刘肇基作为五军都督府中的顶尖大佬,在中层将领心中,影响力还是有的。 押住见到刘肇基亲自给自己牵马,心中感动之余,更多的却是惶恐。 他连连告罪: “都督休要折煞小人,小人世受国恩,杀敌报国乃是本职,何当都督如此看待?” “好好骑你的马!” 刘肇基呵斥一句,转而压低了声音: “押住,大军需要你这个高光时刻。 天下需要我给你牵马。” 押住一愣,转而明白了刘肇基的用心。 刘肇基这是要拿着自己,来激励全军士气啊 老都督这是为了天下啊! ! “都督放心,押住明白了。” 押住暗暗点头,端坐马上,双手高举两个首级,大吼道: “兄弟们,杀敌报国!” “杀敌报国! 将军威武!” 刘肇基率先放声大吼! “杀敌报国! 将军威武!” 刘肇基的亲兵们,齐声呐喊。 “杀敌报国! 将军威武!” “杀敌报国! 将军威武!” …… 所有人都大吼起来。 原本士气低迷的大军,彻底被扭转了局势。 这时候,若是清军杀来,一定会被狠狠的打回去。 …… 金贵山山顶,多尔衮看着面前的几十具尸体,脸色很是难看: “孤以为江南豪门皆软蛋,却不想,竟然还有此等人物! 孤小瞧了天下人啊!” 多尔衮想要退缩了…… 他害怕了! 北方的朱由检如此,江南的朱由菘也是如此…… 大清完了! 还是趁着大军还有自保能力,撤去草原算了。 虽然东北已经被朱由检控制,然而,草原上还不是朱由检的一言堂。 大不了,我学了蒙古人,朝西边去算了…… 多尔衮又一次打了退堂鼓。 范文程眯着眼睛,仔细的询问了在场的小兵。 当得知押住赤膊上身杀来之时,顿时笑了起来: “主子爷勿忧!” 范文程跪在多尔衮面前: “主子爷,奴才已经询问明白,此人乃是夷官也。 并非所有武将皆是如此。 夷官终究只是少数人,不足为虑! 只消一个离间计,就能干掉了这群人。” 多尔衮神色稍微好了一点。 范文程一看有门,继续劝导: “主子爷试想一下,江南豪门遍地,科举出身人数之众,更是盖绝整个天下。 这里是文人的大本营,以他们恨不得总揽一切的脾性。 主子爷以为,他们可能放任武将掌权吗?” 多尔衮愣住了,这老狗的话,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继续说。” 范文程知道自己已经打消了多尔衮的后退之心,他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主子爷,文人不会放任武将掌权,他们必然会打压一切武人,夺走他们的权利。 将这些本该为国争光的人,当成手底下的一条狗。 因此,像那勇士这样的武将,本就是极端。 主子爷试想一下,那么多汉人将军,为何没有冲击我军阵地呢? 为何偏偏是夷官将军,冲击我军阵地?” 多尔衮大喜,脑海里的害怕,伴随着范文程的开导,瞬间消散。 “因为夷官不通教化,不吃文官们的这一套。 而汉人的武将……” 范文程冷笑不已: “他们敢不听话,就会被阴死。 大明存在的已经太久了。 近三百年的压迫,主子爷以为,他们还敢忤逆了文人吗?” “哈哈哈哈!” 多尔衮瞬间恍然大悟。 “范文程,你这奴才倒是好样的。” 正在此时,有士兵领着一汉人打扮的管事前来。 “主子爷,城内王家派人前来。” 那管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才王成亮,拜见大清父皇摄政王主子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多尔衮也不让他起来,淡淡的道: “早日尔等既然已经说了要配合大军拿下扬州,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第1299章 新年元旦来了 王成亮吓了一跳,急忙道: “好叫王爷知道,非是我等不做配合,而是汉江商号新城堵住了西半城,我们的人混不进去啊!” 汉江商号? 又是汉江商号! 多尔衮脸色一变! 这朱由检,就是天生来克他的…… 然而,他已经被朱由检打怕了…… 多尔衮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倒也情有可原。 你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王成亮开口: “主子爷,我家主人说了,扬州西北角,当年翻修的时候,曾经连降暴雨。 因此,整座扬州城,最薄弱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说,还请朝廷大军的火炮,轰击此处。 只要持续不断,该地必然会倒塌的, 另外,我家主人已经联络各家,待得朝廷大军开始进攻的时候,就会强冲城门。 到那时,城门一开,必然军无战心。 如此,扬州就归属我大清所有了。” 多尔衮点头: “你家主人倒是有心了。 你回去告诉了他,我朝南下,只是匡扶天下矣。 各地规矩,一切照旧。 至于你家的盐引份额,也是可以朝前排一排的。” 王成亮大喜,连连磕头作揖,这才离去。 待到王成亮走远后,多尔衮才冷笑一声: “看到了吗,大明有这样的豪门,岂能不败?” 范文程自然是连连拍马屁。 什么大清天兵,什么主子爷洪福盖世,什么天降帝星于爱新觉罗家…… 范文程马屁拍了一盏茶时间,多尔衮才制止了他: “好了,孤王不吃你这套。” 范文程谄笑着退下。 他在清国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爱新觉罗家都是一群什么玩意? 还不吃马屁呢! 爱新觉罗家有不爱听马屁的人吗? 多尔衮眼睛眯起: “传令,继续猛轰城墙西北角! 待得城墙塌陷,给我突入城内!” 多尔衮一声令下, 清军火炮大都集中在了扬州西北角。 扬州城的弱点,就这样,到了多尔衮手上。 …… 就在多尔衮猛轰扬州城的时候,新年元旦来了。 汉都,已经成了节日的海洋。 红色彩带,挂满了整座城! 明亮的玻璃窗后,时不时还能看到一大家子,正坐在堂屋烤火。 篝火旁的桌几上,摆满了各色零食。 偶尔还有一声声婴儿的啼哭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妇人操作浓重口音汉话的低声呢喃。 不出朱由检所料,大规模引入蒙古女人后,汉都果然迎来了婴儿潮。 根据吴有性的统计,明年夏季开始,将会是一个巅峰期。 这个巅峰期,很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三宣六慰、郑芝龙大和国那边,也正在大规模输送女人了。 长达二十年的动乱后,大明的人口数量,即将迎来上涨的高峰。 而这些引入的女人,朱由检已经作出规定——全员学习汉话。 凡街头巷尾,操持蛮语者,罚五十铜板。 写汉字,这是秦始皇的丰功伟绩。 朱由检不敢比肩始皇帝,他只能尽力推行汉话! 说中国话,写中国字,必须是世界潮流! 街头巷尾,全是鞭炮炸裂后的红色纸屑。 到处都有三五成群彻夜不眠的小孩,正翻找着鞭炮碎屑堆,寻找没能炸裂的鞭炮。 时不时地,就有一声声噼里啪啦的炮响。 还有人掰开鞭炮,将里面的火药倒在地上,拿香点燃了。 “嗤!”的一声,一团火焰亮起,周围宛若白昼。 御道两侧,所有的路灯上,不知何时起,架设了一个个玻璃球,另一侧,则是正常燃烧的石油灯。 而稍外侧,则竖起了比路灯更高的水泥杆子,一根根铁线,横贯其上。 每一个路灯边,都有五城兵马司的军士,手持带钩子的长竹竿,静静的等待着。 元旦是最大的朝会。 子时刚过,就有官吏起床,开始收拾自己了。 这是一年一度,规模最大的盛典。 凡地方在京核验大员、凡京官、凡在京王藩、凡在京外藩,都要参加! 这是一年里,规模最大的一次朝会。 大街小巷,渐渐有人身穿官袍,在侍从的陪伴下,或是骑马,或是驾驶着各色车辆,走向街头。 汉都的街头,全都已经装上了路灯。 虽然偏僻的小巷,还没有普及,但是,官员们哪里会住到小巷子里去。 因此,官员上朝,几乎已经不在需要灯笼了。 然而,人类漫长进化中,终究是未能抵御来自黑暗里的恐惧。 纵然大小街头都有灯火,走夜路的时候,依旧还是习惯性的带了灯笼。 走到主街道上的官员,见到原本寂静的街道上,竟然密布军卒时,顿时愣住了。 然而,当看到军卒,只是穿着五城兵马司的新款深蓝色军装,头戴木片为骨的大檐帽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五城兵马司的兵丁。 九城兵马司的兵,类似于后世警察的角色。 实际上就连警察这个名字,也来源于古代。 辽朝在京师设置警巡院,负责地方治安、平理狱讼的一个机构。 其后,时有废设。 1912年民国建立后,将巡捕和巡警合并,改为警察。 后成定制。 …… 官员们见到只是五城兵马司的军卒,顿时松了一口气。 兵马司的兵而已,那就不用担心。 因为五城兵马司的兵,还有协助火兵(消防员)的职责。 或许是陛下怕新年酿出火灾,这才让兵马司出动了呢? 唯有少许知道内情的大佬,见状之后,心中顿时明白。 皇帝要施行那件破天荒的大事了! 诺大的汉都城,宽阔的主街道上,渐渐有了人流。 人流开始汇集。 蒸汽机轰鸣,牛马打着喷嚏,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心开始汇集。 然而,却见不到一个轿子。 清军入关后,开始推行坐轿制度,甚至,坐轿还成了身份的象征。 甚至,就连战场上,明军都遇到了乘坐轿子的清军武将。 战场上的明军,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调集火炮,朝着轿子区域射击。 每一次,都能瘫痪一大片区域的指挥权。 屡试不爽! 然而,在大清那“坐轿就是身份”的奇葩制度下,却依旧不改…… 在历史上,直到康熙二十七年,因为坐轿罢免了一个总兵,才稍微扼杀了一阵坐轿的风气。 然而,很快就又死灰复燃了。 甚至,到了辛亥革命后,都还有坐轿去打仗的呢! 第1300章 祖宗之法不可废 坐轿之风一泛滥,很快就传到了大明境内。 人总是很容易就接受了外来事物的。 比如大清那喊上官“父亲”的“大人”称呼。 也逐渐开始在大明流传起来。 只是,还仅仅限于相熟官员之间的打趣罢了…… 坐轿之风也是这样,很快传到了大明境内。 并且,迅速被官员们接受了。 毕竟,相对于坐的屁股疼的马;颠得人想吐的车;售价高昂还跑不了长途的蒸汽车…… 轿子多舒服啊! 最关键的是——让人抬着的轿子,之前可是超级大佬,才能享受的交通工具! 没看到就连张居正张相公的轿子,都是陛下赏赐的嘛! 实际上洪武皇帝时期,就严格规定了坐轿制度。 “洪武六年规定:轿子只能妇女、老年的官员,或者有残疾的官员所使用,平民百姓也是如此,其他正常人,只能以马或车,作为代步工具。 新娘除外。” 到了景泰朝,在于谦的主政下,这个号召文武官吏向武的政策,几乎被全部废黜。 那时候,几乎坐轿已经成为了唯一的选项…… 朱祁镇再次登基,才有所收敛。 朱见深继位后,再次恢复了洪武皇帝时期的严格制度。 就算到了万历时期,在古画中,依旧保留了洪武皇帝的制度。 然而,隔壁的大清,不但人人坐轿,坐轿更是成为了身份的象征! 有道是——“见样学样,屁股里夹个鞋样!” 见到隔壁官员坐轿,一时间,乘坐轿子,迅速成为了大明的潮流。 就连汉都这个天子脚下,也不乏乘坐轿子出行者。 那一段时间,大明轿子的售卖数量,暴翻数倍。 购买者,大都是文官。 但是,也有开始朝着武将蔓延的态势。 朱由检得知之后,当即怒了。 尼玛! 蒸汽车都给你们鼓捣出来了! 你们还要坐轿? 除了会助长奢侈安逸之风外…… 老子的蒸汽机车——卖给谁去? 最关键的是——内燃机已经出现了,汽车的更新换代,必然会越来越快! 库房里那么多蒸汽机车,不赶紧拿出去换钱,难道真的要丢进熔炉不成? 薅豪绅小金库的轿车,卖不出去,那多心疼啊! 于是—— 大明永盛皇帝陛下,颁布了措辞严厉的诏书: “向武之风,乃是太祖祖制。 朕再次重申: 不分文武大臣,不分官员吏员,一律不得坐轿! 身体无恙、五十岁以下者,不分武将、文官,必须皆会骑马! 凡大明官吏,不会骑马者,限期半月,练习骑术。 过后依旧不会者,免职! 老人、身体有痒者,不在此列,可乘车而行,但禁绝坐轿。 民间乡绅,严禁坐轿! 永盛二年元旦起,不分官吏,再有坐轿者,罢免一切职务,子孙两代,不得选为官吏。 此外,凤冠霞帔、坐轿嫁夫,乃是大明孝慈高皇后(马皇后),赐予我汉家儿郎之天恩。 祖宗之法,不可废。 故此,本规定特例:婚丧等红白喜事、民间习俗、乐鼓班子除外。” 出警入跸图,被赐坐车者 这个杀气腾腾、影响后代仕途的规定一出,坐轿之风,瞬间烟消云散。 朱由检的蒸汽机车,销量也迎来了上涨。 在这个国家大政策的影响下,原本一月销量只有几十台的民生牌蒸汽机车,成功突破了两百台。 并且,已经稳在了每月最低销售180台以上的数据上。 而朱由检,已经将自己未来的小舅子丁伟,调任大明皇家第一汽车厂,担任厂长。 第一汽车厂的动力,就会采取内燃机驱动了。 当然,这时候汽油机还是拿不出来的。 毕竟,火花塞在这个时代,还是个大难题。 但是,柴油动力,已经逐步成熟。 科技越来越先进,随之而来的,就是安防也要做出了相应的改变。 若是有人在车内藏了枪炮,乘着上朝的时候,对着金銮殿来上一炮,那可就糟了。 因此,借着整顿坐轿的这件事,朱由检趁机推出了新的制度。 原本各级官署,马夫、厨子等仆役,也就是“役夫”花销,都是官员俸禄内的。 或者说,皇帝发给官员的俸禄,实际上是包含了这些辅助人员的工资的。 这么一来,管理上是省事了。 然而,却会出现公私不明的现象。 毕竟,朝廷真金白银掏了钱,官员朝下发的时候,可不会说是朝廷给的! 他们只会说是自己给的! 朝廷出了钱,却帮着官员培养了心腹。 就好像辽东兵…… 谁特娘认朝廷? 于是,朱由检索性直接设立制度——今后这些辅助人员,都在吏员的编制内。 他们的工资,会和官吏一样,统一打入皇家银行的个人账号内。 不单单是这些昔日的“役夫” 而经由银行发放工资,不单单会杜绝被文官“照例漂没”——更重要的却是收拾人心! 银行的冠名,就是“大明皇家”! 试想一下,每当你领工资的时候,都会看到这四个字,你的内心里,是感激皇帝啊?还是感激上官呢? 这一步操作,等于朱由检在官员身边,安插了无数双锦衣卫预备役…… 这一点,就和朱由检对军队军饷制度的改变,是一个道理! 他早就开始在军中推动“军票”制度。 军队的饷银,分为两部分: 六成汇入个人账户,这一部分,在军卒退伍后,统一回到汉都核销军籍时,在汉都皇家银行支取。 四成按月,发到士卒手中,作为日常开支。 军中不发真金白银,一切开支,以印刷出来的“军票”为主。 就连军队的采买,也是支付的军票。 和宝钞不一样,军票拿到了银行,是见票即兑的。 这个规定,使得今日的市面上,军票成为了比银元更为抢手的紧俏物资。 替皇帝掌管着国家钱袋子的户部尚书倪元璐,有过统计: 而今已经发行了的八千万银元的军票,已经兑付了的,只有三千六百多万。 还不到一半! 余下的这四千多万呢? 都在百姓手中…… 准确的说法,都在做生意的商贾手中! 《出警入跸图》中的四轮马车,再有说中国没有四轮马车的,就拿这幅图去怼 第1301章 元旦的大变动 可以这么说——所有生意人都爱收军票。 毕竟,这玩意才多重呢? 拿着去外地做生意,简直不要太方便了! 虽然银行推出了异地兑换服务…… 然而,异地兑换最低就是一百银元起步。 除了数额有要求,还要根据路程远近,在若干天前,前往本地银行,写明需要兑换的地点。 比如张三在汉都银行存了钱,他要从汉都去武昌做生意。 从汉都到武昌,单趟路程需要四天时间。 那么张三就要在五天前,先在汉都银行报备,说明情况,设置兑换密码,兑换需要面额的银票。 这张银票,从中间一分为二。 一半在张三手中,作为通兑的凭据。 一半在银行体系内,送往武昌。 五天后,手持银票,与武昌银行内的半张银票对比无误之后,才能在武昌银行取出钱来。 因为银行系统的消息往来,需要四天时间! 而若是张三去了武昌,生意没有谈拢,这个钱用不上。 那么不管他需不需要取出,都需要先取出了钱,盖了章,核销了“银票”之后,才能再将这个钱存进来。 而这个银票,还需要签字画押后,从中间一分为二,双方各持一份,这叫票根。 太繁琐了啊! 不是朱由检必须将“异地兑取”故意设置的这么麻烦。 而是,这时代科技的局限性。 他若是不设置的这么完善,很可能这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又成了又一个被玩坏的“宝钞”了! 没看到——就算后世那种科技,都还有很多钻空子的“百姓”么! 银行兑支虽然很麻烦,但是,对于大商人来说,却是划时代的便利了。 相对于进出就是几千银元、上万银元起步的他们来说,这可是最方便的办法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比私人银号的银票更加保险啊! 费用还低! 只是对于小商人来说,就没那么友好了…… 因此,小生意人最喜欢的还是军票。 这玩意不分地点,只要有皇家银行的地方,都是见票兑付的。 实在是小商贾们的最爱! 虽然单人单天,最高只能兑换一百银元…… 但是,一百银元的购买力,可不低了! 能买一船的粮食呢! …… 当然,这一次的改革,不单单是对役夫饷银、身份的改动。 在这次改革中,朱由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制定了严格的交通管理办法。 他在五城兵马司下,设立了交通警察部,用来负责京师道路交通。 交通规则,也顺带推了出来: 凡车辆、人员、行进,一律靠右。 凡道路路口,必须按照交通警察的指挥次序行进; 若遇无人指挥路口,除了按照小道让大道、转弯让直行、进口让下口之外; 更是要遵循“让人”的准则。 百姓是国家的组成部分,百姓才是最宝贵的财产! 在朱由检的计划里,这套制度,在京师成熟之后,会逐渐推向全国。 不但五城兵马司的兵,今后会逐步全都改为警察,就连各级衙门里面的衙役,也会逐步改为警察。 警察属于吏员,接受官员领导,不在官员管辖之内。 惩治权,是在东厂旗下的反贪局,和锦衣卫旗下的督查局的。 换句话说——还是用提高身份待遇,来获得更为广泛的皇权支持者。 或者说,这是朱由检那一套“皇权制度下共同生产共享福利制度”的补充细则。 对于大明的文官,朱由检是深痛恶绝的! 这群玩意,天天喊着“皇帝要圣明,要垂拱无为而治,要让利于民”…… 到了衙门里,到了他们手上,就必须掌握一切权力了! 这双标…… 圣母婊都没这么溜! …… 在朱由检的铁拳下,京师交通管理制度很是严格。 尤其是汉都皇宫区域! 当然,这就是对皇权的保证了。 大明的皇帝们,都是怎么死的,朱由检可是门清! 他怎么会不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呢? 新制度很是严格。 甚至——已经严格到了苛刻的地步。 他怕有人在马车里,藏了没良心,给他来上一炮啊! 除了严格执行不得乘轿的规定外,更是制定了严格的上朝交通规矩。 不管是谁——代步工具只能停在山脚大广场上。 然后,步行上山! 身体有痒、六十岁之上者,转乘敞篷马车直宫门前,即刻下车步行! 敞篷马车,是由御林军士卒驾驶的。 不管官阶高低,一辆马车乘坐六个人,满人出发。 转乘马车是有严格时间规定的,在时间内,就算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也会发一趟车。 若是迟到,除非军情大事,一律以旷工处理。 若——私自驾驶车辆至皇宫御道,斩! 后世三代,不得选为官吏! …… 山脚下的大明皇家大广场,已经停满了各色车辆。 最多的,却是马匹。 谁让皇帝严格执行了出行制度呢! 前面的燃烧室,烧的通红的蒸汽机车,也不在少数。 广场外有十几座早餐铺子、茶楼。 已经人满为患。 然而,往日里早就端上来的早点,今儿却不见动静。 铺子门口站着的军卒,正在大声讲解着今天会有大动作,让众人安心等待的规定。 官员拥挤在宫门之前。 然而不知道为何,往日早已大开的午门,今日却依旧紧闭。 渐渐地,就到了寅、卯之交。(也就是凌晨五点)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午门之上,郝摇旗那粗壮的声音响起: “时辰已到,熄!” 偌大的宫墙之上,那宛若繁星的灯笼,纷纷熄灭。 刹那之间,周围就陷入了黑暗。 刚刚从明亮如昼中,转入黑夜,官员们都傻眼了。 甚至,还有人因为慌乱,不停地朝人群里挤去。 闹哄哄的讨论声响起。 “肃静!” 皇宫门口,秦知恩一甩净鞭,大声呵斥。 众人捂住嘴巴,不敢再做讨论。 然而,眼前的黑暗,还是让人有些恐慌。 甚至,就连毕懋康、宋应星、王徵等知道内情的大佬,也有些不适应。 “发信号!” 楼顶上,郝摇旗的声音再次响起! “砰!” 四团绿色的烟火,冲天而起,炸裂在天空。 第1302章 大明永盛 灿烂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渐渐形成了几个字。 “快看!” 几乎所有人,都指着天空大吼起来。 这一刻,不管是超品大佬,还是微末小吏,全都看向了天空。 只见四个大字,久久不散——“天翻地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黑夜下的一瞬间,也许是三五个呼吸,天空上的字,逐渐散去。 然而,转即又是四道烟花上了天。 炸开后,形成了——“大明永盛”四个大字。 这是红色的字幕。 看着天空上的烟花逐渐消散,所有人都震撼当场。 有人不顾秦知恩再三呵斥要保持肃静,低声呢喃: “天翻地覆…… 大明永盛……” 低声念叨,逐渐引起共鸣,所有人都在跟随: “天翻地覆……大明永盛!” 朝臣们念着,念着,就止不住泪流满面。 是啊! 大明这几十年,何尝不是天翻地覆? 都差点亡国了啊! 还不叫天翻地覆吗? 皇帝定都汉都后,又何尝不是大明永盛? 永盛…… 永盛…… 这不单单是年号,更是期待啊! 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跟着皇帝一路南逃,来到这被打烂了的白地上,白手起家,再创大明的功臣。 甚至,超过三成官员,都是有爵位在身的。 只要跟着皇帝南下的官员、属吏……哪怕是役夫,都得到晋升。 甚至,半数人,都拿到了“国家功臣”勋章。 这虽然不入勋爵,也比不上“国士”勋章的高贵,却也是皇帝对他们身份的认同了! 汉江商团开创后,他们更是在里面入了股子。 早已成为新大明的休戚与共者! 他们何尝不想大明永盛呢? 大明永盛,他们才能保住自家的这份基业啊! 眼见烟花逐渐消散,所有人都在感慨: 皇帝竟然在元旦大朝上,别出心裁的玩了这一出…… 大明永盛…… 这既是陛下的年号,更是陛下的期待啊! 陛下的用心之深,何尝不是对他们工作的肯定! …… 见到这一幕,秦知恩默默放下了净鞭,在黑暗中,对着宫门跪了下去。 这个年轻的小太监,声音哽咽,咬着牙,嘶吼出声: “陛下!惟愿大明——永盛!” 陈奇瑜擦了一把眼睛。 该死! 老了,就是容易流泪。 他撸起袖子,放声大吼: “大明—— 永盛!” 倪元璐推了范景文一把,黑暗中,两人看不清彼此。 然而,脸上滚动的泪珠,却印着天上烟花的红光。 异口同声的话,被两人大声吼出: “大明——永盛!” 王家彦、成德、吴甘来、孟兆祥、方岳贡、何腾蛟、李邦华……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放声大吼: “大明——永盛!” 下一刻,所有人都在齐声大吼: “大明——” “永盛!” 屋顶上。 郝摇旗使劲抹了一把眼睛。 该死的山风太大了,让石头里进了眼睛。 “大明永盛!” 他屹立屋脊之上,也不怕自己跌落下去,放声大吼! “大明永盛!” 城墙上御林军将士,手持拂尘的太监宦官,纷纷放声大吼: “大明永盛!” …… 李成林抱着长竹竿,站在除夕的寒风里。 他已经入伍一年半了。 当初陛下南巡,在那时候还未被定为京都的汉都附近江畔,击败了刘芳亮的大军。 就是这一战,陛下彻底扭转了局势。 他就是在那之后,入了伍,因为新兵期的考核成绩不理想,被分配到了五城兵马司中,成了一个维持汉都治安的管理者。 因为只是五城兵马司的兵,升迁的速度没有军中那么快。 一年半的时间,他才是一个小队长。 当然,实际上他这样的速度,在正常年景,都是稀有的快速了。 只不过,跟他同期入伍,进入军中的士兵,不乏有人已经升到了百户的位置上。 跟人家一比,李成林自然就显得慢了。 只能说战争是男儿的舞台。 从皇帝南巡以来,大仗一场接一场,自然不缺立功的机会。 实际上,每逢动乱,只要怀揣梦想,敢打敢拼,都能获得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一说到这个,又想起了我家老祖宗们。 一个普通的小地主,拼光了族人,最后拼到了地方司令的高位上。 最风光的时候,手里握着几十个县…… 这就真的应了那句话——战争就是男人们的舞台。 只可惜运气不好,投错了队伍…… 若不然,我就也不用这么苦哈哈了……) …… 今晚,五城兵马司的所有将士,全都被安排上了街头。 五城兵马司就是负责这个的,这种活自然要交给了他们。 李成林作为一个小小的队长,也是不能幸免的。 此时。 李成林站在一处小道的丁字路口,手持长杆,正在等待信号。 他手下的九个兄弟,就在小巷子里面,一人守了一处路灯。 五城兵马司的编制没有军队那么大,同样的一个小队,军中是12个人,五城兵马司加上队长,一共才10个人。 就在今天上午,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们,就被聚集了起来。 塔天宝将军交代了任务——今天晚上,五城兵马司所有人,全员出动,等到天上烟花炸裂之后,就要熄灭了路灯。 寒风下,李成林等了许久。 终于,在官员们去参加元旦大朝的人流过后,他等到了信号。 天空上那先后亮起的“天翻地覆”、“大明永盛”烟花,看得李成林心驰神怡。 “熄灯!” 百总的呐喊声,在路口响起。 “熄灯!” 李成林冲着巷子里的兄弟大喊一声,然后举起竹竿,用钩子勾住玻璃油灯,将路灯取了下来。 “呼!” 李成林哈着白气,将玻璃灯罩旋转半圈。 玻璃灯罩有一个特殊的设计,盖子分为内外两层,点燃的时候,只需要顺时针扭半圈,就能将进气口打开了。 不用的时候,则需要逆时针旋半圈,就能堵死了进气口。 密封后的石油灯,熄灭了。 “熄灯!” “熄灯!” 此起彼伏的呐喊,顺着街道开始蔓延。 原本灯火通明的街道,逐渐黑暗下来。 第1303章 陛下有旨:请熄灯! 被放在地上的玻璃油灯,反射着水泥道路的微微色泽。 李成林捧着石油灯,舍不得放下。 手中温热的玻璃灯,温暖了他几乎快要冻僵的手指。 李成林苦笑一声。 上面放下来露着手指头的半截手套,方便是方便了,就是手指头遭罪啊! 真不知道军中的那些兄弟,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人总是患得患失的。 每每听到同期入伍的兄弟,荣升高位的消息的时候,李成林总是再想着—— ‘如果自己当初刻苦一点,今天荣耀加身的,是不是也有自己呢?’ 然而,当集训的时候,面对军中日常操练,自己却要丢掉了半条命…… 李成林又在庆幸着—— ‘幸好自己当初没进了军队,若不然,那不是要天天如此?’ 人啊,真是一个复杂的多维体生物! 李成林做完了自己的活,朝着小巷子看去。 原本的玻璃油灯,已经全部熄灭了。 他的小队,已经完成了任务。 果然,黑暗中,传来了副队长的声音:“队长,我们队已经完成任务。” 李成林点头,放下石油灯,朝着百户跑去: “报告! 第108小队,已经完成任务!” “返回原处,继续等待命令!” 百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是!” …… 刘栋是一个从湖南搬迁至汉都的商人。 他手下有几条船,因为跟王夫之曾在同一个私塾读书,因此,在王夫之的担保下,成为汉江商团一个帮着运输货物的小老板。 汉都周边作坊很多。 最低也使用了水力机械的汉都工厂,货物制造成本很低。 同时,因为工匠的聚集,生产工具也就愈发的先进。 产品便宜,质量还好。 因此,汉都制造的货物,是全国都畅销的商品。 刘栋跟着汉江商团赚到了钱,就在汉都内城,置办了一个两进的院子。 这是平民身份,能够获取的最大豪宅了。 跟着皇帝做生意,赚到了钱,刘栋对永盛皇帝的一切政令,就很拥护。 甚至,汉都防御体系建立的时候,他还不惜重金,在城外置办了一座庄园。 完全是按照军事防御的堡垒要求修建的。 这座庄子,刘栋给了自己的伙计居住。 还完全按照防御要求,购买了相应数量火绳枪。 刘栋这么做,就等于将自己完全和皇帝绑定在了一起。 但是,他不后悔! 因为跟着皇帝做生意,是真省心! 不用上下打点,不用应付官员的盘剥,只要按时缴纳赋税就可以了。 若是在外地遭遇了匪寇抢劫,还能得到大军的保护。 利益,总是维持稳定的最佳手段。 刘栋这样跟着皇帝赚了钱的人,自然就会转化成皇帝的铁杆支持分子。 永盛二年的新年来了,他自然要在京师居住的。 今天晚上,一家人吃了一顿年夜饭,闲谈到了半夜。 百官上朝的时候,刘栋才躺下。 然而,他还没睡着…… 忽然—— 屋外彻夜不熄的路灯,忽然就全黑了。 “不好!” 刘栋推了推身边的女人,低声道: “去拿枪,估计有情况!” 说罢,他披着棉衣,起身下床,点燃石油灯,准备看一看道路上的情况…… …… 李成林正在默默等待,对面一户人家的二楼,忽然,有人点燃了油灯,推开窗户,举起石油灯朝外照了照,探头朝着街道看来。 很显然,这个百姓,是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对面二楼的兄弟。 陛下有令:请熄灯!” 李成林冲着那人吆喝了一嗓子。 这个人,正是刘栋。 刘栋一愣。 陛下的旨意? 那就没事了…… 不对! 刘栋眼睛一闪,暗自思索: 陛下从未熄灭过路灯,今天却全都熄灭了! 这很不对劲! 莫不是有人要兵变? 不好! 我今晚不能睡了! 我要拿着枪,彻夜守着,若是情况不对,我就开枪示警。 一念及此,刘栋探头对外面的军士回道: “哦、哦、哦。 好的,军爷。 对不住了,我不知道。 这就熄,这就熄……” 刘栋应了一声,急忙吹灭了油灯。 从草原娶来的小妾,抱着火枪,走到了刘栋身边。 刘栋深吸了一口气: “你给我听好了,若是待会我开枪,你就立刻点燃了咱家柴房!” 刘栋能做的不多,烧了自己的家,尽力给皇帝示警,就是他唯一能为皇帝办的事情了! 小妾还要再问,却被刘栋捂住了嘴巴。 他压低了声音: “也许是我判断错了。 但是,你们都不要惊慌,咱家有十几个伙计呢,乱不起来。 你去悄悄将下人都喊起来,拿着火枪,呆在二楼。 要是我开枪之后,有人朝咱家冲,就鸣枪示警。 若是不听……” 刘栋一咬牙: “那就打死!” 刘栋知道,这个命令一下,万一真的遇上了兵变,自家就要完了。 但是,他不后悔! 皇帝要是没了,自家上哪里去找了这么好的差事? 只有保住了皇帝,才有自家的未来! 况且——陛下素来赏罚分明,自己这么做了,只要皇帝没事,他老家的儿子,就能得到陛下的照顾! 以陛下的性子,若是自己真的帮陛下破解了一场兵变…… 他的儿子,一定会被封了爵位的! 他是商人。 商人讲究付出和回报。 若是自己儿子能够更进一步,进入朝堂…… 他愿意舍弃了自己! …… 李成林斜靠在路灯灯杆上,摸了摸腰上的佩刀。 今天只是正常执勤,并没分发火器。 他眯了眯眼睛,若是对面那人不听…… 怕是就要有了一场危险了…… 刹那之间,李成林的额头,就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然而…… 再次恢复了黑暗的街道上,传来了窗户闭合的声音。 黑暗的远处,还不时传来五城兵马司兵卒的吆喝声。 很显然,想要看看情况的老百姓,不止他一个。 “呼!” 李成林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有情况! 万幸,万幸! …… 皇宫午门口。 朝臣的呐喊,渐渐消散。 忽然—— “看下面!” 有人指着山脚的汉都城,叫喊起来。 第1304章 日月换新颜 汉都皇宫,设置在山顶,还是周围最大的一座山。 站得高,自然看得远。 偌大的汉都,几乎全都在官员们的眼中。 只见宛若火龙一般,纵横交错中朝着远处延伸的街道,亮光逐渐熄灭。 很显然,这是街道上的路灯,正在被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熄灭。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街道上的那些兵丁,是为了熄灭路灯的啊! 但是…… 不知情的官员,心头生出了另外一个疑惑——往日要等到天亮,才会熄灭的路灯…… 为何今日,天还黑着呢,就熄灭了呢?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 午门城门楼楼顶。 郝摇旗小心翼翼的站在屋脊上。 山风吹起了他颌下胡须。 郝摇旗回来参加元旦大朝,以他的地位,自然是知道内情的。 正因为如此,已经封了侯爵的他,才会被皇帝派来午门站岗。 郝摇旗很感激皇帝陛下。 陛下当初知道他是农民军将领后,却依旧对他信任有加。 甚至,去年元旦大朝的论功行赏,也没有少了他。 虽然郝摇旗已经调任水师,给郑森做了副手。 然而,只要郝摇旗返回汉都,不管自己多累,都会请求戍卫宫门。 他只能这样,来报答皇帝待他的恩赐了。 眼见明亮的汉都,逐渐黑寂一片…… 郝摇旗也是震撼不已。 作为贴身保护皇帝近一年的宿卫将军,郝摇旗自然知道汉都有多大。 今日的汉都,东西宽度已经超过了30里,南北长度,更是接近50里! 然而,往日行走在街道上,只能看到了一隅,无法直观的体会了汉都的庞大。 就算到了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因为远近光不同的原因,依旧看不出汉都有多大。 此时,伴随着以汉都皇宫为中心,灯火向着远处逐渐熄灭。 在这黑夜里,没有什么比灯火更好的标记了。 汉都城池之大,在郝摇旗的脑海里,终于有了直观的印象。 远处那被路灯照亮的街道,就好似一条发着光的长虫,正在不停朝着远处蔓延。 时不时地,原本熄灭了的路灯处,又出现了宛若繁星一般的亮点。 但是,这些亮点出现不久,就会再次熄灭了。 很明显,街道上熄灭的路灯,引起了百姓们注意,百姓点燃了自家的灯火,想要查看情况。 然后被兵卒们喝令熄灭了…… 熟悉一切的郝摇旗,自然猜得到真实的情况。 郝摇旗站立在屋脊之上,远处的灯火,已经弱不可见。 然而,隐隐约约中,却依旧在朝着远处延伸着! 等了不知多久,天地间彻底全部黑定。 只有远处汉江之畔,还有灯火闪现,那是江边的工业区。 汉都码头,就在那里。 大明水师训练基地,再稍北一些的地方。 可惜,站在皇宫,是看不到那边的。 一团隐隐可以看到的烟花,在西方炸开。 郝摇旗知道,这是濒临汉江的西城望江楼,城门楼上守卫军卒点燃的。 这个烟花,代表着西城路灯,已经完全熄灭了的信号。 他看向了北方。 皇宫并没有在汉都城池地理上的正中心。 而是稍微偏向西南区域。 这是因为,这一片山区,只有这里的山头,有一条足够上万人饮用的泉水。 皇宫只能修建在这里。 郝摇旗等待少许,北方的烟花也升空了。 依旧听不到烟花爆炸响声。 二十里外的烟花,能够看到炸开,还是因为皇宫所在的山头足够高。 这么远的距离,声音怎么可能传递过来呢? 紧接着,东方、南方,都传来了信号。 郝摇旗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大吼道: “陛下口谕: 大明帝国‘光明行动’,正式开启!” “砰砰砰砰砰!” 接连五道烟花,在天空炸开! 红色的大字,浮现天空: “日月换新颜!” …… “日月换新颜?” 群臣呢喃出声。 日月就是大明。 这个换新颜是什么意思? 群臣惊呆了。 …… 承天殿丹陛之上,朱由检挺身而立。 他的身边,悄悄在年底赶回的方正化,正持刀站立。 王承恩则是抱着浮尘,站在另一侧。 大明终于应用上了电力——这种大事,朱由检自然是要和自己最忠心的家仆分享的。 王承恩能陪着崇祯去死,方正化能为了崇祯的命令,喋血保定…… 这么忠心的两个家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少了他们! 因此,他发出密令,让方正化悄悄返回汉都。 “王廉!” 朱由检嘴角带着笑意,冲着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王廉呼唤道: “推电闸,送电!” “奴遵旨。” 王廉应了一声,快步跑到承天殿侧面的配电室里。 小太监已经举起灯笼,照亮了配电室的一切。 王廉一手握住陶瓷手柄,猛然一用力。 “咔嚓!” 蓝色电弧闪现,电闸开关,被推上去了。 “啪啪啪啪!” 虽然无声,却又仿佛惊天雷鸣。 刹那之间,整座皇宫灯火通明! 一串串灯泡,将黑夜彻底驱散,将光明洒满人间! 方正化饶是已经见过,然而,当黑暗中猛然亮若白昼,他还是惊呆了。 “陛下,这,这,这……” 王承恩倒是没有开口,然而,这一张脸上,也全是震撼。 “两位伴伴。” 朱由检转过身来,双手放在了两个家奴的肩膀上: “我大明,有了此物,必将江山永存!” “噗通!” 两个最贴心的太监,泪流满面的跪了下来…… 这,何尝不是他们的夙愿啊! …… 站立在午门城门楼房顶上的郝摇旗,眼见皇宫三大殿灯火通明。 震撼莫名的同时,他大吼出声: “推电闸!” “咔咔咔!” 就在天上的“日月换新颜”消散之后,整个午门小广场,刹那之间,就亮了起来。 “嗡! 这是……” 拥挤在午门之外的上万官吏,齐声惊呼。 众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悬挂在路灯上的小小玻璃泡……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竟然亮的刺眼? 皇宫上亮起的灯光,就仿佛在传染一般,沿着正对午门的东、南、西三条御道,朝着远处开始延伸。 第1305章 傲娇的小市民 而山脚的两条最大的南北御道上,更是刹那之间,就再次亮起了灯火。 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还是黑暗的原因,还是这种玻璃泡的原因,街道竟然更亮了! 刚刚陷入黑夜的汉都,再次光芒满地! …… “开宫门!” 午门口,秦知恩满脸泪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咯~~吱~~” 沉重的包铁木门,在武监太监的推动下,徐徐展开。 众臣抬眼看去,只见一条灯火通明的灯带,延伸到了前方。 而正前方那个大明最高权力中枢——承天殿。 在灯光的照耀下,越发壮观! “天啊!” 就连一众亲手参与了电力更换的科技大佬们,也忍不住齐声惊呼! …… 街道上。 李成林已经傻了。 他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炽目灯泡,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点灯吗? 这就是那不用燃烧油脂,就能点亮的最新科技吗? “老大,这,这……” 小巷子里,九个士兵目瞪口呆。 “日月换新颜…… 日月换新颜……” 李成林的嘴里,无意识的重复着刚刚烟花炸开后的字迹。 原来,这就是日月换新颜啊! “吧唧!” 对面二楼的窗户又推开了。 “军爷,这,这是什么?” 刘栋颤抖的开口询问。 他抱着火枪,正在黑暗中摸着上弹药呢! 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差点没将他吓死! 他都以为是火药爆炸了呢! 刘栋的身边,钻出了两个脑袋。 很显然,他的女人也挤了过来 “兄弟,这是陛下新政。 这叫路灯! 据说用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叫做电的东西燃烧的。” 李成林魂不守舍,下意识的将塔天宝的话,转述出去。 “军爷,这东西这么亮?这可比油灯好多了呢,天啊,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一个操着半生不熟汉话的女人开了口。 这女人的旁边,还有一个汉话都说不熟练的女人,也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很显然,这是两个夷人女子。 李成林明白了—— 对面这人家,不是富商,就是搬迁来的豪绅。 竟然能够连娶两个夷人女子者,非富即贵! 因为大明男人,娶第一个夷人女子,几乎是不花钱的。 但是,想要娶了第二个夷人女子,需要缴纳一百枚银元。 李成林一听到充满了口音的话语,叽叽喳喳的对着电灯指手画脚…… 他那初显壮实的胸膛,猛然挺起。 “嘭嘭嘭!” 李成林使劲拍着胸口: “我大明陛下,实乃古往今来第一圣君。 此乃陛下亲口说要‘日月换新颜’的仁政,岂能不亮? 哼! 尔等来我大明,成为大明儿郎之妾,实乃尔等祖宗十八代修来之福! 我大明之繁华,我大明能工巧匠之聪慧,岂是尔等能够明白的!” 李成林这话一出,二楼的男人,也是低声呵斥起来: “你怎知我大明陛下的厉害! 这天上地下,就没有皇帝爷爷他老人家办不成的事! 给我退下去!” 刘栋的话语,与李成林一般,充满傲娇。 女人瞪着大眼睛,使劲点头,默默退后,离开了窗边。 然而,明亮的大眼睛,正眼巴巴的望着街道上的路灯。 刘栋冲着路上的李成林道: “军爷,小的不才,经营货船。 前几天也买了几箱烟火,本来是准备这几天分开燃放的。 陛下这么大的事,小的想要全点了,给万岁爷他老人家庆贺、庆贺! 不知道这禁令解除没?” 这人要放烟花? 李成林只是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小队长,在足饷的情况下,日子自然是要比普通人好一些的。 然而,这烟花,终究买不起太多。 这玩意贵啊! 今年过年,他才买了三根而已。 除夕一根辞旧迎新,初一早晨一根迎接财神,初一晚上一根庆贺新春。 正好! 就这,都已经是以前打死也不敢想的奢侈了! 要知道,他当兵之前,家里连掺了野菜的杂面糊糊,都要省着吃! 一听到这人要放烟花,李成林顿时来了兴趣。 免费的烟花,谁不爱看! 而禁令,也就是在电灯亮起之前而已。 他当即道: “陛下有交代,电灯一亮,禁令就解除了。 你想出来放烟花,是可以的。 咱大明早就没宵禁了!” “走走走,放烟花去!” 刘栋随手从桌子上摸起一包烟,兴冲冲的下了楼。 他那夷人老婆,一听有烟花看,也是喜滋滋的跟着下来。 这东西,就连草原上的大头人,以前都放不起呢! 还是大明好,一到了年节时分,烟花满城炸开。 太好看了! 刘栋打开院门,给周围的兵卒全都散了一圈烟。 李成林低头一看,只见是红色烟盒,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华子? 这可是好烟!” 他脱口而出。 这个烟,他这个小小的队长可吸不起! 这玩意是县级以上官吏,才能配发的! 黑市上这么小小一包,就能够了他半辈子饷银了…… 刘栋哈哈一笑: “呵呵,不才,不才,过年了么,高价淘了几盒好烟抽抽。” “那我可就沾光了啊!” 李成林陪着笑,刚刚还挺起的胸膛,不自觉的收了收。 “哈哈,军爷说笑了,谁不知道你们的待遇好。 不得不说,咱们小百姓,跟着咱们这位万岁爷,那是享了福了啊!” 刘栋笑着,让人将烟花在街道边摆开。 他大手一挥: “兄弟们,给万岁爷他老人家庆祝! 给我全点了!” 十几个早已被刘栋唤起的伙计,嬉笑着,将烟头伸向了引线。 “砰砰砰砰!” 一串串烟花,炸裂在天空之上! 李成林又惊呆了。 只见天空之上,缓缓出现了一道字迹: “万圣安康、大明昌盛!” “竟然是字花?” 李成林瞪大了眼睛。 这玩意需要特制,每一发都足足十枚铜板啊! 然而,看着一发字迹消散,又是一发升空的烟火…… 李成林麻了…… 这需要多少钱啊! …… 刘栋的烟花,就仿佛是个信号一般。 眼见有人燃放了烟花,汉都上空,瞬间开始铺满了火花! 有像刘栋一样,燃放会显示字体烟花的、有没有字,却七彩炫丽烟花的、有只宛若流苏垂空烟花的…… 七彩光芒,将街道上那宛若白昼的路灯,都给映衬的不亮了…… 第1306章 又是新年,又是大封赏 t 第1307章 永盛二年第一天,朱由检的大动作 朱由检是有心思的。 有了这个封国的诏书——这些地方岂能拿不回来? 一个封国,就是一整套的朝堂班子啊! 封了这么多国家出去,需要新增多少官吏? 就算封国之主们不在意,官员能不在意了? 谁不想当官? 谁不想帮自家人谋得位置? 在利益的推动下,这些封地,岂能不成为大明实控了! …… 当然,封了这么多国家,难免不会给后世的皇帝制造麻烦。 因此,朱由检做出了严格的封国规定: 所有封国,除了衙役(警察)外,不得保留军队。 一切军权,归属大明皇帝所有! 这是枪杆子。 封国内的一切法律,一律按照《大明律》执行。 这是大义。 封国税收,半数归属封国所有,半数上缴内帑。 这是钱袋子。 甚至,朱由检更是制定了各级封爵,能够拥有什么等级的枪械、火炮…… 这是军事力量。 这个规定未雨绸缪到了——就算是最高级的王爵,也不能拥有军用航天器。 也就是说——钱、枪、名、械,都在大明皇帝这边!!! 这些规定,自然是出于稳定的考虑。 限制了封国之主能够拥有的军事力量,就能少了很多麻烦。 而且,对于封国之主来说,只要大明不亡,只要封国不造反,自家封国,就能与大明同休! 也就是说,他们是——世代封国…… 有了这些规定,他们谁敢造反? 或者说——谁能造反? 科技是蓬勃发展的。 今日的规定,看似不起眼。 然而,只要朱由检再活几十年,只要大明对待匠人的态度不减…… 等到现代科技降临—— 这些封国之主,就不敢对大明对他们的统治权,说一个不字! 就比如徐正明。 这位航天奇才,正拿着初代内燃机,朝他的飞机上鼓捣呢! 以朱由检对他的支持,飞机的出现,还需要几年呢? 当铁鸟开始“屙”炸弹…… 还有什么地方,是大明无法统治的呢? …… 新年的第一场朝会,皇帝陛下就来了一份这么大的赏赐,顿时让参加朝会的上万官吏,全都像打了鸡血一般。 朝会刚刚开始,所有人都已经憋足了一股劲! ——明年的正旦大朝上,他们一定要成为被封赏的一员…… 王承恩念完了赏赐圣旨,百官齐齐三拜谢恩。 按照流程,这些得到封赏的官员,是要单独谢恩的。 但是! 因为封赏的规模太大了,一个个谢恩,一天时间都谢不完! 因此,侍立在一侧的武监太监们,向每一个得到封赏的新晋勋贵,低声诉说着皇帝不准他们上前谢恩,以免耽误时间的口谕。 一份封赏诏书,王承恩念得口干舌燥。 流程走完之后,他当即退回皇帝身边。 这个陪着崇祯皇帝自尽景山的老太监,眼睛通红。 作为皇帝身边的第一号仆从,哪怕这封圣旨是他亲手经过的,却都没有想到,皇帝将他和方正化的名字,给加了上去! 还给出了伯爵的高位! 声音已经嘶哑的几乎说不出来话的王承恩,只有红着眼睛,默默表示自己的忠诚…… 方正化也愣住了。 皇帝特意让他回来,参加大明永盛二年的第一场朝会。 看到大明科技更进一步,连电力都应用上了,方正化就已经很感动了。 却不想,皇帝竟然一出手,就封了他为伯爵国主! 身为一个太监,却成为封国之主,方正化岂能不感动? 然而,皇帝没给他感谢的时间。 看着王廉双手递来的第二封圣旨,方正化挺起了胸膛: “奉 天承运 皇帝诏曰: 国家自有法典,大明国策祖宗之法不可废。 君本天授,圣上所言即为制度。 朕为皇帝,所言即为大明国策耳! 五年之期(计划),即将过半,各部工期,都已经超额完成,朕心慰之。 今日乃是永盛二年元旦,朕定下诸等计划: 其一,全国公路桥梁计划。 着各部考量各省情况,再定项目,并入先前五年之期(计划)。 其二,汉都米字铁路计划。 以汉都为中心,修建通往各省铁路,此计划即刻开始实施。 这一点,交给高邢氏铁道部执行,各部不得掣肘。 着东厂反贪局时刻介入、锦衣卫稽查随时进行。 其三,大明科技振兴计划。 工厂数量、规模、门类,在剩余三年时间内,原则上翻翻。 其四,全面推动省级道路计划。 原则上在三年时间内,做到汉都至各省公路通车。 东南福建等,西南云南、四川等,西域,东北等多山、偏远地区,考虑实际情况之复杂,原则上可以延期贯通。 其五;行政划分计划。 拆分湖广: 除京畿三辅两掖等地外,长沙以南,新立湖南省,以北为湖北省。 因为京畿的设立,湖广地域减少四成,不足以支持两省之地。 故,割安庆、池州、徽州各半,补给湖北; 拆江西袁州、吉安、南安,广东南雄,并入湖南。 河南东出抵海: 因河南被拆分南阳、汝州、汝南部分,并入了京畿。 因此,将徐州、及淮安黄河以北区域,并入河南。 这一点,是为了将汉都货物,更快运抵海边,装船出发。 增设安徽省: 以南直隶江北、洪泽湖以西区域,设安徽省。 蒙古草原行省计划: 在龙州以北,北海以南区域,设北海省、漠北省、内蒙省。 辽东行省计划: 辽东一分为三,设黑龙江省、吉林船厂省、辽宁省; 奴儿干行省计划: 奴儿干都指挥使司区域,设洪武省、永乐省,北极省。 其六,河南、山东、北直隶、山西、陕西、湖南、安徽等环京畿省,全面推动铁路至府、公路至县计划。 京畿地区,要做到铁路至县,公路至乡。 该令特许延期三年,即未来六年时间,需要全线达标。 京畿除外,不在延期之列。 该计划下一个五年期,要做到铁路至重要县,公路至乡! 京畿地区,要做到公路村村通,铁路至县,以为全国下一步大建设,积累经验。 其七:土地法令。 奴儿干以西、北海之北的无尽冰原;西域大漠;南洋岛屿,设立特别开发区。 凡我子民,无违法者,皆可缴纳十枚银元,特许前往以上地方,选择一里方圆之地经营。” 第1308章 土地法令 方正化念到这里,抬眼环顾一番朝臣,见到很多人都是一副要白捡钱的模样。 “咳咳!” 他当即重重咳嗽一声。 刷! 朝臣全都抬起头来。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了方正化。 方正化竟然在念圣旨的时候,出了差错? 他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吗? 你方正化这时候是圣眷在身,但是,今日可是元旦大朝啊! 上万官吏都在的大朝会上,你方正化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失误? 你就不怕万一哪一天你失了势,失去了陛下眷顾,被有心人翻了旧案吗? 要知道君前失仪这一条—— 说大不算大,皇帝重用你时,谁也不敢提了这一点; 真要以为它小,一旦圣眷不在,它绝对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啊! 你方正化这么聪明地人,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管是承天殿内的绝对大佬也好,还是屋檐下的实权老大也罢,亦或是大广场上的上万官吏—— 所有人都看向了方正化。 然而,就是一眼,朝臣们就已经醒悟过来。 方正化这不是失误! 这是在警示他们啊! 或者说,这是皇帝的态度! 却见方正化瞬息之间,就已经浑身杀意。 那浓郁的杀气,直让朝堂内的顶尖大佬,都有些受不了了。 只听方正化加重了语气: “朕昭天下: 以上地方,乃是皇权特许,仅对我大明按时、依法纳税百姓开放。 若有非法潜入者,杀! 若开采百姓,违纪乱法,剥除特许权,追缴非法所得,罚征非法所得的三倍。 并——诛杀之! 若非我大明子民,胆敢潜入上述区域,特许百姓杀之无罪! 若潜入者有非法行为,杀之者有功! 若有官吏,借着朝廷便利,在以上区域中饱私囊者—— 夷三族! 五世不得进入官场! 着各级官府,接收到本圣旨后,即刻布告天下: 告我全体国民,该地矿藏丰富,遍布金银,朕特许我大明守法子民开发之! ——所得一切利润,半数归朕内帑; 半数缴纳赋税后,剩余部分归开发者所有。 此为大明国策,百年不得变更。” 方正化念完了这一段,将圣旨两根卷轴并拢,抬眼环顾朝臣。 这是陛下的意思。 方正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就是皇帝陛下手上的刀! 与王承恩不同。 王承恩更多的事陪伴陛下身边,作为内廷阁臣使用的。 司礼监的太监,与朝堂上的内阁大臣,是一样的作用。 都仅仅只是皇帝的秘术而已。 华夏素来讲究“家国天下”。 何为家? 并非指的是千家万姓,而是指的皇家。 家国天下,实际意义就是“皇帝领导下的天下”! 华夏历代王朝,因为权利斗争的残酷性,因此史料中,对于这一点交代的并不多。 但是,素来都有“华夏小朝廷”的朝鲜,因为文人自大的特性,因此,对于朝鲜的记载,并未“讳疾忌医”。 这个举动,就导致了朝鲜才是这一点的鲜明阐述者。 因此,对于朝鲜的称呼,文人毫不避讳“家国天下”的本质。 比如这时期的朝鲜,就被称为“李氏朝鲜”。 ——君权天授下,皇帝代表了国家。 这一点与后世是不同的。 既然皇帝代表了国家,因此,朝堂上的朝臣,代表的就是政府的运作。 朱元璋吸取古人的经验,觉得丞相一家独大,造就了历史上的动乱。 因此,他借着胡惟庸案的东风,彻底罢黜了丞相制。 老朱的举动,得罪了整个官场。 于是,在短短八天时间内,朝臣变着花样的上交奏章,请皇帝决定。 这一手,熟悉政治斗争的,都能明白背后的用意。 ——软罢工么! 果然,洪武十五年,接连八天时间—— 朱元璋平均每天,要批阅奏章两百多件! 平均每天,要处理国事四百多件! 朝臣准备用大量工作,逼迫朱元璋恢复丞相制度。 背后的真实原因,就是——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堂第一人! 这是官员们的“无冕皇帝”。 谁想让自己没了奋斗的“目标”与\"动力\"呢? 丞相都没了,人家能不用大量工作,逼迫皇帝屈服吗? 任何一份研究,对于朱元璋设立内阁大臣的原因,都说的是“皇帝工作量太大,不得不设立”…… 实际上,这个说法就是扯淡的! 试想一下,这样的工作强度,连工作狂老朱都受不了了…… 那胡惟庸,能够天天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吗? 哪个丞相能接受这么大的工作强度? 真正的原因很简单—— 朝臣这么做,就是逼迫朱元璋屈服而已。 没错,就是为了逼迫朱元璋屈服! 国家有三省六部,有九寺五府! 就算罢免了中书省,难道各级主官就不会办公了吗? 难道六部尚书们,就不会处理政务了吗? 如果事事都需要丞相来处理,要这些部门的一把手干啥? 这就是逼宫而已!!! 朝臣的这个举动,虽然迫使朱元璋采取变通之策,设立了职位低、权利重的内阁。 但是,也为朱元璋接下来推动的官场肃贪(郭恒案),铸造了苗头。 其后。 在设置内阁大学时的短短一年多之后—— 洪武十七年,升典礼纪察司,为司礼监! 朱元璋提高司礼监的级别,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在内宫太监群体中,找到对抗外朝大臣的人。 这从他给司礼监的定位“则掌其班位仪注,及纠察内官人员违犯礼法者”就可以看出来了。 司礼监被设立的根本原因,就是制衡外朝! “掌班位仪注”——看似不重要,温风细雨的。 甚至,远没有后面“纠察内宫”来的震撼。 然而,这才是司礼监最致命的一点! 君前失仪——皇帝真要决定对某个大佬动手,就这单单四个字,就能夷了他九族! 司礼监的权利重心在哪里,大家就应该明白了。 实际上,这也是司礼监存在的意义。 大明开国太祖洪武皇帝,这一步棋走的很远。 ——早在当年朱元璋,还仅仅是自领吴王的时候(1637年,大明立国的前一年),就设置了司礼监的前身——内使监。 第1309章 鼓励生育政策 身为内监实权大佬,方正化对于这一切,自然清楚的很。 他自然明白: 早在那时候,太祖爷爷就已经明文天下: 内监的职责之一,就是——“纪事奏御”! 也就是说,大明祖制,司礼监的职责,与朝堂上的内阁大臣等同! 监督百官,就是他们的工作! 制衡朝堂,就是他们的职责! 这才是大明国策! 这才是大明祖制! 方正化是谁? 这可是历史上太监这个群体中,个人武艺最高之人! 这可是猛人! 历史上,保定失陷,他接连斩杀几十人,杀得闯军不敢近身。 逼得闯军集群投掷飞刀,这才杀死了他。 朱由检让他去了江南之后,更是杀得江南那群无恶不作的豪绅,不敢与他直视! 这样的一个人,一旦毫无顾忌的释放自己的杀意,谁不害怕? 可以这么说,朝臣怕方正化,远胜过了怕朱由检这个皇帝! 果然! 百官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方正化的威名,今时的朝臣,谁不知道呢? 这人走到了那里,就是白骨遍地啊! 更何况,作为皇帝最相信的太监,皇帝特意叫他回来,念了这份圣旨,自然是敲打官场用的! 也就是说——这个土地法令,真不能伸手…… 方正化环顾众人,见到所有人都悟了,这才低下头,继续念圣旨: “其八,太祖之制,凡皇家子嗣,当为塞王、镇王。 建文乱政,改我太祖遗命…… 朕再申太祖制度:凡我朱家子弟,成年就藩者,当为塞王、镇王也! 着宗人府挑选要地,移各王府就藩……” 这一点,朱由检早就与唐王朱聿键商量多时了。 既然功臣都已经就封国家,朱家的这些王爷们,也不能再圈养着。 放他们出去! 是驴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 朱由检就不相信了,以朱家人的多才多艺,一个小小的封国,还能玩不转了? 再说了…… 朱由检也是有私心的。 朝臣都能拿到了实惠,朱家皇族的这些自己人,能少了好处吗? 圈养在大明内部,不但要防范着他们再来一个“靖难”; 还要耗费了国家财力! 既然如此,不若全丢出去! 能混得好,那就给他们一片千里江山。 混不好…… 嘿嘿! 丢了朱家的面子,移除封国——这就没人敢有怨言了吧? 这可是和武大帝的推恩令,是一个性质。 阳谋! 浩浩荡荡的阳谋! 由不得谁不接受! 这一封永盛二年,新年第一天的第二份圣旨,依旧很长。 饶是方正化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念完后,都嘶哑了嗓子。 待方正化念完之后,上万官吏先是鸦雀无声,转而齐齐弯腰: “臣等谢陛下隆恩。” 皇帝的这封圣旨,虽然说的事情很多。 但是,最大的事情,就是三大特区的设置。 这可是个大蛋糕! 虽然皇帝陛下限制的很死,只有按时缴纳赋税者,才能掺了一杯羹…… 但是,这个所有依法纳税的人皆可进入,自然也包括了官僚家属。 纵然皇帝说了——不能以权谋私,不能中饱私囊。 但是,地方这么大,规则之内的操作空间,自然还是很大的。 再说了,缴纳十枚银元,获得一里方圆的开发之地…… 单单这一点,就将很多底层百姓,在短时间内,给排除在外。 换句话说,皇帝虽然说明了是全国依法纳税者,皆可开发上述地区。 但是,实际上吃了第一杯羹的,依旧是他们这些豪门。 普通百姓,若想凑够了钱,参加这场盛宴,最少也需要好几年时间了。 有道是一步快步步快,今日他们先走一步——除非运气真的太差,选的地方都是不毛之地。 要不然,那不是优先地位,就要永远都是他们的了? 当然,也有可能——普通人刚好挑选的这一里之地,下面恰好就有一座金银矿,进而一跃成为大富豪…… 但是,这份概率,终究太低。 …… 百官眼神闪烁,皇帝陛下的政策,本质上与建立汉江商团的初衷,都是一样的啊! 皇帝这是在通过让利,让他们聚集在皇帝身边。 陛下依旧在加固自己的权利! 早已跟着皇帝赚了大钱的官员们,心中就像是明镜一般。 …… 龙椅之上,朱由检高高在座。 丹陛很高,足以将整个承天殿大广场,全都收入眼中。 官员们的反应,朱由检看得清清楚楚。 哑了嗓子的方正化,退回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诉说着以死报恩的话语。 朱由检轻轻敲了敲扶手。 方正化怎么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这是让他安心做事呢! 当即,方正化弯腰致谢,退到了一侧。 秦知恩接替了王廉的差事,王廉念起了第三份圣旨: “奉 天承运 皇帝诏曰: 小家者,父子母女之屋也,国家者,君民臣属之根也。 生儿育女本为天道,谁敢背弃之? 朕重振大明,使我汉家江山再固,值此大乱之后,正是急需国民报效国家之时。 故此,朕晓喻万民,凡我依法纳税子民: 每生育一丁,奖励彘一、鸡一; 每生育一口,奖励鲲一、狗一……” 这是一份鼓励生育的圣旨。 原文很长,总体来说,就是政府实施各种补贴,刺激大明人口的增长速度。 从今往后,凡依法交税的百姓,每生了一个儿子,官府奖励一只猪仔、一只鸡。 每生了一个女儿,官府奖励一条鱼、一只狗。 这是仁政! 朝臣自然不会反对。 …… 朱由检要通过立法的形式,来刺激人口增长率,以达到控制越来越大领土的需求。 时代变了! 以前车马很慢,书信很长。 出了本府,就有可能是一生的永别…… 而今,伴随着内燃机的突破,伴随着铁路网的铺设—— 不分祖国南北、不论祖国东西,皆是坦途! 通行时间的缩短,带来的就是人员流动的加速! 北疆、西域、南洋——大开发的契机,已经悄悄到来了! 更何况,朱由检正在让王永春带队研究电话、电报、无线电等。 第1310章 扬州落幕 这玩意只要突破了任何一个,带来的都是划时代的大变革! 到那时,就是朱由检挥师大洋彼岸的那一刻! 那才是真正的—— “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风雨所至,皆为明疆!” 只要大明吃下了这第一口红利,变成日不落帝国,就是自然的发展规律。 以大明的人口基数,像红裤子那般,从全球鹰,变成了鹰小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英子的崩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人口不足! 如果给朱由检六亿人口,他就能拿下全世界! 人口!人口!人口!!! 只有人口,才是一个政权真正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全球不堪重负…… 关我屁事? 不朝着自家碗里扒馒头,倒想着给别人省口粮,那就是对自家百姓的犯罪! 不堪重负? 不堪重负——凭什么减负的是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给老百姓福利。 朱由检也正在这么做。 不管是汉都商团的设立,还是朝政的改变,最根本的规则,就是将数量最多的农民,绑上共同富裕的战车。 在朱由检的新大明,对老百姓才是最好的。 只要他们认同大明,他们就是人上人,他们就有朝上爬的通道! 那么,大明就不会轰然倒塌! 这就是朱由检特意——提高百姓待遇的根本原因。 同样,这也是反清复明,一直持续到民国的根本原因! 老朱都搞了免费就医、保障住房、全社会分发福利——虽然被某个不要脸的集团祸祸,导致这些利民政策实施的断断续续。 但是,百姓能不念老朱的好吗? 这就是为啥子某个集团跪着将清廷抬进来,而老百姓却冒着杀头的危险,反清复明三百年的根本原因所在! 不要以为百姓不会呐喊! 他们会用双手、会用双脚投票! 朱由检靠在椅背上,眼神平淡。 内心中,却在急速运转着。 土地法令,是他早就与高斗枢商量好了的办法。 整个北疆,除了靠海的奴儿干都司区域,可以设置两个省之外,其余都是没有设置行省的条件的。 虽然广袤的北疆,矿产资源极其丰富…… 这里有占据全球三分之一的天然气资源; 有占据全球八分之一的石油资源; 有占据全球五分之一的煤炭资源; 单单一个贝加尔湖,就占据了全世界五分之一的淡水资源;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金、银、铜、铁、镍、钻石等矿产资源! 这还不算林牧渔等自然资源! 但是,这里太冷了! 极端时候,甚至能够零下七十度! 后世那个老毛子,面对西伯利亚、中伯利亚的极端天气,都无能为力。 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朱由检只能采取放养状态。 这就是他拿出土地法令的根本原因! 这就是朱由检设置特别开发区的根本原因! 当代人解决不了的,他就铺好了路,留给后人解决吧。 终有一天,所有的地方,都会成为大明的省! 那才是真正的——“日月所照,皆为汉土!风雨所至,皆为明疆!” 当然,他早就为后世铺好了道路——北部铁路局! 朱由检以贝加尔湖为中心,设置了北部铁路局。 北部铁路局除了要修建与中部铁路局对接的线路、向北抵达北冰洋的铁路之外,还要修建横贯整个北疆的大动脉! 也就是从奴儿干,至乌拉尔山的东西向大铁路。 这条路,如果后世再出了一个牛人,应该会直接连接至波罗的海! 这就是朱由检留给后来者的政治遗产。 时间进入了1646年。 就在永盛二年新年的第一天,朱由检一句话不说,一个朝臣也没商量,直接宣布了十三封圣旨。 朝会一直持续到了中午,当朱由检宣布赐宴的时候,所有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扬州。 押住孤骑冲阵,好不容易给南明大军重新树立起的热血,消散一空。 刘良佐投降了! 这一天,正是大年夜。 史可法亲手安置的江北四镇、东林大佬一力担保的广昌伯刘良佐——投降了清军。 手中握着十万大军的刘良佐,成了清廷的急先锋。 多尔衮兵不血刃,就让已经只剩下不足五万人的清廷,瞬间扩充两倍! 大清手上的兵,已经高达十五万人! 刘良佐的投降,让南明苦心打造的防御圈,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在刘良佐投降的当天,就在永盛二年朱由检“日月换新颜”之时—— 史可法亲自任命的瓜州总兵张天禄、金山总兵张天福两兄弟,也选择了投降。 这两人防守的区域,正在扬州的南方——大运河和长江的交汇处。 史可法的退路,被截断了…… 而更坏的消息则是——这几人的投降,使得多尔衮手上的兵力,瞬间就高达二十万之巨! 而更加危险的却是,同为四镇之一的刘泽清,也秘密像多尔衮递交了降书。 老辣的多尔衮,当即调动刘良佐、张天禄、张天福三人的十几万大军,围攻扬州。 对于刘泽清,多尔衮却是采取了另一个策略。 与以上三人不同,刘泽清早年时候,是真的打痛过清军的。 明朝的冶铁业,很是发达的,在今唐山的北部,丰润附近,有一座大铁厂。 早在崇祯三年,后金军攻打铁厂,就在这一战中,刘泽清在这里与清军鏖战一上午,然后一路追击到了遵化附近。 爱新觉罗家都是一群什么玩意? 那心眼小的比蚂蚁屁股洞还小! 刘泽清打痛过“我圣清”,多尔衮能让刘泽清落了好? 于是,多尔衮吃下刘泽清的兵,剥夺了他的一切军权,给了两个侍女,明为“恩养”,实则“圈养”起来。 而这两个侍女,则是清廷一贯的操作——女间谍!(川岛芳子的祖宗) (刘泽清也是因此死的。) 这几人的投降,带来了一连串的多骨米诺牌效应。 一时间,大大小小投降者,络绎不绝。 短短两天时间,清军兵力直逼三十万之众! 多尔衮由五万变成了三十万,扬州不但形势逆转,更是被一二十万大军围攻…… 第1311章 史可法之死 南明形势,瞬间岌岌可危。 就在此时,礼贤馆的幕僚,再次给史可法献上了毒计: 黄河是一条地上河,大量泥沙的涌入,使得河底越来越高,朝廷不得不修建了一条黄河大堤。 尤其是淮安境内——河底已经高出淮安城数丈。 在淮安城北,有一个“d”字形的黄河河道,称之为“高堰。” 而淮安地势高,扬州地势低,又有运河导流,北方的水流,必然会朝着扬州而来,连水渠都不用开挖。 因此,只要挖掘了高堰河堤,黄河之水就能席卷清军。 若是只有黄河河水,清军还能有几个存活下来。 礼贤馆的谋士们,想的可是一招彻底断根的——毒计! 他们连淮河都用上了。 而这一段黄河,实际上是夺了淮河入海口河道的存在。 淮河没了入海口,只能流入洪泽湖。 这条水量充沛的淮河,变成内陆河的结果,就导致洪泽湖越来越大,有明一朝,洪泽湖泛滥的记录数不胜数。 礼贤馆的谋士,就建议同时掘开黄河、淮河! 到那时,两条巨无霸河流汇集,沿着运河南下…… 莫说多尔衮的三十万大军了,就算再添一个零,也要荡然无存! 然而…… 史可法义正言辞: “民为贵,社稷次之,此计伤敌少,而淮扬先为鱼鳖矣,不许”! 史可法再一次拒绝了…… 礼贤馆的谋士们,又献上了一计—— 扬州地势低,占据了金贵山的清军,能够直接炮轰全城。 史可法的战略地位,是受到严重威胁的。 既然如此,不如弃了扬州! 在扬州城外二十里处,有一大片山林,只要占据了这里,清军就只能仰攻他们,如此,就能事半功倍了。 然而…… 史可法依旧拒绝了。 南明军越发的失落了。 这时候,多尔衮虽然吞下了刘泽清、刘良佐、张天福、张天禄等人的大军,然而,火炮运输缓慢,此时依旧没有送达扬州来。 多尔衮于是派人劝降史可法。 实则,却是再给火炮运抵,争取时间。 多铎先后派人招降史可法、淮扬总督卫胤文,都被严词拒绝。 多尔衮亲手写了一封信,劝降史可法。 史可法让幕僚起草了一份回信。 礼贤馆幕僚群策群力,写了一份慷慨激昂的《复多尔衮书》。 信中,将清廷本为大明边将,却阴谋造反,杀戮天下,给骂的狗血淋头。 更是通过细数清廷先后杀害的“大清功臣”,将爱新觉罗家的虚伪,给展现的淋漓尽致。 史可法看后,摇着头道: “不要这么措辞严厉,委婉一些,要表现我们的委屈。 还是要劝着多尔衮和我们一道抗击贼寇的嘛!” 哪怕到了这等境地,史可法依旧对清军抱着幻想。 或者说,史可法数次拒绝正确选项,本身就是因为他依旧相信清廷的缘故。 他亲自操刀,大改一通,仅仅留下“乘我蒙难,弃好崇仇,规此幅员”等区区数句软钉子。 在书信的结尾,更是清朝抱有联虏平寇的幻想,他增加了—— “是以义始,而以利终,为贼人所窃笑也……” 今“逆贼”未伏天诛,谍知卷土西秦…… 伏乞坚同仇之谊,全始终之德,合师进讨,问罪秦中,共枭“逆贼”之头…… 则贵国义问,照耀千秋,本朝图报,惟力是视。从此两国世通盟好,传之无穷,不亦休乎! …… 多尔衮看到史可法的回信,止不住哈哈大笑: “史可法只求一死尔!” “他还想着和我联手,去对付西边那个呢!”(历史上的原文是李自成) 史可法的打算,被多尔衮全知道了。 于是,多尔衮一面继续调兵遣将,加紧运输火炮,一面却是与史可法虚与委蛇。(历史事实) 有人汇报说扬州守军反抗激烈,每天都有很多人战死。 多尔衮轻蔑一笑: “扬州无援军,再围攻几天,就可以攻陷。” 史可法一心寻死,至今还对和清军结盟抱有幻想的事情,瞒不住人。 原本坚定进入扬州抗战的甘肃镇总兵李栖凤,和监军道高歧凤,两人一合计,决定对清军投降算了。 投降需要投名状,于是两人找到了史可法,要绑着史可法出城。 此时,扬州依旧有正在酣战的数万大军,而李栖凤两人,只有四千义勇民夫。 这时候,史可法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将两人的人头摘下。 然而—— 史可法说: “这是我殉国的地方,你们打算做什么? 如何想要富贵,请你们自便。” 李栖凤见状,只好勾结四川将领胡尚友、韩尚良一道,打开城门,出门降清。 经此一事,城中军卒战心更加的低迷。 正月初二日。 多尔衮终于从刘泽清、刘良佐等人处,调来了火炮。 尤其是几十门红夷大炮,更是每一发弹丸,都重达十斤四两! 一整天的炮轰,让城头城堞大都被击毁。 在刘肇基等人的带领下,守军用麻袋装填泥土,堵在破口,充当城堞。 当天晚上,有小队清军顺着坑坑洼洼的城墙,爬上城头,想要夜袭夺城。 却被守军杀散,清军死伤惨重。 当夜,火炮不停的轰击扬州西北角。 天明时分,这一处被盐商献上来的薄弱点,终于坍塌! 多尔衮大喜,将满洲兵排在最后,汉军旗、蒙古旗排在中间,投降的十几万明军,排在最前列,开始冲锋! 狭小的豁口处,全是人头。 一炮下去,就是上百具死尸。 史可法得知这个消息,匆匆登上城头去看。 发现大势已去,他拔剑自刎,却被亲兵参将许谨拦住。 血溅在了许谨身上。 众人吓了一跳,正待劝说,史可法对史德威命令道: “杀了我,快杀了我!” 史德威已经被收为义子,哪里敢动手。 史德威、许谨等人,急忙带着亲兵,护卫着史可法朝城内撤去。 刘肇基等人,带着兵马扑向缺口。 局势已经彻底混乱。 城内有人高吼着“史阁部走了”,更多的士兵,开始慌不择地的后退。 第1312章 褚宪章出手 扬州城内已经开始乱了,甚至,很多地方明明清军都还没到,背后就有人高吼着清军到来的消息。 人心越发的恐慌。 然而,这时候的城头,因为刘肇基、何刚等人的死战不退,肉搏战还在残酷的上演着。 刘肇基已经身受数创,鲜血染红了战甲,却依旧大呼小叫,组织儿郎反击。 这位武将最高职位之一的左都督,此时,悍勇的全然不似养尊处优的大老爷。 何刚胳膊上也中了一刀,鲜血淋漓,却咬着牙,还在冲杀。 在两人的带领下,城墙上的明军,彻底的压制住了清军。 狭窄的坍塌处,全是清军的尸体。 人墙,从城外一直铺到了城头! 就在此时,忽然有盐商家丁,拥挤到了城门口。 守卫城门的军卒正待出声呵斥,谁知道,家丁们从马车里抽出刀枪就砍。 守军人少,精锐又早已上了城头,留下来的都是受伤的军卒,哪里挡得住。 不过数个呼吸,守军全部倒在了城门洞里。 盐商家丁,已经打开了城门,迅速让开道路,跪在了道路两旁。 “轰隆隆!” 城外早已准备好了的清军骑兵,一拥而入。 史可法等人才走了没多远,刚刚还在明军掌控之下的扬州城,就已经失守了! 然而,此时城头依旧在酣战。 城墙上,明军还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何刚眼见城门被人打开,气的跳脚。 他匆匆找到刘肇基: “都督,城门被打开了,咱们撤吧?” (事实上,扬州之战中,大部分战死的将领,都是城门被人打开之后,才被清军杀死的。) 刘肇基看了一眼远处高大的醉满楼,他恶狠狠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 “兄弟,相信我!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有个人还没出手呢!” 何刚一愣,顺着刘肇基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远处那密密麻麻窗口的醉满楼,已经遍布炮管。 何刚瞬间明白,刘肇基的奋勇,是为了挣一个表现。 史可法靠不住了! 南明也要完了! 两人都不是迂腐之人。 况且,东林的所作所为,早已寒了他们的心。 历史上的他们,没有选择,只能一死报答国家。 这个时空,他们早就后悔了! 要是当初不听东林党人的蛊惑,像黄得功那样,转投陛下身边,今日的他们,怕是早就封侯监国了吧? 何刚一咬牙: “既然如此,那就咱们兄弟,就守死了城墙!” 何刚撕下一截衣袖,缠在伤口上,挥舞着腰刀,大吼道: “兄弟们,跟我上!” 押住手持长枪,浑身全是鲜血。 这个孤骑冲阵的悍将,倒是一点伤都没有。 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 押住是一个狠人,他手下的兵马虽然少,却都是异常悍勇之辈。 死在押住面前的清军,已经超过了上千人! “兄弟们,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老子押住,今儿要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杀!” 押住大吼着,一枪将两个清军穿成了葫芦。 “杀!” 跟在押住身边的明军,不要命的朝着清军扑去! 眨眼之间,刚刚结成阵型,准备策应后续清军的先登,就被押住带着人砍杀殆尽! …… 汉江商号新城内。 在勇卫营将吏的带领下,一行行身穿铠甲,手持各色兵器的壮丁,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太监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睛却看向了醉满楼楼顶。 他在等待开门的命令。 醉满楼。 五层以上,每一个窗口都推出了一门火炮。 而五楼以下,则是火枪林立。 醉满楼就在府衙侧对面,虽然不是扬州城的绝对中心点上,却也差不了太多。 从醉满楼射出的炮弹,能够笼罩全城! 九层的顶楼上面,更是爬满了手持后装金属弹壳永盛二号狙击枪的勇卫营悍卒。 他们按照分工,早已瞄准了进入城内的清军! 只要一声令下,不消十几个呼吸,冲入城内的清军,就要最少倒下一半人! 所有人都在等待开火的命令。 而褚宪章则静静的站立在顶楼之上。 一架固定式望远镜,被他死死的锁在了史可法周围。 他在等待着…… 而史可法。 史可法跑了没多远,就被清兵追上。 护卫他的亲兵,一波又一波朝着清军反冲而去,准备用生命,给史可法争取一条逃生的通道! 然而…… 就像是有人在指点一般,偌大的扬州城,不管史可法如何变换道路,总是能被清军追上。 他的亲兵们……接连被追击而来的清军射死。 甚至,就连副将庄子固、参将张友福、许谨、龚士杰等人,都死了。 史可法的身边,只剩下了义子史德威。 一众亲兵的誓死护卫,却没能让史可法跑出多远。 因为…… 盐商既然献上扬州,就不会只打开一座城门! 几乎所有的城门,都被突然冒出的盐商家丁,给打开了…… 史可法却不知道这一点。 史德威带着他,好不容易突围到了小东门附近…… 谁知道——盐商却早已打开了小东门! 一群八旗兵,挥舞着腰刀,冲了上来。 史德威绝望了。 他满脸泪痕,抽出腰间的大明刀,冲着史可法嘶吼道: “父亲,快跑! 孩儿给你拖住他们!” 说完,史德威就要朝着清军冲去。 “回来!” 史可法一把拉住史德威,他冲着清军大吼道: “我史督师也! 我史督师也!” 清兵大喜,急忙一拥而上,将两人俘虏,迅速朝多尔衮那边送去。 …… 醉满楼上。 “唉! 史可法啊史可法!” 褚宪章叹息一声。 “督公。” 阎尔梅也很不好受,他将望远镜交给身边的随从,满脸都是惋惜。 “人各有志。” 褚宪章摇摇头。 他能救下史可法。 难就难在,救下之后呢? 史可法名声太大了,对东林又至死不渝…… 救下史可法,若是不安置他,朝廷无法对天下交代。 若是安置他…… 陛下好不容易才开创的局面,就要毁之一旦! 他是陛下的家奴,他不能给陛下增添麻烦啊! 褚宪章眼看着史可法被带出了城,他深吸了一口气: “儿郎们! 杀!” 第1313章 炸李老官墓 “让我来!” 阎尔梅一把夺过身边信号兵手里的烟花,夺过火把,亲手点燃了。 “砰!” 一团红光,炸满了天空。 “砰!砰!砰!” 汉江商号新城各处,接连不断的响起了烟花声。 褚宪章早就交代清楚了—— 烟花就是总攻的信号! “开门!” 小太监大吼! “咯吱!” 沉重的大门打开了,早已等待多时的商团护卫,冲了出去。 “杀啊!” “砰砰砰砰砰!” 就在此时,巍峨高大的醉满楼,猛然一阵晃动。 震耳欲聋的炮火,飞向了四周! “啪啪啪啪啪!” 顶楼,永盛二号狙击枪那沉闷的响声,络绎不绝。 …… 胡尚友、韩尚谅带着本部几千人,刚刚打开城门,投降了清军。 还没见到多尔衮呢,就被严格要求剃掉了头发,打起了两根牙签粗的辫子。 刚刚剃发易服,还没赶过去拜见多尔衮呢,就得到了大清父皇摄政王传来的旨意。 多尔衮要他立刻调头反攻扬州。 韩尚谅眉头紧皱,正待说些什么,胡尚友却是晃着满头头发茬,嘿嘿一笑: “兄弟,你我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他挤挤眼睛,指着传令兵道: “我大清国父皇摄政王已经说了,此次缴获,只需上缴三成,余下皆是你我所有! 兄弟,咱们跟着朱家人卖命这么久,却连一座园子都买不起! 你看看扬州城内的那些奸商,哪一个不是坐拥金山银海? 你看看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文官,哪一个不是坐拥无尽资产? 老子不服! 今儿,老子就要住一住这花花世界!” 老搭档这么说了,韩尚谅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服气! 他们提着脑袋杀敌? 凭什么被人呼来唤去? 凭什么只会贪赃枉法的文人,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 凭什么他们干着杀头的买卖,却过着苦巴巴的日子! 而那些只会贪污受贿的文人,却能一座园子又一座园子的修建? 既然如此! 那就抢了他们! 天道不公,那就用刀来夺! 当即,两人又带着手下,杀向扬州。 而此时,扬州城门洞开! 清军死守在楼梯口,也不朝上进攻,就只为堵住了城墙上的明军。 狭小的楼梯口,明军纵然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然而在两面夹击下,却是再也无法夺回城门了。 胡尚友、韩尚谅两人,就这样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入了他们刚刚离开的扬州城。 “杀啊!” 胡尚友大吼! “兄弟们,大清国父皇摄政王说了,谁抢到的银子,就归谁啦!” 韩尚谅也是大吼。 “抢钱啦!” 一众军卒,顿时宛如打了鸡血,见人就杀,见门就踹! 血流成河…… 胡尚友、韩尚谅这样刚刚投降了清廷,就转身被允许抢劫的命令,刺激的宛如野兽的前明军——成了投降明军的统一模板! 昔日,黄巢起义,天街踏尽公卿骨! 今时,清军入关,鲜血遍布华夏地! 大清朝廷以最高权力中心,允许军卒抢劫的政策,成了华夏史上最大的灾难! 所幸! 这个时空,朱幼健穿越了。 “嘭嘭嘭!” 天空上炸开的烟花,就是大明反攻的号角。 占据了扬州城三分之一还多土地的汉江商号新城,各处城门大开! 一行行军卒,冲上了一条条街道。 明军排着整齐的队列,将改进款佛郎机布置在了对列的前方。 每一门火炮左右,都有两门用来曲射的虎蹲炮。 而炮兵的两侧,则是三排半蹲着的火枪手。 “噼里啪啦!” “啪啪啪啪!” “通通通!” 子弹飞舞、炮弹乱炸、弹丸密布! 街头上正在大肆抢掠的清兵,全部成了尸体…… “哈哈哈哈! 我的,都是我的!” 胡尚友正抱着一大包金银珠宝傻笑。 然而,下一刻! 胸口忽然凉飕飕的。 他低头一看,一句话没说,一头栽倒在地。 鲜血,染红了包裹包不住的金银珠宝。、 奶白的珍珠,染满了鲜血。 “哈哈哈! 这是我的了!” 韩尚谅一把夺过包裹,艰难的抗在背上。 他已经背着好几个大包袱了,就连包裹金银珠宝的布匹,也是尺布价值三十两白银的上等苏锦。 韩尚谅话音未落,不知道哪里飞来一颗子弹,掀开了他的天灵盖…… 两个主将的倒地身亡,不但没有引起军卒们的警觉。 甚至,好几个百户一拥而上,扑向了两人还在抽搐的尸体…… …… 李氏墓地。 树木葱郁,遮挡了城头视线的李老官家族墓,人影晃动。 因为史可法不忍砍伐同为文官大佬的李老官坟头树木,而导致扬州之战中,明军失去战略地位的李老官,究竟是谁呢? 说起来,这人可是大有来头! 他就是——和明代最着名的文臣张居正同科进士,嘉靖丁未科状元(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明穆宗朱载坖隆庆内阁首辅大臣——李春芳! 史可法为什么不敢砍伐一个坟头上的树木? 就因为李春芳不但是曾经的内阁首辅,还因为李春芳是——隆庆开海的实际操作人! 隆庆开海啊! 一个将国家海外贸易,彻底转嫁到了文人集团手中的大佬…… 史可法敢砍他坟墓上的树木吗? 试想一下,李春芳主导的开海,铸就了多少豪门? 有多少隐藏富豪,都在感激李春芳的恩德? 这是李春芳后人的文章 他坟头的树,莫说史可法不敢砍了,他连掰一根树枝都不敢! 为什么这个导致扬州之战失败的“李老官墓”,却从来都没人敢告诉天下人——这就是李春芳的墓? 就因为“隆庆开海!” 史可法只是东林捧起来的喉舌,而东林,不过是隆庆开海中一个受益集团之一而已! 史可法敢砍李春芳坟墓周围的树木吗? 他敢吗? 他不敢! 因为那是隆庆开海操作者李春芳的墓! 扬州城防的最大缺陷,史可法敢解决了吗? 他不敢! 他只能选择一死了之! 然而,今日,却有人不但要砍了这些树,还要炸了这座坟! …………………… 放几个截图,来自李春芳后人的文章,很有意思的说法,这些内幕,我觉得大家应该看一看 …… 第1314章 多尔衮:让人背着火药去炸 多尔衮得到史可法被生俘的消息之后,顿时大喜: “快快,将史可法给孤带过来!” 这可是史可法啊! 只要拿下了史可法,江南就归大清所有了。 以史可法的鼎鼎大名,等大清进入江南之后,只要史可法出现在朝堂上——整个江南,就能传缴可定了! 多尔衮正满脸喜悦,又有信使满脸恐慌的疾驰而来: “父皇摄政王,不好了,不好了!” 来人跪倒在地,脸如死灰: “褚宪章的人对我们动手了!” “什么?” 多尔衮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褚宪章不是早就和他达成了默契吗? 他不动汉都商团区域,褚宪章也不招惹他。 他们不是一直都这么相安无事吗? 几天前,他故意射偏炮弹,打中了汉江商团新城。 以此试探褚宪章的态度。 那家伙,不是也收下了自己送去的一百万两白银吗? 这难道不是默契吗? 这才几天啊! 褚宪章怎么敢出尔反尔? 多尔衮懵了…… 信使失魂落魄: “主子爷,快想个办法吧,褚宪章那狗日的有备而来,他早已在城内隐藏了一支大军。 我们正在追杀史可法的人呢,褚宪章的炮火,就落在了我们头上…… 正当我们懵逼,不知道是哪里打来的炮弹的时候,褚宪章的人,就杀出来了…… 关键是,南明那些虾兵蟹将,见到褚宪章动手,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朝我们身上扑啊! 主子爷啊! 咱们进入扬州城的人,四面受敌,几乎全都死了…… 奴才的两百手下,全死完了,才将奴才送出来给主子爷您报信啊……” 多尔衮大惊,一把揪住信使的领口: “盐商呢? 让他们的人给褚宪章捣乱! 在城内点火! 给老子火烧扬州城! 孤王不能要,也不能留给朱由检! 扬州太重要了,一旦朱由检拿到了扬州,咱们就只能困守江南了啊!” 多尔衮脸如土色,吓得浑身都颤抖了。 甚至,就连隐藏内心深处的担忧,也说了出来。 “主子爷……” 信使脸上恐慌更甚: “褚宪章修建的那个醉满楼,它不是酒店饭庄啊! 他将火炮布置在醉满楼上,四面开炮。 城内那些投降了咱们的盐商,第一时间就被炸的人仰马翻! 这狗日的,早就在他那汉江商号新城内,训练了上万兵马。 奴才逃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掌控了大半个扬州城了啊!” “你该死!” 多尔衮一脚将信使踹翻在地。 还不待信使爬起来,再跪下磕头…… 却见多尔衮一把抽出佩剑,捅进了信使的心窝。 “狗东西,我要你何用!” “主子爷…… 奴才……奴才……” 多尔衮抽出长剑,杀气腾腾。 地上临死还在表忠心的奴才,他的主子爷,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多尔衮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毕露,大吼道: “来人,给老子将李官墓的所有弹药,全都调出来! 发给所有炮兵! 告诉他们——老子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一炷香之内,给老子全部射进扬州城去! 褚宪章敢捅我一刀,我就要让他死! 死了这么多人,我看朱由检砍不砍了他的脑袋!” 不愧是多尔衮,就算此等惊天噩耗,却依旧第一时间找到了应对的办法: “还有,挑选一万降军。 让他们给老子背着火药,去冲扬州城去! 告诉他们,只管给老子朝醉满楼冲! 用人肉炸弹炸! 给老子一路炸过去! 只要炸塌了醉满楼,老子给他封王!” “让代善这老狗去督阵! 拿着我的令牌去! 告诉他,他若是还想争权夺利,就必须给老子炸了醉满楼! 只要他炸塌了醉满楼,老子恢复他议政王的地位。 他要是炸光了扬州城,老子退位让贤! 给代善传个话——他要是敢不去,老子立刻砍了他的脑袋! 告诉他: 谁若不听,不敢上,就让代善只管去杀! 一万人不敢去,那就砍死一万人,十万人不敢去,那就砍死十万人!” 多尔衮咬着牙: “孤王不能夺了扬州,朱由检也不可以! 老子今天要将扬州炸烂! 我不管炸死多少百姓,我不管轰塌多少房屋——只要我大清抢不到扬州,那就毁了它!” 多尔衮发了火,清军顿时开始鸡飞狗跳。 大量清军,推着小推车,朝李官墓奔来…… 已经半退隐数年之久的代善,再次出现在人前…… …… 一大片砖瓦建筑,耸立在密林之中。 这就是李老官——李春芳的坟墓。 坟墓坐北朝南,整个墓园核心区,全部用砖墙围了起来。 从北朝南,依次是:门堂、神道、山门、石像生、祭祀享堂和墓冢。 神道通向墓葬,过了门堂,中轴线两侧,竖立着一座座石雕,依次是:石羊一对,石马一对,石虎一对,石人一对,石望柱一对。 这富丽堂皇的程度,堪比皇陵! 清军原本将炮兵阵地放在金贵山,弹药补给地,就放在了金贵山的后方。 这样,既能快速补充弹药,又因为山坡反坡面倾斜度的原因,使得城头射出的炮弹,无法落到这里。 然而,当多尔衮试探性的朝汉江商号发射几枚炮弹,却遭到激烈的反击之后,多尔衮意识到了褚宪章的底线。 他不敢招惹明军了。 于是,清军的炮兵阵地,就转移到了金贵山的西北角。 这样一来,因为路程变远,多尔衮不得不转移后勤补给地。 正巧,李老官墓这里条件最适合,地方也足够大! 这么多空闲的房屋,拿来当仓库,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最重要的是——浓密的大片森林,恰好阻挡住了城头守军的视线! 于是,多尔衮就命令将后勤物资,堆放在了这里。 多尔衮在转移的时候,根本就不避人! 多尔衮不怕有人劫营。 因为——这是李老官李春芳的墓! 李春芳可是整个豪门都要感激的人! 李老官墓周围的树木,遮挡城头守军的视线…… 这么大的战略漏洞,史可法不知道吗? 但是! 他不敢砍! 李春芳的墓…… 一个早已死了几十年的人,留下来的坟墓,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多尔衮之所以将李老官墓当做物资仓库,就因为这里足够安全啊! 第1315章 真孙子 多尔衮以为李春芳的招牌足够硬,他以为自己将物资堆放在墓园密林中,就能万无一失…… 却想不到——有人胆大包天到了——要炸掉李老官的墓! 并且,这个计划,在多尔衮到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实施了…… 李老官墓那巨大的土堆,早在清军到来之前,就已经被掏空…… 褚宪章是皇帝家臣,奉旨干活,天经地义。 他才不在乎什么李老官、赵老官的呢! 李家后人敢哔哔…… 信不信老子砍了他全家! …… 多尔衮将后勤物资所在地,选在了李春芳墓园。 然后调派大军,将整个密林全部围了起来! 多尔衮虽然知道李老官墓的威力,却也害怕啊! 他不怕史可法破釜沉舟,火炮洗礼墓园,引发殉爆,毁掉了他的后勤物资。 多尔衮怕的却是——残兵余勇,铤而走险,直接摸过来烧了他的后勤基地! 因为这些天来,每时每刻都有小股南明军,袭杀清军士卒。 就是这些连城池都进不去的义军、乡勇,却远比史可法坐镇的扬州大军,更加彪悍。 清军下乡扫荡的抢粮队伍,屡屡被人截杀。 经常都是——等周围的清军收到消息,赶过去救援的时候,明军已经丢下一地尸体、逃之夭夭了! (历史事实! 史可法坐困扬州,一事不做的时候,还有大量乡勇,正在截杀清军。 甚至,整队清军骑兵,都被乡勇吃下的情况,也屡有发生。) 多尔衮不单单是害怕乡勇劫营…… 因为在微山湖,大玉儿将所有的辎重,全部都丢给了明军,导致清廷手中抢掠了整个北直隶的物资,全都丢了。 多尔衮逃离了朱由检的控制区后,纵然让清廷大军已经抢掠了扬州周边,搜集到了一些物资,却依旧捉襟见肘。 要是被人烧掉了这里的辎重,不用明军来打,只消跟在他们后面,大清就要崩盘! 老辣的多尔衮,自然看得到这一点。 因此—— 多尔衮不得不从已经为数不多的满洲兵中,抽调三千真满州八旗,驻防李老官墓。 负责看守粮草物资。 带兵的是满洲正白旗悍将——巴雅拉·岱纳。 但是,满洲人太少了,每折损了一个,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就要摇晃。 因此,多尔衮特意将三千真满洲,放在了李春芳墓园建筑群的周围。 他将满洲自己人,布置在了最中心区域。 这也是女真造反以来,惯用的策略了。 然后,为了防止满洲人被南明军队偷袭,多尔衮又调动五千正黄汉军旗士卒。 让他们围成了一个圈,防守在满洲士卒的外围。 这么一来,就算有乡勇袭营,也不会死了真满洲大兵。 这一部分清军,多尔衮安排了两个领军将领。 分别是: 祖应元——正黄旗汉军。 他是祖家的人,祖家对大清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因此,祖应元投降清廷之后,起步就是佐领,后来被封为拜他喇布勒哈番,也就是骑都尉。 另外一人,则是李向舜,一样是正黄汉军旗人。 这人更不得了! 他是清高祖——大明辽东王宁远伯李成梁的——嫡亲孙子! 虽然李家放着无冕之王不干,非要给人当孙子…… 但是,清廷是真将李家当孙子啊! 李家为了帮江南豪绅免税,不惜扶持起了清廷,而李家的孙子,就只能给人做狗了…… 连核心区都混不进去,只是一个汉军旗的编制…… …… 刘泽清等人投降后,多尔衮手上的兵力,终于宽裕了。 于是,他又调派过来一万大军,布置在了汉军旗的外围。 ——因为投降更早的汉军旗,也是大清的中坚力量啊! 经过三重布置后,清军后勤物资地,竟然有了两万大军防御。 而不远处的金贵山,就是清军大营。 这么一来,除非有几千南明军前来袭营,要不然,这个布置堪称固若金汤! 但是,李春芳可是一手砍掉了大明朱家皇帝海外贸易权的牛人——拿到了外贸权的家族,谁不感念李春芳的恩德? 试想一下,敢动李春芳的墓——是不是就代表着: 下一步就会动了他们这些外贸家族? 你敢断人家的利益,人家就敢要了你的命! 没看到历史上的清廷,杀了数亿百姓,杀光沿海百姓——“无许片帆入海,违者立置重典!” (清蛆将顺治的这句话,转嫁给了朱元璋,就是那句所谓的“片板不许下海”。) 就算杀得白骨盈野、杀得华夏子民十不存一的方喀拉—— 却也不得不在1655年,颁布“一口通商”,成立十三行! 多尔衮也怕啊! 因此,纵然将后勤补给地选在了这里,多尔衮却也严令清军不得进入李老官墓的核心区域。 因此,此时的李老官墓,外围兵卒遍地。 然而,在最核心的坟墓区域,却一个人也没有! 真满洲三千大军,全都在围墙之外。 而门堂之内的核心区域,只有少数清军,正在来回搬运货物。 庞大的墓园,堆满了各位物资。 枯黄的野草中,若是仔细去看,会发现一根包裹着烂布条的管子,正在左右晃动。 看外形,正是汉都大明皇家光学工厂生产的特种单筒望远镜。 这种规格的望远镜,每一具都需要皇帝的亲自签名,才能出库。 阴暗的墓穴之内,三个身穿清军正黄旗铠甲的男子,正观察着一切。 借着透气孔传来的微弱光线,可以清晰的看到,无数根引线,被打了个团,悬挂在半空里。 而引线的另一头,则是穿在埋藏在泥土中的竹竿内,不知延伸到了何处。 他们在等待着…… 褚宪章来了扬州之后,就干了两件事。 一件是修建汉江商号新城、争取掌控更多的普通百姓; 另一件事——就是悄悄派人挖空了李老官墓! 远处, 扬州城墙已经坍塌。 清军就像是蚂蚁一般,拥挤在一起,朝着城头爬去。 而城墙上的明军,就像是打靶子一般,将一个个清军射死在地上。 坟墓内,正在观看的那人皱了皱眉头。 扬州城西北角,当初翻修的时候,曾经遇上下雨,因此,并没有其他地方结实。 他让开望远镜,让另外两人都看了一遍。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左侧那人压低了声音: “果然,扬州有内鬼啊!” “住口,安心做咱们的事情就好了。” 为首者轻声呵斥一句,又凑到了望远镜前。 他微微调整了位置,不再去看那个缺口,而是将望远镜对准了隐约可见的醉满楼。 第1316章 超级保真的多尔衮金令 忽然! 醉满楼上空有红色一闪而逝。 瞬息之间,那密密麻麻的窗口,火光密布! 火药燃烧后的硝烟,将偌大的醉满楼,笼罩在了迷雾里。 醉满楼一开火,汉江商号新城那比扬州城墙还高的围城上,枪炮齐放。 望远镜内,弹丸就像暴雨一般,扑向四面八方! 正蜂拥在破口处的清军,就像是割倒的麦子,一片一片的倒下! “兄弟们,该干活了!” “好咧!” “俺早就等不及了!” 三人点燃了引线,然后一脚朝着墙壁踹去。 伪装成荒草堆的木板,被打开了。 三个身穿清军正白旗白铠白边佐领铠甲的男子,晃着两根牙签辫,从洞口爬出来,拍掉身上的泥土,大摇大摆的朝外走。 只是,仔细去看,三人脚步很急。 三人穿过坟墓前面的凉亭,顺着神道,朝外走去! 为首那人,脸上一道刀疤。 赫然正是当初率队掩护左懋第南归的——谢三! 谢三在运河狙击战中,身受重伤。 差点就没命了! 朱由检连夜调动吴有性,亲自给他治疗! 谢三伤势愈合之后,就被大明永盛皇帝陛下,封为男爵。 曹化淳也因为这一战,被封为子爵。 按照曹化淳的功绩,他本来是应该和方正化、王承恩一样,被晋封为伯爵的。 只可惜,衍圣公全族被“东莪”屠戮——终归还是影响太大了。 单单一个黄得功的“流放”,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因此,纵然朱由检明知这个老太监功勋卓着,却只能在早就拟定好的新年晋升名单中,划掉了曹化淳的名字。 政治斗争就是这么残酷。 哪怕朱由检手中的实权,甚至已经和朱元璋开国之时相当…… 却依旧不得不委屈了自己人。 李老官墓的这场手笔,出自曹化淳。 这个智计百出的老太监,一出手就是王炸! 褚宪章故意引诱清军炮击商号新城,借机逼迫清军转移阵地,使得多尔衮将补给地放在李老官墓…… 都是曹化淳整合了朱由检的“判断”、褚宪章手里的情报后,做出的计划。 这老太监,对人心的把控,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一如——当初他以身入饵,组建勇卫营那般! 山东曲阜之变后,曹化淳就被调为两淮总督。 负责两淮地区的一切战事。 作为皇帝,只需要下达作战目标,掌控人事、经济、军事大权就行了。 扬州的整体作战计划,朱由检并没有干涉。 朱由检在扬州布置了两条线。 明线就是褚宪章——用来吸引火力的。 而暗线,则交给了曹化淳。 只不过,他没有出面,一切都是以褚宪章的名头施行的而已。 谢三作为曹化淳的亲信,亲手操办了最关键处的李老官墓。 黄得功东渡亚美利加的时候,谢三就秘密来到了扬州。 实际上,曹化淳南下的很早。 早在陈奇瑜负责整编高杰遗留下大军的时候,曹化淳就在徐州附近。 只不过,因为邢氏的配合,他没有出面而已。 在朱由检的计划里,如果邢氏不愿意被改编为铁道部,曹化淳就会手持王牌诰命,接手高杰余部的一切! 而一旦曹化淳出面,高杰余部,就会被大清洗! 邢氏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了哪里去,做一个富家翁,就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因为皇帝不需要一个不听调令的小团体! …… 神道两侧,正在紧张搬运物资的军卒们,见到被大清国父皇摄政王严禁进入的区域,走出了三个大活人。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诧异的看了一眼三人。 然而,见到三人穿着满洲正白旗佐领的铠甲,急忙低下了头: “奴才等拜见主子爷!” “我圣清”是奴隶制社会,主子爷才是人上人。 主子爷的奴才,就是人中尖子。 正白旗的佐领——这可是多尔衮的自己人! “喏!” 当头那个正白旗“佐领”,伸手掏出一块纯金令牌,指着一个小吏打扮的清军道: “摄政王令,速速给本将准备三匹战马!” 那小吏抬眼一瞅,吓得膝盖都软了,急忙跪在了地上。 只见这人手中的,竟然是多尔衮的令牌! 再仔细一瞅,当先佐领的斗笠帽铁辫子后面,竟然是两眼孔雀翎! 这可是心腹中的心腹啊! “大人,我……我……” “还不快去! 耽误了父皇摄政王的事情,我砍你全家!” 第三名“佐领”大声呵斥着。 小吏不敢辩驳,虽然这三人的要求,是不符合军需章程的。 但是,这可是大清国父皇摄政王的令牌啊! 他赶紧牵来三匹战马。 三人翻身上了马背,疾驰而去。 当先那人举起手中的令牌,一路走,一路大吼: “速速让开,摄政王急令! 速速让开,摄政王急令!” 谢三手中的令牌,自然是真的! 废话! 东莪身上的多尔衮令牌,能不保真吗? (不要以为清朝的效率有多高,会立刻更换了令牌——历史上的清朝,拥有调兵权、更换将领权的兵部大印,丢了大半年后,嘉庆才知道。 并且,处理结果是——不了了之……) 谢三手里的令牌,不但保真,还保熟呢! 谢三在墓园核心区埋下了数千斤火药,再加上多尔衮堆在这里的最少三万斤火药…… 能不熟吗? 这可是比华强买瓜——还保熟啊! …… 三匹战马奔腾着,朝着门堂而去。 谢三作为负责人,自然知道,虽然引线经过了处理,燃烧的速度并不快。 但是,留给他撤离的时间,只有三分钟。 三分钟之后,整个李老官墓园,就会被彻底荡平! 三分钟,就是他的逃生时间…… 守卫在门口的满洲大兵,见到来人从墓园内奔出; 又见到纯金令牌; 再一看两眼孔雀翎; 再听是多尔衮的命令…… 怎么敢阻拦? 谁敢阻拦! 他们虽然是真满洲…… 真满洲也只是主子爷家的奴才啊! 再说了—— 大清国今日的主人,可是多尔衮! 来人一身鲜亮的白甲,镶边都是白色的,这是多尔衮核心正白旗,才有的打扮。 第1317章 大爆炸 白衣白甲、两眼孔雀翎、纯金令牌——这三项加起来,说明了啥? 很明显,这是多尔衮的绝对核心! 在奴隶社会中,谁敢阻止主子爷的人? 就这样,三人纵马奔驰着,一路不停,径直离开了墓园。 而中间防守的汉军旗士卒,见到从真满洲大兵那边,疾驰出了三匹战马…… 里面的真鬼子都没阻拦,他们这些假鬼子,哪里敢放个屁? 就这样,三人毫不停留的冲过了两道防线。 而守在森林最外围的投降清军,更加不敢阻拦了! 不但让开了道路,更是跪倒了一大片…… …… 马蹄声逐渐远去,墓园内的清军,正热火朝天的搬运货物,大吼小叫,充斥于耳。 糟杂的现场,哪里听得到墓园浅土下,竹筒内的引线燃烧声…… 巴雅拉·岱纳被命负责军需后,因为外层有双重保障,自然不会有南明义勇突袭至此。 他闲得无聊,让人准备了酒菜。 不管是祖应元也好,还是李向舜也罢,都是大清的开国老祖之后。 这个时空的清廷,因为被朱由检一次次打压,被削的像狗一样。 真满洲——自然还没有历史上同期时的倨傲呢! 祖家对于清廷的帮助,自然不用多说。 至于李家——更是大清的开国高祖! 因此,虽然多尔衮实际上一直都在打压他们,以减少辽东系对大清的掌控。 但是,对于清廷将领来说——李家依旧是爷,辽东系依旧是爹。 巴雅拉·岱纳唤上祖应元、李向舜,来到墓园配殿喝酒。 正巧,他从军需里面,找到了几瓶汉都出产的高度美酒。 在岱纳看来,这两人依旧是大清的“主子爷”。 他还以为和两人搞好了关系,会对他的提升有所帮助呢! 此时,三人正在痛饮。 有人汇报了三佐领事件,巴雅拉·岱纳也不在意。 倒是李向舜眉头微微皱了皱: “岱纳兄,我怎么隐隐觉得有些不放心呢?” “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哟! 来喝酒!” 岱纳举起酒杯,邀请两人共饮,笑着道: “父皇摄政王雄才大略,不是你我作为奴才的,可以置喙的。 摄政王他老人家,自有他老人家的安排,咱们只要吃好喝好就成。” “哈哈,岱纳兄说的是,来喝酒!” 祖应元举起酒杯,用杯底轻轻在菜碟上磕了一下。 “喝酒!” 三人大笑起来。 …… 谢三一路疾驰。 李官墓在扬州西方,金贵山又在李官墓的西北方。 也就就是说,谢三等人此时正处在多尔衮和扬州之间。 而因为扬州西北角,已经被清军火炮硬生生砸的坍塌,因此,金贵山和扬州城西北角之间,全是清军。 谢三早就规划好了逃走的路线。 当然,他也可以火中取栗,直扑金贵山而去,试一试自己的运气,看能不能拿下了多尔衮的脑袋! 当然,这么做的话,更大的可能就是——谢三还没到了多尔衮面前,就被清军识破了…… 谢三知道自己的使命。 他没有奔向扬州城方向,也没有奔向金贵山方向。 十几万清军围堵扬州,多尔衮又已经下达了不顾一切,也要干掉褚宪章的命令。 谢三若是这时候直奔扬州而去,那就是找死! 同样道理,他若是直奔多尔衮方向,也是在找死! 谢三三人,绕了一个圈,选择直奔东南方向,这样就能错开了清军密集区。 谢三想的是等到走远了,在拐一个弯,就可以绕到扬州后面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正南方的瓜州守军,已经投降清廷这件事。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有一个好运气。 而有些人,纵然已经逃过了必死一劫,却又硬生生给自己做死了! 比如祖应元、李向舜、岱纳三人。 历史上的他们,扬州被盐商打开后,明明胜利已经在望,却死在了已经失去了指挥,各自为战的明军手中。 在这个时空,多尔衮将真满洲兵当成了宝,甚至就连让他们看守仓库,都要再安排了两重防卫。 然而…… 阎王要你桥头死,岂能让你到对岸! 岱纳一时闲得无聊,邀请喝酒,却让三人再次齐赴黄泉…… 就在三人共同举杯,要碰一个的时候,一道炙热的气浪,冲开了配殿大门! “轰!” 只见对面用来放置圣旨封锆的享堂,那青砖建筑,猛然开始膨胀。 炙热的火苗,顺着门窗,使劲朝外飚! 整个屋顶都被抬了起来,屋檐下,火苗窜起了两人高! 下一瞬! “轰!” 整个享堂被拆的五零四散,砖瓦就像是炮弹一般,席卷墓园。 一大团火浪,就像是被压缩到了极致,又忽然去掉了一切束缚一般,瞬息之间,就扩散到了无数倍大。 火浪席卷四方! 又像是正在发脾气的孩子,甩飞了所有的砖瓦,还不解恨,正朝着周围的一切发脾气。 眨眼之间,周围的无尽士卒,就变成了一滩烂肉。 烂肉还没落到地上,就变成了一块块肉干…… 火药爆炸后的高温,何等恐怖! 正对着窗口的李向舜,瞬间就失明了。 在他视野的最后一瞬,墓园内正在忙碌的士卒,明明火浪还未临身,刹那之间,身上的衣服就开始燃烧。 “噼噼啪啪!” 无数砖瓦,像是炮弹一般,横扫周围的一切! 稍远一些,正忙着搬运物资的清兵,毫无防备的,就被带血的砖瓦穿透。 一点都不疼…… 砖瓦速度太快了,来的太强了,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 “不好!” 背对着窗口的祖应元,耳朵已经被震聋。 感受着炙热到焦灼的气浪,他止不住瞪大眼睛,嘶吼道: “火药自燃了!” 祖应元没看到,三人杯中的高度酒,已经开始散发淡蓝色的火苗。 “你……你……” 岱纳恐惧的指着祖应元,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祖应元身上的衣服,正在燃烧。 岱纳的面前,少了一面镜子。 若是有镜子的话,他也能够看到,自己身上的棉甲,也无火自燃了! 甚至,他还能看到自己水汪汪的眼珠子,瞬息之间,就被烤干了水分,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 “啊啊啊!” 就在三人被高温灼瞎的瞬间,皮肤终于感受到了被灼烧的疼痛。 三个火人,挣扎着、扭曲着、哀嚎着…… 而三人面前桌子上的菜肴,也瞬间被蒸干了水分,刚刚扭曲,就变成了黑炭。 第1318章 阎王索命,谁敢留 下一刻—— “轰!” 又是一座亭台楼阁,轰然化作一块块砖瓦,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一个个火人,无助的奔跑着,将更多的货物点燃。 “轰!” 一个火药箱爆炸了! 四处飞溅的木屑碎片,将周围的士卒穿成了血葫芦! “轰!轰!轰!” 更大的殉爆来了! 一座座亭台楼阁,被凌空拔起,砖瓦化作炮弹,席卷四方! 正在慌乱逃窜的清军,倒下了一大片。 一箱箱火药,开始殉爆! 爆炸以墓园为中心,开始蔓延。 无尽砖石瓦片、碎屑废铁,席卷四方! 亭台楼阁…… 片瓦不存! 富丽堂皇宛若皇陵的建筑,在爆炸下,变成杀向清军的炸弹。 墓园内密密麻麻的清军,全都倒在了地上。 哀嚎声,哭喊声、呼救声,连绵不断。 整个墓园核心区,在数万斤火药的助威下,化作了一个恐怖的大火球! 剧烈的燃烧,抽空了周围的空气; 恐怖的高温,灼熟了清兵的肺部。 刹那之间,幸存者的胸膛,就鼓了起来。 被震碎的内脏,顺着嘴角流淌,转而又化作干涸的黑色血迹。 在朱由检的接连打击下,最早搭上满清战车,被归属为“真满洲”的所谓“女真人”——男女老少加起来,已经不足三万之数。 这对于大清来说,是致命的危险。 纵然多尔衮施行了金字塔统治策略,设置蒙古八旗、汉军八旗等,用变种蒙古“四等人制”,来维持清廷的统治。 然而,如此稀少的顶层统治阶层数量,对于一个政权来说,依旧是最致命的。 多尔衮是整个清廷,政治智慧最高的人。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所谓的康熙大帝、乾隆盛世,连给多尔衮提鞋都不配! 至于世界之最…… ——那个向十一国宣战的老佛爷,真要跟多尔衮同期,早被他一巴掌抽飞了! 五族乱华时期,五胡失败的本质,多尔衮自然清楚。 因此,自从进入南明统治区后,多尔衮就在生方设法的保住每一个“女真人”。 因此,他特意在不得必须“三千女真人”防守的补给地外,又设置了两层防卫圈。 然而…… 明军一出手,就砍在了多尔衮的肺管子上! 驻守在最安全核心的三千真满洲,以及正在墓园区搬运弹药的上万大军…… 全没了! 恐怖的爆炸,杀光了墓园周围的所有人! 还在抽搐的尸体,才刚刚倒下,就在高温中,第一时间就变成了一具具燃烧的尸体。 炙热的热浪,隔空将墓园周围浓密的松柏点燃。 富含油脂的浓密枝叶,化作熊熊燃烧的大火,噼啪作响。 双重加持下,温度进一步开始攀升! 大火——席卷四方。 李老官墓是什么地方? 这是史可法都不敢砍的——李春芳墓地! 史可法都不敢砍李春芳墓园的树木,更何况普通百姓? 他们敢进来砍柴吗? 以豪门的尿性——莫说砍柴了,就算进来扒拉了地上的枯枝烂叶,也要被吊起来打! 多年未经清理的李老官墓,到处都是厚厚的枯枝。 又因为正值冬季,遍地都是枯草…… 火势一起,再也无法控制! 火舌飚向天空,窜起十几丈高! 又正值干枯的冬季,到处都是厚厚的落叶和荒草。 大火开始蔓延。 稍外一些的五千汉军旗士卒,见到爆炸响起,第一时间就想要赶去灭火。 然而,不待他们动弹,殉爆就来了! 只见那连绵不断的运输车,一辆接着一辆炸开! 火海开始朝外蔓延。 眨眼之间,整座森林,到处都是起火点。 “跑啊!” 不知道谁呐喊了一声。 五千大军,拔腿狂奔。 然而,他们跑得快,火药殉爆的速度更快! 每一辆运输车的爆炸,都会将火海的规模,再次扩散了一大片! 而这一切,完全出乎了谢三等人的预料。 原本按照计划,他们的目的,仅仅是炸毁清军的物资仓库,逼迫多尔衮放弃江北,进入江南而已。 就连炸死墓园区的三千“女真兵”——都已经超出了计划之外! 谁知道…… 多尔衮恼羞成怒之下,想要炸毁了整座扬州城。 他派遣数万大军,前来运输弹药。 这些火药运输车,成了最大的纵火犯! 正是这些车辆,将谢三的战果,再一次扩大了无数倍! 此时,一车车火药,排着长队,正在朝外运输。 卖力推动大车的士兵,听到身后传来爆炸声,扭头一看,巨大的火球,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而后方的运输车辆,一辆接一辆的爆炸。 火海以运输车为中心,开始急剧扩散! 而火海每扩大一分,都有更多的运输车开始爆炸。 爆炸又助长了火海的蔓延! 最后方的运输兵,浑身都在冒火,在火海里扭曲着、挣扎着,仆倒在地! 见到这一幕—— 哪里还有人敢去管火药车? 所有人恨不得爹妈多给生了两条腿,撒丫子就跑! 然而…… 晚了! 一排排火药车,被清军丢在了原地。 黑火药这玩意,有点火星就着了。 更何况是——上万斤火药爆炸的高温,加上大片密林燃烧的热浪? 炙热的高温下,密密麻麻的车队,成了纵火的最大帮凶! 整个李老官墓森林,大火以墓园为中心开始蔓延,而密密麻麻的运输车,则又成了新的燃烧点! 此时,驻守在中间的五千汉军旗士卒,已经被大火包围。 实际上,若是在第一声爆炸响起,他们还有机会撤出来的。 恰恰——最高的两个统帅祖应元、李向舜,又因为多喝了一场“赴死酒”,成功赴了黄泉…… 阎王索命,谁敢留? 谢三的一场纵火,无意间完成了斩首行动。 祖应元、李向舜自己被炸的尸骨无存不说,还让五千汉军旗士兵,失去了最高指挥权。 失去了指挥权,大军应变自然就慢了一拍。 等到火海无法控制之后,中层将领,才敢下达了撤退令。 这时候,弹药车已经开始殉爆了! 秋冬季节,在火药的助威下,火海蔓延的速度何等恐怖。 第1319章 加点白糖大伊万 五千汉军旗士卒,还没跑了几步,就被大火吞噬! 成功逃出生天的,不足十分之一。 而守在最外围的刚投降士卒,见到核心区那不停腾空的大火球…… 这些人不是刘泽清、刘良佐这样的军阀手下,就是眼见史可法全无战心,迫不得已的投降自保。 这样的人,利益当头,能够爆发出恐怖的威力。 真要是必死之战…… 他们真要是有这个骨气,又怎么会投降? 多尔衮用来保护自己人的上万大军,见到这一幕,哪里管什么军令,什么长官——当即撒丫子就跑! 连自家将军都不要了…… 多尔衮为了保卫自己人,故意调动数支队伍,组成了外围的防护圈。 这一万清军,来源很复杂,逃跑的过程也五花八门。 稍微有点脑子的,则是慌乱脱下铠甲,也顾不上找刀子了,一咬牙,一把就拽掉头上的小辫子。 然后,顶着鲜血淋漓的光溜溜脑袋,匆匆忙忙朝着远处的村落奔去。 到了这个时候,只要脑子还会转圈,都知道扬州之战已经落幕了。 这就像是1912年,替清死战,45年加皇协军,49年保南…… 这不是愚蠢么! 因此,心思灵透的,则一边割掉辫子,一边开始三五成群,准备再次“投降”…… 甚至,想的更明白一些的,则开始猎杀刚刚逃出火海的汉军旗士卒。 他们要找了投名状了…… …… 谢三将鞭子挥的像风一般,胯下价值不菲的上等战马,被他毫不吝惜的压榨马力。 当第一声爆炸传来的时候,谢三三人忍不住扭头去看。 看着那窜起了几丈高的火苗,有人忍不住惊呼道: “我记得咱们一个地方,只埋了几百斤火药吧? 怎么威力这么大?” 是啊! 后面那爆炸的威力,可不像是几百斤火药的样子啊! 谢三却在呢喃: “一硝二磺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用白糖代替了木炭的火药,威力竟然这么大……” 这句话,是他当初伤势快好一点的时候,在陛下身边当差,无意间听皇帝说起的。 谢三看着自己亲手制造的“战果”,傻了…… “不好!” 谢三左侧那人大吼起来,就在谢三两人看过去的时候,却见他指着身上的铠甲,急切地嘶吼道: “多尔衮的老巢没了,褚督只要不傻,就知道这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咱们赶紧换甲吧!” 谢三一愣,这才想起他们不但还穿着清军满洲正白旗的白铠白甲,还顶着两根老鼠尾巴呢! 真要是被当成了清军,被人捅死在了这里,那……说理都没地方说去! “先剪辫子!” 谢三勒住战马,一把扯掉头上的斗笠帽,用刀割断了头上的两根发辫…… …… 醉满楼。 褚宪章见到李官墓传来火光,一颗提着的心的,终于放回原处。 他大吼道: “传令,让炮兵调转炮口,城内不用管了,去给我全力轰击多尔衮!” “传令,让义勇尽快肃清城内残敌! 传令,勇卫营该按计划上场了!” 褚宪章的手上,握着一张王牌。 当初方正化从黄得功手上,拿到了几百名勇卫营悍卒。 方正化可是勇卫营的老上司了。 当初,勇卫营就是他和曹化淳,带着御马监的太监们,以御马监训练之法,一手训练出来的。 怎么训练勇卫营,他能不知道吗? 皇帝又特旨让他训练大军。 方正化在江南呆了小两年了。 两年的时间,他训练出了十万人马,这是一支足以横扫整个江南的力量! 只不过,对外一直用的都是“商行伙计”的名头罢了。 褚宪章来到扬州的时候,方正化给了他一万人。 朱由检怎么可能不扩充褚宪章的兵马?!! 扬州十日,乃是华夏永不可忘的灾难! 单单是扬州吗? 数亿百姓,成了清廷史书中,拒不承认的冤魂! 华夏哪座城池没被清廷屠杀? 兴许有幸免于难的县——绝无没被屠杀的府! 朱由检恨的,只是为富不仁的豪门,又不是江南百姓。 用清军当刀子,砍向江南,也仅仅只是要砍豪门! 普通老百姓何等无辜? 朱由检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受苦! 不要忘了,朱家人起兵的政治口号就是——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朱由检给褚宪章等人,每人都下一道圣旨——让他们继续编练勇卫营。 练兵之法,太监们可是手拿把掐。 大明二十四监的御马监,就是专职干这件事的。 就算勇卫营改制前的腾襄四卫,也一直都是御马监麾下的直系力量呢。 太监们,谁不知道勇卫营的训练之法? 褚宪章的手上,还有一支三万规模的勇卫营没有动用呢! 对于工业时代来说,大军扩编是很简单的事情。 如果不要精兵—— 平时只要稍微教一教百姓枪法,让人知道枪械的操作方法。 紧急时刻,打开仓库,就能武装无数大军! 采取这个办法的,是曾经的老毛子。 而若要精兵——则就需要平素的训练了。 正巧,练兵之法太监们都懂。 谁让太监只有两个出身——内书堂、御马监呢? 后世人,对于内书堂兴许还有些粗浅的认知——这是让太监们读书识字的。 而对于御马监,很多人都一头雾水——这莫不是弼马温? 实则不然! 将御马监等同于养马的,那就是荒天下之大谬了! 御马监起源于太祖皇帝设置的御马司。 准确来说,就是皇帝利用太监,掌握部分兵权的军事组织! 没错,御马监等同于外朝勋贵手中的五军都督府,等同于文官手中的兵部! 就是打仗用的! 甚至,因为人事权、财政权、后勤权都在太监(皇帝)手中,使得御马监这一套军事体系,远比五军都督府、兵部更加廉洁! 哪怕是崇祯中期了,都还能鼓捣出天下第一强军——勇卫营的存在,御马监怎么可能腐朽呢? 只能说,明朝的太监们,被污蔑太多、太多…… 如果以对国家的帮助,同时将时间拉长到整个明朝,来作为评判好坏的唯一标准—— 那么,太监就是整个明朝官场群体的唯一亮点! 第1320章 勇卫营,出击! 褚宪章虽然不如曹化淳、方正化那么厉害,却也不算太差。 内监的宦官们,能够被外派出镇地方者,都必须是御马监的出身! 褚宪章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大明军工厂,早就进入了蒸汽时代,流水线的生产模式下,枪械自然不少! 而方正化、褚宪章、高时明这样的太监,本就是勇卫营出身,对于训练之法又不陌生。 这些因素凑到了一起,就成了褚宪章能够短短时间,就将手上的勇卫营,扩充了三倍的原因。 褚宪章一声令下,汉江商号新城正对西方的那一面城门,猛然打开。 “勇卫营,出击!” 绣着黑色虎头的勇卫营大旗,旗首直插苍穹,欲要刺破天际! 无尽士卒,杀奔出城! 勇卫营本就是皇帝亲兵。 因此,他们的武器配备,和皇帝禁卫军羽林卫一样,是科技水平最高的两支队伍! 比如勇卫营早已全军换装,军中的步枪,一律都是后装定装弹的永盛一号。 勇卫营以小队为单位。 一小队12人中,配发7把荣光系列的多管短枪,6把永盛一号后装步枪,一把永盛二号狙击枪,1具重达17斤的毕式虎蹲炮,1具士桢车炮。 12个士兵中,除了5名普通步兵外,由3个操枪手、2个操炮手、正副队长组成。 虎蹲炮手、士桢炮(改进款18管迅雷铳)、正副队长,额外配备短铳。 而狙击手,则是各小队副队长担任。 而队长,因为要负责指挥本小队,因此,仅仅只配备了和步兵一样的永盛一号。 这样的班级火力,堪称凶猛! 甚至,已经接近后世的特种兵了。 勇卫营本就是大明特种兵,有了朱由检这个后世人的加持,战斗力更加的恐怖! 朱由检在原来勇卫营配置的基础上,新增了很多新武器。 比如每个局,都另有一队士兵,全部配发6管的荣光三号,负责操作三门56斤重的速射佛郎机,作为支援武器。 而每部,则另有一个局的士兵,负责操纵3门毕将军炮。 勇卫营是三三编制。 褚宪章手上的三万勇卫营,单单毕将军炮、新版一窝蜂等,就有100门! 这还不算各种支援火炮! 这么恐怖的火炮数量,除了威力有些小之外,单单数量,已经直逼二战强国的水平。 “啪啪啪啪!” 永盛一号步枪沉闷的轰鸣声响起。 几乎每一声枪响,对面的清军,就要倒下一个。 “轰轰轰轰!” 火炮在怒吼,采取了开花弹的明军,无尽炮弹,将前方的清军阵列,炸成了火海! 而清军背着的炸药,不停地殉爆着,每一发开花弹,都能换来好几次殉爆。 勇卫营还未出完了城,西门外的清军,就已经死伤惨重。 大军前列,有一辆辆铁质双轮小推车。 车上,固定着一具怪模怪样的迅雷铳。 正是改良后的士桢炮。 小推车需要三人合作,一人负责推车,一个射手坐在加装了钢板护甲的推车上,负责开枪。 而另一人,则负责装填。 “噗噗噗噗!” 十八管的士桢炮,开始轰鸣。 而士桢炮的后方,则有装填方便的虎蹲炮,作为强攻性武器。 多管的迅雷铳,成为清军步兵的噩梦。 而就算清军找到了掩体,曲射的虎蹲炮,又会越过障碍物,将炮弹倾泻到他们头上。 采取了步炮协同战术的勇卫营,步枪兵已经成为了辅助兵种。 他们对付的,只是侥幸逃过两轮打击的漏网之鱼而已。 而副队长手中的永盛二号狙击枪,则成了斩首之剑。 胆敢出现在前线的将官,无不遭受了狙击! 多尔衮严令下,刚刚背着火药冲到城门口的清军,成片、成片的倒下! 有热血上头的清军,直接点燃了炸药,朝着勇卫营冲来,想要拉着明军同归于尽。 然而! 迎接他们的,却是士桢炮那暴雨一般密集的弹雨! 绝望! 深深的绝望! 清军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而此时,勇卫营还没全部出了城…… …… 城墙西北角。 刘肇基、押住等人,已经用清军无尽尸体,堵住了坍塌的缺口。 明军还用清军的尸体,在楼梯口修了一道墙。 此时,两人手下的兵,正居高临下,不停地射击着城墙内外的清军。 被盐商打开的城门洞,反倒是成了清军死亡的最大帮凶…… “快看!” 李老官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押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满脸喜悦: “狗日的多尔衮,这下看你还炸不炸老子! 哈哈哈,这龟儿子的火药自燃了!” 刘肇基摇了摇头: “自燃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指着已经开始蔓延的大火: “你仔细看看这手笔,像不像有人故意纵的火?” 押住看着那转眼之间,大半个森林都在燃烧的李老官墓,不由愣住了: “都督,你,你…… 你是说…… 这是褚督的布置?” 刘肇基微微摇头。 这等手段,可不像是褚宪章的手尾啊! 倒像是…… 他看向了北方。 这手段,这对人心的洞悉——像极了那个早已隐居多年的大太监啊…… 刹那之间,刘肇基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浑身一震,张大了嘴巴。 山东……曲阜……孔门…… 老天! 如果这件事是曹公公的布置,那曲阜之变…… 也只有这个敢以身入饵的老太监,才有这么大的魄力,直接将孔门连根拔起啊! 若是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那永盛陛下呢? 轰! 宛若一团火光在脑海爆炸。 顷刻之间,困扰刘肇基多时的迷雾,瞬间豁然开朗。 曹化淳再次入局,一出手就是这等大事…… 他怎么敢呢? 那可是至圣先师的孔门! 若是没有拿到绝对的庇护,曹化淳会动手吗? 要知道,当时他骗了朝臣,将勇卫营拉起,可是以自身归隐为代价的啊! 曲阜之变,可比创建勇卫营——影响大多了。 若是没有皇帝的许诺,曹化淳敢玩得这么大吗? 如果这件事是皇帝的授意,那皇帝要干什么呢? 第1321章 全线反攻 那——明明能够消灭清廷,却故意放清军南下的陛下,这是要干什么呢? 皇帝莫不是想要借着清军的手,消灭掉什么? 刘肇基正在震惊,却见押住指着西门方向,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 哈哈哈,老子的偶像勇卫营,也来了啊! 杀得好! 儿郎们,褚督反击了! 不怕死的,都跟我押住去杀敌啦!” 说完,押住翻过刚刚才堵住的豁口,踩着清军尸体,朝着清军冲去。 “冲啊!” 押住一马当先。 “兄弟们,跟着押住将军杀啊!” 身后,无尽大军,翻过尸墙,朝着城下扑去。 喊杀声盈野。 (偶像本来指的是土、木、石、金、银等做成的人像。【用来思念某人用的】 最早出自春秋时期,商圣范蠡帮助越国灭掉吴国之后,察觉到勾践不可共富贵,立刻逃离越国。 勾践后悔后,用黄金打造范蠡雕像。 这就是偶像的最早来源。 先秦《诗经·小雅·车舝【xia】》中,对偶像的定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这个词是满清祸祸华夏文化后,从日本又迎回的古典词汇。 现今,人们都只知道后者,而忘记了华夏才是创造出偶像词汇的人。 西方编造圣经时,不理解诗经这种先秦语法,出埃及这里,啰里啰嗦解释了一大段。 还隐晦的指责华夏不懂道理……) …… 等刘肇基反应过来,押住已经杀进了清军之中。 他顺着刚才押住手指的方向,扭头西看。 只见一支大军,已经从西门杀了出来。 这支军队所向披靡,沿途所至,没有人能挡住了一时半刻。 定睛去看,只见居中的一面大旗上,赫然绣着“勇卫营”三个大字。 “勇卫营?” “哈哈哈哈!” 刘肇基放声大笑: “好你个褚督! 竟然早就藏着勇卫营大军了!” 勇卫营的鼎鼎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吴桥之战、杨柳青之战,哪一次不是以数千弱旅,硬抗数万清军的轮流攻打? 吴桥之战,黄得功带着三千勇卫营,硬撼清军,逼得数万清军不得不绕道! 杨柳青之战,周遇吉以七千勇卫营,反包围七万清军,鏖战三天三夜! 单单杀死的真鞑子,就有数千人之众! 这是一支提起名字,就能吓了大清三哆嗦的悍旅! 刘肇基眯着眼睛,仔细数着旗帜。 “已经出城两万人了?” “后面还有?” 刘肇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七千勇卫营,就能反包围七万清军。 今日褚宪章手上,最少也有两万多勇卫营…… “干了!” 刘肇基一把拔下将旗,指着城西金贵山: “兄弟们,全军出动,跟我杀啊!” 刘肇基直接哈梭! 堵上了一切! 他一马当先,顺着清军尸体铺成的缓坡,朝着城下冲去。 “杀鞑子!” “冲啊!” 无尽人潮,跟在刘肇基的后面,顺着押住杀出来的缺口,朝着清军席卷而去。 “杀啊!” 何刚带着忠贯营的乡勇,也冲了下去。 “军爷都冲了,不怕死的兄弟们,咱们冲啊!” 卢渭、归昭、顾起龙、龚之厚、陆晓、唐经世等十九义士,长剑挥舞! 十几个文人,反倒是挤开人群,直接顺着缺口,就跳了下去。 “我草,你们跑慢点!” 一身血的马应魁,脸都绿了,急忙一挥手,带着手下搬开楼梯口的尸体,从大门,冲了出去。 他白色的甲胄,已经全是血污,书写在背上的“尽忠报国”,早已被血迹覆盖…… 王缵爵、杨振兴、吴道正、王志端、杨振煕、李自明、曲从直、孙开忠、姚怀龙、解学曾、李大忠、徐纯仁、孙开忠、李隆、冯国用…… 一个个文臣、武将,或是带着大军,或是带着义勇,或是带着衙役,或是带着乡勇…… 杀气腾腾的朝着清军冲去。 经历了史可法统治的至暗时刻后,当褚宪章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找到了主心骨。 大明“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傲骨,再一次降临在明人身上。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威压四海的大明,经历了坎坷与迷茫后,再一次滚滚向前! 就在褚宪章开始反击的时候,一支打着大明旗号的船队,冲破了瓜州防御圈,直奔扬州而来。 船头站着的两人,正是何刚的挚友——陈子龙、夏允彝。 (还记得许都事件吗? 就是被左光斗兄弟左光先,将人家响应崇祯号召,募兵保卫国家的许都,定性为造反,砍了人家全家的那件事; 就是——然后借机拿掉朱大典,并将朱大典抄家的那件事! 实际上许都事件的影响,远不止我罗列的这一点点。 如果甲申之变时,朱大典依旧坐镇凤阳,大明在两淮依旧有忠于皇帝的兵马…… 以悍然点了火药,和清军同归于尽——朱大典的脾气,能坐看甲申之变的发生吗? 许都事件,就是一次政治阴谋! 何刚是许都老师,何刚和陈子龙、夏允彝是挚友,朱大典死保许都。 许都响应号召,组建乡勇事小——朱大典手握重兵,屯扎两淮事大啊! 许都派系被打压、朱大典被抄家,最后呢? 最后——朱大典、何刚、陈子龙、夏允彝,都抗清而死!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要不就是仕途不得志,要不就是被排挤丢官。 而左光先这样——官运亨通的东林实权派,却不是当了遗民,就是当了大清高官。 用简单黑白发来定性,谁好谁坏呢? 那么这群人掌权,却将国家弄没了,又说明了啥呢?) …… 何刚带着兵马,疾驰扬州,准备力保江北重镇。 哪怕他被打压,却依旧将国家大义,放在了第一位。 而陈子龙、夏允彝,也铮铮铁骨! 两人得知清军袭来,再次组建义勇,他们散尽家财,武装了一支水师。 然后,冲开瓜州清军,直扑扬州而来! 陈子龙、夏允彝来的正是时候! 历史上的两人,因为史可法的自暴自弃,等他们赶到扬州附近时,扬州城已经破了…… 第1322章 押住冲阵 而这个时空里的扬州,因为朱由检的出手,使得清军正在被压着打。 压死骆驼的,永远都是最后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 褚宪章出手、勇卫营出现、仓库被炸、南明军反攻…… 多尔衮已经摇摇欲坠了。 当陈子龙、夏允彝水师出现在战场边缘的时候,多尔衮脸色瞬间苍白一片。 “噗!” 他怒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 “撤!” 多尔衮无力的下达了撤退命令。 “去六合……” 陈子龙、夏允彝顺着运河而来,多尔衮自然知道,瓜州已经失守了。 事已至此,只有朝应天府方向撤退了。 只要江南豪绅还想夺取属于国家的财富,他就还没输! 不就是利益么! 反正都是压榨老百姓——那就许出去就是!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出油率最高,那就是老白杏…… 多尔衮两眼望天,喃喃自语: “希望,他们还能与我合作吧……” 扬州城内。 褚宪章那一支由汉江商号工人们组成的义勇,已经占领了全城! 有组织有纪律的工人,一旦武装起来,稍微训练,就会成为这时代的一支强兵。 而汉江商号的工人,不但组织性更加严密,因为吏员的设置,成长性也更大。 这就好比后世的打工人,如果成绩出色,就会进入体制内,端上了铁饭碗——那么,他们会爆发出什么样的热情呢? 朱由检推出的吏员体系就是这样! 不管你是农民还是工人,只要能够在每百人中名列前茅,就能被直接提拔为从九品吏员! 这个比例,大约在百分之五左右。 也就是说,执行了吏员制度后,人中尖子,全都在官府体制内——直属皇权之下。 好处自然是看得见的! 以皇权来笼络这群人尖子,国家自然就会长盛不衰。 毕竟,有野心、有能力的人,都在朝廷体制内。 这么做,看起来朝廷单单开支官吏饷银,就要支出了庞大的一笔。 实则不然! 百分之五的吏员比例,实际上并不高。 因为这些人都是人中尖子,他们创造的利润,是要比支出的饷银,多了无数倍的。 就算加上即将全部改为警察的衙役,以及官员、勋贵等,官吏总占比,也不会超过了百分之八。 这个比例,依旧要远比后世低得多! 而官吏分治,再加上皇权监督、舆论监督、文官监督、民众监督,四套监察体制下,则能保证政府最大程度的廉洁程度。 朱由检这一手,彻底改变了以往官府运作效率低下的毛病。 毕竟,皇帝的手,已经借着吏员,深入了民间最底层! 当然,哪怕朱由检已经推出了吏员政策,依旧无法惠及每一个百姓。 但是! 就算无法进入这个比例内,因为大明普遍采取了保底加计件的酬劳方式,因此,只要埋头苦干,都能得到实惠。 在吏员体制的刺激下,在高工资的刺激下—— 大明境内,不管是农民还是工人,全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嗷嗷的叫着朝上冲。 而半军事化生产管理,加上每月固定的两天军事训练,则又使得普通工人掌握的军事技能,也相当于原本军户里的普通士兵的水平了。 而吏员…… 吏员不但各级都有不同的文化课要求,更是还有不同的军事考核,甚至,还有律法培训! 华夏百姓都是最聪明的! 全球最高的脑容量,让他们人人都有一双24k钛合金写轮眼。 瞄一眼就懂,做几遍就会,多做几遍,就能像模像样…… ——整个全球,唯有华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给工人发了枪,就是一支大军! 这就是为什么汉江商号新城开始反击的时候,扬州城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褚宪章的正规军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一支工人队伍,也的确有些本事。 短短时间,就已经掌控了全城。 冲入城内的清军无一幸免,全部被击毙在街头。 胆敢发起暴乱的盐商、豪门,更是被整个连根拔起! 只此一战,扬州盐商十不存三。 只可惜,扬州虽然只是经历了清军短短的蹂躏。 然而,大小街头,全是还在冒烟的废墟,以及——铺满了街道的尸体。 血迹,流满了扬州街巷的青石板…… 小太监看着这一切,蹲在街角无声的哭泣。 随军画师,更是奋笔直书,将一切绘制在图册上。 经历了清军不到半个时辰的屠戮,扬州已经遍地死尸,很难想象扬州十日时,那摞尸及顶的惨状…… 扬州有一条出了名的邪地,从广陵路左拐,一条无名小巷——名叫“螺丝结顶”。 后世的外人来了这里,只会感慨巷子的狭窄和地名的奇怪。 很多人都不知道,扬州十日时,这里的尸体,堆积如山,超越了房顶——扬州人就给当地取了“摞尸及顶”的名字。 后来,清廷大兴文字狱,不得不改为“螺丝结顶”。 而这里,仅仅只是扬州百万冤魂中的一个缩影…… …… 扬州城外。 勇卫营悍勇无敌! 这是敢以三千步兵,官道御敌,横阻清军数万大军的强军! 这是敢以七千弱旅,反包围七万清军,鏖战三天三夜的强军! 虽然原本那一支勇卫营的骨干,在军中不超过五十人。 然而,御马监训练出来的强军,就是这么天下无敌。 数十门红夷大炮的齐轰,都无法打垮勇卫营的意志! 新勇卫营,不愧“勇卫”之名! 三万大军,清空了西城门附近,然后迅速展开,以十列横阵,平推金贵山而去。 单薄的十列步兵横阵,看似薄弱的可怜。 不说红夷大炮了,就连虎蹲炮——甚至抬枪,也能轻易贯穿。 然而,就是这单薄的十列步兵横阵,却接连挡住了清军骑兵的轮番冲击。 甚至,冲阵的骑兵,能够活着逃回去的,不足三成! 勇卫营已经冲到了金贵山山脚。 勇卫营如此悍勇,更加刺激了南明军的士气。 “干特娘! 不怕死的跟我冲!” 押住战至酣处,一把扯掉已经破破烂烂的战甲,赤膊上阵,连凿清军三重防御。 第1323章 新年新气象two 不得不说,押住不但实力高强,运气更是逆天。 赤裸上身,连破清军三重防御,竟然只是死了个坐骑而已。 而他却连挑两个甲勒额真!(参领,一旗主管固山额真的下一级军官)。 至于牛录章京,更是连挑六个,这还不算被他拍下马,来不及杀,就被清军抢回去的好几人。 ——押住竟然毫发无伤! 押住的悍勇,再次激励了南明军的士气。 “押住! 押住!” 刘肇基大呼小叫,带着大军,将押住撕开的破口,进一步扩大! “押住! 押住!” 所有人都在大吼着,不要命的朝着清军身上扑。 呐喊声所至,清军就要躲避三舍…… 正所谓: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史可法主政下,到处都在投降。 而褚宪章一反击,到处都是强军! 就像是那句俗话—— 一只绵羊带领的虎群,打不赢一群狗; 一只老虎带领的羊群,却能干掉了一群狼…… …… 明军已经对金贵山完成了半包围! 金贵山的南方。 陈子龙、夏允彝将水师义勇分成两份,一部分驾驶舟船,沿运河移动,追着清军炮击。 而大部分义勇,则随着陈子龙、夏允彝上岸,朝着清军杀去! 包围圈即将合拢。 仓皇失措的清军,浑然不知道,多尔衮带着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早在勇卫营出击的那一刻,就逃离了金贵山。 刚刚投降了清军的刘良佐、刘泽清等兵马,成了被大清抛弃的弃子…… 然而,这一次,再也没了招降! 除了底层士兵! 士卒投降后,会严格甄别,只要祸害了百姓的,一律丢进矿洞里挖矿去! 普通士卒,则会打乱后,充入各地建设兵团! 而军官的审核,则一律从严从重! 并且还会采取交叉审核、互相检举等流程。 换句话说,只有手上沾染了老白姓的血,最低也是砍头! 至于刘良佐,等待他的,将会是夷族! 而刘泽清、高栖凤等人,则会被流放北疆…… 先有战功,后投降清军的胡尚友、韩尚谅等人,则会被勒令戴罪立功,流放到李自成手下,作为先登使用。 至于打开了扬州城门、在城内杀人放火策应清军的盐商,自己全家死了不算,还会被夷九族! 而投降了清军的文官,除了夷九族外,凡有利益牵扯的,一律会被从严处理! 等待他们的,最轻也是流放三万里! …… 新年新气象。 永盛二年的新年,朱由检依旧带着后宫,出去旅游。 当然主要还是出去视察! 正如他去年教导太子的话——想要知道施政的好坏,还是要去民间看一看。 只有老百姓的生活变化,才是检验政策得失的唯一标准! 这一次,朱由检不但带上了太子,还连三皇子、四皇子也一并带上了。 他带着后宫,跑遍了大半个京畿。 跟去年一样,出了汉都后,第一站就进入河南。 不过,这一次,朱由检并没有在南阳、方城过多停留。 因为这里已经划分为京畿左冯翊。 跟着汉都这个新时代的制造中心,南阳本就是天下五大都之一,又处在南北水陆转交地带,自然富裕的很快。 车窗外,一座座喷吐着烟雾的大烟囱,耸立广袤平原之上。 纵然隔着双层密封的钢化玻璃,都能听到整齐机械的轰鸣。 勤劳吃苦的中原人,纵然新年,还依旧有很多人自愿加班。 当然,五倍的工资,更是主要因素。 道路两侧,一座座崭新的楼房,比去年多了三倍还多。 甚至,砖瓦房都只剩下一半了。 至于茅草屋,更是几乎看不到。 见到这一幕,原本稳重的太子,欢快的就像个小孩…… 周皇后的眼中,更全都是星星。 被拉着陪坐在一边的丁姑娘,更是两眼放光。 她的事情太多了,这两年只顾着工厂里的事情,哪有时间出来转一转呢? 朱由检上午在南阳停留了一个时辰,下午在方城停留了一个时辰,傍晚在叶县停留了一个时辰,然后连夜疾行。 他重点去了正在重建中的开封。 孙徵兰已经带着河南的高官,在简易车站等着了。 朱由检第一站,就去了还没开工的开封城工地。 偌大的城池,已经被原木、竹竿搭建的脚手架围了起来。 得益于水泥的突破,再加上大明本就高产的钢铁产量,因此,新开封城修建的很大、很高! 对于开封的重建,朱由检只有一条指使: “修新如旧! 一座开封城,半部华夏史。 开封是我华夏先贤心血的凝结,务必要在重修的过程中,即考虑到新时代城防的需要,也要兼顾我华夏先贤智慧的结晶。” 华流才是最屌的! 朱由检是一个标准的皇汉。 有服章之美乃为华; 有礼仪之大才是夏! 华夏那么多唯美的建筑,何以要搞得不伦不类? 今年已经是第三年担任河南布政使的孙徵兰,认真的点头: “陛下放心就是。 臣修建的主旨就是在原城的原址上,不改变原本的结构,体现原本的风貌。 也就是原城变为内城,然后增设外城。 陛下将河南交给了臣下,臣再苦再难,也要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对于陛下的新政,孙徵兰是真心的拥护。 当初那么苦,他都坚持下来了,更何况是现在? 孙徵兰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得志的前官员了。 今日的他,要名有名,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人生正得意,他怎么会不拥护皇帝的政策呢? “卿家做事,朕自然是放心的。” 朱由检点头。 对于孙徵兰,朱由检怎么可能不放心? 他当初只是一个致仕官员,都能耗尽家产,给朱由检修建了南下避难的行宫啊! 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相信,朱由检又能相信了谁? 皇帝一挥手,王承恩将一枚国士勋章,从礼盒里拿了出来。 朱由检亲手给孙徵兰戴上: “卿家为国劳心劳力,朕自当赐予卿家荣华富贵。 尔是文臣,朕只能给你期爵。 朕赐尔子爵,待卿家颐养天年后,朕再给你实封了!” 第1324章 杀一人救千人也是犯罪,朕不取也! 大明的爵位都是有封国的。 哪怕是一个最低等的男爵,也可以获得方圆一里之地,之后,每获得一次嘉奖,便能扩大一里的封地。 也就是说,哪怕没有大功劳,只要拿到本爵内相应的军功,一样是可以晋升的。 但是,因为大明给出的都是实封的爵位。 朱由检为了鞭策文人,也给功劳大的文臣封了爵位。 这么一来,就会导致掌握着官府权力的文臣,很可能会中饱私囊,利用朝廷资源,建设自家封地的事情。 因此,朱由检特意针对文臣,制定了这个“期爵”。 文臣获得的爵位,除非是灭国大功,不然,都只有爵位,而没有封国。 等他们致仕之后,才会择地将封国赐下。 说白了,就和期货一样。 “陛下……” 孙徵兰感动的泣不成声。 新年大朝的时候,正是邢氏大军改编铁道兵之时。 再加上冬季黄河上冻,正是加固刚刚堵上的缺口之机——因此,孙徵兰就没有回京参加朝会。 ——哪怕简易铁路已经通到了开封,单趟用时不过一天一夜而已…… “卿家是有功的,有功,朕就不吝赏赐。” 朱由检笑了。 这位淇县孙老官,当年甲申之变前,国家动荡时,不惜散尽家产,给皇帝修建了一座别院,准备作为朱由检避难的地方。 这份情,朱由检怎么会不认? 当时的大臣,都在想着将皇帝卖一个好价钱,以换取自家的荣华富贵。 只有这个孙老官,默默地操心着皇帝的安全。 这是国士啊! 自从孙徵兰主政河南,已经两个春节了。 但是,都没回汉都祝贺新春。 不是孙徵兰不尊重皇帝,而是他要做好了自己的事情。 他是一个务实的人。 黄河淹了大半个河南,方圆几百里的平原上,淤泥堆起半丈高! 洪水毁掉了方圆几百里内的一切——房屋树木、田地、池塘、村庄、城镇…… 甚至,就连开封城,都被埋在了淤泥里! 河南遭灾之严重,就可以想得到了。 这里流民遍地…… 偏生,又是人口大省! 在河南当官,不单单要配合工业化进程的推进,要恢复地方民生,更是还要修建河堤! 这是所有行省布政使中,事情最多、最难、最复杂的一处! 这位孙老官——上任后,一心扑在了工作上。 短短两年时间,他原本那半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这样忠于任事的大臣,朱由检怎么会不给他奖励? 朱由检将国士勋章给孙徵兰戴好,轻轻拍了拍金镶玉勋章,然后接着道: “卿家子弟,在皇家大学成绩很好,尤其是你那侄孙孙振仍。 他已经结业了,在北疆军团指挥使冒辟疆手下任职。” 孙徵兰笑了。 “振仍这孩子,天生神力,他是有本事的。 陛下只管将他调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 孙振仍跟着他学了一阵,就掏空了他的脑袋,他只得请了老师来教他。 这孩子一身的军略水平,可比他这个当初的四川参政、川南分守道高多了。(四川省分军区司令) “朕明白了。” 朱由检点头。 孙振仍是孙徵兰大哥的孙子。 南明永历皇帝被吴三桂勒死后,各地反抗势力逐渐低迷。 那时候,孙徵兰已经故去十几年,为了守住孙家,孙振仍只得参加了武举。 康熙时期,孙振仍做到了明威将军,担任陕西西安府标右营守备。 如果用后世的理解,就是省军区直属第二旅旅长。 历史已经证明了孙振仍的能力! 孙振仍是有能力的人,再加上孙徵兰的缘故,朱由检自然愿意给他一个舞台。 扬州之战已经落幕,多尔衮撤往朱由检刚成立、还没收复的安徽境内,正在筹备渡江南下。 朱由检困死江南,用清军清除江南豪门的目地已经达到。 短时间内,江南方向只需要围困就好了。 今年大明的作战重心,将会是蒙古大草原。 因此,朱由检就特意将孙振仍调到了冒辟疆手下。 …… 回到了孙徵兰给朱由检准备的下榻之地,待一众高官都离去后,朱由检留下孙徵兰。 孙徵兰微微诧异,瞬间明白,陛下这是有还未确定的政策了。 他安心的坐在椅子上。 少倾,朱由检换掉了大冕,身穿一身蓝色常服,从内室走了出来。 “陛下,臣……” 孙徵兰慌忙站起。 “坐!” 朱由检挥挥手,打断了孙徵兰的话语。 看到孙徵兰在原位坐下。 朱由检开口道:“朕准备大修黄河,彻底解决这个暴脾气的祸害。 卿家以为,何人能够治河的担当重任?” 孙徵兰脱口而出: “陛下,嘉靖、隆庆时的大司空潘太保潘季驯,他的法子最为稳妥。” 朱由检点头。 孙徵兰说的那个潘季驯,的确是一个牛人。 他是嘉靖中后期的治河专家,隆庆时期,担任工部尚书。 潘季驯提出了“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黄方略,和“蓄清(淮河)刷浑(黄河)”以保漕运的治运方略。 就是他发明了“束水冲沙法”,也就是束河冲沙。 这个法子,成为后世治理黄河的标准模式。 史可法幕僚提出要挖高家堰,淹死清军的这个高家堰,就是潘季驯重修并改进的。 但是…… 束河冲沙虽然的确很好,朱由检却不需要! 他摇了摇头: “束河冲沙的确是最了不得的治河之法。” 孙徵兰点头。 朱由检却摇了摇头: “孙卿,束河冲沙虽然河很好,但是,朕却不准备用这个法子。” “哦?” 孙徵兰惊奇了:“陛下准备如何治理?” 朱由检叹息一声: “本质上,束河冲沙,只是将灾祸转移了而已。 的确,束河冲沙之后,黄河下游段很少决堤。 从大局来考虑,这的确是一个办法。 然而,平原起高楼的洪泽湖,却成了凤阳、淮安、扬州周边百姓的灾难! 尤其是泗州! 万历十九年的那一次大水,受灾者高达百万之众啊! 为救千万人而杀一人,也是一种犯罪!” 第1325章 孔家土地的妙用 朱由检有句话没说,如果不改变高家堰大堤,等到34年后的1680年(康熙十九年),泗州城就要永沉洪泽湖之中…… 以百万人的性命为代价,来保住了千万人…… 这也是一种悲哀呐! 孙徵兰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叹息一声: “国朝祖地便在凤阳。 为了确保国家运转,凤阳百姓的确承受了很多。 陛下说的好啊! 为救千万人而杀一人,也是一种犯罪! 纵观全局来看,提高高家堰,冲刷黄河,的确是妙棋。 然而,洪泽湖周边百姓,何等无辜!” 他叹息一阵,开口道: “陛下准备怎么做?” 朱由检指了指兰考方向: “一南一北,双河道并行! 兰考铜瓦厢地势平坦。 若是从此处人工开挖一段河道,经由长垣、范县、台前,进入山东,连接大清河入海。 如此,黄河便有南北两支河道。 实际上,黄河决堤的原因,除了含泥沙太多,沉淀河床,抬高河道之外。 更大的原因却是上游水量太大,下游河道狭窄的缘故。 长久以来,国人讲究精耕细作,恨不得在院子里都种满了蔬菜。 河道滩涂,被围湖造田、围河造田,占用了太多。 如此,下游越来越狭窄,怎么会不决堤呢? 试想,若是将黄河下游河道扩宽十倍,再加上定时清淤,又哪里还来的决堤之害呢?” 孙徵兰嚯的站起,满脸震惊道: “陛下,此举不可! 若要新开河道,沿途占用田地太多,恐有民变啊!” “听朕说完!” 朱由检摆了摆手,换上一副沉重的表情: “曲阜孔门被丧心病狂的东虏团灭,朕心哀之。 至圣先师圣人之后遭此大难,朕怎么忍心拿走了圣人之后的财产。 听闻惊变,朕就命人寻找圣人之后,以重立衍圣公、祭祀圣人。 谁知道…… 已经过去小两月之久,大军寻访各地,却依旧找不到圣人之后…… 唉!” 朱由检重重的叹息一声。 孙徵兰瞪大了眼睛,头皮发麻,要不是发冠束缚,怕是根根头发早就全部站起来了。 他浑身都在颤抖…… 孔家有多少土地? ——大半个山东都是孔家的! 皇帝的打算,他猜到了! 这是准备用孔家的田地,换了修建黄河北河道的土地! 民间有句俗话——谁得利,谁就是凶手…… 看陛下的架势,怕是早就想好了如何治理黄河。 那用孔家土地置换的方案呢? 是不是也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如果陛下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那孔府的被屠呢? 孙徵兰不敢想了…… 朱由检假模假样的叹息几声,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至圣先师乃是圣人,圣人之高风亮节,谁人不知矣! 圣人在天有灵,自然不愿看我子民饱受黄河泛滥之苦。” 朱由检摇头晃脑的睁眼说瞎话。 偏生,他的这番话,没人敢反驳! 谁要是反驳,那就是质疑圣人! 自从儒家独尊之后,质疑圣人就是找死,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公敌! “唉!” 朱由检再次重重叹息一声: “孔家全族已经被东虏屠杀殆尽,朕实在找不到圣人血裔了。 朕只好将圣人祠设置在汉都,并规定以祖礼祭祀。 我朱家虽然起于微末,却也是九五之尊,想来勉强也够资格祭祀圣人了。” 朱由检这话,更是占据了大义! 谁敢质疑? 大明永盛皇帝接连数次亲口“证明”孔家已经“全族被屠”,谁要是质疑这话…… 呵呵! 真当朱由检的手套是白戴的啊! 至于后半段——以帝王之尊亲自祭祀孔子…… 这对于儒生来说,可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皇帝将孔子捧得越高,他们儒生的地位也就越高啊! 在今日百家再现,儒们不彰的危机时刻,朱由检放出的这个“烟雾弹”,哪怕儒生明知其中有诈,却不得不吃下去! 谁敢反对这一条,就是和全天下的文人为敌! “孙卿啊! 衍圣公遗留下来大半个山东的土地,朕若是收入皇庄,难免让人诟病,还以为朕要鲸吞了圣人的财产。 所以,朕思来想去,以孔府田产,换来天下安宁。 这个办法,可是利国利民的善政,今后更是能够庇护华夏子民无穷尽。 想来圣人在天之灵,也该欣然同意吧?” 孙徵兰满脑袋都是震惊。 他微微张着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还能再无耻点吗? 皇帝陛下啊,你还能再无耻点吗? 孙徵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朱由检…… 这厮却还满脸笑眯眯的,再次开口追问: “孙卿,你觉得这个法子若何?” “啪!” 孙徵兰猛然一拍巴掌,大吼道: “此乃仁政! 这是利我国民的千秋大事! 陛下,若是以孔府田产去换了土地,修建河道,不但能将黄河北支加宽,就连南支也能再次加宽啊! 还有那淮河!” 孙徵兰一脸的义正言辞: “陛下呐! 现在的淮河河水,为了冲刷黄河下游,必须蓄积在洪泽湖中,以达到抬高水位的目的。 因为洪泽湖周边乃是平原,想要达到冲沙的效果越好,必须越要加高了堤坝。 只有这样,才能将水流的冲击力,变得更大! 但是…… 这么做,可就等于在凤阳、淮安、扬州百姓头上,放了一个炸弹! 真要是哪一天这个炸弹爆了,整个两淮地区,怕是就要化为洪国!” “陛下之策,实乃我大明子民皆能受益的善举! 臣举双手支持!” “陛下! 臣想了一下,单单扩宽两支黄河,是用不了这么多土地的。 既然开挖了黄河北支,就用不上那么高的洪泽湖大堤了。 如此,我们还可以择地开挖一条泄洪河,待暴雨时节,洪泽湖水位太高时,开闸放水泄洪!” 孙徵兰变相的大拍一顿朱由检的马匹。 话锋一转,他斩钉截铁道: “陛下,臣以为我朝大司空方岳贡,能够担当此等重任!” 这个人选,孙徵兰倒是没有胡乱推荐。 方岳贡虽然是工部尚书,然而此人以吏才而闻名于世。 最关键的是,方岳贡本身就是一个水利专家。 “哈哈哈哈!” 朱由检放声大笑。 不愧是孙徵兰…… 第1326章 丹江口水电站计划 朱由检在河南走马观花看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华夏史最重要一笔的函谷关。 这是昔日先秦时,老子化胡的紫气东来雄关。 一部道德经,函谷垂青史。 因为黄河的变迁,一共有三座函谷关,分别是秦关、魏关、汉关。 朱由检已经重修了三座函谷关,此时,他到来的正是当初秦惠文王修建的那一处,也就是秦关。 雄伟的函谷关,八座巨大的四重城门,横跨山涧。 这八座城门,有四个是给火车使用的。 作为联络河南、陕西、山西的交通要地,朱由检直接制定了双复线铁路网。 此时,四列火车道,已经在修建了。 从群山峻岭延伸而来的铁路,从河南通往山西、陕西、方向。 另外的四座通道,则是留给公路网的。 因为可以就地取材,因此,铁路修建的很快。 甚至,只要打通了这一段群山峻岭,大明的简易铁路,就一直能够通到草原上。 那边有高斗枢坐镇,因为地形的原因,修建的速度要比河南这一段快多了。 一看到这个场景,朱由检就明白: 中部铁路局的骨干网,已经初步成型了。 天堑即将变为坦途! 虽然从汉都直接北上,穿越秦岭抵达关中的商於古道铁路,依旧遥遥无期。 但是,绕行洛阳的铁路一旦通车,从汉都抵达北海,将不会超过五天时间! 也就是说,脚下的这条铁路,就是大明永远掌握偌大草原的利器! 朱由检勉励了负责人宋天显、阮文贵等人一番,在函谷关停留一天之后,踏上了东归的列车。 因为时间的关系,朱由检并未去了陕西。 灵宝就是他最后一站,看完了函谷关,朱由检又调头去了京畿。 这一次,因为大明永备铁路总里程,已经超过了八千里,朱由检走的地方更多。 他先是坐着蒸汽船,顺汉水直上,过了郧阳之后,弃船登岸,视察了正在修建中的京汉铁路。 这是从汉都至汉中的铁路线。 在修建之初,朱由检就特意强调,要绕过均州、郧阳等地的平缓地区。 因为元旦“日月换新颜”的电力应用计划很是成功,大明已经将超大型发电站建造计划,提上日程了。 所幸,大明新都,选在了各方面都没有短板的南襄盆地。 就在汉都的边上,就有曾经第二大的水力发电站——丹江口水电站。 元旦大朝之后,朱由检交给了内监一个任务: 全权负责修建丹江口水库! 汉都人口越来越多,单靠天然的几条河流,水源供应已经越来越紧张。 因此—— 朱由检准备建造京师水电站了。 只要丹江口水库修建完毕,除了能够给京畿周边提供水源之外,更是可以提供大量的电力。 要知道,后世的丹江口水电站,可是典型的富裕型发电站。 丹江口水电站从1968年,第一台机组投产发电,1973年初期规模建成。 一共装有6台15万千瓦混流式水轮发电机组,总容量90万千瓦。 最大年发电量达54.12亿千瓦时(1975年),年平均发电量38.3亿千瓦时(实际约40亿千瓦时),是汉江流域最大的水电厂。 1980年,华中电网成立后,丹江口水力发电厂担负华中电网调频、调峰和事故备用任务。 曾经更是华中电网的直调电厂! 当时有一句话——“我们要特别感谢丹江口,因为丹江口机组一开,全省就大放光明!” 因此,就在新年之前,电力实验成功后,朱由检就决定启动丹江口水库工程的。 虽然这时候,大机组发电,连影子都没有。 但是,得益于这群可爱的老祖宗,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被清廷祸害,再加上朱由检这个后世人的主导。 因此,大明的工业,只要有一个发展章程,很快就能突破了瓶颈。 大明采取的是交流输电的方式。 直流电的弊端,朱由检自然知道,这东西虽然在超远程输送中、电池、电镀等工业应用中,有着天然优势。 但是,这玩意需要大功率换流器(整流和逆流)。 因此,在实际生活应用中,交流电才是罗马大道。 现实科技的不足,直流电的弊端,使得大明在开始研发电力之初,朱由检就将交流电定为主导地位。 直流电——只做辅助和技术储备用。 这玩意想要打败交流,需要的科技水平太高了…… 也正因为没有走弯路,因此,汉都的电力应用很快就做到了半普及。 5000伏加压交流输送,已经在汉都架起了一条条电网。 很是成功! 元旦那天,皇宫电网启动、和街道亮化启动,两个大工程,已经足以证明! 趁着新年假期,官员还没开始上班,朱由检决定直接给汉都各级官府,全部都铺设了电网。 独乐乐不入群乐乐! 皇宫内用上了电,震撼了百官,那么就等他们开始上班的时候,也享受上大明的福利吧! 甚至,朱由检离开京师之前,特意传旨给大明皇家电力部: “汉都全面电网铺设,可以开始了。” 朱由检之所以上马了这个大项目,得益于腊月三十下午,孙云球给他汇报的一个消息…… ——孙云球这个原本历史上黯然消散的绝代天才,已经在实验室鼓捣出了伏高压电力输送设备。 此时,朱由检带着后宫,在视察京畿周边。 而孙云球主导的电力部,却全都没有放假! 新成立的电力部,正拿着朱由检拨给他的1000万银元,在紧锣密鼓的实地验证中。 实验项目,就是从汉都那个小型发电站,铺设万伏高压线,输送到大明皇家大学城的百家学府去! 从发电站至大学城,全长62里。 这个项目预计会在初夏时分,就能全部完成。 如果可以成功,就足以证明跨地域输送电力计划,可以实施了! 虽然只是10千伏输送,搁在后世,就是早已被淘汰的最低等高压输送…… 但是,朱由检已经很满意了。 第1327章 老子的战列舰时代来了! 这东西一旦完成,跨县送电,就不再会成为难题! 有需求就有动力。 新大明的政治中心,设立在水力资源丰富的湖北河南交汇处。 而新大明的工厂,几乎全都集中在水力资源丰富的河谷平原地带。 超过百分之八十,更是全都在江汉平原。 以长江、汉江的丰沛水量,水力发电的前景是很丰富的。 只要孙云球突破了这个,大机组发电项目,就会有了利益需求的切实契机! 电力机械,远比蒸汽机械的实用性更广! 试想一下,一旦电力开始突破,大明的工业,势必会迎来新一轮的大爆发! 这会是多么大的经济增长动力啊! 直白的说,这里面能赚了比山还高的金银! 利益是推动科技进步的最大法宝。 甚至,就连战争,本身就是利益的暴力部分。 朱由检相信,以大明子民的聪慧,要不了多久,大机组发电,就能被这群可爱的老祖宗们,给鼓捣出来! 兴许…… 水电站还没建造完毕呢,大机组就出现了! 到那时,直接装上发电组,就能换来亿万百姓的光明! 在科技腾飞时代,能让应用等科技,不能等科技突破了,再开始谋划应用。 因此,朱由检直接上马了丹江口水电站计划! 朱由检之所以将这个大工程交给太监们,是因为大明的太监,真的没有短板。 不管是武器制造也好,领兵打战也罢,太监们不但玩得转,还能玩得精,玩得好! 将丹江口水库交给太监们修建,一来是让内官也积累经验,留下书卷记录,以为后世继任者参考。 二来却是——丹江口水库就在汉都边上,这是能够影响了京师安全的大事! 只有交给太监,他才放心! 朱由检很明白—— 以大明太监们的作风,这最少也是一个百年工程! “哐哐哐”的火车上,朱由检看着窗外日新月异的村庄,思绪翩飞。 京汉铁路已经完成了简易铁路的铺设。 这个法子,还是当初随堂太监王廉主持下,想出来的办法。 简易铁路因为运输少,因此,对道路的要求比较低。 而等到简易铁路开通之后,沿途运输可就方便太多了。 这玩意拉的货物再少,也远远超过了牛车、马车! 更是不分昼夜都能跑。 先修一条简易铁路,然后再修建永备铁路——看似多费了一遍功夫,实则却能将工期大大缩短。 毕竟,只有运输方便了,才能提高效率。 朱由检一路到了汉中,看着正沿着金牛道开凿的铁路线,朱由检更放心了。 这条铁路一旦开始通车,四川与京师的联系,将会更加密切! 视察完了汉中,朱由检折返南下。 这一次,朱由检全程坐船。 这是均州造船厂的最新科技——铁肋钢壳铆接双锅炉三胀动力蒸汽船。 船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者六十二,外观尺寸和郑和大宝船一样。 也就是长达148米,排水量近2万吨! 依旧保留了风帆的设计。 因为重量的增加,因此,虽然蒸汽机已经开发到了三胀,更是采取了涡轮浆的设计,减少了损耗,速度却不但没有提高,反倒是降低了一些。 原本双胀蒸汽机的时候,顺水无风,一个时辰就能跑了31节。 然而,同样条件下,新船却只能跑出26节。 逆流更是只有21节。 也就是说,换算一下,按照小时计算,船速只有11.75节。 但是,朱由检的欣喜,却是无以言表的。 因为—— 这玩意比——1849年,法国制造的世界上第一艘战列舰“拿破仑号”,更加的霸气! 拿破仑号仅用蒸汽机驱动的话,航速是12.14节,如果再加上辅助风帆,航速能达到13.86节。 比拼速度的话,朱由检的新船,稍微慢了不到0.5节。 但是,拿破仑号长71米、宽16.2米,吃水7.72米,排水量只有5000吨。 也就是说,朱由检的新船,相当于两个“拿破仑号那么长”,排水量更是拿破仑号的四倍! 这就是大明百姓的智慧! 只要告诉他们科技发展的大概方向,他们就能玩出一个花来! 滔滔汉江,奔腾不休。 朱由检屹立船头,看着船艏斩波劈浪,止不住大声呐喊: “大炮巨舰,男人的铁马金戈梦! 老子的战列舰时代,来了!” 是的! 战列舰时代,已经悄然到来。 朱由检知道,在木质帆船上,新大明是无法弯道超车的。 因此,在均州船舶局设立之初,朱由检就决定直接舍弃风帆动力,走上了蒸汽动力的道路。 有了汉江商团,朱由检根本就不会差银子。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来开启这个钢铁洪流时代吧! 这个世界,大明才是那个唯一的列强! 新船只是实验性质,一共制造了三艘。 这也只有财大气粗的朱由检,才能玩得起了。 虽然他很确定这种新科技,是已经被检验成熟的科技发展道路。 但是,均州造船厂的一杆子大匠人们,却战战兢兢。 木质披甲船,他们不陌生,毕竟这玩意,技术早就成熟了。 甚至,就连大明的铁杆小弟,以及东边那个逆子,都学会了给木船披甲的技术。 (1578年,赴日葡萄牙传教士,给葡萄牙的情报中,就记录了铁甲船——嘉隆ガレー船。 同时代,日本侵朝之战中,朝鲜出动铁甲船——龟船,战胜了日本丰臣秀吉的船队。 按照一些史料记载,万历朝鲜之役中,朝鲜仅仅只制造了大约3~5艘,而出现在朝鲜水战中的龟船,不低于40艘。 然而,被清廷全方面焚毁华夏书籍之后,后世的我们,已经无从考证了……) 虽然大明的工匠们,对披甲船不陌生。 完全用钢铁打造的战舰,却是首次啊! 更何况—— 一艘新船,造价高达一百八十万银元! 三艘就是五百多万了! 包括王徵、毕懋康这样的顶级大匠在内,谁不提心吊胆? 第1328章 超级重巡 这可是五百多万银元啊! 就算在大明内部,银元和银子的兑换比例,已经降到了1.8两兑换一枚左右…… 这也是几十万斤银子堆起来的山啊! 万一失手了呢? 要知道,银元与新铜钱之间的兑换比例,是固定的,一银元价值一千永盛通宝。 而一枚铜钱,可以等同后世一块钱来计算,甚至,还要比一块钱的购买力更高! 也就是说,就这三艘试验船,朱由检就丢进去了五十个小目标…… 这个钱,对于已经新建大明,拿到了国家大权的朱由检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单单商业税收,两个月就又收回来了。 但是…… 对于船舶局的匠人们来说,那就是天文数字! 在匠人们看来—— 万一砸了,就算砍了自己的头,也对不起陛下的信任啊! 因此,这一次,就连毕懋康等大佬,都全都一起来了。 而本来应该休假的郝摇旗,却见猎心喜,毛遂自荐,要给陛下当护卫。 这家伙还义正言辞——他是大明中郎将,是大明水师副指挥使,是振声营的主将。 郑森不在,他就是水师最大的将军。 护卫的工作,必须交给他! 然而,这家伙一见到新船,那恨不得飞出来,贴在船上的眼珠子;那流到了下巴上,也浑然不知的哈喇子…… 早就出卖了郝摇旗的内心。 ——他就是眼馋了! 这个外表憨厚,实则一肚子心眼的家伙,见猎心喜,想要率先尝鲜了! 朱由检笑着同意了郝摇旗的请求。 这三艘船,本来就是准备交给郝摇旗的。 至于郑森,有更好的玩意给他! 均州船厂那边,另有三艘跟这玩意一样大、一样的动力、一样的火炮,只是半装甲的快船…… ——也就是堪比战列舰的超级重巡洋舰。 这三艘,才是交给郑森的船! 国内即将安定,接下来,将封锁江南清廷的任务,交给郝摇旗就好了。 三艘钢铁战列舰,足够让郝摇旗贴在南京眼皮子上,跟清廷对轰! 朱由检已经给郝摇旗定好了战术——直接将战列舰给老子开到南京城外,贴着清廷的鼻子开炮! 半夜三更轰! 黎明轰! 日上三竿轰! 吃饭时轰! 主打一个不固定! 主打一个让清廷得不到休息! 就让这群豪绅看看,离了他们,地球照样转! 甚至,大明还会更加强大! 郝摇旗接下来的任务,只有一个——将清廷中枢炸成稀巴烂! 而郑森——给他速度更快,比西洋木船更坚固一些的重巡…… 这玩意不但威力超过了西洋帆船,速度更是超级快。 三艘堪比战列舰的重巡,再加上郑森从郑家“偷来”的庞大水师舰队——西洋国门,也该被华夏打开了! 以郑森的脾气,西洋的菊花,该是别样红…… 早在穿越之初,朱由检的内心深处,就一直有一个梦想——莱茵河上,来自东方“洋人”的雄伟战舰,横冲直撞,以撞翻西洋人的小渔船为乐…… …… 大明制造出来的三艘新战列舰,采取了很多颠覆式的设计。 全钢铁船身,还只是其一。 最大的颠覆,就是焊接、铆钉船身。 焊接工艺,对于华夏来说,根本就不陌生。 早在先秦的青铜时代,华夏先民,就会用焊接的工艺了。 当然,这不是后世意义上的焊接。 而是——类似于浇铁水融合的方式。 明代这个工艺有多普遍——很多豪门大墓,砖缝里都要浇筑铁水! 当然,这种焊接,缺陷很大,用来代替后世意义上的焊接,是完全不可取的。 因此,朱由检就采取了“华夏先民版焊接”加铆钉的制造方法。 正因为这样—— 新船直接采用了飞剪式的造型,船艏又尖又长,朝外的倾斜角度很大。 船艏下的撞角,以朱由检的打算,本来是要取消的。 但是,在王徵的强烈建议下,依旧保留了。 王徵说的没错——新科技的纸面数据,的确很强大,但是,我们的敌人,全是木船! 既然明明能够用撞角撞碎敌舰,又何必浪费了炮弹呢? 尤其是这种远洋船,炮弹需要从本土运输,每省下了一发,就有可能多猎杀一艘敌舰! 王徵说的很有道理,朱由检被说服了…… 船艏甲板,依旧是宝船的做法——略高于船身甲板。 这也是远洋船的必备设计。 船尾一如华夏造船的方法,依旧是方尾,只是方的更彻底一些。 乍一看,和后世的军舰,有了八分相似。 只是,要稍微宽一点。 两个巨大的涡轮船桨,隐藏在水面下。 初代蒸汽船那种悬挂在船外侧的明轮,早就被取消了。 外弦上,一如既往的喷涂着灰色的油漆。 只是,船号那里,留着空白。 皇帝——还没有正式命名呢。 在朱由检的打算里,战列舰会以郑和的名字命名。 而超级巡洋舰,则以省份来命名。 在朱由检的远景规划里,如果将来航母出现了,会以州来命名。 这个州,并不是府县的“州”,而是九州的“州”。 也就是说,在朱由检制定的发展章程里,未来的大明航母,会有24艘。 是不是很诧异——明明只有九州,为什么却有24艘航母? 因为华夏上古时代,曾经遭受了一次大洪水。 大禹治水之后,分天下为九州。 这就是九州的来源。 而在更早的尧时代,天下则是十二州。 ——《书·舜典》:\"肇十有二州。\" 谷永、班固都解释为——\"尧遭洪水,天下分绝为十二州\"。 也就是说,在九州代替华夏之前,原本代替华夏的是十二州~! 一个州需要一艘航母,这就是12艘。 而华夏官职讲究正副,航母也需要一个副手吧? 这叫僚机!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却是24艘航母,正好执行任务一部分、回港休整一部分、船坞修缮一部分。 这么一分——能够不间断巡洋的,正好8艘! 全球有四大洋,一个海洋放两艘航母,这很合理吧? 我大明,就是这么武德充沛啊! 第1329章 这是属于朕的蒸汽朋克时代 当然,目前航母是还没有影子的。 虽然徐正明已经开始鼓捣将内燃机装上自己的“栲栳椅”了…… 但是,飞天梦,依旧还只是个梦。 等徐正明啥时候推出了真正的飞机,大明航母计划,才会提上日程。 …… 朱由检这一次乘坐新船南下,就有检验新船的目的。 指挥室里,朱由检看着宽阔的甲板,久久沉思不语。 船首采取了蒸汽驱动的双联装火炮,粗的能塞进去一个西瓜。 这样的火炮,沿着中轴线布置了三座。 而船舷四周,则各有一些小一些的火炮。 这些火炮,全都是后装的速射炮。 林林总总,大小火炮加起来,一艘战舰上不下八十门之巨! 这还不算武器库里,随时都能拉出来的新版“一窝蜂”、新版“百虎齐奔”…… 这玩意,已经升级成了初代的“喀秋莎”。 真遇上了西洋木船,随便拽出来一架,不需要火炮,就能干掉了几艘西洋风帆船。 船尾方向,则是两个最新款火龙出水装置。 大明导弹,在毕懋康的手上得到改进,再次焕发了生机…… 大明皇帝坐舰的左侧稍前方,领航的战列舰上,郝摇旗时不时地就在咧嘴傻笑。 洪亮的大笑声,直让人头皮发麻…… …… 朱由检坐着新船,去了谷城。 谷城地处大巴山环抱之中,一条宽阔汉江,将谷城变成了绝地。 这样的地方,只要守住江防,天然就是一处战争堡垒。 早在去年春天,大明军工制造,就开始逐渐转移到了谷城境内。 此时的谷城,已经变成了汉都周边,最大的军工制造区。 主道两旁的小巷子里,随时都能看到,有工人正开着四轮蒸汽小车疾驰,小车上通红钢坯冒着烟雾。 青石板镶嵌的道路上,一行行笔直的钢轨,延伸到了远处的厂区里 。 小巷两旁,红砖修建的三层、四层小楼上,玻璃窗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飞檐峭壁,无声的诉说着独属于华夏的浪漫。 屋檐下,则堆放着一个个放着腌制咸菜的罐子。 青山远黛。 浑然好似一副绝美的绘画! 眼前的这一幕,让朱由检的脑海盘旋起了四个大字——“蒸汽朋克。” 一座座高高耸起的烟囱,正在喷涂黑烟,轰隆的冲床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场景,只有蒸汽朋克可以形容。 “这是属于我的大时代!” 朱由检轻声呢喃。 “啊?” 正在给他开车的王永春扭过头来: “陛下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好好开你的车。” 朱由检轻笑。 “好咧!” 王徵笑而不语。 不单单是陛下震撼,这一切,就连他这个一手主导的规划师,都震撼不已! 图纸上的设计,终究没有成品这么令人震撼啊! 军工厂过年是不放假的。 这里的工人,只能采取轮休的方式欢度新年。 这倒不是朱由检不舍得给军工厂的工人放假。 而是——高炉不能停! 很多使用了耐火砖的高炉,都是不能停的。 甚至, 宁可生产的成品堆积如山,也不能停了锅炉。 因为高炉一旦停了火,就会发生皲裂,维修的工费甚至和重建也差不多了。 也不单单是军工厂没有停火,比如冶铁厂、水泥厂等,都没有停工。 好在朱由检开出的工资足够高,倒也没人有怨言。 朱由检在谷城转了一圈,旅程所至,到处都有修建了一半的地基。 因为都是军工厂,因此,朱由检制定的工人工资,是所有工厂里面,最高的标准。 百姓们在工厂里挣到了钱,自然会改善自家的居住条件。 一座座三层楼房,拔地而起,耸立在宽阔的水泥路两侧。 明亮的玻璃窗,成为了百姓家里的标配。 此时的谷城百姓,已经开始流传那句话了——“看门的大黄狗,也能娶一个大小婆……” 看到这一切,朱由检更加满意了。 历来王朝统治,只要中央强盛,国家就不会动荡。 只要京师附近,成为最强盛的科技产地,大明的百姓,就会永远心向大明! 朱由检很明白,只要将京畿打造成全国最领先之地,大明就能千秋永盛! 在谷城码头再次上船,朱由检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府洲作坊,却没有去看一眼。 这里,他基本上每个月都要来一趟…… 有毕懋康兄弟坐镇,朱由检无需再去看一眼。 朱由检乘坐蒸汽船南下,直奔武昌三镇而去。 浩荡江水悠悠,十几艘初代蒸汽战舰,护卫着三艘格外庞大的战列舰,直奔南方。 一路不停! 宋应星说了,今年二月,就会开始动工修建武汉长江钢铁大桥。 他给永盛皇帝立下了军令状——五年期临近之日,一定会让皇帝乘坐蒸汽列车,抵达湖南境内的! 朱由检去往武昌的时候,一个人正在返回。 ——李岩已经在武昌呆了大半年了。 他带着锦衣卫,辛苦一百多天,终于抓住了幕后黑手,抓获了数百个污蔑张皇后的士人。 为了解决这件事,李岩连自己媳妇红娘子生产的时候,都没回去! 就在去年冬天,红娘子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足足七斤八两! 搁这个年代,这是属于很危险的事情了,稍有不慎,就是大出血,一尸两命的结局! 陛下更是下了严令,红娘子产期临近的那几天,让吴有性亲自呆在李家,随时准备接手。 万幸,母子平安! 就在孩子生下来的第二天,皇帝陛下更是亲自登门,还给新出生的婴儿,赐名“李平安”。 在满月的那一天早晨,陛下再次驾临李家,亲手送给了李平安一把纯金打造的平安锁。 虽然皇帝没有在李家吃了满月酒席,却在满月酒后的第三天,再次赏赐了一大堆东西。 朝野都知道,李岩这是深在帝心了! 帝待我以恩,我还帝以诚! 简易铁路上,李岩正在埋案疾书。 桌子上全是一卷卷案宗。 他正在完善调查报告。 红娘子的来信,他收到了。 新年的大朝会上,皇帝封了他子爵,更是将偌大的济州岛,全部封为李岩封地。 对于陛下的厚爱,李岩自觉无以报答。 李岩早已给自己定下了标准——自己能够报答皇帝的方式,就是将新闻署治理的更好! …… 第1330章 内燃机装车 岁月匆匆,一晃就是四个月时间。 草长莺飞,转眼就是草木疯长的五月了。 汉江两岸的沙滩上,一行行梨树、桃树,悬挂着杏子般大小的青色果实。 汉都墨家大学。 丁伟刚刚从电力局那边回来。 给大明皇家大学城铺设电网的工程,已经完工了。 作为其中的一个主要负责人,在竣工验收时期,丁伟自然是要赶回坐镇的。 丁伟很忙,陛下交给了他两个重任——挑起大明皇家第一汽车厂的重任、挑起大明皇家电力部主事的重任。 而同时,却又将他这个原本墨家大学城的助教,升级成了教授。 这就算了,丁伟手中的实验室,更是再次升级扩建,成了墨家大学36大实验室之一。 一人身挑数担,丁伟忙得就像个陀螺! 就连新年,丁伟都只沐休了两天。 甚至,就连正月十六,自家亲妹妹出嫁的那一天,丁伟都只请了半天的假。 丁伟的工作很繁忙,甚至,就连座驾,都常备了两辆。 他已经十几天都没回到学校了。 这也是大匠人们的日常,就连白发苍苍的五位大牛,都身兼数职,更何况丁伟这样的年轻人。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万幸的是,大明人才并没有被清军屠戮的断了层。 丁伟、孙云球、陈天衢、俞天枢、高逸上、诸昇这样的年轻人,也脱颖而出,成功的站在了顶尖和第一梯队之间的位置上。 这些年轻人,虽然不如王徵、宋应星、毕懋康这样的五大牛全面,但是,在各自的主场里,却已经成功的站在了顶峰。 丁伟抱着一大摞文件,刚刚走进自己的实验室,手下的十几个学生们,就站了起来: “小国舅,我们成功了!” “什么?” 丁伟瞪大了眼睛,连学生的打趣,都忘记了反驳。 正月十六的那天,108位秀女进了皇宫。 永盛陛下,当天册封了8位才人。 除了因为政治因素,册封了蒙古一位、朝鲜李家一位、安南莫家一位、大和郑家一位,成为新晋才人外。 ——全国秀女,只有四个幸运儿,一进宫就得到了才人的身份。 而丁伟的妹妹,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国舅本来只是皇后、太后的亲兄弟,才能有的称呼。 丁姑娘只是一个才人,丁伟哪里够格被人称为国舅哟! 但是,丁伟太年轻了。 他手下好多学生,都比他年龄大。 大家都是同龄人,又都是工科狗,天天一身油污的钻在实验室里…… 开起玩笑来,自然没轻没重。 因此,只要不是上大课的时候,丁伟的这十几个实验室成员,总是喜欢叫他“小国舅”。 然而,往日里总是要赶紧反驳的丁伟,这一刻却是忘记了。 他瞪大了眼睛,连手中的文件夹掉在地上,都浑然不知: “你说啥?” 一个带着厚厚酒瓶底一般近视镜的学生,帮他捡起了文件,笑了起来: “丁教授,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已经完成了内燃机的离合擒纵装置! 我们装机实验完成了! 我们的内燃机车,可以生产了! 小国舅,惊喜不?” “你……你……你……” 丁伟嘴皮哆嗦起来,伸手指着那人: “你是说内燃机车可以行驶了?” “对! 我们实验了一夜,已经确定没有问题了,小国舅,你惊喜不?” 十几个学生,全都齐声大喊起来。 实际上,内燃机突破后,他们这个小组,就一直在研究如何装机化。 但是,与变速箱的匹配,是个大难题。 因为这玩意不像蒸汽机,等着锅炉烧开,积压了足够多的蒸汽之后,就可以踩闸门放出蒸汽,驱动行驶了。 内燃机如何匹配变速箱,成了丁伟手中大明第一汽车工厂的最大难题。 如果固定的油门过大,则会出现强烈的顿挫感,甚至,还会因为齿轮钢材强度不够,直接打碎了齿轮。 而若是油门过小,则又会熄火。 最关键的是——他们设计出来的变速箱,是有三个档位的! ——低档、高挡、倒挡。 变速箱都已经设计出来了,若是在退回到蒸汽车那样的“直达火”操作…… 丁伟不敢给皇帝汇报啊! 就不说他妹妹刚刚被封为才人,正是需要他表现的时候了。 皇帝陛下,前前后后已经给他拨款数百万银元! 作为第二梯队的顶尖大牛,丁伟知道的内幕更多。 皇帝陛下那雄霸水上的战列舰,一共才花了500万银元。 中郎将郝摇旗郝将军,已经带着三艘战列舰,贴在清军眼皮子上轰了三次! 他手上这种小铁疙瘩,都花了快三百万银元了! 却还没有影子…… 他能不紧张吗? 如果丁姑娘没有进宫,丁伟还不怕别人说了闲话。 关键是他的亲妹妹,已经成为了才人…… 丁伟怕因为自己的事情,导致百姓说了陛下任人唯亲啊!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燃机这玩意,是真的在烧钱! 自从内燃机项目小组成立至今,经费一直都在燃烧着…… 每耽误了一天,都是几十枚银元没了…… 这还不说——因为还未定型,不能开模投产,每一样零件,都是专开专用的。 前前后后,就这些不同版本零件的制造费,就花了一百多万银元!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丁伟在变速箱设计成功之后,就将这个阶段成果,汇报给了陛下。 要是再退回一个档时代——连倒车都需要人搬…… 丁伟自己都不好意思啊! 他总不能前脚告诉永盛皇帝——陛下啊,我们的新汽车,有三个档呢! 这是划时代的豪车! 下一瞬,却告诉皇帝——陛下啊,因为技术达不到,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继续使用蒸汽机车那套直打火变速箱…… 这不是找骂嘛! 实际上这样的问题很好解决,只需要——动力断开装置而已! 也就是离合器。 但是,从1到9,甚至到99——都很简单! 顺着前人走出来的路,继续拓宽就行。 而从一无所有的0,突破到了1…… 这却是人类最难跨越的那一步! …… 第1331章 恭喜陛下,才人有喜了 就在前几天,有人提议,为什么不学习钟表上的擒纵装置,给变速箱也来一个擒纵装置呢(离合)? 果然! 他们成功了! 墨家大学校园外侧,有一个巨大的试验场。 在朱由检创建的百家大学中,墨家大学是最特殊的一座。 甚至,墨家大学已经不能叫做一座学校了! 今时今日,她已经有冶炼与铸造、机械动能与应用、机械设计与制造,三座校区。 除此之外,还有一座电力发展与应用校区,正在兴建之中。 经过了一次恩科之后,所有士子都明白,墨家只招收杂学人才。 因此,这一届的墨家学子,本就都是喜爱机械的专科人才。 甚至,很多人的技术都是拔尖的。 强者恒强。 如此多实干家汇集起来,使得今日的墨家大学,已经成了两局一院外,最大的顶尖工科人才聚集地。 (两局一院: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大明皇家重器制造局、大明皇家科学院。) 墨家大学的学生,本就是朱由检一系列新政策的亲手参与者。 比如电网计划。 电网计划的骨干人员,就是墨家大学的在校大学生。 足足有三千多名墨家大学的学生,参与了此事。 在朱由检的规划里,墨家大学就是大明的工科摇篮。 在未来,伴随着科技的越来越发达,墨家大学会拆分开来,形成一整套体系的工科大学。 实际上,朱由检之所以重塑百家,就是借着百家的名头,打压儒家,以达到自己推广科技的目的! 等百家大学深入人心,儒家威名和普通百家没差别之后,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到那时,儒家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第一,儒生的社会地位,就沦为普通人矣! 这才是真正的国家大计! 墨家大学不单单是校区大,建筑多,就连配套设施,也是最好的。 按照永盛陛下定下的规矩,墨家大学机械设计与制造学院外,修建了一座占地五百亩的试验场。 场地内有各种道路情况的模拟地形,有各种公路、土路、山地、桥梁、隧道、各种弯路……甚至包括了滩涂和沙漠! 此时,一辆只是在底盘上,简单的安装了两排座椅,甚至连外壳都没有的车架子,正在疾驰。 那连排气管都没安装的车架,在试验场中“翻山越岭”。 黄色的灰尘,被车轮卷起,吹到天空。 开车的人,是丁伟。 丁伟很兴奋,纵然一张早已被晒黑的脸,沾满了柴油机喷出的烟雾,变得更黑了。 就连大白牙,也熏成了黑金刚,却依旧笑得合不拢嘴。 太强大了! 屁股下的这辆车,全然没有蒸汽机车需要暖缸的弊端。动力还更大。 只要甩开膀子,摇着了发动机之后,就能一直行驶了。 油箱不干,行驶不停! 丁伟跑了十几圈,终于在“戈壁滩”上成功的陷了车。 他前进后退十几次,车轮刨出了两个沙坑,越陷越深…… 丁伟这才跳下车,一边和跑过来帮忙的学员们卖力推车,一边大吼道: “我们成功了!” 是的! 成功了! 虽然这辆柴油机车,动力只有可怜的1.5匹马力…… 然而,丁伟看到了希望! 这就是陛下心心念念的内燃机时代。 果然比蒸汽机强大太多。 “你们去制定生产参数,我这就进宫,给陛下报喜去!” 丁伟随意擦掉脸上的汗水,一把拉开正围着车架子观看的学员,从座椅下取下三斤重的“车钥匙”。 “突突突!” 车架子再一次被摇着了火。 他要进宫,去给皇帝陛下汇报这个大消息! “小国舅,要加油!” “好的,我知道怎么说。” 丁伟伸手就开始挂挡。 “不是那个加油!” 学员们齐声大喊起来: “车没油了,要给车加油!” 丁伟刚刚想跑…… 又被学员们唤住了。 被造腾了这么久,油箱里的柴油,已经无法赶到皇宫。 丁伟不情不愿的跳下车,掂起油桶给汽车加满,又放了一桶油在后座上。 丁伟刚要走,却再次被人唤住: “小国舅,既然要去给陛下报喜,以陛下对内燃机的期盼,定然是要试车的。 咱们还是回去将车壳套上为好。” 丁伟一想也是,又将汽车开回学校。 十几个学员一起动手,车壳安装的很快。 只需要套上去,固定了螺丝就好。 丁伟很急,甚至连排气管都没安装。 大团大团的烟雾,顺着车壳朝外冒…… “突突突!” 丁伟走远了。 实验室外,那个带着厚厚酒瓶底眼镜的学员,哈哈大笑: “小国舅这是等不及了啊!” …… 皇宫。 后花园。 朱由检眉头紧皱。 今早醒来,他刚要去上朝,正在服侍他穿衣的丁才人,猛然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朱由检追出去一看,丁才人正在呕吐。 好大一会,这小女人才舒缓过来。 朱由检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最近这几天,丁才人早晨醒来,总是有些恶心想吐。 没胃口不说,还总是想吃酸的。 但是,她只是一个才人,身边仅有一名使唤宫女,一名小太监。 才人是不够资格问内使监索要物资的。 进出宫的物资卡的严,纵然丁才人有钱,也买不到酸梅。 后花园葡萄藤上的青色藤蔓,都被她揪着吃了……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朱由检还以为她只是着凉了,于是,一边吩咐宫女拿来玻璃瓶装了开水,给丁才人暖胃,一边随意唤来一名御医,前来给丁才人开药。 谁知道,他还没收拾完毕,去上朝呢! 那御医只是摸了一会,就喜笑颜开的祝贺起了他。 说什么——“恭喜陛下,才人这是有喜了”。 朱由检当时就愣住了。 除开这三天,他就是在正月十六那天,召了丁才人啊! 他是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国家动向。 哪怕他再不情愿,为了国家考量,也必须安抚了朝鲜、蒙古、安南、郑氏送来的女人。 这些人就不说了,其他蒙古头人们,进贡的秀女,他也是要安抚的。 毕竟,姻亲是最能拉拢双方关系的通道。 第1332章 朕与国民同庆 草原上那条通往贝加尔湖的铁路,正在修建。 这是大明北疆安定与否的头等大事! 这条丝绸之路,一旦完成铁路化—— 代表的就是北方——内蒙古118万平方公里+外蒙古156万平方公里+西伯利亚1322万平方公里——永归华夏! 老毛子是怎么抢走我们的西伯利亚的? 不就是靠着那条铁路么! 也就是说,只要中部铁路局全线贯通,大明的版图,最少都会稳定在两千万平方公里以上!!! 要是北疆铁路局网络完成,大明的版图,就会直达北极! 而若想完成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就是蒙古。 最最关键的,就是铁路进入蒙古的这一刻!!! 大明干线铁路计划 因此—— 朱由检一点都不能大意了。 安抚草原上的头人,稳住他们。 只要大明修建好了这条铁路,偌大的草原与北疆,就永远都在大明手中了。 朱由检是皇帝,岂能不考虑政治的影响?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啊! 因此,这一次的蒙古秀女,朱由检必须召寝。 甚至,某些大头人送来的秀女,他还要数次召寝了。 因为这些秀女,代表的是蒙古大部落。 她们受宠,一个大部落会投向大明的怀抱。 皇帝从来都不是什么一言九鼎、乾坤决断者——皇帝必须要保持了平衡! 这就是政治。 不是光明磊落的,也并非都是什么伟正光。 政治是复杂的。 世界上所有的褒义词,也无法形容政治的光明; 世界上所有的贬义词,也无法形容政治的肮脏。 这是一个立足多国内多数群体,就是正方向所有词汇,也无法形容的伟大; 像满清那样,立足一小嘬人,就是世界上最黑暗的组织,是人类无法形容的残虐! 政治本就是权力斗争的笼统名词罢了。 是光明还是黑暗,全看他维护的是多数还是少数。 朱由检身为皇帝,头上带了这顶华夏子民加冕的皇冠,他就不再是他自己。 身为皇帝,他不能有了自己的喜恶。 朱由检愣住了。 丁姑娘正月十六进宫至今,他就只是召寝了四次而已。 四次就中? 不对! 一个半月到三个月左右,才会害喜。 按照时间推算,这是首靶命中啊! 因为最近这三次召寝,都是连起来的。 首靶命中…… 朱由检眉头皱了起来。 自从甲申之变至今,虽然他忙得脚不沾地,却终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圣人。 崇祯遗留下来的那些嫔妃,他也不是没有召寝过。 然而——他来到这个世界,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却一儿半女都没有! 甚至,朱由检都以为自己这——是不是穿越者的后遗症了。 谁知道…… 我都放弃了当爹的念想了,你告诉我——老子首发中魂? 看着娇羞不已的丁才人,看着接连赶来的十几个御医,全都确认了有喜的吉兆,甚至,就连吴有性,都一脸喜色的告诉自己要当爹了。 还说——是个带把的! 丁才人肚子里的必然是一个龙子! 朱由检懵了…… 一众齐声祝贺的太医们,见到皇帝久久不语,纷纷愣在了当场。 啥意思? 陛下怎么是这个神色? 难道? 众人隐晦的瞥了一眼丁才人。 难道…… 陛下并未召寝? 不对啊! 正月十六秀女进宫那天,丁才人不是当晚就侍寝了吗? 这事已经传遍了京师啊! 自家的手艺,他们自然是相信的。 就是一个喜脉而已,没有把不准的道理。 再说了,一个人把不准,难道十几个人都能把不准吗? 吴有性也诊治了啊! 就是喜脉! 为何,陛下却是这个神色呢? “陛下……” 丁才人的欣喜,逐渐变成了委屈。 豆大的泪珠,挂在弯弯的睫毛上。 皇帝的神色太不正常了。 丁才人一时想岔。 还以为皇帝这是看不起自己商人的出身,以为她一个女子,整日抛头露面,肚子里的,不是皇帝的种…… “妾没有对不起陛下……” 丁才人低声抽噎着,豆大的泪滴,滴落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 正月十六那天,陛下召寝,她有落红…… “善!” 朱由检猛然一拍巴掌,吓了众人一跳。 却见皇帝咧嘴大笑着,竟然一把将正在低声哭泣的丁才人,抱了起来。 “哈哈哈哈!” 皇帝抱着丁才人,转了三个圈,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丁才人放下。 怀里娇儿破涕为笑,皇帝却是大吼道: “王承恩,赏!” “哎哎,老奴在呢,万岁爷您说,奴听着呢!” 王承恩也是喜不自胜。 万岁爷又添龙子,大明江山必将更加稳固! 作为贴身内宦,没有什么消息——是比国家后继有人,更能令他欣喜的了。 “赐吴有性银元五百枚,其余众人赐银元两百枚!” “陛下隆恩!” 吴有性满脸笑容,带着一众太医弯腰长拜。 朱由检摆摆手,继续对王承恩道: “你去看看24监还有谁在闲着,让他们准备糖果,在御道派发。 才人有喜,朕有……” 朱由检差一点就将“有后”二字脱口而出。 他压了一下激动的心,继续道: “国家有后,实乃我大明之福,朕要与国民同庆! 京师百姓,凡18岁以下,三日之内,皆可前往御道领取糖果!” “老奴这就去!” 王承恩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了,他脚步生风,朝着内监而去。 瞬息之间,他就想好了办法,内监旗下有十几座印刷厂,印制糖衣,本就是内监的本职之一。 大明的内监,连过年的贺卡都印制呢! (贺卡就是明信片。 明代很流行这玩意,得益于明代多色彩印的发达,贺卡还很是精美呢。 甚至,元旦互送贺卡,更是成为全社会的潮流。 当时太监掌握下的印刷厂,印刷出来的贺卡,因为工艺先进、制作精美,成为时人都爱的新年贺卡。) 与唐伯虎齐名的江南四大才子——文徵明绘画里的明信片 王承恩走着走着,就拿定了主意。 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他必须要站在皇帝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 陛下要与京师百姓同庆,这可是获取人心的最佳时机! 第1333章 既许国家,再难许卿 他要立刻去安排印刷厂,抓紧印制一批糖衣出来。 多费一道手续,又算什么呢? 万岁爷废除了原24孝,从天下历代报国豪杰中,再选24人,列为二十四孝。 并将甲申之变时, 殉国的菜农汤之琼,不但位列忠贞祠,更是定为24孝之三,并亲提祭词——“大孝莫过于孝国”。 能够为陛下去死的菜农汤之琼,成了家喻户晓的豪杰。 这么做,自然是给百姓树立榜样。 皇帝大肆宣扬汤之琼,自然更加激发了百姓们的爱国情。 王承恩觉得,既然要分发糖果,就将皇帝要与子民同庆的话,写在糖衣上。 这可是替万岁爷抓住人心的好时机啊! 这些糖衣,必须精美! 还都要带着唯一的编号,让糖衣具有收藏价值! 只有这样,老百姓才会将糖衣贴在窗户上,夹在书本里。 单纯的发糖,吃过了,就没了。 要不了多久,百姓就会遗忘了这件事,顶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有将皇帝与民同庆的话留下来,成为时代的印记——百姓才永不会忘记皇帝的恩情! 京师百姓,几乎家家有枪! 拉住了这群人,要是再来一个甲申之变,单单京师这些百姓,就能将敌人全歼了! …… 看着皇帝和才人两情脉脉,吴有性不敢再打扰皇帝和才人,默默留下一张安胎的方子,带着一众御医离去。 朱由检在石凳上坐下,拉着丁才人,坐在了自己腿上: “小洁儿,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朕都给你。” 朱由检伸手捏了捏那娇嫩的鼻翼。 触手一片滑腻,就好似凝脂。 丁才人年前的时候,数次进宫。 这个身上有着后世独立女性风格的女子,的确吸引了朱由检的目光。 朱由检知道,以他的地位,爱情是奢侈品。 华夏重担在肩,他也没资格奢求爱情。 双肩许给了国家…… 就再也没了心房的位置啊! 虽然他也曾做梦—— 梦想着能够东边一个美人、西边一个妞…… 但是! 华夏的这副担子太重,他不敢有了一丝一毫的松懈。 这一次选秀,能有丁才人这样的妙人,让他对了眼,就是他最大的幸运。 他能替丁才人做的不多。 物质上的满足,就是他最大的自私了…… 此生既已许了国家,便再也顾不上卿了啊! “妾什么都不要。 陛下让内使监那边,给妾准备点酸梅子就行了。” 丁才人摇摇头,秀眉颦起,嘴角却带着笑: “陛下。 妾为陛下生儿育女,乃是本分。 只是妾一才人,陛下如此大张旗鼓,是不是太破费了…… 陛下! 国家到处都在建设,正是要钱的时候,陛下不要将妾放在心上,国库里的钱,还是用到民生上为好。” 丁才人是个聪明人,风摧独木的道理,她自然明白。 后宫深如海。 她一个刚刚进宫的才人,且不说头上还有那么多姐姐,就这同期进宫的另外7个才人,107个秀女,就有可能因妒生恨! 甚至,怕是阴谋诡计,让她流产也说不定! 丁姑娘几乎是白手起家,做到了汉都服装行业的龙头,虽然其中有张皇后、王承恩、唐王等暗中支持的缘故。 但是,若丁姑娘没有这个头脑,又岂能做到这一切? 朱由检呵呵一笑。 面前人儿在担心什么,他自然明白。 “不需担心。 朕无有母后,后宫大事,一应皆是皇嫂主持。 你进宫时日短,尚不知道皇嫂的为人。 皇嫂是自己人,她你是可以完全放心的。 只管放心就是,她会护着你的。 朕将暖阳宫旁边的听海轩,赐给你。” 听海轩挨着暖阳宫,正对着汉江河的那一面山坡。 当然,听海只是一个比喻,站在皇宫,只是能够隐约听到汉江河上的汽笛声,哪里听得到波涛哟! 倒是因为环绕皇宫的水渠,在听海轩这里盘旋了一道,朱由检就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因为水渠环绕,所以听海轩虽然小,却也别有风味。 说罢,朱由检拍拍手。 王廉从树丛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陛下,奴在。” “你去拟定一封诏书,送到丁才人娘家去!” 朱由检开口道: “丁家有女初长成,予朕再添骨血,朕不甚欣喜之。 邓州境内穰地,本乃冠军侯封地。(在邓州古穰县卢阳乡及南阳宛县临菑聚。) 赐丁家女穰嫔妃。 丁家二老,辛苦育女,为朕排忧解闷,朕不甚感激之。 赐丁老男爵,赐骏马三匹,赐祥云蜀锦十匹,赐民生蒸汽车一辆,赐双重门第。 穰妃之兄丁伟,专心科研,为我国家呕心沥血,朕不甚嘉奖之。 另,丁伟之宅,赐门第一,骏马两匹,蜀锦五匹。” 朱由检一开口,就连升丁姑娘三等,从一个七品的才人,一跃成为从五品的嫔妃。 这是朱由检能为丁才人做的,不多补偿之一了。 “臣这就去!” 因为是朝政大事,王廉直接用上了官身的称呼。 他已经是从四品太监,更是内官监的秉笔太监。 作为内官的48位大佬之一,这个臣,的确是早就够资格了。 朱由检挥挥手,王廉一路小跑的离开。 刚刚晋封的穰妃,顿时大喜,急忙弯腰: “妾拜谢陛下厚赐。” “快起来,别憋到了我们的孩儿。” 朱由检一把将丁姑娘拉起,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你将汉都最大的服装厂,都陪嫁给了朕,那可是只下金蛋的鸡。 这点银钱,又算得了什么?” 朱由检拉住了丁穰妃的手: “走! 这个好消息,让我们一起去告诉周皇后和皇嫂他们。” 朱由检终究没能告诉了周皇后和张皇后。 就在他刚刚拉着丁穰妃起身,还没走出后花园,就得到了消息。 丁伟来了。 进宫百十天,丁穰妃从未阔别哥哥这么久,她也很想见一见哥哥。 “陛下,妾肚子里的宝宝,刚刚对我说他想见舅舅了……” 听到自家哥哥到来的消息,丁姑娘委屈巴巴的看着皇帝,拿肚子里的孩子,当了借口。 “哈哈哈!” 这小女人模样,惹得朱由检大笑。 刚刚有了后人的欣喜,让他明知这小女人就是在邀宠,还是忍不住答应了她: “走,穰妃有喜的好消息,也该告诉朕这个小舅子了。” 第1334章 丁伟啊,你要会营销 虽然丁伟比穰妃大。 按照道理,朱由检要称呼丁伟一声大舅哥。 但是,这声大舅哥,朱由检是喊不出口的。 他可是比丁伟还要大一轮呢! …… 奉天殿旁边的暖阁内,穰妃一看到自家哥哥的烟熏妆,当场就笑喷了。 没有装了烟囱的柴油车,将丁伟喷成了一个地道的“黑人”。 油光发亮的黑人! 丁伟弯腰三拜之后,抬起头来,当场就愣住了。 他诧异的看着自家妹子…… 为啥这丫头也来了? 难道, 这丫头刚刚进宫,就成为皇帝身边的女官? 丁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才人的妹子,能够跟着皇帝一起出来见自己。 他还以为妹妹这是得到了机遇,成为皇帝身边的女官了呢! 只是,君臣有别,他只得强行压下内心的疑惑、与见到亲妹妹的喜悦,强行当做没看到丁穰妃: “陛下,小臣有好消息要告诉陛下。” “哦,是吗?” 朱由检拉了拉站在身后穰妃的小手: “朕也有好消息要告诉卿家。” “啊?” 丁伟懵了。 陛下拉了妹妹的手? 在这金銮殿上? 自家妹子不是随侍宫女? 朱由检宠溺的看着穰妃: “丁伟啊,你要当舅舅了。” “啥?!!!” 丁伟脱口而出之后,这才一跃从椅子上蹦起: “陛下,您,您,您是说……” 朱由检哈哈大笑,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小舅子啊,你该给你外甥准备礼物了。 吴太医算了时间,预产期就在冬月中呢。” “对了,还有个喜事没告诉你呢!” 朱由检宠溺的看着丁穰妃: “朕刚刚下旨,已经册封你妹妹为丁穰妃。” “有礼物,有礼物!” 丁伟咧着一口熏黑了的大黑牙,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好事啊! 这可是大喜事! 从才女一跃成为嫔妃,这可就定下了后妃的名份! 他龇着牙,喜滋滋的道: “陛下,俺的礼物已经拿来了。 内燃机车,已经可以定产了! 陛下,这个礼物好不好?” “啥?” 朱由检从龙椅上一蹦而起。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丁伟: “你说啥?” “恭喜陛下双喜临门!” 丁伟微微欠身弯腰,嘴角噙着笑意,一本正经道: “启禀陛下,内燃机车计划,已经顺利完成。 最多五天之内,臣就会向陛下递交大明皇家第一汽车厂,内燃机车生产计划!” 朱由检正待答应,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 “之前的蒸汽机车,还有多少辆没卖出去?” 丁伟收起了笑容,摇摇头: “陛下,新年之后,臣一直都在电力部那边,蒸汽车的销售情况,臣不太清楚。 年前的时候,库房还有三千多辆。 但是,新年时,各国使节团来访,安南那边新年购买了八百辆,朝鲜那边订购了三百辆,琉球国小,只订购了三十辆,倒是东瀛那边,订购了一千二百辆。 再加上郑氏等诸侯购买的,以及国内销售数量。 再计算上我们每月生产定额是288辆,这么一估算,应该还有小两千辆吧?” “朕也是忙糊涂了,倒是忘了你这段时间,在忙着电网那边的事。” 朱由检摇了摇头。 一旁的新晋丁穰妃,却是瞪大了眼睛。 多少? 库存三千多辆? 每月定额生产288辆? 也就是说,就自家哥哥开的那个——连调头都需要人搬的破车,每个月能够给陛下带回上百万的银元? 天啊! 自己起早贪黑,将服装厂做到了汉都前十之一,一个月才十来万的利润呢! 这…… 丁穰妃懵了。 朱由检对丁伟道: “蒸汽机车不要停产。 你回去后就更改销售计划,将蒸汽车转向普通富豪销售! 至于售价么,就以技术突破为借口,下调三分之一。 之后根据销量来,等到卖不动了,咱们可以再次下降售价么! 反正咱们这是千倍的暴利,不怕降价。” 朱由检看了一眼满脸迷茫的小女人,轻笑起来: “丁伟,内燃机车这边,你上点心。 你要记住了一个主旨——主打一个‘技术就是价值’! 内燃机车的售价,可以比之前蒸汽机车的售价,再贵一些! 此外,多做一些外壳,多设定几个系列,每个系列不但要取了不同的名字,目标人群也要区分开。 比如,卖给诸侯们的汽车,就给朕镶金嵌银,怎么奢华怎么来。 反正要让他们觉得——这就是身份的象征!” 丁穰妃再也忍不住了,不由低声问道: “陛下,之前妾没有进宫的时候,我哥哥不是说过,内燃机只有一个型号吗?” 丁伟则是苦笑着摇头。 自家皇帝什么心思…… 他已经负责了那么久的蒸汽机车,怎么会不懂呢? 陛下这就是——要掏空富人的腰包啊! 万岁爷,算是给那群富豪的心理,摸得透透的了! 就好像中华烟。 明面上是只供大明上层官场,实际上呢? 皇帝自己做着黑市的生意——一包20根的华子,运到了江南那边,就敢卖了100银元! 偏生还真的大把人买! 蒸汽机车也是这样。 说什么某一款只供诸侯,结果…… 还不是摆上了江南汉江商号的货架! 虽然一个月就只能卖出了十几辆…… 纯利润却比自家妹子那个新大明前十的制衣厂挣的都多! 皇帝的手段,高着呢! 还有他当初鼓捣出来的糖精——万岁爷就给它兑点蒸馏水,添加点果浆,就敢卖了三银元一小瓶! 偏生——一样是畅销的很! 朱由检哈哈一笑,对着丁伟开口,实则却是解释给丁穰妃听的: “这世上的东西,不是质量好了,才能卖出高价。 只要会营销,哪怕是门都关不上的破车,也能让全世界为之疯狂!” 比如倭系车。 有技术吗? 有个卵的技术! 不就是花点钱,找人吹么! 结果呢——神车! 比如刹得住的棺材钉,有技术吗? 锤子! 下暴雨开着门跑的五号电池而已。 …… 所以啊! 只要会营销,就算是坨屎,也是24k金的粑粑…… 第1335章 孤的宝马,不能累着了 “可是,这么做会有人买吗?” 丁穰妃不解道: “难道他们都不详细了解一下的吗?” “丫头,你想多了。” 朱由检笑着摇摇头: “这世上的人,独立思考者少,人云亦云者众! 只要吹得好,就有人信了。” 丁穰妃还想说些什么,反正这样的东西,她是不会上当的。 但是,她却强行忍住了。 这里虽然只是偏殿,却也是外朝。 万岁爷待自己好,体恤她很久没有看到哥哥的心情,才带着她来了东暖阁。 但是,她不能摸不清自己的身份! 后宫,是不能干政的。 朱由检握了握丁穰妃的手,暗示她有什么疑问,以后会仔细解释给她听。 他看着丁伟,继续道: “丁伟,你要记住了: ——我们的车,不管是蒸汽机车,还是内燃机车,当前阶段,都不是卖给普通民众的! 咱们的定价,就连小富豪,都买不起。 这玩意本身就是政治工具,是为大明服务的。 因此,内燃机车的动力机器,都可以弄成一套的。 但是,在外观上,必须要做好了区分。 朕不是将轿车、两厢车、三厢车、跑车、越野车的图纸,都给你了么! 你要主打一个外壳的差异化。” 没错,朱由检鼓捣出来的蒸汽机车,实际造价,还不到3枚银元。 就是两百斤不到的铁疙瘩,能花了几个钱? 这个钱,还是包含了设计研发费用,和人工工资在内呢! 但是,最畅销的那一普通款,售价——3988枚银元! 毛利润高达一千多倍! 按照朱由检制定的对外银元银子兑换比,这可是差不多整整一万两千两白银! 顶尖奢侈款镶金嵌银,美玉为伴,座椅更是采取了大红色、明黄色丝绸包裹。 乍一看,就很符合“我皇清”的暴发户审美。 分别是: 座椅红色,大量采取银箔包裹,触手所及的地方,采取翡翠镶嵌的“王者之驾”,售价高达; 座椅黄色,大量采取金箔包裹,触手所及的地方,采取同色玉片镶嵌“至尊宝马”,售价高达的! 这两辆烧煤的蒸汽机车,按照江南的银元白银兑换比,接近一个小目标! 按照实际购买力,更是价值后世几个小目标! 朱由检之所以这么做,就是特意针对清廷销售的。 就这奇葩配色,就连素来不走人路的倭寇国,也欣赏不来啊! 这玩意,郑鸿逵弄了几十辆,想卖给倭寇的大名们…… 主要是日本盛产金银啊,大名们别看物资紧巴巴,还真特么贼有钱啊! 结果,脑门中间光溜溜,剃着月代头的大名们,愣是没看上。 反倒是多花了5000大洋,让郑鸿逵又“运回来”,给换成了普通坐垫…… 至于朝鲜,人家“李公子”,就没离开汉都 ,人家更是看不上这屎黄一般的颜色…… 朱由检自然知道“我圣清”那群“英明神武”的主子爷们,到底有多么的奇葩! 这群玩意,不能以正常的人类目光去看待。 因此,为了满足清廷的奇葩“自尊心”,还特意将驾驶车辆的“马夫”,给安排在了车尾。 还将油门和刹车,都改成了双脚残疾款——也就是用手操作的。 这自然是方便“我圣清皇家司机”,跪着给主子爷开车的设计。 “我爱新觉罗家”的马夫,岂能坐在“哀家”前面! 必须跪着开车! 不坐后面,不下跪,就是对“我皇清”的大不敬! 但是,因为司机放在后面,遮挡了视线,因此,朱由检特意设计了个双人驾驶的模式。 两个司机各自有着一套操作系统,座椅更是一左一右,放在了后轮上。 这样一来,就能慢悠悠的上路了。 这个设计,更得“英明神武主子爷”的欢心。 车夫成双成对,这是好兆头啊! 至于会不会产生视觉盲区…… 反正“主子爷”出行的时候,是要净街的,没人敢挡在道路上。 视线差一点,那就差一点吧! 谁让“我圣清”的刀子利呢…… 当龚鼎孳肉疼的给多尔衮、方喀拉、大玉儿都送了一套“至尊宝马”后。 多尔衮接连称赞,爱不释手,还表示—— “这马儿跑得这么快,要吃不少草料吧? 孤的宝马,也不能累着了。 卿家想法子再弄一辆,好让孤晚上坐”…… “主子爷”一句话,江南豪门岂敢不尽心尽力? 就这样,多尔衮又得到了十几辆“至尊宝马”。 放在南京汉都商号仓库里,落了厚厚一层灰的“至尊宝马”,一下子卖出了近百辆…… (袁世凯脑洞还是太少了,都已经花了一万两白银给慈溪买车了! 为什么不继续讨老妖婆的欢心,将司机改到后面,将油门刹车换成手动的呢?) 朱由检制定的汽车的销售规则——在清廷干掉江南豪绅之前,都不会对平民进行售卖的。 这玩意,本质上就是汉江商团,薅取江南豪门财富的“升级换代!” 汽车是顶尖奢侈品; 华子、望远镜、高压锅、席梦思……这是高端奢侈品; 三国若是有糖精、袁术未必不丈夫的“糖水”,则是普通奢侈品。 这些东西,都是朱由检为了掏空江南豪绅篡夺走的国家利益,而特意安排的“一条龙”服务! 而棉布、白糖、成衣、钢铁制品……等等新大明工厂出产的货物,则是对江南豪门利润来源的狙击! 至于换壳套娃…… 这可是倭系车、德系车的致胜法宝! 管他什么品牌,管他是高端还是低端,大都是一套发动机。 等到羊毛薅完了,换个灯泡,又是一款“良心”车! 嗯~~~~! 价格还要上涨不少。 美其名曰——升级改款。 关键是只需要从羊群身上薅来的金山银海中,漏一点点——拉着大v去旅游一趟、给点购物卡,给出几本书…… 就有喉舌大呼——看看人家,多良心啊! 于是,无脑者盲从,争相大呼“真香!” 哪怕刚出了四儿子门口,发动机就要大修,也是自由与香甜的味道! 第1336章 人嫌狗憎的三皇子 这个法宝,朱由检岂能不祭出来? 《大明皇家日报》、《大明皇家晚报》,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喉舌。 多发布几款特别定制版,就能拉回来一船又一船的银子。 这买卖简直不要太香! …… 丁伟使劲点头。 这些东西,在卖蒸汽汽车的时候,他就从陛下这里取了经。 丁穰妃听得眼睛都要瞪出来啦!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内心正在翻江倒海。 好手段! 怪不得陛下的汉江商团,能够短短时间,一跃成为这世上最大的财阀了。 朱由检还在谆谆善诱: “丁伟啊! 除了顶尖款要多以外,普通款也是要多做一些心思的。 卖给豪门汽车的款式,还是要多鼓捣一些。 咱们不但要系列多,更是还要分为女性款和男性款。 女性那边,外壳可以小一点,角度圆润一点,颜色要萌一点,比如粉色、嫩黄、青草绿,主打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睛。 还有名字,也要起一些诸如猫啊、狗啊、蓝精灵、红蜻蜓,这样让女性一听就上头的。 价格上也要定一个讨喜的售价,比如1314,520,1413、3344之类。 这寓意么,就是一生一世、我爱你、一世一生,生生世世。 男性这边,定名以稳重、霸气为主。 售价则以998,1998,1888,1999,这样长长久久,就是要发财的价格。 记住了,1000和999之间,别看价格相差只有1银元,给人带来的感官,却是截然不同的。 同样的车,1000块人们会嫌贵,999却绝对会觉得物有所值! 丁伟,你要记住了,好寓意的名字,必须要卖的贵!” 丁伟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本。 趴在座椅扶手上,赶紧记录陛下的“金玉良言”。 这些东西,他平时可是没空琢磨的。 难得陛下今儿心情高兴,对他指导了这么多。 不趁着这时候取经,以后在想遇上这样的时候,可就太难了啊! 朱由检浑然不觉。 丁穰妃怀孕,还是个男孩的消息,让他心里憋了一团火。 赶紧搞定大明内部的事情,等他腾出手来,就要给自己骨肉谋划基业了。 澳洲那块地方就贼好…… 丁伟是个妙人,指点他一些,不妨事。 “还有油漆。 油漆上也要多做一些心思,高价车的油漆颜色,不要刷在低价车上。 培训好了商团的伙计们,要统一了他们的话术。 卖的时候,让他们这么宣传——卖的贵的车,就是大气稳重上档次,主打一个精英人士专属座驾。 卖的便宜的车——那就是垃圾货,贱民才买的,配不上老爷们的身份啊! 当然,售价还是要一如既往的高,咱们的购买人群目标,就是省级富豪。 既然卖给他们,自然要在车价上,让他们自我生出了买的值的心理。 还是之前说好的。 这种特供车,不要管销量,哪怕一个月只卖一辆,利润也足够朕养活十万大军。 短一点的,就主打一个普通富豪化,售价可以稍微调低一点,咱们掏的就是一县首富的荷包!” …… “丁伟啊,你这边要提前做好了第一汽车厂年产十万台的准备工作。 朕的大明,必须要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 让国民再忍一年! 等到江南事情定了,朕要将汽车,成为工薪人家都买得起的必备交通工具!” …… “丁伟啊,轿车、越野车、跑车,都要有! 不要怕库存,不要怕花钱! 朕挣的钱,就是给你们花的! 暂时的库存不算什么,等到朕向全体公开发售汽车的时候,第一汽车厂莫说年产十万台了。 就是年产百万、五百万,也是不够卖的……” …… 丁伟走出皇宫的时候,脚步都在打飘…… 而他的胸膛,就仿佛被塞了一把火! …… 丁伟走了之后,朱由检并未休息。 他让丁穰妃直接去了暖阳宫,又让自己身边的使唤小太监秦知恩,亲自负责丁穰妃搬家的事情。 听海轩本来就没有人居住,仅有两个小宫女负责扫洒。 听到新主子要来,两个小宫女高兴坏了,连忙将听海轩那本就明亮的玻璃,擦得又明又亮! 而最高兴的,还属三皇子朱慈炯了。 他这个年龄,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平素被张皇后管得严,早就憋疯了。 见到有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娘,早就欢喜的上蹿下跳了。 这泥猴子,抱了一大袋子各种鞭炮,眼巴巴的等在一边。 这些都是过年时候,被张皇后没收的。 皇帝就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明越来越昌盛,像甲申年那样,皇帝孤零零坐在大殿内,却没一人上朝的情形,再也不见。 新年正旦,群臣都给皇子、公主们带了小礼物。 文臣送上来的,自然是各种金玉之类的寓意深远之物。 而武将的性子直…… 他们却多是拿了各种小鞭炮…… 今年期中考试,朱慈炯拿到了年级前三,班级第一,张皇后这才又还给了他。 要不是张皇后正拉着丁穰妃说话。 朱慈炯早就粘着丁穰妃,去一边放鞭炮了。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三皇子,丁穰妃捂嘴轻笑: “皇嫂,你看三皇子都等不及了呢! 妹妹我还是先带他去玩一会吧?” 自家父亲当年榨油时,锤坏了身子,因此,她家只有兄妹两人。 小时候,看到人家别人兄妹好几个,做什么游戏都能搭了班子。 而他们兄妹俩,只有搭了别人的伙。 丁穰妃早就想要个弟弟了。 此时,一看到三皇子,丁穰妃就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都说长嫂如母,她这个小娘,倒是像个姐姐。 “妹妹你别理他。” 张皇后话语里全是嫌弃。 没儿的时候盼儿子,好不容易陛下过继给她一个儿子,却让张皇后操碎了心。 “这就是个泼猴,不管他的时候,班上就十六个孩子,他能排了十五名。 管他严一点,这成绩又直直的朝上窜。” 张皇后嘴里数落着朱慈炯,然而,话语里却全是骄傲…… …… 第1337章 超级工厂计划 东暖阁内。 朱由检并未离开,反倒是让人唤来了王徵、毕懋康兄弟。 三位老臣一来,刚刚行礼后被赐了座,就听朱由检开口道: “三老。 朕这里有个任务,还要三位爱卿挑起了大梁。” 王徵嚯的站起: “陛下请吩咐,臣一点都不老,臣还年轻着呢!” 他已经75岁高龄了,头发早已花白,却依旧腰板挺直。 有道是心情畅快了,人就不显老。 大明越来越强盛,他又是大明皇家重器局的一把手,皇帝的信任又无以伦加,王徵自然心情畅快的很。 这三年时间,就仿佛时光没有降临他身上一般。 甚至,比之前时候还显得年轻一些。 毕懋康、毕懋良也是紧跟着站起: “请陛下交代就是,臣等一定不辱使命。” 和王徵同岁的毕懋康,身体却不如王徵,显得要老了一些。 万幸的是汉都地处秦岭怀抱之中,并无北京那么寒冷,气候上也和两人的故乡差不多。 再加上位高权重,身心舒畅,因此,毕懋康兄弟的精神头,甚至比刚来汉都时候,更加的健硕。 比两人大了九岁的毕懋良,则就老态龙钟多了。 他已经84岁高龄。 朱由检看着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心中全是愧疚: “三位爱卿年事已高,朕…… 唉!” 朱由检长叹一声: “国家千头百绪,爱卿们早该颐养天年,朕却重担加于卿家身上,是朕对不起卿家啊!” 毕懋康一听这话,顿时慌了。 大明皇家大学的学生越来越多。 今年恩科,参加考试的士子,已经超过了八十万之众! 人才越聚越多,带来的就是顶尖人才的大量汇集。 有太多年轻人的技术水平,已经不输于他们了。 手底下的活,早就交给了那些年轻人。 他们五人,也就仗着年龄大,见识多,能够统筹全局而已。 皇帝这么说,是不是嫌弃他们太老了…… 刚刚落座的他,急忙再次站起: “陛下,您是不是觉得我们太老了,要赶我们走? 陛下你放心,我再也不抢你的图纸了,求求你别赶我离开,我还要看着咱们大明征服五洲四海呢!” “哈哈哈!” 朱由检放声大笑,他走下丹陛,伸手从王承恩身上拿来华子,丢给三人一人一根: “只要诸位爱卿,不觉得朕压榨你们这样的老人,朕的朝堂,就永远有卿家们的位置。” 他伸手依次拍了拍三人的肩膀: “既然三位不服老,朕就将这个任务,交给卿家们了。”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烟: “现今我国机械越来越多,不管是一级的农业、矿场,还是二级的冶炼、加工、纺织,亦或是三级的机械制造、船舶制造,都是需要大量标准零件的。 因此,朕是这么想的。 咱们可以将一些零件的标准,再次精确一些。 然后设立总工厂,专门生产这些标准件。 这样,我们的机械组装也好,工厂开设也罢,都能更加便捷。” 王徵一愣,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这可是大好事啊! 这么一来,别的不说,咱们的那些纺织机、蒸汽车的生产速度,就又能加快不少了。” 朱由检笑了。 不愧是机械设计的大牛! 王徵这眼光,老辣的很啊! 毕懋良也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镜: “陛下,臣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陛下的图纸了。” 老眼昏花的眼睛,开始放光。 每一次从陛下口袋里掏出的图纸,都是大杀器啊! 只可惜,自从上一次带走了一箱子,陛下就很少再给他们图纸了。 倒是丁伟那小子,得到了一大摞汽车图纸。 毕懋良盯着皇帝身后的小太监,早已饥渴难耐。 朱由检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开口道: “郑和号战列舰、北疆号战列巡洋舰,已经圆满完成了试航。 甚至,郑和号01,02,03,更是已经进行了实战检测。 朕预计会两年内,再次生产两种战舰各17艘。 如此一来,咱们就需要好几款超级重力机械。 比如超级水压机,比如超级轧钢机,比如超级锻打机…… 因此,朕准备新成立一座大明皇家超级机械工厂,隶属内监。 正巧,丹江口大坝正在修建中,这里发的电,足够超级工厂使用。” 三个老大拿一听这话,眼珠子纷纷开始放光。 陛下别出心裁,全钢制造的六艘战舰,堪称巨无霸! 尤其是郝摇旗带着三艘战列舰,更是抵在清军战壕外对轰! 饶是清军数百门重炮轰击,却仅能将郑和号砸出几个坑坑洼洼。 反倒是郝摇旗的三艘战列舰,将清军轰得人仰马翻,单单炸毁的红夷大炮,就超过了三十门之巨! 陛下真要是将两种战舰,提高到二十艘的级别——天下之大,大明何处去不得? 这才是真正的日月所照,皆是明疆啊! 朱由检看了三人一眼: “这个任务,交由你们共同完成。” “噢……” 王徵、毕懋康、毕懋良,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三个老大匠,浑然不知朱由检的这个任务有多难,还在为僧众粥稀而懊恼呢! 朱由检笑了笑。 这可是万吨水压机,超宽轧板机啊! 后世的我们,单单万吨水压机,从立项到成功,就整整用了三年半! 从1958年5月开始立项,决定交给上海江南造船厂制造,到1961年12月,成功制造出了吨水压机! 这就不算超宽轧板机了…… 这三个可爱的老祖宗,还不知道朱由检交给他们的,是一个多么艰巨的任务呢! 朱由检冲着王廉点头。 王廉急忙提过来一个小巧的带锁箱子,王承恩取下脖子里的钥匙,打开了箱子。 朱由检拿出一沓图纸: “该怎么做,朕只有一个大概想法,都写在了这上面。 具体的设计,还是要靠诸位爱卿来实现的。 当然,朕的这个想法很好。 然而,从无到有,却是千难万难的。 三位爱卿不要怕! 你们要人,朕就给你们去皇家大学挑选的权利。” 第1338章 工业母机与来年大建设计划 “你们要钱,朕的内帑,不限额供应! 因此,诸位卿家不要怕花钱。 一切,都有朕给你们兜底! 因为咱们是从零开始,因此,朕给各位一个建议,不管是什么机械,咱们都可以先造小一些的,积累了经验,然后再一步步突破了它!” 三位老大匠,都认真点头。 当初建造水泥厂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王徵代表三人开了口: “陛下放心就是,臣等记住了。” 说完了万吨水压机的事情,朱由检又拿起另外一沓图纸: “诸位,这是另外一个构想。 朕称之为工业母机,这是专门用来制造机器和机械的机器。 也可以叫它工具机。 主要由车床、铣床、刨床、钻床、镗床、磨床、制齿机等组成。 这个东西的精度越高,咱们制造出来东西的误差,也就越小。 这个东西真要是面世了,咱们的机械制造业,将会瞬间拔高到另外一个高度!” 三人疯狂的点头。 经过了这么多事,就算陛下说人能上天,他们也会坚定不移的相信。 朱由检见三人并无异议,随手将箱子合上,把钥匙交给了王徵: “如此,那三位爱卿,就再挑了这个担子。 诸位,工业母机计划,是我大明的重中之重。 爱卿们要记住了,这东西的出现就是我大明真正腾飞的开始。 朕这里有一幅字,诸位要当做了院训,永世流传下去!” 王承恩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个卷轴,展开了。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工业母机事关国家安全,务慎务谨务必先进!” 王徵郑重接过。 朱由检继续道: “还有,重器局这边,今年火车的制造、铁轨的制造,必须要满足了铁路建设的需求! 以为来年的大建设做铺垫。 朕已经将清军赶到了新成立的安徽境内。 朕这么做的原因,三位爱卿早已知晓。 清军所过之地,士绅若不合作,必然要逃离当地,来我大明。 对于这些人,我们是可以甄别后吸收的。 而实际上的情况,却是那些早就暗中支持清廷的豪门,必然会跳出来,直接投入清廷怀抱。 也就是说,这么一来,我们就能甄别出隐藏在群众里的坏人!” 朱由检眼睛眯了眯。 没错! 这就是清军的正确用法。 利用清军,分别出哪是自己人,哪是汉奸叛徒,这是最快捷的方法。 毕懋良若有所思,他扶了扶老花镜: “也就是说,陛下马上就要恢复天下了!” 陛下特意提起了蒸汽机火车头,必然是要大肆修建铁路的。 而中部铁路局,是有独立的制造生产车间的。 大明这边铁道线都已经铺开,纵然道路延伸,需要的蒸汽机头也不会太多了。 陛下这么交代,必然是要开辟新的铁路线。 然而,在大明铁路路线早已规划完毕的情况下,还需要这么多车头…… 这不就是说明了要打通刚刚成立的安徽省么! 而今,安徽大部可是在清军控制下。 陛下要这么做,用意是什么,还不清楚吗? 毕懋良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内: “陛下,清军的这把刀,也该完成使命了。” “哈哈哈哈!” 朱由检放声大笑。 的确! 他一直都在将清军当成了自己手中的刀。 清军走一趟北直隶,隐藏在北直隶的汉奸叛徒,被一网打尽! 清军走了一趟运河,运河两岸的汉奸叛徒,再次暴露! 清军打了一次扬州,扬州那些早已暗中投敌的盐商、豪门,被连根拔起! 而今,清军即将南下…… 江南的那群叛徒,还藏得住吗? 历来打天下,怎么杀敌人,都没有关系。 而治天下,讲究平衡啊! 他虽然是皇帝,想要清理了那群叛徒,也需要一个“合法”的借口! 还有什么是比——投敌,更大的罪责呢? 东林、复社想要玩阴谋诡计——那就让他们看看一个报经后世厚黑学毒害的愤青的手段! 玩计谋? 呵忒! 经过了信息大爆炸时代,还有什么计谋是朱由检拿不出来的呢? 朱由检笑声方歇,使劲拍了拍毕懋良的肩膀: “所以,朕需要大量的铁路,需要大量的火车头,需要大量的铁轨! 我大明清除了体内的毒瘤,就该一飞冲天了!” 永盛二年五月初八日,大明腾飞计划,开始实施。 …… 就在新大明正蒸蒸日上,再迈新台阶的时候,江南的党争,愈演愈烈! 甚至,到了短兵相接、你死我活的地步! 朱由菘继承大统,马士英、阮大钺这些原本的边缘派,成为了弘光朝的既得利益者。 利益的转变,让东林、复社等原本主掌了一切利益的政治党派,不满到了极致。 扬州之战中,虽然史可法因为不降,被多尔衮下令杀害,使得弘光朝的战略布防,出现了难以愈合的漏洞。 然而,实际上现在的形态,却是对弘光朝更加有利的。 在史可法制定的南明防御政策中,是以天险长江为基础,来布置的。 长江虽然是天险…… 然而,历来南方朝廷,想要守住了江南,是必须要防守两淮——襄阳——汉中这三处要地的。 最低,也要守住了川北。 也就是说,实际上的长江天险,是要建立在以长江为物资运输线,将边防推进到淮河——秦岭一线上。 所谓的长江天险,并非是防守长江,而是以长江串联的一系列战略要地! 这样一来,军事对峙线,全都有长江航运的支撑,使得敌人想要打破这些重镇,难度暴增数十倍。 站在弘光朝的立场上—— 扬州的丢失,失去了两淮地区,弘光朝的战略防线,成为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破漏斗! 然而,因为朱由检的介入,清军又被驱逐到了凤阳、滁州两府。 永盛朝夺取了扬州,又等于是替弘光朝守住了清军最容易南下的江淮地区。 这么看来,实际上朱由菘的战略防御,是要更加容易的。 然而…… 最难满足的就是人心! 东林、复社等党派,作为豪绅的利益代言人,自然恨不得抓住一切大权。 第1339章 没人敢戳破的皇帝新装! 马士英、阮大钺等人的掌权,本就让党人不满到了极致。 而史可法的死亡,却进一步削弱了党人在弘光朝的顶尖力量。 “众正”党人,从来都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史可法实则亡于“东林党”的本质,他们自然不会剖析。 在这群只会阴谋诡计坑害国家,只为肥了自身的“众正”看来,史可法的死,就是弘光朝帝党份子迫害的! 这么一来,党人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攻击掌权的马士英、阮大钺……甚至——弘光帝! 这就像是上中下三策。 干掉弘光帝,能够完成上策,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干不掉弘光帝,只要干掉马士英、阮大钺等人,也达到了中策的既定目标…… 皇帝成了光杆司令,他们一样能掌握了一切大权! 就算上中两策都完不成,将脏水泼向了弘光帝、泼向了马士英、阮大钺…… 就能让帝党的民心,进一步下降! 朝廷一旦没了威信,最终得利的是谁? ——掌握了地方的豪绅啊! 这群豪绅,还不是东林、复社??? 这个下策的结果,“众正”们也一样是可以接受的! 东林党人本就是阴谋诡计的老手,甚至,明末的他们,已经开始玩起了阳谋! 比如推动倭寇侵朝…… 不管万历打不打? 最终大明皇室的统治力,都会进一步下降。 不管倭寇和大明朝廷谁赢谁输—— 唯一得利者,就是那群豪绅! 他们可不单单发了战争财,更大的利益是皇权统治力的减弱,使得豪门得到更大的权利! 这就是个阳谋。 不管万历打不打,他们都是稳赚不赔的。 有人说明末的党人,就是一个霉子那样的“军工复合体”。 实际上,党人远不止区区一个“军工复合体”,可以定性的。 对上——他们已经篡夺了朝政制定大权,左右大明军事力量。 已经成为了无冕之皇! 对下——他们已经通过掌握民生的方方面面,进而掌握了底层百姓。 更是已经成为了无冕之皇!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党人内部本身也派系林立,使得他们无法拧成一股绳; 同时,大明三百年江山,自有一群忠君爱国、立志报效大明者,坚定地支持朱家皇帝…… 他们早就登基成皇了! 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下,南明弘光朝,又一次成了斗争的牺牲品。 “妖僧案”、“童妃案”、“真假太子案”,三大政治事件,成为了党人夺权的又一次阴谋诡计! 这三件事,也可以当做一个阳谋。 不管能不能达到目的,朱由菘的法统地位,都会被削弱! 就和几十年前,万历皇帝时,那一场抗倭援朝一样! 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再一次罔顾国家! 甚至,不惜大肆制造谎言! 他们编织的那一套污名化下的弘光帝,就像皇帝的新装,是那么荒唐可笑…… 然而,没有人敢戳破! 你要是戳破了,一顶“伪史论者”的高帽,一定会扣到你头上! 究其根源,正在于东林——复社中的一些骨干分子、以及他们的后来者,视“门户”、“声气”,重于国家、重于社稷。 ——失去了制约的资本,在他们的眼中,从无国家民族概念! 他们从不用会用逻辑来还原历史。 也从不敢让人从利益来还原历史! 东林、复社,以及他们的后来者,为什么会替资本,冒着杀头的危险干坏事? 背后的深层原因,却是因为这些党人,以及他们的后人,本身就是利益集团的代言人。 他们的背后,都是依靠“制定”朝廷政策,损公肥己的利益集团。 ——他们本身就是资本集团的一份子!!! 屁股坐在了资本的那一边,岂能让你掀开了真实的历史? 诚如我前面的那句话——三百年的王朝,自有忠君报国者。 而这群人,恰恰都是郁郁不志者!!! 翻翻史书,投降清廷的、乱世一来躲入深山观望者,都是谁? ——这群人,恰恰都是高官厚禄者! 或者说,他们就是明末的既得利益集团! 而这个集团中,最多的却是走私海商! 这些党人,为了自家利益,素来爱走极端,甚至惟恐天下不乱! 朱由菘哪怕坐稳皇位已经一年多了,早已成为公认的天下之主…… 然而,既得利益集团中的东林、复社,却依旧孜孜不倦的攻讦朱由菘! 在这些人看来,“福藩继统”的朱由菘,坐稳了天下→→→等于万历以来,自己党争成果的全面失败! 这个结果,作为成功享受从朱家皇帝手中薅夺了政策利益的东林、复社……以及他们的后人=======能接受吗? 东林、复社不会接受! 他们的后人,一样不会接受! 还是因为屁股啊! 东林、复社当年,就是依靠“争国本”,逼得万历不上朝,逼得万历不得不服软…… ——万历被打断了腿,被打破了脑袋…… 被打的不敢上朝…… 使得东林、复社背后的利益集团,成功薅夺了国家权力。 一场持续几十年的“争国本案”—— =====皇帝失去了一切! =====东林、复社背后的资本,成为了胜利者。 而恰恰——早在隆庆年,本属于国家的外贸大业,就被转移到了豪门资本头上。 拿到了航海贸易,又拿到了朝政制定大权…… 会发生什么? →→火箭马一场游说,就出了个“不降价协议”——明朝这群东林、复社…… 可即是火箭马这样的资本家,又是能让皇帝都不敢管事的朝政制定者啊! 人家一手握着“制定朝政规则”的大权,一手握着从上到下、包罗万象的资本…… 会发生什么? ——历史已经证明——改朝换代!!! 朱家皇帝不愿意接受他们已经成功掌权的现实,想要将资本再次关进笼子里…… 那就换上清廷!!! 也就是说,“正国本”也好,明朝的灭亡也罢——本质上就是利益集团,针对皇权的围剿行动! 那么南明弘光朝三大案呢? ——继续围剿皇权而已。 第1340章 谎言堆积起来的明朝历史 试想一下,如果朱由菘坐稳了天下,有了自己的保皇党派系…… 这群保皇党,会不会“尊王攘夷”呢? 那么是不是——保皇党就会借机掀起清查“万历正国本案”的行动? 政治无小事。 借着一个由头,将敌对党派踩在脚下,打进历史的臭水沟里,是贯穿整个人类社会的唯一通则! 比如西方。 时至今日,依旧是这个对待我们的。 如果那件事“争国本”被定性为错误——是不是东林、复社的一系列政治斗争,也都是错误的? 既然是错误的,要不要改邪归正? 要不要政治清算? 那么——诸如东林、复社这样的利益集团,是不是就要被连根拔起? 既然如此…… 东林、复社岂会坐以待毙? ——那就从根本上解决他!!! 他们的解决办法,无外乎这三个: 1:要么干掉弘光帝,换了一个听话的皇帝……: 2:要么剪除朱由菘身边的保皇党,让皇帝成为新一个的橡皮图章…… 3:亦或——彻底搞臭朱由菘、以及他的保皇党,让朝政成为一句空话!!!! 这就是“妖僧案”、“童妃案”、“真假太子案”、“朱由菘昏庸”……背后的真正真相! 政治,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政治。 政策,也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政策。 政治的背后,是利益的博弈。 政策的背后,是手握权力者的规矩。 或者说,这叫:“权力者的游戏。” 不是权利,而是权力!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任何一个政策的制定,都代表着各方利益博弈结果的体现。 南明为何建立之初,就内斗不断? 想弄明白这个问题,就去看看拥立他们的都是谁? 谁在朝堂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而谁没有得利? 弄明白了后面这三个问题,就可以知道前面“南明内斗不断”的答案了! 朱由菘——依靠四镇军权上位。 朱聿键——依靠郑氏军阀上位。 朱聿鐭——依靠广东一省高官上位。 朱以海——依靠不得志东林、复社、地方军而上位。 推举他们上位的,是一小撮利益既得者。 诸如东林、复社、军阀……那些没有得到朝堂权利的人呢? 他们为了自家利益,能承认这个新朝廷吗? 人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能不干掉你嘛! 这些南明朝廷,岂有不“只顾内斗、匆匆而亡”的道理? 这就是人性啊! 其他诸如:潞王朱常淓、伪太子王之明、广西桂林的靖江王朱亨嘉、江西抚州益王朱慈炲等…… 也都因为这样的问题,短暂而亡! 反倒是那个见机不妙,投向农民军,彻底另立班底的永历皇帝,还差一点就全复天下了! 唯一的那个例外:朱由榔——依靠士人,却成了朱跑跑; 转头依靠农民军,差一点就打回江北了…… 为什么就只有那个着名的“朱跑跑”,反倒是坐稳了半壁江山那么久? 甚至还极有可能恢复大明? 就因为支持他的是农民军! 农民军手中握着军队,有“力量”;朱由榔是皇帝,有名义上的“权”! 这两个组合在了一起,就是“权力”。 所以,朱由榔的永历朝,持续了十七年。(1646年--1662年) 说回弘光朝。 朱由菘的上位,得到最大利益的,是四镇、是马士英、阮大钺!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标签——“非东林、复社核心”。 反倒是东林预期中的“全握朝政”,成了泡影,没有拿到了弘光朝中枢大权。 人家“目标”没有达到,能不扯后腿吗? 因此,弘光朝这群所谓的“众正”…… 一遇风吹草动,不管真相如何,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必欲推倒福藩(朱由菘),另立新君,才肯罢休。 还是那句话—— 【东林、复社人士,嘴里的“别正邪、分贤佞”,实际上是自封“正人”、“君子”!】 他们从来都不正! 他们“正”的,只是自家的利益。 →→只为东林、复社,能够独揽朝政——而制造的舆论而已! 不要小看了舆论的威力。 就好似当年针对莲花味精,散布的那个谣言——“味精致癌”…… 莲花味精打赢了官司,证明了自己不会致癌…… 结果——却彻底丢掉了市场。 因为鸡精的利益——太大、太大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谣言——占据了整个市场43.4%,巅峰时高达45%的莲花味精,跌落泥潭二十年…… 讽刺的是——配料表排位第一就是味精的鸡精,成了家家必备的调味品! 荒唐不? 可笑不? 然而,当年“鸡精不致癌、味精致癌”的谎言,却人尽皆知!!! 这就是谎言的威力! 这样的例子少见吗? 充斥我们耳边的,遍地都是! 比如猪油、比如霸王、比如营养快线、比如塑料紫菜、比如三株口服液、比如魔法士干脆面…… 资本从无正义。 为资本代言者,更无道德可言! 这是人性。 东林、复社这群党人,作为明末最大的资本家,他们会“忠君爱国”? 这比爱国想,还更加荒唐可笑! 嗯…… 就是那个——别无端联想…… 讽刺的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逻辑,却成了历史研究者不敢碰、不能碰的所在。 东林、复社…… ——必须“众正爱国”。 为资本代言、本就是资本的他们→→竟然成了不能去揭穿的正义! 这就是明朝历史,隐晦难懂的根源所在。 最根本的逻辑关系,都不敢搞清楚,能搞明白明朝吗? 当“爱国”的帽子,成了东林、复社的标签之后,胆敢揭穿他们的,就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由于他们当中的骨干分子,为夺取权力,往往采取阴谋手段,更是又掌握了笔杆子,大玩“一言之堂”(包括焚毁史料、编纂《明史》)! 使得后世百姓,愈发难以弄清明朝的详细情况。 但是,还是我那句话—— “斗争的过程可以被隐藏; 而利益的改变,是隐藏不住的!” “唯有从利益去看历史,你才能得到一个真实的历史!” 第1341章 矮个子里选将军?不!连挑选的权利都不给他! 对弘光帝进行人身攻击,借“三大案”大肆发挥的,都是自命为“君子”的东林、复社骨干力量! 由此,也可以看出——这群人的真正目的—— ——就是为了搞臭弘光一系的铁杆皇帝支持派,拿到国家的权利而已。 其中的主要代表之一——是黄宗羲及其创立的浙东史派。 就连《明史》,也是这群人编纂的。 与清廷合作,焚毁史料,留下自己的一家之言,让世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很熟悉? ——那群自号自己是“史上最聪明人”的新纳粹小以…… 是不是也是这么玩的? 而坚持小以正确的…… 是不是还是这群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扒拉了利益,才能看清真实的历史! 自然也包括了现今。 我们眼下的活生生现实,终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今日的我们去看明朝历史,何尝不是未来的后人,翻看我们这一段时空…… 火箭马为了推动“不降价协议”,所做的一切游说,今时今日都不会公布出来! 更何况未来后人来翻看时的——这一段“历史”? 到那时,充斥后人视野的——是资本挥舞钞票下的“全网怒骂华系车没良心”! 现在的我们,都看不到真相,更何况后人? 这是不是明代东林、复社的翻版? 讽刺吧? 火箭马有多少暗地里的交易? ——能让这么多车企放弃市场,签署这个“不降价协议”…… 你们说火箭马究竟说动了谁? 能让1柒这个长子都低头认输…… 这个【“不会被文字记载出来的某个大手”】,究竟有多么可怕? 究竟是谁被火箭马“游说”了呢? 如果不是火箭马的游说,为何最后官面又出手击碎了这个协议呢?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从利益反推,有两个猜想: 1:华系15车企,为了自家利益,威逼正在“视察”我们的火箭马,推动“不降价协议”。 2:火箭马为了自家利益,“游说”某人,某人强压下,15车企不得不签署“不降价协议。” 请注意了,这15车企中,有一个一柒,这可是长子! 如果是猜想1=====“不降价协议”最终得利者,是华系车。 既然华系车得利…… 那就符合国家战略大布局!!! ——为何最后这个协议,又被官面强行击碎呢? ↑坐视包括长子在内的华系车不挣钱,去维护火箭马的利益? ↑这么傻? 华系走出国门,可是↑一直都在推动的事情啊! 这是↑全面崛起大棋下的战略布局。 ↑击碎这个协议,只能证明“不降价协议”伤害的是大战略。 所以,“不降价协议”的真实背景,只能是猜想2!!! ——火箭马的“游说”,够硬、够多、够厚~~~~! 任何政策,背后都是利益的博弈。 嘴里的“富丽堂皇、正气凌然”,都是虚假。 看他怎么做…… 看他做了什么…… 才是评判正确与否的唯一标准! 也就是我一直都在说的——“从利益看历史”。 看结果吧! 十月、十一月,接连两个月,比亚迪、奇瑞的销量,都突破了三十万、二十万! 十一月,吉利也突破二十万大关! 再加上长安、长城。 就这五个品牌,几乎已经占据了全国销量的一半! 你们告诉我——“不降价协议”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是火箭马“游说”了某人,出动“镇压法手”…… 我把我的虎八砸碎吃了! …… 五月十八日。 大晴天。 洁白的云朵,悬挂在湛蓝色的天空上,就好似。 进入夏季,水流量变大,逐渐变得浑浊的长江,宛如一条土黄色的带子,蜿蜒在青翠的大地上。 就在这条奔腾江水的北岸,滁州、和州境内,有两条河流,汇入了长江。 这就是清流水、牛屯河。 河流不大,只能走了小船。 然而,却成了清军的造船基地…… 今日的大清国,只能龟缩在南直隶江北区域。 还只有半个南直隶江北大地。 地盘小,河流就少。 多尔衮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只能矮个子里挑将军…… 哦不! 多尔衮连挑选的权利都没有! 实际上,南直隶江北区域,如果凑合一下,能够造船的河流、水域,还是有一些的。 比如西方的庐州、安庆两府,都有合适的地方。 庐州府的巢湖、安庆府发雷池等,都可以当做造船基地的。 然而——这两地则早在去年春季,就被魏国征夺取了。 魏国征可是方正化的徒弟,又经营了整整一年时间,多尔衮不敢招惹他。 而东方的扬州、淮安、徐州,也可以依靠淮河、运河,制造船舶,作为南下的工具。 如果玩过红警,就会明白,攻击战时,己方的造船工厂,必须要找到一大片水域,作为停放战舰的地方。 等到造出来的战车多了,才能一举推平对方! 如果选择的造船基地,就在对方眼皮子底下,你造出来一辆,就被对方打爆一辆。 连自守都做不到,又何谈进攻呢? 但是,在年前徐州、扬州两战中,这些地方,也已经尽数被永盛皇帝夺取。 甚至,就连凤阳中都所在,也被徐州明军夺回了。 明军控制了凤阳、徐州、扬州,自然不会放过淮河水域。 水流充沛的淮河,可是天然的航道。 各种蒸汽机战舰数量,已经突破两百大关的明军,岂能不利用了这条河流? 今时今日。 明军的战舰横行淮河、长江之上,将清廷包围在了长江以北的狭窄区域内。 大清朝廷的手上,只有小半个凤阳府、和州府、滁州府,以及应天府的江北江浦地区。 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是十来个县,方圆三百里的江山。 南北只有不到两百里长,东西宽度,也不过仅仅三百里出头! 在这么狭小的区域,挑选适合造船的地方,可真为难死了多尔衮。 扬州之战距今,不过短短小半年的时间。 年纪轻轻的多尔衮,头发就全白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横渡长江,夺取了脂膏江南,给清廷补血。 然而…… 历来北方政权想要渡过长江,都需要寻找一条直通长江的河流,沿线设置造船厂。 或者找到一个巢湖、洪泽湖、雷池这样的水域,制造战舰,同时,开挖扩宽汇入长江的河道。 等积攒到了足够的数量之后,一涌而下,突破南方政权的防御,横渡长江。 第1342章 传令:今晚渡江! 对于清廷来说,想要渡过长江。 原本最好的两条河,自然是运河和汉江。 北方政权攻打江南,影响最深远的典范模板,就是夺取襄阳、准备大军渡江的曹老板;和隋明帝杨广当年灭陈之战。 这就是襄阳、徐州地理位置,那么重要的原因。 因为北方政权夺取了这里,就可以利用天然的河流条件,囤积了足够的战船。 然后凭借数量优势,一举突破了江南的防线。 这是早已有了成功案例,可以当做模版的渡江方案。 而最不可取的,就是在长江北岸设置船厂,造船渡江。 因为这样,会给江南政权一个家门口的固定靶——有多少人,都不够朝里面填的! 长江最宽的地方,也就是十来里而已(不算入海口)。 造船厂是死的,无法移动。 而战舰却是活的,能够随时改变位置。 进攻的主动权,在江南政权手中。 多尔衮真要这么做,江南朝廷就有了——能随时随地发起突袭的权利。 不管是夜袭焚烧船厂也好,还是战舰冲突也罢,都是对江南有益,而对江北有害。 原本清军想要渡江,是很简单的事情。 扬州之战时,清军的手上,已经掌握了近八百艘战舰了! 只可惜…… 褚宪章一出手,就让惶惶不安的南明军,找到了脊梁骨。 勇卫营在追着清军打,都没对船队出手呢! 多尔衮的船,就被南明军又给夺了回去。 多尔衮恨啊! 如果没有朱由检那厮的掺和,以东林、复社和他们大清的关系,别说造船渡江了—— 东林“众正”能跳进水里,将清军大爷给背到江南去! 然而…… 扬州之战时,帮助清军破门的盐商,被朱由检连根拔起——九族之内,再无一个活人! 这残酷的一幕,却是让东林复社,再也不敢明着支持他们了。 任凭多尔衮如何威胁、如何许诺…… 那群人还是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只是告诉他——他们会暗中破坏南明防线,不让清军的渡江行动,遭受南明军队的攻击。 至于迎驾…… 方正化那厮的炮口,就对着整个南京城呢! 谁敢动? 真当方正化不会杀人啊! 南京城门上悬挂的脑袋,已经只剩下骷髅架,都还没人敢取下呢! 方正化的“商行护卫”,比南明最精锐的大军还厉害,谁敢去触了方正化的霉头? 不是没人想着转换门庭,投向永盛朝廷。 只可惜,投降方正化这个肮脏的“阉党”——“众正”老爷们看不上。 想要投靠朱由检——人家朱由检可不要他们! 年前,李岩更是一举抓获了他们数百人! 朱由检的态度,已经是公开的了…… 再加上——东林复社的“君子”,也一心想要篡夺朝政,做了自家的生意。 如此内外矛盾,就使得东林、复社的“众正老爷”,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而最根本的原因,却是——多尔衮给的多啊! 东林、复社不敢迎驾,清军想要南下,就必须足够的船只。 也就是说——多尔衮想要渡江,要先找到了一条能够当做造船基地的河流! 然而…… 今时今日,最适合作为造船基地的地方,都在永盛皇帝手中。 大清的手上,只有区区两个半府。 多尔衮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只能将仅仅只能通行五十石小船的清流水、牛屯河,作为大清的造船基地。 这小半年时间,多尔衮造好了船…… 却接连三次,都被郝摇旗直接轰成了稀巴烂…… 为了防备郝摇旗的战列舰,多尔衮只得采取了范文程的建议—— “放谣言、结呆寨、打笨仗!” 通过三次战役,范文程抓住了明军的致命缺陷。 明军的火炮都是开花弹,弹药需要从两千里之外的汉都运输过来。 纵然明军的运输船,都是会喷着黑烟的蒸汽机船。 然而,一来一回往返四五千里,最少都需要七八天时间。 因此,大清想要渡江,只需要沿着长江,开挖出几条纵横三百里的战壕。 只要这玩意修建完毕,明军想要侦查他们造船厂的实情,就很是困难了。 然后,在造船厂周围,打造船模,用假东西,忽悠明军上当,消耗他们的弹药。 若是配合好了,利用明军运输弹药的时间差,就能完成了渡江。 范文程说的很清楚,这么一来,清军的死亡人数,将会直线上升。 这是最下策的无奈之举。 然而,多尔衮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永盛皇帝沿着淮河、长江南北夹击清军,如果他再不做了决断,等朱由检真的开始进攻,大清就全完了! 多尔衮明知道朱由检拿他当做了刀…… 却也不得不配合! 因为——当狗,就要有了狗的觉悟。 “我皇清”就是这样起家的。 怎么不懂如何做好了一条狗? 多尔衮只有采取范文程的建议。 大清父皇摄政王看着半年来,那巨大的战损,一颗心都在滴血。 万幸的是,他即将成功了! 就在昨天晚上,他用假船,忽悠郝摇旗那游曳长江的一艘巨无霸,打完了炮弹。 而今天上午,他又再次做出了南下渡江的假象! 而郝摇旗,果然再次上当! “哈哈哈哈!” 看着手下儿郎被一个个炸飞,还未落地,就变成了残骸。 多尔衮却放声大笑! 大清—— 即将占据南直隶、浙江这两个脂膏之地! 只要拿下了这两个富得流油的地方,大清就不会失败! 死一点人,算得了什么! 有了这全天下最富的两个地方,到那时,大清就算不能占据江南半壁江山,也能守住了最脂膏的江南! 只要爱新觉罗家能够坐稳江山,只要爱新觉罗家能够荣华富贵…… ——哪怕全世界死完,也是值得的! “来人! 传令下去,让前线儿郎,都给我好好的打! 一定要将这两艘大船上的炮弹,全部消耗空了! 今天晚上,我们开始渡江~!” “告诉他们,只要渡了江,孤许他们一月不封刀! 谁抢来的银子,就是谁的,孤王一枚铜板也不要!” …… 第1343章 朱由菘:哟!这可是黑市里也买不到的银盒华子啊! 宽阔的江面上,一团团乌云,正在逐渐消散。 而新的乌云,却在不断的制造着。 这是战列舰喷出的黑烟。 郝摇旗开着两艘郑和号战列舰,游曳在南京城外。 “轰轰轰轰!” 庞大的钢铁巨舰,发出阵阵怒吼。 一团团火光,砸向对岸的清军。 凌晨才匆忙修复完毕的阵地,又化作了一片火海。 扭曲的炮管,飞上了天空,重重的落下来,砸在清军头上…… 不需要望远镜,就能隐约看到,一群群清军,被爆炸后的气浪,炸到了半空…… 清军不是干挨打,也在不停地还击着。 甚至,开炮还击的火炮数量,远远超过了明军。 只是,他们的反击,是那么徒劳。 面对不能移动的阵地—— 从战舰上开炮,就是在打固定靶! 清军沿着江岸,开挖了好几道壕沟,明军只需要计算好距离,调整了炮口,不需要刻意瞄准,一发炮弹下去,总能炸死了人。 而清军…… 上百门各色大炮的怒吼,却是将弹雨落在了宽阔的江面上。 就算偶尔有了一发运气爆棚的炮弹,落在了郑和号上…… 然而,最薄弱处装甲,都厚达一寸的郑和号——红夷大炮的铁疙瘩炮弹,也就是留个小坑罢了。 高耸的指挥室内,郝摇旗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将军。” 任光荣嘴角噙着笑意: “东虏这是班门弄斧啊!” 战列舰最顶部的了望塔上,固定着一个最新款的固定式望远镜。 那玩意,可是孙云球鼓捣出来的最新科技! 若是在海面上,能看到几十里之外呢! 他们已经往返几百次了,早就看清了对岸的一切。 怎么看不清东虏耍的花枪呢? 东虏在玩什么把戏,岂能瞒住了他们! 不就是鱼目混珠、以假乱真么…… 华夏老祖宗早就玩烂了。 真当他们不知道啊! 清军为了引诱他们上当,可是将真满洲都派了出来。 不吃下这口肥肉,那不是对不起多尔衮的“孝敬么”! 郝摇旗摆摆手: “他们想演戏,那就陪他们演一场戏呗!” “我估摸着今天晚上开始,他们就要试探着渡江了。” 郝摇旗嘴角勾起: \"按照既定计划,咱们今天晚上略微放几炮后,就要装着没有弹药的样子,向西撤退。\" 任光荣眉头挑了挑: “将军,以我们战舰的庞大,就算撞,也能将清军的船撞成了碎木板! 将军,咱们不多猎杀一些人头?” 郝摇旗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杀完了清军,你去江南走一趟?” 任光荣一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郝摇旗将望远镜递给亲兵,对任光荣道: “就这么定了。 我们要的,只是东虏手里的物资而已。 告诉兄弟们,清军可以放过。 但是! 一文钱都不准给我少了!” 郝摇旗说完了布置,打着哈欠: “昨晚熬了一晚上,困得不行,我去睡一会,你负责指挥吧。” “末将得令!” 任光荣行了个军礼。 郝摇旗摆摆手,嘴里打着哈欠,朝着楼梯走去。 …… 南京城头。 朱由菘看着城外江面上,那两艘宛若水面城池一般的巨舰,听着那轰隆的炮声,嘴角噙着笑容。 “瑶草啊!” 朱由菘并未称呼了爱卿,而是直接喊了马士英的字: “永盛陛下那威武的新巨舰,实在让朕心驰神怡。 朕恨不得作为一小兵,去给那威武的巨炮,搬运炮弹……” 朱由菘遥望远处的水面,脸上带着心驰神怡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皇帝啊! 跃马碧海怒涛之上,扬鞭万里疆域之外。 旌旗所指皆我疆土,战舰游曳为我故乡。 壮哉!” 朱由菘感慨一阵,话语一转: “史阁部的死,虽然让朕心痛不已……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对我们有利的。 永盛陛下的心里,还是将我们当做了自己人啊!” 马士英满脸怒容,咬牙切齿道: “只可恨那群人,又推出了一个所谓的皇太子!” 朱由菘一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许久之后,才默默开口道: “瑶草啊,朕这个皇帝,做不久了……” “呵呵!” 朱由菘摇摇头,仿佛丢掉了什么一般: “这个皇帝,忒为无趣。 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要学了唐王他老人家。 哪怕是挨着骂,清查了豪门的田地,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马士英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朱由菘。 却见朱由菘脸上带着失落,摇头苦笑不已。 “给我根烟。” 朱由菘几乎从不吸烟。 然而,这一次却破了戒。 马士英伸手掏了掏,巧合的是,身上没有别的烟…… 只摸到了那个银盒子。 马士英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掏了出来。 这个烟盒,祥云镂空雕刻,仿佛是山巅,山顶一座雄伟城门楼。 正面并没有字体,只是在侧面,用黄金细丝,镶嵌着“中华”两个大字。 马士英打开烟盒,拿出一根淡黄色烟蒂的香烟,递给了朱由菘。 朱由菘看了马士英一阵,这才伸手接过香烟。 嘴里轻笑道: “哟! 瑶草这——可是黑市里也见不到的银盒华子啊!” 马士英脸色一僵。 他的这种华子,的确是黑市上见不到的。 因为这是定向特供! 只有永盛陛下那边的省级大员、以及一省总兵武将以上的超级大佬们,每月才限量供应十盒。 就只有区区一百根…… 这种烟,每一盒都带着单独的编码,每个编码,发给了谁,都是登记在内监名册上的。 每个省级大佬,只配置了三十个银盒。 每月月底,需要上缴十个空盒,才能领到了烟。 “陛下勿怪。” 马士英急忙掏出省级官员专属的银盒煤油火石轮打火机。 “咔咔!” 他打燃了火苗,凑上前给朱由菘点烟,嘴里强笑道: “还请陛下赎罪! 扬州之战时,史阁部危急,臣下自作主张,去见了方正化一面。 臣原本的打算,是想请方督出手,破了扬州危机的。 没想到,却得到了褚宪章已经出手的消息。 这盒烟,是方正化方督公,送给臣下的。 臣一直都舍不得抽呢! 今儿正好借花献佛,送给陛下。” 第1344章 朱由菘心死 马士英只得双手捧着银盒华子,献给朱由菘。 他是真的尴尬了。 他总不能说——这就是永盛陛下给他配发的福利啊! 比尴尬更多的,却是肉痛。 送出了一个烟盒,他不但要写了书面报告,详细记录这一切,更是每个季度,都要少了一盒银华子…… 朱由菘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打火机。 身为南明皇帝,手头自然有自己的情报网。 他知道,这两样都是永盛那边,省级大员才有的配置。 看来…… 朱由菘嘴角勾了勾。 马士英这是早已投了永盛那边啊! 呵呵~~ 也不用自己再给他铺路了…… 朱由菘轻叹一口气,却摆摆手: “你自己收好了就是。 瑶草啊,树倒猢狲散。 朕已经穷途末路了,瑶草你始终不离不弃,朕就承了你的这份情。 至于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又有何妨呢? 今时今日,你依旧肯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说话,这就已经足够了。” 朱由菘看开了一切,连朕都不自称了。(实际上,明代皇帝说话时,从不用朕的自称。) 罢了,罢了! 人家可从没对不起他。 至于暗中投向永盛朝廷…… 若不是没有门道,连他都想撂了挑子——又怎么能苛责马士英呢? 马士英更加尴尬,只得默默给自己也点了一根,借着点烟的动作,收起两个银盒。 “陛下,臣这真的是方督……” “瑶草! 咳咳!” 朱由菘高声却打断了马士英的话,然而,不怎么抽烟的他,话一急,就呛到了。 马士英急忙伸手帮他拍打。 好久之后,朱由菘喘匀了呼吸,他再次吸了一口,嗓子里火辣辣的疼。 “瑶草,我说了,怎么来的我不管! 你我君臣一场,就留个最后的美好吧…… 我不怪你……” 朱由菘长叹一声: “瑶草啊,朕就问你一句话——朕登基以来,可有一个妃子?” “陛下登基以来,后宫并无主人。” 马士英摇了摇头。 他说的是实话。 朱由菘的身边,仅有两个随侍——陈氏、汪氏。 还都是当初流落民间,寓居船上之时,盐商豪门挑选了两个歌女,送来作为扫洒丫鬟的。 朱由菘登基称帝之后,感激两人的照顾之情,于是,将两人提为淑女。 莫说嫔妃了,连个才人的名头,都没有达到。 的确算不上是后妃。 也就无谈后宫之主了。 这一点,马士英是真的佩服朱由菘。 身为江南的皇帝,眼前这个被人黑到极致的皇帝,却根本就谈不上什么荒淫。 甚至,足以称得上是柳下惠在世了! 弘光帝所选秀女,也仅有三人而已! 实际上,朱由菘自己钦点的秀女,只有两人罢了。 其中,阮大钺的侄女一人,杭州秀女中,定了王氏一人。 主持选秀的周书办看不下去了。 身为皇帝,岂能只有两个女人!!! 于是,他背着皇帝,将自己家的一个女儿,加了进来。 就这三人,还都没有举行婚礼呢! “哈哈哈哈!” 朱由菘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 他是个厚道人。 当初他登基之前,史可法说他——“在藩不忠不孝,恐难主天下。” 史可法、姜曰广、吕大器、张慎言、钱谦益等东林党人,极力反对他登基,而支持潞王朱常淓。 他是帝王啊! 按照帝王规律,这些反对他的人,在历史上都是被杀的结局。 甚至,会被直接夷九族! 然而——他一个都没杀,还委以重任。 结果呢? 这群人还不满足,处处编排他! 又是说他娈童…… 又是说他钟意幼女…… 甚至,还说他每天都要睡死几个小孩…… 更是全天下嚷嚷,说他没有男人本事,于是在位只有短短几个月时间,就需要用耗时十数年之久才能制作的“蛤蟆春药”,提升本领…… 这…… 汝母婢之! 难道他的时光,是有时间折叠功能的吗? 如果只是污蔑他人品也就罢了。 那群混蛋,竟然还重金收买妖僧大悲,制造了“妖僧案”。 之后,更是借着公审妖僧的时候,让妖僧说出了——“潞王施恩百姓,人人服之,该与他坐皇位!” 谁最想让潞王朱常淓当皇帝呢? 东林、复社而已! 妖僧大悲为何会站在东林复社的立场上,说出这句话呢? 还故意等到了天下皆知的公审之时? 占据舆论顶峰而已! 文人名士、豪门大儒、高僧名道、青楼名妓,这本身就是东林、复社的标签! 重金买通妖僧大悲,以自身为代价,再提潞王朱常淓应该当皇帝这事…… 这本身就是东林、复社欲要抹黑朱由菘,斩断朱由菘法理统治权的手段! 东林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阮大钺当时就怒了,审讯大悲后,得到了一份143人参与的名单。 这个名单中,全是东林、复社骨干! 而主持此事者,正是钱谦益! 然而…… 影响太大了。 杀了143个东林事小,这些东林背后的势力,却是大事! 真要是按照名单抓人,江南一定会处处反叛的。 他和马士英,只得压制住阮大钺,一个人都不处理…… 那时候,他本以为自己放过了东林,东林应该会对他感恩戴德,从此力朝一处使,齐心协力匡扶大明。 却不想,东林、复社党人,又接着推出了一个妖女。 让那妖女自称是他的妃子,还是什么所谓的“童妃!” 那妖女,说自己17岁入宫,今年36岁,被册封为曹内监。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说当时的东宫是黄氏妃子,西宫是李氏妃子。 东林、复社借着这事,大肆宣扬他“抛弃糟糠。”(陈世美就是这么被玩坏的。) 天可怜见! 他的原配早已经去世,后妃李氏也在战乱中死亡。 而当时,他自己只是个郡王,根本不可能有东宫、西宫! 这特么可是掉脑袋的违制! 然而……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纵然他处处讲道理,到处摆证据,名声却是坏了。 人家本就为了黑他,岂能不大肆宣扬? 接连两次干不掉他,东林复社这群畜生,竟然又推出了一个所谓的“崇祯太子”! 不就是不想让他当皇帝,想换上朱常淓么! 至于这么不计手段吗? …… 第1345章 真假太子 “陛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这群狗贼!” 看着朱由菘悲沧的大笑,马士英长叹了一声。 虽然他已经在永盛皇帝那边,得到了官位。 然而,他是真的同情朱由菘。 面前的这个人,说句实在话,除了为人敦厚一点,并无任何过错。 只可惜…… 东林复社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岂能善罢甘休?! 和历史上一样。 东林、复社自然不能容忍朱由菘掌握了朝政。 因此,在接连祭出“妖僧”、“童妃”,都接连失败后,又祭出了“真假太子案”! 扬州之战最凶险的时候,东林复社在朝中的实权大佬们,没想着该怎么去支持史可法。 反倒是想着怎么搞臭了朱由菘! 他们找了一个样貌和太子朱慈烺,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大肆宣传,说这就是崇祯皇太子。 历史上的朱由菘,因为朱由检殉国,三位皇子下落成迷,因此,对“假太子王之明”有了几分相信。(实则已经被清廷秘密处死) 这个时空的朱由菘,因为朱由检曾经让三皇子隐名埋姓留在江南,因此,朱由菘知道江南是有一个三皇子的。 再加上扬州之战的事情,朱由菘以为朱由检这是夺回江南了。 因此,朱由菘对那所谓的“皇太子到来”,也是半信半疑的。 朱由菘并不知道,不管是历史上的“皇太子南渡”,还是这个时空的“皇太子南渡”——都是东林、复社的手段! 准备直接斩断朱由菘法理统治的——根基! 而这个局,却是在清廷的配合下完成的。 (历史上此时,清廷已经将真皇太子,在监狱里秘密凌迟处死了。 连审判此案的十几个官员,都被斩首——杀人灭口了。 清廷前脚秘密处死皇太子,后脚假太子就南下了…… 这配合,不能说是天衣无缝,只能说是天衣无缝!) 东林复社,给“皇太子”王之明,编织出了一套看似合理,实则处处不合理的说辞—— 李自成攻破北京的时候,鸿胪寺少卿高梦箕,领着全家南下避祸。 只留下家仆穆虎,在北京看守自家的商铺、房屋。 可转眼清军又来了。 高梦箕作为高官,房产自然在北京内城。 清军一来,就将内城所有的百姓,全部驱逐出去。 偌大的内城,全都化为了满城。 城内的居民,连一粒粮食都不能拿走! 高梦箕失去了财产,穆虎失去了收入来源,连饭都吃不上了,只能逃离北京南下。 (实际上,就这一步——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清军早已封锁整个北京城,六大弊政下,更是将一切都当做了旗人的私产。 尤其是《投充令》! 穆虎这样的壮年劳动力,岂能不被清廷当做了奴隶? 因此,穆虎的南下,恰巧遇到了假太子王之明,本身就与清廷、东林复社的布局脱不开关系。 这件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发生在史可法在内斗中出局,不得不离开中枢,坐镇江北之际。 东林、复社等党人,面对在弘光朝中枢顶级官场的失利,怎么可能不借机生事? 以东林、复社和清廷的关系,极有可能王之明的出现,就是双方联手布置的一个局! ——针对弘光朝朱由菘的局! 毕竟,对于清廷来说,弘光朝不乱,清廷无法渡过天险长江啊!) 穆虎走到山东地界时,偶遇一位少年。 (天大地大,就是这么巧合!) 少年是个自来熟,拉着穆虎说——他也是从北京逃过来的,怕走夜路,请求穆虎带上他,两人结伴而行。 穆虎便答应下来。 当晚两人一同住店。 可是当少年准备上床休息,露出内衣之时,穆虎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了。 (就很牛,清廷将一切都给抢了,偏生穆虎还能带着盘缠去住店…… 由此可见,这就是被人安排好了的一套说辞而已!) ——少年的内衣上,竟然绣着几条金灿灿的四爪龙。 (崇祯自己都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自尽前更是交代三位皇子——换上带补丁的百姓衣服。 怎么会还有皇室标记的内衣呢? 况且,此时距离甲申之变,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这内衣——竟然依旧金光灿灿? 就穿不脏? 稀奇不?) 穆虎大惊,连声询问,少年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见身份暴露,少年便向穆虎合盘托出: “自己就是被皇考先帝(崇祯),送出宫的当朝太子朱慈烺!” (呵呵! 这假太子难道就不怕人心隔肚皮,穆虎直接拿了他,向清廷领赏? 能够躲藏这么久的皇太子,人情世故岂能这么白痴? 他要是这么容易亲信他人,早就和真太子一样,被凌迟处死了。) 穆虎私自逃离北京,本来还担心怎么和老爷交代,这下好了,半路蹦出个“泼天富贵”。 于是,两人一路疾驰,到了江南。 高梦箕也是东林,见到少年奇货可居,于是,一边暗中控制局面,一边开始联络东林党人。 高梦箕将少年送往苏杭一带,名为游玩,实则…… ——必然是为了教授宫廷礼仪! 如果到了这一步,这个“皇太子之行”,还能勉强解释的通。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已经注定是东林、复社的布局无疑了! 根据高梦琪的说辞,他是怕朱由菘杀害“皇太子”,特意安排“皇太子”避难苏州、杭州的。 然而,这个“皇太子”却高调的出入苏杭风月场所,甚至,说话必然自称“孤”、开口必提“我是皇太子”。 这种在青楼里大嗓门嚷嚷,裹挟舆论的手段,是谁才有的? ——东林复社尔! 这是东林复社独有的舆论手段! 就这个行为,就足以证明东林复社参与其中了。 再说了,养在深闺的皇太子,知道怎么逛青楼?知道用舆论裹挟朱由菘? 这不是扯么! 由此可见,“假太子王之明”事件,本身就是东林、复社——清廷,双方联手,一力鼓捣出来的政治斗争。 王之明闹出的风波很大,远在南京皇宫内的朱由菘都听说了。 第1346章 南明太子案 南京距离杭州,接近600里之遥。 二月底,东林一党见到舆论已经达到巅峰,于是,高梦箕上了一封奏疏,将这件事公开在了朝堂之上。 朱由菘听说这事后,立刻在第二天的三月初一日,让太监李继周往浙江一探究竟,并派遣内官持御札宣召。 谁知道,单程六百里呢! 就在三月初一日这天,王之明就来到了南京城! 这可真是“千里江陵一日还”啊! 不! 这边才刚刚散朝呢! 那边就已经飞了一趟杭州,又返回了! 高铁都没这么快的速度! 南明弘光朝,必须早已实现了火箭地对地运输技术,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 这速度,后世的我们——这个基建狂魔也达不到啊! (这说明了什么? 水到渠成尔! 东林复社布局完成,准备开始收割了。) 朱由菘将王之明安置在太平门内的兴善寺。 然后派遣两个太监,前往慰问。 王之明来的速度太快了,朱由菘早已起了疑心。 让内监先去辨认,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朱由菘都能从容应对。 谁知道,这两个太监,还没辨明真伪呢,就当众抱着王之明恸哭流涕。 嘴里还大吼着: “小主啊、小主啊! 您受苦了……” 因为是仓促安置,兴善寺又是南京城内的大寺,信客众多。 王之明一来,就以皇太子的名义,公然招摇过市。 这个事情,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南京城! 看稀奇的人更多了! 此时,兴善寺早已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堪称水泄不通! 两个太监的这一番表现,瞬间坐实了王之明的“皇太子”身份! 两人浑然不知大难临头,还公然作秀,解下衣衫,大声嚷嚷着要为“储君”御寒! 我尼玛! 这可是农历三月的天! 这可是三大火炉之一的南京! 这时代的三大火炉,虽然不如后世那么热,但是,南京作为明朝最大的城市之一,气温也要比周围高了不少。 这个季节,南京的温度在13--23度之间。 需要太监脱下外套,给王之明御寒吗? 这是用行动——表明王之明的身份而已! 换句话说——这两个太监,就是东林复社的棋子! 他们在为王之明的身份,背书了! 消息传回皇宫。 朱由菘当即就明白了过来——这又是一次“大悲案”、“童妃案”! 于是,他杀掉了已经明确是东林党羽无疑的两个太监,又让人杀了迎接王之明归来的太监李继周! 就在当天,南京舆论就爆炸了。 市井朝野都在指责朱由菘——说他“意图杀死先帝唯一骨血。” 第二天一大早,早朝之上,朱由菘率先表态: “有一稚子,言是先帝东宫,若是真先帝之子,即朕之子,当抚养优恤,不令失所。” 朱由菘没有儿子,又是朱由检的堂哥。 他的这个表态,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只要皇太子是真的,他就会立为储君。 因为对朱由菘来说——他没有儿子,臣子们难免心里犯嘀咕,立了崇祯皇太子为太子,就能稳住朝堂。 毕竟君王有后,政局就不会动荡,帝党才会继续铁了心支持他啊! 然而…… 东林、复社如此大费周章,岂是一个储君可以糊弄的? 东林、复社一系的朝臣,纷纷转着弯骂朱由菘。 更有言辞激烈的,说他是—— “坐视先帝骨血流离失所”; “贪恋帝位,戕害先帝东宫”…… 朱由菘无奈,只得当场让侯爷、伯爷、九卿、翰林、科、道等官员,同往审视。 这可是在朝会之上! 曾经在北京担任京营总督的大太监卢九德,只看了一眼,就返回朝堂,奏报说这是个假货。 他曾是崇祯朝的大太监,自然熟识崇祯皇子。 他是这么说的: “此人虽然与皇太子有几分相似,但是,却是一眼假! 因为皇太子的眉毛比眼睛宽,而这个人却是短促眉。 人的相貌可以改变,但是骨脉不会变! 这人是假的!” 卢九德可是曾经的总督京营大太监,他的证词自然可信度极高。 这就好像大家族的护卫头子,能不知道自家大少爷长什么样吗? 然而,大太监的作证,却不能堵住了东林、复社的嘴。 群臣蜂拥攻击,都说卢九德这是投了新主子,就忘了旧主子。 还怒骂他,说什么——就算是一条狗,还能记得前主人呢…… 然而,东林的攻击,是那么的可笑。 因为朱由菘不止派出了一拨人! 很快,前往辨认的朝臣陆续返回。 最先回来的——就是昔日太子的三位老师。 不单单卢九德认为这是个假货,就连给皇太子当了三年老师的大文豪王铎,也是这么认为的。 除他之外,刘正宗、李景廉也都担任过东宫讲官。 这两人也是和卢九德一样的说辞。 外貌都对不上,又怎么会是真太子呢? 王铎更是说道: “臣一见那人的相貌,就惊诧了:‘此假人假事,犁丘之鬼也,太子岂其然乎?’ 我在北京端敬殿中,给太子当了三年老师。 太子长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 太子殿下大目方颡,高声宽颐,厚背首昂,行步庄,立度肃。 而这个人不但是个短促眉,还毫无气度,更多浮夸。” 这话一出,东林复社顿时不知道说啥好了。 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 身为皇太子,自然像王铎说的那般抬手投足,皆是贵气逼人。 而他们呢? 他们也想训练王之明宫廷礼仪…… 然而—— 东林复社的心太急了,宫廷礼仪还没教授的八分像,就大嗓门嚷嚷的全天下皆知了。 东林复社素来善于裹挟舆论,善打一手好拳。 他们却浑然忘记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们的前辈,用两百年时光,才将属于皇帝的大权,握在了自己手中——就这,大明那群骨头贼硬的朱家人,还一直都在反制他们! 而他们东林、复社,短短时间,就想将皇帝“修理”成了“橡皮图章”…… 这可能吗? 第1347章 南明太子案二 王铎眼见东林、复社尽皆变色,他冷笑一声: “我站在他面前,问他认识我吗? 他竟然回答不认识! 简直可笑,我可是当了三年的太子老师! 按照朝廷规矩,我这个老师,距离太子只有两尺的距离。 咫尺之遥,三年之久,太子岂能不认识我? 就这句话,就已经确定这是个假货了!” 这话一出,东林复社再也不敢吱声。 是啊! 王铎可给皇太子当了三年老师,人家能记不住自己的学生长什么样吗? 就算太子正在长身体的时期,样貌可以改变,王铎记不清了; 但是,王铎却已经成年,又不是老人,样貌总不会变吧? 三年的老师,还是一对一辅导。 太子岂能不认识自己的老师? 王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东林复社无言以对。 却听他娓娓道来: “但是,为了严谨,我又问他,昔日就学的地方在哪里? 那厮竟然回答在文华殿! 简直可笑! 嘉靖年以后,文华殿就成了皇帝便殿,用来作为臣子给皇帝讲经、讲史的经筵所在! 岂是太子求学的地方? 臣子给东宫讲学的地方,在端敬殿啊! 此子连太子在哪里读书,都不知道,这不是假货又是什么? 我再问他——讲学时,桌子上都放了什么东西? 这人蠕动嘴唇,回答不上来了。” 王铎环顾江南朝臣,冷笑道: “鄙人不才,不敢自认文采无双,却也敢认一个并非庸人。 我曾给太子讲过算学(数学)。 给太子讲学时的桌子上,必然有十套用来计算的工具。 其中包括算筹、算盘、圆规、三角尺等! 然而,此人一个也答不上来! 试想一下,就算十套算数工具,无法一次性回答出来。 难道自己常用的东西——说出一两套工具的名称,很难吗? 窃以为,只要不是老年失忆症,都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 由此可见,此人就是一个浪荡儿,被人包装成了太子!” 王铎这话一出,东林复社更加不敢吱声了。 人才济济的朝堂之上,只剩下王铎清冷的声音,继续响起: “臣当时大声吆喝,让站在远处的锦衣卫过来。 又诈唬他,说要将他丢入锦衣卫大牢。 一旁的锦衣力士,也配合臣下,细语锦衣卫大牢十八班酷刑的可怕。 此子果然破防,说自己乃是假货。” 王铎这话一出,东林复社众人,更是连对视也不敢了! 鸦雀无声的大殿上,却听王铎大声疾呼: “那人说自己就是个赝品! 之所以冒充皇太子,不过是别人教他这么说的罢了。 他叫王之明,是山东高阳人,父亲叫王纯,母亲是徐氏。 之所以假扮太子,是因为有人给他钱,让他这么做的!” 此时,一众侯爷、伯爷也纷纷返回,众人齐声都说这是个假货。 东林复社更加傻眼。 他们浑然想不到,谋划了大半年,最终会是眼前的局面。 往日里只要裹挟了民意,就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长久以来的剑走偏锋,让东林、复社已经失去了“精益求精”、“仔细雕琢”的耐心。 在他们看来——只要裹挟起了民意,就能拿到了一切,何必再“枉费苦心”呢? 然而,这一次裹挟起的民意,却遭到了保皇党如此激烈的反驳。 甚至,压得他们都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又一个人的发言,更是让东林、复社如坠冰窟。 ——礼部尚书黄道周,也出面证明,这就是个假货。 黄道周是一个牛人。 这人可是袁可立的学生! 作为袁可立挑选的“门生”,黄道周素来以“严肃冷峻,为人正直,不追随世俗”出名。 他做的最牛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崇祯三年,极力为钱龙锡辩护。 当时,公审袁崇焕,钱龙锡因为之前曾推举袁崇焕担任宁远统帅,而受到牵连,被下狱论死。 (实际上,钱龙锡的事情,就是东林、复社胡搅蛮缠,扩大斗争范围,逼迫朱由检不追究袁崇焕而已。 这是政治斗争中的常规手段。 简单来说,就是你要杀我的人,我就将你的人也牵连进来。 只要你舍不得杀你的人,就不能杀我的人。) 黄道周纵然被“连降三级”,却依旧坚持钱龙锡无罪。 当时,东林、复社大为鼓舞,借着黄道周的壮举,要推动袁崇焕无罪。 而黄道周毫不畏惧东林、复社的庞大势力,直接在朝堂上大声道: “钱龙锡是钱龙锡,袁崇焕是袁崇焕! 钱龙锡纵然有罪,也只是识人不明、举荐有误而已,罪不至死! 而袁崇焕,享受国家高官厚禄,君父不但信任有加,更是要兵给兵、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权给权! 国朝几近三百载,从洪武太祖立国至今,何人有了袁崇焕的权柄? 然而,此子空负君父信任,却一事无成,更是为了自家权柄,无君父授权,私杀毛镇。 此獠,纵百死也不冤! 我绝不会因为给钱龙锡辩护,而为袁崇焕进行任何方式的开脱!” 袁崇焕被明正典刑后,黄道周更是公开批判袁崇焕: “袁崇焕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才杀的毛文龙。 他想要杀了毛文龙,换取五年按兵不动的僵持阶段,期此以——堵住自己向皇帝许下的五年复辽空口白话,来坐收胜利果实。 最后只是自己被磔死,让天下人耻笑。” 第二件事——崇祯十一年,黄道周赤膊上阵,与当时最大的权臣杨嗣昌,御前辩论。 因为这件事,被连贬六级。 这是黄道周! 这样的一个人,浑然走的是铮臣的路子。 黄道周出面证明“皇太子”是假货,自然分量十足。 黄道周的再次作证,让东林、复社彻底说不出来。 毕竟,一个宁死不屈的铮臣,自然不是朱由菘这个——没有实权的半壁皇帝可以收买的! 朱由菘收买不了黄道周! 因此,黄道周出面证明太子是假货,东林复社连批判黄道周的念头都不敢有! 王之明的真实身份,已经被锤爆了。 第1348章 弘光朝覆灭 就在此时—— 朱由菘再次派出了一个重要人证——太监丘执中! 为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监,却是破局的关键人物呢? 因为——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皇帝素来只有通过太监,才能掌握了朝政。 于是,大明的皇帝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派遣太监自幼陪伴皇子们,作为他们将来掌权时的打手。” 不管是藩王也好,还是皇太子也罢,利用太监掌权,都是放之四海皆为准的规则。 甚至,发展到了皇帝给藩王赏赐太监宦官,藩王就要弹冠相庆的地步! 这些太监,也就是皇帝嘴里的“伴伴”。 而丘执中,就是太子身边的伴伴。 丘执中自从太子年幼,就常伴太子身边了,更是太子的伴读太监。 作为“发小”加“同窗”,太子岂能不认识丘执中? 然而…… 这假太子,本就是假货,怎么会认识丘执中呢? 丘执中的证词,为真假太子之大辩论,画上了句号。 刚刚还在朝堂上撒泼打滚,借着怒骂太监,指桑骂槐怒骂朱由菘的东林复社党人,全部偃旗息鼓! 他们辛苦半年时间,鼓捣出来的“皇太子”,被打回了原形。 也就是朱由菘宽厚,若不然,换了一个激进点的皇帝,就算不将东林复社一网打尽,也要抄了为首的钱谦益等人满门! 朱由菘轻笑一声,下令将王之明继续养在兴善寺。 然而…… 朝堂上已经公开辨认为假货的王之明,等到散了朝,东林、复社众人,却蜂拥朝着兴善寺而去。 已经经历了“妖僧案”、“童妃案”的朱由菘,怎么不明白——东林、复社,这是准备再一次串联了! 于是,他当即下令,将王之明收监。 哪怕是到了此时,朱由菘都没有起了杀心。 他不能杀! ——因为留着王之明,还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个假货。 一旦他杀了王之明,东林复社必然会借机攻讦他的! 甚至,以东林、复社的尿性,必然还会掀起大军造反的勾当。 死无对证啊! 王之明死后,还怎么证明王之明是个假货呢? 到那时,必然会到处烽火,南明再也没了防备清廷的机会。 朱由菘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王之明收监。 同时,他准备效仿大明文皇帝的。 朱由菘明明已经拿到了王之明的口供。 东林复社意图颠覆社稷、推举无赖代替朱家江山的人员名单,也在旦夕之间便可得到。 然而,朱由菘一个人都没惩罚。 这一手,他学的是千古明君朱棣! 当时靖难之后,朱棣进入南京城,在皇宫内搜罗出一千多封官员上奏的密信。 朱棣一封都不看,下令让让解缙等一批建文帝旧臣来整理,并且规定: “凡是关于军事(兵)、民生(食)等事情的密信,都留下了,作为借鉴。 凡是在信中攻击朕(朱棣)的,都烧掉。” 然后,对长松了一口气的建文朝臣道: “尔等宜皆有之。”(这里面的信,你们每个人都有份。) 有个叫李贯的人对朱棣说: “臣实无之!”(绝对没有我的。) 如果是普通人,到了此时,必然要大肆夸奖李贯了。 然而,朱棣是怎么做的呢? 永乐大帝怒斥道: “尔以独无为贤耶! 食其禄,则思任其事。当国危之际,近侍独无一言,可乎? 朕非恶乎尽心于建文者,但恶导诱建文,坏祖宗法,乱政经耳! 尔等前日事彼,则忠于彼,今日事朕,则忠于朕,不必曲自隐蔽也。” (不要以为你没给建文帝写信,就值得夸耀。 吃着建文帝的俸禄,就应该帮他思考、处理国家大事。当时建文帝处于危局之中,你们作为近侍,却一言不发,这可以吗? 朕不会记恨你们曾效忠于建文帝。只怨恨诱导建文坏我大明祖宗国法、乱我大明社稷的人。 在今天之前,你们效忠于他,在今天之后,你们就要效忠于朕,不必隐瞒。) 这是千古明君的政治手段。 朱由菘直接效仿朱棣,若是东林、复社还是个人,但凡他们还有一点做人的良知—— ——朱由菘的做法,就不可谓不高明。 谁知道…… 朱棣面对的建文朝臣,虽然也多是江南豪门出身,终究还算是要些脸的。 而明末的这群东林复社,莫说脸了…… 连人都不算! 朱由菘出发点虽然是好的,却也为东林、复社覆灭南明,提供了机会。 就算朱由菘不杀王之明,为了大局,也不杀编织这个谎言的东林、复社。 东林复社却不会承了朱由菘的情! 甚至,他们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 东林复社大嗓门一嚷嚷——史可法囚禁皇太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 从中枢到地方,东林复社一党,全都撂了挑子——不将朱由菘从皇位上拉下来,誓不罢休! 甚至,还有“义民”组建军队,准备攻打南京,救出“皇太子”,登基为帝! 历史上的弘光朝,就在此时,掀起了遍地造反、拥立假太子的戏码。 ——东林大佬侯恂出手了。(就是侯方域的老爹) 他和黄澍两人,直接说动左良玉,起兵造反。 左良玉声称“愿束身赴阙,代太子受罪”! ——以“救太子、诛士英”为借口,带着三十万大军南下。 未几,总督江西、湖广、安庆、应天(南京)等处军务的袁继咸,只身来到左良玉船中,劝说左良玉—— 异族大敌在前,应以民族大义为重,不要攻打南京,应该西返,去收复已经被闯军占据的武昌…… 袁继咸慷慨陈词,晓以利害——左良玉被说服了。 左良玉停驻九江…… 结果,当天夜里,左良玉就死了。 清史称——因为左良玉部将烧了九江,左良玉大喊“对不起袁公”,吐血三升,暴病而亡。 【按照逻辑来看,左良玉的死,必然不是正常死亡。】 其后,黄澍和左梦庚秘不发丧,继续东进。 虽然黄得功击破了左梦庚掌握下的左氏大军,为南明朝廷解决了一面压力…… 第1349章 王之明监国 然而…… 国之将亡,势必多妖! 南明内部,东林、复社处处造反; 南明对外战场—— 史可法不作为; 高杰被杀; 扬州被破; 刘泽清、刘良佐降清; 黄得功为了防备左梦庚,只得移驻太平(今天的当涂); 黄澍忽悠左梦庚,诱捕袁继咸,率众降清…… 东林、复社的目的达到了! 遍地烽火! 南明从内到外,全都失控了! (现代人对弘光朝的失败,从来只敢站在一隅一角、按照东林逻辑,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攻击朱由菘。 却从来都没有几个人敢站在全局,去还原弘光朝的失败。 敢追究全局的这些人中,敢去追究这些问题本源者,更是寥寥。) 朱由菘能够掌控的,只剩下南京皇宫。 甚至,就连南京城内,也有人在编练军队,准备攻打监狱,放出王之明,取代朱由菘。 而早在出使清朝时,已经被清廷以“封爵”拉拢的陈洪范,正在为了清廷四处奔波。 在他的串联、游说下—— 尚书钱谦益、大学士蔡奕琛、赵之龙、都御史唐世济、侍郎朱之臣、梁云构、都御史李乔……大臣等数百人,其中翰、詹、科、道、部、寺官不可胜纪; 以及勋贵——魏国公徐允爵、保国公朱国弼、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璧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康侯徐洪爵、定远侯邓文郁、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却在谋划投降清朝。 朱由菘的一切努力,全部被东林、复社破坏殆尽! 清廷苦苦等待的南渡之机,终于到来! 东林、复社,耗费心机,终于将“我圣清”背进了南京城! 五月初八,清兵自瓜洲渡江。 不愿投降的镇江巡抚杨文骢,逃奔苏州,靖虏伯郑鸿逵、郑彩逃入东海,总兵蒋云台则选择了投降。 南京闭城门。 五月初十,朱由崧传旨放归所选三位淑女,当天午夜,召梨园入宫演剧,以迷惑东林、复社。 (还有人拿这一条攻讦朱由菘。 简直不要太可笑了! 朱由菘要是不这么做,他就是下一个朱由菘——被锁在皇宫里,送给清廷!) 朱由菘准备跑了。 翌日凌晨二漏时,朱由崧率内官四五十人,骑马出通济门,直奔黄得功而去。 (看到了吗? 朱由菘就连逃跑,都只能半夜偷偷地跑!) 这一刻,是五月十一日凌晨。 天亮后,马士英、阮大钺带着邹太后出奔。 (看到了吗? 以马士英、阮大钺的地位,都需要分开行动,才能带走邹太后。) 南京城大乱。 赵之龙、钱谦益等人,在南京城四处张贴告示: ——“此土已致大清,尔民不必惊惶徙避!” 东林复社上层、勋贵上层,在忙着投降清廷事宜,而已经被东林复社裹挟起的百姓,却没人管了。 东林、复社顾头不顾腚的特性,再一次上演! 就在五月十一日的这一天,南京大乱。 在中下层东林、复社份子的带领下,百姓攻入马士英、阮大钺等人家中,抢走了一切,然后放了一把火…… (马士英、阮大钺要是不跑,一定会死在“民乱”中。 就很服…… 不愧是“众正爱国”的东林复社。) 之后,更是攻破监狱,准备拥立王之明登基称帝。 这时候。 东林、复社那目空一切的书生意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混乱中,有人想起王铎在自家门楣上,张贴“才压江南”的事。 于是,借机撺掇王之明,说起了王铎指证他是假太子这事。 东林复社这么做,自然是想要羞辱王铎以泄愤的。 王之明作为东林找来的混子,哪里懂得人才的重要性。 这个“暴发户”,只顾着装13了,怎么知道动了王铎的严重性? 关键是东林复社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让这个假太子早就飘飘然了。 王铎可是“晚明五大家”之一,又是“天崇五才子”! 后世的国内,因为东林、复社传承未绝,因此,提起王铎,所知者寥寥。 然而——在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华夏圈,王铎可是大名鼎鼎的很! ——更是称之为“后王(王铎)胜先王(王羲之)”。 王铎敢在自家悬挂了“才压江南”匾额,岂是易于之辈? 东林复社的强大,不过是会裹挟舆论罢了。 而王铎的强大,却是“书、字、画、诗”四绝! 尤其是写得一手草书,更是与书圣二王(王羲之、王献之)齐名! 甚至,还有所超越! 当时,士人给王铎起了个外号——“神笔王铎”! 要知道,前一个拿到“神笔”称号的是谁? 大唐画神吴道子啊! 王铎名声这么大,真要是动了王铎,对王之明来说,这不是丢失人心的事么! 然而…… 假太子就是假太子! 没有底蕴的混子,纵然“暴富”,也终会失去一切! 于是,东林复社份子一蛊惑,假太子便一声令下: “给老子…… 哦,不! 给孤将王铎带来!” 百姓们当即便打破王铎家门,将王铎五花大绑送到了监狱里。 众人得意洋洋的道: “王铎,你说这是假太子! 我们就问你,这太子假不假?” 说罢,让王铎跪拜王之明。 王铎哪里肯拜,大声怒骂众人是乱臣贼子。 “草泥马,还敢说太子是假的? 老子弄死你!” 东林复社带头一拥而上,众人将王铎暴揍一顿。 然而,王铎嘴里吐着血,依旧大声怒骂,坚持这人就是假货。 众人又打了一阵,王铎牙都被打掉了。 见到打不服王铎,众人只好堵住他的嘴,强按着王铎的头,给王之明磕了头。 这一天,是东林复社最疯狂的一幕! ——无尽东林复社中下层成员,裹挟着无穷无尽的百姓,将大明南京首都监狱,给砸个稀巴烂! 然后,拥护着王之明,撞开南京皇宫宫门,拥立王之明登基称帝。 随后,以王铎的名义,颁布登基诏书,改元建国,发布一系列的封赏诏书。 第1350章 朱由菘: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容身之所? 王铎彻底失望了。 随后,陈洪范一拉拢,王铎加入了投降大军之中。 五月二十二日。 在黄得功与清军战斗中,已经投降了清军的刘良佐,打了一个时间差,他故意率队穿着明军铠甲、打着明军旗帜,以帮助黄得功的名义,靠近了黄得功。 然后,在极短的距离上,让藏在大军中的清军站了出来,然后喊话要黄得功投降清廷。 趁着黄得功愣神的瞬间,猛然开弓射向黄得功。 黄得功被射中咽喉,拔箭后殉国。 田雄、马得功、丘钺、张杰、黄名、陈献策,冲上朱由菘乘坐的御舟,抬着朱由菘,献给清军。 朱由菘哀求六狗,请他们看在君臣一场的份上,放了自己。 然而,田雄、马得功、丘钺、张杰、黄名、陈献策六狗,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岂能放了朱由菘离开? 朱由菘求饶不得,气的怒咬田雄脖子,血浸透了田雄战甲。 朱由菘被捉,弘光朝灭亡。 …… 而假太子王之明呢? 他本就是东林、复社手中用来破坏南明的工具。 达到了目的,王之明的下场岂能好了? 王之明只当了连五天的“建国”,连登基典礼都还没举办呢…… ——就被钱谦益等人,献给了清廷。 这个东林复社手中的棋子,完成了它的使命…… 弘光朝——覆灭了…… 第二年五月(1646),清军基本平定江南。 清廷方喀拉下令,多尔衮签字,在北京菜市口,将朱由菘、潞王朱常淓、荆王朱慈煃、德王朱由栎、衡王朱由棷和“太子”王之明等十七人,斩杀后弃市。 而马士英、阮大钺,则联合吴日生,在浙江抗清。 吴日生战败后,马士英在太湖继续抗清。 后因被叛徒——总兵叶承恩出卖,马士英大军被清军攻破。 马士英因为拒不投降,被杀。 这一天,是同年的六月二十日。(详见浙闽总督张存任奏疏。) 一同罹难的有:总兵赵体元、主事倪曼青、长兴伯吴日生。 阮大钺呢? 就在马士英罹难的几天后——阮大钺得知马士英被害的消息,他悲痛欲绝,毅然跳崖自尽。 清军得到消息,赶往寻找,将阮大钺遗体戮尸泄愤…… 这些第一手史料,在《明清第一史料档案馆》张存仁奏疏等处,依然清晰可见! 顾诚先生的《南明史》,也记载了这些。 然而…… 无恶不作的东林、复社一党,在史料确凿的情况下,公然污蔑马士英、阮大钺投降了清朝…… 而这一切的领头羊,是东林大佬黄宗羲旗下的浙东学派,充当的急先锋! 黄宗羲旗下的浙东学派,历来都是东林、复社中的激进分子。 黄宗羲等人和他们的徒子徒孙,为了掩盖自己派系一手葬送大明的事情…… 欣然赶至北京,耗费百年时光,编纂出了那一部污名化的《明史》。 ——将污水,全部泼到朱家皇帝,以及保皇党头上。 更是丧心病狂的污蔑朱由菘,说他和生母邹太后有染…… 小说来源于现实! 黄宗羲和他的徒子徒孙们,既然这么编排,必然是有参考原型的。 ——这群人的私生活,究竟有多么混乱? 才能编出这种难以启齿的弥天大谎! 这就是东林、复社! 这就是那个号称“众正爱国”的东林、复社! 真要是比较起来——水太凉钱谦益,反倒算是掌权东林复社人群里,人品高尚之人了! 最起码,钱谦益没有拿到清廷承诺的官职后,余生都在致力于反清复明…… …… 朱由菘此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虽然他已经证明了——王之明是假货…… 然而——东林复社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啊! 人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朱由菘的政令,已经出不了南京城了。 而这个时空的他——可没有黄得功这个忠臣! 甚至,就连江西袁继咸,也已经配合秦良玉、张献忠,封锁住了边境…… 远处江面上,威武霸气的郑和号战列舰,轰鸣不断。 清军那连夜开挖的整齐壕沟,被炸成了烂泥地! 正值夏季,梅雨季节开始发威,江南暴雨连绵。 时晴时雨的江南,地下水位很浅。 持续不断的炮击,将地下水都打了出来,清军的战壕线,已经变成了烂泥荡。 这让人激动的场景,却再也吸引不了朱由菘的兴趣。 “唉!” 朱由菘哀叹一声。 马士英回过神来,他的脸上,也真情流露: “陛下,时至今日,陛下当早些决断。 南京……” 马士英苦笑一声: “陛下不可再留守南京了……” “呵呵……” 朱由菘苦笑一声: “天大地大,何处是我的容身之所呢?” 这个时空的朱由菘,比历史上的朱由菘更惨! 历史上的他,好歹还有黄得功、马士英、阮大钺等人誓死保卫他。 而这个时空——朱由菘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朱由菘的话,让马士英无言以对。 他很想说——去永盛陛下那边吧! 然而…… 马士英终究只是暗中接受了朱由检的官职,他不知道朱由检对待朱由菘的态度…… 替君王决断,可是人臣大忌! 让朱由菘去朱由检麾下避难的提议,马士英不敢说。 “哈哈哈!” 朱由菘忽然大笑起来,就在马士英诧异看来之时,朱由菘大声道: “他们说朕是蛤蟆天子,他们说朕嗜爱饮酒,他们说朕喜欢梨园听曲…… 既然如此!” 朱由菘一咬牙: “瑶草,替朕找一班梨园戏班,朕要听曲了!” 马士英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都这个时候了,朱由菘还要听曲? 他还来不及询问缘由,却听朱由菘对一边的卢九德、韩赞周道: “两位大伴,替朕摆酒,朕今晚要彻夜听曲!” 听到这话,马士英瞬间抓住了重点——“彻夜!” 他眼神一闪,暗自腹诽: 福王殿下要朝哪里跑呢? 马士英正在思索,忽听朱由菘道: “马爱卿,卿家和阮爱卿等人,风鬟雨鬓、栉霜沐露,为我国家劳心劳力。 众位爱卿之功,孤看在眼中。 今日正好有梨园佳曲,孤特召尔等,与孤一同欣赏。” …… 第1351章 朱由菘:你们狠——老子投靠堂弟去! 朱由菘要听曲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南京城。 朝野反应不一。 市野小民听到后,大骂朱由菘祸国殃民,不是明君。 同时,对于东林复社党人的说辞,更加相信了。 而被东林复社鼓动的南京“义民”,更加坚定了王之明才是明君的思维。 (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些所谓的“义民”,本就是人家的家仆、庸户等.) 而正忙着迎接“我圣清”的东林、复社大佬,朝堂勋贵,则一笑置之。 朱由菘想听曲,那就让他听吧! 污蔑了人家这么久,临了临了,就让人家“言符其实”一回…… 就在这一天晚上,南京皇宫内,竹弦声悠悠、锣鼓声咚咚,咿咿呀呀的吟唱彻夜未消。 朱由菘坐在最显眼处,时不时拍手叫好,面前的大号酒杯,更是不曾空过,手持玉壶的宫女,不停地给他续杯。 而卢九德、韩赞周等人,则时不时出入被“恩宠入宫”彻夜听曲的马士英、阮大钺等人身边。 子时刚过,正好一曲唱完,朱由菘当即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一副喝醉的模样,大声道: “唱得好! 来人呐,给朕重赏!” 几十枚金元宝,丢向了戏台。 虽然这梨园班子,也是南京城内的名人了。 然而,几十枚金元宝,可相当于他们十几年的收入! 眼见如此重赏,戏班班主急忙带着戏班子,跪下谢恩。 朱由菘对班主道: “今儿彻夜不停,给朕好好的唱,唱得好了,朕还有重赏!” 班主自然是欣喜若狂,亲自去后台连连督促。 朱由菘给卢九德使个眼色,然后头一歪,鼾声大起。 却听卢九德道: “陛下醉了,诸位继续听曲便是。” 马士英等人,早已从卢九德、韩赞周嘴里,知晓了朱由菘的打算——这是要“醉遁”了! 在马士英、阮大钺的带领下,几十号朝臣,纷纷起身“恭送皇帝”。 一众宫女、太监,尽皆护卫朱由菘而去。 朱由菘被“搀扶走”后,马士英以太吵为由,带着朝臣,远离了戏台,坐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朱棣在南京、北京都大量制造了路灯,倭寇在吃了蘑菇蛋之前,拆下所有路灯,准备运回倭寇国,最终这些路灯不知所踪。) 然后,朝臣相约三五一群,起身出恭。 不多时,又有人坐在了椅子上。 一炷香不到,所有人都上了一次厕所。 高台上的戏子们,看不清人脸,见到“高官还在”,为了拿到赏银,唱的更卖力了。 御马监内,君臣再聚。 朱由菘已经脱去了皇帝冠冕,身穿一身白色的素衣,身边的卢九德,更是还拿着一小捆去了刺的荆条。 上百号手持武器的太监,护卫左右,严阵以待。 而几辆马车,更是套着两匹马,早就准备好出发了。 马车的门帘放下,很显然,车内坐着的,就是宫中贵人。 马士英看着浑身全无一丝一毫酒味的朱由菘,不由暗赞一声漂亮! “走!” 朱由菘看到人员到齐,当即一声令下,骑在了一匹黄鬃马上。 马士英、阮大钺、高卓、张捷、杨维桓等人纷纷跟随。 上百号太监,护卫着众人,出了皇宫。 众人见到朱由菘并没有直奔城门而去,反倒是朝着城东走来,纷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马士英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阮大钺诨号“没遮拦”,素来是一个快嘴皮子。 见到朱由菘直奔东方,当即询问道: “陛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朱由菘摇了摇头: “诸位,今后万万不可再喊了陛下。” 昏暗的马灯下,朱由菘满脸坚毅: “今日,我请罪于方正化面前,祈求陛下降罪于我。 诸位! 若是朱由菘侥幸不死,陛下饶我一命,准许朱由菘以罪藩之身,苟活于世。 今后,还望诸位,看在你我这两年来君臣相宜的份上,照顾我这个罪藩一二。” 没错,这个时空的朱由菘,比原本历史上的朱由菘,多活了一年。 正是朱由检的数次出手,使得清军拿下江南的时间,被推迟了一整年。 朱由菘这穷途末路皇帝的肺腑之言,让一众正直的大臣们,感慨不已。 是啊! 这个在甲申之变后,被推上皇位的“橡皮图章”,一朝失利,等待他的——怕是身陷囹圄终生监禁了。 而他们…… 前方高高悬挂在城墙上,一大排明亮的灯笼,已经隐约可见。 作为弘光朝的大臣,他们都明白,那就是——汉都商号新城。 而主持南京汉都商号新城的,正是皇帝身边的头号实权太监——方正化! 众人感激的看了马士英、阮大钺一眼。 若不是这两人,早早将他们介绍给了方督,今日的他们,何尝不是丧家之犬呢? 南京汉都商号新城。 朱由菘等人的到来,迅速被传递到了方正化处。 此时,方正化早已入睡。 赶来报信的城门尉,被请到门房喝茶,一个小太监疾步朝内走去。 “梆梆!” 小太监在窗柩上敲击两声,嘴里道: “启禀督公,福王带着马贵阳等人来了。” 方正化早在小太监走到窗户前时,就已经惊醒了。 毕竟,以他的武功,想要不声不响接近他,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朱由菘和马士英来了? 方正化翻身坐起,一边去摸放在床头的打火机,一边开口道: “知道了,详细说说。” 方正化应了一声,起身披上外衣。 “咔咔!” 煤油打火轮打火机,发出了光亮。 方正化点燃了煤油灯,将灯芯朝上调了调,光亮瞬间照满了整个房间。 煤油打火机,是继火柴之后,大明皇家科学院,在去年秋天推出的产品。 但是,因为火柴生产线的布局,刚刚提升到旬产百万包(十盒大包)的产能上,因此,为了火柴的销路,朱由检只是下令做了技术储备。 目前,只有省级大佬,才能标配。 除此之外,汉都商团和黑市上,时不时会有少量产品投放。 当然,售价一如既往的高昂! 至于配套的煤油,更是天价! 第1352章 方正化搬空南京皇宫 当然,这并不包括军队。 煤油打火机,已经成为军中每个小队,都会配备的物资了。 勇卫营更是配属到了个人! 这东西不怕暴雨,实在是太方便了。 (有没有兄弟见过煤油燧火轮打火机? 三个能互相套起来的铁盒子,里面塞上棉花,用来储存煤油,外面是一个打火轮。 划动燧火轮,嚓嚓两声,就能着了。 不用的时候,盖子一盖,就能熄灭。 唯一不足的,就是每隔几天,就要朝里面加煤油。) 小太监看到卧室内亮起了油灯,急忙道: “督公,福王带着我们名单上的人,全都一起来了。 高官中,除了马士英、阮大钺外,还有吏部尚书张捷、刑部尚书高倬、工部尚书何应瑞、左副都御史杨维垣等人。 对了,福王去掉了冠冕,穿了一身素色单衣,背上还带着荆条。” “吱呀!” 方正化打开了房门,连衣服都没穿好。 很显然,朱由菘君臣的到来,出乎了他的意料。 方正化正要走,猛然想起什么,又收住脚步,仔细穿好了衣服,这才带着小太监,朝着外面走去。 不多时,朱由菘一行,被请到了方正化面前。 只见朱由菘背着荆条,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他一进门,就跪倒在地: “罪臣朱由菘,叩请吾皇降罪。 方督乃是天子近臣,罪臣朱由菘,劳请方督赐吾囚室一间,以待君父惩戒之用。” 方正化侧身避开,嘴里却道: “福王乃是国藩亲王,是我大明皇族嫡系,还请快快起身。 王爷有罪与否,还要陛下决断。 王爷请勿折煞老仆。” 花花轿子人人抬。 朱由菘够意思,拉着帝党一起来了。 甚至,其中还有一些,都没在他的名单上! 方正化自然不会过多苛责。 再说了,就像他说的这般,朱由菘有没有罪,是要陛下去定夺的。 方正化权柄再大,也只是朱家皇帝的家奴而已。 朱家的这些王爷,都是自己主子的家人,哪怕罪责再大,也是主人的事。 他怎么能越俎代庖呢? 他只要知道——自己是皇帝的人就可以了。 朱由菘坚持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 这份礼,不是给方正化行的,而是通过方正化的眼,传递给永盛皇帝。 大礼参拜之后,朱由菘这才在方正化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他直接开口道: “方督,小王罪孽深重。 但是,小王也是太祖的骨血,小王自然不愿我大明江山,沦落外族之手。 南京皇宫乃是我朝太祖心血,内里一切陈设,都是太祖爷、成祖爷的祖产。 岂容东虏染指? 除此之外,国库中还有白银十三万两,黄金八千两,各色珠宝十几斗,铜钱数量我没记住。 而今东林即将迎接清军南下,还请方督早做定夺。” 朱由菘倒也光棍,既然选择了投降,那就直接梭哈! 反正他都是戴罪之身,既然这样,还不如搏一个好印象。 大不了…… 去方城新皇室监狱里待几年,然后跟着唐王去清查田亩去! 只要用心干,未必没有恢复藩国的那一天。 毕竟,这两年时间,他都在研究永盛朝的政策。 他就发现了——朱由检这位堂弟,虽然行事杀伐果断,动辄就是灭门惨案。 但是,陛下骨子里,对于自己人,还是温情很多的。 而对于有功大臣,更是舍得赏赐。 那可是实打实的封国啊,都许出去那么多了! 只要自己不死,就算恢复不了王爷的身份,难道还能少了一个小诸侯国主的位置? “王爷勿忧!” 方正化笑着让人去安排众人的住所,却是拉着朱由菘的手,坐在了客位首席上: “陛下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我这就让儿郎们走一趟就是。” 方正化一挥手,自有随从领命而去。 做完这一切,他扭头看向众位大臣: “诸位既然已经归来,今后便是同僚了。 诸位同僚的家中事宜,方某人还是要做了安排的。 这就请诸位同僚手书一封,我让儿郎们去走一趟。” 马士英等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就着仆人递来的笔墨纸砚,开始书写。 …… 当天晚上,汉都商号新城城门大开。 一行行“商行护卫”奔赴各地…… 而执行宵禁的南明军,见到商行护卫到来,连呵斥一声都不敢,乖乖让开了位置。 整个南京城的主要街道,全被方正化的人接管了。 从汉都商号新城开出的大小车辆,铺满了大半个南京城。 直到天色大亮,商行护卫们才徐徐退回了汉都商号新城。 …… 第二天。 昨天晚上,耗费无尽时光,终于弄倒了朱由菘,掌握江南大权的东林、勋贵弹冠相庆、大肆庆祝。 秦淮河上的头牌们,遭了殃。 头牌们脸上笑嘻嘻,心里则在骂娘—— 弄什么弄? 白费老娘口舌! 家人们,谁懂啊! 就没见过这么迅疾的人。 人家刚润,一二三四还没换个姿势呢! 老爷们的金针菇,就已经过期。 蔫吧了…… 日上三竿后,他们才宿醉刚醒。 而东林、复社、勋贵在皇宫里安插的眼线,见到商行护卫终于散去,他们能够自由出行后,就立刻直奔大老爷们府邸而去。 然而,却被告知老爷不在家。 几经辗转,他们终于被带到众正面前,汇报消息后,所有人都懵了。 啥? 朱由菘半夜跑了? 卧槽! 不好! 主子爷说了,必须要活捉朱由菘啊! 啥? 方正化的人抢了整个皇宫? 卧槽! 方正化你怎么敢? 这可是我们众正的财产啊! 一大群众正,揉着通红的眼睛,带着浑身酒气,乌央乌央的朝皇宫扑去。 然而…… 此时的皇宫,莫说是朱由菘、邹太后了——偌大的皇宫,除了砖瓦建筑尚存,其余的全都没了! 就连鎏金门环,都被方正化撬走! 而御花园内,被捆住手脚的小太监、小宫女,正在瑟瑟发抖。 听完小宫女、小太监的讲述后,东林众正,差点没给气成了众歪! 什么? 方正化个狗日的,竟然出动十万大军,一晚上时间,就抢完了整个皇宫? 第1353章 多尔衮定江南 “走,去马士英、阮大钺家!” 在钱谦益等人的带领下,所有人,又直扑马士英、阮大钺家中而去。 这两人可是朱由菘的头号打手,一定不能让他们好过了! 跑得了朱由菘,跑不了保皇党! 人头是主子爷的,银钱是我们的! 狗日的方正化,商号里的东西买那么贵,让我们为了孝敬主子爷,亏空了那么多。 今儿说啥也要填补一下自家的府库! 马士英和阮大钺家里的银钱一定不会少了! 然而…… 等他们赶到,再次傻了眼—— 两人家中…… 空落落! 莫说金银财宝了,连锅碗瓢盆都不见了! 甚至,就连大门,都被拆掉了一扇! “我屮艹芔茻!” “方正化,你不当人子!” 东林众正跳着脚大骂。 有人提议道: “跑得了马士英、阮大钺,跑不了那些帝党! 咱们今儿就将他们全都弄死吧!” 所有人,又直扑其他帝党家中而去…… 马士英、阮大钺跑了,那么多帝党,总不能全跑了吧? 给主子爷买望远镜、买蒸汽机车、买绫罗绸缎……花了那么多钱,总要补回来~! 既然马士英、阮大钺跑了,那就去找了别人的麻烦! 然而…… 南京城最少四百万居民,居住在汉都商号新城的百姓,已经超过了三百万之众。 方正化手中那名为“商行护卫”,实则是精锐大军的兵马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十万之众! 方正化怎么可能给东林留下金银? 能留下一根毛,都是方正化心慈手软了! 昨天晚上,汉都商号新城内,能够出动的男女老幼,全都推着手推车、赶着牛马车,出了城! 百姓所过,莫说金银珠宝了,就连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衣服棉被,都给打包带走…… 要不是实在东西太多,汉都商号新城的百姓,一定会连门窗都全部拆完的。 …… 众正看着空落落的庭院,几欲落泪。 给主子爷花了那么多钱,正是借机抄了帝党的家,补偿自己的时候。 结果——方正化连根毛都没给他们留下啊! 姓方的,你咋就这么狠心?!!! 方正化,你不当人子! 方正化,你合该绝后! 众正跳着脚大骂…… 未几。 更坏的消息传来——国库内那本就不多的金银铜钱,也全都被搬空! 甚至,就连粮库里的粮食,也全被拉走了! 卧槽! 方正化,你太无耻了! 就在大佬们气的跳脚,恨不得冲进汉都商号新城,怒骂方正化时,更大的消息传来—— 被他们扶持起来,用来针对朱由菘的王之明…… 失控了! 无尽东林、复社底层成员,砸烂了监狱,嚷嚷着要拥立“皇太子”登基…… 钱谦益倒吸了一口凉气! 卧槽! 这一下——完犊子了! 主子爷还能让我当阁臣吗? 而更大的震惊还在后面,不知道是谁蛊惑的王之明。 王之明一声令下,早已被煽动的百姓,当即就将王铎抓进了监狱内。 王铎誓死不认王之明是皇太子。 这个举动惹恼了众人,王铎被暴揍一顿。 然后,众人堵住王铎的嘴,强行将他带入皇宫,然后以王铎的名义,发布了王之明监国诏书。 王之明各种封官许愿,这个假太子,浑然将自己当做了国家之主! 然而…… 时空终究变了。 王铎被释放回家后,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这个时空的他,选择权可比历史上的他大多了。 他毫不犹豫,直接带上家眷,跪在了汉都商号新城门外。 就在钱谦益刚要让大军将王铎抓回来,却传来王铎和他的家眷,已经被接入汉都商团新城的消息…… 南京城的闹剧,正在如火如荼的上演。 和历史上差不多,王之明住进了皇宫,当上了监国。 而历史上不同的是,历史上的王之明,好赖还当了五天“监国”…… 而这个时空的王之明,却是仅仅只当了两天。 第二天傍晚,大雨倾盆。 钱谦益等人刚刚下了轿子,浑身就快湿透了,见不到清军,急忙躲在城门后的茶馆内避雨。 清军前锋至南京。 有守门人,见状急忙关闭城门,随后逃之夭夭。 清军派出一人上前喊话: “既然降迎天兵,为何关着门?” 有一个守城老人探出头来回答: “老爷们五更天就在这里等着了,久等天兵不到,雨太大了,老爷们正在茶馆避雨。 天兵稍等片刻,老爷们这就出门拜迎。” 清军又问:“谁来迎接?” 城上答:“礼部尚书钱谦益。” 未几,果然“众正”冒雨到来。 满嘴“忠君爱国”的东林复社,膝行上前,连声请罪…… 手握兵马大权的忻城伯赵之龙,亲手打开房门。 众人一涌而出—— 尚书钱谦益、大学士蔡奕琛、赵之龙、都御史唐世济、侍郎朱之臣、梁云构、都御史李乔…… 带着东林复社等大臣数百人,出门排成整齐的队伍,让开道路,列班道左泥泞,跪倒在了暴雨里。 勋贵中也有小二十人,冒着暴雨,集体出了南京城,跪倒在了道路的右侧。 其中有—— 魏国公徐允爵、保国公朱国弼、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璧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康侯徐洪爵、定远侯邓文郁、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 数百人跪倒在积水迈过脚脖、泥浆宛若面糊的暴雨中。 三拜九叩,恭迎多尔衮进入南京城。 南京易手。 大佬们手中的二十三万大军,尽皆投降。 清廷黄龙旗,插上南京城头。 就在进入皇宫后的第一瞬间,多尔衮当即任命委署江南各官三百七十三名…… 随后,又发布谕令: “剃头一事,本朝相沿成俗。 今大兵所到,剃武不剃文,剃兵不剃民,尔等毋得不道法度,自行剃之。 前有无耻官先剃求见,本国已经唾骂。 特示。” 多尔衮的这番表态,当即江南皆定! 整个南直隶、浙江,再无一城一池抵抗! 第1354章 剃头不剃发、剃发不剃头 一位西方大贤,总结东西古今,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话—— “如果有20%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 如果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 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 如果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 大明朝廷不是对科技不重视,而是超越了后世的重视! 洪武太祖爷建立的大明,制定了一系列严格到堪称苛刻的科技保护政策。 ——比如铁锅。 资本商人想要朝草原卖一口铁锅,都要经过中枢的允许! 然而…… 国朝三百年江山,资本扶持舆论,历经两百余年的阴谋诡计,终究是夺取了本属于朱家皇帝的权利。 国防政策,仅存在于纸面上…… (比如曾经的那个巨无霸蒙古。 退回草原后,连铁锅都要进口了。 《正统临戎录》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 明英宗在土木堡之变后,也先有一次曾对明英宗抱怨: “我们每次奏讨物件时,你们都不愿给。我派使者去买铁锅,可你们也不肯卖……” 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四分五裂、连铁锅都制造不出来的蒙古——却还能制造出“土木堡之变”…… 这就是明朝历史——极致的魔幻主义风格神话故事。) 万历以后,东林复社等资本党派,成了朝堂上最大的势力。 从中枢到地方,几乎成了党人的一言堂。 尤其是江南这个资本的大本营,更是如此。 非东林、复社党人,纵然爱国若朱大典——也要惨被抄家…… 非东林、复社党人,纵然大才如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做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也要被排挤丢官…… 江南,是东林、复社资本党人的江南! 上至一省总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总兵;中至一道道员、一府知府;下至一县百里侯…… 几乎九成都是东林复社党人。 清军进入南京,是东林、复社上层党人的决定。 党人素来崇尚务虚。 别看中枢的官员,看似不直接掌权,实则却是真正的主事人。 而那些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吏,反倒是别人门前走狗。 钱谦益这样的东林巨擘,都迎接清军进入南京皇宫了…… 地方上的那些中层骨干,敢反对吗? 不过是几天时间,整个江南,旧旗换新旗。 朱家的大明旗,被拔下城头,丢在了垃圾堆里。 而取而代之的,则是书写着“大清”二字的旗帜,迎风飘扬。 偌大的江南,数百府县,清军还未赶到,就已经全都“改旗易帜”! 封疆大吏号召百姓投降还不算,更是还快马加鞭,将本县已经隐藏几百年的户籍人口,并房屋田亩名册,上报给上一级官府! 递表臣服了…… 朱家皇帝被毒死,也不会交出的赋税,到了大清这里,兵马未至、赋税先行! 这就是东林、复社党人! (历史事实! 在东林、复社的强大号召下,清廷又表态百姓、文人不用剃头后,偌大的江南,尽皆投降! 包括反抗激烈的嘉定、江阴等地。 ——都已经换上了清廷旗帜。 直到清廷出尔反尔,又让文臣剃头后,地方才开始蠢蠢欲动。 当清廷让百姓也剃头后,各地开始反抗……) 清军进入南京城时,有一个六品小官,名叫黄端伯。 当黄端伯家仆,告诉他朱由菘投降了方正化,让他赶紧逃走后,黄端伯皱着眉头: “今日之事,跟从皇驾出走为轻,保国安民为重。 吾辈当分清孰轻孰重。” 黄端伯坚决不走。 甚至,就连方正化派人给他送信,表示大明会重新接纳他,都被黄端伯拒绝了。 清军进入南京城的当晚,黄端伯让人买来三丈白布,书写了一行大字。 然后让仆人,悬挂在在自己居住的能仁寺旁。 只见上面赫然是——“大明礼部仪制司主事黄端伯不降!”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全城。 多尔衮大怒,下令将黄端伯抓进了监狱里。 然而,纵然被关进了监狱,他谈笑如常。 并作《明夷录》言:“丹心倾汉室,碧血吐秦廷”! 黄端伯作诗以明其志。 未几。 多尔衮收到了各地官府送来的田册人口数据。 多尔衮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江南终于归属清廷所有了。 于是,他立刻出尔反尔,将“我圣清”刚刚说出口的话,当做了狗屁。 人类史上最纳粹,最残暴的《剃发令》下达了! ——“剃头不剃发、剃发不剃头!” 一行行清军,充当了剃头匠。 将老百姓从城内、乡里、村中驱逐出来,排着队剃发。 胆敢不剃发者,全部砍掉了脑袋! 然后将人头悬挂起来…… 尸体堆积如山! 血液横流成河! 大街小巷,全是到处乱飞的苍蝇…… 整个江南,地面为之变黑…… 而亲自将清廷背到了江南的东林、复社——除了那些已经得到清廷官职的既得利益者之外—— 九成九都是轻轻拍拍屁股,留下一句“山野遗民、心怀故国”…… 跑到山上做道士去了…… (值得特意说明的是: ——清兵入南京城时,城内自杀殉国的,除了太监韩赞周以外,只有12个人。 而在这12人中,高级官员仅有一个——刑部尚书高倬。 其他皆是中下级官员,或者读书人。 当时,有人对此曾撰写了一副对联: “国家无事,公卿大臣享其尊荣; 不幸有变,儒生小臣奋其义烈”! 反倒是被东林、复社党人排挤、污蔑的阮大钺、马士英、朱大典等人,起兵反抗! 只有寥寥不得志的东林、复社党人,起兵反抗。 后来,因为清廷不兑现早已许诺给他们的职位,这些跑到山上做道士的原本既得利益党人,就借着人家,来鼓吹自己……) 而清廷——为了天下,又因为这些士人,都代表了大豪门、大地主,真要是将士人惹急眼了,还不是天下皆反啊! 清廷只得网开一面。 遮遮掩掩的弄出了“僧道不在此列”的说辞。 史上最反人类的暴行,横行天下,监狱里也不能幸免。 第1355章 黄端伯:毋宁死 很快,“剃头匠”就来到了监狱里,开始给犯人剃发。 有几个骨头硬的江洋大盗,宁死不屈,纵然被打的遍体鳞伤,却始终要保住祖宗衣冠。 剃头匠当即从挑着的剃头箱下,抽出腰刀。 “咔嚓!” 雪亮的刀光闪烁。 地上多了几具还在抽搐的死尸…… 犯人们被吓住了,纷纷选择了剃发。 然而,被关在监狱中的黄端伯,却指着自己的脖子道: “我宁剃(砍)头,也不剃发。” 黄端伯求死,剃头匠却不敢真的杀啊! 江南文人关系网错综复杂。 黄端伯虽然只是六品小官,但是,谁知道这人有没有故旧亲朋,在朝堂呢? 剃头匠敢杀百姓,敢杀囚犯——却不敢杀士人、官绅啊! 没看到,就连大清朝廷,都给打了一个“僧道不在此列”的补丁? 多尔衮知道了这件事,因为黄端伯不降的横幅,因而对他有些印象。 于是,特意下令将黄端伯绑到了皇宫。 多尔衮冷笑道: “朱由菘是个昏君,你却想着为他殉死?” 黄端伯大笑: “皇帝圣明,是圣明之君。” “你为什么把昏君当成圣君?” “这就要问你面前这群人干了啥事了!” 眼见黄端伯如此不顾脸面,多尔衮为之语塞,只得转移话题: “马士英这人怎么样?” 黄端伯满脸崇拜: “马士英是个忠臣贤相!” 多尔衮大笑: “士英怎么能称得上忠臣?” 黄端伯: “他不投降,并拥戴陛下、太后进入商城,怎么会不是忠臣?” 话音刚落,黄端伯回头,指着开门投降的钱谦益、赵之龙等人说: “这些才是最大的奸臣!” 钱谦益、赵之龙等人,顿时满脸通红。 他们素知黄端伯骨头硬,却没想竟然敢在屠刀砍遍天下的多尔衮面前,也如此侃侃而谈啊! 完犊子了! 黄端伯如此说他们,主子爷会不会不要他们啊? 多尔衮微微摇头,示意钱谦益、赵之龙等人不要惊慌,转头对黄端伯道: “素闻先生耿直、洁身自好,今天我推荐你,在我朝中为相如何?” 黄端伯冷笑一声,不作回应。 多尔衮再次招降道: “听说你好佛事,如果我用你的才学,并且善待你如何? 可愿在我朝中为官?” 黄端伯依旧一言不发。 多尔衮如此礼贤下士,却落得个冷漠无视的对待,他当即满脸怒火: “你可想清楚了,不降则戳!” 黄端伯大声道: “我宁死!” 多尔衮大手一挥: “拖出去砍了!” 侍卫推攘着黄端伯,朝着皇宫外而去。 “不必推我,我自会走!” 黄端伯挥开侍卫,大踏步上前。 明明是被押赴刑场的人,却像是去视察的大领导。 看着黄端伯的背影,多尔衮轻叹一声: “南来硬汉,仅见此人。” 这话一出,刚刚还臊的满脸通红的钱谦益、赵之龙等人,却满脸谄媚: “主子爷,我朝大军,皆是勇士啊!” 多尔衮瞥了钱谦益、赵之龙一眼,冷笑不语。 这两人,不亏小人行径。 赵之龙作为大明的伯爷,带领南明23万水、陆、马、步大军,竟然一枪不发,投降与他。 而他,只是给了赵之龙三等阿思哈尼哈番。 这可是最低等的男爵! 要知道,除了朱由检建立永盛朝廷之后,大肆给百户以下勇士赏赐男爵,以资鼓励外; 大明近三百年江山,可从来都没拿出男爵赏赐的! 因为——这玩意太低级了,朱家皇帝拿不出手啊! 男爵封地,也就是一个村子。 一个村子才多少税收呢? 男爵还只能拥有一半…… 而他如此羞辱赵之龙,此人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此獠祸国殃民啊! 那个钱谦益呢? 钱谦益作为天下士林翘楚,名声倒是大得很,更是做的一手锦绣文章…… ——却跪在自己脚下舔靴子。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样的人,饶是堪称大清的铁杆合作伙伴,多尔衮也不愿意用啊! 时至今日,他已经封赏出去四五百个官职了,却从未给钱谦益一官半职! 时至今日,依旧是一个“候用”的待遇。 多尔衮已经决定好了,就让钱谦益来协助编纂《明史》吧…… 到时候,给他一个礼部右侍郎管秘书院事的虚职…… 南京皇宫内的勾当暂且不提。 且说黄端伯。 黄端伯被清军押出城,朝着刑场走去。 黄端伯眼看城内遍布血迹,竖立在地上的竹竿,穿着一串串脑袋。 诨如来自阴曹地府的风铃! 夏季高温下,百姓首级已经开始腐烂。 一团团苍蝇,直扑人脸,时不时还有扭动着的雪白蛆虫,掉落在地,遍布街头的蛆虫,走上去噼啪作响。 这一幕,诨如人间炼狱! 行至半路,忽然有一行身穿汉都商团护卫制式衣衫的军卒到来。 押队的清军吓得如临大敌,却不敢拔刀。 甚至,还后退十几步。 连被他们押着的黄端伯,都给抛弃了。 为首一个护卫小队长,上前对黄端伯道: “黄主事,我家老爷有言,若先生愿随我等而去,就要护了黄主事周全。” 黄端伯心底叹息一声: “永盛陛下啊! 黄端伯死不足惜呐!” 这一刻,黄端伯悟了。 甚至,生出了自责。 以他的战斗力,若是当初不因为门户之争,将矛头对准朱家藩王,失败后辞官归家。 而是对准了士林…… 国家何至于此? “士人误国,就让我以热血,来洗刷读书人心中那被金钱迷惑的灵魂吧!” 黄端伯扭头看向了被建筑挡住,肉眼无法可见的汉都商号新城。 “方正化,但愿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出手吧……” “是我们错了啊!” 他素来与东林、复社走得近。 在杭州做官时,更是邀请党人大佬,前往讲学,塑造舆论氛围,培养党人。 此时想来,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啊! “黄主事! 只要你跟我们走,我就能安然护送你离开。” 为首的小队长眉头皱了皱。 方督交给他任务,尽量带走黄端伯。 只要黄端伯愿意走,他必然能安稳将黄端伯送到新城内的。 “不必了。 替我谢谢方督。 就说,黄端伯碌碌无为半生,到头来才知错的可怜。 为了黄端伯这样一个人,搭上将士们的性命,黄端伯问心有愧。” 第1356章 问我安身处,刀山是道场 黄端伯拒绝了商行护卫们。 为首的小队长再三相劝,想要让黄端伯跟他走。 然而,黄端伯全都拒绝了。 他满脸坚定: “不必相劝,黄端伯意已绝。” 黄端伯知道: 为人臣者,有奸臣、有庸臣、有能臣、有干臣…… 更有谏臣、铮臣! 国家何以至此? 内里缘由,黄端伯都是清楚的。 豪门一心巧取豪夺、士林甘为金钱走狗,资本为了金钱,裹挟天下限制君权,皇帝权柄有史以来最小…… 国家何以至此? 无非六个字——“君无权、士无德!” 今时今日,国家现状已经不是不流血,就可以改变的了! 铮臣者,谏于君前。 铮臣的最高荣耀,就是死谏! 以自身的鲜血、以自己的性命,唤醒君王魂! 黄端伯要做铮臣中最高的——死谏者。 但是,他这个死谏,却不是死在君王驾前,以鲜血和牺牲唤醒君王的良知。 黄端伯眼神坚定,即是对商行护卫说,又仿佛在喃喃自语: “吾要死谏天下! 士林为权麻木不仁,非流血牺牲无以唤醒。 豪门只求财富权势,非当头棒喝无以扭转。 就让我黄端伯死谏天下吧! 若能以黄端伯一人之血,一人之死,唤醒天下士人,吾道达矣! 到那时,我大明,我华夏,才是真正的有救了! 人固有死,为了天下而死,吾虽死犹荣!” “先生高义! 小子一介武夫,笨口拙舌,不敢再劝先生。 小子用手中钢枪像先生保证! 请先生放心,先生成神之路,必然有无尽魔鬼下了地狱!” 见到黄端伯态度坚决,小队长只有随了他心意。 他大声许诺之后,带着军士弯腰三拜,转身离去。 此时,已经有数千百姓,闻讯后,尾随而来。 听到黄端伯如此回答,纷纷大声劝解。 然而,黄端伯却摇头拒绝。 他是文人。 他是有风骨的文人。 张子的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就是他的最高追求。 非我族类,却被豪门迎接入关,江南一枪不发,士绅跪迎清军,百姓浑然不知亡国恨…… 深深的刺痛了他! 既然天下文人,皆已钻进了钱眼里,行事不考虑国家民族,只为自家私利…… ——就用他黄端伯的血,来唤醒众人吧! 黄端伯领路先行,浑然不似奔赴刑场之人。 一行人走出了通济门,来到水草庵。 “此地甚好!” 黄端伯站住不走了,他扭头对行刑的清军道: “就在这里吧! 吾愿毕命于此!” 说完,黄端伯整肃冠履,面北而拜: “陛下! 黄端伯碌碌半生,全无一丝建树,今日得道,死足矣!” 说完他扭头看向一众百姓: “诸位,黄端伯之死不可惜。 唯一可惜者,乃我江南脂膏之地,尽为外族所得矣! 但愿黄端伯一死,能唤醒天下良知。 尔等若是还有家国之念,便去汉都商号新城吧!” “黄老爷!” “大老爷,您跟着他们走吧!” “是啊,黄老爷,只要您点头,俺们劫了法场,送您去新城……” 一众百姓纷纷哀求。 听到百姓这么说,黄端伯面露释然。 他笑着摇手拒绝。 黄端伯扭头看向清军: “尔等蛮夷,还不快来取了黄端伯首级,以为禽兽邀宠尔!” 说罢,他也不跪下,端坐在地,面不改色,昂首引颈受刃。 嘴里则是道: “问我安身处,刀山是道场!” 刽子手哪见过这样的人,第一刀砍下的时候,竟然砍偏了。 一刀砍在了黄端伯肩膀上。 血流如注,却没能砍下黄端伯的脑袋。 刽子手这个行业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历来斩首,只能砍一刀。” 若是一刀不死,就要上报朝廷。 通常,在核验之后,只要不是刽子手故意放水,这样的“大福气”之人,都要被释放的。 但是! 这是不讲道理的清廷啊! 大清父皇摄政王都亲口下令要砍了黄端伯的脑袋,他们敢讲道理吗? 众人商议了一番,还是觉得不能汇报上去,于是,又派遣了一个刽子手出来。 这人本来拎着刀子想要捅进去,这样就避开了刽子手的规矩。 然而,眼看血流如注的黄端伯,却依旧端坐,吓得他正要动手呢,却“当啷”一声,刀子掉在了地上。 于是,第三个刽子手又上来了。 黄端伯大笑: “尔等欲取我命,何不直刺我心!” 刽子手一刀捅来,黄端伯英勇就义…… 尸首端坐在地,栩栩如生…… …… 汉都商号新城。 方正化听完军士的汇报,沉默许久。 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良久之后,方正化开口道: “明日早晨,是清廷大朝。 黄主事以身殉道,荣登天堂之路,必要有无耻之人下了地狱! 传令新城: 明日南京早朝,西南处炮台,各红夷大炮、毕将军大炮处,炮轰皇宫,为黄主事送行! 传令孝陵卫梅指挥使: 孝陵卫所在,是我南都最高地,要他明日一早,配合我部行动。” “咔嚓!” 方正化硬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玻璃茶杯。 只见这位历史上喋血保定城头的内监大太监,满脸的坚定: “血债,必须血偿!” 早在清军开始强制百姓剃发,以致江南血流成河的时候,方正化就怒了。 虽然经过他的努力,江南七成百姓,已经汇集在各处新城内。 躲过了清军的屠刀。 遗留下来的那些百姓,都是豪门的庸户、家仆。 任凭方正化的人如何劝说,也拉不进汉都商号新城里来。 但是,遗留下的这些百姓,何尝不是大明儿郎? 豪绅是豪绅,百姓是百姓。 豪绅是要被连根拔起的。 但是,百姓何等无辜! 马士英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愣了一下,急忙道: “方督!” 他赶紧劝解: “方督,陛下的意思方督自然明白。 这个时候,我们不该和清军直接对上啊!” 方正化摆摆手: “瑶草,大丈夫生在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血债不能血偿,方正化便是舍了残躯,又有何妨?” 第1357章 众生皆棋 坐在客位首席上,已经换上了普通藩王蟒袍的朱由菘,浑身一震。 方正化的高风亮节,让他止不住眼泪长流。 “方大监,小王罪孽深重,左右也是待罪之身,有道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这个主意,便是小王下发。 方督要负责整个江南,万万不可有事啊!” 朱由菘站起身来,给方正化弯腰拜了一拜,当即表示要替方正化顶罪。 方正化大笑: “王爷放心就是,陛下心怀天下,必然不会责怪老仆的。” 众人皆是一愣。 猛然间,想起了黄得功要回来的消息,瞬间明白,方正化这还真不是推脱的话语,而是实情。 阮大钺沉思许久,开口道: “方督,阮某人所长者,不过手头功夫。 我这就回去编纂戏曲。” 阮大钺自然知道陈圆圆的事情。 万岁爷重用舆论,以陈圆圆为武器,收拾民心的事情,以他的地位,自然是清楚的。 他打定了主意,要编纂一曲新剧,将清廷残暴、祸害江南,屠戮亿万之事大肆宣扬出来。 然后再给方正化塑造出一个悲悯国人,愤然反击,以为冤魂伸张正义的形象。 “那恐怕要等到了汉都,集之(阮大钺字)的这曲新剧,才能上演了。” 阮大钺一愣,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方督…… 您……您…… 您的意思是……” 一旁的弘光朝帝党朝臣,也是纷纷大喜。 方正化点头: “探子刚刚送来陛下前天签发的命令。” 说罢,他站起身来,看着一众南明朝臣: “陛下口谕: 福王及众属听宣。” 朱由菘、马士英、阮大钺、龚彝等人,急忙离开座位,走到堂前弯腰肃立: “罪臣朱由菘(马士英)等听旨。” 方正化清清嗓子: “着朱由菘以下人等,尽快赴京,听候任用。” “罪臣朱由菘谢陛下隆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菘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这几天时间,他备受煎熬,终于等到了曙光。 还是最好的消息! 听候任用啊! 这可不是自己最担心的“囚车入京”…… 马士英、阮大钺等人,则是纷纷脸露喜色。 虽然他们早就拿到了永盛陛下送来的官印,然而,终究没有公开。 谁知道会不会像清廷对待钱谦益那样——高官厚禄全做空? 眼下好了! 听候任用啊! 只要到了汉都,昔日的那份许诺,必然会兑现了的! 方正化让众人起身,对着一行人道: “明日凌晨,郝摇旗麾下的三艘战舰,会配合我炮轰南京皇宫。 你们就在城头等着,等到时间合适了,会有战舰趁机将你们接走,送达汉都京师的。” …… 就在方正化等人商议的时候,南京皇宫内,一场对话也正在上演。 苏麻喇姑亲自守在门外。 很显然,这一场会谈,不会被记录在起居注上。 大玉儿坐在主位上,面前方喀拉惨白的脸,是那么显眼。 “我儿,你受苦了。” 看着方喀拉那日渐消瘦的脸,听着那时不时就要撕心裂肺咳嗽的声音,大玉儿眼泪长流。 “孩儿不苦,最苦的还是母后。” 方喀拉喘匀了呼吸,急忙宽慰大玉儿。 “我儿。” 大玉儿脸色一红,显然明白方喀拉指的是什么。 她和多尔衮之间,的确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自从下嫁摄政王之后,她的身份就极为尴尬。 按照礼法,她是多尔衮的正室。 然而,偏偏又是大清国的皇太后,是福临的母亲。 从政治上讲: 她极为厌恶多尔衮,但是,偏生为了方喀拉的权利,还不得不委身多尔衮。 从现实上讲: 作为一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女人,生理上的需求,又使得她贪欢和多尔衮在一起的时光。 这种身体上的需求,和现实上的厌恶,让她备受折磨。 好在,大清顺利的进入了江南,她的谋划,终于达成了。 “我儿!” 大玉儿收起了心思,谆谆教导道: “天下未稳,还要委屈孩儿一段时间。” 大玉儿冷笑一声: “大清国想要站稳了天下,必须用屠刀,砍断了汉人的脊梁。 那些士绅豪门,能够为了利益和我们合作,自然会为了利益,转而再次和朱由检合作的。 所以,这群人,我们也必须干掉! 这就是多尔衮的使命! 我们目前只能支持多尔衮去这么做。 他就是我大清的刀子! 《剃发易服》、《圈占土地》、《投充法》、《逃人法》、《禁关令》、《屠城令》必须继续执行,甚至,还要更加严苛的执行! 汉都商号新城新城的强大,我儿也知道了。 《禁关令》就是针对的汉都商号新城! 只有封锁住了朱由检安插在江南的那些城池,不让百姓接触他们,大清才能坐稳了江南。 昨晚,多尔衮与我说了,为了防止江南子民接触外来事务,还要推行更加严格的《禁海令》、《移边令》! 这是对大清统治有利的事情。 因此,我同意了。 但是,这么一来,大清朝廷必然会有了巨大的民怨。 这个仇恨若是处理不好,等待大清的,就是层出不穷的反叛。 因此,我们需要一颗人头,来平息百姓的怒火。 而多尔衮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方喀拉胸膛内猛然一热。 止不住再次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待到摊开手掌,掌心赫然出现了一大片鲜血。 方喀拉不着痕迹的藏住了双手,暗暗擦在了衣袖内衬上。 大玉儿的话,让他看到了自己掌权,成为大清国皇帝的希望! 他已经想到了多尔衮死后,自己平复百姓、士绅怒火的方法。 ——将多尔衮掘墓鞭尸! ——让出朝堂利益,给士绅实权! 只要这两步做好了,他就是真正的皇帝! 巨大的喜悦,让方喀拉再次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高位上的大玉儿,看着脸色苍白的方喀拉,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之色。 这是她的孩子啊! 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但是! 为了大清国的江山,她必须要将自己的儿子,当成了工具。 第1358章 血债血偿 大玉儿眼神闪烁。 大清接下来的政治操作,大玉儿已经全想好了。 等到多尔衮被清算之后,方喀拉就得罪了以多尔衮为首的嫡系宗室力量。 因此,想要稳定朝政,就必须要释放权利,拉拢那些被排挤的庶生宗室、和那些被屠了一遍后,遗留下来的汉人士绅。 只有这两群人得到实惠,人家才会继续支持方喀拉朝廷,大清才能坐稳了江山。 但是,这么一来,大清必然会成为另一个大明。 同时,因为汉臣有了实权,必然会损害旗人的利益,到那时,旗人就会不满了。 也就是说,如果只清算了多尔衮,大清的江山,依旧岌岌可危! 因此,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继续诈骗! ——继续忽悠那群汉人! 等到大清在汉人朝臣的帮助下,真正坐稳了江山之后,就是清算方喀拉的时候了。 只有清算了方喀拉,才有借口铲除朝堂上的汉臣。 只有这样,才能符合满洲贵族的利益! 如此几次大规模的政局动荡,旗人的对手,都会被解决掉。 大清的江山,才会永固! …… 方喀拉将多尔衮当做了工具人…… 他却浑然不知,自己也被——亲生母亲,当做了工具人…… (历史上: 多尔衮的被鞭尸,就是大玉儿、方喀拉联手主持的一场政治清算。 ——只有多尔衮被掘墓鞭尸,方喀拉一改清廷政局,重用汉臣,才能安抚天下。 而方喀拉的“被出家”,也是大玉儿主持的一场政治清算。 ——只有方喀拉“暴毙”,清廷才有借口清除掉帮助他们维持政局的汉人大臣。 这就是清初的政治格局。 ——后老达多尔衮,和“大孝子”福临,都是被“我圣清”清算的工具人。) …… 第二天。 今天是大朝。 不管是已经得到了官职的“新贵”,还是依旧“听候任用”的旧人,纷纷子时刚过,就起床了。 近万官吏,汇集在南京皇宫午门外,等待宫门开启。 他们就像是一群饕餮,正在等待瓜分南明遗留下来的庞大利益。 大清“明君”不准百官照明,生怕他们“找明”。 在“我圣清”,点灯上朝——是要掉脑袋的! 因此,纵然上万官吏齐聚,偌大的午门外,依旧黑暗一片。 只有城墙上稀疏的宫灯,在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而黑咕隆咚的南京城内。 不管是洪武太祖孝陵梅春指挥下的孝陵卫,还是汉都商号新城,一门门粗壮的能塞进一个小孩的炮口,昂扬起来。 上百门大炮,正对着皇宫方向。 峥嵘炮口,即将发出复仇的怒吼! 虽然没有点燃了火把,一行行军卒,却昂首挺胸。 晚风冷冽,所有人的胸口,却就像是塞了一团怒火。 《大明皇家日报》上的那段话,回荡在众人的脑海: “血债血偿! 我大明儿郎,甭管自家打生打死,那是自家人的事! ——外人不可欺之! 谁敢欺负大明儿郎,谁就是华夏的公敌!” 这是大明永盛陛下,在年后视察大明皇家大学城法家学院时,对三千六百余学子的亲口表态! 科途坎坷,碌碌半生都没考上举人,不得不在家乡讲学为生,听到大明皇家大学城学子,皆有所成后,立刻弃了儒学,举家搬迁至汉都,转为法家学子的——南明抗清民族英雄,岭南三忠之首——陈邦彦,大吼着喊出了那句先秦明言: ——“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大明军队的扫盲运动,依旧如火如荼。 今时今日,军卒们的文化素养,已经接近后世的初中生水平。 先秦名言,在针对化讲学的朱由检新朝廷手中,人尽皆知。 清军剃发易服令下,江南遍地浮尸。 再加上昨天黄端伯的英勇就义,深深地刺痛了大明军卒们。 当昨晚方正化下令要炮击皇宫,血债血偿的时候,汉都商号新城的“商行护卫们”,早就按耐不住了。 血债必须血偿! 无尽冤魂必须得到慰藉! 东虏反人类政权,必须被清算! 那就——砸烂了它! 炮兵已经装填完毕,射击参元也已经大概锁定。 御马监试验出来的各种火炮射击诸元,已经在算术大家吴甘来的主持下,制定好了炮击表格,下发到了各处军队中。 采取了定装弹之后,火药包的威力,都是固定的。 大明大口径火炮,除了用来攻坚、海战的特种弹之外,已经全都采取了开花弹。 开花弹的战斗部,就是弹头内自带的炸药。 火药包,仅仅只是将弹头推送到目标地的推进剂而已。 就算有六分药包、八分药包、全威力药包、超威力药包(十二分装药)的区别。 但是,火药包的装药量,并不影响炮弹爆炸时的威力。 这东西,只是作为炮弹投掷距离的工具而已。 当然,特种弹除外。 采取了定装化之后,炮手的难度,已经大大减轻了。 他们只需要根据目标地的远近,按照不同火药包对应的射击距离表,上下左右调整炮口角度,就可以了。 标准化的普行,带来的就是普通炮手的精准化。 今时今日的炮兵,只需要知道距离,采取对应的药包,就能准确的将炮弹,投掷到敌人头上! 虽然也有风向等导致的误差,但是,差别并不大! 再加上热气球校正,通常不会超过三轮试射,就将将敌人笼罩在炮火之内。 而南京城的一切,对于方正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身为内监大太监,身为永盛皇帝亲自任命的江南总督大太监,方正化早已对江南的一切,熟识于心。 至于南京城,更是闭着眼睛,也能说出哪里在哪里,距离汉都商号新城有多远! 能够青史留名的大太监,岂是易于之辈? 也就是舰炮太长,无法在城头布置。 若不然,方正化能够将炮火,笼罩了整个南京内外城。 至于皇宫所在的皇城…… 呵呵,全在孝陵卫的射程之内! 第1359章 忠诚子 新城城头,炮口所向,全都指向了南京皇宫。 只等信号到来,就能炮轰南京皇宫! 战云密布…… 尤其是孝陵卫。 紫金山因为树木的遮挡,并不怕灯火被人发现,因此,此时早已灯火通明。 上百门大威力的红夷大炮、毕将军炮,早已被推到了战位上。 无数身穿墨绿色大襟迷彩军装的大汉,正在奔前跑后。 梅春身穿将领明铠,腰间的武装带上,六根枪管的荣光三号,就像是一把短柄锤子。 明孝陵距离南京皇宫,很近很近。 尤其是孝陵西南角的山头,距离皇宫的直线距离,还不足1.5公里。 莫说是朱由检那经过改良后的大炮了,就连中大型佛郎机,也能打到! 甚至,若不是抬枪那感人的命中率…… 只要在山头架满抬枪,就能让南京皇宫内没有一个活人! “呼!” 梅春哈出一口气,搓了搓手掌。 扭头看看北方的天空,依旧没有传来动手的信号。 梅春按耐住激动地心情,暗暗许诺: “陛下! 小臣梅春在此发誓,定要叫东虏鞑子好看!” 梅春的身上,流淌着朱家的血液。 梅家老祖、开国功臣、汝南侯梅思祖之子梅殷,娶了洪武爷嫡长女宁国公主。 虽然已经是两百多年前,开国太祖时期的驸马了,但是,身上的洪武血脉,却让梅春自豪不已。 洪武爷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份功劳——仅次于“六王毕四海一”,建立大一统华夏的始皇帝。 得天下之正,莫过于大明。 为洪武爷守墓,梅春纵然艰苦,却甘之如饴。 因此,纵然孝陵卫残破不堪,他这个一卫指挥使,过的还不如一个土地主。 梅春依旧坚守岗位,为太祖洪武爷守墓。 新年的时候,陛下感念梅家世代护卫洪武祖陵,于是,给他进爵子爵。 爵名——忠诚。 梅春是永盛朝廷,寥寥不多有独立爵位名字之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一如冠军侯。 先有爵名“冠军”,后有冠军县。(辖境在今天邓州西北和南阳东南。) 即“冠军县”,缘因冠军侯霍去病,而得名也! 同理,还有朱由检给秦良玉老国夫人封的“忠贞侯”,一样是先有爵位名,后有封地以爵得名。 实际上,历史上绝大多数的封爵,皆因封地所在地名而得名。 以封爵而得地名者,寥寥无几。 华夏每一个这样的地方,都代表着一个盖压同时代的英豪。 得到了忠诚子爵,梅春感恩不已。 虽然子爵只有一乡的封地,但是,要知道他梅春可是寸功未立啊! 陛下如此重恩,梅春岂能不感恩戴德? 朱由检赐名“忠诚”,并非一时心起,而是真的认可了这个人。 梅春,不愧忠诚之名! 历史上的他,面临南京被东林、复社、勋贵,带着23万大军跪地献出,从朝堂至民间,尽皆投降时——是唯一的逆行者! 原本的六千孝陵卫,到了明末,军卒数量已经已经只剩288人。 就算加上老幼妇孺,也不过一千来人。 至于军中武器,更是朱棣时期的老古董! 梅春带着孝陵卫仅剩的288战兵,以及部分老弱病残,毅然冲向了清军。 只可惜势弱力寡,没能将清军驱离。 退守孝陵卫的梅春,手中只剩下18个人了。 却依旧与追来的数百清军死战。 清廷见到梅春只剩下18人,于是派遣50清军,上前厮杀。 却被占据地利的梅春,带着孝陵卫十八勇士,斩杀殆尽。 清兵大怒,蜂拥而来。 梅春退守山峰,占据有利地形,不断周旋。 最后,斩尽三百五十条清狗。 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梅春殉国,只剩下孝陵卫中无名英雄一人。 而350清兵,还剩三人。 这个孝陵卫最后的勇士,用钩镰枪破开一头清狗的肚子,自己却被两个清狗砍倒在地。 他强忍疼痛,斩杀受伤的清狗,自己被人刺中了心脏…… 孝陵卫——自梅春以下,全军殉国! 悲壮!!! 这样的人,让朱由检怎么能不赐名“忠诚”呢? 莫说一个子爵了,便是公爵、王爵,也不足以安抚啊! 只可惜,“无军功不得封爵”。 为了后世爵位不被滥赐、滥赏,朱由检只能赐下一个子爵。 子爵不是朱由检的感激——“忠诚”才是对梅春孝陵卫的报答啊! …… 孝陵所在的紫金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距离南京皇宫实在是太近了。 直线距离只有三里…… 风大一点,站在山顶撒泡尿,皇宫里都要飘雨沫。 地理位置之好,就连方正化费尽心机建起来的汉都商号新城,都要甘拜下风。 方正化为了加强梅春手上的孝陵卫,先后数次拨款拨物。 此时,孝陵卫早已鸟枪换炮! 不! 真要对比, 那就像是鸟枪换上了歼星舰! 梅家先祖当年担任孝陵卫指挥使的时候,手中只有一卫5600人,加上朱棣特拨的500人。 也就是6100人。 其中这五百人,就是朱棣特意挑选的“特种兵!” ——“能骑马扬鞭,飞速奔驰;还要骑马跨过一道壕,越过一堵墙;并在马上开弓射箭,三箭中两箭者才为合格。” 这些精兵,每五年进行调整考核一次。 据史书记载,朱棣规定了严格的考核奖惩办法: “不能胜任者,可令其男儿承替;无男儿承替者,应侍禄回乡养老。” 就和末位淘汰制一样,不能胜任的人,就可以令他们的儿子来继续帮着守陵。 如果没儿子顶职的士兵,就要领着俸禄回乡养老去了。 这就是孝陵的防卫力量。 可以这么说,当时只要将防卫洪武陵寝的孝陵卫,拉了出去,就能扫平天下大部分国家了! 那时候的孝陵卫,不能不称一声——“强悍!” 然而…… 终究是两百多年的时光荏苒。 到了梅春手上,全卫能够扛枪的战兵,已经只剩下288人…… 经过方正化的扶持,此时梅春指挥下的孝陵卫,不但恢复了满编状态,甚至还——扩编到了整整两个卫! 第1360章 炮轰南京皇宫 外加恢复了永乐皇帝,多加的五百特种兵编制。 ——人! 就这,还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 按照朱由检的设想,孝陵卫会被扩编到辖下三个卫的规模。 也就是战兵小两万人马。 朱由检认真计算过,如果采取三卫一独立编制的话,没有人从中作梗,再遇上了东虏这样的反叛,只需要一支部队,就能干掉了它们! 朱由检在为下一步军事改制做准备。 他准备推出师级、军级编制了。 “军”、“师”、“旅”这些编制,都出自先秦。 西周时,王室军队最大的编制为师。 周王室有西六师、殷八师、成周八师。(有一说法:成周八师就是殷八师),合计为二十二个师(或为十四个师)。 二千五百人为一师。 春秋时,伴随着战争的频繁与扩大化,军事编制也进一步扩大,出现了军。 各侯国,基本上都是三军建制。 三军中,每军为一万二千五百人(一说为一万人)。 而旅,则是师下级单位,每旅五百人。 朱由检的改编,只是针对的卫以上,对于卫以下,则维持原样。 大明早在开国之初,就开启了火枪化的进程。 长达小三百年的发展,使得军中编制,早就适应了战争形态。 比如大明为了应对不同的战争形态,就推出了不同的营伍编制: 卫所——10人为一小旗、50人为一总旗、112人为一百户、1120人为一千户、5600人为一卫。 镇戍兵——12人为一小队、37人为一旗总、112人为一局、449人为一司、899人为一部、2697人为一营。 此外,还有募兵营。 编制则更加灵活。 明代的募兵营军事编制,是以战争烈度为标准,来编练营伍的。 并没有严守编制人数。 比如戚家军。 戚家军一车营3119人;一步兵营2699人;一骑兵营2988人;一辎重营1914人…… 总有人说什么明代军事制度固化、卫所制度腐败,朱元璋决定了明朝的灭亡…… 喷子的嘴里,就没有优点。 反正都是要死的—— 彼之父何不涂于墙? …… 朱由检不准备改变原有的编制。 因为明代的编制,是建立在三百年战争的基础上完善的,贸然改进,很可能让军中将领不适应。 他的改进,主要针对的是战争的烈度越来越强,独当一面的将领,需要更多的编制人数。 也就是大军团化。 在他的计划里,针对南洋方向,会出现两卫一师的编制方法。 也就是师级将领麾下,会有人。 而在西域方向、本土境内、两美洲境内,则以加强大师的编制出现。 也就是每个师辖下三个卫——人。 这样一来,再加上五军都督府在战时,调派若干师,组建军、军团,就能适应国家级大战的需要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因此,朱由检在战列舰、战列巡洋舰设定上,就直接采取了三三制。 当然,这都是还未正式推广开来的编制方式。 此时,战斗序号为03的孝陵卫梅春麾下,还仅仅只有两个卫,外加500特种兵而已。 但是! 不要小瞧了孝陵卫。 这可是按照勇卫营的标准,新建起来的新孝陵卫! 这可是后世的一个标准师! 还几乎是接近一战装备水准的满编师! 梅春手中孝陵卫的战斗序号是03。 战斗序号这么靠前,仅次于战斗序号01的御马监、02的勇卫营。 朱由检给与的火炮,岂能少了? 梅春的手上,大小火炮数量,已经高达千门之巨! 此时,足足上百门重炮,瞄准了南京皇宫! 方正化的那道炮击南京皇宫的命令,主要动手的部队就是孝陵卫! 梅春就是“血债血偿”行动,实际上的负责人。 而汉都商号新城,则只有西南角的十几门火炮,能够将南京皇宫,笼罩在射程之内。 丑时过半。 东方代表黎明的鱼肚白还未出现,南京江东门外,三艘喷吐着黑烟的郑和号战列舰,就已经靠近了江岸。 郝摇旗,也做好了炮击的准备! 当然,因为距离的原因,郝摇旗能够参战的,只有十八门主炮。 丑时末。 方正化带着朱由菘等人,出现在了汉都商号新城城头。 伴随着怀表发出的“咔哒”轻响,约定的时间到了。 “点灯!” 方正化清冷的声音响起。 一个个小太监,点燃了火把。 方正化打开银质怀表的盖子,时间刚刚好! ——寅时正。(4:00) “发信号!” 方正化脸色肃穆。 “咻咻咻!” 十几发红色烟花,炸满了天空。 “兄弟们,开炮! 用炮火告诉东虏,我汉家儿郎不可欺之!” 方正化一声令下,炮兵们大吼着,拉动了炮绳。 “轰轰轰轰!” 四发炮弹,脱膛而出,直奔天空。 炙热的炮弹,宛若流星,朝着南京皇宫坠落。 早已升天,被绳索锚定的热气球上,观测手正举着望远镜,死死的跟着炮弹移动。 很快,炮弹在皇宫方向炸开。 火焰,燃烧在南京皇宫周围。 站得高看得远,高高升起的热气球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热气球上的观测手,挥舞着灯笼,开始划圆圈。 地上的观测兵仔细一看,急忙大吼道: “左偏三分,炮口下降两分。” “咯咯吱吱!” 炮手急忙飞快的搅动绞盘,开始调整火炮的角度。 其余炮手,也纷纷按照参数,调整了自己火炮的位置。 不多时,又是四发炮弹,飞向了南京皇宫方向。 这一次,弹着点全在皇宫中轴线附近。 四发炮弹,围绕中轴线,打出了跨射。 参数对了! 见到热气球上传来预定目标被覆盖的消息,方正化大吼道: “全军炮击!” “轰轰轰轰!” 一发发炮弹,飞向了天空,在皇宫中轴线附近炸开。 紫金山上,梅春也根据热气球传来的数据,调整好了火炮的角度。 几乎就在方正化大规模炮击的同时,孝陵卫上百门火炮,发出了复仇的怒吼! 第1361章 钱谦益脚底抹油 长江之上。 三艘郑和号战列舰,也开始怒吼。 战舰的炮管更长,威力更大。 九座双联装主炮,喷出一团团火焰,将几十斤重的炮弹,砸向了南京皇宫。 舰炮炮管更长,弹头战斗部装填的火药也更多。 威力自然更大。 每一发炮弹,火光都笼罩了数尺方圆。 密密麻麻的钢珠、铁钉,将方圆一丈内的一切生物,全部化为糜碎! …… 南京皇宫。 十几发炮弹,落在了皇宫周围。 正在等待午门开启的大臣们,顿时慌了。 点灯就是“找明”,“我圣清”严禁点灯。 黑黢黢的宫门前,爆炸的热浪,烤的鼻子都疼了。 有人惊慌失措: “哪里打炮? 哪里打炮?” 混在人群正前方的钱谦益,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不好! 方正化这老家伙,这是下死手了!” 他当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就在钱谦益刚刚离开午门中心,又是十几发炮弹,落在了人群附近。 哀嚎声遍野! 因为恐惧,全都拥挤在午门前的大臣,更加慌乱了。 而钱谦益,脚步不停,连自家轿子也顾不上坐了,当即朝着玄武湖方向,直奔而去。 身后,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拥挤在一起的朝臣,被炸的人仰马翻。 不知道哪里打来的一发炮弹,落在午门城门楼上。 重逾千钧的弹头,穿碎了瓦片,击穿了三楼木板,落在二楼中。 “轰!” 半个城门楼,整个爆开。 四处飞溅的砖头瓦片,将城门楼附近的“衣冠禽兽”,砸倒了一大片! “轰轰轰轰”! 炮弹越来越多。 皇宫内早一步到位的侍卫、宫女,被炸的横尸遍野。 一百多门重炮的发威,哪里还有安全地方? 大清剩余不多的自己人,再次遭受了大量杀伤。 而午门前的上万官吏,已经倒下了一千多人。 接连不断的爆炸,让这群正等着瓜分国家的饕餮,不得不抱头鼠窜! 然而…… 更多的弹雨,落了下来! …… 为了跑的更快一些,钱谦益连碍事的朝服都脱了,只剩下白色的单衣。 钱谦益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玄武湖边,这才停下了脚步。 “狗娘养的,还是老子聪明!” 须发无伤的钱谦益,放声大笑。 他是特意跑到这里来的。 玄武湖中,有朱元璋修建的“后湖黄册库”。 这里储存着天下田册原本,足足179万余册。 这样重要的地方,方正化怎敢轻易就炮击了? 这里与汉都商号新城,就隔着一个湖面,方正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炮击这里。 关键是,那些重炮也打不过来啊! 当然,躲在这里,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清军反击的炮弹。 但是,方正化的汉都商号新城,那恐怖的火器数量——多尔衮就算吃了疯药,也不敢在南京城和方正化厮杀啊! 这么些日子以来,钱谦益算是将清廷看透了。 就是一群硬怕软捏的货! 贼你妈的满万不可敌…… 钱谦益欲哭无泪。 都特么是东林复社前辈吹出来的啊! 害得他…… 一朝上了贼船,就再也下不来了。 唉! 说多了都是泪…… 钱谦益擦了一把委屈的眼泪,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到了玄武湖边,就安全了。 他躲在这里,绝对万无一失! 钱谦益背靠墙壁,嘴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只见一团团火光,在皇宫附近炸开。 雄伟的城墙、房屋,被炸成了稀巴烂。 看到这一幕,钱谦益更伤心了。 “我尼玛! 要不是这操蛋东林复社前辈的呐喊,说什么东虏不可力敌。 老子也不会落了今日的田地啊! 老子跟着朱由菘投降不香吗? 为啥要造孽的迎接清军哟……” 一句话还没骂完,钱谦益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哇哇的流! 两只手交替擦,都擦不过来…… …… 炮火持续不断。 拥挤在午门附近,拼命拍打宫门,想要进去躲避的大臣,成了一堆烂肉。 而聪明一些的,早就溜之大吉。 更有一些人,也与钱谦益想到了一起,没命的朝着玄武湖这边跑来。 这些人刚要庆祝自己逃过一劫。 就见到时明时暗的墙角,有一个白色的、粗矮粗矮的人形生物,正上下挥舞的胳膊,就仿佛在不停地朝嘴里塞着什么…… “妈呀!” 当即就有人吓了一跳。 “卧槽! 是阿飘,是背笼头!” 官员们惊慌失措,恨不得拔腿就跑! 正巧,又是一发炮弹爆炸,巨大的火光,照亮了钱谦益的脸。 “是牧斋先生?” 有人诧异的询问。 “是我。” 钱谦益苦笑着点头承认。 “牧斋,你怎么弯着腰猫在这里,吓得我还以为是背笼头呢!” 那人后怕的拍打着胸膛。 实在是…… 做多了亏心事,怕啊! 将清军迎接到江南的他们,造了多少孽哟! 遍及江南的冤魂,能不找了他们报仇吗? 钱谦益无言以对。 悄悄擦去了脸上的眼泪。 “虞山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更多的人凑了过来。 钱谦益苦笑一声。 时至今日,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说,他们都被大清忽悠了啊! …… 明军的炮击,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从天地漆黑,一直打到了朝霞初升。 而清军,从始至终,都不敢开炮还击。 “相公。” 大玉儿满脸恐慌: “相公,方正化太狠了,这是打我大清的脸面啊! 快下令反击吧! 让咱们的大军,用火炮狠狠的打他!” 多尔衮脸色阴沉,嘴唇都咬出血了,却也不敢下达还击的命令。 方正化的炮弹,打的都是皇宫外朝区域。 半个时辰的炮击,却没有一发炮弹,落在了后宫区域。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警告! 若是他敢还击,真当方正化不敢调转炮口,轰击后宫吗? 看着摇摇欲坠的三大殿,多尔衮只能强忍住怒火。 真要是激怒了方正化,方正化绝对会炸死他的。 方正化要干什么,多尔衮自然清楚。 这是在敲打他! 说实话,进入南京之后,他的一切政策,都在挑战方正化的神经。 第1362章 水太凉、头皮痒 见到方正化都没有反应之后,这才推出了“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恐怖政策。 依旧不见方正化反应的他,正在沾沾自喜。 却不想,就招来了这么冷酷的报复。 ——特意赶在大朝会,开炮轰击。 还整整—— 半个时辰啊! 半个时辰的炮击,大清朝廷的那些大臣,怕是最少都要没了一半吧? “相公,快下令啊!” 大玉儿还在喋喋不休的催促…… “啪!” 多尔衮一巴掌将大玉儿抽翻在地,犹不解气,又是恶狠狠地一脚,踹向了大玉儿的小腹。 “妇道人家,懂个屁!” 反击? 他不想反击吗? 是不能啊! 看着连哭也不敢哭,只能紧皱眉头,抱着肚子暗暗流泪的大玉儿…… 多尔衮憋屈的下达了严令—— “不准反击,谁敢开炮,本王就砍了他九族的脑袋!” …… 朝霞已经洒满汉都商号新城。 “方督,时间到了。” 小太监满脸都是喜悦,提醒方正化预定的炮击时间,已经达到。 方正化慢悠悠掏出银制怀表。 果然,刚刚好半个时辰。 “传令下去,打完了这轮炮,就装宣传单。” 方正化指了指放在一边,模样古怪,漆着红色油漆的炮弹。 “小的知道了。” 小太监欢快的朝着炮位跑去: “督公有令,打完最后一轮,打宣传单弹!” “督公有令,打完最后一轮,打宣传单弹!” “轰轰轰轰!” 又是一轮炮击过后,炮手们抱起红色炮弹,塞进了炮管内。 “轰轰轰轰!” 炮弹飞向天空…… 方正化扭头看向朱由菘等人: “诸位同僚,我们该走了!” 说罢,他招呼着朱由菘等人,顺着城头,朝着北方而去。 与此同时,孝陵卫。 梅春看着时间到了,也让手下打完了最后一轮,换上了宣传单炮弹。 “轰轰轰轰!” 又是一轮弹雨,在皇宫附近炸开。 只是,这一次,凌空爆开的炮弹,却再也没了火海,反倒是雪片一般的纸张,漫天飞舞。 红彤彤的太阳,就在这一刻,跳出了地平线。 红色的阳光,洒满了人间。 翩翩乱飞的纸片,被镀上了一层红霞。 下一刻。 夏季的太阳,眨眼间就变成了金色,而刚刚变成金色的阳光,也温暖起来。 纸片还没落地,就变成了金色。 一张纸片飘啊飘,飞向了多尔衮。 他伸手抓住,只见正反面都印着一句话—— “汉家子民天潢贵胄,东虏夷儿再敢欺之,轰你皇宫!” 多尔衮苍白的脸色,猛然一片潮红。 他双目圆瞪,胸膛内就仿佛有一颗炸弹爆开! “噗!” 一口鲜血,喷了大玉儿一脸。 大玉儿满是眼泪的目光中,隐晦的露出一抹喜色。 …… 长江之上,打了一炷香后,郝摇旗就将两艘战列舰留在原地,继续炮击。 而他自己,则乘坐着郑和号旗舰,在十几艘木质蒸汽机船的护卫下,朝着外金川门而去。 那里是汉都商号新城的西北角门。 方正化与他约好了,趁着炮击清廷的时候,让他在外金川门等待,护送朱由菘一行北上。 …… 南京皇宫被轰了个稀巴烂,不但大朝上不成,怕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上朝了。 偏生,吃了这么大的亏,多尔衮一枪不发、一炮不放,甚至,连谴责方正化都不敢。 “我圣清”的外强中干,就这么赤裸裸的展现在世人面前。 这荒唐的一幕,直让江南傻了眼。 江南可是复社东林等党人的大本营,养寇自重的把戏,本就是党人玩出来的戏码。 要知道,当年东虏还未以所谓的“七大恨”公开造反,辽东大军就公开喊出了“万历瘸子,再敢向江南收税,就要转投女真”的话语来。 为了养东虏这个寇,党人可没少宣传东虏的“强大”。 今时今日,东虏那所谓的“满万不可敌”,早已深入人心了。 却没想,方正化这个阉党的一顿炮火,反倒是打的清廷连还手都不敢! 这破天荒的一幕,实在是震惊了江南人的三观。 被这个消息一刺激,嘉定、江阴等地,迅速爆发了反叛。 刚刚才向清廷递交土地、田册、人口,递表投降的知县老爷们,被百姓抓起来吊打。 侯峒曾、吴之番、朱瑛、陈子龙、黄淳耀、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 一个又一个豪杰,登上了历史舞台。 这个时空的他们,在朱由检的帮助下,军威百倍于历史上。 清军被杀的大败。 偏生,方正化的威胁,就在眼前。 多尔衮那百试不爽的屠城法宝,再也不敢祭出…… …… 南京城。 钱谦益有些发愁。 自己那个小娇妻,实在是太烦人了。 那一天,他带着东林复社大佬,跪迎清军进入南京城后,柳如是就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于是,一手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一手硬拽着他,坐着小舟,去了湖中。 还对他说: “是宜取义全大节,以副盛名!” 柳如是想拉着自己投湖自尽,他岂能如此死去了! 于是,钱谦益走到湖边,伸手摸了摸湖水,义正言辞道: “哎呀,不行! 湖水太凉了,不能跳进去!” 柳如是对钱谦益失望透顶,于是,奋不顾身跳入湖中。 却被钱谦益硬生生又给救了回来。 还让家中老仆,步步跟随,生怕柳如是走了极端。 那几天,钱谦益忙着在清廷面前献媚,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很少。 等他再次归家,柳如是盯着钱谦益的脑袋,看了许久。 钱谦益被看得心中发毛,只好取下帽子。 果然,满头长发已经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丑的辣眼的两根小毛辫。 柳如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眼中却全是心死后的哀伤。 钱谦益只得干笑两声,自言自语道: “河东君勿怪,最近有些头皮痒。” 听到这话,柳如是当即转身去了内室,收拾好了东西,直接离开南京,去了常熟别院。 钱谦益也闹不懂柳如是一个女子,竟然坚持什么家国大义…… 第1363章 柳如是 简直可笑! 学成文武艺,何不贩入帝王家? 想他钱牧斋,一生辗转,虽有才名,却官途不畅。 说起来,他和柳如是之间,也是偶然。 当时,他和后来嫁给冒辟疆的董小宛,共乘一舟,自杭州出发,同游黄山、白岳(休宁齐云山)。 两人一人吹箫,一人品玉,好不美哉! 那时候,董小宛正和他如胶似漆呢! 而此时的柳如是,刚刚被前首辅大臣周道登赶出家门。 …… 说起柳如是,就不得不说名妓徐佛。 徐佛是江南名妓,居住在苏州盛泽镇的归家院中。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这苏州归家院,乃是天下闻名的“娱乐场所”。 柳如是本名杨爱,是浙江嘉兴人,因为家里贫穷,于是自小被卖到了归家院中。 徐佛是天下名妓,虽然只是归家院中的一个妓女,权力却也挺大。 见到柳如是聪明伶俐,于是,就将她收为婢女。 随后,闲暇之余,教导柳如是书写字画。 而随着柳如是年龄见长,不仅面貌更加娇美,就连诗词字画,也超越了徐佛。 可惜,好景不长,在柳如是14岁那年,徐佛嫁人了。 男方是大豪绅周金甫(江西巡按周灿之弟)。 嫁入官绅豪门的徐佛,怕柳如是抢了自家老爷的欢心,自然不愿带上柳如是。 于是,柳如是又被打回了原型,成了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挂牌售卖“出栏”的准柜姐。 然而,柳如是是有大富运的! 就在第二天,以白衣控朝政的复社大佬张溥,前来徐佛处嫖妓。 当时,张溥可是天下第一人,就连阁老周延儒,都要对张溥言听计从。 听到归家院头号名妓徐佛,已经嫁人,转身就要走。 而年仅14岁的柳如是,心眼却也是不小的。 (娱乐圈哪有傻白甜!) 她以追星为表现,以一个粉丝请求复社大佬指点的疯狂举动,当场拦住张溥,说要给张溥写了一首诗。 “五人墓碑”之后,张溥早已名动天下,走到哪里都是白吃白喝白睡。 莫说是逛青楼了,就连徐佛这样素有“欢喜佛”之称的天下名妓,睡一觉也是要倒贴钱的。 张溥见到一个娇滴滴少女如此倾慕自己,得意人,哪有不张狂的道理。 当即同意了。 不得不说,善于把握机会的柳如是,抓住了自己名动天下的机会。 张溥一见柳如是不但更加年轻漂亮,诗词字画也超越了徐佛,当即惊为天人。 于是,这位“白衣相公”一句话,横行霸道,强抢民女无数的归家院,就不得不乖乖放人,将柳如是的卖身契,交给了张溥。 张溥带着柳如是,乘舟游玩江南,两人诗词相和,逍遥自在。 当张溥将柳如是带到松江之后,一个举人一见倾心,当场花费重金,砸服了张溥。 硬生生从张溥手中,买下了柳如是,纳入自家后宅。 未几,玩腻后,又将柳如是转卖给退休致仕的崇祯朝首辅大臣周道登。 周道登是出了名的糊涂宰相,朝政一言不发,就会装糊涂,而贪起钱来,却是又精又明。 周道登家中几十个妻妾,全都是美艳动人的人间绝色。 但是,这些人再美,没有名气啊! 年仅14岁的柳如是,又轻又柔。 再加上,又曾是张溥身边人,周阁老怎能不血脉怒张? 白发苍苍老相爷,经常将柳如是抱在腿上,教她吟诗作乐。 吹箫赏玉。 未几,柳如是霸占老相爷的行为,被周道登家里妻妾看不下去了,于是联合起来,将柳如是赶出了家门。 柳如是于是给自己改名为“柳如是”。 并且,跟着张溥学习了一路,善于制造舆论的她,还给自己打出了一张名片—— “故相下堂妾!” 结果一举成名。 柳如是自立门户后,反倒是借着周道登女人的招牌,成为了名动苏杭的第一名妓! 名声大了,才子自然滚滚而来。 布衣宰相张溥的女人,谁不想品尝? 柳如是在松江,与复社、几社、东林党人相交往,常穿着儒服男装,与众文人雅集,纵谈天下大势,并多有诗歌唱和。 史称“秦淮八艳之首!” 有了名气,柳如是就开始考虑嫁入豪门了。 最让她属心的,还是复社大佬陈子龙。 柳如是深的娱乐圈的精髓。 几次出手,反倒使得她名气越来越大。 不过是几次交往,陈子龙就拜倒在柳如是石榴裙下。 并且,陈子龙与柳如是私定终生。 两人居住在松江南楼,赋诗作对,互相唱和,共怼人生。 然而,好景不长。 柳如是独霸陈子龙的做法,让陈子龙正妻张氏——有朝廷封诰的张孺人,打上门来。(孺人是诰命。) 陈子龙退避三舍,不敢与正妻面对,逃之夭夭。 柳如是则被一群女人按在地上,将衣服撕了个稀巴烂。 遭此大辱,柳如是虽然对年龄相当的陈子龙依旧倾心,却不得不再次找了下家。 她听说文坛领袖钱谦益被贬回南京,顿时动心了。 钱谦益可是江南文坛领袖! 这是一个更大的豪门啊! 她精心装扮一番,立刻跑上前去。 当时,钱谦益正和董小宛如胶似漆,两人经常同乘一舟,江水悠悠,舟震不断。 谁知道,一身男装,别具一格的柳如是,出现在了钱谦益面前。 就这第一眼,就俘获了钱谦益的眼珠子。 而最关键的是——柳如是身上的争议更大啊! 白衣宰相张溥的女人! 前内阁首辅周道登的女人! 复社大佬陈子龙的女人! 这三条加起来,那可不得了了! 真当“秦淮八艳之首”,是靠脸蛋啊? 不! 靠的是技术。 靠的是舆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嘴巴会唱…… 急需名气的钱谦益,当即抛弃董小宛,和柳如是成婚。 60岁的文坛领袖,娶24岁的天下第一妓女…… 这话题性多好啊! 一树梨花压海棠! 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宣传方式吗? 就这样,柳如是成了钱家的女主人。 果然,争议性贼大的钱谦益,弘光朝一建立,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天下第一部的礼部尚书! 第1364章 时代的悲哀 那时候的钱谦益,已经位极人臣,再进一步,就进无可进了。 身为政治场的胜利者,又是天下文坛领袖,柳如是对他的期待,自然很高。 当时的钱谦益,不仅仅是柳如是丈夫,更是她的复仇工具! 没错,柳如是选择嫁给钱谦益之初,是将钱谦益当做了工具的。 是婚后钱谦益对她的呵护备至,对她的礼敬如宾、举案齐眉,才让柳如是真的认可了钱谦益这个人。 这才有了之后——不惜一死,挽救被清廷下狱的钱谦益;最终更是为了保住钱谦益家业,悬梁自尽…… 柳如是的一生,是坎坷的、是多灾的。 自幼被卖入风月场,徐佛给了她希望,又亲手将她打入泥潭深处; 白衣宰相张溥,将她带离泥潭,给了她更高的奢望,却又转卖他人; 沦为豪门玩物,她见到了豪门的奢华,却不想,被玩腻后,再被转卖前首辅周道登家中; 周道登对她很好,却被家中妻妾合起伙来,赶出周府,偏生,之前素爱将她抱在膝上把玩的周道登周阁老,却一句话也不说…… 被扫地出门后,她孤零无依,放眼四海,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想有个家。 然而—— 秦淮两岸灯火辉煌,大江左右豪门大院鳞次栉比。 柳如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天地间。 孤零零的小舟,漂泊于江湖之上,天下虽大,却无柳如是的藏身之地。 身上不多的积蓄,也日益见底。 她没有产业,不会农桑,唯一能够挣钱养活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这就像是个讽刺。 又像是黄粱一梦。 更是明末版的变形记! 妓女出生的柳如是,兜兜转转,见惯了豪门的奢华,享受了豪门的富贵,体验了权贵的奢靡…… 到头来,等待她的依旧是…… 男不暇接、男上加男、先男再男的“娱乐场”生涯…… 从云端跌落泥潭的巨大落差,差点击垮了柳如是。 那种失落,但凡柳如是意志差一点,这世间再无“秦淮八艳之首”。 面对生存的压力,多少个日日夜夜,柳如是都在想着——要不回了归家院? 她自幼生长在风月场,平生所学的,都是伺候人的功夫啊! 就像是流水线上的打螺丝人,虽然极度厌恶打螺丝生涯,但是,却不得不成为打螺丝人! 柳如是也是这样。 她除了伺候人,再也找不到谋生的手段。 不伺候人,那就等着被饿死! 而伺候人…… 刚刚从归家院那种泥潭脱离,柳如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自幼生长在归家院的柳如是,自然见惯了恩客们的嘴脸。 ——越是漂亮、才气大的女人,院子里越当做了摇钱树,恩客的“梳笼费”,也就越高。 人家花了大价钱,能怜香惜玉吗? 提前干了这杯酒,绝不“临乡情怯”、“叩门谢恩”,定要通宵达旦,彻夜操劳啊! 思前想后—— 柳如是破釜沉舟 拿出不多积蓄,添置画舫。 为了快速打出名气,柳如是直接在船头树立了一张招牌—— “故相堂下妾!” 然后,雇佣小厮,在市井之间,散播她先后被张溥、周道登看中的事情。 这两人—— 一个是天下“民望”的顶尖。 一个是天下“权力”的绝颠。 果然! 柳如是成功了。 短短时间内,柳如是名动天下,被称为“秦淮八艳之首!” 她站在张溥、周道登的肩头,成了秦淮河上的——巨人!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东西方都是相通的。 另外一个站在巨人肩头的人,也成了一代巨人。 唯一不同的,柳如是纵然嫁给了老头,依旧生出了女儿,并且至今还有后人。 而某个被苹果砸中的人,却一如既往的“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主打一个死无对证…… …… 柳如是一张“故相堂下妾”的广告招牌,让她成了天下风月场所的女神。 然而,命运之神是最爱开玩笑的。 偏生,就在柳如是重操旧业,成为独立“艺伎”后…… 恰恰又遇上一生挚爱陈子龙! 小心翼翼到甚至不敢进了陈家门,只能和陈子龙寓居南楼的她,却再次被陈家女人打上门来…… 赢得了事业,输掉了他。 刚刚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柳如是,再次迎来当头一棒! 谁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紧随其后,松江府知府,就下令驱逐外来艺伎。 柳如是因为之前是苏州归家院的艺伎,因此,也在驱逐之列。 被陈家女人,当街撕烂衣服的柳如是,瞬间明白,自己不是运气不好,而是没有靠山啊! 因为担任松江府知府的是——方岳贡! 这是天下有名的大清官。 而自己之前被张溥卖给松江举人,卖身契早就落在了松江。 按照道理,方岳贡的这份政令,是影响不到她的。 那么—— 能让方岳贡屈服的,只能是老首辅周道登了。 自己打出的“故相堂下妾”,刷了周道登的脸面,人家出手针对她,也就是常理了。 柳如是是有恨的。 这份恨,却偏偏谁都恨不起。 她恨徐佛吗? 不! 她没资格恨。 没有徐佛,就没有她的才华,她就不会得到张溥的青睐,被带出了归家院泥潭。 她恨张溥吗? 不! 她没资格恨。 张溥不将她带离归家院,她成了早就登台售卖的“清倌人”了! 她恨周道登吗? 不! 她没资格恨。 一张“故相堂下妾”招牌,让她成了秦淮八艳之首! 她恨陈子龙家的女人吗? 她依旧没资格恨! 人家是明媒正娶、皇权册封的“孺人”,她只是被养在南楼的“外室”。 这些对她出手的人,都有对她出手的理由。 她一个人也无法去恨! 如果要恨,只有恨这个该死的世道! 谁让她孤家寡人,人家却有资本呢? 这是时代的悲哀。 个人能力再强,又如何抗衡整个世界呢? …… 柳如是自身那坎坷的经历,让她心中憋着一口气! 从此之后,柳如是改名“柳如是”,出行皆是一身男装。 这就是这个弱女子,对命运无声的反抗! 万幸的是,她终于遇到了一个懂自己的人。 钱谦益对她很好。 第1365章 我虽戏子,亦知国家! 好到了——任凭整个世间唾骂,钱谦益依旧坚定不移,哪怕成婚当日,沿江百姓的砖头、碎石,砸碎了婚舟的窗柩,却依旧坚定的以正妻大礼,迎娶她过门。 好到了——以钱谦益的地位,妻子本该相夫教子,却依旧准许她陪同出席各种聚会。 甚至,哪怕往来应酬,也会交给柳如是! 不管她为了答谢客人,远行几天时间,登门回访…… 钱谦益从未有了丝毫的不相信! 这种信任,让柳如是感慨万千。 每每想起当初陈子龙妻妾打上南楼,自己作书《男洛神赋》,称之为“男神”的陈子龙,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如是都不由感慨: “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 更吹起,霜条孤影。 还记得,旧时飞絮。 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 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酿成秋日雨。 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 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 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 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在钱府的被人信任,与之前时候的惶恐,交织在柳如是的脑海。 她对钱谦益更加感激了。 按照钱谦益的话,她柳如是是有大才的。 虽然诗词多了几分凄婉,多了几许堆砌…… 然而,她柳如是的才华,足压江南一代才子! 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对柳如是有句评价: “当日胜流,均不敢与抗手!” 那时候的柳如是,是怀着感激的。 如果没有钱谦益的信任,就没有她柳如是的今日。 然而,偏偏是钱谦益——亲手毁掉了柳如是的梦。 毁掉了柳如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梦! 毁掉了柳如是——想要对这个社会大声说“不”的梦! 如果弘光朝没有灭亡,钱谦益自然不会不敢面对柳如是。 而今,朱由菘被排挤,扭头去了汉都; 而被他带着人,迎接进了南京的清廷——偏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再加上——卖了国,自己反倒官职越混越小的钱谦益…… 更加无颜面对柳如是了! 钱谦益实在是无言面对“江东父老”啊! …… 钱邸。 钱谦益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再也不见昔日那个素爱男装的美人。 听着幼女因为想念母亲,时不时哇哇大哭,任凭奶妈如何哄,都不能让女儿停止哭泣。 钱谦益知道,柳如是这是在借着自己出走、女儿没了母亲,来逼迫他就范呢。 两人结婚这么多年,柳如是的行事风格,钱谦益早已知晓。 钱谦益更知道——只要他立刻和清廷断了关系,柳如是就还是自己家里那个贤内助的“柳儒士”! 仕途的不得以,爱情的失落、家庭的破碎、结婚以来的第一次冷战…… 让钱谦益开始反思: “我是不是错了?” “如果我当初听柳如是的……” 让他殉国,钱谦益自然是不肯的。 他没有这么硬的骨气。 但是—— “如果自己归隐田园,做了遗民,柳如是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冷落自己了?” 甚至,一想到正在汉都百花山教书的孙奇逢,钱谦益更是思绪翩飞: 如果他放下功名利禄的心,隐居汉都。 孙奇逢这个理学第一人,在汉江右侧百花山教书,自己去往汉江左侧的薤山讲学…… 柳如是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琴瑟和好的贤内助? 如果自己果然这么做了,以自己的才气,是否还如以前那般——闲事访公卿,农时做歌忙,往来无白丁,弟子满朝野? 如果果真如此,自己虽然不能仕途一展抱负,是否依旧可以像之前那般,成为朝政背后的隐形人? 家庭的矛盾、仕途的失意,让钱谦益开始反思。 虽然直到此刻,他依旧不觉得自己党派所作所为就是在祸害国家。 但是,一心进入清廷做大官的心,正在逐渐变冷…… 钱谦益望着满池荷花,怔怔出神。 许久之后,他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再等三日。 若是还是这个劳什子国史副总裁,那我便辞官归家就是。” …… 这个时空,被朱由检改变的命运,越来越多。 原本历史上,直到半年后,钱谦益才彻底对清廷失望,离开北京辞官回家,开始暗中资助反清事业的行为,被缩短到了短短一旬时光。 …… 常熟。 钱家别院,绛云楼。 柳如是正望着满山野花出神。 面前的白色宣纸上,写着一行行书: “谁言戏子不知国恩? 吾有一腔热忱可效先贤矣!” 两行清泪,顺着柳如是脸颊流下。 “牧斋,若你不知悔改,就别怪杨爱无情了。” “杨爱是别人看不起的娼妓,是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艺伎…… 但是,杨爱骨子里的血,却是大明人! 这个世界,的确亏待杨爱太多。 但是,这样的花花世界,哪怕隐晦角落里全是灰暗,也是杨爱的国家啊!” 她紧紧地攥着双手: “牧斋,我是人尽可夫的艺伎…… 但,我更是国家的子民! 方督公说得好—— ‘我大明子民,生来就是天潢贵胄。我之百姓,谁都可欺之,唯有外人,不可欺之! 谁敢再欺我子民,就要炮击东虏皇宫!’ 牧斋,你们痛骂的阉党,都有此等魄力。 你这个诗坛领袖、文人魁首,万万不可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呐! 海岸道人(黄端伯号)以鲜血唤醒天下魂。 何等壮哉! 杨爱虽是艺伎,不敢自比黄建昌(黄端伯是江西建昌人)。 杨爱只希望能够逼迫牧斋你清醒。 因为你是文坛领袖,你是众士之望啊! 你投敌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有多少人,因为你的影响,才对清廷屈膝下拜……” 柳如是十指相扣,死死的绞着手指,葱白的柔夷,变成了惨白。 “杜万年曾有诗文: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我柳如是也是商女,我知道什么叫家国天下,我知道什么叫民族大义! 出身,非我能决定。 我能决定的,就是我的死亡!” 第1366章 有财有才 柳如是缓缓摊开了手掌。 掌心,是一封没有拆封的书信。 皱巴巴的信封上,隐约能辨认出几个字——“陈子龙致蘼芜君书”。 不需要去看,柳如是就知道,这是陈子龙听闻她独自搬来常熟绛云楼,派人给她送来的求爱书信。 那个她最属意的“男神”,依旧无法忘记她! “卧子(陈子龙字)。 国家至此,原谅杨爱无法答应你的请求了。 我要用爱感化钱谦益。 他对国家的作用更大啊! 一个不与清廷合作的钱谦益,可抵百座大城。” 柳如是微微摇头,就仿佛陈子龙就在自己面前。 “卧子,你是明白我的,这是我的使命。 牧斋执迷不悟,我作为妻子,必须要劝诫与他。 牧斋是天下诗坛领袖,他的号召力太强了啊。 为了天下计,哪怕杨爱自赴黄泉,也定要让牧斋回心转意。 若要有恨,恨只恨这世道、这礼法,是你身上不敢触碰的枷锁。 若不是你身负家族期待,你我又何必是今日的局面。 卧子,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是永别……” 两行清泪,滴落在手中并未打开的信封上…… 柳如是怎能忘记了陈子龙? 她的一众红颜中,陈子龙最年幼,仅仅大了她十岁而已。 陈子龙是个优良股啊! 那是她至今不能忘记的“男神”。 泪滴,洇湿了洁白的信封…… 火焰升腾。 柳如是心底从未忘掉的那个男人,书信化为了灰烬…… 橘黄的火焰,散发着青烟。 纸张燃烧后的清香,充斥鼻腔。 尚未开启的书信,化作灰烬…… 也带走了柳如是心底的执念…… …… 柳如是立志唤醒钱谦益。 而与此同时,因为清廷出尔反尔,发起了“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暴行。 不甘剃了辣眼睛辫子的江南,开始反抗了。 松江府华亭县,有一大片湖泊,名叫泖湖,后世叫做华亭湖。 位于上海市松江区,是松江新城的核心湖泊,后世水域面积尚遗存有500亩。 此时的泖湖,还是一座天然大湖。 水域面积,远比后世大了上百倍不止。 (上海就是个淤积平原。 后世上海那边,开挖建筑地基,普遍还能挖出青泥呢!) 松江海拔很低,境内河流常年不干,甚至,遇上涨潮,还会倒灌海水。 使得泖湖水情复杂,滩涂处处,唯有本地人,才能找到进出的河道。 今日的泖湖之畔,在前总督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崇祯元年致仕大臣沈犹龙的主持下: 原中书舍人李待问、原麻城县知县单恂、原罗源县知县章简,等崇祯旧官,齐聚一堂。 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陆世钥等江南才子,位列高台之上…… 16岁的少年夏完淳,不但没有站在父亲夏允彝身后,反倒是端坐在末位上。 夏完淳年纪虽幼,但是,却是一代神童。 他5岁读经史,7岁能诗文,9岁写出《代乳集》。 少年时期,就加入了几社,乃是几社的后期骨干。 更是云间诗派的重要成员之一。 云间诗派是以地域、师生、故旧关系组建起来的一个文人流派。 夏家和陈家是世交,夏完淳更是拜师陈子龙。 也就是夏完淳生不逢时…… 若不然,他的未来,一定是内阁首辅! 他的道路,走的是李东阳的路子。 当年土木堡之变后,景泰帝上位。 3岁的李东阳,瞬间名动天下,成了天下第一的“神童”。 更是被朱祁钰下旨请入朝堂,表演书法后,赐予纸钞。 5岁幼龄时,在豪门运作之下,李东阳就开始给景泰帝朱祁钰讲解《尚书》了。 (看了一眼我那整整用了四年时光,五岁开始学,直到9岁才拿到一个全国一等奖的熊孩子,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我最少都花了二十几万啊! 就这,老师还夸我那熊孩子有绝对音感,好教了很多……) 李东阳的一生,就连爽文都不敢作为主角。 包括点女那种《三岁小娇包》,流着清鼻涕打天下当女皇的超级yy爽文,也不敢以李东阳为模版。 开挂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从3岁幼龄至70岁死亡,除了朱祁镇复辟的天顺年间外,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李东阳最后成为朝堂内阁首辅,把持弘治、正德两朝大权,与他背后“财气”,自然是脱不开关系的。 夏完淳也是这般。 蓦然想起一部忘记名字的明代古装剧台词: 老爹:“可惜无财啊!” 女儿:“哥哥有大才呐!” 老爹无言以对…… (主角是一个穷秀才。) …… 夏完淳的背后,站着三大超级豪门——夏家、陈家、钱家。 按照陈家、夏家、钱家的打算,他们联合培养起来的夏完淳,最终必然是要走到朝堂首辅的高位上去的。 而陈子龙最低也要占据一个阁辅大臣的位置。 到那时,中枢里有两个辅臣,他们自然能够更进一步。 只可惜,明朝戛然而止…… 夏完淳和李东阳的道路,都是早在出生,就已经被资本确定好了的。 唯一不同的是——以藩王登基的朱祁钰: 是豪门的提线木偶,不得不以皇帝之尊,亲自给李东阳背书,给他铺好了道路。 ——而另一个以藩王登基的崇祯: 纵然登基之初被豪门忽悠,逼死魏忠贤,使得东林全踞朝野,却又逐渐醒悟过来。 开始打压朝中的东林党人。 朱祁钰、朱由检的不同,使得资本扶持下的夏完淳,纵然名动天下,却也仅仅只是民间一神童罢了。 夏完淳终究是没能完成“少年神童,惊动帝王”的华丽转身。 不过,虽然最高目的没有达到,9岁就开始出版诗集的夏完淳,却也早已成为天下第一神童。 名声——早就轰动全国了。 这一次的浙东大起义 在夏完淳的旁边,是他的岳父、岳伯——钱旃、钱棅二人。 钱家兄弟的位置,坐在女婿夏完淳的上首,却落后陈子龙。 因为陈子龙也是浙东豪门,正在力推的“名人”。 陈家自身也是豪绅之家。 陈子龙的父亲,是万历进士,先为刑部主事,后任工部主事。 却比不上钱家。 第1367章 浙东豪门反清 只不过,因为陈子龙、夏完淳,是他们正在力推的“青年才俊”,必须要突出了两人的地位。 所以,本该出现在最主要位置上的钱家子弟,仅仅只是列席主事人而已。 钱家乃是真正的顶层权贵之家。 钱旃亲伯父钱士升,也就是夏完淳妻子的大爷爷,乃是崇祯时期的文渊阁大学士,师从松江豪门——大明次辅钱龙锡; 钱旃父亲钱士晋,也就是夏完淳妻子的亲爷爷,乃是崇祯时期的云南巡抚。 一个是朝廷话事人,一个是封疆大吏,还都是本朝的官! 钱家之牛,就可以想得到了。 这还不说做官稍低一些的其他族人。 两人更是东林中流砥柱之二! 作为东林大佬,钱士升维护的——自然是豪门的利益。 崇祯六年,钱士升赴京担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次年二月,进为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 钱士升的政治主张,一如既往的东林标准——刻薄皇帝,损耗朝廷,肥了豪门。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停事例,罢鼓铸,严惩赃吏,停止遣官督催新旧饷等。” 第二件事,则是效仿当年“呈四箴”,推出了钱士升版呈四箴—— “宽以御众,简以临下,虚以宅心,平以出政”。 这些政策,说白了,就是—— “皇帝啊,你要艰苦朴素、减少花销,朝廷要精兵简政,太监们不能出来替你收税; 最主要的——必须要善待我们士绅。 同时,我们说谁是‘赃官’(指的是阉党),皇帝你就必须严惩。” 大约崇祯七年至八年底,武生李琎上疏崇祯皇帝:“请括江南富户,报名输官,行首实籍没之法”。 说白了,也就是将江南富户拉出来,充当朝廷的“粮头”、“税头”,如果朝廷定下的农税、商税,无法按时按量缴纳,就要江南富豪补足欠缺部分。 自从明朝初期开始,江南缴纳的税负,就只有官定数据的三分之一了。 按照李琎的提议,剩余的七成,全都要豪门自己填补出来啊! 作为豪门代表的东林党人,怎么会同意呢? 因为这个提议,本质上是——搜刮江南富民的籍没法。 本身就是大富豪的钱士升,自然不会同意。 钱士升以“此横议动摇人心”为理由,亲自拟定圣旨,要刑部提问李琎。 (这就是明朝皇帝! 那群清蛆,捆绑明清两朝,说什么皇帝权利最大时期。 扯鸡儿也没这么扯的!) 崇祯这时候早已看清东林的真面目,自然死保李琎。 崇祯拒绝颁布这个诏书。 钱士升就以辞职要挟崇祯皇帝。 没想到…… 早已看清东林真面目的崇祯帝,竟然连做个样子的挽留都没有,当场同意了钱士升的“称病求归”。 皇帝不挽留,钱士升就只有真的“回家养病”了! 就这样,钱士升“归家养老”。 弘光朝建立之后,伴随着更加狭隘化的新兴党派的崛起,钱士升这样的老东林,也成了边缘人物。 (重点说一句: 弘光朝灭亡后,钱士升与嘉兴知府钟鼎臣、给事中马嘉植、翰林屠象美等人,举兵反清。 失败后,钱士升削发为僧,终生没有复出。 钱士升的身上,虽然一如既往的带有东林党人“只为私利、不顾国家”的烙印。 但是,在家国破碎之际,却能举兵反清,已经是东林、复社党人里不多的忠义之一了。) …… 在场的,还有钱士升派来的嘉兴知府钟鼎臣、给事中马嘉植、翰林屠象美等人。 这些人,全都坐在带着靠背的太师椅上。 赫然是主席地位。 坐在太师椅上的这些人,大都是云间诗派的头面人物之一。 云间诗派的特征很是明显: 甲申之变前,这群富家子弟凑起来的“党人社团”,充斥着浓浓的“为赋新词强说愁”、“靡靡之音”的风格。 行文多描写风雪血月之事,以男女之情为叙事手法。 甲申之变后,则是抒陈爱国抱负,慷慨悲壮的特点。 前期多是妍丽柔婉的特色,后期多以慷慨悲凉、师心重情,刺讥现实为风气。 (云间诗派与云间词派是一体的:自唐宋以来,这是填词水平最高的派别。 因为清代作词数量多一些,因此,总有人认为清代才开始词复兴。 实则不然。 以陈子龙、宋征舆、宋存标、李雯、宋征璧、夏完淳、钱芳标、董俞、蒋平阶等人为首的云间词派,是千年词史上第一个词派。 更是一直影响到了现今。 当时,明末有三大诗词流派,分别是:钱谦益为代表的虞山诗派、陈子龙为代表的云间诗派、吴伟业为代表的娄东诗派。 在当时,影响力最大的就是云间词派。 而吴伟业的娄东诗派,更是受云间诗派影响很深。 至于康熙年间的阳羡词派、浙西词派和嘉庆之后的常州词派,更是小弟中的小弟。 文学圈有句话——“有明以来,词家断推湘真(陈子龙)为第一。” 有没有人听过“西泠词派”? 这个就是云间词派的旁支。 【特注:不是西泠印社。】) 在众人身后,孙璋、倪抚、张寿孙等家资不菲的秀才、举人,各自在没有靠背的板凳上就坐。 高台上的文人,足足上百人之多。 然而,却全都是豪门子弟。 每一个——都是家里有矿、有铺,又有厂的大豪门。 寻常豪门,已经沦为边缘人。 前文有过说明,东林时期,成员还有普通人,以跟随“座师”、“姻亲”的方式,成为东林一员。 等到复社建立之时,成员就全是豪门子弟了,成员籍贯范围,也开始以江南为中心。 而到了几社等第三代党派,则几乎全员都是江南区域豪门子弟。(主要是长三角地区。) ——明代的文人党派,呈现越来越“地域化”、“豪门化”的发展趋势。 这一点,在前文有过说明——资本的趋利性和排他性所导致。 誓师大会,正在召开。 吴淞副总兵吴志葵、参将鲁之玙率水师三千自吴淞入泖湖,总兵官黄蜚率船千艘、水师二万人,由无锡到此会合。 第1368章 黄蜚 土木堡之后的官场,文人为了掌握国家大权,开始推动“务虚”。 只有务虚、不干事的嘴皮子官僚,才是朝中“清贵。” 说白了,也就是用大义,架空干实事的文人、武人,以达到清流文人操纵一切的目的。 从宋代开始诞生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真正成了文人的最高追求。 宋代汪洙的《神童诗》 ,成了文人的真实写照。 在这样的大氛围下,能吏、干臣,反倒是成了贬义词汇。 吴志葵、鲁之玙、黄蜚这些实权将领,虽然手中掌握着大军,然而,却不得不处处以文人为首。 武将想不听话都不行! 土木堡之后,文人已经拿到了粮仓大权。 谁敢不听话? 饿你三天,大军自己就造反了! 大军造反后,第一个被杀的就是将领。 一个粮库大权的转移,武将就成了文人手中牵着链子的狗! 甚至,就连行军打仗,也要受到文人的约束。 大会开的很顺利…… (能不顺利吗?这本身就是资本的游戏。 浙东大起义的背景就是——清廷在江南推动全面剃发易服、满城、圈地、投充、禁边、逃人六弊政,动了豪门的根基。 豪门被迫通过军事造反,来逼迫清廷让步而已。) 众人公推义阳王朱朝为首。 明代藩王,又一次成了豪门争夺利益的遮羞布。 众人准备在苏州府、松江府这两个湖泊众多,河流密布的地方打起大明旗帜。 毕竟,这一带有太湖、尚湖、昆承湖、阳澄湖、淀山湖、泖湖、汾湖等一连串湖泊。 这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地带。 这样的地方,天然不适合清军这样的马步军。 所谓南船北马。 这里是南船的代表区域。 众人手中的大军,都是水师,在这样的地方,面对不善水战的清军,自是万无一失的。 但是,因为实力不够,众人决定——暂时不打出监国的旗号。 江南大起义,即将到来。 (也就是历史上“嘉定三屠”等一系列江南大屠杀的起因。) 此时,正在宣布誓师词的是总兵黄蜚。 一脸络腮胡子的黄蜚,脱下了战甲,一身腱子肉棱角分明。 “儿郎们,甲申巨变至今,国家动荡。 滋有东虏蛮夷,哐我汉家子民,以所谓替我‘君父报仇’之言,窃据华夏神器。 彼辈进了北直隶,大行《圈地令》、《剃发令》、《投充法》、《逃人法》、《禁关令》、《屠城》六大暴政! 所有的一切,都要成为东虏所有! 我们的田地、我们的房产、我们的商铺、我们的子民、我们的财富…… 全都被他们抢了! 在东虏暴政下,我亿兆百姓,化为枯骨。 甚至,还将城内的我们驱逐出来,我们辛苦修建的房屋,全部成了旗人所有的满城!” 黄蜚一席话,说的众将士纷纷大怒。 杀死鞑子的呐喊声,轰鸣若雷。 黄蜚话锋一转: “若非永盛皇帝南巡之后,重整旗鼓,再竖朝堂,东虏就要灭绝我北方同胞。” 黄蜚这话,让高台上的一众文人大佬,嘴皮子连连抽搐。 这么久以来,江南党人就极力压制朱由检的消息。 虽然在那方正化的宣传下,百姓们都知道朱由检并非是他们宣传那般,殉国在了北京城。 但是…… 小道消息是小道消息,只要官府打死不承认,江南百姓都是豪门家的奴仆,自然不敢诘问了他们! 你黄蜚不能以官方的口吻宣传出来啊! 这不是将我们党人架在火上烤么! 大佬们有心驳斥…… 然而,看着效果出奇好的场面,所有人都像是在女神面前,一不小心生吞了苍蝇一般—— 再一想,黄蜚亲舅舅黄龙,是孙元化派系的人。 孙元化不但是他们老乡,更是本地大佬徐光启的门生。 黄龙最后战死在东江镇。 人家亲舅舅都为了他们的事业牺牲了,人家嘴无遮拦一点,也可以原谅吧? 我忍,我忍,我忍! 高位上的大豪门权贵,心里妈妈批,脸上还要笑嘻嘻…… 黄蜚是个粗人,哪里知道自己的动员,已经引起了大佬们的不满。 “而今,东虏进了江南…… 他们要抢走我们的一切! 他们要霸占我们的家园,抢走我们的财产,奸淫我们的妻女…… 他们要将我们当做奴仆!” 他举起右臂,挥舞着长剑: “兄弟们! 你们服吗?” “不服!” 整齐的呐喊声,直欲震碎了耳膜。 黄蜚狞笑一声: “干特娘的!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都是俩肩膀别一个脑袋,谁还比谁多了一条命不成? 大不了——人死卵朝天! 是爷们的,死了也是硬着死的! 不怕死的,老子叫你们一声大爷。 怕死的,赶紧滚蛋,老子送你一身红楼姑娘的花衣裳!” “哈哈哈!” 黄蜚接地气的话,让军卒们哄堂大笑起来。 随后—— “杀! 杀! 杀!” 怒吼声震碎了乌云…… 黄蜚大笑: “兄弟们,国家危亡,我等男儿岂能坐以待毙! 今日,随我杀鞑子!” “杀鞑子!” 怒吼声盈野! …… 黄蜚:东江镇黄龙之甥。 黄龙:孔有德等投降后金,黄龙尽发本部剿之。 崇祯六年七月,叛逃后金的孔有德等,侦知旅顺空虚,遂引后金军进犯。 黄龙防守甚严! 明军先后杀死信费英东之子纳海、参领岳乐顺、护军校额德、千总程国辅、骑都尉塔纳喀。 明军火药矢石俱尽。 黄龙对部将谭应华曰:“敌众我寡,今夕城必破。若速持吾印送登州,不能赴,即投诸海可也。” 谭应华出,黄龙率李惟鸾等力战。 后金兵围急,黄龙知不能脱,自刎死。 黄蜚:南昌人,本姓涂,因为母族是大族,于是跟随母姓。 清军进入江南后,黄蜚率军起义。 因为当时黄蜚麾下还有两万水师,兵马最壮,于是被推为盟主。 隆武元年(1645年),八月六日,黄蜚兵败得胜港,自己身中三箭。 黄蜚先把妻子一门三十余人沉水后,自己也跳入水中欲死。 第1369章 靖国神厕、朱由菘进京 清兵手持长钩,在水底将黄蜚捞起。 清军问他话,不答,劝降,不可。 残暴的清军,当即生生折断黄蜚的左手。 黄蜚犹不投降。 黄蜚被绑至南京,见到洪承畴,黄蜚用右手指着他叫骂。 清军又把黄蜚右手弄断…… 黄蜚骂益烈! 又把他舌头割掉…… 黄蜚犹呢哑不停! 九月五日,与薛去疾、唐世荣,在水西门外,被清廷斩首。 …… 浙东大起义,逐渐掀开了序幕。 这个时空,有了朱由检的扶持,又该爆发出何等的璀璨? …… 汉都。 五月二十八日。 忠贞祠、忠烈祠山脚大广场,全面升级改造工程,顺利竣工。 说是全面改造,实际上也只是重修了一座足以容纳百人如厕的厕所,外加增加了电气化而已。 这两个大广场,已经用上了点灯。 改造两个大广场,是朱由检的“灵机一动。” 当听到洪承畴被多尔衮剥皮,依旧不死后,朱由检就动了心思。 因此,特意让吴有性亲自带队,救治洪承畴,将他活着弄回了汉都。 半路上,锦衣卫已经取到了想要的东西。 洪承畴抵达汉都后,朱由检下令举行了公审大会。 洪承畴自然是千刀万剐的结局。 朱由检之所以这么大动干戈,却是有深意的。 他召集了三千制造陶瓷的工匠,刽子手每削掉洪承畴一块肉,就当场揉进陶泥里,制造成了蹲便池、挂壁尿池。 这些马桶,无一例外,酷似洪承畴的五官。 这些便池,就在新修建的这一座大公厕中。 至于那老杂毛的骨架,更是熏制之后,套上蜡像,做出了原貌,跪在了忠贞祠山脚。 为了防止歹人破坏,朱由检还特意下令用了十层钢化夹丝玻璃,将洪承畴跪像罩住! 朱由检决定好了,《汉奸录》上的败类,每一个都要这么泡制! 五月的天,已经炎热起来。 忠贞祠后面的那座山上,全是闲不住的京师百姓,开挖出来的菜园。 青菜翠绿翠绿的,已经可以食用了。 手指头粗细,弯弯曲曲的黄瓜,更是开始低垂。 几行一人高的玉米,叶片有些发卷。 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然而,忠贞祠、忠烈祠广场上,却围满了百姓,一层又一层! 洪承畴这个败类血肉铸造的厕所,即将竣工。 百姓们特意憋了两天的大号,即将迎来发泄的地方。 “左边低了。 对,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哎!刚好!” 秦知恩挥舞着浮尘,正在指挥太监们悬挂匾额。 带着红绸布的“靖国神厕”,被挂在了用洪承畴血肉烧制马桶的大型厕所上。 秦知恩指挥完挂匾事宜,又朝警示碑那边跑去。 朱由检让人弄了一块天然大型石头,在上面雕刻了一段话—— “想要瓦解一个民族,只要抽掉男人的脊梁和血性; 拿走女人的廉耻和善良。 社会风气坏了,几代人也难以修复! 英豪,汉家永世敬仰。 汉奸,唯有遗臭万年! ” 这座大型石碑一旦竖起,广场改造的工程,就全部竣工了。 以后再抓住了大汉奸,只需要按照预定的位置,增修了靖国神厕就是…… 就在秦知恩大呼小叫的时候,一艘格外壮观的钢铁巨舰,在汉都码头停下。 朱由菘等人,在王家彦的迎接下,座上内燃机车,朝着汉都皇宫而去。 南明弘光帝到了…… …… 朱由菘到来的消息,朱由检早就知道了。 夏季渐热,夜晚越来越短。 朱由检吃过午饭之后,在后花园散了一会步,消了消食,这才回到寝宫。 宫女已经打开了电风扇。 笨重的初代降暑设备,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扇叶带动的风,驱散了酷暑。 朱由检一觉醒来,已经是申时了(15:00)。 宫女端来水盆,朱由检洗了脸,清醒之后,朝着王承恩询问道: “朱由菘来了吗?” “皇爷。” 王承恩眉眼里全是笑容,眼角的褶子更多了: “福王用过了午膳之后,就在午门外候着了呢。” 朱由检挥手: “让他去勤政殿。” 王承恩急忙让小黄门出去了。 随后,朱由检在王承恩的陪伴下,朝着勤政殿而去。 皇帝刚刚坐定,王廉就打开了电风扇。 凉爽的风,驱散了朱由检刚刚冒出来的汗珠。 朱由检打开奏章,低头看了起来。 新大明制定了严格的奏章上奏事务的标准。 像以前那样,豪门用琐事累垮皇帝,逼迫皇帝设立“内阁”制度的事情,在新大明,是要被锦衣卫介入调查的。 至于像“全是明君的我圣清”那样,大臣在奏疏中问皇帝吃了吗…… 更是要直接被暗卫侦查! 也就是说,官员的奏疏,必须言之有物、言之有事! 同时,若是官员不作为,地方明明发生大事,却隐瞒不报,则更加严重! 不管什么组织,不管是官方、私人的作坊工厂;还是各处官方大型工地;亦或是地方发生民乱、斗殴、暴动、天灾等…… 若有人死亡,必须上报至县; 一次性死亡超过三人、一年内累计超过五人,必须上报至府; 一次性死亡五人,一年内累计超过九人,必须上报至省。 一次性死亡七人,一年内累计超过十人,必须上报至皇帝面前。 若敢隐瞒不报,东厂、锦衣卫麾下的反贪局、廉政署,以及皇权直属的暗卫,就会自动介入调查。 查证属实,登报刊行天下,即刻罢官,下一代不得从政! 若隐瞒民变、边祸等危及国家安全的事情,更是追究刑事责任,子孙三代不得从政! 这是关于官员上奏奏章的规定。 而内阁方面,更是已经拆分。 设立政务厅、军务厅、外事厅,分别处理民事、军事大事。 这三个部门: 前者由文官组成,负责国内民生、经济、建设等事宜。 中者有武将组成,负责国家对内、对外军事。 后者则是拆分礼部主客司、鸿胪寺涉外部门,组成的专职外交的新衙署,负责外交事宜。 这三个部门,则都设常务7人,负责日常审阅奏章,拟定处理办法。 第1370章 朱由菘啊,咱俩是兄弟 朱由检对新大明政治体系的改动,是参考了后世经验的。 这个七人常务团,就负责日常运转。 维稳的事,军方专职负责;民生政策的事,文臣专职负责;外交关系的事,涉外部门专职负责。 皇帝只需要整合各方意见,拿个总就好。 这样一来,就避免了任何一方总领国政,架空皇帝的事再次发生。 也避免了昏君对国家的损害。 为了避免常务尾大不掉,朱由检规定常务团,每五年一轮换,最多可以兼任两届。 同时,将政、军、外,的职权范围,做出了严格的限定。 三方之间,谁也不能插手不属于自己职责内的事情! 但是,这么一来,日常处理国家大事是足够了,却不能应对大型天灾、战争等场景时的多变化态势。 于是,朱由检做出了补充: 若遇战时、民变、大型天灾等,则需要自各大军区、各省警备司、六部、九寺、宗人府、大学,征召由399人组成的共议团,常住皇宫山脚的国家会议中心,随时群策群力。 这一点,参考的就是后世的“全代会”。 如果国家遭遇叛乱、入侵,导致一省以上沦丧,则自动扩大规模,从全社会各行各业,征召999人组成的共议团。 征召的比例,按照军30%、警20%、政20%、宗10%、学10%、商5%、工农5%。 也就是说,一旦遇上国战级别的动荡,全社会都会参与进来! 为了保证皇帝的权利,以及大臣养寇自重—— 朱由检更是做出了严格规定: 只要是国家遭遇外地入侵,不管是军方也好,还是警察督察也好,亦或是政界也罢,皇帝自动拥有除了投降外的最高决策权力。 就这一条规定,大明的皇权,就足以得到了保证。 当然,这是紧急状态。 在日常办公的时候,朱由检延续了明朝以前的票拟制度。 ——也就是三司官员,将处理办法写在纸条上,夹在奏疏之中。 而不同的是——原本内阁票拟,是内阁成员,自己在内部商定一种处理办法,呈送皇帝; 如果皇帝认可,则或是亲手誊抄、或是司礼监代为誊抄,书写在奏疏上,发给地方,作为处理的办法。 而新大明的票拟——七名常务,需要各自拟定。 也就是奏章内,要夹了七张纸条。 这么一来,皇帝只需要选择一种,或者是糅合众人意见,做出批复就好。 文臣私下决定朝堂政治的既往“规矩”,被打破了。 而皇帝批复后的奏章,即刻由司礼监发出,不再经手朝堂。 这么做,自然是要砍掉文臣动不动就“封驳”圣旨的怪毛病! 实际上,古往今来,皇帝权力最大的朝代,就是清朝。 只是,像“我圣清”那样,畸形政治下,就算是卖国条约签了1175件,也特么全是“明君”…… 谁敢说不是明君? 会掉脑袋的! 这样的政治局面,虽然朱由检很向往,却绝对不会采取! 损害全体百姓,肥了自家——只有“我圣清”,才有碧莲…… 经过重新整顿的官场,朱由检的压力已经大大减轻了。 每日呈送上来的奏疏,也就百十本。 就这,还是因为大明正处在战争状态中。 如果是和平年代,每日呈递京师的奏章,绝对不会超过三十本! 毕竟,当官员不能将鸡毛蒜皮都写进奏章里;当各级官员能够处理什么等级的政务,都做出了明确限定…… 百官有了明确的责任与义务,再加上干实事的是吏员…… 就好比后世的公司,买东西有采购、生产有厂长、销售有经理、设计开发有样品部——老板能有多少事情啊! 朱由检现在就是这样。 各级官员都有自己能够处理事情的明确限定,处理不了就移交上一级。 而一省布政使,则足以帮朱由检分担了99%的政务。 莫说到了朱由检手里的事情了,就算是到中央的事情,也没多少啊! 比如高斗枢的龙州。 这可是省级单位! 已经两个月没有上移政务了。 奏章不多,又有七条处理意见,朱由检处理起奏疏的速度,自然大大增加了。 短短时刻,十几本奏疏上,就誊抄上了处理办法。 案头的一大摞奏章,已经没了一小半。 不多时,满头大汗的朱由菘,气喘吁吁的跑来。 “噗通!” 胖乎乎的朱由菘,刚刚迈进勤政殿,就跪倒在地: “罪臣朱由菘,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朱由检不做声,低头继续处理手上的奏章。 见到皇帝不理会自己,朱由菘汗如雨下。 就这么一瞬间,朱由菘身下的陶瓷金砖,就被汗水打湿了。 顷刻之后,朱由检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画了个句号,交给王承恩,让他等墨迹干后盖印。 “坐!” 朱由检指了指一边的靠背太师椅。 朱由菘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再次磕了头,小心翼翼的半边屁股,在中间一个椅子上坐下。 端正的好似一个小学生。 “堂兄。” 朱由检声音平淡的开了口。 “罪臣在。 陛下切勿如此,罪臣误国误民,不敢当得陛下兄长称谓。” 朱由菘心头一松的同时,越发的惶恐了。 朱由检摆摆手: “你我是本家,咱们是一个爷的亲兄弟,多的话,朕就不说了。 南京一事,堂兄也该明白了咱们朱家人的不容易。” 朱由检这话一出,原本惶恐的朱由菘,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皇帝这么说,他胸膛猛然一热,豆大的泪滴,止不住就开始滑落。 “都是罪人不该,陛下,朱由菘该死啊!” 朱由检冲着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当即上前,拿过一包纸巾,交给朱由菘: “福王,擦擦眼泪。 王爷和皇爷重逢,这是大喜的日子,王爷应该喜悦才是。” “是是是,王大监教导的是,是小王孟浪了。” 朱由菘强行忍住眼泪,只是,越擦,眼泪越多。 朱由检等了一会,王承恩则是端来茶水,放在朱由菘旁边的小几上。 第1371章 对朱由菘的安排 朱由菘平复了好一阵,才抑制住了激动地心情。 “陛下,是罪臣该死。 罪臣君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朱由菘再次请罪。 朱由检笑了,起身走下龙椅,伸手从王廉端着的托盘内,取出一包华子。 抽出,递给朱由菘一根,自己也点燃了。 朱由检一屁股坐在朱由菘上首的座椅上,与他隔着一张小茶几。 “堂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兄长与朕一般,都是藩王之身,咱俩都不是正经的太子出身,没有接受过帝王教育,被人骗了也是理所应当。 想当年…… 朕又何尝不是被人耍的团团转呢?” 朱由检这话一出,朱由菘刚刚忍住的泪水,再一次泛滥。 狗娘的! 可不是么! 原本的藩王世子,还要接受正经的教育,作为继承王位后,治理本藩之用。 自从嘉靖爷以藩王入主大位,却干翻了首辅杨廷和后,大臣们就开始更改王府教育规矩。 从此之后,王府世子,再也没了正儿八经的上位者教育。 他的父亲福王,可是差一点就成了皇太子的人,人家岂能放松了! 先前时候,他作为亲藩世子,伴随在身边的,都是世家豪门塞进来的人。 他能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人家精心编织的场景。 一个自小就被告知“1+1=3”的人,怎么知道1+1=2呢? 若不是这样,他当了皇帝后,又怎么会上当呢? “陛下,咱们都被人骗了啊!” 想起被人玩成了狗…… 朱由菘泣不成声。 见到朱由菘明白这个道理,朱由检继续道: “堂兄,咱们朱家人,不同那些大臣。 不管是北京之变,还是南京之变,东虏朝堂上哪些人是万年常青树…… 哪些人被砍头处死…… 兄长自然都是清楚的。” 朱由检长叹一声。 明清易鼎,权贵之中,死的最多的就是朱家人! 为啥呢? 得国太正! 爱民太甚! 民心太深! 朱家人登高一呼,百姓景从,哪怕明知一旦失败,全族就要被屠,依旧扛起农具,向清军发起誓死冲锋! 就算到了清末,还有人假借朱家名头,率领百姓起义的呢! 清廷为什么大肆屠杀朱家人,逮到了不管是不是当了顺民,就要立刻弄死? 就是因为朱家就是民心的代表啊! 一听皇帝这话,朱由菘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清军所至,没有跟随永盛陛下走的藩王、没有外逃跑出清军控制区的藩王,都被折磨死了! 他投降方正化之后,听到了潞王的消息。 潞王不顾方正化发出的消息,毅然和党人为伍,去做那劳什子监国…… 结果——惨被片成了片! 若不是他投降的快,见机不妙,立刻跪在汉都商号新城城门前…… 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必然和潞娘一道,被片成片啊! 而朝堂大臣…… 除了那寥寥立志报效国家,或是战死沙场,或是身赴刑场,为国捐躯者! 其他人…… 呵呵! 名动天下,动则以“皇帝不可与民争利”为理由,禁锢皇权的豪门权贵——最有道德风骨的,也不过是跑到山野,做了遗民而已! 就算做了遗民,还要写书黑大明! 为啥这样? 就因为他们的家产、他们的商铺、他们的田地,都在清廷治下。 自己当遗民,只要照样给清廷交税,清廷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超过90%的官员,可都是—— 腰一弯、腿一跪,当了清廷的大臣! 甚至,还赶在清廷让他们剃发易服之前,率先剃了一个小辫子! 全民剃发易服令还没下达呢,就率先给自己刮了一个辣眼睛!!! 而他们朱家人…… 只要被清军逮到,甭管投不投降,都是被折磨致死的结局! 就算清廷当做门面,拿来作为政治工具的二三人,也在利用完了之后,悄悄弄死了! “噗通!” 朱由菘又跪下了。 他咬牙切齿: “陛下,罪臣该死! 都是做哥哥的糊涂,被人忽悠着和陛下作对。 这个天下,只有咱们朱家人,才是真正不希望国家灭亡的人啊! 罪臣该死啊!” 朱由菘悟了。 “人生在世,谁还不走了错路。 你不投降,没有辱没太祖血液,朕就会宽恕你。 起来罢。” 朱由检将朱由菘拉起来,让他回到椅子上。 随手又掏出纯金打火机,要给朱由菘点烟。 朱由菘哪里敢,连连请罪,却在朱由检的严令下,凑着火苗,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朱由检手里把玩着火机,开口道: “既然堂兄明白,那朕就放心了。 说说。 堂兄想去哪里做事,朕让你挑一挑。” “罪臣不敢!” 朱由菘又要请罪,却被朱由检拉住: “让你做事,你好好做事就是。 事情已经做了,朕就算砍了你的狗头,难道就能挽回吗?” 朱由菘嘴唇蠕动,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能。” “那不就得了!” 朱由检嗤笑一声: “你去做事,还能将功赎罪,还能对得起太祖爷赐予你的朱家血脉。 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有面目去见太祖爷吗?” 皇帝都这么说了,朱由菘只得道: “陛下,罪人愿意跟随唐王。 清查田亩,整顿农税,乃是朝廷重中之重。 我这个罪人,若是能够加入唐王麾下,为我大明出一把傻力气,倒也算是稍微洗刷一些身上的罪孽了。 恳请陛下准许,罪臣唯有如此,才能报答陛下不杀之恩。” “唐王那边?” 朱由检笑了。 这便宜堂兄,倒是看的清楚。 跟随唐王做事,的确是能够立功的。 但是…… 朱由菘这个曾经的皇帝,让他清查田亩,这是大材小用! 与他接下里的谋划不合! “唐王那边就不要想了,那不适合你。” 朱由检这么一说,朱由菘脸色顿时煞白。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到只有跟随唐王清查田亩,才能将功赎罪。 才能有生之年,恢复王藩。 皇帝是什么意思? 为何既然说了允许自己洗刷罪孽,又不将最容易洗刷罪恶的差事,交给自己呢? “你去天津卫!” 第1372章 大明版联合国 朱由检眯着眼睛,也不管朱由菘能不能听懂: “朕让郑芝龙、黄得功、郑鸿逵、刘芳亮、左良玉他们开拓海外,征讨不臣。 同时,分封臣子,成为海外藩国…… 这是一步大棋。 是我大明亲藩,统治全球的战略规划。 这件事做好了,我大明就能再续千年、万年的世界霸主。 朕会在天津卫,成立一个针对世界各国的联合组织,名字就叫国际联合事务处理中心,简称“国联”。 对外称谓是联合国。 首脑叫联合国主席。 联合国主席十年一任,任何人最高都只有十年的任期,来源只能是我大明亲王。 你去将这个重任挑起来。 堂兄,这件事要是做好了,对我大明、对我汉家的功绩,远比清查田亩大得多!” 朱由检要成立的组织,就是后世的国联,或者说联合国。 老霉子利用这玩意,赚到了山海一般的金银。 谁敢不听老霉子的话,一个海关无法进入,就能砍掉你在联合国的话语权! 这特娘可是天胡! 更何况,以汉家子弟的智商,以老祖宗留下来的阴谋诡…… 呃! 呸! 以老祖宗留下来的政治能力,面对西方那群野人一般的脑容量,岂能玩不转了? 卖了他们,还要让他们帮老子数钱呢! 挥舞制裁大权,才能更好的介入国际事务啊! 而只有大明亲王才能当这个主席,再加上一杆子常务成员,都必须是大明册封的外藩…… 联合国才能是大明的联合国! 让朱由菘这个必死无疑的“造反皇帝”,去当联合国主席! 朱由菘只要不傻,就会明白该听谁的。 嘿! 这特娘要是还不能成为大明争霸全球的手套,朱由检就敢直播倒立洗头! 在这个时空,他明明有了能力,又何尝不能为华夏谋划万年永霸之基呢? 朱由菘是已经称了帝的人,让他担任这个国联的老大,更加名正言顺啊! 最关键的是——朱由菘是罪人,他敢不听自己的话吗? 当第一任联合国主席的基调都定下了,形成了规矩…… 后来者谁敢不从? 谁敢不按照规章办事? 真当大明锦衣卫不会杀人吗?! 真当东厂找不到你在哪里睡么?! 东厂的暗探,就连太子都不清楚究竟有多大了呢! 这可是皇帝手上最大的力量! 这玩意在手,朱由菘就只能乖乖听话。 朱由菘眼睛一亮。 他不是傻子。 别看弘光朝短暂而亡,那是在江南基本盘内,玩不过人家。 能够摆了豪门一道,在士绅权贵反对之中登上皇位,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 皇帝要干什么,朱由菘瞬间就明白了。 这特娘是要拉着一帮子大明的铁杆小弟,去大玩“尊王攘夷”啊! 这玩意成立了之后,谁敢不听大明的话,可就有了法定理由去修理他了! “陛下。 臣愿意去!” 朱由菘搓搓手,满脸都是期待: “组织框架是什么样的? 是我大明臣子兼任主要职务? 还是拉着朝鲜、琉球、大和、大云他们,做这个裁判?” “后者! 做事要讲规矩。 咱们大明的臣子,不能兼了联合国的差事。 堂兄,你要知道,暗地里的不讲道理,那是拳头决定的。 明面上就算再有实力,也必须要讲了所谓的‘道理’…… 哪怕这个道理,只是将洗衣粉当成了大规模生化武器。” 朱由检嘴角带着笑容。 感谢老霉子。 要不是老霉子这个无耻,他是真的拉不下这个脸…… 嗯! 狗皇帝还是要脸的。 没看到他弄了那么多手套么! 像老霉子这么无耻,他自然是不会干的。 到时候,就给狗腿子朝鲜递个眼色,让小老弟拿出洗衣粉就成了…… 咱大明对小老弟这么好,小老弟还不是要上赶着巴结咱啊! “陛下,那我什么时候去上任? 罪臣已经等不及了!” 朱由菘搓着手,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在南京当那劳什子的皇帝,一点权利都没有,还被人骂成了奢淫无度的“蛤蟆天子”! 还是投降永盛陛下好啊! 这么快,就让咱去列国那边作威作福了。 老天! 陛下待我真好,早知道这样,我早就特么跪在方正化城门前了…… “国际会议大楼,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曹化雨办的这件事。 你要是想休息,就休息几天,下月再去上任。 要是不想休息,就去天津卫找曹化雨。 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见到朱由菘悟了,朱由检再次抛了一根烟给他。 王承恩见到两人谈妥,怎敢再让皇爷亲自点烟。 他满脸褶子堆积起来,带着宛如秋菊一般的笑脸,凑上前来,帮两人点了烟。 朱由检继续道: “朕准备让朝鲜、琉球、两个亚美利加、大云、大和,这六个藩国,作为常任理事国。 朝鲜、琉球是咱们的铁杆小弟; 亚美利加那边,是朕下一步的用兵方向; 左良玉、郑芝龙,则是咱大明的拳头。 加上裁判的咱们,就是我汉家子弟扬武全球的利器! 十年任期之后,朕恢复你亲王的藩国。 不是以前那种只能屈居王府的劳什子藩国,而是像朝鲜那般,完全有自主权的真正藩国。” 朱由检已经给朱由菘谋划好了一切。 郑和三宝太监,当年可是直接驻扎波斯湾,战舰停靠在忽鲁谟斯,堵在帖木尔门口抓人。 这等壮举,就让朱由菘去继承吧! 况且…… 给朱由菘一个横跨波斯湾、红海的封国,埃及那条黄金水道,还不是在大明自己手里? 等老子将铁路修过去,一个“移国罗马”的圣旨——石油圈还不是大明的直领地? 至于李自成…… 哈布斯堡联合教廷干了这么多事,老李岂能不出手了! 就让老李当大明的德意志亲王吧! 相信面对那群大洋妞,老李应该会很快乐的。 嗯! 很快、很快……了…… …… 而有了十年的缓冲期,朱由检早就将大明内地,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了! 资本养成,大军不停。 蒸汽列车滚滚向前。 列车炮下,一切阻挡,都是齑粉! 第1373章 对阮大钺的安排 速度更快的内燃机车,就是大明内部统治的红细胞! 日月所照、清风所抚,皆我明疆! 独霸亚欧大陆。 必须独霸亚欧大陆! 两美就是大明的藩国所在地,澳洲就是丁穰妃肚子里孩子的封国。 【特注: 按照现今西方史学界不予承认的汪大渊的记载,生于元代的汪大渊,才是发现澳洲第一人。 他称呼澳大利亚为“罗娑斯”,称呼达尔文港为“麻那里”。 详见《岛夷志略》。】 这才是真正的大明! 朱由菘心痒难耐,再三谢恩。 朱由检摆摆手,王承恩笑着拿出厚厚一沓“联合国规章”…… 天津卫国联,成立! 朱由菘离开后,朱由检连续发布几十道圣旨。 马士英、王铎等人,立刻走马上任,成了大明高官。 反倒是职权不高的阮大钺,被特召入宫面圣。 大礼参拜之后,阮大钺被赐座。 朱由检笑道: “卿家的文采,堪我大明之最。 朕准备将新闻署下的宣传司交给你,今后,你就是我大明的喉舌了。” “臣谢主隆恩!” 阮大钺大喜,纳头就拜。 朱由检教导道: “煌煌大义,无法打动了人心,能引起人共鸣的,一定是细节! 卿家再行编纂时,当从细小处入手。 比如嘴里清高,家里却良田万顷; 满嘴大义,转身纳头跪拜东虏; 百姓流离失所,却顿顿美味佳肴,青楼豪掷千金; 百姓苛捐杂税、食不果腹,人家偷税漏税,金山银海。 如果你这样写,是不是很容易就引起百姓共鸣?” 阮大钺瞪大了眼睛。 卧槽! 不愧是白手起家,再续大明辉煌的万岁爷! 这不是面前这位爷,被逼离开北京后的操作纲领么! 朱由检混不知道,自己一席话,让阮大才子思绪翩飞,对自己的忠诚度,正在激增。 他言语平淡,说出的话,却宛若滔天巨浪: “阮卿。 唯有对比,才能真正将一个党派的万恶之根,公之于众。 这就好比打马吊牌,对面出三索,你打四索,是在给对方送牌,你要打了八索,将对方的九天尊给钓下来! 只有这样,你才能翻盘。” 汉家天下,稳定二三十年就是盛世。 更何况稳定了小三百年之久的大明? 若看富不富,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最能看出这个问题的。 明代平民坟墓,都会采取青砖修砌,就这一条,就足见大明民间的繁华。 社会的高度繁荣,使得民间盛行博彩。 打马吊作为多人赌博,更是深得百姓的喜爱。 大小街头,高档赌坊、低档赌档,随处可见。 阮大钺也是个中老手,皇帝这么一说,他顿时笑了。 “陛下教导的是! 民间有句话:话糙理不糙。 您这么一说,臣就懂了。” 朱由检笑而不语。 他就知道,这些豪门大佬啊,只要是讲了他们都爱玩的运动,就能简而易懂了。 纸牌起源于汉初韩信发明的“叶子戏”。 发展到明代,出现的马吊牌,已经和后世纸牌很像了。 一副牌四十张,分为四门—— 两个九张的花色牌“万字门”、“索字门”: 一索——九索,九索最大, 一万——九万,九万最大; 两个十一张的花色牌“十字门”、“文钱门”: 尊空没文、半文、一钱——九钱,(这一个花色最特殊,数字越大牌越小,尊空没文最大。) 二十、三十——九十、百万、千万、尊万万贯。 这个“尊万万贯”、“尊空没文”,就好似后世的大小王。 除了纸牌张数少一些之外,玩法也和后世打牌差不多。 四人混打,每人先取八张牌,剩余八张放在桌子中间。 四人轮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击小。 这一点,和后世纸牌规则一样。 打马吊牌有庄家、闲家之分。庄无定主,可轮流坐。三个闲家合力攻击庄家,使之下庄。 这就好似后世的斗地主。 马吊牌玩法多样。 还可以抽掉除了“千万”外的“十字门”,形成只有30张一副牌的玩法,这一张“千万”牌,统领其他三门。 拿到这张牌的,就是“虎”,其余两家合力斗之。 这种玩法叫做“斗虎”。 这种玩法逐步演变,发展到了现代纸牌后,变成了现代的斗地主。 现代有些对方,斗地主的玩法,还要抽走“大王”、或者“大小王”,这一点,就是斗虎牌的规则延续。 这种抽走一门,剩余30张的纸牌玩法,还有“扯三张”、“扯五张”等玩法。 玩家人数也格外灵活,2——5人都可以参与。 玩法规则,就好似后世的炸金花、、三公、斗牛牛、吹大气、21点…… 到了明末清初,发展出了新的玩法——用两副“斗虎牌”加起来,以60张牌,四个人对打,并且打牌时不能说出花色、大小,叫做“默和牌”。 这种玩法,就是后世的“老牌”。 明代马吊牌规格尺寸,更接近后世的纸牌,要比现在老年人还在玩的清代“老牌”,短一些、宽一些。 当然,又比现代纸牌长一些、窄一些。 这是因为,明代马吊牌是现代纸牌的祖先。 大明对世界的影响,是远超后世的清朝的。 随着造纸术和世界贸易,走向西方后,马吊牌也风靡西方。 不过,因为西方普通人看不懂中文,不知道“索”、“万”、“十”、“文”的含义。 于是,西方人对四种花色予以保留,又根据自己的文化语境,将牌花进行了一番改造。 于是乎,西方流行的马吊牌: ——“文”保留了自己原来的属性,名唤“钱币”; “索”因为自己的长条形状,被唤成“棍棒”; “万”字西方人不认识,便被倒过来认作“杯子”; “十”字也是如此,因为字形独特,被附会成了“宝剑”。 一战以前,欧洲各地都有自己独特的牌花。 到了现代,法国的牌花,因为其简练又优美的画风,征服纸牌界,法国的纸牌规格,逐渐开始成为西方的通用标准。 第1374章 风声雨声饿殍声,声不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先搂钱 “黑、红、梅、方”的现代扑克牌,因此诞生。 到了二战,伴随着盟军后勤部别出心裁,以纸牌识别敌我双方的飞机,现代意义上的通用扑克牌,终于诞生了。 但是,本质依旧保留了明代马吊牌的精髓—— “黑、红、梅、方”,对应马吊牌的“文、索、万、钱”。 “大小王”对应明代马吊牌的“尊空没文”、“尊万万贯”; “j、q、k”保留人物图像,对应“万字”牌上的水浒人物绘像; “j、q、k”人物手中拿着的物什,则又对应“文”(钱币)、“索”(棍棒)、“万”(杯子)、“十”(宝剑)。 …… 朱由检看到阮大钺明白,点了点头: “阮卿,做宣传口,最主要的就是要跳出他们编织的牢笼。 以道德对道德,这不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吗? 人家那群人,可是最擅长打嘴炮啊,你一张口,又岂能对付了万张嘴? 只有说到他们痛处,让他们不得不辩白自己,你才能真正的赢了。 你要记住了,争辩的最高境界不是说自己多么无辜,而是让对方不得不洗白自身! 这就像别人说你没男人本事,你怎么自辩都是没用的。 唯一有效的就是——详细描述对方的短、小、快! 只有这样,才能将围观者的注意力,转移到对方身上。” 阮大钺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还能这么玩? 皇帝才是真正的舆论高手啊! 皇帝的说法,他瞬间就明白了。 朱由检微微叹息: 党人本就是豪门子弟,哪知人间疾苦? 将党人的肮脏事公之于众,他们纵然洗白,能知道底层百姓的苦是什么吗? 党人啊! 就是一群—— “城里买房,开着车去种地”…… “谁家还没五十万”…… “窗户外能看到东方明珠的三穷人合租”…… 党人不洗白,黄泥巴掉裤裆; 党人洗白,那就是专家教授…… 朱由检看的很清楚,只要宣传口的基调定下了——百姓自然就会汹涌跟随。 到那时…… 党人还能不烂大街吗? …… 阮大钺这个大明新闻司署臣,走马上任。 大明明星陈圆圆,成了他麾下的头号干将。 朱由检想要的宣传喉舌,真正诞生了。 阮大钺上台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再次精心编纂的《蝗蝻录》,搬上了舞台。 经过皇帝的指点后,阮大钺再也不谈什么假大空的道德。 而是抓住百姓的疾苦,和党人的奢靡,来做文章。 再加上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亲自现身说法,讲解自己被捧红的背后…… 新戏曲瞬间就爆了! 在《大明皇家日报》、《大明皇家晚报》的加持下,更是火遍了全国! 短短时间,不管是大明内部也好,还是诸多藩国境内也罢,老幼妇孺,耳熟能详的都是一句诗文、一句楹联: “钱公出处好胸襟, 山斗才名天下闻。 国破从新朝北阙, 官高依旧老东林”。 “风声雨声饿殍声 ,声不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 ,事先搂钱。” 前者疯狂挖苦钱谦益这个党魁; 而后者,则是改编东林学院楹联,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和天下残破,巧妙的联合在了一起。 不得不说,不愧是能够以戏曲名动千古的阮大钺。 这特娘的——编戏的本领,就贼强。 阮大钺的这一手,绝了! 再加上报纸上,连篇累牍,刊登清廷在南京的朝堂中,担任大臣的党人子弟名单。 东林复社名声,一落千丈! 成了人人喊打、臭水沟里的老鼠! …… 本来还在等清廷更改任命,好让自己进入内阁,做了最高大臣的钱谦益,一口老血,喷在了饭桌上…… “回家,回常熟……” 钱谦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好你个阮大钺,竟然一首诗文,一句改编的楹联,就毁掉了我们党人的一切! 早知今日…… 当初就该弄死他! 只可惜…… 晚了啊! 时至今日,在朱由检那昏君的帮助下,阮大钺羽翼已成,再也不是党人几场小作文,就能干掉的那个“没遮拦”了…… …… 而柳如是,也是脸色大变。 她纵然想要钱谦益离开清廷,却也不想自家成为公敌啊! “捐钱! 把家里的钱全都捐出去,捐给抗清义师。 变卖家产,把一切都卖了,必须做出咱家很穷的样子! 还有,赶紧去修建一座茅屋,我和牧斋都要居住在茅草屋中。 快! 迟了咱家就全完了!” 柳如是满脸恐慌…… …… 汉都。 第三届恩科试,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而朱由检却再也没了当初的急切。 时至今日,再也不是他一无所有,必须求贤若渴的时候了。 现今的大明,只有士子上杆子跪舔的份。 不跟着大明,他们连汤都喝不上! 京师科举如火如荼,朱由检却接连三天,都接见了同一个人。 沐国公府给朱由检举荐了一个大臣——龚彝。 这是个冷门大忠臣! 龚彝祖先乃是山东人,大明洪武太祖爷为了开拓边关,使得屡屡叛变的羁縻之地,成为大明内地,大行移民政策。 龚彝的老祖,就在这时候,移民云南,世居顺宁(今云南凤庆)。 天启四年(1624年),龚彝考中举人。 天启五年考中进士。 崇祯年间,官任南京兵部员外郎,后升兵部郎中。 朱由菘外派龚彝,出镇广西。 弘光朝投降后,沐国公举荐龚彝,进了京。 朱由检之所以连着三天,都接见龚彝,是因为这人,是大忠臣! 这人,就是汉家魂的体现! 历史上的1646年,广西巡抚瞿式耕和龚彝等人,联合一些明朝旧臣,拥桂王朱由榔,建立永历王朝。 永历三年(1649年),永历帝封龚彝兵部侍郎,不久升任户部尚书。 永历九年(1655年),龚彝随永历帝退守云南。 为了长期抗清,龚彝亲自到永昌、顺宁、景东等地征兵募粮。 永历十二年(1658年),清军攻入云南,永历帝退往滇西。 第1375章 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龚彝得知后日夜兼程赶到腾冲,谁知,永历帝已逃往缅甸。 龚彝只好返回顺宁老家。 第二年,当他得知永历帝的消息后,又四处活动,动员各土司起兵反清,龚彝旧部元江知府那崇,首先率兵响应。 不料,此时永历帝已被清兵俘获押回昆明。 在外组织反清的龚彝得到消息后,不避生死,毅然赶赴昆明,前去拜见永历帝,吴三桂授意卫士兵拒阻。 龚彝大义凛然道: “此吾君也! 我为其臣,君臣之义,南北皆然。 我只一见耳,何拒我为?” 守兵被震住了,只好去给吴三桂汇报,吴三桂没办法,只能同意。 史载:“守者往启三桂,三桂许之,乃入见。至诚所动,金石为开…… 呜呼! 明季忠烈之士,如公者曾几人哉!” 龚彝见到永历帝,恭恭敬敬行完君臣大礼,进上带来的酒菜。 永历帝痛哭到无法下咽。 龚彝再三劝饮,永历帝这才勉强举起酒杯。 龚彝在看到永历帝饮完三杯后,跪地长拜,大吼道: “ 皇上保重,臣先走一步。 臣在黄泉路前等着陛下,以为陛下前驱!” 说罢,一头撞向柱子,脑浆迸裂,当场自尽。 永历帝扑在龚彝尸体上,几次哭昏过去。 史载:“龚彝再拜不止,遂触地而死。王抚之,恸几仆。” 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龚彝,朱由检不由感慨: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句话曾被多少人奉为金科玉律! 曾被多少仕宦之人作为保身的圭臬! 然而,有些人,明知这个道理,明知自己的选择,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却依旧视死如归! 龚彝明知必死,为了家国大义,一往无前! 他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用鲜血追寻理想,用生命划出一道璀璨的光! 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这就是汉家忠魂的信念,这就是汉家豪杰的精神! 这就是龚彝为人瞻仰的原因之所在。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今年暑假回老家,跟大伯闲谈时,他说的那段话: “死那么多? 没办法啊! 你是带兵打仗的,你自家人都不上,谁上呢? 所以,咱家就只剩下你爷爷弟兄仨了……” “后悔? 你当我爷他们不后悔啊,那么大的家产,那么多的人口,全打没了,打到最后,被人家岗楼封锁的连盐都买不到。 再看看那些不抗争的,依旧家大业大,老人们心里能不后悔吗? 但是,记忆里,我从没听老爷子说过一句后悔……” “打内战那时候啊…… 两边都拉咱家,一个说给待遇,一个说让入土也下当,老爷子不想打啊,枪都交完了。 反正狗日的被打跑了,他就想回家安生种地,只想着枪一交,自己不掺和就行了呗。 没想到最后坐了十年……” “没抱怨过。 这个真没听老爷子提起过。” “咋不知道呢! 老爷子走的时候,我都结婚好几年了,他走的早点,没受啥苦,倒是你太奶,那是吃了苦头的。 锁在大仓库里,饿的受不了了,扣砖头面面吃,胀死了……” “那时候穷狠了啊,棺材都买不起,拆了两个门板,钉了个匣子,缝大的头发都漏出来了。 出棺的时候,人没力气了,牛车拉去的。 不给地,没办法了,埋在了乱葬岗那边。 不然为啥你老太那个坟头最偏……” “娃啊,好好干,老人们都没抱怨过,也没计较过。 你大伯我岁数大,跟上了咱家好时候,也吃够了苦时候。 今儿这车来车去、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日子,做梦都没想过…… 娃子,你看看这水泥路,我小时候,那叫洋灰,只有洋人才能弄出来的好东西啊! 那时候,咱家厂子里,花了高价,跑到武昌,才买来坐机器的宝贝,你太奶想弄一点糊锅台面,都舍不得,贵啊! 拿着大洋,没门路都买不来的洋玩意。 现在呢,家家户户都用得上。 娃啊,咱不亏……” …… 每每国家残破,有多少豪杰隐藏在历史角落,无人知晓。 兴许就是我大伯那句话——他们从没抱怨过、从没计较过。 他们的视死如归,只是因为身体内的热血。 中华魂,从不屈!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如果天堂地狱真的有知…… 我想,他们看到我们今日的繁华,嘴角应该是带着笑的吧……) …… 奉天殿前的广场上,阳光明媚着屋檐的影子。 过堂风吹散伫立者身上的燥热。 正值酷暑,却有了几分凉意。 朱由检束手而立,看着山脚的鳞次栉比的建筑,几许明亮,刺入眼帘。 那是玻璃反射出的太阳。 朱由检依栏。 青色团龙袍,衣袂随风飘飘。 “所以,卿家以为莫卧儿还是向着我大明的。 龚卿准备亲自走一趟?” “是的陛下。” 龚彝轻笑: “巴布尔本是帖木尔一宗亲,正德二年,帖木尔灭亡。 巴布尔就逃到了天竺境内。 自从到了天竺之后,巴布尔用了二十年时间,才站稳了脚跟。 臣家乡在云南。 陛下也知道,那里有一条难走的丝绸之路,就是通往天竺方向的。 小道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臣想亲自去看一看。 如果莫卧儿那边,果真还有入贡的心,臣这一趟就值得了。” 朱由检挑眉,不置可否,反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朕听说巴布尔并非黄金家族子弟?” 龚彝笑了: “严格来算,的确是不算的。 按照咱们的说法,他就是一宗女之子,舅家那边,是帖木尔的宗室罢了。 帖木尔被灭了之后,依旧有很多蒙古势力存在,他们依旧在抗争。 这股势力,对巴布尔来说,是个机会。 毕竟,巴布尔势力小,打着帖木尔蒙古人的名头,才能吸引了追随者。” “扯虎皮么,朕懂。” 朱由检轻笑。 为啥那么多百姓起义,都要打了前朝皇室的名头? 不就是吸引遗老遗少的注意么! 要知道,都民国多少年了,张勋留个辫子,都还能掏出了宗室的家底…… 第1376章 假道伐虢 不过,不得不说—— 这巴布尔,的确是一个牛人。 这人本是一个小部落头领之子,11岁的时候,父亲就死了。 因为母亲是突厥化蒙古血统,是帖木尔帝国的后人,因此,周围都是敌人。 纵然在1497年,14岁的巴布尔,率军夺回了帖木尔首都——撒马尔罕。 然而,却成为公敌,所有人都想打败他。 最惨的时候,巴布尔身边,只剩下两三百部属了…… 朱由检嘴角勾了勾。 和自己一样惨…… 巴布尔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是这么形容这一段时光的: “我忍受了很多贫穷和羞辱,没有领土,也没有希望。” 其后,巴布尔在轮番交战中,不得不朝着印度方向撤退。 然而,这一退,却成就了基业。 最终,三战击败占据印度320年之久的德里苏丹国。 建立了莫卧儿王朝。 1528年,巴布尔控制了部分印度次大陆。 就这人的经历,不是大男主文,都无法搬上银幕! …… 朱由检正想着巴布尔的事情。 龚彝却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继续道: “陛下,现在莫卧儿的王,叫做沙贾汗。 这家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人。 他先是对上了西方人,命人镇压了境内的红毛殖民者(葡萄牙)。 但是,因为本地特色,印度人经营下,商业利润不如之前,又修复了和红毛人的关系。 此后,他又瞄准了阿富汗地区,这一段时间的他,正在朝着帖木尔旧疆域进攻呢! 戈尔孔达和比杰伊布尔地区,都已经转投沙贾汗麾下。 波斯萨法维王国的坎大哈总督,阿里·马尔丹汗,也投降了他。” …… (此时的沙贾汗,正在全力进攻阿富汗,并在1646年【去年】,占领了巴达赫尚省,和巴尔赫省。) “臣下听说,沙贾汗派了很多使者,想要顺着咱们当年指定给帖木尔的贡路,再次入贡。 陛下。 他们还想重新成为我大明的藩属呢。” 沙贾汗…… 朱由检心头一动。 这不是修建了泰姬陵的那家伙么! 莫卧儿帝国在明末这段时间,派人重新进入大明境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后世圈子里有考证——印度人都走到了四川。 结果…… 遇上张献忠造反,叛军占据四川,使团不得不返回。 其后…… 大明就没了。 听到龚彝这么说,朱由检瞬间就明白了。 他就说嘛,帖木尔后人跑到印度,都一百多年了…… 为何早不想着给大明进贡,晚不想着给大明称臣,偏偏在明末这个节骨眼上,再次遣使入贡了! 感情这帮突厥化的家伙,这是为了夺回帖木尔帝国的失地,想要谋大明虎皮啊! 甚至,怕是还…… 存了借兵的念头! 毕竟,印度那边,西方人并不少。 大明十战皆捷,西洋人狼狈鼠窜的事情,瞒不住沙贾汗。 更何况,这个时空的左良玉坐镇印度边上的三宣六慰; 郑芝龙、刘芳亮收复整个东南亚! 在沙贾汗看来,若是能借到大明天兵,收复中亚的事情,自该是板上钉钉。 不过…… 朱由检眼睛眯起: 你想要假借了我大明的虎威,去夺回失地。 老子就给你来一个假道伐虢! 再说了,这沙贾汗最后怎么死的了? 好像是几个儿子争皇位吧! 最后,沙贾汗被囚禁起来,连水都不给喝,只让他喝墨水,折磨了五六年后,病死了。 嘿! 这不是天赐之机么! 先悄悄扶持他儿子,干掉沙贾汗; 然后扶持其他人,放任他们去打,消耗莫卧儿的实力,悄悄将沙贾汗弄到手。 再扶持沙贾汗复辟…… 如此,大权就到了老子手中了! “龚卿,想封侯吗?” “什么?” 龚彝惊呼出声……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啥? 封侯? 陛下,你说封侯? 给与封国的封侯? 龚彝傻了。 转而,面露狂喜: “臣谢主隆恩!” 朱由检嘴角勾起: “你返回云南吧。 朕给你天竺特使的名头,并移文沐国公府,让沐家征召军队,配合与你。” “陛下要拿下天竺?” 龚彝狂喜。 “军事吞并是最下等的手段,上交伐谋的道理,你要明白。 朕记得沙贾汗有几个儿子,还都不是省油灯吧?” 龚彝瞪着眼,满脸不可思议。 老天! 陛下改组后的锦衣卫,也太强大了吧? 这种消息都能侦查到? “龚卿。 朕最佩服古人,一曰霍去病,一乃王玄策。 王玄策一人灭天竺的事情,朕心驰神往。 朕不要求卿家能够再续王玄策霸业,唯求你和沐国公,整合西南狼兵,给我大明,再扩万里江山! 若他日卿家得胜归来,朕必不吝公侯国封赏!” “臣万死莫辞!” 龚彝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 “开炮!” 黄得功大吼着,对聚集在一处海湾,想要负隅顽抗的西洋帆船,发出了绝杀令。 万炮齐发! 火海蔓延…… 沧溟宗。 (明代对太平洋的称呼,常见于明初,也有局部称之为宁海的)。 黄得功追了整整十八天,才将面前这群西洋人,堵在了“孛露海”海滨,一处前湾内。(后世秘鲁附近) 经过十八天的追击,这群凑到一起,想要对黄得功下手的西方强盗,已经被干掉了一多半。 面前,还有三十多艘武装商船。 而黄得功,却整整还有八十多艘。 虽然黄得功的船小一些,却有十几艘蒸汽船。 虽然只是初代的蒸汽动力,然而,在这个时代,却是大杀器。 更何况,黄得功船队,使用的全是新式后装炮。 “开炮! 开炮!” 赵应元大吼小叫。 担任左先锋的他,绕行数百里,不惜身陷西洋火炮之中的危局,死战不退。 堵住了西洋船队的前路,成功将西洋人逼得慌乱中,调头朝海岸驶去。 这才成功的堵住了这群西洋强盗。 “给我轰死这群王八蛋!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左光先在指挥室内跳脚大骂。 当时,他们来到南亚墨利加之后,当即就惊呆了。 全没了…… 第1377章 江山沦丧非民愿,想我卖命清廷,更不可能! 虽然大明朝廷,已经很多年没有正式出巡海外领地了。 但是,亚墨利加这边,大明地官方档案,却并不陌生。 【注: 还记得刚开书时候,那个《坤舆万国全图》吗? 现代学者对地图详尽程度、地名、国家存续时间,进行了一系列详细的研究。 已经证明这幅最早的世界地图,是明初绘制。 极有可能绘制年代,是郑和下西洋的明初时期。】 【注: 在华夏志士的推动下—— 2021年3月1号: 耶稣会网站,不再提起利玛窦绘制了《坤舆万国全图》。 《利氏词典推展协会》删除《坤舆万国全图》及所有地图。】 (原谅我,这本书写大纲的时候,这个消息还没爆出来。 已对前文注解部分做出更改。 因为本书已经接近三百万字,很多剧情无法改动了。 本书错漏之处,请大家海涵。) 【注: 大英博物馆,保存了一具天启三年制造的地球仪。 这是两美洲 这是全世界最早的地球仪。 上面对于全球的绘制,已经几乎和现代等同,甚至,地球轴倾斜偏置,也几乎与现代地球仪完全一样。 这是亚欧非洲,注意倾斜角 这两张照片,因为底座倾斜的缘故,无法直观体会地球仪的倾斜角。 请大家注意下面的红色底座。 ……】 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时,大明分舰队数次前来亚美利加。 大明素来开放并容。 这份包容心,乃是有史以来之最。 华夏子弟在海外建立的小诸侯国,只要不骚扰汉家商人,大明都会认可了。 当然,像陈祖义那样,胆敢劫掠汉家商船的,也会遭来大明最残酷的惩戒! 洪武爷朱元璋,悬赏50万白银之巨,捉拿陈祖义。 永乐爷朱棣,更是直接悬赏750万两白银,要知道,当时国库一年的收入折银,也才1100万两。 朱棣直接拿出了一多半! 永乐五年,郑和奉命出击,歼灭陈祖义麾下5000人之巨,直接将包括陈祖义在内三名贼首活捉,并押回大明,斩首示众! 陆宋作为前宋遗民所建立的国家,自然就是华夏的一份子。 更何况,人家一得知大明立国的消息,听到朱太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后,当即就递表称臣了。 只要不犯错,洪武太祖、永乐大帝,都是宽以待人的明君, 于是,大明对于陆宋的待遇,自然是最好的。 陆宋带着一杆子海外小诸侯,开拓亚美利加的事情,大明自然知道。 既然这一块地盘,已经有了汉家子民,朱家朝廷就没有过多干涉。 反倒是派遣分舰队,前来给他们撑腰。 哪怕是到了大明后期,都万历年间了,还依旧派遣大军,帮助陆宋。 其后,西洋人到来,陆宋不敌,索性举国搬迁至亚美利加。 自从隆庆开海之后,朝廷逐渐丧失了海贸的主导权。 大明官方数据,依旧停留在几十年前。 这一次黄得功奉命前往南亚墨利加,他们还以为能够迎来陆宋国人的欢呼…… 毕竟,这是来自祖国的战舰。 孔门事件后,顶了雷的黄得功,虽然被“流放”亚美利加。 黄得功却并不气馁。 这不单单是因为朱由检的表态。 更多的还是——想要去见一见华夏子民在海外的盛况! 谁知道…… 全没了! 该死的西洋杂种! 竟然将陆宋上下屠戮殆尽! 甚至,就连陆宋麾下的本地土着诸侯国,也被西洋人用天花病人使用过的被褥、衣服等,给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大瘟疫! 全没了…… 他们登陆搜寻两个月之久,却仅仅只找到了几千号苟延残喘的陆宋土着势力…… (西洋人投毒是有前科的! 不单单是新冠,两美天花、清初天花、西班牙大流感,都是西方干的缺德事。 甚至,明末鼠疫,极有可能——也是这群人干的事!) 黄得功当即就怒了,于是,将手下拆分,沿着海岸线,开始搜寻西洋人的踪迹。 长达一个多月的寻找,终于让他们查清楚了这群西洋强盗的落脚点。 谁知道,就在他们即将合围的时候,不知道是消息泄露了,还是西洋人抢满了…… 西洋人却突然乘船出海,准备返回西方。 为了堵上这群狗杂种,黄得功将手下分成四支。 自己亲自率军追击,拖慢西洋人的速度。 然后让左光先、赵应元、谢迁三员大将,带着其他人,绕到西洋船前方,将他们朝着海岸逼去。 此时,终于成功了! 眼看着西洋战舰,护卫着沉重的商船,摆出了严防死守的架势。 谢迁冷笑一声: “该死的狗杂种! 老子要是让你跑掉了一个人,老子就把自己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他一拳砸在会议桌上,怒吼: “蒸汽船利用速度,准备给我突袭! 皮厚的战舰,给我摆在最前方,吸引敌人的炮弹。 其他人,都给老子运动到合适的位置上…… 布雷船,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强上。 炸沉他们! 兄弟们,打旗语,告诉所有人,这一战不留俘虏。 一个不留!” 谢迁怒了。 历史上,谢迁领导了山东起义,将孙之獬扎满了窟窿,遍插猪毛,活活折磨死这个大汉奸。 并且在坚持三年,失败后,拒绝多尔衮的亲自再三招降,英勇就义。 赶赴刑场后,谢迁高呼: “子民只为自由生活,江山易主非我百姓所愿。 但——绝不雍缚异族之习惯! 如今逼我汉人子民弃祖,万万不能! 更勿想吾人替清朝卖命。” (清初以鬼狐志怪,讽刺时政的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有《鬼哭》一文。 记载的就是谢迁事件。) 谢迁副手,跟随谢迁起义。 去年,被永盛皇帝封为游击将军的丁可泽,使劲点头: “我亲自去!” 丁可泽脸色铁青,亲自爬上了望塔,发信号去了。 大明战舰越来越多,一艘接一艘赶至的战舰,将海湾堵得水泄不通。 谢迁信号发出后,皮糙肉厚的战舰,当即排在了最前方,迎着西洋人的炮火,拉近了距离。 第1378章 偷走了形,偷不走的神! “一个不留!” 谢迁下达了绝杀令。 多达上百艘战舰,占据了几十里方圆的一大片海湾。 因为散布的太广了,因此,后军主将谢迁的命令,无法及时传遍全军。 但是,作为朱由检将触手伸向两美的先头部队,朱由检能够加强的装备,一股脑全都拿了出来! 高耸的了望塔上,固定式望远镜,已经成为战舰的标配。 如果天气合适,这玩意能够看到几十里外的景象! 左光先、赵应元两个左右前锋,一见谢迁部,那些皮糙肉厚的战舰,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到了前方。 并不断拉近了距离,然后船身打横,明显一副承接敌人炮弹的模样; 后方那些商船改造的战舰,也开始排兵布阵; 比走轲还要小一些的布雷船,虽然隐藏在战舰的阴影下,却依旧能够看到船头对准了前方的西洋船队。 “谢将军要干甚? 这不是白白让儿郎们送死么!” 两人只是诧异了一瞬间,稍微沉思一下,顿时明白了谢迁的战术。 “卧槽! 谢迁这一手高啊!” 这是要用战舰吸引火力,好让所有战舰一拥而上,将己方火炮威力大的优势,一次性发挥出来啊! 并且,看布雷船的架势,这特娘是准备以小博大啊! 牛! 谢迁的这一手,真特娘深得兵法精髓! 两人当即更改命令,开始配合谢迁的布置。 而稍后一些的主将黄得功,他可是勇卫营悍将出身。 作为自幼投身军旅,一步步爬到总镇一方方面军大将的绝代大佬。 谢迁部刚开始行动,他就猜到了谢迁的心思。 “嘿~! 这小子~!” 黄得功站在指挥室的钢化玻璃后,放下手中的八倍望远镜,轻笑起来。 这不是自己当年阻拦清军时候的布置么! 当初吴桥之战,他也是这般布置,将辎重队摆在了主道上,遍插旗帜,吸引清军炮火,精锐部队则不打旗帜,分散两侧,伪装成杂牌军,从侧翼杀伤清军。 正因为这一手布置,使得吴桥之战,年轻的自己,瞬间扬名立万! 这小子的这一手,和他当年成名之战的布置,雷同啊! “虚虚实实,方是兵法。 谢迁可以出师了。” 黄得功感慨一句。 当初,谢迁投入军伍,还是一个仅仅只有一腔热血、不通兵略的莽夫。 却不想短短三年时间,谢迁已经成长到了这等地步! 怪不得陛下常说——战争是最能锻炼人的。 “传令!” 黄得功收起笑容,正色道: “打旗语、发号炮。 告诉全军,按照谢迁的布置跟进!” 黄得功一声令下,最晚赶来的明军主力,也开始变阵。 而原本三部战舰自动延伸,堵住了海湾,却稍显单薄的防线,瞬间固若金汤! 有了黄得功本部的赶至,西洋人的败亡,就在眼前! 黄得功远征美洲的时候,朱由检虽然数次加强他麾下的力量。 甚至,单单大小火炮,都给他准备了上千门之巨。 然而,科技这东西,却不是想突破,就能突破的。 哪怕黄得功离开的时候,朱由检抽调水师力量,将一半以上的木质蒸汽战舰,都匀给了他。 但是,却依旧只是木质战舰。 与西洋船,并没有划时代的差别。 蒸汽机动力还没突破到三胀式,双锅炉并存的设计,也没有突破,虽然速度上稍微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却并不能成为一锤定音的存在。 至于蒸汽驱动的连装主炮炮台设计,更是还在验证之中…… 哪怕科技的突破,往往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但是,大明没有,朱由检也无法给黄得功变出来! 如果黄得功是今年才出发,那么不说将六艘战列舰、战列巡洋舰全都交给黄得功。 哪怕只是给了黄得功一艘,也足以完成单挑的壮举了。 好在,小偷哪纵然偷走主人家的万贯家财,却不能偷走主人家发财致富的能力。 哪怕西洋人在那群卖国党的帮助下,学会了火炮制造…… 文字都还没有呢! 又岂能吃透了内里的科技? 历史上的西方,纵然夺走了大明的一切,却依旧直到两百多年后的——1860年以后,才开始更新迭代、推陈出新。 西方科技的爆发,就是1860以后! 西方科技超越东方,也就只有这短短的160年时间。 这还是因为二战时,倭寇侵略我们,打断了我们的进程。 若不然,这个时间,将会更加短暂! 如果不是因为倭寇,西方对我们的领先,绝对不会超过百年! 要知道,就算“圣清”那个德性,我们依旧有紧跟最潮流,制造出了全世界最先进飞机的“中国航空之父”冯如先生! 这是为啥呢? 就因为他们偷走了“形”,却偷不走“神!” 西方偷走华夏那么多科技,纵然有“我圣清”帮着祸害华夏,却依旧无法完成超越。 直到拿到了“我圣清”的大量赔款之后,西洋终于能够加强教育,吃透华夏科技的奥秘了。 (就算这样,依旧被我们短短几十年时间,就给再次反超了! 嗯,这就是它们跪舔的西洋爸爸……) 不得不说——“我圣清”对世界的影响,的确远超大明。 “世界科技之父”——“我圣清”,的确是大明拍马也赶不上的。 此时的西方,正是那个刚刚偷走了主人家的钱,低眉顺目的合作者,开始露出强盗本质的时候。 这时候的西方,连文字编纂工作,都还没普及开呢! 文字都没有,怎么能科技大爆炸呢? 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已经重建大明的朱由检! 上下五千年,从未断绝的华夏,只要清除了内部的毒瘤,就永远是蓝星上的神! 唯一的神!!! 因为我们那群可爱的祖先,赋予了华夏子民——全球最高的脑容量! 朱由检就是那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 他无需全知全能。 一个熟知后世发展规律的穿越者,只要拿到了权利,他脑海里的科技发展规律,就会是这个底蕴深厚族群的腾飞之机! 第1379章 谁才是永远的神! 朱由检是一个愤青。 愤青,都是一群舍得付出的人。 高官厚禄、金山银海、重赏手下,朱由检从不吝啬。 为人君者,只要能够辨认忠奸,舍得砸钱,他的国家,就会是时代之最。 在五大这时代最顶级科学家的帮助下; 在全国能工巧手的帮助下—— 今日的大明,已经脱胎换骨了! 火炮射程虽然无法直接达到1860以后的水准,但是,却直接对标了1860年代。 火炮的威力,更是远超1860! 朱由检不懂黄火药的配方,不懂tnt的配置…… 但是,他知道加白糖啊! 朱由检不懂碰撞引信、定时引信的制造办法…… 但是,他知道开花弹是趋势啊! 朱由检不知道详细科技的制造流程…… 但是,他有这群最可爱的老祖宗啊! 战舰——都是木质,谁也不比谁更抗揍。 火炮——大明更进一步,早就开始玩佛郎机后装速射炮了。 而西洋手里的佛郎机,只不过是跳帮夺船白刃战时,用来射杀甲板上敌人的“速射步兵枪。” (你没看错,西方对于佛郎机的应用,就是当做枪来使的。 顶多算是抬枪级别的“重狙”。 因为密封不够,威力还没抬枪大! 打出来的子弹,比步枪弹大不了多少。 而大明手中的佛郎机,不但能一次性打出几十、上百枚散弹,甚至能够射出十几斤的重炮炮弹! 大明的佛郎机,分为陆战、个人、马战、防守、攻坚、海战等上百个种类! 就这份别出心裁的开发能力,西洋人会吗? 他们连粪便能当肥料,都是最近的“新科技”呢!) 就算没有朱由检,只要砍了那群狗贼,大明就是永远的神! 更何况,这个时空,还有了朱由检这个穿越者。 在朱由检的指点下,兵器专家毕懋康,早就将佛郎机的装填方式,改成了锁止后装。 密封性加强之后,带来的好处就是射程的增加! 甚至,今日的大明,除了“掷弹筒”虎蹲炮,军中主要火炮,已经全部换成了后装。 正规军中,甚至已经没了佛郎机、红夷后装大炮的分类了。 都是后装,都是定装弹。 同口径、同炮弹下——射速一样、威力一样,还要区分名字吗? 再加上毕懋康改进的“毕氏”没良心——“毕将军炮”! 威力早不可同日而语! 这玩意就是主炮! 虽然因为口径大,材质不够,无法做到超高的倍径比,导致射程稍微落后红夷大将军炮。 但是,这玩意威力大啊! 最大口径的毕将军炮,单头装药量足足几十斤。 顶着敌人轰几发的时间,拉进了距离,一炮下去,西方那没有隔水舱的木质船,就变成碎渣渣了~! 这就是黄得功的底气! ——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大明皇帝朱由检! 背后有人,黄得功不慌。 纵然黄得功出发前,装在战列舰上,用蒸汽推动主炮的炮台装置,还没有得到突破。 但是,黄得功手上的战舰,已经是划时代的设计了! 远赴美洲的主力战舰,都在重要的甲板、吃水线部位,加装了铁板。 虽然连铁甲舰都够不上。 但是! 海战不同陆战,任何一丁点的改变,就足以颠覆战争的结果。 因此—— 当十几艘皮糙肉厚的战舰,接近了西洋船队之后,胜负已经定局了。 黄得功大吼: “靠上去! 让战舰靠上去,吸引敌人的炮火! 后面的战船准备,移动到位,立刻齐射! 布雷舰,随时准备突袭!” 令旗挥舞,上百艘战舰,不停地移动着。 运动中,谢迁的布置,即将达成。 西班牙强盗自然不会干坐着挨打。 三十多艘西洋船,都在发出怒吼。 “轰轰轰轰!” 一团又一团的水柱,在明军战舰周围爆开,激起千层浪。 洁白的海水,洗刷着甲板。 守卫在甲板上的炮兵,早就成了落汤鸡。 好在此时正处在赤道周围,倒也不冷。 落在身上的海水,还驱散了酷暑。 一里多的距离上,西班牙战舰的命中率低得可怜。 偶尔才有一个几斤重的铁疙瘩,砸在了甲板上。 两指厚的铁板,被砸出了一个坑。 装甲都扭曲了。 弹丸弹跳着,将一个个炮兵,扫成了血葫芦。 然而,没有人退缩! 陛下善待军卒,兵饷不但足额发放,更是还将一半存入大明皇家银行,以免他们赌输了。 不管是退役,还是战死,都能一次性拿到所有的饷银! 战死者功列忠贞祠! 命大者公侯万代! 就算受伤了,又没有功劳,也能凭借军人身份,去各个厂子里做了护卫。 这特娘可是养老了呢! 干特娘的! 该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所有人都憋着一团火,将一发发沉重的炮弹,用铰链从船舱吊出来,塞进火炮内。 “打死他个狗日的!” 兵卒们啐骂着,拉动了炮绳。 “轰轰轰轰!” 明军的火炮,不停地怒吼! 明军战舰,距离西洋人的船队,已经只有一里多的距离了。 在这个距离上,就连复汉枪都能射中了敌人,更何况是毕懋康亲手改进的大炮! 明军火炮的命中率也不高,在这大海上,从没超过了百分之五。 但是,架不住明军炮多啊! 而且明军水师的炮,不是西方那种——将抬枪也算上的所谓“上百门”。 真要上百门火炮,单单后坐力,都能将木质船直接撕裂了! 也别扯什么轮流开火,真要能这么玩,老祖宗早给堆了几百门上去了! 看看炮塔刚出现的时候,小英子的主力战列舰“captain”,都特么直接沉了! 为啥? 就因为头重脚轻,遇上风浪,就“勇闯海底”了! 就这样的技术水平,你告诉我装上百门火炮? 天上的牛都吹爆了! 跪族嘴里的上百门,特么连火绳枪都给算上了! 你们绝对不敢相信的是——直到二十年后,西班牙的主要战斗方式,依旧是跳帮作战! 贼有意思! 动则上百门火炮,却要跳帮作战,才能干掉敌船…… 给大家放一个更有意思的玩意: 整理自16世纪着名意大利工程师欧享尼奥·根蒂利尼的《1598炮兵训令》 对了,欧洲的一步,可不是大明的1.6米,而是只有区区——0.91米! 这东西是英西战争的时候,西班牙、英国双方的舰炮射程。 直射距离,还不如宋朝的单兵弩呢! (意大利这时候是哈布斯堡皇帝麾下领土) 咋样? 是不是完全不像是跪族嘴里的“西方爸爸”? 第1380章 不好是火船! 明军战舰上的舰炮,最多也就三十多门。 但是,这三十多门中,最低也是一百多斤的速射佛郎机。 说个不自谦的话,论玩科技,谁能超过了咱们那群可爱的老祖宗们! 谁能超过了华夏! 我们——可是被老祖宗赋予了全球最高的脑容量! 华夏老祖宗都办不到的事情,跪族的“祖先”能做到吗? 做不到也没关系,跪族吹一吹,就有傻子相信了呗…… 人家都叫了“祖先”,还能不使劲吹啊! (不懂祖先为什么要加引号的,搜本这个书的百科,看看目录,不说去看内容了,就只看看目录,就知道我为什么打引号了。) 而现在,全都改成闭锁装置的百斤炮,威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被特意加强的黄得功部远征军,火炮数量何等恐怖? 这可是朱由检的先遣军! 这是新大明重征美洲的先头部队!!! 数千门火炮开始轰鸣。 炙热的炮弹,宛若狂风暴雨,扑向了西班牙人。 主炮装填实心铁疙瘩——用来轰碎敌人战舰的甲板。 轰隆而下,带着哨音的重型炮弹,砸断了桅杆、砸穿了甲板、砸碎了船舷…… 副炮全部装填散弹——用来杀伤敌舰甲板上的士兵。 密密麻麻的弹雨,宛若暴雨,横扫敌人的士兵…… 宛若暴雨一般密集的炮火,将西洋人打懵了。 只是一瞬间—— 好几艘战舰,就支离破碎! 甲板上的西班牙士兵,就倒下了一大片。 鲜血混着海水,流向海面。 几只嗅到了鲜血的鲨鱼,露出背鳍,开始朝着海湾汇聚。 数千门火炮一起开火,哪怕没有刻意安排,弹雨已经持续不断。 一团又一团炸开的水柱,化成暴雨,扫向敌舰甲板。 西洋人的视线,已经看不清明军的动向。 趁他病要他命! 谢迁大吼: “布雷舰出击!” “冲冲冲!” 水手们大叫着,卖力划动船桨。 早已等待多时的布雷舰,立刻开始加速。 船桨摇动如风,狭长的布雷船,就像是离弦之箭,飞一般扑向敌人的船队。 在朱由检的指导下,大明新式布雷船,一改昔日方首方尾的设计,吸取南方龙舟的构造,船艏尖的比网红下巴壳——还尖锐。 如果落水士兵被船艏正面碰上,一定会穿成了糖葫芦。 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布雷舰就好似一片枯叶,不停地被波浪抛起,又重重的落在水面上。 然而,划桨的水手,却浑然不顾,依旧卖力的划动。 龙舟的船速,可以高达6米每秒! 当然,这是只求速度的极致条件下。 军中布雷舰,虽然没有龙舟那么狭长,导致速度慢了很多。 但是—— 一里多的距离,依旧不超过两分钟,布雷舰就赶到西洋船周围。 明军的火炮,戛然而止。 纷纷海水,为之一静。 西班牙士兵,终于能够看清了海面。 了望塔上的西班牙猴子,还来不及庆幸自己命大,竟然在这么密集的炮击中,逃过一劫——就又开始惊慌的大吼起来: “?no está bien! ?es el barco de fuego! ? y el ejército ming envio otro barco de fuego para quemarnos!” “不好! 是火船! 明军又派出火船来烧我们了!” 哈布斯堡和大明地方军打了那么多仗,怎么不知道明军有一种专门用来放火的小船呢! 当年西班牙人的战舰,没少被明朝地方军放火烧! 西洋白皮猪,烤起来…… 喷香~~! 浑身狐臭的他们,从没这么馋人过…… 更何况,六十年前,哈布斯堡腓力二世皇帝费利佩二世,雄心勃勃的组织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也就是历史上的无敌舰队。 准备趁着日寇答应出兵,拖住大明的绝佳之机,征服大明。 (也就是西班牙征明计划。) 谁知道,就在他费尽了心机,说动东方小矮子,准备发起侵朝战争,将东方那位万历皇帝,拖入泥潭的时候。 自家后花园却起火了。 英国那个没人要的老处籹——童贞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竟然带着一群异教徒,不停地抢夺哈布斯堡帝国的船队。 (这件事背后的原因是: 因为哈布斯堡控制了教廷,教廷自然寻求摆脱控制的机会。 于是,欧陆偏僻乡下(主要是低地地区和法国、英国等),诞生了新教。 英国、法国,就是当时新教代表势力。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新教世界。 新教的诞生,本就是教廷摆脱哈布斯堡控制的手段,因此,以新教串联起来的新教派国家,就开始围攻哈布斯堡势力。 英西战争,就是这样的背景。 包括其后的三十年战争、八十年战争等,背后都是教廷不满哈布斯堡,推动新教国家,围攻哈布斯堡势力。 哈布斯堡的衰落,就从这里开始。) 教廷在西方内斗中隐藏的很深,哈布斯堡对于教廷主导的新教,无能为力。 当时的欧洲,教皇才是唯一的神,哈布斯堡不能直接对上教廷。 于是,打击英国这个摇旗呐喊者,就成了哈布斯堡皇帝的唯一手段。 枪打出头鸟么! 鞋拔子脸腓力二世,当即怒了。 于是,庞大的无敌舰队,掉头驶向了英国。 腓力二世准备先行征服英国,他准备将东征大明的舰队,拉过去占领英国。 结果…… 一场“火烧烤乳猪”的西班牙版赤壁之战,腓力二世精心准备的“远东征服舰队”,兵败英吉利海峡。 其后,绕行返回的途中,遭遇暴风雪,无敌舰队伤筋动骨。 这件事,被认为是西班牙哈布斯堡势力衰败的开端。 其实,真要草草研究一下这一战,就明白所谓的“西洋强大”,就是跪族的yy! 1588年7月31日,西班牙无敌舰队,终于和英国舰队遇上。 然后就是双方互相抢占上风口。 菜鸟互啄了整整十天之后,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无敌舰队因为得不到补充,不得不环绕英伦三岛转个圈,结果遭遇飓风,沉没大半…… 第1381章 西方的真实水平 整整十天时间啊~! 竟然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就是所谓的“西方海战无敌”。 这就是跪族嘴里的“西方爸爸”——“海战无敌”! 八月一日,西班牙有两艘主力船因为护卫船逃跑,被英军围住。 而此时,西班牙船已经打完了除了主炮外的所有炮弹。 于是,英军包括“大盖伦”在内的所有主力船,全部围绕两艘西班牙船300米的位置上,围成了一个圈。 你没看错,只有三百米! 然而,炮击了整整两个小时之后,西班牙船竟然依旧完好! 只是受了一些小伤而已! 两艘西班牙船的主体,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难以置信吧? 整个英军所有舰船,一起在300米距离上,炮击两个小时,却干不沉两艘木质船! 这就是现实中的西方“海战无敌”。 总有人拿明朝地方守备军,对上西方大胜时候的战果不大来说事。 他们却不知道,西方自己那“名动青史”的大海战,一样是拉稀摆带! 是只有英国这么弱吗? 不! 西班牙无敌舰队,一样是这个德行。 ——西班牙统帅一看有两艘主力舰落单,于是下令救援。 然而…… 自家两艘主力舰先来一个碰头会——自撞了! 就这指挥水平,却成了跪族嘴里的“我西方爸爸海战无敌……” 其后,又是菜鸟互啄的一幕: ——英军见到这么好的机会,想要进攻,却无功而返。 西班牙大军艰难赶至,解救了两艘船之后,开始撤离。 随后西班牙遗弃了这两艘战舰。(成为了英军嘴里的俘虏。) 这就是西方的真实水平! 这样的情况是个例吗? 不! 八月二日。 西班牙无敌舰队旗舰,单挑英国支援舰队,被英国佬边撤边战,给引诱到了远处。 旗舰啊! 老天,无敌舰队的主帅啊! 就是这个战斗水平! 我尼玛! 一个诱敌深入 ,你身为大军主帅——竟然上赶着去上当? 这就是“西方海战无敌”的表现? 然而,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英国五十艘主力舰,围上了西班牙旗舰。 结果,炮轰了整整一个小时…… 被围住的西班牙旗舰——毫发无伤! 看看,看看! 这就是西方火炮的真实表现! 搁在东方,动辄就给城墙轰塌,跪族嘴里大吼“明朝黑暗落后!” 放到西方,几十艘船围攻一艘没有火药的战舰,炮轰一小时,毫发无伤,就是“我西方爸爸海战无敌”、“我西方爸爸不开发火炮,东方就要用手扣”…… 八月七日,英军灵机一动,采用了明军的办法——火攻! 然而,偷走了战术,偷不走精髓。 ——西班牙无敌舰队受创并不严重。 最大的麻烦却是没有弹药了。 早前答应给他们提供支援的法国、荷兰,默拒无敌舰队的请求了。 无敌舰队,彻底没了炮弹。(除了主炮外) (前文说过,哈布斯堡的衰落,是教会主导下新教势力的围剿。 法国、荷兰、英国就是新教世界的代表。) 就在这一天,喜剧一般的海战,再一次上演。 丧失了除主炮外所有炮弹的西班牙舰队,面对火攻,四散逃跑。(被明军烧出了阴影。) 英军见此良机,当即率领150艘主力舰,开始进攻。 此时,西班牙无敌舰队,派遣船只,去寻找逃跑的船队。 面对英军大规模进攻,西班牙舰队指挥官手中,只剩下5艘主力舰。 无敌舰队指挥官,当即带着5艘主力舰,抵挡英国人的150艘主力舰。 150v5啊! 就是这么大的优势,英国佬竟然连一艘西班牙船,也没打沉! 如果不是西班牙被新教世界围攻,导致没有火药补给; 而西班牙指挥官,又下达了绕着英国转一圈回到西班牙,因而遭遇飓风沉没。 否则,给英国人一辈子,也打不沉无敌舰队! 这就是1588年的格拉沃利讷海战。 这就是跪族嘴里“无敌”的“西方爸爸”。 这就是跪族卖命嘶吼的“西方火器无敌”。 无敌舰队覆没大半后—— 腓力二世那庞大的哈布斯堡帝国,自然不甘心被英国这个小赤佬强盗,骑在头上。 于是持续了近二十年的征讨。 也就是1585--1604年的英西战争。 第一次英西战争结束后,双方互相关起门来,舔舐伤口。 都是强盗出身,流血牺牲唤来的和平,自然没有多久。 1625--1630年,英国和哈布斯堡之间,再次爆发了第二次英西战争。 几十年的血战,就在不远之前,南美洲西班牙的这群殖民者,大都是上过战场的。 祖辈嘴里明军放火船的厉害之处,他们怎么不知道呢? 当年,明朝地方守备军,可没少利用这一招,干掉他们的父辈。 对于东方的火攻,西班牙人那是被烧出了阴影的恐惧! 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华夏对于战争经验的总结,早就达到了至高神的尊位。 水战用火、陆战用火、攻城水、火、土…… 华夏的战争经验,已经深刻到了基因里。 因此,一见到明军那标志性的小船靠近,了望手顿时惊呼起来。 明军的火船,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不深刻不行呐! 记不住——就要当了烤乳猪…… “当当当当!” 急促的警铃响起。 趁着明军停止开炮,刚刚冲上甲板,准备抢救伤员的士兵,趴在栏杆上低头一看,脸色都变了! “不好! 是放火船!” 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弥漫整个舰队之中…… 完了,完了! 最会玩火的大明,又开始放火了! 甲板上沉重的火炮,开始移动。 而明军这边,见到布雷船已经接近西洋人,为了防止误伤,早就停止了炮击。 协同作战,早就深入华夏百姓的骨髓深处。 哦! 在明朝,这叫“束伍法。” 【题外话,束伍法最早明文记载的,是宋代的“番递弩法”。 也就是后列装填,前列射击。 沐英发明了火枪射击的束伍法,而真正改进完善版的,却是被黑上天的明英宗。 明英宗形成定例,并推广全军。 详见《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一百九十三》: “国朝神机枪诚为难敌之兵,但用之不当。 盖枪率数层排列,前层既发,退居次层之后。 装枪若不量敌远近,一时数层乱发,后无以继,敌遂乘机而进,是乱军引敌自取败绩。 臣访求,太宗皇帝旧制,参为束伍法。”】 第1382章 给它放12颗水雷 血流成河的西洋船上,一群群西洋士兵,开始冲上甲板。 “火攻船”已经驶到了眼前,危在眉睫。 千钧一发之际,西洋人慌了。 他们顾不上抢救伤员,人人拿起火枪、弓箭,开始朝着布雷船射击。 准备将“放火船”的明军,射死在阵前。 然而! 大明的匠人,那是上下五千年的知识积累。 不说被朱由检改动的新式布雷舰了,就算最古老的布雷船,船只中央,也有一个船篷,用来躲避打击使用。 明代布雷船 坐在船尾的水手,开始加快速度。 密密麻麻的箭矢、弹丸,大都被船篷挡住。 船上的士兵,几乎毫发无伤。 而船篷下,布雷兵将一个个钢铁铸造的水雷,丢进了水中。 引信早已调好,只需要借着洋流,或者敌人自己撞上,就能爆炸! 改进后的水雷,威力很大,只需要一发,就足以将敌舰撕裂! 这种新式水雷,就连大明自己的船,都扛不住。 更何况——连隔水舱都没弄明白的西方木船了! 船速飞快,步雷兵的速度更快。 眨眼之间,就有布雷船,冲进了西方船队中央,将后背露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打击下,不停有明军中弹。 或是倒在了船舱内、或是一头栽进海底…… 然而,更多的弹丸,却是射进了海水里。 在波涛不定的海面上,战舰上的士兵,拿着火绳枪,想要射中高速运动中的小船,完全依靠运气。 一艘布雷舰,穿过了两艘大船,面前竟然是一艘更加巨大的战舰! 一只抽象的鸽子图形旗帜,高高的挂在船头。 布雷舰舰长刘奇,眼睛猛然一亮: “兄弟们,干他! 就这艘了,绕着它放十颗水雷!” 刘奇本不姓刘。 他本是海西女真部落里的一个小酋长麾下的普通百姓。 明成祖开设奴儿干都指挥使司后,他们部落归属“扎真卫”麾下。 也就是“海西扎真等五卫”。 按照永乐爷的话,这叫“辽海藩篱”。 然而,大明稳定的太久了。 久到成化犁廷的恐怖,已经被女真人淡忘。 辽东李家成为巨无霸之后,刘奇父亲,就只记得李家的威风,而忘记了大明的可怕。 投入李家麾下,做了一个仆从兵。 机缘巧合之下,在一次帮着李家贩卖人参的过程中,结识了一个穷困读书人。 就这样,刘奇学到了汉人宝贵的财富——文字。 虽然识的字不多,却能用白字,写下了朋友们的名字。 后金崛起之后,海西诸部逐渐被建州征服。 就这样,刘奇成了正蓝旗的一员,因为识字,还成了一个骁骑校。 甲申年,神州剧变,女真人入了关。 这时候,李自成撤退途中,占据了太行天险——井陉关。 刘奇作为一个佐领麾下的军官,跟随大清亲王英亲阿济格,强攻此地。 然而…… 可怜雄心勃勃的英亲王,初次对上刘芳亮,就惨被刘芳亮一招“老六”战法,怀里藏枪,给轰掉了一只耳朵。 刘奇就在这一战,被李自成麾下大军活捉。 刘奇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想到,竟然时事剧变,大明崇祯皇帝,竟然和李自成做起了买卖。 刘奇和那些受了伤的旗丁一起,被当做货物,交易给了崇祯皇帝。 作为叛徒,明廷对于他们这些货物的甄别,是很严苛的。 刘奇眼看着上万俘虏,在一轮轮侦查中,查清楚了曾参与屠杀普通百姓的罪孽,被活生生投入粉碎机中,磨成了肥料。 十几轮严格到苛刻,甚至冤案百出的酷刑之后,刘奇和剩余的几十号人一起,被投入到暗无天日的矿井中。 开始给大明挖铁矿赎罪。 这本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然而,同类的悲哀,却让刘奇忐忑的心,逐渐有了期盼。 因为俘虏营的兄弟们,夜深人静时交谈时,都说自己运气不好,还没对明人抢劫呢,就被活捉了,现在又在这该死的地洞下劳作…… 然而,读了一些书,认识百十个字的刘奇,却抓住了重点—— “没有参与屠杀!” 自己很有可能不会死了! 要不然,崇祯皇帝也不会留下这些懦弱的女真人。 果然! 就在崇祯皇帝改元永盛之后,战俘营被特赦。 刘奇和自己的几十个兄弟一起,被带到了山东,转移至黄得功麾下。 虽然从矿井中被赦免,然而,军中的训练很是严格。 而生活上,更是严格到了离谱的地步。 他们每天早上起来的三句话,就是—— “吃大明的饭,效忠大明皇帝!” “端大明的枪,为大明陛下效死!” “穿大明战袍,为大明江山开疆拓土!” 这三句话,年年喊、月月喊、天天喊、顿顿喊! 早起来上三遍,睡前来上三遍,甚至,有时候半夜突击,冰天雪地里,将人驱赶出来,不穿衣服站在冰雪之中,冻的瑟瑟发抖,还要再来上一轮。 声音不大,表情不到位,就要被棍棒伺候。 战俘营的兄弟,越来越多,尤其是京师大战之后,战俘营已经扩充到千人之巨! 而刘奇因为投降的早,再加上认识文字,就这样,成为了一个小小的旗总。 那一个风雪夜,山东总兵黄得功黄将军,忽然亲至战俘营。 刘奇很幸运,因为平素表现的好,被挑选出来。 黄将军对他们说——如果任务完成的好,就会洗去战俘的身份,成为大明军队的正式一员。 甚至,如果功劳够大,还能直接带着军职转职。 在黄得功麾下干了这么久,平时没少被组织起来,旁听明军士卒的登台现身忆苦思甜。 刘奇自然知道明军士卒的待遇之好! 这可是一个月能够拿到一枚大洋的高工资军队啊! 刘奇动心了。 他签下了绝密书! 随后,他们一行三百余人,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一个城市旁。 随后…… 刘奇见到了往日只是闻名,却不曾一见的摄政王郡主东莪格格。 东莪身穿大明皇室衣衫,端坐在主位上,甚至隐隐还超过黄得功一头。 第1383章 倒霉的和平鸽号 老天! 刘奇惊呆了。 竟然连多尔衮的女儿,都成了大明皇帝的小老婆? 人家大清摄政王的女儿,都投降了,自己这样的小喽啰,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刘奇悟了。 人生在世,什么都是虚假的。 唯有自己的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刘奇打定了一定要拿到军功的心思。 随后,刘奇成了东莪麾下的一员小将。 而黄得功给他们的任务,竟然是进攻曲阜孔门! 天啊! 如果是以前,刘奇一定会惊呆了的,甚至,怕是早就要直接给孔门通风报信了。 然而,这么久的俘虏生活,刘奇的心早就变了。 跟着永盛陛下,那才是真正的出人头地啊! 忆苦思甜大会上,没少有人哭着诉说陛下天恩,竟然给他这样的小卒子,在京师附近,分发了三层小楼。 那可是天堂! 作为李自成移交的战俘,刘奇几乎是亲眼见到汉都一天一个样。 他怎么能不向往自己也得到分发房子的赏赐呢? 刘奇打定了主意,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杀,一定要拿到功劳! …… 孔门之变中,刘奇果然建立了功勋。 作为率先开口,让东莪用火炮炸开孔府大门的人,事后统计功勋中,刘奇得到了集体一等功的名额。 哈哈哈! 得知自己拿到了集体一等功,刘奇做梦都笑醒了几个月。 一等功啊! 这可是拥有在京师附近,分发三间三层独栋高楼的名额啊! 剩下唯一有难度的,就是文化课达标了。 随后,更大的机会到来。 黄将军从汉都返回之后,以戴罪之身,征伐亚墨利加。 黄将军说了,这一次只要他们再次建立了功勋,就能更进一级。 更进一级? 自己是旗总,再进一级可就是百户了! 而自己有集体一等功打底,也就是说,只要再来一个功劳,汉都附近的三层高楼大厦,就能实打实的分发下来! ——文化课达标,会给多重功劳让步。 只要事后三年内,补考通过就好! 黄将军说自己需要一些人站出来,自愿担任危险系数更高的布雷舰舰长职务。 刘奇心中火热,第一个站了出来。 果然,他被黄将军看中,成为了206号布雷舰的舰长。 随后的漫长航行中,布雷舰在各种复杂海况下,训练了一次又一次! 刘奇的战术经验,也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几乎和原本的布雷舰舰长等同了。 看着面前格外庞大的西洋战舰,刘奇大声嘶吼着,不顾危险,让自己的布雷舰,硬是绕了一个弯。 而水雷,也多投放了两个。 十二颗水雷,呈“匚”字形,将那挂着鸽子的庞大战舰,包围了三面。 …… 一艘艘布雷小舟,宛如离弦之箭,在西班牙战舰中穿梭。 布雷舰上的士兵,都是饱经训练的精兵。 为了防止自己误碰,步雷兵严守着直线运动的准则。 三十几艘战舰,眨眼间就被穿透。 小舟也不返回,反倒是径直朝着海岸线冲去。 原本,按照以前的既定训练,他们会沿着海岸线,绕一个大弯,避开敌人的炮火射程范围后,返回船队之中。 而在这里,却不需要了。 他们只需要冲滩,在岸上找了掩体躲起来就好。 布雷舰的士兵,都是视死如归的勇士! 他们是一支几乎毫无自卫能力的铁胆孤军! 为了尽可能减轻重量,加快船速,步雷兵的武器只有一把匕首,一把双管荣光手枪,就连配备的子弹,也只有七发。 在明军的训练科目里,步雷兵一旦被敌人围上,就会在拉了敌人垫背之后,为国自尽。 因此,每一个步雷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汉。 当然,他们的待遇也是最高。 步雷兵起步就是五枚银元的月饷,外加家眷一进三间三层的独立小院。 并且,他们家中,每一个士兵的家人,都有两人直接进入皇室设立的工厂做工。 这可是百户才有的待遇! 西班牙船头。 正在对着小舟远去的背影射击的西班牙兵,见到并没有火光升起,纷纷欢呼起来: “?hermanos! ?? vitores! forzamos el barco incendiario del ejército de daming.” “兄弟们! 欢呼吧! 我们逼走了大明军队的放火船。” 船头欢呼声,宛若雷鸣。 然而! 下一刻! “轰!” 海风吹拂波涛汹涌中,一个水雷撞向了“和平鸽号”。 火焰升腾…… 上千吨的和平鸽号,就仿佛被一只大手托起。 船底都露了出来…… 海边。 一艘布雷艇,直接冲上了浅滩。 刘奇踉踉跄跄的从布雷艇上跳下,一边大声招呼手下快走,一边朝着沙滩跑去。 然而! “轰!” 一声格外响亮的轰鸣响起。 飞溅的海水,砸向几十丈之外! 波浪快速袭来,将小舟恶狠狠的冲向了前方。 潮水退去,刘奇艰难的从沙滩上爬起,狼狈不堪的吐着苦咸的海水。 一个士兵,忽然拉住了刘奇,他满脸喜悦的指着身后: “舰长,好像是我们布设十二颗水雷的那一艘!” 刘奇扭头一看,只见刚才那艘巨无霸一般的战舰,尾部高高翘起,正在以撅屁股的方式,一头扎进了海底。 “我……” 刘奇懵逼了。 “哦!” 幸存的七八个水手,已经欢呼起来: “一等功! 一等功! 一等功!” …… 和平鸽号,是一艘武装商船。 这是整个西班牙船队中,最大的一艘武装商船! 她是法兰西权贵的私有财产。 最近这些年来,西班牙支哈布斯堡皇帝腓力四世,因为公开支持教会,导致西班牙陷入了新教世界的围攻之中。 虽然明面上腓力四世,依旧在积极地开疆拓土。 然而,连女儿嫁妆都需要分期付款的腓力四世,已经将“我就是外强中干”给写在了脸上。 实力不如人,自然就要寻求外援。 腓力四世瞄向了新教世界的法兰西。 如果能够争取了法兰西的支持,新教世界就是个屁! 第1384章 令人恐惧的深海幽灵 于是,腓力四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法兰西国王。 更是以嫁女的名义,给出了哈布斯堡无法承受,不得不分期付款的金币! ——50万埃居! 甚至,为了拉拢对方的权臣,腓力四世更是不惜牺牲自己在南美洲的利益。 西班牙哈布斯堡独霸南美洲的状态,至此被打破。 “和平鸽号”是法兰西实权大臣,色当公爵布庸的次子——蒂雷纳子爵——杜伦尼先生的新商船。 杜伦尼就是蒂雷纳——亨利·德·拉图尔·奥弗涅。 这家伙是法国波旁王朝时期军事家,法国历史上的六位大元帅之一。 四年前的1643年,杜伦尼获得元帅杖,成为法国的元帅。 是不是很好奇法国的元帅,为何公然和敌对国家西班牙人,搅合在了一起? 这就不得不提国内的那群跪族了。 欧洲的历史,乱的像狗屎一样。 然而,国内的跪族,在描述西方历史的时候——皇帝、大帝、帝国这样的专用帽子,不要钱一般乱扣。 是个人都是大帝! 圈了块菜园子,就是帝国! 一泡尿也能洒出国的小村子村长,也是国王! 再加上国内跪舔者的胡乱添油加醋,使得普通人更加难以弄清个中曲直。 更有自媒体时代,跪族的无脑狂吹,更加让人眼花缭乱。 哈布斯堡皇帝,就是欧陆的唯一皇帝。 实际上,严格意义上来讲,欧洲并没有皇帝、国王。 也没有国家! ——哈布斯堡家族十五、十六世纪,掌控教会的这段时间除外。 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指的是——能够独立自主,处理国内和国际事务,而不受任何势力干涉和限制的政权。 就好像南棒子和倭奴国。 他们是独立国家吗? 是个屁啊! 调动百十人的兵力,都要给他霉子爸爸汇报。 霉子不允许,他就要抓瞎! 这是独立国家? 但是,在跪族眼中呢? 哦买嘎——欧巴真棒…… 哦天啊——倭寇真帅…… 对于跪族来说,只要是国外的,哪怕是泡屎,也是自由与香甜。 而西方到底有没有皇帝呢? 有吗? 除了哈布斯堡“神罗”时期外,连国王登基,都需要教皇加冕…… 是个屁的大帝、帝国啊! 西方政权,本质上就是神权下的——城池联盟政治体罢了!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家。 如果真要对比,就好比大明统治下的朝鲜、琉球、安南等。 ——连国王登基,都需要大明册封的诸侯而已。 弄明白了这个背景,再看上层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欧陆的那群酋长们,关系乱的一言难尽。 真要写了族谱,关系图标能将整个纸张,涂成墨疙瘩。 这时期的哈布斯堡,虽然已经逐渐衰落,但是,“欧洲祖母”的称号,足以说明哈布斯堡家族和欧洲国家君主之间的关系了。 西班牙和法国之间的战争是战争…… 战争是那群亲戚国王们的游戏,死难的都是底层士兵,受罪的都是小老百姓。 打出了狗脑袋——上层贵族们,依旧互相联姻。 腓力四世的女儿玛丽亚·特蕾莎,就是法兰西的王后。 还是西班牙上赶着送过去的“赔钱货”。 西班牙日益衰败,四周皆敌,待价而沽的法兰西,就卖到了一个好价钱。 在这样的背景下—— 杜伦尼作为法兰西元帅,在国王老丈人家里入点股份,弄艘商船,挣几个金币,好给情人买点产自大明的陶瓷、头花,那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因为这样的背景,法兰西贵族的和平鸽号,混进了西班牙强盗团内。 这个混,还不是仰人鼻息的巴结者,而是——西班牙人要巴结好了的“高贵人。” (正因为法国作为新教势力,却与哈布斯堡代表的天主世界,来往不断,关系密切。 以至于随后腓力四世的儿子死亡后,法国波旁王朝的亲王,继承了西班牙哈布斯堡帝国。 这也间接导致了法语成为欧陆的官方语言。) 【说一个冷知识: 意识形态上的日本,属于欧洲,日本田蝗至今还要学习法语。】 和平鸽号太重要了! 这是西班牙皇帝获取法国支持的重要工具。 因此,在被明军追上之后,西班牙士兵,自发的将和平鸽号,给围在了中间。 谁知道,处在军舰包围中的和平鸽号,竟然炸了! 只是一发水雷的爆炸,却升起了一丈高的火光。 “咔嚓!” 一千多吨的和平鸽号,猛然跳出海平面,又重重的落下! “咕咕嘟嘟!” 大团大团气泡,翻滚不休。 四周的浮尸、破碎的木板,被整个吸入海底。 下一瞬! 伴随着海水的涌入,和平鸽号以屁股高高撅起的姿态,一头扎进了海水里。 船上的数百名成员,来不及逃脱,全部被吸入了海底。 和平鸽号的迅速沉没,惊呆了西班牙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失真的尖锐嘶吼,打破了平静: “?no está bien! ?es una mina daming!” “不好! 是大明的水雷!” 水雷! 多么令人恐惧的深海幽灵啊! 想当年,就是这么不起眼的玩意,硬是干趴了他们一次又一次…… 水雷一响,西洋人顿时慌了。 “不要动、不要动! 所有船都立刻抛锚,船帆降下来。 快! 所有的船帆,全部降下来! 我们不能移动!” 面对看不见摸不着的水雷,西班牙人下达了抛锚停船的命令。 不怪西班牙人胆小。 实在是大明科技太高! 谁特么敢相信啊——大明可是有定深水雷! 定深水雷啊! 谁能想得到,平静的海面下,藏着这么一个玩意! 定深水雷,也就是影藏在水中央,上不漏顶、下不沉底的深水雷。 这就算了,大明还特么有定时水雷、碰撞水雷! 也就是这时候的西洋船,全都是木头的,磁吸水雷没用。 要不然,大明绝对连磁吸水雷,一并给制造出来了…… 西班牙人惊慌失措,下达了作为活靶子的命令。 而明军…… 一见西班牙人连船帆都降下来了,了望塔上的固定式高倍望远镜仔细一瞅…… 第1385章 来自白人的审判 哎哟! 我滴个乖乖爷唻! 这群红毛猴子,竟然连船锚都放下去了! 消息传到了谢迁耳中。 这家伙当即乐了: “我尼玛,静止不动? 这不是给老子当活靶子么! 老子的主炮,打这个位置的死物,十发能中六发! 虽然海上有波涛,命中率也不会低于三成!” “传令: 所有主炮,全部更换鬼火弹! 告诉炮手兄弟们,仔细瞄准,给老子狠狠的轰他们! 让这群西洋猴子,尝一尝啥叫烤乳猪!” 鬼火弹就是白磷弹。 锦衣卫小吏张志成,献上的“鬼火耗子”手段,成了明军最大的利器。 在大明皇家科学院院正宋应星的带领下,大明科学家们,已经半攻克了白磷批量制造的制造难关。 虽然产量很低,一天只有几十斤。 但是! 陛下说了,这东西太不人道,只能对付畜生。 永盛陛下,规定了这玩意的应用场景——就只有东京和西洋船队! 国内用不到,黄得功手中的白磷弹,可堆了不少! 【告诉大家一个冷知识: 明朝有凝固燃烧弹。 具体成分不明。】 积少成多之下,朱由检交给远征军的白磷炮弹数量,足够黄得功所部,使用三天三夜了! “砰砰砰砰!” 数十门重炮,发出了怒吼。 “哔~~啵~~!” 寂静无声,却又仿佛重锤敲击心间。 炮弹落下爆开之后,森蓝的鬼火,瞬间燃烧起来。 呛人的白色烟雾,开始升腾。 一股子蒜臭味,笼罩在西班牙船队周围,逐渐弥漫四野。 “轰轰轰轰!” 燃烧弹不停! 一里半的距离上,明军那被毕懋康等五大神匠亲手改良的火炮,命中率高的可怕! 惊慌失措下,下达了停船命令的西洋船,被笼罩在了火海之中。 打固定靶,可是明军的强项。 尤其是进行了针对性训练的黄得功部。 命中率已经可怕到了三成的恐怖程度! 燃烧弹狂轰十几轮,谢迁亲自登上了望塔,见到九成九的船头,都燃起了浓烟,他大手一挥: “ 传令: 各部停止炮击! 传令: 风帆船挂满帆,朝外围扩散。 蒸汽船断后,让各部全都给我散开了! 传令: 放蜈蚣船! 让他们都注意了,一旦有西洋船想要将火势引向我们,立刻给我撞偏他们!” 为了尽可能避免西班牙人孤注一掷,将自己的火船,撞向自己。 谢迁下达了扩大包围圈的命令。 同时,还让速度更快的蜈蚣船,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蜈蚣船虽然是小船,但是,因为船桨多,是以速度极快。 在整支舰队中,蜈蚣船是仅次于布雷舰的快速船。 一旦西洋船真的想要将火势引导过来,谢迁就会下达牺牲蜈蚣船,保住整支船队的命令。 蜈蚣船低矮,就算翻船,船上的水手也不会全军覆没。 当然,这是最坏的局面。 早就拿俘虏试验过了,白磷燃烧后的浓烟,只要1分(0.5克)的完全吸入量—— 就能在短短时间内,让一个成年壮丁,因为全身出血、呕血、便血和循环系统衰竭而死! 这一次,明军直接投放了数千颗白磷弹。 除非真的有命运之子,否则,西班牙强盗绝无幸免的道理! 不知何时起,谢迁已经取代了黄得功的地位,成为实际上整支舰队的指挥官。 在四部将领的配合下,谢迁的命令,被迅速传遍了全军。 上百艘大小战舰,开始有序撤退。 摇摆起伏的了望塔上,谢迁屹立不动。 720旋转固定式望远镜,却死死的对准了西洋船的方向。 望远镜下,火焰宛若流水,粘之即燃,触之即焚,水泼不灭。 甚至,就连落在海水中的炮弹,也在海面铺上了一层幽蓝色的火焰。 白磷燃烧的浓烟,就好似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一个个巨大的火炬,在浓雾中时隐时现。 甚至,还有人再也顾不上什么水雷,斩断了船锚锁链,强行放下风帆,想要“逃出生天”。 然而…… 明军布雷舰横穿整支西洋舰队,早就不知道丢进去了多少水雷。 时不时,就有船只触雷…… 浓烟滚滚中,震天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更有船只,被白磷点燃了火药。 在一声声惊天动地的殉爆声中,化作了漫天飘散的碎木板。 船上成员,无一幸免…… 所幸,孛露海朝南方一点距离,就是“宁海”。 风向是对明军有利的。 大明舰队,划着“之”字,逐渐远离了交战区域。 (宁海: 明代对智利以西,一段太平洋局部海域的命名。 这一片海域,海浪是平静的,这是地球物理的海洋特征,千万年不变。 故此,明代称之为“宁海” 。 西方麦哲伦按图索骥,到达美洲。 【1477年,刘大夏隐藏航海图,说是被烧了。 1519年,麦哲伦开始环航地球。】 他误以为自己到达了富饶的东方,于是,将太平洋称之为“南海”。 西方时至今日,还有“南太平洋”(south pacific)的称谓。 这是是过去西方,自己暴露的“马脚”之一。 18世纪后,西方开始发觉将“南海”置于美洲西岸的赤道北边,是错误的。 于是,就把明朝命名的“宁海”翻译为pacific ocean,作为整个太平洋的名字,企图纠正他们原来错误的“南海“命名。 但是,整个太平洋并不太平,太平洋不应是整个海洋的正确名字,而只是“宁海”这一个局部海域的名字。 他们又犯了另一个错误——将“宁海”这个局部海域,等同明朝称呼太平洋的“沧溟宗”。 这是西方的第二个“马脚”。 清朝又把西方错误的pacific ocean,翻译成“太平洋”。 时至今日,太平洋这个昔日的“宁海”,反倒是成为了她的名字。 沧溟宗,已经只可见于——有关明初下西洋的遗留文献记载中。) 人影扭曲,战舰燃烧。 白磷燃烧了风帆、引燃了木板、点燃了火药,风助火势、火助风威…… 火药的殉爆、水雷的轰鸣,成了命运的主旋律。 这是来自真正白人的审判! 第1386章 暴富 整个孛露海海湾,已经化为烈火的天堂。 这是强盗的炼狱! 这是来自正义的审判! 就连那些侥幸没有中弹的船只,也在惊慌失措中,不是因为挪动位置,而中了水雷,就是被周围的火势点燃。 海风呼啸,水雷肆虐! 火势越来越大! 白磷弹下,正义战胜了邪恶。 这是来自东方白人的审判。 偷走了主人皇冠的小偷,蒙蔽了一时,蒙蔽不了世世! 当东方神龙醒来,发出了她的怒吼。 属于东方的神威,普降大地。 不过短短片刻,整支船队,再无一舰幸免! 火焰,席卷了一切船只! 三十多艘西洋强盗船,随军船员几近两万人。 然而,九成九九九,都化作了喷香的烤乳猪…… 唯有少数,跳进滚烫的海水里,艰难逃过了一劫。 等待他们的,却是大明士卒的刺刀。 谢将军说了——此战,不留俘虏! 这群给自己脸上贴金,打上白人标签的杂毛猴子,终于接受了来自东方的审判! 火势越来越烈。 哀嚎声,却逐渐寂灭。 原本的鬼哭狼嚎,化作了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火焰燃烧的哔啵声,风吹火焰的呼啸声,海浪的拍打声外,再无一丝杂音。 就连海鸟,都远远避开! 喧闹过后的海域,在风浪声下,竟然宛如地狱一般的死寂。 火焰越来越大! 幽蓝的海湾内,三十多个大型火炬,将热带的夏日阳光,都比了下去。 海面上,白雾升腾。 这是水蒸气…… 海水都快要沸腾了。 木质船哪经受得住这么烧! 不过短短片刻,整支西洋舰队,再也没了动静。 一个个通红的火炬,燃烧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巨大的火焰,就仿佛老天正在开了一场篝火盛会。 又放佛是阎王爷在开烧烤趴。 来自地狱的烈火,正在审判异教徒的罪恶! 这是正义的审判。 肉香味,远隔一里海面,传到了明军战舰上。 大战之后,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先是贪婪的吸了吸鼻子,猛然间,又想起了什么…… “呕~~! 呕~~!” 久经战阵的悍卒,再也忍不住了,人人开始狂喷。 …… 黄得功满脸肃然,威严依旧。 只是扭曲的眉头,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忍不住想yue…… 饶是他早已知晓鬼火弹的恐怖,眼前的炼狱,依旧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不愧鬼火弹! 唯有来自十八层炼狱的鬼火,方能形容了白磷弹的恐怖。 …… 海岸上。 刘奇和数百号步雷兵,全然惊呆了。 士兵们忘记了隐藏…… “老天!” 刘奇喃喃自语: “鬼火! 不愧是鬼火弹! 只有莫测的神鬼之能,才能有了这等恐怖的威力……” …… 孛露海海湾的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月余时间。 然而,时至今日,黄得功所部,依旧在海湾处忙碌着。 明军砍伐树木,搭建起了一个个简易军营。 就在海滩上,黄得功让人搭建了一个凉棚。 此时,他正在翻看账簿。 “哎! 特娘的,老子自作孽啊! 早知道这群洋猴子这么富裕,老子就不让谢迁使用白磷弹了……” 早在战后第三天,水雷就清理完毕了。 大明有专门用来下水采珍珠的“没水采珠船”。 配套的有大明版的“水肺”、“潜水服”。 采珠人嘴里噙着最早的“水肺”——一种用锡做的弯管,上半段是皮囊缝制,带有浮漂的圆管。 使用时,采珠人身穿潜水服,嘴里噙着水肺,钻入海底。 能够弯曲的皮囊管,则自动漂浮水面之上。 这样,采珠人就能在水下自由呼吸了。 这是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记载的明代一角。 而这种装备的应用,远远不止采珠人这一个用途。 朱由检采购了大量的水下呼吸装备,用来加强自己的水师。 正因为明代的科技大爆发,是以,士兵能够在水底行走很长时间。 得益于这个装备,短短三天时间,明军就清理完了没有爆炸的水雷。 而这一个月来,黄得功却不得不将大军停留在此地——因为,西班牙船上,全是黄金和白银! 伴随着整支西班牙舰队的焚毁,无尽财富沉落水底。 黄得功怎么可能坐看这么庞大一笔财富的消失? 因此,他让谢迁深入南亚墨利加大陆,寻找橡胶树。 自己却带着剩余军队,开始打捞。 经过一个月的寻找,沉入水底的财富,大都已经被打捞上岸。 单单黄金,都收拢了三万多斤! 这可是三万多斤啊! 至于白银,更是堪称恐怖! 足足装了十几艘船! 暴富! 彻底暴富了啊! 一个月的寻找,水底的金银几乎都被打捞出来。 士兵们能够找到的金银,越来越少。 昨天,更是只有三百多斤白银和几斤黄金,被打捞上岸。 这对于坐拥数万大军的黄得功来说,已经是赔本的买卖了。 “将军!” 左光先哆哆嗦嗦的朝着凉棚走来。 他浑身湿淋淋的,在这炎热的秘鲁西海岸,却冻的嘴唇都青紫了。 “老左你亲自下去了啊!” 黄得功从登记簿上抬起头来。 “儿郎们说找不到了,我不甘心,就亲自下去试了试。 没想到,在水底呆了半个时辰,只找到了一小块银子。 将军,下水之前,我在各个打捞船上查看了一圈。 今天的收获更少,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银子才找了不到一百斤,金子更是几乎没有。” 左光先走到了凉棚旁边,却不进去,反倒是毫无形象的躺倒在滚烫的沙滩上。 太冷了,赶紧暖和暖和。 烫人的沙子,对浑身都在发抖的他来说,反倒是温暖的港湾。 “没个眼力劲,还不赶紧给左将军拿件大氅!” 黄得功对身边的士兵啐骂一声。 那士兵也不在意,笑嘻嘻的跑到一边,拿来一个大披风,想要给左光先盖上。 “别!” 左光先摆摆手: “让我晒会太阳,我浑身的血,都快要冻成皮冻了。” 皮冻是河南的一种地方小吃。 就是将猪皮、蹄筋等,煮烂了之后,放在盆子里,利用冬天的严寒,冻成果冻状。 食用的时候,只需要切片,放入醋调味,就可以了。 第1387章 西班牙总督府的消息 大明新首都汉都,地跨河南湖广两省交界。 这种叫做皮冻的地方小吃,成了京师的一道名菜。 左光先在炎热的秘鲁,却说自己都快要成皮冻了,足见海底的寒冷。 “那披风就放在这里,将军需要的时候,自己记得取啊。” 士兵笑嘻嘻的应答一声,随手将披风放在一边,又躲进了凉棚内。 天气太热了,躲在凉荫下都热的受不了了呢! 像左将军这样做沙子浴,他可不敢! 非中暑不可! 黄得功拨弄几下算盘,在书本上记下数字,合上了账簿: “老左,再找一天。 如果明天还是这么少,咱们就朝利马那边赶去。 算算时间,谢迁这小子,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 西班牙在南美洲的总督府,就设置在利马。 位置在这里朝南两百多里处。 全歼西洋船队大军登陆之后,谢迁就奉命朝着利马方向开拓。 “去利马?” 左光先一骨碌爬了起来,惊呼一声,又趴在了沙滩上,好让滚烫的沙子,温暖了自己冰凉的肚子。 “咋地,你这枭将,不敢上啦? 可是海水太凉,冻得你萎了?” 黄得功轻笑一声,从桌子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根,掏出自己省级大官专属的纯银打火机,点燃了。 吸燃了香烟,黄得功捏着烟蒂,冲着刚才士兵招招手。 士兵明白黄得功的意思。 他笑嘻嘻的接过烟,跑进太阳底下,将烟塞进左光先嘴里,又几个闪身,钻进了凉棚。 他就像是被狗撵一般,动作麻利的就仿佛是树上的猴子。 “喏,来一根。” 黄得功丢给士兵一根烟。 士兵一个海底揽月,一把接住,嬉皮笑脸道: “谢将军的赏!” 这可是华子啊! 有钱也买不到的华子! “就你皮!” 黄得功嘴角含笑,啐骂一声,自己也点了一根,喷出一团烟雾。 士兵则半弯着腰挡风,掏出一根火柴,在凉棚支柱上一划! “嗤!” 橘黄的火焰,燃烧起来。 士兵点燃了烟后,蹲在一边,美滋滋的吸着。 三个大烟枪,两个在凉棚内,一个在凉棚外,不停的吞云吐雾。 微风吹过,烟香味随风飘散。 香味扑鼻。 华子是高官专供,烟叶自然是上等的好东西。 烤的金黄的烟叶,切成细丝,晒到了柔软而不潮湿后,才会卷在烟筒内。 没有海绵烟蒂的香烟,舌尖轻触烟丝,带着几许别致的清甜。 烟雾中,更全是醇香。 这可是上等好烟。 “嘶~~!” 左光先美美的吸了一大口,吐出烟雾,左手支棱着下巴,抬头看向了黄得功: “嘁~! 老子再萎,也比黄闯子你支棱起来还大。 你黄闯子都敢,我还能不敢了?” 这个左光先,可不是那个江南的——东林党人左光斗之弟的左光先。 他是榆林悍将左光先,碰巧和那厮同名罢了! 这个左光先,素有“枭将”之名。 因为战功多,崇祯年间,从宣府深井堡守备,逐渐升至总兵! 崇祯十三年,洪承畴见左光先军功越来越多,怕自己压制不住,遂将之废弃不用,用白广恩取代了左光先的地位。 左光先被废置在家。 一代猛将,因为战功太多,因而被文人弃之不用,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这就是土木堡之后,武将的常态。 崇祯十六年底,白广恩投降了李自成,就向李自成举荐了他。 左光先成为了李自成麾下的一个总兵。 朱由检在保定之战中,打崩了保定闯军,并在武强等地,对豪绅“巧取豪夺”。 左光先眼见崇祯跳出藩篱,有了中兴之势,本就是权宜之计的他,立刻离开闯军,前往山东。 准备给朱由检“筹备”钱粮。 牛成虎带着三人筹备来的金银,送予朱由检之后,左光先就成了新大明在山东的自己人。 只是,因为曾经投降的缘故,朱由检仅仅只是封了他一个先锋的职务,并未恢复总兵的位置。 其后,黄得功被命总督山东军政大权。 就这样,左光先和赵应元,成了黄得功麾下的左右先锋大将。 黄得功是勇卫营悍将,左光先是镇压农民军的枭将。 两人早就认识了十几年了! 眼下无人,两人的玩笑,自然开的飞起。 “嘁! 说的你左枭将雀儿多大似的。 每次咱俩去青楼,你都是最快的那个。” 黄得功刚揶揄了一句,还来不及详细展开,忽然有骑兵疾驰而来。 “报!” 马背上的骑士,直冲将旗。 待得到了近前,骑士翻身下马: “启禀将军,谢迁谢将军让我前来汇报。” “讲!” 黄得功收起了笑容。 左光先也一骨碌爬起来,虽然浑身都在打摆子,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 而一边的小兵,已经抓住了腰间的四管荣光。 “大前日上午,我军在利马附近,发现了一处金矿。 我部刚要行动,就遇上了佛郎机护矿队。 尚方交战,我军就获得大胜。 稍后,佛郎机大队至。 我部与之接战三阵,三战皆捷。 就在当天的傍晚,谢将军已经带着大军,衔尾追击至总督府。 入夜之前,佛郎机总督府,已经被我军围住,只可惜我部没有携带重炮,难以攻克。 谢将军特令末将回来求援。 谢将军说了,只要将军拨付我部火炮,不消三天,定能将西洋猴子的总督府拿下! 末将疾驰两天一夜,特来汇报。” 金矿? 佛郎机总督府? 黄得功与左光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狂喜。 陛下早就说了,亚墨利加这边,金银遍地都是。 没想到…… 这刚刚才开始沿着海岸线清扫,就发现了一处金矿! 这特娘的…… 干啊! 黄得功挥手让信使下去休息,自己却看向了左光先。 “将军,干他!” 左光先已经饥渴难耐了。 黄得功略一沉思: “来人呐! 传令: 让战舰做好起航的准备!” “坐船去?” 左光先眼睛一亮。 “坐船快啊! 让赵应元看家,老子去会会西洋人。” 黄得功贼笑。 左光先眼睛一亮: “咱俩一起去?” 第1388章 印加往事 “必须滴呀! 老赵装歪(装病),坐不得船。 这个艰巨的任务,就只有咱俩上了。” 黄得功当即就将营地丢给了赵应元。 南亚墨利加这边的西洋船,已经被他们全歼,赵应元虽然有病,看个家,问题还是不大的。 “这感情好,这感情好!” 左光先嘿嘿直笑。 谁让赵应元上了岸就拉肚子了呢! 这家伙也是,出来快一年了,早不水土不服,晚不水土不服,偏生打了一场全歼大胜后,他水土不服了! 不过,赵应元只是轻微的拉肚子…… 一天也就是跑了五六趟茅厕而已。 给他喝点茶叶茶,里面放一把大明家乡的泥土,很快就能痊愈了。 留赵应元在军营看家,还是能够玩得转的。 而今的明军,若只是固守,下面的小吏们就足以主持了局面。 …… 迎着夕阳,明军战舰扬帆起航,直扑利马方向…… “姓黄的,你竟然留我看家?” 赵应元得知自己被留下看家,气的冲着舰队的背影,跳脚大骂。 家人们,谁懂啊! 老子就是闹肚子,去了一趟茅厕而已。 等老子从遍是蝇蛆的厕所钻出来,大军跑了…… 黄闯子,我祝你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赵应元肝火蹭蹭蹭的朝上窜。 然而,人都走了,他再嚷嚷也是没用。 谁让自己病了呢! 经过这半年来的数次海战,赵应元已经明白,他们来亚墨利加,就是来白捡功劳的。 那群西洋猴子,比特么小倭寇还好打! (别怀疑,日本闭关锁国前,没少揍西方人。 万历打小倭寇,像打孙子,崇祯打西洋,就像打重孙子。 这时候的西方,真干不过小倭寇。 不要认为倭寇当了几千年的小弟,就觉得倭寇实力差了。 有华夏在,谁特么能牛逼啊! 华夏圈在世界上,可是有着“亚洲怪物房”的美誉。) 赵应元纵然拉稀摆带,也不怵西洋人啊! 最高大的西洋猴子,长得就像没成年的娃娃一般,大部分西方人,还到不了他肩膀的位置。 而他——在明军中,只是一个中等个子而已…… 打西洋这样的杂毛兵,那是手拿把掐! 看着离去的战舰,在夕阳下,越来越远。 赵应元眼角流泪。 眼馋啊! 这一次的军功,与自己无缘了…… 他只有一个协助的从功…… 赵应元恼恨的揉了揉咕噜噜直叫的肚子。 谁让自家肚皮不争气呢! …… 利马。 这是西班牙人设置在南美洲的总督府。 也是此时的南北美大陆,仅次于墨西哥城、波哥大城的第三大经济中心。 印加帝国已经灭亡七十年之久了。 昔日的印加帝国,早已成了过去式。 就连西班牙人扶持起来的傀儡印加,也已经消散在历史长河中。 利马取代了印加帝国的首都库斯科,成为南美洲最繁华的两个地方之一。(墨西哥城在中美洲。) 早在一百年前,印加第12代皇帝瓦斯卡尔,被西班牙人淹死在安达马卡河中。 被西方人按进水里之前,这个印加帝国真正的末代皇帝,说: “白人会为自己报仇……” 白人会为他报仇? 将他淹死的白人,将印加帝国消灭的白人,会替他报仇? 说得通吗? 这件事是值得深究的。 瓦斯卡尔临终前祈祷的白人,说的可不是西方人,而是——大明人。 后世窃取了“白人”称谓的西方人,在这时代,只是被大明视之为西蛮的半开化人罢了。 西方人说自己是白人,只不是借着大明的虎皮,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明代的朝贡体系,本质上是大明版的“世贸组织”。 只有被大明认可的藩国,才能成为这个跨国贸易组织的内部成员。 朝贡体系,就是个工具。 尊王攘夷的利器罢了。 听我话的,就可以加入“互市”贸易,成为我大明“世界贸易”的成员国;不听我话的,那就经济封锁你! (参考明朝对付不听话的蒙古部落时,连铁锅都会禁运的政策。 就能明白朝贡体系了。) 说白了,朝贡体系,只是——中央皇帝,拉着自己的小弟,征讨不臣的工具罢了。 自从郑和建立起东西方交流通道后,混了两百多年的西方世界,却连大明世贸成员,都没混上。 被大明如此看不起的西方,只有将自己打上和明人一样的“标签”(白人),才能有了宣传自己的借口。 (这一点,反过来理解。 就知道为什么能够拿到西方奖项的,都必须符合西方价值观了。 也自然就能明白,为什么凡是抹黑华夏文明的,都能拿奖的原因。) 实际上,西方属于变色人种! ——太阳晒一晒,就是红种人; 恐惧吓一吓,就是绿种人; 活着的时候油头粉面的,死了之后,就变成了灰色的…… 主打一个变色蜥蜴人。 郑和下西洋,开启了官方组织的全球航行之后,西方见到大明的强大,为了搭上东方快车,就上赶着,给自己也贴了“白人”的标签。 等到那个窝囊废清廷主政华夏,祸害了华夏的科技水平后,西方又给真正的白人,戴上了黄种人的帽子。 至此,西方成功窃取走白人称谓。 并将东方定义为黄种人。 瓦斯卡尔临终之前,说“白人会替自己报仇”…… 他指的自然不是西方人,而是大明。 白人,就是外藩对大明人的称谓。 就好似华夏人走到世界上,就会被人称之为“唐人”一样。 瓦斯卡尔在遥远的南美洲,印加帝国又处在石器时代和金属时代的交界点上,本身没有远渡重洋的能力。 他是如何知道东方人的呢? 还信誓旦旦——白人会替自己报仇? 很显然! 瓦斯卡尔见过大明人,并且知道大明的强大。 或者,在印加帝国的权贵圈子里,大明属于贵族口口相传的巨无霸。 并且,印加帝国在某种程度上,必然和大明有所牵扯! 也就是说——大明曾经影响了印加帝国。 而这个“会替自己报仇”的遗言,则是细思极恐! 第1389章 白人审判 什么样的状态下,大明才会替他报仇呢? 只有一点——印加帝国与大明之间,是有深层联系的! 最起码,在若干年前,印加帝国与大明,有过接触。 并且,在这种接触中,大明属于既得利益的一方。 而印加帝国,是被庇护者,或者说,曾经是大明的小弟。 只有自身对大明有利益,瓦斯卡尔才会信誓旦旦的说“白人会替自己报仇!” 让我们的视线,回到陆宋。 陆秀夫抱着赵家小皇帝沉海之后,宋朝遗民远赴重洋,逃亡南洋,建立陆宋势力。 明初,陆宋得知大明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于是递表称臣。 至此,陆宋成为大明朝贡体系的一员。 也就是说,陆宋是大明版世界贸易的一部分。 纵然清廷焚毁明朝史料的时间,足足维持了两百五十多年。 但是! 在遗留下来的零星历史档案一角,依旧记录了嘉靖二年,大明军舰支持陆宋对抗西方侵略者的事情。 万历中期,还依旧派遣太监(实权中官),委官勘视。 《读史方舆纪要》卷九十九:(万历)三十六年,诏遣中贵人委官勘视。 (不久,占据了吕宋旧土的西方人,屠戮在吕宋华人,张嶷诛杀主导者。 原文:“吕宋人疑诸流寓人为患,悉坑杀之。【张】嶷寻以首祸诛。贸易至今不绝。”) 其后,陆宋无力抗衡西方,放弃南洋土地。 这之后的陆宋,去了哪里呢? ——美洲! (现在已经有史料支撑陆宋人去了美洲。) 这么一整合,瓦斯卡尔临终前,为什么会说大明会帮他报仇? ——原因是不是就清晰了? ——同为大明世界贸易成员国的陆宋,都得到了大明的支持。 那么,印加帝国,是不是也能得到大明支持? 这是不是就是——印加皇帝瓦斯卡尔,临终前说“白人会替自己报仇”的原因? 那么——陆宋远赴美洲后,印加的角色是什么? 是否? ——印加帝国,是陆宋的一个仆从国? 或者,再大胆假设一下: “印加帝国,是否本身也是大明已经认可的世界贸易成员国?” 也就是说——印加是大明的一个附属国? 崇拜太阳神的印加人,崇拜的这个太阳,究竟是天上的太阳,还是日月大明的“日”? 西班牙以160人的流浪强盗,一天之内屠戮一万印加精锐士兵。 为何这一万人没有抵抗,任由西班牙人屠戮? 为何区区168人,能完好无损的行走在十数万精锐大军的印加腹心? 为何面对只有不足十把火绳枪,只有几匹战马的西方人,印加人选择了不还手,坐等被杀? 为何击败了瓦斯卡尔,被西方人称之为“心狠手辣”的印加皇帝阿塔瓦尔帕,纵然被俘数个月之久,明明能够接触到自己的属下…… 却不选择对抗? 而是乖乖任由摆布? 并且双手奉上黄金6吨、白银12吨以上? 如果——印加人错误的以为打着“白人”旗号的西班牙人,就是明朝人…… 那么是不是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只有阿塔瓦尔帕误以为西班牙人就是大明人,深知大明恐怖的他,才不敢反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而被阿塔瓦尔帕击败的真正皇帝瓦斯卡尔,则识破了西班牙人的真实面目,是以在被俘后,被残害之前,说出了那句名言—— “白人会替我报仇的!” 【特注: “印加”并非是这个一统南美洲的庞大国家的名字,她的本名叫“塔万廷苏尤”。 意思是——“有四个州的国家”。】 岁月沧桑。 曾经的巨无霸大明,日月江河皆汉土的霸气,在体内一帮蛀虫的祸害下,日暮西山。 历史上的大明,曾经的荣光,已经在持续250多年的文化大灭绝中,堙灭在反人类罪行下。 后人茫然不知华夏的巅峰…… 大明风华,淹没在一众别有用心畜生的抹黑下! 臭汉脏唐、宋埋汰元迷糊、明邋遢…… 反倒是签订了1175个不平等卖国条约的磕头清,成为伟正光。 天不绝嗣! 这个时空的大明,再一次站起来了! 在朱由检的带领下,大明对这个世界,发出了独属于华夏的怒吼! ——汉儿从不曾倒下! 且看我王旗归来日,华夏铁骑踏遍日月江河! 今日,瓦斯卡尔临终前念叨的“白人”,终于到来。 来自大明帝国正义的审判,百年之后——到了。 这是天罚! 这是正义的审判! …… 利马。 作为西班牙统治南美的总督府,利马城是一座棱堡。 虽然不是传统的中世纪风格,那种狭小的星型棱堡建筑。 但是,却借助原本的城墙,在城头修建了很多棱堡。 这样的城池,若要强攻,代价自然很大。 谢迁到来后,一眼就看到利马城的缺陷所在。 这座西班牙强盗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建立的新都城,为了便于运输抢夺的美洲财富,更是将一侧直接修到了海滨。 “这特娘…… 不是特意为我大明舰炮准备的吧?” 谢迁丢下烟蒂,嘴角带上了笑容。 此时,已经被他麾下的大军团团围困。 这个山东汉子谢迁,早已经荣升大明亚墨利加先锋军后军悍将。 官职正三品昭毅将军! 虽然对外公布的是“流放”。 但是,大明核心高官,都知道黄得功是攻略亚墨利加的先遣军。 谢迁的手上,更有永盛皇帝陛下,亲手书写的任命文书。 他谢迁——荣升大明东胜神洲副都指挥使。 为了简装轻行,没有携带重炮的谢迁,自然不会强攻利马总督府。 谢迁早已发现了这座堡垒城池的弱点——缺少重炮防御的棱堡,在大明先进火炮下,就是活靶子! 尤其是开花弹! 只需要将大炮架在红毛猴子炮火的射程之外, 持续不断朝里面发射开花弹,就能将西方强盗硬生生逼疯! 这才是伤亡最小的攻城办法。 索性已经派人求援,谢迁也不着急。 围住了利马城的他,更是广派探子,洒向四面八方。 第1390章 翻译官 谢迁做好了围点打援的准备! 更是将自己的指挥部,设立在利马城北,一处靠海的高地上。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利马城。 明军已经守住了利马城外的交通要道,拒马更是设置在了城外不远处。 围着城墙一里外开掘的战壕,已经呈“匚”字形,三面包围了利马城。 而放开的一面,却是直通海滩。 围三阙一,兵法精髓也。 谢迁特意让开的一面,正好是松软的沙滩。 明军将两侧堵死之后,西班牙人若敢出城,迎接他们的就是正义的审判! 一个也逃不掉! 远处,是供应利马城内用水的利马河。 河流已经被人为截断,河水汇集成了一个小湖泊。 一条明军开挖的引水渠,将淤积的河水,引向大海。 虽然已经向黄得功求援,谢迁却依旧做好了两手准备。 若是黄得功大部被其余西方强盗拖住,他就会采取围困政策,生生拖死了西方人! 好在这个最坏的局面,没有出现。 就在谢迁派人送信后的第四天傍晚,一行庞大的军舰,驶进了利马海湾。 粗略一数,竟然高达八十余艘。 很显然,黄得功只留下了二十艘看家。 谢迁急忙让人释放了烟火,表明自己的位置。 果然,旗舰速度开始降低,放下了登陆艇。 黄得功乘坐小船登陆,和谢迁汇合了。 “将军!” 谢迁上前行礼。 “做的不错!” 黄得功伸手,捶向了谢迁肩膀。 “将军,末将让人找到了本地土着。 咱们四夷馆内,还是有人专精亚墨利加语的。 在翻译的询问下,末将已经得知了此地的常情。 据本地人所说: 这里叫做天罚之地,气候很是干旱,几乎不怎么下雨。” 谢迁满脸喜色。 他却并不知道,这几个翻译,得来的过程是多么艰难。 永乐大帝威震蓝星后,于永乐五年,在南京开设四夷馆,专门用来培养外语人才。 四夷馆的作用,主要是培养懂夷语的外交人员,因此,隶属翰林院旗下。 明代翰林院,干的就是查漏补缺的活。 大明幅员太辽阔了。 外藩小国,更是多达两百多个! 皇帝的对外圣旨,可是一个国家的脸面。 毕竟一个国家,若是老像老朱那样—— “龟儿子的,你再不投降,老子就要让大军去砍你了!” “赶紧给老子将差发交来,要不然,老子在西域的兵,就要上门征收去了!” “告诉百姓每(们),那群该杀的来了,都给老子磨利了刀子,杀他娘的!” …… 这不是跌份子的事情么! 必须要翰林院的一群“舞文弄墨”之人,美化美化啊! 这就是永乐大帝设立四夷馆的目的。 后来,更是聘请外国人,担任本国外交人员的外国语言教习。 最初只有八馆,分别是:鞑靼、女直、西番、西天、回回、百夷、高昌、缅甸。 至正德六年,增至八百馆。 …… 朱由检早就瞄准了美洲,因此,特意让方正化寻访四夷馆旧人。 几经周折,才找到了几个不甚精通美洲土语的翻译。 朱由检一番考教,发现这几人,只是祖辈曾经学习过美洲语,已经连日常对话都无法交流了。 朱由检实在无法,只有让郑森交代郑家,留意精通亚墨利加语的翻译。 大明与美洲之间的官方来往,已经断绝太久、太久了。 万幸的是,隆庆之后,纵然被文臣转移了外贸大权,却导致了民间跨国贸易的兴起。 而雄霸环中国海的郑氏,就是外贸链上的“高速路口、收费站”。 除了两广那边、北方陆地边境外,想要出海贸易,都要给郑家交了“份子钱”。 以郑家的能力,只要还有精通美洲话的翻译,应该都能找到。 前年新年,郑森带着朱由检赏赐的蒸汽汽车,回家显摆。 他记起了皇帝交代的事情。 于是,吩咐郑氏合作的大豪门,留意通晓美洲话的翻译。 以郑森的地位,想要找到这些人,比朱由检可便利多了。 第二天,郑森就得知浙江杭州,有人还在做美洲海贸的生意。 随后,更多的消息汇聚过来。 那个船队中,有好几个船员,都精通印加话。 只是,那豪门是浙江的巨豪,更是和西洋人关系匪浅。 人家往来,都是经过日本转进的。 郑家的手,伸不过来。 当然,如果郑森通过老师钱谦益…… 几个翻译而已,倒也能轻松要走。 但是! 那时候的南明,可是正在商量着以“借虏平寇”的名义,施行“捐燕之议”呢! 自家老师钱谦益,竟然要逼迫朱由菘,割让燕赵大地? 这特么可是陛下嘴里的卖国大汉奸啊! 少年得志的郑森,哪里再肯和钱谦益有了半毛钱的关系? 当初,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就立刻带着自家舰队,准备“捅”“我圣清”秋菊了。 郑森哪里还肯和钱谦益有了任何关系! 他二话不说,暗暗打探消息,趁着新年过后,返回汉都的时机,直接带上一支舰队,深入杭州湾,拉着火炮上门,轰塌了十三座庄园。 硬生生从杭州豪门手中,抢走了几十个外语人才。 外加…… 给朱由检凑上了新年礼物——用黄金白银,填满了一艘船。 这几个翻译的来之不易,谢迁自然是不知道的。 而被人用大炮硬生生轰到汉都,翻译们也不敢声张啊! 真要惹怒了那个郑家小子,开着战船赶来,将他们绑在大炮上“炮毙”…… 上哪里说理去? 黄得功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折。 他看了看脚下,全是稀稀落落带刺的热带植物。 谢迁的消息,他当即就相信了。 (利马虽然紧邻太平洋,却是热带沙漠气候。 大部分地段,都处于南太平洋副热带高压东缘。 因为气流下沉作用显着,是以气候干燥。 另外这里盛行风向为东南信风,气流基本与海平面平行,不易使水汽抬升。 大陆岸外,又有强大的秘鲁寒流流过,沿海空气与寒流水面接触,下层冷却,形成了稳定的逆温层。 因此,这里的水汽只能形成雾,难以向上输送,成云致雨。 利马是世界上闻名的无雨城市,一年四季,没有雷鸣电闪,没有疾风暴雨,至于结冰、下雪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利马无雨,并非终年滴雨不落,只是年降雨量仅约15毫米左右。 因此,利马有“无雨之都”的称号) 第1391章 进攻利马城 “你小子,这是打定了我不来,就渴死他们的主意啊!” 黄得功大笑。 谢迁摘下头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那个…… 水源的确已经被我断了。” “啥?” 黄得功愕然。 谢迁憨笑着,手指指向了远处。 那个方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大片反光。 很显然,这是通向利马城的河道,被截断后,形成的湖泊。 河道边,还有大量尸体无人处理。 很显然,围绕这条河道的争夺,很是激烈,城内的西班牙人,没少出城厮杀…… 而浮尸遍地,却无人处理,很显然,谢迁又狠狠的揍了西班牙强盗一顿。 “哈哈哈!” 黄得功放声大笑。 这小子,总能给他惊喜。 “将军,万事俱备,就等你这个东风呢!” 黄得功既然已经到来,谢迁就上交了指挥权。 “好,好,好!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我黄闯子,就来当这个东风!” 黄得功当仁不让,登上巢车。 谢迁当做指挥部的这一片地方,本身就是一处高地。 高大的巢车,更是离地足足三丈高。 海风呼啸下,五色令旗随风飘扬。 战舰了望塔上的了望手,一眼就能看到黄得功的命令。 黄得功拿起望远镜,再次看向城头,视野内,全是披头散发的西洋猴子。 这些强盗,正指着战舰,双手比划着距离,在哈哈大笑呢! “好机会!” 黄得功冷笑一声。 “让你们笑,老子让你等下哭都哭不出来!” 他要趁着舰队到来,西洋强盗聚集在城墙上观望的绝佳时机,下达准备开火的命令。 令旗挥舞。 黄得功下达了准备作战的命令。 为了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明军舰队直接驶到浅水区,船体打横,将侧面,对准了城墙。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将最多的火炮,瞄准了城头。 双方之间,只有一里不到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明军炮手甚至都不需要试射,就能根据炮尺,调整火炮仰角,将弹头倾泻在西洋人头上! 而此时,因为西方火炮技术的落后,没有在五百米外开火的战例。 再加上大洋的阻隔,大明占领了南洋,驱逐西方强盗的事情,还没传到美洲这边。 因此,这群西班牙强盗,浑然还不知道明军火炮的威力呢! 他们的舰炮,只能在300米的位置上开炮。 以己推人,看到明军战舰竟然停在了500米左右,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城头的西洋猴子,叽叽喳喳的哄笑着。 嘲讽声,甚至隐约传入黄得功的耳中。 聚集在城头的西班牙人,更多了。 甚至,还有印加二鬼子,也跟着“贵族”老爷,开始大肆说笑。 却不知,连皇帝都被弄死的他们,有什么好笑的…… “哼!” 黄得功轻蔑一笑: “打旗语,让各部装填散弹!” 他掏出兜里的怀表,看了一眼后,再次道: “三分钟准备。 三分之后,齐射!” 传令兵挥舞旗帜,将黄得功的命令,传递出去。 望远镜下,船头炮手,正在奋力搅动摇把,调整火炮的仰角。 而城墙上的西方强盗,浑然不知正义审判即将到来。 三分钟的时间,眨眼即逝。 谢迁捂住了耳朵。 “轰轰轰轰!” 就在秒针滴滴答答走到12的位置,八十余艘横列排开的战舰,船体猛然一震,就好似一双无形大手,使劲按了一把战舰。 火光星罗棋布,乍现船头。 伴随着一团团喷射而出的火焰,明军火炮,已经发出了整齐的嘶吼。 无尽弹雨,砸向城头。 大部分炮弹,都精准的落在城头,只有少部分,形成了跨射。 统一制造的火炮,在一里的位置上发射,弹着点已经很精准了。 这还是因为起伏不定的海面,影响了火炮的精准程度。 若是在地面上,明军炮手,能够保证将炮弹投放到一里外的目标点——三尺之内! 这就是毕懋康等五大神匠,监督制造的火炮,厉害之处! 青色硝烟,弥漫在战舰群列。 散弹内置引爆火药,飞到城墙上空的时候,直接炸开。 密密麻麻的弹珠、碎瓷,扑向四面八方! “啊! 妈姆,救命!” 哀嚎声,响彻了整座城头。 只是第一轮齐射,城头上的西方强盗,就被杀死了一大半。 剩下的,也多数带伤。 幸存的强盗,脸上嘲讽未褪,却鬼哭狼嚎的朝着城下跑去。 弹丸在城头弹跳着…… 原本坚固的棱堡,瞬间坑坑洼洼。 “轰轰轰轰!” 火炮毫不停歇,束伍法下,舰载火炮按照编号,依次开火。 持续不断的炮弹,布满了城头。 黄得功束手而立。 海风吹起他的衣角 数轮散弹之后,城头已经再无一人站立。 血液,顺着灰白色的城墙流淌。 “换重弹!” 黄得功嘶吼。 旗语变换,将黄得功的命令,传给了船队。 舰队火炮,统一换上了实心弹。 在火药的加持下,实心铁疙瘩的威能堪称恐怖,一发炮弹,就能将城垛直接撞碎。 实心弹直接砸了十几轮,砸的西洋强盗抱头鼠窜。 任凭贵族们如何驱赶,再也不敢上了城头。 黄得功看了地面上的谢迁一眼: “后军主将!” 谢迁身体猛然挺立,大头皮鞋使劲跺向地面,鞋跟轻磕,发出啪的一声。 深吸一口气,挤压声带,谢迁大吼: “末将在!” 黄得功手指利马城: “命后军本部,准备攻城!” “得令!” 黄得功行了军礼,转身离去。 谢迁部士兵,扛着云梯,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 “出发!” 谢迁抽出自己的两把荣光三号,双手各持六管短枪,腰间挂着腰刀: “儿郎们,攻城!” 数千早已等待多时的先登勇士,排着散兵线,冲向了城头。 并无呐喊,也无嘶吼。 静悄悄扑向城池的明军,只有糟杂的脚步声。 炮弹不停,城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炮弹落下的轰鸣。 城墙都在摇晃。 城内的西洋强盗,四处躲藏…… 谢迁带着士兵,跨过封锁的战壕,挪开拒马,逐渐接近了城墙。 第1392章 近战无敌 “传令,延伸射击,给谢迁制造登城的机会!” 黄得功眼见明军已经接近了城墙,下达了延伸弹幕的命令。 也就是步炮协同。 简单来说,就是炮兵根据步兵的所在位置,将炮弹降落在步兵前方,杀伤敌人、阻断敌人的视线。 说起来很是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尤其是开花弹。 若是距离过远,起不到遮拦的目的。 若是距离过近,又容易误伤自己人。 时至今日,明军就算升起热气球,也只能做到简化版的步炮协同。 当然,这是在使用开花弹的时候。 实心炮弹,则就简单多了。 不会爆炸的实心铁疙瘩,再加上惯性的作用,炮弹落地后,是要朝前滚动的。 因此,实心炮弹的步炮协同,在明军的日常训练科目中,可是常态。 得益于火炮质量的稳定,以及定装炮弹后,弹着点的统一。 朱由检制定的步炮协同,已经有了实施的基础。 这个战法,对于经常接受“束伍法”训练的明军,并不是无法接受的高科技。 要知道,就算被清廷祸害两百六十年之后的清末,西方人都在称赞——东方人只要稍加训练,就是精兵。 更何况是在明末时代了。 作为整个封建时期,识字率最高的朝代,再加上朱由检的强制性脱盲。 明军士兵的理解能力,已经很接近后世那支不败之师了。 船头,炮手逐步调高仰角,将炮弹砸向城内。 城墙下,随时准备登城的西班牙人,顿时倒了血霉。 拥挤在街道上的士兵,被砸的血流成河。 就这,还是因为——城内建筑的遮挡,黄得功看不到西班牙士兵的动向,因此,并未让炮手更换杀伤性更大的开花弹。 若不然,就这一番炮击,就能将西方强盗干掉一大半! 炮火延伸进了城内,城头上唯有伤兵在哀嚎。 而谢迁带着先登勇士,也抵达了城墙之下。 梯子靠在了城墙上。 “快快快!” 百户、总旗们,低声催促着。 由小旗组成的先登猛士,一手持着四根枪管的荣光二号,腰间的武装带上,都带着十枚手榴弹! 手榴弹的后盖已经打开,只需要拉动引线,就可以抛掷到敌人头上。 勇士们一手抓着梯子,快速朝上爬去。 军中有针对棱堡的进攻训练。 按照训练经验,想要登上棱堡,实际上是很简单的事情。 棱堡的难度,就在于层层叠叠设计的多边形城墙,使得城头守军的射击方向,不会出现死角。 纵然一段城墙被夺,也会在其他方向的射击下,被消灭殆尽。 以往,每次模拟实战,防守一方,总能利用少量兵力,完成绝杀。 尤其是星型棱堡,简直堪称进攻者的噩梦! 当然,实战演练的久了之后,明军也总结出一套针对棱堡的进攻办法: 先用散弹、开花弹,大量击杀城头守军,然后,快速夺得一段城墙,带着初代没良心炮、虎蹲炮登城。 这两种火炮,针对的就是城头的塔楼。 有了这两个大杀器的帮助,战绩就不会那么难看了。 若是能够将盾车也弄上城头,那胜算就更大了。 但是,纵然有了这些办法,星型棱堡,依旧是最难攻克的堡垒。 万幸的是—— 星型棱堡因为建造耗力耗时,需求钱财太多,本身容量又不够。 星型棱堡的防守强度,虽然高于华夏传统城墙,但是,在容积率上,却是远远落后城墙的。 再加上开花弹的普及,棱堡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 (这三点,就是星型棱堡,被西方淘汰的原因。) 按照实战训练中总结的经验,进攻棱堡的时候: 一要开花弹、散弹,长时间、大范围轰炸,用来杀伤敌方防守力量。 二要进攻部队携带快速射击火枪,大威力火炮。 然而…… 虽然有经验,却因为初代没良心已经退出正规军序列,谢迁能够动用的只有虎蹲炮。 因此,面对利马城,谢迁直接组织了一支基层军官队伍。 四管荣光在手,这就是一只近战无敌的队伍。 手榴弹人人配备十颗,这就可以代替了没良心。 再加上虎蹲炮的定点清除…… 谢迁一举夺城的决心很大…… 谢迁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举动,加快了大明军队新武器的装备速度。 当战后推演时,黄得功得知四管荣光、手榴弹在攻城战中起到的作用,立刻将这个发现,和缴获一起,送回了大明。 由此,朱由检下达了杠杆步枪、栓动步枪的装备命令。 并下达了加紧研究左轮手枪、掷弹筒等近战支援性武器的速度。 …… 谢迁组织的这一支军官队伍,人人心头犯怵。 棱堡的难以攻克,早已深入人心。 然而,当他们登上城头之后,却止不住欢呼起来。 原来,城头上已经全是死尸! 纵然侥幸有躲过一劫的西班牙士兵,想要开枪反击,却被荣光手枪那恐怖的射速,直接当场打死。 以火绳枪对火帽定装弹四管荣光…… 西班牙人焉有不败之理? 短短时间,谢迁就掌控了一大段城墙。 “沿着城墙推进,抢占整个城头!” 谢迁手一挥,明军分成两部分,开始沿着城头朝前推进。 远离大海的一面,因为距离的缘故,并没有遭受到炮击。 城头上的西班牙士兵,见到城墙失守,立刻在贵族老爷们的带领下,朝着这边扑来。 然而…… 四管荣光当面,就是正义的审判! 十步之内,手枪无敌,五步之内,手枪就是神! 猫着腰,躲在胸墙下,快速前进的明军—— 面对只有火绳枪、弓箭、护手剑的西洋强盗,武装到了牙齿的明军,堪称虎入羊群。 西方棱堡,每一条直线的距离,都要保证能被火枪覆盖。 这么短的距离,火绳枪对上火帽定装弹的荣光枪…… 胜负已定! “噼里啪啦!” 荣光四号那短促的射击声,不绝入耳。 “啪啪啪啪!” 复汉步枪那沉稳的射击声,接连不断。 “轰轰轰轰!” 虎蹲炮弹划着曲线,砸到西方人头顶。 “轰轰轰轰!” 手榴弹打着旋,落进了人堆。 第1393章 陛下莫不是圣人降世? 源源不断的士兵,顺着谢迁抢占的缺口,开始登上城头。 他们扶起被炸倒的西洋人火炮,稍加检查之后,立刻调转炮口,装填火炮,开始朝城内炮击。 狙击手爬上塔楼顶部,狙击敌人。 辎重船开始靠岸,一门又一门火炮,被运上了城头。 城门被打开,一行行士兵,顺着街道冲进城内。 “哐!” 刘奇一脚踹开房门, 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直接丢一枚手榴弹进去。 “轰”! 火光闪现,哀嚎四起。 刘奇这才端着双管荣光,大吼: “跪地投降,跪地投降!” 然而,屋内除了哀嚎着满地打滚的西方人,哪里还有能够站起来者! “来人呐,绑了!” 刘奇大手一挥,手下冲进室内,粗暴地拖出伤者,将他们反手捆绑…… 有没有误伤,刘奇根本就不在意。 能够居住在利马城内的,就没有无辜者。 在这个西班牙总督府所在地,居住者不是西方强盗,就是印加的背叛者。 当正义到来,这些人都要被送上绞刑架。 胜负已定。 黄得功眼见谢迁已经控制了城头,下达了停止炮击的命令。 运输船上的小型火炮,纷纷被搬上了岸,加入了城内进攻的队列。 一个时辰后,明军已经控制了大半个利马城。 西方强盗们不得不放弃大半个城池,退守总督府和附近的大教堂中。 黄得功也进了城。 看着面前犹在负隅顽抗的西方强盗,黄得功一摆手: “上鬼火弹!” “将军有令,上鬼火弹!” 传令兵疾驰而去。 不多时,一箱箱炮弹,被扛到了前线。 弹头漆着红色油漆的特种弹,装填进了炮膛内。 炮手稍加瞄准,随手拉动了引线。 “轰轰轰轰!” 炮弹顺着窗户,砸进了总督府、教堂内。 一团团诡异的火焰,顺着窗口,朝外流淌。 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西班牙人最后的据点,已经变成了鬼火的海洋。 浓烟滚滚! 刺鼻的蒜臭味,全城可闻。 “啊! 救命!” “救救我,阿姆!” “主啊,救救你的子民吧……” 一个又一个火人,顺着窗口跳了出来。 然后挣扎着,踉踉跄跄朝外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再一次栽倒在地,不停地在地上翻滚、扭曲。 哀嚎声渐渐变味,声音越来越诡异。 这是因为恐怖的高温,灼伤了声带,气管部位开始水肿,使得音色变了。 明军刚要开枪,就被黄得功制止了。 已经见识了西洋人残暴的他,怎么会给他们一个痛快? 恶魔,就要让他们尝尝雷霆之怒! 烈火炼狱下,富丽堂皇的总督府,开始坍塌…… 更加坚固的教堂,也没坚持多久。 夜幕逐渐降临时,这两座用无尽印加人的尸体,堆积起来的教堂、总督府,化为了残垣断壁。 “将军!” 刘奇满脸恐惧,奔走而来。 “何事如此惊慌?” 黄得功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将军,我们在那边一个正在修建中的建筑下,发现了一个地下建筑,里面藏有大量尸骨。 最少……” 见惯了清军残暴的海西女真人刘奇,恐惧的吞咽了一口唾液: “最少,最少几万具尸体! 很多都已经变成枯骨了!” 刘奇并不知道,那就是着名的“人骨教堂”——圣弗朗西斯科修道院。 黄得功面色平静: “落后必将挨打,国家灭亡者,焉有安稳?” 刘奇惶惶。 他又想到了那些族人。 他们何尝不是这样祸害的大明…… 谢迁眉头微皱,他想到了大明自身。 若不是陛下匡扶大明…… 今日的明人,何尝不是印加人这般! 落后必将挨打啊! 爱屋及乌,谢迁开口道: “将军,可要将这些遇难者的尸骨安葬?” “不!” 黄得功摆摆手: “对我们来说,留着这些尸骨,才是一件好事!” “战后,就该安稳民心了…… 西方人这是在帮我们呢!” 黄得功想的更加深远。 西方人残害印加人? 这对于大明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西方人越残暴,大明的统治,才会更加安稳! 赵应元沉思一阵,开口道: “我们攻克了利马的消息,对于印加人来说,自然是震撼的大事。 我觉得,咱们应该找一些合作者。” 他摩挲着下巴: “我听说了一个流言,据说百十年前,印加一位国王,被红毛人处死。 临终前,说白人回给他报仇的! 哥几个,你们说,这说的——是不是咱们打来的这件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黄得功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你,你…… 你的意思——陛下是圣人降世?” …… 今年是个暖冬。 一身便装的朱由检,亲自驾驶着柴油机轿车,行驶在汉都的市井小巷内。 周围。 身穿便衣的锦衣卫,默默跟随,暗中护卫大明皇帝。 副驾驶上,曹化淳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正在扫视着周围。 作为内监大高手,没有人能逃过他这双鹰眼。 “曹大伴。 天时不对啊!” 朱由检指着山头的橘子,眉头紧皱。 马上都腊月了,咋还有橘子水灵灵的挂在枝头呢? 而且,早该落叶的杨树,也依旧还有绿色树叶,高高挂在枝头。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前世的记忆就越模糊。 他隐约记得,就在未来几年,将会爆发一场场席卷整个北方的大水灾。 水灾很大,持续时间很长。 就连残暴的清廷,都不得下令减免赋税。 只可惜,却是忘记了具体是哪些年。 (1647年这次水灾,遍及湖北、河南、山东,最严重地区在寿光,暴雨连续下了四十多天,淹死百姓无数。 实际上,接下来几年,都有大水灾。 尤其是河南,堪称重灾区。 1648年湖广、河南,秋季大水! 1649年河南大水! 1652年,河南大水! 本年七年后的1653年,河北、河南大水,最严重地区在河北,全境暴雨,持续一个月之久,最深处,积水数丈。 1654年,河南大水! 1658年,河南大水……) (注: 山东、河南这一段时间水灾,却几乎不见人提起,是因为清廷几乎没采取任何救助政策。 因为这两地都有抵抗势力存在,清廷巴不得百姓死光了,怎么会救助呢?) 【不得不说,清廷特么就是气运之子,抵抗最严重的山东、河南,连年暴雨,下雨硬生生将反抗义师给下没了。】 第1394章 分房?这只是第一步! “爷,怕是来年有水灾了。 俗语有言:冬日天暖,明岁恐有水患。 今年冬天这么暖和,只怕明年要暴雨延绵啊!” 曹化淳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他问了周边的老农,这都冬月底,马上就腊月了。 搁以往,雪花早就飘了十几场。 然而,今年连上冻都没有过! 甚至,眼见离过年,也就是月吧时间了,却依旧热的不能穿了棉袄。 按照老农的说法,这样的季节,预示着来年会有了大水灾。 他本就打算趁着今天,向皇帝谏言的。 没想到,陛下竟然先行问了出来。 “水患?” 朱由检神色一变: “曹大伴,你记下这些事: 回宫之后,立刻去办! 一、代朕给户部倪元璐递个条子,告诉他,自今日起,户部对外采购名单,加上大宗粮食一项。 二、告诉王承恩,内监旗下各地粮仓,继续收进民间百姓的富裕粮食。 曹大伴,你手下的暗卫,从即日起,立刻侦查不法粮商。 但有证据,立刻移交东厂、锦衣卫,让廉政司、反贪局联合出面,只要牵扯其中的,不分高官权贵,该抓抓,该杀杀! 不要怕惹出乱子,朕给你兜底! 三、移文方正化,着江南各商行,全力吃进粮食。 四、行令郝摇旗、郑森等各部水师,全力配合方正化,转运粮食至我实控区域。 五、命令左良玉、郑芝龙、郑鸿逵、刘芳亮等,以及朝鲜、琉球海外藩国,即刻起,收购粮食,移送本土。 朕给他一成的利润。 六、着正在治理河道的工部方岳贡等人: 黄河、淮河、海河等河道扩建项目,即刻加快工程进度,力争在明岁雨季到来之前,将河道主体完工。 河道开挖最为关键,至于河堤、防护、固堤等工作,先行搁置,待河道主体完工后再行修建。 七、着邢夫人等铁道工程部队,铁路线沿途之大小河道,先行修缮、疏通。 历来治理水患,无不以疏浚为上,只要能够及时泄洪,水灾影响不大。” 这七条,不但有疏通大小河道的治本之策,还有收购粮食的维稳办法。 如此内外兼治,想来就算明年真的下了大暴雨,对民生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至于粮食的减产,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今日的大明,只要不是死人,朱由检都能接受。 区区粮食而已。 内帑里那填满了几座山谷的银子,不拿来保障百姓,难道还能任由氧化,重新变成银矿吗? 再说了,就算买不到粮食,难道还不能去抢吗? 左良玉、郑芝龙、黄得功等人,就是去办这件事的! 朱由检想了想,继续道: “还有! 回宫后,立刻下发诏书: 着各地卫所,凡非已经命令归属大军建制者,立刻编练为生产建设兵团。 生产建设兵团,剥夺原本发饷渠道,饷银不变,改由内廷军务后勤司,直接发放。 该部以卫为单位,每省境内设置三卫,设为一生产建设师,每师不设师长,仍由各卫所指挥使日常训练、管理。 该部职责,转为保障民生、生产建设、开发边荒等,属于保备军,隶属五军都督府。 兵部在天灾时,有临时调动权,最长调动期限为三个月。 非圣令,不得进入京畿。 各省都指挥使,有不超过一旬的临时调动权。 非圣令,不得出省。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记住了,朕要的是实际人数,而不是多少个旗帜! 生产建设兵团要是还有空饷,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陛下放心,臣必然亲手去勾了花名册! 绝对不让陛下的任何一枚铜板,被人贪掉!” 曹化淳急忙再三保证。 朱由检摆摆手: “我汉家百姓苦啊! 他们养了朝廷这么多年,该到了朕给他们谋福利的时候了。 朕易京汉都,已经三年。 朕估摸着,建设兵团属众,大约在五十万到百万之间。 朕给你一百万的名额,若是在役卫所兵卒人数不够,准你以余丁补充。” 朱由检盯着曹化淳的眼睛: “朕给了你一百万人,这份信任,你要对得起朕。 你要在各省,全力修建新式住宅,分发给百姓。 分发的原则顺序是——军、民。 记住了,为国出力者,不管是贫困百姓,还是当兵扛枪,只要不偷奸耍滑,只要按时缴纳赋税。 不论出力多少,都是心底纯良之辈。 朕让你修建的房子,优先分发给他们。” 朱由检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时至今日,汉都建立已经三年之久。 大明已经开始对外开拓。 甚至,已经完全夺回了南洋! 就连李自成,也已经抵达中亚。 正在和蒙古术赤系后裔——昔班尼汗建立的“布哈拉汗国”,互相厮杀。 虽然这时候的中亚、西亚,各方势力此起彼伏,那就是一笔糊涂账。 后世的西方人,极力淡化上帝之鞭的影响。 什么大帝、帝国无数。 但是,在实际上的中亚、西亚,不论哪一方崛起,大都要打了蒙古人的头衔。 这就是亚洲怪物房内,一个失败远遁者的威力! 今天的李自成,可是有了大明帝国的支持。 李自成…… 未来可期! 而主导了这一切的朱由检,又该吃的何等满嘴流油? 历史上的西方,抢占了全球殖民的第一步,就能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数百年! 西方强盗留给后人的高福利——必须是我华夏百姓的! 今日…… 到了我大明百姓,享受这份福利的时候了! 朱由检眼神明亮。 就好似汉都街道的灯泡。 分房,只是第一步! 全球开发的大旗,就是给大明好百姓,留的暴富机会! 什么是好百姓? ——扛起枪,保卫国家者; 拿起锄头,按时、按额缴纳赋税者! 人无高低贵贱,一心为国者至上!!! 朱由检神情严肃: “对军户的分房原则: 以卫国牺牲者为上; 上三代祖辈为国牺牲,本人继续效力国家者次之; 为国家效力者次之; 上三代祖辈为国牺牲,本人平庸者再次之; 偷奸耍滑之辈,禁绝之!” 第1395章 换个面,果然毫无心理负担 “对民户的分房原则,只有一个—— 按时、按量缴纳赋税年限最长者优先! 给老百姓分房的时候,要大张旗鼓的来,要标准公开的来,要万众瞩目的来! 以县为单位,给朕公榜排名。 分房的标准,要经得起百姓的质疑! 暗箱操作的法子,要不得! 同时,日报上、晚报上,要及时跟进,大肆宣传。 宣传司这边,也要让他们全力配合你。” 打造一个人人为国,国为人人的环境,才是朱由检的最高追求。 分房,真的只是第一步。 曹化淳一听这话,眼睛就像是通了电一般,瞬间就亮了。 好办法! 就这一手,今后的军人,何愁人人不为国效死? 就这一套房,今后的百姓,谁不抢先缴纳赋税? 什么都不说,单单堂屋内,那一个“御赐宅地”的牌匾,就足以让所有底层人,都心中狂喜了啊! 陛下的这一手,看似扔进去了无尽银钱…… 实则—— 这是国家万世之基啊! 大明太祖爷,单单在南京周边,给贫困百姓分发房子; 单单给看不起病的穷人,免费治疗疾病; 单单给老年百姓,分发酒肉…… 就足足保障了大明几近三百年江山! 陛下这可是要全民免费分房啊! 这是万世之基? 曹化淳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这特么是——永生永世,只要朱家人不作死,大明就会永存的根基啊! 陛下——高! 朱由检轻笑: “曹大伴啊。 不论贫富,足额、按时给朕缴纳赋税的,才是好百姓! 哪怕每年只交一枚铜板,只要他不漏税、偷税,那就是最好的百姓! 家有良田万顷,看似每月给朕缴纳百枚千枚铜钱,实则偷税、漏税何止千万? 这样的人,朕不杀他全家都好了,又岂会给他分房? 这个标准,你要把握住了。” “陛下放心就是,老奴若是完不成,自己提头来见。” 曹化淳平淡的立下军令状,转头提起了另一件事: “陛下,黄得功送来消息: 他已经全歼了南亚墨利加的佛郎机人,并且拿下红毛的总督府。 还有,陛下需要的橡胶树,也已经弄回了种子。 就连橡胶,也弄回了几十船。” 朱由检靠边停车,想了想后,缓缓道: “先压一压这个消息。 让李岩、阮大钺开始给亚墨利加远征军造势。 告诉他们要突出两点。 其一,橡胶对于我大明的重要性。 其二,西方强盗,祸害我华夏属国,屠戮百姓。” 曹化淳眯着眼: “陛下的意思是——用民意裹挟?” “对!” 朱由检叹息一声: “江南未定,朕不能大举开发海外。 黄得功又因为曲阜之事…… 名义上可是被朕流放三万里的。 短短时间,要是恢复了他官职,难免会有宵小趁机攻讦朝廷。 眼下,可是咱们掌控草原的节骨眼上,万万不可再起波澜。” 因为今年是暖冬,施工队至今都没放假。 因此,高斗枢那边,新建的铁路里程,早就超过了预期。 眼下,即将修到了贝加尔湖。 大明境内的铁路线,更是总里程已经超过九千里大关! 朝北,汉都出发的列车,已经能够直达草原; 朝东,汉都至连云港大海的铁路线,已经只剩下跨黄河这一座桥梁了。 至于跨运河桥梁,对于华夏来说,本就是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有了朱由检提出的“钢铁、水泥构架”? 眼下的黄河大桥,之所以没有修建完毕…… ——只是因为朱由检将黄河新河道定的太宽的原因。 就像朱由检来到明末的前世一般,只要再给华夏二十年时间,霉子终将被踩在脚下。 为了争取这一份时间,不得不扶持代理人。 而眼下的朱由检,恰恰也处在这样一个时期。 维稳…… 必须维稳! 再给他三年时间,哪怕全世界皆敌,大明也能洪流横推! 朱由检需要时间。 因此,在北境铁路第一期工程,即将完工的节骨眼上,朱由检自然不愿横生枝节。 为了避免被人攻击,朱由检决定让李岩、阮大钺先带一带节奏…… 曹化淳频频点头,再次转移了话题: “陛下,左懋第已经抵达倭寇本土。 在我们的扶持下,松前藩的大军,已经攻至石见以北百里处,石见银山在望。 在我朝的支持下,松前藩正在集结兵力,随时准备南下。 陛下先前所言——让倭寇拔除境内树木,改种橡胶树的计划,可要继续施行?” 松前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刘芳亮、郑鸿逵经略虾夷岛的时候,立刻驱逐了松前藩势力。 小日子都是记打不记吃的,被人痛揍一番后,松前藩反倒立刻递表称臣。 就连松前家的女儿,都送了百十个。 鬼知道这么多所谓的“松前家女人”,是否都是松前家族所生。 但是,这不重要! 就算这些女人,都被朱由检下令丢进了教坊司,连见都没见一面…… 却依旧不妨碍他将来拿出一个皇子,作为东瀛的合法继承人。 谋虎皮而已,谁还不会玩啊! 松前藩想要将自己绑在大明爸爸身上,而朱由检索要的,却是整个日本! 眼见松前氏广如此上道…… 朱由检索性将松前藩,当做了自己的代理人。 库房里来不及融化的火绳枪,越来越多。 既然这样,何不拿出来呢? 火绳对轰…… 反正,死了的倭寇,才是好倭寇。 钱,朱由检有的是; 枪,朱由检更是不缺; 粮…… 倭寇的性格,素来坚韧的就像是畜生,给它一把掺了麦糠的米团,就能它去“驼鸡该该”了。 时至今日,不过短短一年半时间,松前藩这边,已经死了五十万头倭寇了。 幕府那边士兵的损失,更加惨重。 最少是松前藩的一倍以上! 这还只是上了战场的兵丁! 至于老幼妇孺、普通百姓…… 倭寇何时将老幼妇孺当成了人? 既然不是人,吴有性培养的——为了解决人类未来生存压力的专业绝育医疗团…… 可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啦! 朱由检冷笑。 果然,换个面思考,那就一点压力都没有…… 第1396章 东瀛种橡胶树计划开始实施 看看,当高度上升到整个人类层面,结扎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了么! 为了整个人类族群而牺牲自我,多么崇高的德操啊! 至于在未来岁月里,倭寇人会不会变成比野生华南虎更加珍贵的动物…… 松前氏广毫不在意。(うじひろ1641--1648在任) 反正松前氏广自己有八个儿女! 刚刚娶的小妾,才13岁…… 比他女儿还小。 至于日本刚上台的幕府法律规定:女子必须十八岁才能结婚…… 对于学法律畜生的松前氏广博士来说,就是限制底层屁民的工具。 他这样的贵族,自该无视在法律之外。 拿了钱的松前藩家主松前氏广,无数次在家族会议中表示: ——必须持之以恒的推动绝育政策,这是大日本帝国的国策。 ——反正我快要病死了,大明爸爸保证我儿子松前高广,一定能继承从我手中丢失的志摩守藩主。 并且再三保证,只要击败了幕府将军,就让松前家族,可以任意指定三名“旗本”。 (旗本:本意指的是幕府将军身边的近卫武士;江户时代以后,指的是幕府将军直领武士中,不满一万石,但是又有面见幕府将军资格的贵族。) 松前氏广家族,在这时候只是小姓。 他家本是安东家的家臣。 他家本来没有姓氏,所谓的松前,也是盗取别人的姓。 松前氏广的爷爷松前庆广,因为取得了在虾夷人势力范围内的居住点,因此,被授予了伊豆守的小小领主之位。 也因为这个功劳,才有了松前这个小贵族。 当时只是底层人出身的松前庆广,哪里来的姓氏呢? 因为他母亲是在一处长满了牡蛎的海湾中,被下层流浪武士蹂躏,因而出生。 故此,松前庆广,本名叫做蛎崎庆广。 (不要怀疑,那时候日本就是这样。 满街的女人,都是光着腿的。 这个习惯,在后世依旧保留,只不过穿了一双高腰袜子而已。 为了便于随时随地伺候男人,于是,背后要背一张小毯子。 这个特点,成了和服的精髓。 日本九成九的姓氏来源,都是根据媾和地点来命名的。 比如: 小岛——怀孕的地点,就在一座小岛上。 松下——松树下方。 高桥——一座比较高的桥上…… …… 日本姓氏,就是这么来的,这里重点列举两个奇葩的姓氏。 御手洗——在厕所里怀的孕。 鼻毛——啥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男人鼻孔里伸出来的鼻毛。 后世跪族为了美化这个过程,就给修改成孕妇生产的地点。 其实不然。 在后现代之前,日本女人,一直都是取悦男人的工具。 直到二战后的现代,日本还曾经大力发展“肚皮经济”呢! 在日本,女人就是最下等的生物,男性可以随时随地,和女人媾和。 这就是和服背后带着小毯子的原因。) 蛎崎庆广因为在虾夷人地盘拿到了定居点,因此,得到了官身,从此成了小贵族。 这个“牡蛎湾”所生的耻辱,蛎崎庆广自然不愿意再被后人提起。 于是,就给自己窃取了若干年前一个贵族的姓氏——松前。 这就是松前藩的由来。 此时,松前藩的两任家主,还没将“贵族”头衔暖热呢,就丢掉了身份。 (历史事实,直到松前氏广的孙子松前矩广时期,才再次成为志摩的藩守。) 大明开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松前氏广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朱由检原本还以为松前氏广会狮子大开口,索要幕府将军的位置呢。 万万没想到,松前氏广的要求竟然这么低。 不要质疑,这就是倭寇人的正常操作。 素来一根筋的倭寇,虽然向往贵族生活,真要是给了他们太高,却又不敢要了。 若是在华夏,担当与幕府作战主力军的松前家族,不说代替田蝗了,最低也要要一个幕府将军的高位。 然而,在等级森严的日本,松前氏广不敢啊! 能够指定三个“旗本”,就是他最大的奢望了…… …… 朱由检的脑海里,快速闪现过这些不甚重要的东西…… 只是停留了一瞬 ,他继续道: “传令郑鸿逵、刘芳亮:南洋既然平定,留下部分,配合郑芝龙便是。 让他们调动部分大军,回到虾夷岛驻扎。 还有前元14大马场之一的耽罗(济州岛),这里卡在倭寇三岛的尾巴上,也要驻扎了大军。 传令琉球尚氏:要他们配合朕,围堵倭寇。 告诉上述人等,此事倭寇配合便罢。 若是彼等不配合,就给朕好好算一算壬辰旧账!(万历援朝之战) 张志成那小子献出来的鬼火耗子手段,放在仓库里还要尽心保管,不若全部打出去! 倭寇素来记打不记吃,只有打断了他们脊梁,才能安心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曹化淳笑着点头。 这群小矮子,可真是如陛下所言,素来记打不记吃。 华夏历代朝廷,对他们那么好,竟然屡屡反叛。 自唐以来,无不想着侵犯华夏。 他眼睛眯了眯。 陛下没有下令使用鬼火弹。 但是,仓库里有一批快要过期了,就拉过去吧。 那边应该很有市场…… 全是低矮木质建筑的倭寇三岛,这玩意可是大杀器啊! 一发入魂…… 济州岛早就被大明要回来了。 当初,刘芳亮刚刚上任税务稽查部海警司都指挥使的时候,就拿回了此地。 这座被朝鲜秘密占据两百五十多年的岛屿,回归大明本土治下。 原本,这里是朱由检给与刘芳亮的水警三大驻地之一。 最后,刘芳亮选择了更加便利的虾夷岛(北海道)。 因此,朱由检就将此地划归山东治下。 济州岛被朝鲜占据,起因明初。 ——洪武初年,大明极度缺乏战马,正巧此时朝鲜已经臣服。 于是,朱元璋行文朝鲜,让李家取耽罗战马2000匹,送来大明。 但是,此时的耽罗,还在蒙元旧臣手中,人家自然不给。 朝鲜借此机会,打着大明的旗帜,吞并了耽罗(朝鲜对大明,隐瞒了吞并的事实)。 第1397章 万户飞天梦照进大明 随后,朱元璋觉得太多蒙古人为大明效力,已经臣服的耽罗,就是大明自己的领土,就给蒙古人留一块祭祀地吧。 他的原话——“其耽罗之岛,昔元世祖牧马之场 ,今元子孙来归甚众,肤必不绝元嗣, 措诸王于岛上……使元之子孙复优游于海中。” 朱元璋的本意,还是华夏传统中的道德典范——“灭人之国,不绝其祀”。 (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消除敌国殊死抵抗的决心。) 就犹如他俘虏了元顺帝孙子——买的里八喇,就封其“崇礼侯”。 要知道,就算是对待陈友谅,也将陈友谅之子陈理,封为“归德侯”,同时,封明玉珍之子明升,为“归义侯”。 只不过,这两人最后因为发牢骚,被朱元璋易封朝鲜而已。 实质上,朱元璋的这一手,也是有着政治含义的。 ——他要给朝鲜李氏掺水。 只不过,这两人烂泥扶不上墙罢了。 …… 曹化淳默默记下皇帝的交代。 轿车继续前行,朝着大明帝国皇家科学院航天工程局而去。 今年春季,宋应星、丁伟、毕懋康、王徵联手,成功制造出了火花塞。 汽油内燃机的最后一道难关,被攻克了。 相比于柴油内燃机,汽油内燃机的重量要轻了很多。 这就意味着——飞机升空动力的前提要素,已经出现了。 要知道,历史上的第一台汽油内燃机,距离飞机的升空,只有短短20年。 而若是更早的煤气内燃机,距离飞机的升空,也只有短短27年。 而若是计算第一台作为汽车动力的汽油内燃机的面世,距离飞机的升空,更是只有短暂的18年。 这还是从零到一的突破。 历来科研,从零到一,都是最难的。 对于有“写轮眼”之称的华夏来讲—— “给我个玩具,我都能将他变成核弹大黑鱼!” 不! “哪怕给我拍个科幻片,我也能将他变成现实!” 甚至—— 没有科幻片,我自己拍,自己造! (热烈祝贺: 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磁悬浮低真空超高速列车,第一阶段1000公里每小时工程,已经在山西大同阳高全部完工! 该工程已经公布为三个阶段:第二阶段2000公里每小时,第三阶段4000公里每小时。 斗胆猜测一下:只要将这玩意竖起来,月球电梯不是梦。) 【跪族:“感谢我爸爸火箭马的ppt开源……”】 感谢老祖宗,赐给华夏一副全球最高的脑容量! 朱由检面对的是一群素有“写轮眼”之称的可爱老祖宗们! 在这个时空 ,朱由检只需要一句似懂非懂的指点,就能开启了一扇通往康庄大道的巨门! 从零到一,最需要的是什么? 正是思路啊! 朱由检说柴油可以取代煤炭,作为动力燃料出现,于是,大明就制造出了柴油内燃机。 朱由检说汽油内燃机,可以作为飞机的动力。 于是—— 有了汽油内燃机,再加上徐正明这个飞机天才,大明的航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新科技了。 在朱由检不惜金钱的巨额扶持下,徐正明已经进行了365次飞行实验。 每天都有飞机,在进行飞行实验。 忠烈山上,又多了十几个坟包。 这些就是勇闯天涯,将生命献给华夏航天事业的英雄! 纵然朱由检已经先一步将降落伞的原理,都讲述出来,并且成为飞行兵的标配,却依旧无法挽回十几个豪杰的生命…… 这就是从零到一,科研突破的代价。 昨天,丁伟赶来汇报。 他说,朱由检亲自命名的“冯如一号”木架螺旋桨飞机,已经可以携带两百斤重物,滞空两炷香之久。 大明飞天,已经成为现实。 万户的梦,终于照进了现实。 并且,再也不是一去不返…… 朱由检当即下令: 今日正午,让在京三品以上所有官吏、大明内监科研总局、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大明皇家重器制造局、大明皇家科学院、大明皇家电力局等上百个科研单位,齐聚万户飞行实验基地。 万众瞩目的时刻,悄然到来。 午时差一刻,朱由检的车队,驶入了万户飞行试验基地。 此时的万户飞行实验基地,已经高官云集。 见到陛下车队到来,纷纷按照品阶高低,排成了班列,弯腰等待。 可以这么说,谁要是给这里来一次火炮齐射,大明的顶层力量,将会被一网打尽。 然而,新生的大明,谁有这份能力呢? 整个汉都周围五百里范围,飞空的热气球,足足高达三万六千多枚。 除了汉都所在的秦岭余脉外,周围的武当山、荆山、大洪山、桐柏山、大别山、伏牛山—— 十万京营大军,已经布防完毕,上万门火炮,随时做好了开战准备。 羽林卫、勇卫营等五万近卫精锐,更是已经守住了汉都周围的每一条大小道口。 环绕汉都的汉江、护城河之上,内监旗下的三百艘内燃机快艇,环绕游曳。 环绕汉都的三重铁路线上,重装列车炮,黑烟喷涂。 高高扬起的“毕将军三号”要塞巨炮,完全能塞进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为了这一次飞行表演,朱由检动用了超过三十万大军! “臣等恭迎吾皇!” 朱由检在群臣齐声唱喏中,下了车。 一身蓝色团龙常袍的他,在大汉将军们的拱卫下,朝着主席台走来。 在主位上坐定,朱由检挥手: “平身吧。 赐座。” 一众大臣、能工巧匠,齐声道谢,走回高台,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 万户飞行试验基地的主席台,是台阶式建筑。 就好似后世的体育场一般,只不过,因为是飞行表演观礼台,因此,并不是环形建筑。 而是微微带着弧度的巨型台阶式样的建筑。 视野最佳的最高台阶,自然是皇族的位置。 而一众大臣,则和科研大佬们,分列其余台阶之上。 朱由检的座位,自然是最中央这个视野最佳的位置上。 他的两侧,是张皇后和周皇后。 第1398章 腹黑皇帝的再次表演 朱由检微微转头,看到了坐在张皇后侧后一些的丁穰妃。 刚刚坐完月子的丁穰妃,丰腻的可爱。 丁妃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婴儿,正在低声逗弄着。 “丁妃。” 朱由检招招手: “让朕抱抱。” 丁穰妃羞红了脸,直到看清楚了皇帝的视线,才明白朱由检指的是怀里的婴儿。 “陛下轻着些,孩儿还小,骨头软着呢。” 身后的老太监王承恩,低声告知注意事项。 按照老大伴的讲解,朱由检一手托着婴儿的头部,一手揽着腰部,将小皇子抱在了怀里。 小家伙还不到认生的时候,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朱由检呢。 今儿又是大晴天,天气并不冷,因此,包裹孩子的毯子,只有单薄的一层。 小皇子咿咿呀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揪朱由检的胡子。 “哈哈!” 朱由检大笑,任由下巴上按照这时代风俗,蓄起的长须,被小皇子抓在手里。 “小乖乖,快快长大吧! 朕给你封一座锦绣江山。” “皇后、嫂子,你们看,这小子在问朕要封赏呢!” 将儿子交给皇帝后,就蹲在朱由检面前的丁穰妃,顿时紧张起来。 坐在朱由检两侧的两位皇后,也齐齐扭过头来,捂嘴轻笑。 周皇后素来没有什么心计,闻言,顿时笑道: “陛下,小皇子才一个半月,哪里懂得问陛下讨赏呢?” “嗯?” 另一边的张皇后,弯弯的柳叶眉微微苹了一下,瞬间明白,皇帝这是要借着小皇子说事情了。 最近都有什么大事呢? 徐正明的飞行表演,早就进行了几百次了,皇帝说的自然不会是这件事。 江南那边,陛下的策略依旧是定点坚守,同时,扶持抵抗势力,去消耗清军。 聪慧如张皇后,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这是要甄别江南豪门呢! 那么,是不是草原方向呢? 应该也不可能。 中秋宴会上,陛下与他说了,草原那边,要悄悄的干,绝对不能大张旗鼓。 等到大明中部铁路局重点铁路线完工,草原人就算想要反抗,也会成批的倒在铁路线沿岸。 当然,若是能够在草原上,完成了铁路网的建设,偌大的北疆,将彻底成为大明的基本盘。 因此…… 张皇后眼睛闪烁。 陛下绝对不会主动开口提了草原的事情。 那么—— 只剩下大洋之外了! 大洋之外,大明有两个用兵方向: 其一,南洋; 其二,被陛下改名为东胜神洲的亚墨利加。 但是,主攻南洋方向的郑芝龙、郑鸿逵、左良玉、刘芳亮,舰队以旧港为核心,在小西洋(明代对印度洋的称呼)布下了一个埋伏圈。 正在等待西方人自投罗网呢! 张皇后眼睛一亮。 大明内部,有豪门与西洋人联合在了一起。 眼下陛下要放长线钓大鱼,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南洋舰队的事情。 张嫣瞬间猜测出了真相——陛下必然要提及黄得功主攻的亚墨利加了。 他这是借着小皇子,再给“流放”亚墨利加的黄得功,重返政坛而铺路! “陛下想要给小皇子一座封国,自然是好的。” 张皇后声音不大,却能让身边几丈之内的人,都听得清楚。 坐在前排低一些台阶上的大臣,纷纷竖起了耳朵。 眼见群臣微微侧身,正在装作不经意的偷听。 张皇后嘴角带上了笑意。 浑然不知,这正是张嫣希望达到的目的。 她当即配合道: “小皇子得天独厚,乃是大明鼎盛之后所生,这是苍天赐予大明的宝贝。 南洋那边,素来酷热,自然配不上小皇子。 陛下想要给小皇子封国,还需要群臣再做努力呢!” 朱由检赞许的看了张嫣一眼。 不愧是老子的知音。 就这份心思,还有谁! 能够坐在皇帝身边的,都是大明的真正核心。 张皇后这么一说,他们瞬间明白,皇帝和张皇后,这是在唱双簧呢! 李邦华站了起来,转过身,给皇帝行了礼: “敢问陛下,可是要发兵天竺?” 素来知兵的他,自然不会以为龚彝出使天竺,真的就是让帖木尔后人继续朝贡大明了。 面前的这位皇帝,手腕黑着呢! 陛下所图,必然是那传说中撒把谷子就是稻田的天竺! 李邦华虽然知兵,也明白皇帝这是要开疆拓土了。 但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他并没有想到海外上去。 毕竟华夏素来都是陆权国家。 华夏人的传统观念内,国土最好还是要有陆路相连接的。 也不怪李邦华为什么想到了天竺…… 因为大明已经将三宣六慰,变成了武将的封地。 大明的出海口,早就伸向了小西洋(印度洋)。 此时的莫卧儿王朝,已经与大明实控陆地接壤。 礼部侍郎何腾蛟,腾地站起: “陛下,臣愿意带领大军,征讨天竺。 自从帖木尔移居天竺,至今已经逾百年之久。 彼等不尊王道,不服教化,竟然不再给我大明上贡,罪当该死! 臣愿往征讨!” “陛下! 何侍郎乃是大宗伯左右手,不可轻离朝堂。 臣愿前往!” “陛下,臣愿前往!” “陛下,还有臣!” 施邦昭、王章、吴麟征、张庆臻、李若珪等文武大臣,也纷纷站起了身子。 这些人,大都是跟着朱由检一路南下,新建大明的肱骨。 他们的位置,自然处在中心线上。 稍远一些的朝臣,虽然没有听到张嫣的话语,但是,眼看这么多人站起,稍一琢磨,瞬间明白,皇帝这是又要对外用兵了。 当即,所有的朝臣,全都站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 自从陛下离开北京之后,大明科技就开始井喷。 眼下,这飞机都能悬挂炸弹了。 真要是他们不趁着最后这点时间,赶紧谋划了军功…… 难道真要看着别人封国建邦,自己却寸土未立吗? 一场飞行表演,被张嫣短短两句话,给弄成了开疆拓土的点将台。 “你们呀!” 眼见群臣如此上道,朱由检心中满意,嘴上却还要顾及了“礼义廉耻”。 …… (第三更送上,祝大家元旦快乐。 原谅我迟到的祝福。 第一,堂弟元旦结婚,忙了好几天,今天才回来。 第二,2024新年,小日子的报应就来了,我只顾着点赞吃瓜了…… 忙忙碌碌又一年,在此送上祝福: 祝大家无病无痛无灾祸更无天顺人安小日子; 祝大家有钱有颜有福气再有灾害横行小日子!) 第1399章 给黄得功铺路 “莫卧儿不过是犯了点小错,不就是一百多年没给咱们上贡么。 才多大点的事儿啊! 这藩国,就好比咱们的孩子,难免顶撞老子几句么。 诸位爱卿啊,要大度滴! 再说了,人家当年犯了错,想要与咱老祖掰一掰手腕,后来不是服软了吗? 更何况,这事都过去了多久呀!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何必喊打喊杀的呢?” 朱由检这话,就很有趣了。 他只承认莫卧儿,却不承认莫卧儿是帖木尔的正统后人。 言语里,还给群臣上眼药。 这是提醒朝臣——莫卧儿可不单单是百十年不给大明上贡,在大明开国之初,人家还想着征服大明呢! 不服王道教化,这可是大逆不道! 天地君亲师! 天上地下,皇帝就是除了天帝、冥主之外的第三人。 有了朱由检的这番话,莫卧儿的下场,能好了吗? 朱由检在给龚彝征讨莫卧儿造势了。 果然,皇帝这番看似劝和,实则点火的表态,让一群骄兵悍将,全都嗷嗷叫了起来。 刚刚还只是掺和一把的武将,纷纷像打了鸡血一般。 “日月所照皆为明土! 先有帖木尔扰乱尊卑,后有莫卧儿无视我君。 不服王道,不尊大明天子令者—— 杀!杀!杀!” 呐喊声遍野。 “杀! 杀! 杀!” 就连负责维持秩序的羽林卫,也纷纷呐喊起来。 徐正明刚刚走向飞机,正要等待起飞的命令,开始投弹表演。 猛然传来的喊杀声,让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杀! 陛下,小臣要带着飞机,炸死他个狗日的!” 这话一出,飞机场上的飞行兵,全都激动起来。 投入实战啊! 再也不是在这训练场上训练了。 陛下为他们花了这么多银元,飞行兵岂能不知? 吃的是最好的饭,拿的是最高的饷。 就该开着飞机,为陛下死战! 我们虽然还未成军,却也是大明一员,不尊我皇号令者…… 炸死他个狗日的! “杀! 杀! 杀!” 飞行兵也激动的开始呐喊。 朱由检很满意。 这群素来讲究仁义道德的君子,被他刺激成了一群实用主义者。 这特娘可比给大明开疆万里,还让他激动多了。 眼见臣心可用,朱由检笑着双手下压。 瞬息之间,全场鸦雀无声。 这就是白手起家,再造中华者的威望! 朱由检心中满意,嘴里却道: “你们这群杀痞,怎么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呢? 人家就算犯了错,总要给人家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作为一个饱经厚黑学折磨的后世人,朱由检果真是又茶又婊…… 打的一手好拳…… 高台上,皇帝长身而立,笑着微微摆摆手: “莫卧儿的事情,暂时交给龚彝去办。 若是彼等辱我使臣,自有尔等上场的机会。” 朱由检定了调,话锋一转,回到了自己想要的事情上。 “朕喜得爱子,自然想要给他最好的封国。 但是,有史以来,这骨肉相残的事情,朕见得太多了。 因此,朕却是觉得,朕就算想要给皇子们封疆,也不能放在咱大明腹心。 诸位都是我大明肱骨,这个难题,还要众位爱卿、诸位将士来解决呢!” 皇帝这话一出,陈奇瑜这个毒士,立刻接上了话: “陛下,臣以为,亚墨利加不就正好么。” “哈哈!” 范景文、倪元璐、王家彦、孟兆祥等人,原本还在疑惑皇帝的思维,为何跳跃这么大。 听到陈奇瑜这话,他们瞬间明白——皇帝这是要恢复黄得功的地位了。 陈奇瑜说亚墨利加正好。 那不正是黄得功被流放的地方么! 今日先洗去了黄得功的罪身,好让他为国效力。 待得他日,只要黄得功给小皇子打下一片江山,陛下恢复黄得功的职位,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么! 几人一想到这里,急忙开口道: “启禀陛下,曲阜之事,实在是东虏该死,彼等凶残宛若畜生,竟然连圣人后裔,也敢灭了满门。 黄将军不过是池鱼之祸。 纵有救援不力的责任,却也不是主责。 陛下已经惩罚了黄得功,将之流放三万里。 天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陛下对圣人的尊崇。 臣等以为,小施惩戒即可,万万不可寒了忠贞将士的心。 是以,臣等斗胆谏言陛下: 不若准许黄得功戴罪立功? 如此,陛下即全了对圣人尊崇之心,又不会寒了将士报国之念。 此,实乃上策也。” 弯腰守候在皇帝身后的曹化淳,一见皇帝几句话,就给黄得功的复出,铺好了道路。 不由大为震撼。 耳听终究不如目染! 昔日,他身在天津卫,远离大明核心,默默为了大明而劳心劳力。 陛下的种种神奇之处,终究只是在纸上得来。 今日,眼见皇帝通过一个襁褓婴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黄得功的复出,打好了道路。 他瞬间眼含热泪。 ‘先帝啊,您看到了吗? 信王长大了啊! 老皇爷啊! 您在天有灵,一定是您点拨的陛下啊! 大明有福了,华夏有福了……’ 曹化淳热泪长流,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 曹化淳幼时家境寒微,于十二三岁左右入宫。 因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在宫中受到良好的教育,诗文书画,样样精通,深受司礼太监王安赏识,倚为亲信。 后来,更是命他贴身保护当时还只是太子之子的五皇孙朱由检。 王安是万历皇帝用来保护皇太子(光宗)的人,也就是说,曹化淳本质上是万历一手提拔起来的。 (注: 万历后期,党人已经尾大不掉,把控了朝堂。 万历皇帝被抹黑到了极致。 实际上,万历对于太子一门的保护,是极其重要的,若不是万历的授意,朱由校、朱由检可能早就没了。) 明代太监,接受了最好的教育,自然懂得报答君恩。 哪怕后来因为牵扯进了王安事件,被贬南京养老,曹化淳依旧不曾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这也就是曹化淳以自身退隐为代价,替崇祯皇帝训练勇卫营的原因。 第1400章 腹黑皇帝坏事做了太多,又露底啦! 曹化淳赌上了自己的前途,却没想到,自己一手训练出的保国强军,却被内应外合之下,几乎全军覆没。 万幸! 天不亡我大明。 陛下一步跳出北京城,带着寥寥百员忠臣能将,竟然再造华夏! 眼看着大明越来越强盛,曹化淳激动地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站在皇帝身后另一边的王承恩,也是眼泪长流。 天佑华夏! 天佑大明啊! 眼见了今日大明的强盛,哪怕是现在就被冥王勾了魂魄,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两个老太监,哭成了一团。 主位上的朱由检,却是叹息一声: “唉! 仔细想来,朕猝闻圣人后裔满门被屠,心中悲哀之下,实在是太过愤怒了。” 陈奇瑜递根木棍,朱由检就顺杆爬了上去: “黄闯子不但有大义,还有仁孝啊! 朕依旧记得,黄氏本我大明一军户。 因为家里贫穷,黄母不得不依靠酿酒为生。 黄闯子自幼投身军旅,初次上阵,就斩杀数名真鞑子。 拿到了赏赐银,黄闯子没有花天酒地,反倒是全数交给老母,孝敬母亲。 这是我华夏一直都在提倡的道德典范啊! 古有二十四孝,黄闯子之举,远超彼等太多矣! 其后,黄闯子被调入勇卫营,为朕四处征战,保我江山。 这是大义!” 朱由检这么一说,群臣不由想起了黄得功的生平过往。 是啊! 黄得功不但孝顺母亲,还有杀敌报国之壮举。 此等豪杰,区区一个二十四孝,何以彰功? 这是要入了凌烟阁的豪杰啊! 一时间,群臣纷纷感慨万千。 “罢了,罢了!” 朱由检摆摆手: “苍天不负朕,赐我麒麟儿。 理该大赦天下。 但是,国家前番久经动荡,甘做汉奸,乱我华夏者众多。 此等败类,自然是不能赦免罪过的。 既然如此,朕就特赦黄得功等原山东五万驻军。 以为小皇子祈福。” “陛下圣明! 臣等替黄将军及五万将士,拜谢陛下大恩!” 上千官吏、匠人,齐齐弯腰。 人群里,陈奇瑜苦笑,心里默念道: ‘陛下呐! 您露底了啊! 当初,您可是只处罚了三万人。 眼下这又特赦五万人…… 这不是在告诉人家,你早前就是故意让黄得功带着五万大军,去亚墨利加的嘛!’ 然而,朱由检的这个“语病”,群臣故意无视了。 能够当官的,都不是庸才。 说什么饭桶在机关,那只是没有利益罢了。 真要是事关切身利益,人家能玩转整个世界。 不管皇帝是无意“口误”,还是真的一不小心,表露了“真迹”…… 白手起家,重建华夏的皇帝,不是朝臣能够撼动的。 “吾皇圣明!” 呐喊声盈野。 …… 原本既定在午时正,升空投弹表演的飞行编队,被滞后了大半个时辰。 然而,飞行兵们,却丝毫没有怨言。 红色令旗挥舞,飞行表演开始了。 有了朱由检的指点,这个时空的“冯如一号”,再也不是历史上那简陋的模样。 虽然为了最大程度的减重,并未全机蒙上铝皮,仅仅是做了帆布包裹,观测窗则是钢化玻璃。 但是,大明版的“冯如一号”,已经有了二战时期鼎鼎大名木架“蚊式轰炸机”的雏形。 而作为护卫编队的战斗机“天兵一号”,采用的外形,则是战功赫赫,却名声不显的苏式木质机——拉五。 当然,因为朱由检并不知道两种机型的详细图纸,因此,只是稍微有些形似罢了。 “砰!砰!砰!” 三声礼炮,地勤跑到机头,使劲搬动螺旋桨,发动飞机。 “呼呼呼!” 螺旋桨带动的风声越来越大。 铺设着水泥的跑道,看似一尘不染,却掀起一片灰尘。 漆着红色油漆的醒目跑道上,三艘胖一些的冯如一号,缓缓开动,逐渐开始加速。 速度越来越快,强劲的气流,带动机头开始逐渐翘起,下一刻,机身一跃,腾空而起。 三架冯如一号率先升空。 “飞起来了! 真的飞起来了!” 欢呼声雀跃。 呐喊声如潮。 紧随其后,二十一架“天兵一号”战斗机,也滑入空中。 观礼台,欢呼声不断。 二十四架飞机,开始在空中编队。 每辆轰炸机,都有七艘战斗机护航。 两辆战斗机领航,四辆分列左右伴飞,一辆断后。 二十四艘飞机,铺满了天空。 虽然在这个时代,大明飞机是划时代的存在,完全没有对手,朱由检却已经开始了编队训练。 天空。 徐正明驾驶着编号为“轰-001”的冯如一号,看着玻璃窗外,那柔软的白云,心中激动地无以复加。 想当初,他驾驶着简陋的栲栳椅,滑越一条小河、一座小桥,就激动地难以自已了。 然而,航天终究是需要大量资金支持的。 眼瞅着家业被他败尽,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航天梦。 就在此时,他想起了传闻。 坊间都在流传,新建大明的崇祯陛下,重用杂学人才,只要考核合格后,无限金钱支持。 怀揣着飞天梦,徐正明忐忑的来到了汉都。 然而,本岁的恩科已经结束。 他身上的盘缠,越来越少。 为了赌一把,徐正明做出了让他一辈子都引以为傲的举动—— 去堵皇帝的车驾! 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没想到,他成功了! 陛下果然如传闻那般,爱才如命。 他被特招进入了大明皇家大学城墨家学院。 并且,陛下不惜动用大军,将他妻子家人,护送至汉都,还分配了房子,提供了就业。 在经过枯燥的填鸭式教育之后,徐正明终于出师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以一个研究员的身份,埋首飞天梦。 没想到,陛下竟然为了他,特意开设了航天专业。 并且许诺,只要他做出政绩,就会将航天专业,设立为“大明皇家万户航天大学!” 就这样,徐正明成了晋升最快的恩科举子。 短短三个月时间,徐正明属下不但有了几百名科技人才,还担任大明皇家万户航天大学的首任院正。 第1401章 来自大明的飞行表演 而校长,则依旧如例,是皇帝亲自兼任。 徐正明打定了心思,哪怕累死在任上,也要完成了飞天梦! 只有这样,才能报答皇帝的恩德。 伴随着飞行实验的突破,他的航空学院旗下,逐步设立了材料学科、动力学科、设计学科等十余个科目。 学员已经高达两千余人。 而他的肩头,也已经悬挂了一枚鎏金将星肩章。 这是新军服配套的从三品将官肩章。 坐在驾驶位的徐正明,思绪翩飞。 这一年多的过往,就像是坐下的大飞机一般,让人难以置信。 然而,却又偏生发生在眼前。 下方,出现了一条波光粼粼的银带子。 徐正明知道,那里就是汉江。 发动机呼啸,两三里之宽的汉江,没有多久,就飞过去了。 在前方,是一大片连绵的高山。 高山之中,有一片山脉格外高大,山脊纵横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之状。 徐正明知道,那就是房县了。 领航的天兵一号,开始转向。 一大群飞机,绕了一个大圈,朝着汉都呼啸而去。 渡过了汉江,眼前的低矮丘陵中,出现了一大片高楼大厦。 玻璃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徐正明扭转视线,不再看向地面。 周围的山包上,空中飞着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热气球,宛若地面生长出来的糖果。 热气球呈环形布置,将汉都围在了中间。 “天啊! 这么久以来,我竟然不知道汉都竟然这么大!” 徐正明懵了。 平时他去皇宫,都是乘坐火车前往的,自身又是个埋首机械堆里的理工男。 从不逛街的徐正明,看着脚下那庞大的城市群,惊呆了。 “原来,这就是汉都啊! 这规模,怕是周长最少也有几百里了吧?” 就在此时,领航的天兵一号,忽然摆了摆翅膀。 徐正明收起心思,他知道,这是要开始进行遇上了假想敌,模拟作战了。 “拉升!” 徐正明冲副驾驶比了个手势,推动了拉杆。 “轰!” 座椅下,发动机的轰鸣猛然变大。 副驾驶推动扰流板拉手,在气流的作用下,冯如一号猛然开始蹿升。 护卫在周边的七架战斗机中,五架脱离了编队,以3+2的编队方式,汇入了大队。 15架天兵一号,开始了眼花缭乱的表演。 而另外两架战斗机,则一高一低,继续护卫在轰炸机身边。 高高的看台上,群臣已经鸦雀无声。 十五架战斗机,在空中或是猛然前行,或是翻转,或是降低…… 动作丝滑的就好似老艺人手中的皮影戏。 因为机枪的设计,还没有突破,因此,天兵一号上并没有弹药发出。 虽然朱由检称之为战斗机。 然而,天兵一号上的作战武器,也就是两把荣光手枪罢了。 只不过,得益于朱由检制定的战术先行,装备随后的科技大爆发时代武器指导思想。 含金量最高的飞行兵,各种战术,必须要先一步制定。 宁可让人等装备,不能让装备等人! 因此,飞行兵几乎每天都要进行各种战斗模拟。 回来之后,还要根据使用情况,提出自己的意见,以及不合理之处。 这些消息,会汇集起来,交给大匠人们,去再次改进。 天上飞机乱飞,地上欢呼声雷动。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眼花缭乱的表演,在群臣看来,只是单纯的飞行表演。 而在朱由检看来,大明制霸蓝天,已经成了定局。 “王大伴。” 朱由检扭头,对王承恩道: “请宋应星、毕懋康、王徵、丁伟等人过来。” 王承恩红着眼睛,哽咽着点头,疾步离去。 朱由检看着王承恩离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老太监咋了? 不就是一场飞行表演么! 怎么还哭鼻子了? 几位大匠人,就在观礼台的中轴线上。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指着天上正在各种机动的天兵一号,道: “诸位爱卿,机枪的研究,必须要尽快拿出实物。 你们也看到了,飞机这边都已经开始编队作战,你们可不能给朕拖了后腿啊!” “别的不说,你们想想看,若是在飞机上悬挂了能够连射的机枪。 咱们的飞机飞到敌人上空,只消一阵扫射…… 对敌人的打击,将会是何等的恐怖!” “请陛下责罚,是臣等愚笨。” 王徵、毕懋康等人,满脸通红。 机枪的概念,皇帝早就告诉了他们。 利用火药燃烧后的气体,完成填充子弹、抛壳、上膛等一连串动作的原理,也早就讲明白了。 然而,时至今日,却依旧只能玩的转了多管旋转超强版迅雷铳。 想要自动装填,依旧没有头绪…… 朱由检摆摆手: “这事你们放在心上就行,路要一步一步走。 朕让你们过来,只是告诉你等,若是机枪面世,我大明将会是真正那个‘日月所照皆为明疆’的大明!” 正说着,飞行表演已经到了投弹的时刻。 定时引信对于明人来说,并不陌生。 在机枪都还没有雏形的时候,粗糙版的航空炸弹,已经可以投入实战了。 只见24架飞机,排着编队,开始降低高度。 远处的山头,竖立着一个高高的旗帜。 山坡上,用石灰、草人、战壕、胸墙,构建了一处模拟阵地。 “咻咻咻!” 一枚枚炸弹,落在山头周围。 这些炸弹,虽然装药减少了一些,却都是实打实的真炸弹。 “嘭嘭嘭!” 一团团火光,弥漫在山顶。 天空中。 战斗机上的副驾驶员,已经放完了挂弹架上的炸弹。 他们按照3+2的模式,或是三架飞机作为一个作战单位,或是两架飞机作为一个作战单位,正盘旋在轰炸机周围。 而“冯如一号”轰炸机的副驾驶员,却已经爬进了机腹内。 挂上安全带,打开保险,使劲踹开投弹门。 从弹药架上取下被紧紧卡住的炸弹,扭头看向了驾驶室方向。 没有自动投弹器,只能人力了。 好在这时代飞机的速度并不快,又没有什么防空武器…… (ps: 第三更送到。) 第1402章 苟无成,毋宁死 “放!” 驾驶舱内,传出了怒吼。 副驾驶员一把拽掉引信,将炸弹丢了下去。 弹药落在山包附近,爆出一团火光。 第一架轰炸机投了弹药,摇摇翅膀,飞走了。 另外两架轰炸机,也排着队,来到靶子上空。 副驾驶挂着安全带,使劲踹开因为压强,紧紧合上的舱门,将炸弹丢了出去…… …… 虽然冯如一号,被定名为轰炸机,然而,却也仅仅是比天兵一号多携带了三枚炸弹。 朱由检之所以给首款轰炸机,取了个冯如一号的名字,起因和万户实验基地、民生汽车一样,都是对祖国豪杰的致敬。 冯如:1884年1月12日—1912年8月25日 ,原名冯九如,字鼎三,广东恩平人。(江门恩平市) 他是中国第一位飞机设计师、制造师和飞行家,是“中国航空之父”。 清政府残暴统治下,地利优势如广东,百姓也是穷困潦倒。 1895年,甲午战争过后,清政府屈辱的跪在小日子膝下,而毫不以为耻,继续对内残酷镇压。 苛捐杂税越来越重,冯家坚持不下去了。 虚岁年仅12岁的11周岁少年冯如,不得不跟着亲戚,远渡重洋,去往旧金山谋生。 也就是所谓的“卖猪仔”。 六年后。 1900年,经过六年打拼,冯如攒了钱,前往纽约,攻读机械制造,四五年时间,冯如学会了36种机械制造的原理。 并且,他设计制造的无线电收发电报机、打桩机、抽水机,广受好评,成为当时纽约一位有名的发明家。 而蓬勃发展的霉子,到处都需要机械。 只要坚持下去,冯如必然会成为一个亿万富翁。 然而,就在这时候,清政府再一次刷新了人类的下限。 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 日俄两个帝国主义国家,为了争夺在东北的特权,在中国的土地上,进行了一场狗咬狗的战争。 并且,双方都大肆屠杀中国人,无政府状态下,被统计的遇难者,都高达两万以上! 没有被统计的罹难者,何止数十万? 而清政府,竟然当做了缩头乌龟,对此不闻不问。 冯如心痛如绞。 他原本打算制造军舰,献给国家,以加强国家海防。 这时候,飞机已经成为列强中的新宠,一流列强纷纷开始仿制。 冯如觉得,制造军舰,还不如制造飞机。 清政府腐败无能,制造军舰上交,还不是成了权贵的贪墨借口,不若制造飞机! 八旗怕死,不敢开这玩意,只有这个,才能真正强国! 1906年,冯如返回旧金山,招募工人,开办了一座机械制造厂,开始搜集飞机制造的资料。 然而,1903年12月莱特兄弟试飞成功后,为了垄断专利,将一切设计都严密保管起来。 当时,他的助手都不看好,人心惶惶。 冯如斩钉截铁道: “苟无成,毋宁死!”(造不出来,我就去死。) 然而,在列强对华夏的封锁下,冯如想要突破飞机,只能从零开始。 他搜集报纸,剪裁图片,开始潜心研制。 1908年初,冯如终于独立制造了属于中国人的第一架飞机。 并且在当年四月,成功完成了试飞。 然而,就是这个飞起不到三十米,就坠毁的飞机,却让美国佬感到了威胁。 等冯如一行返回工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制造厂,“意外”爆发了火灾,焚毁殆尽! (明白了吗? 盗取了华夏一切的西方人,怎么可能看着中国再次强盛?) 冯如不得不从头再来。 1909年9月,冯如再次制造出了飞机,命名为“冯如一号”。 并且,突破西洋人的设计,不但改进了降落装置,还安装上了轮胎,这在当时,属于首创。 并且,成为后世飞机的标配。(直升机除外) 9月21日,首次试航,飞行了800多米的冯如一号,被西洋列强争相报道,并且在头版头条,发出惊呼—— “在航空领域, 中国人把白人抛在后面了!” 1909年10月28日,冯如联合在美华人,筹集5875美元,筹办了“广东制造机器公司”。 开始了大功率飞机的研制。 随后的试飞中,冯如飞机的飞行高度,高达210米,单次飞行距离,长达32千米,速度更是达到了105千米! 这在当时,可都是超越了整个西方的壮举! 然而…… 西洋列强,怎么会坐看华人超越了他们? 1910年5月,冯如位于奥克兰东九街359号的厂房,突然神秘“失火”,整个制造公司,再次被焚毁。 (这就是跪族嘴里的西方爸爸。 看看、看看,它们是多么的民主、自由啊! 它们为什么怕华人掌握了技术? 因为盗取了华夏科技才发家致富的它们,怕我们挖出了历史,报复它们啊!) 【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当时冯如的飞机制造公司,是真的失火了? 还是被盗取了资料后,付之一炬了?】 然而,西方人并不知道——华人是打不倒的! 纵然已经损失了90%的资金,并且失去了所有的机器…… 但是,华人是不服输的! 其后,冯如的飞机越来越先进,却依旧在不停的改进中。 要么不造,要造就要造最好的! 冯如始终坚持那句话—— “苟无成,毋宁死!” 1910年,冯如在美国又设计和制造了一种性能更好的飞机。 这架飞机,机翼长29.5英尺(8.9916米),翼宽4.5英尺(1.3716米),内燃机30马力,螺旋桨每分钟转动1200转。 当年10月,旧金山举办国际飞行比赛,冯如驾驶着他新设计的飞机参赛。 以700多英尺(213米)的飞行高度,和65英里(104.千米)的时速,分别打破了1909年,在法国举办的《第一届国际飞行》比赛的两项世界纪录,荣获优等奖! 第1403章 不敢或忘,英灵永在! 列强数次作对,却不能打断华人的脊梁。 不得不在当年12月,由美国国际航空学会出面,颁发给冯如甲等飞行员证书。 1911年1月,冯如再次研制出了双翼机“冯如2号”。 这是一款,当时整个世界,最为先进的飞机。 1月18日,冯如在金山市海湾的艾劳赫斯特广场,公开试飞。 飞机在地面滑行了约30.5米,即凌空而上,升至约12米高,环绕广场飞行了约1600米后,向旧金山市海湾飞去,然后返回,徐徐降落在起飞的广场上。 飞行历时4分钟。 这是一次完全成功的飞行。 美国《旧金山星期日呼声报》,用整版通栏大标题刊出:“他为中国龙插上了翅膀”。 并以巨龙、冯如飞机和冯如像作为套题图片,详细介绍了冯如其人其事。 该年1--2月,冯如驾驶飞机在海湾多次环绕飞行,其最高时速为104千米,飞行高度达200余米,性能达到了当时世界的先进水平。 前往观看飞行的中西人士不可胜数。 欧美各报报道不断。 旅美华人更是赞道:“君之名誉时已飞腾于世界矣。” 孙中山先生看到冯如的成功表演时,更是不由感叹道:“中国大有人才呀。 1911年2月22日,冯如带着自己的两架飞机,应清政府的邀请,返回国内。 然而,鞑子那是什么人? 连矿场都能给禁了,更何况是更先进的飞机! 冯如返回国内后,清政府答应他的飞行实验,被取消了,并且还派人监视冯如。 纵然两广总督张鸣岐,派遣军舰迎接冯如归来,并且为冯如划定飞机制造厂厂址和飞机场。 然而,清政府的高压下,冯如并没有一官半职,更是严禁冯如聚众表演。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幸亥革命开始了。 11月9日,广东国民革命政府成立。 冯如被任命为广东革命政府飞机长,成为中国第一个飞机长。 他立即在广州燕塘建立广东飞行器公司,这是中国国内的第一个飞机制造公司 。 1912年3月,经过3个月的努力,冯如在“冯如2号”的基础上,制成一架与“冯如2号”有些相似的飞机,在设计上,再次做出了优化。 揭开了中国航空工业史的第一页。 4月,冯如在台山县城南门桥,表演飞行,到场观看表演的群众2000多人。 这是中国人第一次驾驶自制的飞机,在祖国领空上公开的飞行表演。 1912年8月5日,经民国临时政府批准,冯如在广州郊区,进行第二次飞行表演。 那一天,广州城外的天气格外晴朗,机场的周围,坐满了前来观看表演的群众。 人群中,有人手捧鲜花,有人手持国旗,都在急切地盼望着那一时刻的到来。 中午11点左右,冯如健步出现于观众面前。 他头戴飞行帽,身穿飞行衣,显得格外精神。 在一片欢呼声中,他简单地介绍了飞机的性能,然后登上了飞机,为观众作飞行表演。 伴随着马达的轰鸣声,飞机升上了高空。 冯如驾驶着自己制造的雄鹰,在蓝天上悠悠飞翔。 飞机像一只矫健的银燕,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看台上欢声雷动,鼓乐齐鸣。 天上地下连成一体,共同为祖国航空事业的伟大壮举,而欢呼。 飞机的空中技巧表演结束后,冯如准备着陆。 灾难发生了! 因为围观群众太多,孩童乱跑打闹嬉戏。 谁都没有注意到,跑道上有两个幼童! 冯如已经开始降落…… 发动机的转速,已经降到最低。 冯如对准了跑道,做好了降落的最后准备。 突然,他看到远远的跑道上,有两个儿童正在戏闹…… 如果他继续降落,这两个幼童,必将惨遭碾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时刻,冯如猛拉操纵杆,脚踩加速器,飞机像一只发疯的雄鹰,猛然冲上天空。 这样的操作,就算是后世更加先进的飞机,都有极大的可能酿成一场事故,更何况是初期的飞机!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发生了…… 由于冯如用力过猛,飞机失去了平衡,在抖动中,部分零件损坏,飞机突然极速下坠,狠狠的砸在了草地上。 周围的观众,像潮水一般向着冯如涌来。 当他们把冯如从飞机的残骸中救出来的时候,冯如的头部、胸部、腹部等都受了重伤。 观众噙着泪水,把冯如送到了医院,经抢救无效去世。 这一年,冯如只有29岁 。 弥留之际,冯如仍然心系祖国航空事业。 他把失事原因简单地告知助手,并勉励他们: “勿因吾毙而阻其进取之心,须知此为必有之阶段”。 1912年9月24日,广州各界军民,在冯如飞机坠落的地方,举行了追悼会。 1912年11月16日,第二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袁世凯下令,褒扬冯如始创中国飞行的贡献。 冯如被追授为陆军少将! 将其事迹宣付国史馆,并拨款1000元抚恤其家属。 冯如后人及其飞机厂的助手等人,遵照冯如的遗嘱,将冯如遗体葬于黄花岗。 与72烈士英灵长相作伴! 孙中山先生称誉冯如为“中国首创飞行大家”! 2009年,中国航空百年暨空军建军60周年之际,中国空军授予冯如“中国航空之父”的称号! 冯如是—— 中国飞机制造第一人; 中国飞机设计第一人; 中国飞行表演第一人; 中国飞机长第一人; 提出“航空救国”理论,并付诸实践第一人; 中国航空战略理论第一人! …… 不敢或忘,英灵永在! 这样的人,朱由检怎么能不推崇? 若不是这个时代,没人知道冯如的事迹,朱由检甚至都想以冯如的名字,来命名航空大学了! 高台上,朱由检神情肃穆,眼中噙着热泪。 看看,看看! 这就是我华夏的飞机! 看看,看看! 只要没有满清这个畜生集团,华夏就是永远的神! 第1404章 巩永固:宋人都有的东西,老子不信砸不出来了 三架冯如一号,盘旋三圈,就投完了所有的炸弹。 随后,再次编成队列的飞机编队,天兵一号战斗机开始拉升,盘旋在飞机场周围,做出了护航的战术动作。 而三艘冯如一号,则开始依次降落。 侍立一边的太监们,则指挥着士卒,登上靶场,开始验证空战成果。 每一个弹痕累累的人形靶子,被搬到主席台前之后,都能引发雷鸣般的欢呼! 高速、机动、从天而降的轰炸…… 不论是哪一方面,在永盛朝这群骄兵悍将看来,都是划时代的突破。 这玩意,可比热气球好用多了啊! 在朱由检看来,这24架飞机的载弹量,还不如后世一枚航空炸弹的威力大呢! 然而,划时代新武器的出现,对于明人的冲击,却是无与伦比的。 高台上的文臣,彻底坐不住了。 见到皇帝走神,一个个大臣,开始“擅自离岗”,蜂拥朝着靶子围了过去。 布满弹痕的木质人形靶、焚毁大半那盐水浸泡,模拟火焰烈度的草编人形靶、代表城墙掩体的砖块…… 这些东西,无不诉说着飞机的厉害之处。 天啊! 大臣们惊呆了。 我滴个爷! 武将们傻眼了。 铁鸟不但能上天,还能屙炸弹…… 老天爷啊,真要是将这玩意拉到南京,在东虏头上转一圈…… 那,那,那…… 群臣已经不敢再想了。 那画面,实在太美好。 观礼台中央,王徵、毕懋康等人,早就心不在焉…… 他们也想第一时间,就见到飞机空袭的战果啊! 朱由检挥手,让几名大匠人离开。 看着大放异彩的飞机,正在依次降落,朱由检摩挲着下巴: ‘航母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这玩意可是真理的半径啊!’ ‘嗯,该提上日程了。’ ‘就强盗圈本土那些弹丸小国,只需要一艘航母,就能挤爆他们的卵蛋!’ …… 汉都的飞行表演,已经成功落下帷幕。 朱由检再次拨款,好让徐正明等人,继续提高技术,为大明空军的建立,做了准备…… 这一切,自是不提。 新成立的永乐省。 昔日的奴儿干都司,已经被拆分为洪武省、永乐省、北极省。 奴儿干城。 后人称之为庙街。 昨天又开始下雪了。 暴雪盈尺,地上的积雪,能埋住了大腿。 巩永固看着冰封的黑龙江入海口,远处的苦夷岛(库页岛)摇头苦笑。 修建到了一半的北海舰队军港,他已经无法抵达了。 没办法啊! 海面结冰,船只无法通行; 远处冰层太薄,又不能承受了人的重量。 “格老子的!” 巩永固吐出一口唾沫。 冰天雪地里,唾液刚刚落在地上,就变成了冰花。 “老子就不信了,前宋时,就已经有了破冰船。 老子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资源,区区一个破冰船,还能弄不出来了!” 巩永固一想到这里,当即大声喝道: “来人呐!” 护卫急忙上前。 巩永固眯着眼,沉声吩咐: “通知下去,让随军匠人,给老子研制破冰船! 宋人都能鼓捣这玩意,咱们大明还能不行了? 给老子用钱去砸~! 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冰层,能阻挡了我大明天兵的步伐。 告诉他们,只要能弄出了合格的破冰船,老子亲自给他请功! 北疆啥都不多,就是地多。 老子哪怕是去求陛下,也给他们要来百里封疆!” 巩永固、刘文炳两人,已经得到了封国,封地包含库页岛北部、勘察加半岛南部,和虾夷岛以北的半数千岛群岛。 偌大的北疆,朱由检一共设置公、侯、伯、子、男国132个之多。 黄圈位置 根据《大明帝国册封法》,这些被册封的藩国,拥有新建城池、开发地方、维持边疆稳定、处理民生治安、颁布藩国地方法规等权利。 藩国税收,一半归属国主,一半上缴大明内帑(土地、进出口税,则是上缴户部)。 但是,藩国所制定法律,不得与《大明律》相悖,同时,不违反大明律的前提下,藩国法律的最严重刑罚为五年徒刑。 朱由检册封藩国的本质,还是给华夏百姓开拓生存的土壤。 藩国类似于羁縻州,要比羁縻州受到中央王朝的管控,更为严厉一些。 如果要在历史上找了相同的操作,那就是三代时期的诸侯国制度了。 这些册封藩国之主,本质上就是大明百姓在海外的一个个定居点。 在鼓励生育的政策下,只要五十年时间,这些定居点的人口数量,就能暴增数十倍! 如此一来,大量新城镇的出现,大明就能牢牢地抓住了这些地盘。 “末将这就去!” 护卫咯吱咯吱的踩着雪,朝远处冒着青烟的大型水泥建筑跑去。 就在黑龙江河畔,永宁寺的左侧,巩永固挨着总督府,修建了一座占地三十多亩的庞大建筑群。 这里,就是永乐省的科研重地。 巩永固说的宋代破冰船,是真实历史上真实出现的先进科技船。 宋朝是封建王朝中,科技发达的典范。 南宋初年的金国人蔡珪,在自己的《撞冰行》诗中,是这么写的: “舡头傅铁横长锥,十十五五张黄旗。 百夫袖手略无用,舟过理棹徐徐归。 吴侬笑向吾曹说,昔岁江行苦风雪。 扬槌启路夜撞冰,手皮半逐冰皮裂。 今年穷腊波溶溶,安流东下闲篙工。 江东贾客借馀润,贞元使者如春风。”。 这首诗,是叙事诗。 描述的是一个宋朝商人,操着侬软吴语,与金国人蔡珪之间的对话。 蔡珪是金国的官员,这首诗创作年代未知。 但是,蔡珪是1151年的进士,随后,担任澄州判官。(在今天辽宁省海城市) 根据蔡珪生平判断,这首诗的创作年代,应该在这一时期。 也就是南宋开国皇帝,宋高宗赵构的绍兴二十一年左右。 也就是岳飞被害的十年后。 当时,南宋和金国之间,已经罢战言和,双方之间商业往来繁荣。 既然是叙事诗,说的就是亲眼见闻了。 这首诗的意思是: 诗人蔡珪,见到这艘模样很古怪,船前方的船头位置,是用铁铸造的,前方有一根长长的铁锥,伸进了水里。 在这冬季渤海结冰的日子里,船夫却不用砸碎浮冰,以供船只航行。 这艘古怪的船,反倒是依靠船帆带动船体晃动,就能破除冰面前行了。 蔡珪很好奇,就命随从询问: “你这艘船,为什么能够破冰而行?” 船夫告诉他,这是一艘新船,能够自己破冰。(依靠风力带动铁锥,破除冰面【这一点和现代破冰船原理一致】。) 船夫操着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告诉蔡珪的随从: “往年来往北地经商,最怕的就是遇上风雪结冰天气,一路上要操持棒槌,敲碎了浮冰,才能前行。 经常一双手都被冻裂,鲜血淋漓。 今年好了,有了这艘新船(破冰船),我们再也不用这么辛苦啦! 一路上优哉游哉,就像是旅游一般。” 第1405章 永乐省总督府 诗的最后,蔡珪感慨: 有了这种能够破冰前行的船,宋朝的商人,航行在渤海冰面上,就像是如沐春风一般的丝滑。 宋代的破冰船,采用的破冰原理是风力带动船体摇晃,好让船首的铁锥,破碎了冰层。 船艏用铁铸造,又能避免被坚硬的冰层,撞破了船舷。 这一点,和后世铁甲舰的思路,是完全一致的。 而后世的破冰船,依旧是又笨又重,尤其是前部,这一点和宋代破冰船,完全一致。 破冰方法有两种: 其一,利用动力,从上朝下,压碎冰层前行。 其二,利用动力和浮力,从下朝上,顶碎冰层前行。(大毛首创。原理上,这种方法最省力。)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办法,和宋代破冰船的原理,都是一样的。 ——都是借助外力,击碎冰层,以供船体前行。 唯一的区别,就是因为时代的限制,动力机械,船体大小的区别。 巩永固发了狠。 这个昔日温文尔雅的驸马爷,自从临危受命,接受重任,前往奴儿干之后,就一改昔日的作风。 北上三年来,见惯了生死的他,褪去了青涩,充实了体魄。 身为大军之主,有了收复万里江山的底气后,巩永固的身上,也笼罩了一层位高权重者的霸气。 作为皇家贵戚,又是坐拥大小岛屿25座,封地超过两千里江山的巩永固,当即下定了研制破冰船的决心。 抬头东看。 数百艘大小战舰,停靠在海港内。 虽然因为结冰,战舰无法移动,然而,那接连天际的卷起船帆,那如林的桅杆,却是巩永固的底气。 巩永固慢慢的吸了一口气,抬脚朝着总督府走去。 北地三省,暂时都是军管区。 他和刘文炳坐镇的洪武省,因为距离大海很近,气温还倒没有那么冷。 北极省那边,可是冻的不敢在野外撒尿的存在。 不过…… 巩永固看看总督府那高耸的烟囱,露出几许笑意。 有了玻璃,有了土炕…… 这北方,也不是那么让人无法接受么! 陛下说了,让他今年新年,回到京师去。 该动身了啊! 虽然从奴儿干城经由东三省南下,穿越山海关,抵达汉都的铁路线,还遥遥无期。 然而,在陛下不惜代价的抢修下,经由北海通过草原南下的铁路,却是基本已经贯通。 他赶时间的话,完全可以乘坐蒸汽火车,抵达伯力,然后赶至北海,乘坐蒸汽火车南下。 当然,依旧有数百公里的山区,是需要乘坐雪橇车的。 他也有第二条路,奴儿干城直达海参崴的铁路,已经通车了。 他完全可以先行到了海参崴,然后,在海参崴坐上战舰,绕过朝鲜,进入渤海。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刘文炳这家伙,不是说好了就在这几天汇合的么?” 巩永固用手捂住冻的生疼的鼻子。 “罢了,再等他两天,若是他再不来,我可真的就要赶紧上路了。 算算时间,再拖延下去,怕是跟不上参加今年的新旦大朝了都!” 巩永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朝着总督府走去。 永乐省总督府,是新中式制式建筑。 大明内地省,已经取消了总督的设置,恢复成了布政使管民、指挥使管军、按察使督政,如此三权分立的格局。 只有新占领的区域,才会设置总督,总揽军政大权。 每一座总督府,即是一省政令重地,也是一省军事重地。 每一个总督,都是朱由检对外开拓的重要帮手。 为了竖立华夏的权威,因此,总督府的修建,都是高大巍峨雄伟霸气无与伦比的。 高大的围墙上,每一面都有三座三层岗楼。 岗楼上,第三层是狙击手,第二层则摆放了三具口径一寸的速射炮。 第一层则镶嵌进了围墙内,只有十几个狭小的射击口,对准了外面。 洞口更是只有一寸见方,恰好足够内部的士兵瞄准外面。 射击孔内高外低,又能避免围攻总督府的敌人,将爆炸物扔进藏兵洞内。 围墙顶部,呈“凹凸状”的女儿墙结构,也就是垛口。 围墙的背后,则是比围墙低了一些的平房,环绕围墙一周,仅有前后门位置,是断开的。 平房房顶,距离垛口最低的“凹口”三尺(一米),这是为了便于火炮射击、投掷石块、抛洒金汁使用。 距离垛口最高的“凸口”,则有四尺半(1.5米)的高度,这是给士兵射击使用的。 并且,这个高度,足以掩护内部士兵的调动。 而大门位置,则有两座四层岗楼,相对而立。 采取了后装火帽定装永盛式步枪之后,明军步兵的火力,已经直逼一战前夕。 可以这么说,一个两千人防守的总督府,足以抵挡二十万西方士兵的围攻了。 因此,总督府的大门,取消了华夏原本的门洞式构建。 而是采取了栅栏式大门。 每一个大明士兵,都是宝贵的财富。 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人员伤亡,这些栅栏门,设计成了不需要门卫走出来,就能打开的装置。 简单地说,就是两侧门岗,各有两根绳索,连接着栅栏伸缩门。 栅栏门的底部,又装着小轮。 只要拉动对应的绳索,就能驱动栅栏门开合。 当然,这个栅栏门,只是日常状态。 若果真遇上了强敌来攻,只消将平时开启至城墙两侧的钢铁大门,推到了门口位置,铆定好了之后,整个总督府,就是一座要塞城池了。 围墙,只是总督府的第一道防线。 这里只是日常防御所在。 在围墙内,高达十三层的钢筋混泥土建筑,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虽然从外表看来,总督府四面装配玻璃,看似毫无军事能力。 实际上,整座总督府,不但装配的都是钢化夹丝玻璃,在将相应的玻璃窗打开之后,就是现成的射击位。 总督府内,装备了16门毕将军大炮! 钢筋水泥建筑,不但能够抵抗火炮的轰击,还能承受住了大口径火炮射击的后坐力。 第1406章 总督府的争吵 而十三层的建筑,内藏的食物,足以坚持半年之久! 朱由检在下令建造之初,就召集一众大匠人、大将军,集思广益,考虑好了坚守作战的问题。 可以这么说,朱由检统一制式修建的总督府,就是一座新型要塞堡垒! 而相对于修建一座传统的城墙式城池建筑,新型总督府建筑,更有性价比。 这就不说朱由检已经下达《大明建筑法》: “今后凡我大明军民子弟,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城池、定居点、工厂、作坊、采矿点等,修建一切居住场所,包括但不限于士兵居住的军营、工人居住的厂区、百姓居住的房屋等任何建筑,都必须采取“围屋式”建筑布局。 房屋建筑院落,统一朝向内部,对外的一面,必须按照《大明子民防守法》之统一构造式样、要求修建。 如有违者,剥夺一切已经赐予特权,并抄没家产。 三代以内,不得从事科举、从军、土地法令等一切国家、政府,主导的任何事宜。” 说白了,就是采取联排式的建筑方法,使得俯瞰状态下,呈现“回”字形、“◎”形。 而这样的建筑,天生就是便于防守的。 比如南方的“围屋”。 围屋 实际上,围屋形建筑,华夏很早就有了。 我暑假去西北的时候,在兰州博物馆,见到了一个出土的陶制西晋时期堡坞模型。 这就是经典的围屋型建筑。 当时正值乱世,北方一片混乱,这个模型,很可能就是当时堡坞的建筑式样。 出土的西晋堡坞陶模 (我国很早之前,就会在制造大型建筑前,制造小样了。 最出名的,则是宋代时期,按照一定比例,制造船只小样,让工匠放大后,建造船只。 到了明代,小样改进成了更加科学的图纸。 这一点,成了后世的必需品。) 后世留存围屋建筑最多的,是福建、两广、湖南南部等区域。 围屋的式样,有直角的“回形”、圆形的“◎形”、不规则的“且形”、“a形”…… 且形围屋 还有圆形和回形结合的方式。 不管是哪一种围屋,都是根据地形,制造的用来防御的居住型建筑。 庙街这里,地势平坦,又有黑龙江护卫,因此,巩永固就采取了“回”字样修建城池。 整个北疆三省,因为地域广袤,因此,城池基本上都修建在了平原上。 因此,采取“回”字形修建的,是普遍状态。 回形围屋 区别就是人口多的城池,“回”的“口”更多,就像是套娃一样,一层套一层。 人口少的地方,就是一个单纯的“回”而已。 这么一来,就算不要城墙,百姓们自发修建的房屋,就是城墙! 庙街这里,是整个北疆三省,人口最多的城池。 整个奴儿干城,“回字”的“口”,已经套了十二道。 组合型围屋 换句话说,就算不计算了总督府,巩永固的手上,也有12道城墙可以用来防守作战。 巩永固回到总督府,还没进了院子,就听到丁南来的大嗓门: “你这小子,一点尊卑劲都没有,老子好赖也是子爵,陛下给咱封了方圆百里的江山呢! 你就该听我的。 俗话说得好,姜是老的辣,你小子的阅历浅着呢!” “子爵咋了,说的谁还不是子爵一样! 不就是百里江山么,我也有!” 褚大壮梗着脖子: “丁叔,咱们就事论事。 我说咱们永乐省这边,天寒地冻的,想要发展,还是要优先发展了旅游业。 咱们那么多岛屿,就该修建了不同的游乐区,只有这样,才能吸引了商贾前来。 按照陛下的话,那叫打造地方特色,招商引资。 只有打出差异化,才好吸引投资! 只有商贾愿意过来,咱们才能有了人气! 商贾多了,咱们这就能发展起来。” “咦,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 当年可是你这些叔伯们,将你养大的。 我还是那句话,咱们这边自然资源丰富,就该打出旗帜—— 只要有人愿意搬迁过来,不但按照陛下的规矩,给予土地,咱们还要将有限的资金,拿来扶持他们。 只有基本盘盘活了,人口多了,咱们才能建设好了永乐省! 只要人多,还愁没了商人? 商人都是逐利的,有钱赚,不需要咱们吆喝,他们自己就要屁颠屁颠过来!” 丁南来毫不示弱,甚至拿出了曾经养育褚大壮说事。 褚大壮缩了缩脖子,只好摆事实讲道理: “丁叔,一码归一码! 整个北方、整个南洋都在大开发,这是多大的地盘? 比咱们大明原本的两京十三省,可是足足大了四倍之巨! 尤其是南洋,人家那边气候的优势,可是比国内还好! 咱们毫无优势。 咱们的优势,就在于地方足够大,土地资源,才是咱们真正能够区分南洋的第一要素。 我还是坚持意见,先招商,打造出别具一格的风格之后,才有了吸引力。” …… 巩永固摇头苦笑。 自从新年大朝上,陛下提出北部、南部新纳入土地,开始大开发战略之后,他这总督府,就像是菜市场一般。 一天三小吵,三天一大吵,就没个安静的时候! 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北疆真的不占优势。 这边天气太寒冷了。 新年至今,眼看就一整年了,然而,偌大的北方三省,迄今为止,只吸引来了不到两万户。 而东北三省,已经吸引了近二十万户了! 相差整整十倍! 当然,相对南洋来说,北方九省,就是小弟的小弟。 (北方九省:奴儿干三省、东北三省、蒙古三省。) 整个南洋,截止今秋暮秋底(九月),专供官场内参的《大明帝国邸报》上,刊登百姓迁居南洋户口数量——是126万户! 这还不包括迁入三宣六慰的户籍数量! 整个北方九省加起来,也就是比人家零头稍微多了一点点…… (注:不要怀疑这个数据,明初人口更少的情况下,单单移民西北的户数足足五十万户。 据统计,明初至永乐十五年间,全国共迁移军、民超过一千三百四十万口之巨! 移民比例,占据当时总人口的四分之一还多。) 第1407章 巩永固:人不足?且看我如何掀起淘金热! 奴儿干城外,无尽战舰停靠海港。 城池之内,百业繁茂。 北疆什么都不多,就是资源多。 短短三年,庙街这里,再次恢复了昔日的繁荣,甚至,更胜一筹。 干货店、木材店、药材店、皮草店……这是大明商人,前来收购本地土特产的商铺。 玻璃行、生活用品行、烟草行、农具行……更多的,却是贩卖大明工业产出的商铺。 整个庙街新城,已经成了北疆三省的经济中心。 这里虽然比东三省冷了一些,却又比洪武省要温暖很多。 因此,庙街附近的北海(明代对鄂霍次克海的称呼),战舰云集。 这里驻扎着巩永固、刘文炳手上一半的战舰。 除了轮流驻守船上,看家的少数士兵外,大多数士兵,都已进驻城内。 大明的士兵,因为军饷充足,是以,是各色店铺,最受欢迎的顾客。 “都吵什么呢?” 巩永固笑着走进了总督府。 两个刚刚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家伙,急忙上前行礼。 褚大壮年轻,嘴皮子利索,不待丁南来说明情况,抢先道: “驸马爷,我觉得咱们今年吸引人口数量不足的原因,就在于对于商贾的扶持不够大。 咱们这边风景秀丽,完全可以按照陛下说的旅游区,来打造。 更何况,最迟明年年底,从咱们这南下的铁路,就能贯通了东三省,直接到达北京城去。 按照邸报上的消息,汉都至北京的铁路,可是在今年秋季,就简易化通车了。 因此,我觉得,只要咱们直达内陆的铁路通了车后,内地人想过来游玩,只需要一旬的时间,就能打个来回。 这可是比南洋更大的优势所在! 毕竟,相对于大海上的风浪,坐着火车过来,可是一点风险都没有。 这就是咱们的优势! 只要旅游盘活了,咱们吸引人口定居,不是事半功倍么!” 丁南来气的瞪眼睛吹胡子: “你这小子,瞎嚷嚷啥咧? 人口才是一切之本,只有吸引了人口,人家才愿意过来投资! 要是没有人口,人家钱多了烧得慌,才想着打水漂玩嘛!” 巩永固不做评价,反问褚大壮道: “那如果人口不足,吸引来的商贾,收益缓慢,又该怎么解决?” “嘿嘿!” 褚大壮鸡贼的笑了起来,一双绿豆大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驸马爷,那是好事啊! 反正咱们只拿出了土地,没有投进去一枚铜板。 商人得不到回报,自然就会想办法去内地打广告,吸引客流。 这样一来,咱们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你小子呀!” 巩永固苦笑。 感情这家伙在这个等着呢! 褚大壮长大了啊! 巩永固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先将商人套过来,然后再让商人帮他们宣传,这…… 一文钱不掏,就达到了吸引人口的主意。 这小子够鸡贼! 这个方法真好…… 但是,他有更好的办法! “你俩也别争了。” 巩永固摆摆手,朝着室内走去。 落后巩永固一个身位的丁南来、褚大壮两人,相视一笑。 就知道! 他们就知道! 驸马爷一定早就想好了办法。 刚刚打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褚大壮赶紧关上玻璃门,以免冷气进来。 壁炉红彤彤,屋内热的人恨不得穿了单衣。 巩永固刚进了屋,冰凉的手脚,就暖合起来,后背上隐隐还见了汗。 他急忙开始解扣子。 丁南来上前,帮着巩永固脱去了军大衣。 褚大壮则蹲在壁炉边,又填进去几根木柴,让火炉更旺了一些。 在遍地都是原始森林的永乐省,根本不愁取暖的木柴。 这边的煤炭,也遍地都是。 只不过,煤炭容易中毒,因此,北疆的壁炉,烧的都是木柴。 巩永固脱下沉重的加厚军大衣,又脱去了棉袄,这才从书架上拿出一副地图,招呼两人过来: “你们看,这是这三年来,咱们发现的金矿银矿。” 这些数据,早就在褚大壮、丁南来的心中记着呢。 又哪里不明白? 两人却配合的伸过头去。 巩永固指着地图上的标示着金银矿场的图标: “我今年返回汉都,就会奏请陛下,在报纸上大肆宣传北疆三省。 我会在报纸上,刊登了消息,就说咱们这里金银遍地。” 巩永固一拳砸在地图上,满脸莫名的笑容: “我要让整个内地,掀起一股前往北疆淘金的热潮! 这玩意鼓捣好了,比咱们费劲巴拉宣传一百遍、一千遍,还有作用!” “登报纸?” 褚大壮、丁南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撼。 《大明皇家日报》、《大明皇家晚报》,可是堪称人手一份。 根据邸报上的消息,这两份报纸的发行量,已经单日稳定在五百万份以上。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实在太偏僻的山区,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报纸。 如果在报纸上刊登了消息…… 那么,他们还用发愁吗? 前来北疆淘金,必将成为每一个梦想发财之人的必选啊! “不愧是驸马爷! 您这一手,真高!” 褚大壮、丁南来齐声称赞。 巩永固摆摆手: “你们留守家里,虽然咱们干掉了罗刹人,但是,家里也要有人守着的。 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给咱们总督府外的告示墙上,张贴一些奖励通报名单。 不要做的千篇一律,要让人有了锲而不舍的探索欲望。 比如,谁谁谁原本穷困潦倒,就因为提前一步,前来北疆探险,在某地发现一块狗头金,因而暴富,在咱们这开办了一个林场,从此吃香喝辣。 我记得,这是今年夏天的事情吧?” 褚大壮点头: “那小子是山东来的苦汉子,活不下去了,才北上的。 发现了狗头金后,他在伯力那边,开办了一个伐木场,目前已经雇佣了十几个工人去伐木呢!” “看看,这不是现成的宣传借口嘛!” 巩永固哈哈大笑: “咱们要做的,就是宣传有人听到这个消息,赶紧去那里查看。 他一路如何经历多少致命的危险,数次险些遇难…… 但是,他始终不放弃,一心想要暴富。 最后,果然发现了大金矿。 上报之后,得到男爵赏赐的事情。” 第1408章 巩永固鸭梨山大 丁南来眨巴几下眼睛: “驸马爷,咱们这边,发财的的确很多。 但是,好像…… 没有你说的这样的人吧?” “蠢!” 巩永固嘿嘿一笑,浓眉大眼的驸马爷,满脸都是狡猾: “咱们这边,之前不是有军卒发现金矿,上报之后,得到陛下男爵封国的赏赐么!” 两人频频点头。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这,可是好几个人呢! 别的不说,就老金沟那座金矿,不但封了几个男爵,更是还有人得到了子爵的高位! 那可是方圆一百里的封国啊! 陛下也知道北疆这边的苦,因此,特别规定北疆九省,凡军功奖励,一体翻倍计算。 同样享受翻倍计算待遇的,还有乌斯藏。 只不过,乌斯藏一直都臣服大明,就算大军已经退出了乌斯藏,却依旧进贡不断,陛下也就没有朝那边派遣军队。 发现金银矿藏,是按照军功来给予奖励的。 待遇翻倍啊! 也就是说,就这个子爵封国,在南方只是赐予十里方圆的土地,而在北疆,就是二十里方圆的面积了。 这——已经相当于一个小型县全境了呢! 也正因为这样,巩永固、刘文炳麾下的士卒,明明可以调防内地,却没人愿意走。 谁不想搏一搏,为后人挣一份前程的呢? 华夏人素来有个传统——辛苦一辈子,为儿为女攒家业。 巩永固桀桀笑了,满脸都是奸诈: “你们去找他! 好好串联一下,让他配合咱们做个宣传。 将他的事迹,移花接木过来。” 丁南来、褚大壮两人眼睛猛然亮起: “驸马爷好办法!” 巩永固轻笑: “人都是喜欢钱、喜欢权的。 这种历经艰险,最后位列朝堂的暴富故事,谁不做梦都想要呢? 你俩要记住了,只要宣传到位,北疆三省哪怕再冷,也不会少了前来寻求暴富机会的人! 人多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最后选择定居北疆,咱们这边也能发展起来。” “还是驸马爷高!” 褚大壮、丁南来两人,伸出了大拇指。 看看,这就是差距。 怪不得人家是驸马爷,还得到了公爵国。 而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子爵国了…… 巩永固端起茶杯,润润喉咙,他放下玻璃杯,咧嘴一笑: “就这么办! 我回汉都,在报纸上宣传,你们这边,一定要将通报做好了! 记住了,这玩意一定要做旧。 要让人一看,就能发现有新有旧,有先有后。 必要时候,还可以拉人来现身说法么!” 当天晚上,就在总督府士兵,即将轮班吃了晚饭的时候,姗姗来迟的刘文炳,终于赶到了奴儿干城。 总督府大摆宴席,为从极北之地洪武省赶来的新乐公刘文炳接风洗尘。 第二天一大早,刘文炳和巩永固两人,带着一千士卒,开始南下。 洪武省因为紧邻北极,因此,还没开始修建铁路。 而奴儿干这边,可是永乐爷当年下西洋战舰木材的来源地,朱由检自然第一时间,就下达了制造铁路的命令。 两人合计一番,觉得还是乘坐火车,直接赶往伯力。 然后乘坐雪橇车,抵达北海。 明朝时人对贝加尔湖的称谓,更多的还是小海。 航行全球,见惯了大洋的他们,自然不会将这个内地湖,称之为大海了。 只不过,就像明人对外,非官方状态时,只会自称“唐人”一样。 明人私下里,对贝加尔湖的称谓,依旧是采取了前人“北海”的名字。 龙州至北海的铁路线,已经全线贯通,虽然靠近北海的几百里,只铺设了简易铁路。 然而,这条绕行上千里的路线,却是用时最短的。 这一路上,要经过了捕鱼儿海(贝尔湖)爵爷——那个万里归途中,机缘巧合之下,拿到阿济格脑袋的巩富贵封地。 当初那个奉命投毒,命悬一线,意外侥幸不死,却独身一人,踏上万里归途的幸运儿,已经高居大明伯爵高位! ——陛下亲赐“大明万里归义伯”! 说起来也是好笑。 因为锦衣卫身负监视百官的任务,是以,锦衣卫暗探,遍及天下。 巩永固迎娶乐安公主的时候,按照惯例,锦衣卫暗探巩富贵进入了驸马府。 从此,以驸马府家仆的面目示人。 没想到,时至今日,巩富贵这个昔日的“仆人”,反倒是与巩永固这个“主人”,只有一步之遥了。 巩永固只觉得亚历山大…… 巩富贵已经是大明仅有的三个“赐名”伯爵,而他,仅仅只是一公爵罢了。 真要是再不努力,被巩富贵超过,那可就丢大了人…… 庙街出发的蒸汽火车,只是一天时间,就赶到了伯力。 前方的铁路已经停工,巩永固一行,换上速度快的雪橇车,朝着捕鱼儿海赶去。 只带了一千个人的巩永固、刘文炳两人,浑然不知,前方正在经历一场鏖战。 冰天雪地里,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 若不是北疆大军全军标配墨镜,一到了冬天,因为白雪致盲着,都不知凡几! 好在干掉了那群不干事,只祸害朝廷的众正之后,就算依旧维持整个人类史最低的税率,大明也富得流油! 无他! 没了贪官污吏,就大明这可怜的——只有不足三百万吃政府饭的政治结构…… 两三亿百姓,养不活三百万闲杂人等,那才叫有鬼了! (别怀疑,明朝吃公家饭的,包含藩王、衙役、军队在内,不足三百万人数。) (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官民比例如此之低,大明最后反倒因为没钱而穷死? 这就要问问那群当官的干了啥了! 人家人人家里好几座园子,大明不穷死,才是有鬼了! 明末清初大汉奸之一的谢三宾,有人知道不? 他是钱谦益的门生,崇祯八年,就辞官回家,官职最高时,也才只做到了从四品的太仆寺少卿。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家里最少有“天赐园”、“燕子庄”、“寄园”三座庞大的园林。) 第1409章 罗刹人来了?卧槽,干他! (这还不包括谢三宾家里,更有无尽名贵的历代藏书,以及大量古玩字画! 这才是最值钱的! 众正们这么多赵家皇帝也玩不起的“园子”,明朝能不穷死么! 社会没有大变革,财富都是固定的,当官的多吃一点,朝廷就要拮据一分。) 朱由检重建朝廷,严禁那群“众正”当官,大用吏员,架空官员。 更是建立了严格的监督体制,还推动《官吏财产申报法》、《管理财产公示法》。 再加上锦衣卫、东厂、廉政司、反贪局、暗卫等谍报组织的大力发展,朝廷不有钱,才是真的有鬼了! 这还不说,新科技的出现,社会财富,正在急剧增长。 原本,在实质货币(贵金属货币)时期,因为科技的发展,制造出了一系列的高价值商品,会造成货币通缩。 (这就是跪族嘴里的通缩原理) 【实质上,这就是屁话! 因为现代纸币,本质上是科技品。只需要开动印钞机,配合一系列手段,就能化解了通缩。】 在信用货币时代,政府想要解决这个难题,还要经过好几道手续转化。 而朱由检所处的是什么时代? ——贵重金属充当货币的实质货币时期啊! 朱由检只需要通过政府主导的一系列手段,分发钱币,就足以化解这个难题了! 而——从——豪门家中挖掘出来的金银;倭寇国抢来的金银;西方强盗手中夺回来的金银;南洋、美洲拉回来的金银;北疆、南洋、三宣六慰挖出来的金银…… 这可是金山银海! 朱由检只需要以工代赈,通过工程款的方式,流向民间,就足以消除通缩的危险。 这个操作,说起来很复杂。 实质上,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有与工业品价值相匹配的钱币,就足以维持社会稳步发展了。” 朱由检有钱。 又有足以不会扰乱了钱币价值的工业品! 手中有钱,就能支撑了朱由检的大刀阔斧的改进。 新大明的军队,军需完善的程度,堪称豪华! 一千个佩戴着拉风墨镜的大军,坐着雪橇车,顺着松花江河道,一路西行。 一旬之后,巩永固一行翻越了大兴安岭南部余脉,成功抵达捕鱼儿海。 巩富贵是朱由检重点宣传的“标兵”。 他这个伯爵的封地,是所有伯爵国中,最大的一个。 从捕鱼儿海海岸起,东西南北各朝陆地延伸五十里。 捕鱼儿海长80里,宽40里。 也就是说,巩富贵这个万里归义伯伯爵封国,是一个长180里、宽140里的庞大封疆。 刘文炳蹲在堆满了积雪的界碑前,拂去积雪。 青色的界碑上,朱漆镶嵌着一行大字: “大明万里归义伯封疆。 东界026.” “终于到了!” 刘文炳摘下手套,使劲搓了搓。 “呵呵,我都闻到了鱼腥味。 巩富贵这小子,必然已经准备好了上贡的大鱼!” 巩永固抽抽鼻翼,指着西方道: “还有五十里,都加把劲,争取在中午时分抵达!” 一行人继续上路,果然,在午饭时分,抵达了归义伯爵府。 然而,想象中的大鱼大肉大餐迎接,并未到来。 反倒是归义伯封国内的一千大军,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巩富贵一见到两人到来,急匆匆的行了礼,不待两人还礼,就顾不上寒暄,急切道: “两位老上司,军情紧急,容我顾不上礼仪了。 昨天早晨,我接到了北海驻军的求援信,说是一万罗刹人,趁着暴雪的掩护,正在朝着北海靠近。 而瓦剌不里牙惕部人,已经连败三场了。 糟糕的是,十天前,草原突降暴雪,铁路线被埋了几百里,好几辆火车,都滑出了铁道。 因为风雪太大,铲雪车无法清理。 冒伯爷急调北海驻军前往救援。 北海驻军因为之前调动南下,维持铁路的运转,留守贝加尔湖的士兵,只有一个司,才区区450人马。 因此,不敢轻举妄动,立刻向我求援。 我琢磨着你们就在这两天就会到来,因此,我特意多等了一天。” 此时的贝加尔湖,是瓦剌不里牙惕部控制区。 也就是后世的布里亚特人。 在真实的历史上,大约在万历末期,沙俄流放的哥萨克,进入额尔齐斯河、叶尼塞河流域。 随后,侵入贝加尔湖区域。 瓦剌人与沙俄人打了几十年,直到明朝灭亡后,才臣服沙俄。 (你没看错,瓦剌人一直都认可大明。 包括掏了康麻子祖孙三辈的葛二蛋人,也是瓦剌部众之一。 讽刺不? 是不是和土木堡之变,瓦剌人导致大明衰败,人家强加给我们对瓦剌人的固有映像,很冲突? 然而,这就是事实!) 清初康熙打了两次雅克萨之后,不里牙惕部重举义旗,投向中国。 被康熙编入八旗,改名为“巴尔虎人”。 然而,鼠目寸光的康熙,却放弃了贝加尔湖! 将不里牙惕部迁移至贝加尔湖以东1400里的呼伦贝尔草原。 也就是捕鱼儿海(贝尔湖)和阔连海子(呼伦湖)区域。 “雄才大略”、“威风赫赫”的“康熙大帝”,任凭不愿迁移留守贝加尔湖的不里牙惕部,继续与沙俄打了几十年。 一直持续到康熙末期,贝加尔湖区域的战争,依旧不曾停止。 然而,偌大的贝加尔湖,康麻子拱手相让! 公元1689年(康熙28年),康熙授意大臣索额图,与沙俄使者戈洛文,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将贝加尔湖东部、西部、北部土地给了沙俄。 公元1728年(雍正六年),雍正授意大臣查弼纳,与沙俄使臣萨瓦,签订《恰克图条约》: 把贝加尔湖仅有的南部地区也给了沙俄。 从此,贝加尔湖完全成为了俄罗斯的领土。 这就是清蛆嘴里的海棠叶…… …… “罗刹人?” 巩永固、刘文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好哇! 正愁没军功呢! 这不是来了么。 只有一千人马的刘文炳、巩永固,闻战心喜。 至于一万罗刹人…… 皆是插标卖首之辈尔! 第1410章 火炮 想当年,他们要枪没枪,要人没人。 就是那样只凭一腔热血的局面,都全歼了整个奴儿干的所有沙俄人。 更何况今天已经鸟枪换炮的他们? 虽然因为是回京朝贡,不能携带大军前行。 但是,巩永固、刘文炳可从不怵了! 这两人,可是大明宗室里的爱国标兵! 当年那么艰难的处境,两人都为了大明而甘愿自置必死险地,更何况是现在? 按照《大明帝国册封法》规定: “公爵国国主回京,若走陆路,以此标准执行: 随行护卫,不得超过五百人,携带火炮为三寸口径速射将军炮三门、一寸口径速射炮十门; 进入内置省边疆后,三寸火炮封存当地都指挥司衙门,兵卒随行护卫; 进入京畿区域,只能携带一百军士,不得携带火炮,可以携带连发、单兵爆破装备; 进入京都,只能携带十名步枪军卒,不得携带狙击、连发、爆炸类枪械。 若封国国主,乘坐船只回京,随军战舰火炮标准不减,但,战舰数量最高不得超过五艘; 抵达内置省海岸线后,战舰停靠港湾,不得深入内陆河流; 护卫军士数量、护送条例与前者等同。 特诏勤王除外。 非诏,如有违者,除国!” 历来王朝的统治范围,都是和信息传递的时间,息息相关的。 快马加鞭,信息往来半月可至的地方,就是直辖省的最大范围;一月可至的地方,就是羁縻州的最大范围。 这就是为什么历朝历代,始终无法直接统治高原地带的原因。 因为不采取羁縻统治,一旦王朝稍微衰弱,委派的官吏,就会自立为王,形成实质上的独立。 相对之下,羁縻州,反倒是最省事的统治方式。 这就是为什么沙俄强行吞并了西伯利亚、远东地区,当地却依旧反叛不停。 而当铁路贯通之后,就成了沙俄的领土的原因。 归根结底,就是中央王朝调兵的时效性问题。 而今,大明正好处在新科技兴起,旧统治方式还在遗存的变革时代。 朱由检需要时间。 给他三十年,被明军占据的地方,终将成为大明永世不可分割的基本盘! 既然大封藩国,才能为华夏子民开拓了生存的土壤,朱由检就不得不考虑统治的维稳难题。 只有做出了严格的规定,华夏才能长治久安。 藩国,说白了,就只是朱由检的一双手套罢了。 设立藩国,名义上不绝祭祀,只是为了安抚占领区的人心罢了。 “存亡续绝”——本质上只是给与被占领地区的前既得利益者们,一个安抚人心的工具而已。 这个道理,早在春秋时代,老祖宗们就明白了。 《册封法》的出现,为的就是消除藩国的“独立心”。 在等三十年…… 三十年后,一招“推恩令”,天下皆可大同! …… 巩永固、刘文炳两人,只是回京朝贡罢了。 因此,他们带来的一千人,只携带了规定范围内的火炮。 也就是总计一寸炮20门、三寸炮6门。 三寸、一寸等口径速射炮,是新大明制式步兵炮阵列的两员“明星”。 也就是33毫米炮、100毫米炮。 这是经过实战检验的优存品。 这两种火炮,远比两寸、四寸火炮,更受将军们的喜爱。 一寸口径速射炮炮弹,全都是开花弹。 每枚炮弹内部,装填比玉米粒还小一些的圆形弹珠12颗,依靠爆炸后的弹片、弹珠杀死敌军。 主要用来短兵交接的厮杀战之前时候,轰击对方阵列使用。 一寸速射炮,全重刚好90斤。(大约相当于西方2磅炮) (参考后世某款30mm口径炮,全重45公斤。 明制一斤596.8克,折合一下,就是53.712公斤了。 因为考虑到这时代钢材强度,达不到后世的标准,因而要加强炮管。 因此,这个数据是合理的。) 90斤的重量,一个士兵背起来就能走,两个士兵扛起来就能跑。 这种火炮,既可以采取\"u\"型插销,锁在炮车上使用,增加机动性。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炮重轻,更可以将三具一寸火炮,安装在一辆炮车上,形成接连不断的打击力。 还可以和两寸或者三寸火炮搭配起来,安装在一辆炮车上,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术性支援武器。 (几门火炮共用一个炮车,是明朝万历以后,明军的经典操炮手段。 详见熊廷弼奏疏。 是否为熊廷弼首创,已不可知。) 除了能被步兵背着跑,和不同火炮共用一辆炮车之外,一寸炮的好处,远远不止这一点! 条件达不到的时候,还可以抛弃脚手架,再次减重5斤。 只拿了一个炮管,就能机动。 发射时,随便用了土石,堆积一个斜坡,就能发射了。 (明朝火炮的常规手段。) 除了转运方便,运用场景多样之外,一寸炮之所以广受好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炮弹轻便。 一寸炮的炮弹重量,只有一斤半。 朱由检推行炮兵普遍装备的战术背心,一次性可以携带五枚。 还不影响了正常行动。 若是花费一分钟时间,将战术背心的伸缩纽扣全部打开,一个士兵,就能携带二十枚炮弹,快速转进。 二十枚一寸炮弹,也才三十斤而已。 三十斤的重量,背在身上,全然不会影响了正常成年人的活动。 (明制一斤半,折合895.2克。 参考自那款30mm炮,弹重810克。 考虑一寸炮口径更大一些,因此,这个炮弹的重量,是合理的。) 因为精度高,机动方便,再加上发射需求低,因此,成为明军小股部队行动时的最爱。 自从朱由检定都汉都,开办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以来,一寸炮已经生产了六万多门! (不要怀疑,嘉靖一朝, 不说其他种类火炮,单单佛郎机,就生产了超过三万门之巨!) 一寸炮受士兵们的欢迎程度之高,就可见一斑了。 第1402章 以德服人 这是军队中最基本、最普及的火炮。 在主战军种内,甚至普及到了小旗。 成为了班级火力。 三寸口径的速射炮,则有两种炮弹: 用来杀伤敌方步兵的开花弹、用来攻击敌方掩体的特种弹。 三寸炮是比两寸火炮,还要受欢迎的火炮。 三寸炮全重只有六百多斤,配备了炮车后,一匹马拉着就能走,两匹马拉着就能跑。 若是找不到马,一头牛拉着,就能日行一百里了。 实在找不到牲口,四根木材一绑,八个人抬起来就能走。 威力大、转移方便,因而成了装备最普遍的支援性火炮。 明军的装备数量,仅次于一寸炮。 而全重只有十几斤的炮弹,更是方便易携。 一个炮兵可以背负三发,正常赶路,背负两发,就能奔跑。 这份便利性,使得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已经生产了两万多门之巨。 而两寸炮,因为自重的原因,行进时必须炮车辅助。 它的威力,却又比一寸炮大不了多少。 因此,威力更大,却又比四寸炮轻了一半的三寸炮,就成了装备普及率最高的第二火炮了。 新大明的制式火炮,以寸为单位,1--4寸,为陆军标配火炮。 只要经过改编,不管是原本的卫所军也好,还是邢夫人手中改为铁道部的建设军团也罢,亦或是正在逐步改为警察部队的原衙役…… 甚至,包括李自成的大西藩国军团、张献忠的大顺藩国军团在内——全部标配这四种规格的火炮。 当然,这是按照口径来进行区分。 实际上,一寸、两寸、三寸火炮,都有虎蹲炮版本。 (可以等同为掷弹筒、迫击炮。) 唯一不同的,就是装备的数量不一样。 朱由检是完全按照后世那只腹黑兔子的标准,来打造新大明的。 在他的规划里,之后还会出现—— 开着导弹灭火车、飞着空对地灭火导弹的消防兵…… 拥有几千门“道德神器”的气象部门…… 胆敢龇牙? 信不信老子待会就拉出几千艘渔船,船员皆是寸头青年! 咋滴? 在我自古以来的固有渔场打渔,犯法吗? 朱由检可是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不经乱战,不缺衣食,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目光所致皆华夏,五星闪耀皆信念的新时代公民。 耳濡目染,岂能少了手段? 这四种口径,只是标配…… 什么叫标配? ——只要大明旗下,都有! 这些火炮,只是陆军的标配,而不是明廷生产的全部! 战舰、要塞,以及勇卫营、京营等精锐部队,则还有5寸炮、6寸炮。 至于以上的7寸口径、8寸口径、9寸口径,则因为太过沉重,暂时还未列装。 只能小规模出现在战舰、列车、要塞上。 不过,内部命名已经出现,分别以毕将军炮、毕将军炮一号、毕将军炮二号命名。 甚至最为厉害的十寸口径——毕将军炮三号。 比如: 十寸口径的毕将军三号,就列装了郝摇旗手中的三艘战列舰。 九寸口径的毕将军二号,则是郑森手中三艘战列巡洋舰的主炮。 …… 这就是今天的大明。 只有一句话——我大明素爱以德服人。 然而,只可惜,巩永固、刘文炳只是为了回京朝贡罢了。 他们加起来只有一千人,还只有一寸炮、三寸炮。 若不然,莫说来了一万多罗刹人了,就算再多十倍,也不够的。 刘文炳携带的这两种口径火炮,各有两种制式。 一种是经过大规模改进的虎蹲炮。 也就是迫击炮。 两人加起来,携带了7门。 其中,一门是三寸口径,六门是一寸口径。 两人携带数量最多的,就是直射火炮。 也就是传统的轮式火炮。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加农。 火炮虽然少,巩永固、刘文炳却巍然不惧! 因为,他们的炮,射速快! 当毕懋康突破了火帽之后,撞击型点火方式,就取代了传统的引线点火。 在朱由检的指点下,虎蹲炮被大程度的改进,不但增加了螺旋调解的双脚支架,更是更改了发射方式。 真正的迫击炮,出现了。 33毫米的口径,威力很小,但是,这种小口径火炮,却是明朝的标配。 七门虎蹲炮在手,哪怕罗刹人挖了战壕,也能将他们送上西天! 虎蹲炮,打的就是掩体后的敌人! 是不是很好奇,为何这种小口径火炮,却成为明军大规模装备武器呢? 这是有原因的。 康熙年间重修的《萧山县志》,记载了嘉靖33年--38年间,明军地方卫所军小型火器的装备情况: “铁九龙铳、铜佛郎机、铁铜鸟嘴(铳)、喷筒、铁喷筒、铜连珠炮、铜碗口炮、铜锄头铳……” 萧山县志 单单地方守备部队,嘉靖年间装备的小口径火炮种类,就高达8种之多! 山西出土的明代小炮,注意,下面是鼠标垫 这还是萧山这样的内地军备松弛地区。 要知道,这些地方的卫所兵,甚至过的像叫花子一样。 那么,更加精锐的边军呢? 他们的火器配比程度,将会是何等之高? 到了万历时期,万历皇帝火器研发的左膀右臂叶梦熊,创造性的提出了“火炮机动化”理论。 【叶梦熊是将火炮安上炮车,并形成定制的第一人。 万历的另一个左膀右臂,是火枪专家——赵士桢。】 轮式车炮,开始成为制式装备。 将火炮搬上炮车——大明再一次成为世界军事的领头羊。 而这一点,西方直到拿破仑崛起之后,才开始普遍给火炮配备炮车。 大明再一次领先西方200多年之久! 自此,炮车开始大规模装备在明军序列内。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说白了,这玩意,就好似中门对狙。 你用枪,我就用炮! 我的狙击榴弹枪,难道就不是狙击枪嘛! 说什么火力不足恐惧症? 老祖宗早就这么玩了! 你用火枪,我用火炮降维打击。 这就是华夏古人的战术思维! 在这个理论的支撑下,熊廷弼经略辽东时期,单单炮车,就制造了4200余辆。 熊廷弼奏疏 也就是他奏疏中的五千辆双轮炮车。 第1403章 身怀轩辕血,岂容干戈束高阁 熊廷弼采取叶梦熊的办法,一辆炮车安放两、三具小炮。 为的就是你开枪,我开炮! 降维打击,炸死你! 泰昌元年十月,熊廷弼在【奉旨交代疏】中: 熊廷弼称——除原有军械外,已经新造二百斤以上的的灭虏炮几百门,一百七八十斤的灭虏炮三千多门! (详见《熊廷弼集》卷十一,前经略集第五。) 这可是1620年啊! 五千辆大明版“自行式火炮”横行,什么样的敌人打不下来? 然而,大明真正的敌人,来自内部! 内部有鬼,纵然无敌又怎样? 说白了,熊廷弼之所以被斩首。 起因还是——因为他的态度。 谁让熊廷弼大声嚷嚷——“守辽不可用辽人”呢? 那可是辽东啊! 公然喊出——“万历皇帝老儿,你再敢对江南收税,我们就要投向女真了”的辽东啊! 辽东人,不单单是辽东人。 说白了,辽东兵,不过是人家某群人养的打手罢了。 老祖宗赐予华夏族群,全球最高的脑容量,被某群人拿来玩了“养寇自重”的把戏。 帝师孙承宗——不亲自上疏请求逮捕熊廷弼,才是有鬼了! 果然,熊廷弼一下台,辽东彻底尾大不掉。 在大明帝师孙承宗的主持下,大明马奇诺防线,横空出世,生生将明朝拖死! 连税都收不上来的大明,单单辽东,就丢了上亿两白银,能不灭亡嘛! 上亿白银的背后呢? 粮食、军备、铸造武器的开销、士兵的抚恤、培养将领、文官的花费…… 这些隐性支出—— 没有十个亿打底,能成吗? 钱去了哪里? 不要说钱变成了货物,大军战败,“丢”给了女真人。 要知道,转移的只是人类的劳动产出。 实质意义上的钱财,自从诞生之日起,就是不会被消耗的。(信用货币,本质上只是统治者的工具,是要除外的。) 这最少十个亿的金银,到底去了哪里? 还不是进来那群人的腰包! 看看人家人手几座“园子”,就能明白大明灭亡背后的本质了。 …… 刚刚行进数千里,抵达捕鱼儿海,还来不喘息,巩永固就得到了罗刹人到来的消息。 纵然十倍强敌就在眼前,他却浑然不惧! 他已经投身军旅,就该横刀立马,为我大明跃马扬鞭。 些许西夷,不过是跳梁小丑,怎可在我华夏面前放肆。 身怀轩辕血,岂容干戈束高阁! 若死…… 就让我—— 征战沙场人不还,将军阵前马裹尸…… “干了!” “干他们!” 刘文炳、巩永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敌众我寡? 自从甲申之变,临危受命以来,两人就没打过富裕的仗! 今日诺大的北疆三省,就是三人刀头舔血、死神肩上跳舞,硬生生夺回来的! 纵然十倍强敌在侧,也不能让两人退避三舍。 “两位上官决定好了?” 巩富贵双手拢在袖口,看着两位老上司,嘴角含笑。 巩富贵早已视死如归。 自从加入锦衣卫暗桩以来,他就做好了为大明赴死、为君父尽忠的决心。 苍天有眼,陛下重振旗鼓,再续大明。 既然今日我巩富贵已经位居伯爵高位,已经给子孙留下一座江山…… 这一切,都是白赚的。 今日,强敌在前,那就效死吧! “哈哈!” 巩永固、刘文炳大笑: “你这小厮,真当我二人舍不得这眼前的繁华吗?” “小子怎敢腹诽两位老上司。 巩富贵不过是底层小吏出身,今日能够坐拥千里江山,已经是得天之幸。 巩富贵纵然战死,也是笑着死的。 小子只是觉得,两位老上司却是不必卷入其中,只消将兵马拨给小子就好。” 巩永固和刘文炳乃是多年老友,两人互为刎颈之交。 两人一心为国,更是没有勋贵的架子,时常深入民间,体悟民生疾苦。 因而,被京师百姓视为“戚畹之贤者”,以“刘巩”并称。 巩富贵作为巩永固多年家仆,自然知道两人的脾气。 他说出这番话,也只是觉得,面前局面过于危急,想要保了两人而已。 刘文炳哈哈一笑: “就算老子只是带了20门一寸口径轻便步兵炮,6门三寸口径炮,没有大规模火炮的支撑。 但是,打几个罗刹人…… 需要火炮吗?” 刘文炳很豪迈。 什么一万罗刹人,根本不在他的眼窝里。 巩永固则更加直接,也不说什么决心,只是淡淡的追问: “可有准备了吃食? 先让儿郎们填饱肚子,然后咱们就立刻出发!” 巩永固、刘文炳两人这话一出,巩富贵瞬间明白,这两位老上司,自己是劝不了了。 他也不是墨迹的人,当即就暗暗打定了就算是战死,也要死在二人之前的决心。 嘴里却道: “怎敢让两位老上司饿着肚子。” 纵然军情急迫,巩富贵却也明白从他这里赶至北海,还有一千多里路呢! 大军后勤,岂能不提前解决好了。 “我早已准备好了——足够五千大军半个月食用的鱼肉干。 我这里,别的没有,鱼却是管饱的。 今年冬捕,三百斤的大鱼,我都捞了几十条呢! 就这,还只是随意下的网。 两位老上司前来,巩富贵岂能让兄弟们饿了肚子。 两位老上司请看,院子里都是大铁锅,满满的全是肉!” 巩富贵指着白雾浓郁,香味不散的伯爵府,笑了起来。 “不愧是老锦衣卫。” 巩永固拍了拍巩富贵的肩膀,却扭头看向1000兵卒: “全军听令: 二级战备标准,全军即刻进食,一刻钟之后,开拔!” 军情紧急,巩永固自动接管了整个大军,下达了命令。 …… 今年冬天,是个暖冬。 往年这时节,小海(贝加尔湖)附近,早就冰雪三尺了。 然而,今年却只下了薄薄的两三场,连枯黄的牧草,都没遮住。 待太阳升起,就化作了水雾。 雨雪之小,连草根的泥土,都没能湿润。 急剧变化而反常的小冰河时期气候,为罗刹人提供了便利。 第1404章 东方剧变,已经传回西方 趁着冰雪尚未覆盖大地,一万多名哥萨克流放者,艰难跨越了漫长的西伯利亚汗国旧地,来到小海附近。 (西伯利亚汗国:大明称之为失必儿汗国。 它是蒙古金帐汗国分裂出来的小国家之一。 地处托博尔河、额尔齐斯河与鄂毕河之间的广大地区。 总人口约莫二十万人。 也就是西伯利亚的西部地区,亚欧分界带那一片。 1598年,已经向瓦剌联盟之一的准格尔部【葛尔丹】投降的西伯利亚汗国末代汗王库楚汗,被沙俄秘密杀害。 这就是跪族嘴里,俄罗斯对西伯利亚,有法统权的来源。) 去年夏季,大明的变故,终于传到了莫斯科。 朱由检不惜耗费军资,让刘芳亮封锁海域,想要隐藏的消息,还是传递到了西方…… 原本东西合谋,定要逼死的大明崇祯皇帝下行天可汗,竟然逃出了必死之劫! (蒙古对明朝皇帝的称呼,就是大明皇帝下行可汗事。 详见东察合台汗国、帖木尔汗国等蒙古汗国,给大明的国书。) 不得了了啊! 逃出来也就算了。 如果单单只是逃出了牢笼,沙俄还没这么惊慌。 关键是,不但大明皇帝逃出了生天,甚至,就连那群东方合作者,也全部没了消息。 甚至,就连教廷,也失去了东方的消息! 刚刚继任的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顿时慌了神。 他立刻联络东正教廷。 1054年,基督教分裂成东西两个教派,也就是以罗马为首的“天主教”;以拜占庭(希腊)为首的“东正教。” 双方互相开除对方的“教籍”。 1453年拜占庭灭亡。 1472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迎娶了拜占廷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索菲娅公主。 宣布成为东正教的保护人,他的孙子伊凡四世,将成为俄罗斯的第一位沙皇。 这时候,俄罗斯的传教士们,以“第三罗马帝国”的国家教会和独立教会的身份,正在逐渐取代希腊正教地位。 沙俄传教士,成为整个东正教会内部,话语权最大的一位。 而东正教与天主教之间的仇视,却始终没有消失。 (直到1964年,“东正教”大主教雅君高,与“天主教”罗马主教保禄六世,在耶路撒冷见面。 次年,双方才联合废黜900年前,互相开除对方教籍的“惩罚”。) 此时,哈布斯堡在新教国家的放血下,逐步衰弱,而沙俄,却通过向东扩展,正在逐步上升。 换句话说,以沙俄为首的“斯拉夫教会”,正在试图夺走——逐步衰弱的西班牙控制下罗马教廷的地位。 再加上教会内部扶持的“新教势力”,整个基督教,已经三方分离。 西方来到了乱世,宛如东汉末年的三国时代。 彼此早已视作生死大敌。 在三方教廷势力的支持下,欧陆的战争,爆发了一场又一场。 整整打了几百年。 却依旧看不到停火的希望…… 然而,在鲸吞大明这一点上,纵然三家打生打死,打了几百年,甚至,引发了后世的两次大战。 一听到东方天子,逃出生天的消息。 欧陆上还在战火弥漫…… 高高在上“悲怜世人”的大主教们,一手主导了欧陆几百年的战火…… 转身,他们派遣的特使,就坐在了一起!!! 什么主? 什么圣经? 什么教会? 都是狗屎! 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主教们听着年幼小太监高声尖细的唱赞诗,一手夹着圣经,一手夹着鸡尾酒,开始互通消息…… 脚蹬高跟鞋,穿着白裤子的传教士,踩着遍布欧陆的血污,往来奔波几个月…… 终于,点点滴滴的消息,汇聚成了一幅画面。 ——图谋东方的行动,失败了。 整个大明帝国境内,以罗马教廷为主,新教、东正教为辅,派遣过去的上万“传教士”…… 不但再也偷不到华夏圣经,甚至,连自己也消失在了古老、神秘而富饶的黄土地上。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消息,艰难传了出来。 ——不但教廷派遣的“偷经者”,全部被秘密处死! 就连他们的合作者江南豪绅,也被封死在了大明内地。 大明天子旗下的战舰,已经封锁了整个江南沿海。 在那位东方海盗头子郑芝龙的配合下,他们的合作者,已经无法出海了。 就算趁着暴雨天气,历经千难万险,赶赴日本,经由北美洲转运的这条消息渠道,也即将被大明天子关闭。 ——因为,大明皇帝已经派遣他的臣子们,前往日本。 一个来自日本北方的小藩主松前家族,投靠了大明皇帝。 目前,在明廷的支持下,松前藩大军,已经逼近了日本京都。 两百年的努力,全没了! 损失惨重! 整个西方,成了最大的失败者。 没有一人幸免…… 罗马教廷背后的主子——哈布斯堡皇帝,损失惨重,刚刚夺取的南洋,全部被明军夺回,就连南美洲,也即将丢失。 而新教那边,也不好受——虽然这时候,以英国为首的新教势力,只是在南洋占据了一小部分利益。 但是, 整个南洋都丢失了,他们刚刚夺得的殖民地,还能幸存吗? 而沙俄…… 一样损失惨重! 眼看就要拿到东方出海口的沙俄。 转头就被明皇驸马,当头一棒,打了回去…… 如果说罗马教廷、英国佬支持的新教,损失惨重,沙皇还要看了笑话。 然而,自家也损失惨重,他就笑不出来了。 尤其是当得知大明军队重返奴儿干,不但全歼了俄军,并且在广袤的西伯利亚,设置了行省,大明皇帝还签署了《开发令》之后…… 沙皇阿列克谢更是暴跳如雷! 这是额的! 都是额滴! …… 此时的沙俄,虽然摆脱“混乱时代”,已经三十年之久,但是,在总体上仍然萎靡不振,危急四伏。 此时的沙俄,还只是一个刚刚吞下大块肥肉,来不及消化的“小蟒蛇”。 在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内,沙俄,还只是一个自保都做不到的小小贪吃蛇。 第1405章 教廷灭明计划(一) 后世那个让欧洲瑟瑟发抖的“灰色牲口”,这时代,还是欧陆上一个弱小的三流小国。 也就在北极圈附近,能够在一帮子“弹丸之地”国家圈,拳打南山幼儿园,脚踢北海养老院。 就这…… 时不时还被揍得鼻青脸肿。 在黑暗森林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内,沙俄只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甚至,对沙俄虎视眈眈的猎食者,遍布四周! 对外方面: 在北方有强敌瑞典—— 占领着从普斯科夫-诺夫哥罗德一线以北、波罗的海沿岸的大片土地,牢牢地控制着沙俄通往欧洲的商道; 向西就是世仇波兰立陶宛王国—— 占领着以斯摩棱斯克为首的一系列重镇,时刻威胁莫斯科; 西南是藩属于波兰的乌克兰,来自乌克兰大草原上的哥萨克骑兵—— 来去如风的草原强盗们,对莫斯科也是一个严重威胁(后世游戏里的草原强盗,就是取材自他们); 南面就是几个世纪内,无数次侵袭俄罗斯的土耳其藩属国克里木汗国—— 这是金帐汗国的嫡系继承者,绿化后,成为奥斯曼帝国的成员国之一,而奥斯曼帝国,是一直都在和沙俄争夺东正教教权的敌对国; 只有南方草原上,是听命于莫斯科,但是,仍然独立于沙皇俄国之外的顿河哥萨克人。 这还只是外部。 奉行农奴制度的沙俄,内部问题更加触目惊心。 在内政方面,贵族当政,朝政松弛,盗贼横行,外加国库空虚,民情疲惫…… 沙俄内部,反叛不断。 1646年2月7日(也就是去年),在莫罗佐夫主持下,大贵族统治机构——杜马,通过了新的盐税法令。 规定对盐商收取重税。 这项法令出台的目的,是为了增加沙俄的国库收入。 新盐税的税率——比市场上食盐的零售价格,还要高出1.3倍! 这件事,被称为“间接税”。 三月,莫斯科城中,发生“盐商暴动”。 暴动人群,洗劫了沙俄皇帝宠臣——莫罗佐夫的住宅,杀死了杜马书记官——奇斯特,和御前侍臣——普列谢耶夫。 沙皇虽然当时低了头,不得不取消了“间接税”。 但是,会在今年——要求民众补缴实行“间接税”那两年,未征收的直接税。 1648年(也就是明年),暴动将会进一步升级。 (这件事,会是朱由检版《中俄尼布楚条约》中,大明拿回失必儿汗国【西伯利亚汗国】统治权的沙俄内因之一……) 暴动的起因是——民众拦住沙皇车架,递交停止征收“补缴税”的请愿书。 在沙皇的授意下,侍卫当场驱赶群众。 于是,愤怒的百姓,冲进克里姆林宫。 而因为沙俄已经拖欠军饷许久,因此,奉命镇压的部队,拒绝向民众开枪。 随后,暴乱失控,愤怒的民众,开始洗劫莫斯科。 沙皇被逼无奈,不得不补发军饷,并许诺提升军队的待遇。 这件事,就是“全俄缙绅大会”的起因。 最后,沙皇不得不向士绅低头,通过了“无限追捕权”的《会议法典》。 也就是——对于逃走农奴,贵族拥有无限追捕权。 沙俄政坛,向着农奴制的深渊,进一步滑落。 得到利益的士绅,看似帮助沙皇维持了朝政的稳定…… 但是,这件事,又引出了“铜钱暴动”。 其后,在短短的十几年时间内,接连又有了反对沙皇的拉辛农民起义、巴什基尔起义、顿河哥萨克…… (这些事,为朱由检插手欧洲事务,提供了切入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弱小的沙俄,想要生存下去,只能通过扶持中下层军队官员,去拓展更多的土地。 四面都是强敌的沙俄,西进无门,只能朝东方扩展。 正巧,东方巨无霸——大明内部,则有一群不甘心朱家强权皇帝的世家,正在密谋推翻大明。 已经成为东正教大本营的沙俄,自然是东正教廷扶持的对象。 也就是说,此时的沙俄,实质上是东正教的俗世代言人。(直到后世,俄国依旧是东正教的代言人。) 在东正教教廷的扶持下,当西方配合江南豪绅、清廷,联合起来瓜分大明的行动,沙俄自然掺了一杯羹…… 【特注: 这就是明末沙俄东进,并控制住偌大北方的内因。】 神权至上的西方,国家只是教会的附庸。 沙俄能够崛起,本身就是东正教扩张的原因。 …… 然而,虽然沙俄吞并了失必儿汗国(西伯利亚汗国)。 但是,全国加起来,才不到20万人口的失必儿汗国,不但称不上是肥肉,甚至还更加消耗了沙俄本就不多的力量。 因为失必儿汗国,本身就是金帐汗国分裂斗争的失败者之一。 除了蒙古贵族,和被蒙古贵族拉拢的突厥人之外,整个失必儿汗国的子民——全都是没开化的野人。 还处在野蛮落后的石器时代初期呢! 甚至,足以称得上是“原始人”。 840个俄军,就能灭亡的“国家”——到底有多么落后,大家就可以想象得到了。 这样的一块地盘,沙俄想要转化成“肥沃”的国土,要走的路还在长着呢! 【特注: 直到现在,不说广袤的西伯利亚了,就连失必儿汗国(西伯利亚汗国),沙俄都没能全部利用起来。】 这一切,都是明朝灭亡背后,西方的作用。 …… 然而—— 全乱套了! 这个时空,大明换了一个掌舵人。 来自后世、又是专研明史的朱由检,虽然不知道教廷在明亡的过程中,扮演的角色…… 但是,当大明自身强硬,一切阴谋诡计,终究都是要在战场上,用实际行动来说话的! 历史上的大明,之所以倒下。 是因为体内那群买办集团。 只要能够带领明军取得胜利的将领,全被人家噶了…… 只要能够带领明朝走向强盛的官员,全被人家排挤了…… 只要能够带领明廷变强的科技大佬,全被人家弄死了…… 请问,这样的大明,能不灭亡吗? 第1406章 教廷灭明计划(二) 朱由检来到了这个时代。 身为专研明史之人,他就算不确定明朝灭亡的外部推手,却也知道怎么才能挽救大明! 借机跳出朱家人的“墓穴”,寻找被农民军打烂的“白地”,带着一群忠君爱国的“傻子”…… 干掉那群“众正”,排挤那群“买办”,封锁那群“富豪”,清理掉那群所谓的“文明传播者”传教士…… 大明浴火重生! 今日的大明,已经远超洪武、永乐盛世! 西方强盗的阴谋,宛若烈日下的泥雪。 再也无处躲藏! 在朱由检的带领下,大明不但守住了基本盘,甚至还开始反攻! “日月所照皆大明”的号角,正在吹响! 上万“文明使者”西洋传教士,被“独裁”的东方皇帝,消灭殆尽…… 对抗“残暴”大明的清廷,被围困在了弹丸之地…… 喜迎西方“真主”的“开明豪绅”,被九族消消乐…… 配合西方的倭寇国,也迎来了明军的铁拳…… …… 西方教廷两百年的努力,一朝暴露,彻底毁于一旦! 东方教徒们,不是被肉体消灭,就是被围困在了清军统治区…… 手里还没暖热的南洋殖民地,更是全面被明军夺回…… 在朝鲜吃了一个亏,害怕被报复,立刻自锁国门的日本,也被大明的“船坚炮利”,再次轰开国门…… 更有甚者,已经几百年没有亲临视察的美洲,也再次派遣了大军…… …… 全乱了! 西方几百年时间,才夺取的成果,几乎全部丢失。 西方教廷的阴谋,破产了…… 想当初,纵横欧罗巴的“上帝之鞭”,几乎将整个欧洲打成了齑粉。 靠着当孙子,才傍上蒙古人的大船。 跟着蒙古返回东方之后,西方世界,终于见到了来自天堂的技术。 从此,西方才开始摆脱愚昧,走向文明。 然而,好景不长。 不到一百年时间,朱元璋横空出世,将蒙古人打回了老家。 而西方窃取华夏技术的“传教士”,也被全部驱逐出境。 他们苦苦等待。 终于等到了明廷内部的士绅,因为不满朱家皇帝的强权,与他们联合在了一起。 西方盗取知识的“传教士”,再一次进入了天堂一般的华夏。 至今才不过短短百年时间……(1551年,沙勿略经由日本,进入台山) 正当他们要窃取华夏的一切的时候…… 朱由检再次横空出世…… 西方的谋划,成了泡影。 今日,更是作茧自缚! 他们的行动,惊动了大明皇帝…… 人家开始反攻了! 面对东方大国的全面失控,彼此仇视,斗个你死我活的三方教廷大主教们,终于坐到了一起。 虽然老死不相往来的三大基督教,一手主导了欧陆上长达几百年的战争…… “悲怜世人”的传教士,以血祭天,铸就欧陆亿万亡魂…… “神爱世人”的噎死,漠视了一场又一场的血战…… “万能”的主,连自己都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又怎么顾得上他的信众呢…… 然而,利益当头,没有人能放任东流。 虽然欧陆上的战争,依旧如火如荼。 ——但是,一手制造了这一切的教皇、大主教们,却频频开始互动。 底层人打生打死,那是为了“主”的荣光,就算全家死绝,也是为了为了真理而献身。 老爷们——只讲利益。 面对明朝皇帝的反攻,西方必须采取行动! 经过一年的谈判,在坏消息越来越多之后,三方终于“放置分歧、共同开发”…… 反射着烛光的精美餐刀,将绘制着大明土地的蛋糕,切割的支离破碎。 代表哈布斯堡利益的天主教、代表英国利益的新教、代表沙俄利益的东正教—— 三方终于做好了对大明的进攻、分配方式: 以沙俄为首的东正教国家,从陆地出兵,牵制明军主力; 以哈布斯堡为首的天主教国家,从好望角进攻大明新夺回的南洋,牵制明军水师,并伺机夺回南洋,进攻明朝本土; 以英国为首的新教国家,登陆北美,将明朝的战线拉长。 整个欧陆,在巨额利益的刺激下,开始分工合作。 如此三管齐下,必然能将朱由检生生耗死。 然后—— ——三方合兵,进攻大明本土。 哪怕耗空了整个欧陆的青年,也要将明朝消灭掉! 一旦明朝灭亡—— 沙俄获得明朝长城以北的所有疆域,并获得半个日本; 英国拿到北美洲,长江入海口,以及剩余的半个日本; 哈布斯堡则获得余下的大明疆域。 如此,沙俄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不冻港出海口,英国也拿到了被哈布斯堡视为禁脔的美洲,还能夺得了大明最富饶的江南区域。 而逐步衰退的哈布斯堡,则能吞下整个东方,弥补自身。 皆大欢喜! 至于几十年前,为了哈布斯堡而战,以弹丸之国,挑衅大明,并迎来雷霆之怒的日本…… 纵然出力甚多,却被西方抛弃了。 哪怕小日子为了西方主子爷,先是配合哈布斯堡,屠戮南洋华人,帮助他们在南洋站稳脚跟; 后又为了西方爸爸的利益,不惜登陆朝鲜,消耗明廷的实力…… 却依旧成了被宰割的牺牲品! 在白皮猪的骨子里,只有欧罗巴人,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牺牲小日本的利益…… 这不是正常操作么! 在这个计划里—— 英国、俄国,属于出力不多,获利丰厚的一本万利者。 哈布斯堡是属于主攻的一方,却又是让利的一方。 哈布斯堡不得不如此啊! 哪怕此时的他们,依旧能够单挑任何一个阵营。 但是,哈布斯堡的辉煌,终究已经日暮西山。 哈布斯堡西班牙家族,甚至连葡萄牙、荷兰,也守不住,不得不放任他们独立。 但是! 这时候,虽然哈布斯堡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然而,哈布斯堡的强大,依旧不是新教(英法等)、东正(沙俄)可以抗衡的。 因此,哈布斯堡吞下了最肥的那块肉,英俄都没有什么怨言。 反正,他们都不但喝到了一口汤,还捞到了一大块带肉的骨头。 说实话,这个瓜分大明的计划,他们本身就是打酱油的。 面对失败,在教廷的主持下,哈布斯堡心心念念的“征服大明计划”,终于得以实施。 还是整个欧洲,所有国家一起上…… …… 第1407章 龙庭枢纽 这一切,朱由检并不知道。 当然,就算他知道了,也只会轻蔑一笑。 西方阴谋夺取华夏? 对于他来说,这一切的真相,都不重要了。 阴谋之所以是阴谋,就是因为正面战场必然无法取胜不得不采取的诡计! 莫说这个已经被他拨乱反正的时空,就算是真实的历史上,又能如何? 就算在西方的配合下,清廷窃取了华夏大地,并且愚昧华夏268年,愚昧东北276年…… 然而,武昌的一声枪响,华夏再一次站了起来! 哪怕其后遭遇千年大劫,刚刚复苏的华夏,被打成了一地残垣碎砾…… 但是,只要华夏觉醒,巨龙腾飞,只不过短短四十多年。 就只有四十多年,华夏再一次屹立世界之巅! 小偷,终究是小偷! 小偷能偷走神龙的财富,却偷不走神龙的血脉! 而这份永不服输的傲骨,就是老祖宗赋予华夏民族永世屹立世界之林的唯一法宝! 华夏能经受一时的失败,能经受一世的沉沦…… 任何人也别想永生永世的奴役祂! …… 沙俄大军到来的消息,朱由检还不知道。 但是,就算他知道了,也只会一笑略过。 就算一时失败,一城一池的丢失,又能如何? 真让华夏遭受了一场失败,却能激发明军的报复之心。 十战皆胜的大明,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句话! 西方联手进攻大明? ——对于朱由检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一个让大明上下,彻底看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祖宗经典思想的机会! 西方的联手,不管是对于朱由检也好,还是对于华夏也罢,都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李自成也好,还是林丹汗遗腹子阿不鼐也罢,都在朝着西方前进。 失败了的草原人,都能先后两次,成为白皮猪嘴里的“上帝之鞭!” 更何况——李自成还在他的支持下,带着数万大军前去西方了。 真要激怒了他…… 大不了,就放纵李自成,在欧陆施行三光政策。 相信当了几十年流寇的李自成,应该会很喜欢这个打法的…… 至于林丹汗遗腹子阿不鼐…… 对于草原人来说,法宝从来都是三光政策! 这是人家骨子里自带的经典战术,根本就不需要朱由检操心。 …… 来自北海的风,带来了寒冷的空气。 久久未曾降雪的北疆,暴雪连绵。 弥漫天际十几天的暴雪,为沙俄大军,提供了便利。 在暴雪的掩护下,一万三千罗刹人,终于找到了机会。 …… 原本,早在秋季,俄军先锋官库尔巴特·伊万诺夫率领的哥萨克俄军,就抵达了贝加尔湖西北地区。 他派遣小股哥萨克骑兵,开始侦查周围的地形。 贝加尔湖的地形很是奇特,北面、东面、南面,都是山区。 只有贝加尔湖西方,是直接抵达湖边的大平原。 因为海拔和维度的原因,也只有西面的冰雪覆盖时间,是最短的。 因此,这一带,是不里牙惕部的传统牧场。 更是汗帐所在地。 俄国人这一进入,自然瞒不住牧民。 蒙古人放牧时,一个部落能够延绵上千里。 不里牙惕部是瓦剌大部之一,草场更大,囊括整个贝加尔湖周边,方圆数千里,都是他们的放牧之所。 沙俄骑兵一来,就被瓦剌不里牙惕部牧民看到了,之后,立刻层层上报。 很快,一直数百人组成的不里牙惕部武装,直奔哥萨克人小分队而去。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正要探明周围地形呢? 就遭到了不里牙惕部的牧民的抵抗! 双方遭遇的第一场战斗,以蒙古人胜利而告终。 若不是库尔巴特·伊万诺夫见机不妙,立刻撒丫子就跑,怕是就连自己,都要被按在河边,砍下了脑袋! 见状,沙皇任命的东征军总指挥戈洛文,立刻下令沙俄军撤退。 刚刚进入贝加尔湖区域的俄军,又退回了贝加尔湖西北——两千多里外的叶尼塞河区域。 当这个消息,上报到了不里牙惕部族长身边的时候,沙俄人已经跑没影了。 由于派人追着踪迹几百里,都没找到沙俄军队的存在。 不里牙惕部,就没将沙俄人的到来,当做一回事。 不是不里牙惕部不上心。 而是朱由检给出的利益太大了! 这时候,明廷筑路队,已经将铁路修建到了——贝加尔湖以南的色楞格河——单于龙庭所在。 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冠军侯北击匈奴时,单于王庭所在的杭爱山、和封狼居胥狼居胥山之间。 这里山脉低矮,草原万里。 虽然冬季气候寒冷,但是,因为山势舒缓,草原广袤,却是天然的铁路线修建之地。 更何况,只要在这一带修建了铁路,就能掌控整个漠北大草原! 而这片草原的地下,却是藏着堪称海量的各种矿藏! 正因为这些先天性的良好条件,因此,这里成了朱由检规划中的北部铁路线,南北、东西两条大动脉的汇合之地。 单于龙庭遗址 并且,将这里定名为“龙廷”铁路枢纽。 北部铁路局,有三大枢纽。 从南到北,依次是: 经由甘肃,东起连云港,连通新疆和内地之间联系的“关中铁路枢纽”;(也就是河西走廊) 经由阴山,东起天津卫,连通北疆和北直隶之间联系的“龙州(鄂尔多斯)铁路枢纽”; 以及正在修建中的经由贝加尔湖,东起永乐省,连通奴儿干城(庙街)和北极省的“龙廷铁路枢纽”。 (这条路,以后会修建了跨海大桥,直接连通到苦夷岛上。) 北部铁路局,是朱由检重点推进的大项目。 他特意知会总督整个项目推进的龙州总督高斗枢,以转运贸易货物的名义,修建铁路。 对外的借口,朱由检都想好了! ——大明遭逢大难,幸得万族心向大明,齐心协力帮助大明渡过难关。 因此,大明天子在稳定局势后,特意要奖励他的子民了! 毕竟,有功就赏、有过必罚,才是一个合格的明君么…… 这可是大义! 第1408章 高举铁路边市贸易大旗 朱由检早就放出了风: “凡在万历以来,在大明历次战斗中,为大明效力者,不论何族,只要继续臣服大明,都可以得到“边市贸易”的赏赐。” 边市贸易,可是明朝用经济手段,统治各族的利器! 不单单是大明周边,就连西方那群强盗,也想要同大明做生意。 也正因为这样,连哈布斯堡都干趴了一次,硬生生打了能让教皇乖乖听话的哈布斯堡皇帝的脸,谋取独立的葡萄牙人—— 阴谋诡计、死乞白赖,也要留在澳门。 葡萄牙人有多牛? 打了哈布斯堡皇帝的脸,这个战果有多大,可能无法让大家理解。 某地奉为上等人的摩尔人,硬生生被人家驱逐! 这就是葡萄牙人做的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要知道,这时候的葡萄牙,可是刚刚从战场上战胜西班牙,得到独立。(1640年) 更是在全球,都有自己的殖民地!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高举着火枪与长剑,侵略全球的强盗大国,却为了得到大明货物,听凭摆布。 澳门才多大呢? 区区一个村落罢了! 清朝以前的葡萄牙人,只占据了澳门的一小部分,还不足两平方公里。 然而—— 哪怕就那一个小小的渔村,每年需要上缴515两租金,外加给官场送贿无数…… 单单明面上给大明上缴的赋税,就是金华府全年商税的73倍! 如果换算成同样大小的土地,澳门承受的商税,是金华府的倍之巨! 然而,江南嗷嗷叫着税收重…… 而葡萄牙人,却甘之如饴! 甚至,上赶着送礼,也要赖在澳门不走! 在殖民过程中,杀人无数的葡萄牙人…… ——从横行全球的强盗,变成了一个“三好学生”! 哪怕大明在澳门设置官府,限制葡萄牙人的权利,对葡萄牙人制定了严格的法律…… 就算这样,也不能阻挡葡萄牙人要当“二道贩子”的绝心! 边市贸易的厉害之处,就可以想象了。 而今—— “铁路边市”出炉了。 朱由检祭出了这个法宝,公开表示要在蒙古境内,设置边市。 还直接送货上门,不用蒙古人承担了运费…… 这个消息一出——谁敢阻拦? 谁能阻挡? 这是阳谋! 阳谋无解! 要么直接起兵与明军对抗,这么做的后果,不是被明军消灭;就是被期盼大明货物的族人,撕成碎片! 要么享受一时的荣华富贵…… 这么做的后果,等于将自己后代的命运,完全寄托在明廷的仁慈上。 然而,头人们没有选择权。 谁都不想死! 对上战无不胜的明军,他们只能选择温水煮青蛙! 更何况,前来售卖货物的商行,带来了由明朝落魄童生、秀才组成的说书人…… 这些说书人手中的话本,清一色都是朱由检下令编纂的忠君爱国故事。 其中,不但有巩富贵万里归国壮举,更有朝鲜永享国祚的天子恩赐! 对抗…… 打不过! 不对抗,还有那么多专美在前的故事呢! 谁敢断言,他们就不是朝鲜第二? 再加上冒辟疆手中的归化军,成了高悬头顶的利剑…… 别说不里牙惕部仅仅只是瓦剌诸部之一了,就算是整个瓦剌,也不敢对抗! 一车又一车货物,驶入了草原。 听话的部落,享有优先购买权。 铁路线才占了多少牧场呢? 最先献出牧场,让火车从自家控制区穿过的头人,都开始穿金戴银了。 突突叫着的蒸汽机车,更是让人眼馋。 不需要点火,只要按动开关,就能照射数百丈的木壳手电筒,更是头人们炫耀的“神器”! 尤其是有些头脑灵活的头人,拿到了刚刚购买到手的大明货物,转手,就卖出了天价! 就算普通牧民,只要满足了明军规定的条件, 都能换取了想也不敢想的好处! “铁路边市”已经深入草原,成了蒙古人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这世上,只要争取了底层百姓,就立足于不败之地。 朱由检的“铁路边市”政策——这可是让所有人都能获利的大好处啊! 谁敢对抗这个政策,谁死! 巨额利益的刺激下,莫说早已分裂成了数十个部落的蒙古人了。 就算铁木真、忽必烈复活,也不敢破坏这件事! 这就是“铁路边市贸易”的威力! 当然,口号只是口号。 朱由检高喊着——要让每一个草原人,都能享受大明富贵的口号。 高举“铁路边市贸易”大旗,才好修建铁路么! 实际上,自然是不能放开供应货物的。 要知道,维持一定的供需水准,使得需求永远大于供给,大明的铁路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真要不管不顾,为了一时利益,让草原人囤积了货物,必然会招来反叛的。 因此,朱由检采取了“雷声大雨点小”的法子。 别看他嚷嚷的厉害,实际上输送到草原上的货物,仅仅只是实际需求的五分之一。 甚至,为了腐化草原头人,对于奢侈品,朱由检却是敞开了供应的。 比如民生蒸汽机车。 时至今日,草原上有头有脸的部落之主们,几乎家家都有了。 甚至,每有了改进款,这些头人,都会抢先购买。 草原上的冬季,实在太冷了。 谁不想躲在温暖的车子里,巡视自己的领地呢? 要知道,只要开着民生汽车,隔壁头人的女儿,就会钻进自己的被窝啊! 甚至,就连席梦思床垫,也成了畅销品。 这玩意太舒服了! 不累膝盖…… 其余的沙发、木壳手电筒,丝绸孔明灯,七彩哈达,纯银转经筒,琉璃神佛、柔软的厕纸…… 更是拉了一车又一车! 这些东西,都不是普通牧人,能够承受得起的“奢饰品”,却是头人们哄抢的必需品! 朱由检为了减少阻碍,也为了给头人们制造“利益”…… 因此,朱由检特意制定了让头人协助招收蒙古人干活的计划。 而工资,和普通明朝工人一个样。 时至今日,因为到处都在修建基础建设,因此,最普通的民夫,工资已经高达20枚铜板一天。 第1409章 利益动人心 为了最大程度的安抚蒙古人,以换取时间,将铁路修建完毕。 朱由检更是铸造了一批,只能用来结算给蒙古人的铜板——永盛通宝。 这款年号铜币的背面,印着“特制”二字。 只要手持“特制”钱,可以以比江南零售价,只贵一倍的超低价格,购买大明汉江商号内的一切货物。 江南地区的汉江商号,是零售价格最高的。 草原上的价格,竟然比江南还高一倍,这么一来,蒙古人岂能当了冤大头? 实则不然! 边市政策,本身就是经济战。 朱由检给出的这个价格,比以前可是低多了! 要知道,在既往边市政策中,对蒙古开放的边市,无一例外都会征收重税! 比如:铁锅、耕地的桦犁等。 卖往蒙古的铁制品,不说制定了高额的价格,单单边市征收税赋,就超过了10%! 对于明朝内地,那几乎没有的商税来说,这可是爆税了! 实际上,女真的崛起,也是因为大明—— 伴随着国家建立时间的延伸、制度越来越臃肿、朝廷效力越来越低下,官员对法律的敬畏心越来越漠视…… 因此,明朝北方边市,在对蒙古进行封锁的同时,却开放了女真。 女真拿到了大量大明的生产资料,转身高价卖给蒙古,由此而崛起。 比如在女真崛起的过程中,很是出名的“生女真”之一的“林中百姓”。 林中百姓全称是“林木中的百姓”,属于厄鲁特蒙古人近支。 这是一个泛称,大约是古时候的娄烦、扶余、丁零等族的后人。 在血脉归属上,林中百姓属于蒙古的一支,最后,却成了女真人的补充来源。 明朝封锁蒙古,却放任女真的行为,最终造就了女真的崛起。 女真人通过间接贸易,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并且通过贸易、战争等一系列手段,征服了大量部落,掠夺的人口,又进一步增强了女真的实力。 再加上帝国末期,僵硬而难以变革的制度、只顾自己不顾国家的大臣阶层…… 明朝也就轰然倒塌了。 时代变了。 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正在研发连发枪械。 从多管迅雷铳,突破到自动供弹的连发机械,最重要的定装弹早已经面世。 接下来的难度,已经不大了。 只要马克沁出现,偌大的草原,昔日弯刀挥舞的蒙古人,就会变得善歌善舞起来。 因此,朱由检必须要转变思想。 相对于白眼狼女真,蒙古最起码,还是一只喂得熟的看门犬。 因此,朱由检的新政策,是要通过经济、军事、教育、交通等手段,将蒙古人转化成大明人。 而若想让蒙古人归心,最重要的就是让草原人见到好处。 因此,朱由检自然不会再执行之前的“高价货物”的边市政策。 但是,底层牧民又都是苦哈哈。 朱由检必须要让他们先能挣到钱,只有有了钱,才能买东西嘛! 这就是特招蒙古人做工的原因。 而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习惯了明朝官吏发号施令之后,大明在草原上设置官府,就有了民众基础。 当然,仅限于草原地区的汉江商号,商品种类是经过严格挑选的。 特供货物内,没有刀枪等军事武器…… 蒙古草原上的铁路线,大都沿着河流、湖泊修建。 基本上每隔百里,都有一座“铁路边市”。 这些高举“边市贸易”的地方,修建起了一座座围屋。 只要在铁路上做工的蒙古人,手持“特制”永盛通宝,都能随时随地,前来挑选货物。 在草原上,这可是破天荒的好处了! 之前的边市贸易中,哪有普通蒙古人购买货物的机会啊! 社会制度越是低下,越是接近原始社会,底层人的权利,越是低小! 在奴隶制中,底层人甚至没有任何权利。 蒙古虽然接受华夏文明影响的程度很大,却依旧残留着奴隶制的影响。 因此,去铁路上做工,成了每个蒙古底层百姓,最为向往的事情! 尤其是,每一批新人的到来,都会被组织起来,在明军基层“军法官”的带领下,参观“铁路边市”。 琳琅满目的边市集镇,馋的蒙古人不停的滴答口水——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就这么一参观,在舌绽莲花军法官的一通“忽悠”下,蒙古人的立场,悄悄倾斜了。 当听到只要能够立功,就有可能被大明征收为“正式工人”,从此以后,不但可以继续在大明做工,更是能够携家带口,居住在“铁路边市”集镇内。 若是立下的功劳足够大,更是能够得到房屋的赏赐! 蒙古工人们心动了! 什么长生天、什么萨满、什么头人、什么黄金家族…… 自己吃饱穿暖才是正道! 再加上每旬一次的“文艺汇演”…… 当高台上,那一个个身穿大明制式工装,一个胸口口袋,别着钢笔,另一个胸口口袋里,故意露出一半的怀表银带子,脚下的大头皮鞋,尤其是胸口用来表明身份的勋章…… 大声诉说着往日自己过的多么凄惨,自从跟了大明陛下,开始在铁路上做工之后,自家的生活就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天啊! 这不是隔壁阿扎巴里头人家的奴隶么! 今天竟然成了大明的正式工人? 啥? 还得到了一座房子! 老天! 不行,我也要努力了…… …… 这是对于普通蒙古人的潜移默化。 朱由检的蒙古铁路计划,除了每天给予蒙古工人20枚特制永盛通宝之外。 对于头人们,还采取了“集体计件”的酬谢方式。 头人们能够拿到多少赏赐,全看他推荐过来的工人,能够干了多少活、立了多少功! 那个土默特蒙古的小头人古力阿扎,已经被封为土默特县令了。 除了得到大明天子赐予的官身外,更是已经被赐下了一座三进的大院子! 一砖一瓦,都是明廷动手,没问古力阿扎要了一枚铜板! 这就算了,丝绸、粮食、布匹、蒸汽机车、松软如棉花的床垫…… 更是堆满了古力阿扎的家门口! 这都是他们眼看得到的好处! 第1410章 雪灾 古力阿扎逢人就说,自己家的这点不算啥,天子仁慈, 可是在汉都,都给他赏赐了一套二进的大院子呢! 陛下更是特召,允许他三个儿子,去往汉都大学城,成为天子门生。 这才是天恩啊! 古力阿扎不是孤例。 简易铁路每铺到了一片新的草场,周围的头人,都会被请去,乘坐列车,感受“草原新风”。 阴山那边,一座座定居点横空出世,三层小楼拔地而起。 只要立了功的头人,都能免费得到一座或大或小的院子。 城镇之内,更是还有一座汉都商号。 居住在城内的人们,只要是白天,店铺开门。 拿着钱,就能去购买了各色货物。 这就算了。 更是还能得到大明官身! 陛下说了,草原头人的官身,是可以继承的。 只要立下相对应的功劳,就能永远成为一地长官! 不就是换了个名字么! 以前,他们都是自家小部落的头人。 在蒙古王庭内,则是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 今日,在大明治下。 他们不但能够继续担任头人、保留自己在蒙古汗王麾下的百夫长、千夫长…… 更是还能成为大明的官! 还是世袭罔替! 至于那什么子孙继承时,需要的立功…… 难吗? 一点都不难好不! 一个在蒙古汗王王庭,担任百夫长的小头人,只需要派遣七十名劳工,在大明工地上,做够了三个月。 就能担任大明这边的里正职务了。 要不是大明规定一户人家,没有特殊功劳,只能担任一地长官…… 他们高低也要为每个儿子,都谋一个里正的职位! 这可是一座定居点的老大啊! 这还只是最小的头人。 至于之上的千夫长、万夫长。 更是还能担任乡长、县令,甚至知府! 陛下更是规定了,若是对外建立战功,还可以参选一省布政使! 最关键的还是——他们原本的职务不变啊! 小头人、大头人,谁不是巴不得自己部落,能派出更多的工人? 只要拿到了大明的官身,自家部落有了外敌入侵,还能得到大明军队的保护! 这可就相当于给自家找了一个更大的靠山了! 这是永生永世的富贵! 谁不眼馋? 也正因为这样,不里牙惕部头人,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塞去铁路上干活。 要不是大明天子严令,各部必须留下三分之一的壮丁,以防草场丢失。 不里牙惕部族长,都想要将男人们去安排过去了呢! 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坏事了! 一夜北风起。 原本的暖冬,瞬间暴雪延绵。 被明人称之为“瀚海”的蒙古大戈壁上,铁路线被暴雪淹没三尺深。 某些局部地区,暴雪更是一人深! 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 为了更快的统治了草原,北疆铁路局,采取了“先简易,后永备”的铺设办法。 因为只是简易铁路,因此,并没有堆积高高的路基。 这一场暴雪太大了! 严寒天气下,暴雪变成了冰层。 简易铁路只是在戈壁滩上,草草铺设了一层低矮的路基,没有深沟转移积雪。 一辆从龙庭出发,带着一千多个蒙古女人南下的蒸汽列车——脱轨了。 这些女人,都是不里牙惕部收了粮食,卖给大明的女人。 冒辟疆收到消息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长久的战乱,大明内地,女人有多稀缺,他可是知道的。 温饱思淫欲。 大明百姓,越来越富裕,长久见不到荤腥,会出大乱子的! 一千蒙古女人,虽然只是杯水车薪。 然而,在新年这个节骨眼上,却能安慰了躁动的人心。 毕竟,只要朝廷还在努力解决女人不足的问题,百姓就能看得到希望。 哪怕暂时娶不到女人,总算有个念想。 毕竟粥稀僧多,只要有了粥…… 却也能让人不那么冲动! 对大明至关重要的一千多个女人,却被困在了暴雪里。 冒辟疆收到消息,没有迟疑,当即决定救援! 随后,两辆铲雪车,被派出去,前往事发地救援。 然而,因为接连十几天的暴雪,暴雪深达数尺。 有些地方,雪层甚至超过了一个人的高度! 再加上,极寒天气下,雪层变成了冰层。 路基不高,又使得铲雪的难度再一次增大! 两辆铲雪车,也接连脱轨。 救援通道,迟迟无法打通! 而最佳的救援时间,即将过去…… 冒辟疆见状,只得亲自领着归化军,带着数万蒙古、大明工人,前往救援。 他相信人多力量大! 只要派遣的人多,就一定能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整个贝加尔湖,只留下了五百士兵。 要知道,这可是方圆数千里的广袤大地啊! 别说五百人了,就算再多一个零,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更加糟糕的是,不里牙惕部族人,七成壮丁都去当了工人,冒辟疆这一走,工人自然也要带走。 好死不死。 沙俄大军,趁着这一次暴雪的掩护,悄悄接近了贝加尔湖。 当不里牙惕族人,发现俄军的时候,好几个族人聚集点,已经变成了一地死尸。 彼得·别克托夫领导的哥萨克先遣分队,残暴的将遇上的所有蒙古族人,都当成了口粮! 甚至,遗留在原地的篝火架上,还有人骨! (历史上,沙俄占领西伯利亚、远东的过程,就是将蒙古人当做口粮的血泪史!) 不里牙惕部族长达巴拉干,当即就怒了。 他一面征召部众,一面向明军发出了警报。 然而,大雪突如其来,再加上因为暖冬的缘故,牧民们分散的太开了。 添油战术下,蒙古人接连战败。 被俄军当成口粮的蒙古人,已经超过三千之众! 达巴拉干更加愤怒了。 面对族人的凄惨,他一面下达了紧急征召所有族人集合的命令,一面向明军发出求援信号。 万幸的是,因为接下来十几天的暴雪,几乎一人深的积雪,严重影响了俄军的速度。 此时,更多的消息,已经被达巴拉干搜集到。 这一次,俄军两个哥萨克指挥官,分别是彼得·别克托夫、库尔巴特·伊万诺夫。 而指挥官,却是沙皇御前大臣、布兰克希民政长官戈洛文·f·a。 也就是历史上,代表沙俄,签订了《尼布楚条约》沙俄海军上将、陆军元帅、伯爵。 第1411章 厄尔口城围歼战 因为暴雪的缘故,虽然南下的冒辟疆大军,始终无法联系上,但是,明军却通知了东方的捕鱼儿海伯爵巩富贵。 巩富贵的手上,可是有着一千大明正规军的。 这还不算,他手上的蒙古民夫…… …… 十几天暴雪过后,再次迎来了大晴天。 格外反常的气候,使得往日最少也要维持到明年春季的积雪,开始融化。 短短几天时间,地面上的积雪,就几乎完全消失了。 只剩下远处山坡上,还有皑皑白雪。 干净暴雨邋遢雪。 急剧融化的积雪,带来了大量水分。 河流已经泛滥,吸饱了雪水的草地,变成了沼泽。 泥泞的大地,泥浆埋住脚脖。 沙俄军逼近达巴拉干大本营的速度,被严重迟滞。 然而,明军救援的速度,也被大大延缓了。 万幸的是,巩永固、刘文炳决定赶至北海,乘坐龙庭铁路枢纽的南下列车,返回大明的决定,却为达巴拉干,提供了强援! 贝加尔湖周围,因为山脉的原因,北侧、东侧、南侧的积雪融化速度,比俄军到来的西侧,更加缓慢。 而巩永固两人手上,还有几千只雪橇犬! 毕竟,狗国就是靠这玩意当做交通工具的。 洪武省已经将狗国部落,纳为治下百姓,雪橇犬,明军自然不缺。 眼见积雪逐渐减少,雪橇车在平地上,几乎无法前行。 刘文炳看着附近的兴安山,只见山上依旧白雪皑皑。 (兴安山,就是被沙俄抢去的雅布洛夫山脉。 地处贝加尔湖以东、大兴安岭以西,从东北至西南,环抱贝加尔湖。) “巩兄,咱们分成两部分吧!” “刘兄的意思是——从山顶走?” “对!” 刘文炳指了指雪橇犬拉着的空雪橇车: “山顶雪厚,雪橇车可以继续行进。 这么一来,咱们的速度能更快一些。” 当即,两千大军,一千五百民夫,分成两部分。 巩永固带着一千士卒,轻装简行,带上雪橇车,朝山顶爬去。 而刘文炳、巩富贵两人,则带着剩下的人马,继续沿着山谷前行。 …… “天赐之机!” 戈洛文掏出刀子,割下篝火上一块嫩肉,塞入嘴里。 通红的篝火下,能够看到,那架在火上,正在冒油的食材,赫然是一个女人。 然而,身为沙俄御前大臣的戈洛文,却是吃的满嘴流油。 他随手用衣袖一抹,黑黢黢的袍子上,新添了几块油污。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明日一早,你就开始进攻吧! 记住了,一定要用火枪,征服这群蒙古人! 就像咱们当年对待失必儿汗国那般,头领全部处死,男人贬为奴隶,女人都是咱们的战胜品!” 当年,沙俄只是蒙古金帐汗国旗下的一个小小诸侯。 一朝翻身做了主人,沙俄顿时爆发出对蒙古人的仇恨。 自从俄罗斯对蒙古人露出獠牙以来,死在俄军手上的蒙古人,已经超过百万之众。 凡是被他们攻占的地方,蒙古人就算臣服,也被制定了高额的税收。 (清廷的崛起,追击并杀死林丹汗的行为,是瓦剌土尔扈特部、和硕特、杜尔伯特、辉特等部分属民,向西迁移,并抵达伏尔加河的原因。 沙俄的残暴,是渥巴锡汗,带着土尔扈特部东归的原因。) 戈洛文顿了顿,继续道: “彼得·别克托夫,你和我一起,给库尔巴特督战。” 说完,戈洛文打了个饱嗝。 两个满脸红胡子的哥萨克指挥官,狞笑着点头同意了。 “小伙子们,祝你们玩得开心。” 戈洛文伸手揽住一个瑟瑟发抖的蒙古小女孩,大笑着一把扛起,朝旁边的帐篷走去。 不多时,帐篷内就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而库尔巴特·伊万诺夫,彼得·别克托夫两人,则是扑向了尖叫不断的女人堆里…… …… 形势对达巴拉干越来越不利。 大漠上的暴雪,使得冒辟疆带领的明军,失去了联系。 而贝加尔湖龙庭枢纽留下的五百明军,要分守偌大的区域。 因为暴雪的原因,一时也无法集齐。 此时,只是派遣了几十人的指挥团过来。 不里牙惕接连打了几场,都损失惨重。 而今,沙俄吃人军团,已经逼近了他设置在厄尔口城的大帐。 (厄尔口城,就是俄国远东重镇伊尔库茨克。 地处贝加尔湖西岸,扼守着安加拉河。) 眼见不里牙惕族人,被红胡子哥萨克吃掉的越来越多,达巴拉干急的嘴角生出了好几个明晃晃的燎泡。 “王将军。” 达巴拉干看着正在研究地图的王生银,哀求道: “我听闻王将军祖上也是咱们蒙古人,咱们都是一家人。 王将军可一定要拉小弟一把啊!” “县令何出此言?” 王生银大笑: “安心吧,我估摸时间,巩伯爷也该到来了。 就算后天不到,五天之内,巩伯爷的大军,一定会赶到的!” 达巴拉干一听这话,脸上的愁云,这才消散。 他双手合十,默默念叨: “长生天、观世音菩萨、西天佛祖、昊天上帝、武圣爷爷、齐天大圣…… 诸位神佛在上! 求你们一定要保佑达巴拉干啊!” 病急乱投医,达巴拉干也不知道念叨了多少神灵。 甚至,就连风靡大明的西游小说里的孙悟空,都被请了出来…… 厄尔口城虽然是不里牙惕部的汗廷所在,然而,因为简易铁路并没修建到了这里。 因此,纵然贝加尔湖南方的龙庭,已经修建起了三重围屋,成了一处坚固的堡垒城镇。 而厄尔口城这边,依旧只有帐篷。 帐篷外围,只有挖出壕沟,栽下去的松木栅栏。 就这,还是明军到来之后,帮着达巴拉干完善的。 被大明封锁了几百年,草原上的铁器,已经极其罕见。 就连漠南蒙古,都缺乏铁质工具,更何况是漠北蒙古的不里牙惕部了。 砍伐木头,修建营垒,对于蒙古人来说,可是出力不讨好的笨办法。 然而,伴随着明朝龙庭驻军的到来,带来了大量的伐木工具。 第1412章 成长起来的新一代 在达巴拉干的配合下,从厄尔口城至贝加尔湖,蒙古人已经修建起了数道栅栏营寨。 时至今日,后方的营寨数量,还在不停增多着。 第二天,趁着早晨地上的冰层还未开化,库尔巴特·伊万诺夫就拉着两门小炮,逼近了厄尔口城。 “嘭嘭嘭!” 一分钟才能响了一两次的炮击,开始了。 而沙俄步兵,已经乱哄哄的朝着厄尔口城逼近。 穿的五花八门的哥萨克骑兵,更是控制战马,散开在两翼,比步兵的速度稍微快了一些,准备两侧夹击。 在王生银看来,这还不如明军小旗火力的沙俄军,却在不里牙惕大军内,造成了恐慌。 原本聚集在营地门口,准备反冲的蒙古人,竟然控制不住了战马。 被封锁了几百年,漠北蒙古人,哪里见过了火炮? 就在明军到来之后,蒙古人才见到了传说中的“大炮”。 实际上,这只是明军普遍装备的四寸以下小炮罢了…… 然而,漠北蒙古诸部,可没人叛乱,明军的训练,又都是在山里。 就算蒙古人有了心理预期,胯下的马,却没听过开炮的声音啊! 马实际上是一种很胆小的动物,智商又高,没有经过针对性训练的战马,本能的开始躲避。 战马乱窜,马背上骑士努力控制,那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更是让本就没有的队形,更加散乱了。 达巴拉干大声呵斥几句,一溜烟跑到王生银身边: “王将军,还请你快快出手吧!” 王生银看着“毫无战力”的不里牙惕人,不由苦笑一声。 怪不得陛下说了—— 若是单兵对抗,蒙古骑士几乎是无敌的。 若是十人对抗,在同样用马刀的情况下,蒙古人可以与大明十名骑兵,有胜有负。 若是上升到五十人的规模,就算只使用冷兵器,蒙古人也会被明军完虐。 若是上升到百人,明军的损失,不会超过十分之一。 若是千人规模,明军的损失,不会超过百分之三。 若是万人规模,只需要一顿烟花表演,蒙古人就溃败了…… 不愧是陛下啊! 对于蒙古人战斗力的总结,果真精辟入骨! 王生银感慨。 当初,不里牙惕族人没有聚集起来,纵然零星抵抗、各自为战,却还能杀死了沙俄人。 甚至,小规模族人的自发反击,就能将沙俄人赶出去。 逼得他们远遁数千里! 然而,自从被聚集起来之后,就只剩下失败了。 看着即将崩溃的蒙古人,王生银只得接替了战场。 他开口道: “让你的族人退回营寨,从后门散开! 沿着河谷两岸的山脚,远远的包围了俄军。 记住了,若是俄军驱逐,他们就退入山林,甩开沙俄骑兵。 若是俄军返回,就给我退回原地,远远监视。” “放风筝?” 达巴拉干眨巴几下眼睛。 “对!” 王生银点头: “就是放风筝战术。 不一样的是,我不要需要他们强攻! 告诉儿郎们,正面我来守,我会打乱了俄军的阵型。 给他们提供机会。 此战,蒙古骑兵没有百人以上的指挥官,让他们以十夫长为单位。 各自寻找时机,只要看到有机可乘,就给我扑上去。” 因为连年战争,再加上军事学院的成立,因此,新明军的整体素养很高,王生银只是明军中的基层骨干,却已经能够根据形势,制定了不同的战术。 明军的新一代将领,已经完全成长起来。 达巴拉干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生银。 这群被称作沙俄人的“吃人魔鬼”,可是整整出动了两千人啊! 而王生银竟然只用五十人,就想守住了正面? 这就算了,竟然将他的儿郎化整为零? 还不要指挥官? 这…… 能打赢吗? “速去传令!” 王生银呵斥一句。 这家伙,也不看看场景! 没看到不里牙惕牧民,都快崩溃了吗? 王生银也是无奈,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草草加固的木栅栏,本身就是吸引沙俄人视线的遮眼法。 他的杀手锏,是木栅栏前方的那条壕沟! 他带来的人虽然少,却有十门一寸炮。 士卒更是已经进入了壕沟。 为了麻痹俄军,明军更是就没被派上战场。 只要将俄军放近了打,出其不意之下,一定会打乱了他们! 而各自为战的蒙古人,却是战斗力最高的时候。 到那时,就是不里牙惕牧民收割人头的时机了! 只要吃掉了这两千俄军…… 不! 哪怕只咬下一半,也能争取到巩富贵赶来的时间。 王生银并不知道,巩永固、刘文炳也来了。 迫于兵力不多的压力,王生银只能采取层层固守、迟滞敌军的同时,最大程度杀伤敌人的方法。 若不然,但凡知道还有援军到来,他就会直接下令放弃厄尔口城,将沙俄军队,全部诱入河谷高地了。 贝加尔湖有336条汇入河水的河流。 而流出的河流,只有一条,也就是安加拉河。 安加拉河河水,汇入叶尼塞河,最后流入北冰洋。 这条河流的大部分地段,可是能够航行军舰的。 而叶尼塞河则是西西伯利亚平原,和中伯利亚高原的分界线。 安加拉河和叶尼塞河,对于大明来说极其重要! 因为,这条河流,就算到了后世,绝大多数地段,还能航行军舰! 只要稍加疏通,配以水闸,这就是一条天然航道! 而贝加尔湖,因为是断层式的构造,因此,除了极端天气外,湖中央是不结冰的。 也就是说,大明只要在贝加尔湖放一支舰队,就能掌握了北冰洋航线!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对于俄军来说,越靠近贝加尔湖,海拔越高! 换句话说,俄军是在仰攻。 而明军,却是居高临下。 将俄军全部诱入河谷高地,然后切断归路,这一万多沙俄军队,一个也跑不掉! …… “轰轰”炮声,惊动了松枝上的积雪,扑簌簌的朝下落。 “汪汪汪!” 拉车的雪橇犬,冲着山谷狂吠起来。 “停!” 领头的巩永固大喝一声。 “有情况!” 巩永固爬到一处岩石上,朝下看去。 只见下方的山谷内,五颜六色的沙俄军,正朝着一处孤零零的营地冲锋。 因为树木的遮挡,巩永固看不到自己所在山脚下树荫下的蒙古人,但是,对面的山脚下,却有稀稀落落的蒙古人,正在旁观。 “望远镜!” 巩永固轻喝一声。 亲兵从怀里掏出望远镜,递给了巩永固。 巩永固快速调动旋钮,朝下看去。 第1413章 火炉战术 下雪没有化雪冷。 冰雪融化的时候,需要吸收了大量的热量,因此,草原上冰雪已经融化,山顶却几乎滴水成冰。 巩永固的速度,必须要快! 好在,在旋钮结冰之前,终于看清了形势。 从正在交战的地方,朝东看,有好几座单薄的营寨,一直连到了北海海滨。 而正在交火的营寨前,有一条单薄的壕沟。 此时,壕沟内正枪炮齐鸣,正在冲锋的沙俄人,就像是割倒的麦垛子一般,死伤遍野。 “好办法!” 巩永固只是一眼,就明白了守军的意图。 巩永固拿着因为结冰,已经无法调整倍数的望远镜,朝着西方看去。 朦朦胧胧中,约莫有上万兵卒。 虽然看不清楚,巩永固却能判断明白,这就是俄军! “来人! 请百总以上,过来开会!” 将吏们,早就聚集过来了。 没一会,十几名军官,聚集在了巩永固身边。 巩永固爬下巨石,捡起一根干枯松枝,寥寥几笔,就画出了形势图。 “大家都来看,这是现在的双方形势图。 我军守在河谷上游,占据了地利。 在西方十来里处,有一万多敌人。” 王老夫子眉头一皱,转而大喜: “将军,这可是吃下罗刹人的大好机会啊!” “正确!” 巩永固一拳砸在代表沙俄人营寨的地图上: “要打,就打一把大的!” 巩永固指着对面的连绵山脉: “大家请看,两侧山谷,夹着中间的河流。 若是我们在左右山头, 各放一百狙击手,以永盛枪的射程,足以狙杀山谷下的任何一个地方! 而中间的这条河流,虽然已经结冰,军卒往来,却是不甚容易的。 而宽阔明亮的冰层上,更是我军狙杀的最好地点!” 赵虎眉头紧皱: “将军,咱们没有那么多狙击手,这一次回京,末将只带了三十名善于狙击的军卒。” “无妨!” 巩永固摆摆手: “刘公爷也带了三十名狙击手。 剩下的部分,只需要按照射击成绩,挑一挑就可以了嘛! 我不求精度,只求让俄军恐慌,就足以!” 赵虎紧皱的眉头松开了。 看来,将军是还有后手啊! 果然,只见巩永固指着地图: “大家请看,山下的我军,若是撤离当前的营寨,退往第二座营寨。 如此,俄军必然会追击! 若是再有人断其归路,抢了俄军的营地。 到那时,俄军必然要先进驻废弃的这一座营寨,然后再谋驱逐我们,打通归路。 而当前正在交战的营寨侧后方,有一片山丘。 若是在这里构筑阵地,就会吸引敌人前来抢夺。 如此,我们的火炮,能够总揽全局,再加上两侧狙击手,俄军必然伤亡惨重。 而我们在山顶埋伏的狙击手,只要配备了雪橇,就能快速增援任何一地! 到那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中央有炮兵,两侧还有神秘莫测的狙击手…… 俄军必然人心惶惶矣!” “天炉战法!” 众人眼睛齐齐一亮。 跟着巩永固回京的一众将军们,都曾经在大明皇家大学进修过。 占据高地,用火炮控制全域…… 在我想要狙击的地方,留下少量兵力阻挡敌人…… 将我之优势,集中在一部敌人身上,形成局部以多打少的优势; 一口口吃下敌军,消耗敌人的实力,待我军整体上占据了优势之后,一举吞下敌人。 这不是军事学院里的“天炉战法”么! “天炉战者: 为在预定之作战地,构成纵网形据点或阵地。 配置必要之守备部队,以伏击、诱击、侧击、截击、尾击、堵击诸手段,逐次消耗敌力,挫其锐气; 然后于决战地,使用优越之兵力,施行反击及反包围,予敌以歼灭打击。 盖为‘后退决战’方法。 因敌之变化而变化之,歼敌致胜新方略,如炉熔铁,如火炼丹,故名天炉。” 其作战关键,就在于诱敌深入至决战地域后,以优势兵力予以全歼。 巩永固见到众将明白,当即开始点将: “赵虎!” 指挥使赵虎当即站了出来。 “给你一百人,立刻出发。 给我悄悄在第二道营地布防,然后,通知咱们的友军,装作不敌撤退,将沙俄人引入埋伏圈!” 赵虎当即领命,带着一百人离去。 巩永固看着王老夫子: “老夫子,我刚才看了山势。 只要友军舍弃了面前的营寨,俄军必然会占据这里,以期继续进攻。 在营地左后方,就是我们这座山的山脚,有一座长条形的山丘。 那里地势很好,若是我们在山头架了三寸炮,恰好可以控制周围。 不但可以将整个营地,笼罩在火炮射程之内,更是因为山谷的逐渐收缩,可以将沙俄军拦腰切断! 我将三寸炮全部拨给你,再给你五门虎蹲炮。 除了炮兵外,再给你一百人。 你等到我发出占据敌人营地的信号后,立刻给我开炮!” 王老夫子当即领命,带着火炮离去。 巩永固看着剩下的七百多人,笑了起来: “丁磊、曲虎,你两个各自带着一百狙击手,作为游兵,控制两侧山头! 你们需要高强度的机动性,我将雪橇车全部留给你们。 记住了,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给我将罗刹人,变成惊慌失措的罗刹鬼!” 丁磊、曲虎行了军礼,各自带着一百精于狙击的士兵离开。 此时,厄尔口城还在明军控制下,明军想要抵达对面的山头,只需要绕一段路就可以了。 巩永固大手一挥,带着剩余的将吏,朝前走去: “咱们先运动到山脚,藏在密林内。 等罗刹人追击后,立刻占据他们的营地,并构建防线! 逼得罗刹人进驻那座被我们故意废弃的营寨! 这一次,老子要用罗刹人的脑袋,修一座京观!” …… 王生银不但人高马大,从军三年以来,更是练就了一手的好枪法。 此时,倒在阵前的罗刹人,已经足足几百号之巨了。 五十名躲在壕沟里的明军,竟然只有一个士兵,因为脑袋露出了多了一点,被罗刹人的流弹,击中了脑袋而牺牲。 第1414章 驸马爷的命令 除此之外,竟然只有不足十个轻伤者。 就这,还是包含了三个——因为沙俄火炮,正巧打进了壕沟里,正巧砸在弹药箱上,被飞溅的碎木扎进了皮肤,连伤势也算不上的“轻微伤”。 因此,明军的火力,并没减少多少。 已经全军更换了后装枪的明军,莫看只有五十人,却相当几百号火枪手! 而对面的毛子…… 呵呵! 就算到了二战时期,毛子也是欧洲最廉价的、被拉来浪费敌人火力的牲口罢了! 这时代的沙俄人,莫说是哥萨克这种流放罪犯了,就连正规军,连人手一杆火绳枪都做不到! 因此,看似明军只有五十人,对面俄军足足两千多,双方兵力对比,是那么的悬殊。 实则,明军依旧是碾压局。 明军手中的永盛步枪,已经是定装栓动式了,那恐怖的射速,岂是火绳枪可以比拟的? 几乎每一次开火,都要倒下几十个俄军。 王生银微微挪动准星。 他已经观战很久了。 终于,从那群乞丐一般的哥萨克人中,发现了对方的指挥官。 擒贼先擒王! 只要干掉了这家伙,俄军就要混乱! 王生银并不知道,被他瞄准的这个人,正是库尔巴特·伊万诺夫。 历史上杀人无数的俄军恶魔! “再近一点! 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须要一击毙命!” 王生银微微呼吸,准星稳稳的套在那厮的胸膛上。 他的枪口略微下压。 瞄准了下腹部。 王生银知道,直接瞄准和子弹命中的地方,是不同的。 因为后坐力的缘故,开枪的一瞬间,枪管会微微上弹。 因此,只要他射出了子弹,就能击中了那厮的上胸口! 这种地方中枪,以永盛步枪那恐怖的口径,就算吴有性亲自在场,也救不回来了! 想要让俄军慌乱,莫过于直接干掉对方的指挥官! 只要这个人死了,伤亡惨重的这一部俄军,必然会骚乱起来的。 到那时,就是周围的蒙古人,吃下他们的最佳时机! 以乱打乱,可是蒙古骑兵的最佳用法! “啪啪啪啪”! 四十九名士兵,火力不断。 毕懋康亲手设计的永盛一号,稳定性、精准度、射程,都碾压这时代的任何一款火枪。 虽然王生银只带来了50名普通士卒,却稳稳的守住了防线。 但是,因为缺少重武器,却也无法将沙俄军打崩溃了。 俄军纵然死伤惨重,因为缺乏直观全局的视野,因此,留下一地死尸,依旧在前进着。 就在王生银正要扣下扳机,解决了对方指挥官,好让等待多时的蒙古人一拥而上,解决这两千人之时。 从后方忽然跑来了一个明军,再仔细一看,达巴拉干竟然跑在了明军的前方。。 “啪!” 王生银的手,被达巴拉干一把抓住。 达巴拉干满脸的喜色,说话都啰嗦起来: “王将军,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哈哈哈! 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啊!” 那明军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王生银: “报告王将军: 末将永乐省巩驸马麾下局百总黄诚礼,奉驸马爷之命,前来传递驸马爷的命令。” 王生银缓缓放下步枪,仔细抽了一眼腰牌,见到是明军的制式之后,这才开口道: “驸马爷巩将军来了?” 皇帝有旨,今年正旦,让大明宗藩们,都齐聚京师。 说是要参加什么阅兵式。 听说,这一次,皇家武器局、皇家重器局、皇家兵工厂、皇家机械局、皇家汽车厂等单位,鼓捣出了很多新式机械。 今年后半年,报纸上、邸报上,消息不断。 据说是内燃机大突破,朝廷大军装备,即将迎来变革。 他的老上司冒公爷冒辟疆也说了,这一次,陛下召集众臣聚集汉都,观阅兵演…… 应该是陛下要进行大换装了。 龙庭枢纽这边,已经可以乘坐火车,直达汉都,虽然要经过四五次转运,但是,时间却是最快的。 因此,对于巩永固的到来,王生银并不吃惊。 黄诚礼再次行了军礼: “报告王将军: 驸马爷和刘公爷,本来是想要抵达龙庭枢纽,乘坐火车回京面圣的。 我部走到捕鱼儿海后,就听闻你这里的消息。 三位上官心急如焚,于是巩驸马带着我等一千人,疾驰救援。 因为我部有雪橇车,因此,巩驸马带着我们抄了近道。 昼夜疾驰下,我们也是刚刚赶到。 驸马爷查看了形势之后,因为军情紧急,就在没有知会王将军的情况下,直接制定了战术。 驸马爷说,还请王将军以国事为重,若有怠慢之处,他会上了请罪奏疏,也会给王将军赔罪。” 这些话,巩永固自然是没时间交代的。 但是,黄诚礼作为巩永固麾下的将领,自然要“融洽”双方的关系。 毕竟,他们不属于同一个战区。 黄诚礼的这番话,可都是他自己的说出来的。 作为属下,不替上司思考,能成为心腹嘛! “驸马爷说笑了。” 王生银哈哈一笑。 他属于北部战区归化军麾下,虽然不属于北海战区管辖。 但是,人家巩永固——可是陛下的亲妹夫! 他作为归化军一员,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再说了,万岁爷有功必赏。 他这个前元后人,都拿到了子国的封赏,怎么会不为了大明出力呢? 更何况,作为最先参战的人,这一次只要巩永固打胜了,他的首功,是跑不掉的! 王生银脑海快速闪过繁复的念头,立正身体,行了个军礼: “北部战区归化军龙庭防守军指挥使王生银,听从巩公爷调遣。” 表示遵从巩永固命令之后,王生银问道: “敢问黄百户,我军可还有援军?” 黄诚礼点头: “王将军放心,我军汇合了捕鱼儿海巩伯爷所部,一共三千余人。 后方还有刘公爷、巩伯爷的大军,正在增援而来。” 军情紧急,王生银弄明白了最重要的消息后,不好再细问。 当即询问道: “黄百户,驸马爷给我什么命令?” 黄诚礼嘿嘿一笑: “王将军,驸马爷说——要玩就玩一把大的,吃下敌人一部,不如吃下敌人全部! 他命令将军后退至下一道防线,好给他截断敌人退路的机会。” 第1415章 这酒杯怎么这么小? “驸马爷要打了全歼战?” 王生银大喜! 黄河狙击战,全歼了袄儿都司参战清军后,他就拿到了男国的赏赐。 其后,跟随冒辟疆稳定草原两年之久,才更进一步,成了一个子爵封国国主。 在草原上,自家也有了一座城。 要是这一次,打了全歼…… 嘿嘿! 按照陛下的奖惩规定,拿到了首功的自己,还能更进一步啊! 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伯爵了! 按照大明各项规定,综合起来,北方封国的奖励是最高的。 也就是说,只要这份军功被证实后,自己就能带着2000正规军,继续开疆拓土! 而且,还有可以自发向外扩展的权利! 当然,若是被封了守疆封国,就会像巩富贵那般,替朝廷看守一处重要地带。 不管怎么说,自家的荣华富贵,是板上钉钉了! 王生银大喜。 原本想要干掉的敌军指挥官,瞬间索然无味起来。 “撤!” 王生银一声令下,四十九名明军,拿起武器,顺着交通壕沟,朝营寨内撤去。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浑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刚刚还凌厉反击的阵地,忽然就没了枪响。 面对寂静的地方阵地,库尔巴特·伊万诺夫反倒是迟疑了。 他这一愣神,身边的哥萨克,纷纷嗷嗷叫着朝前扑去。 “回来……”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刚想下令,却见到——就算手下逼近了营寨,却依旧没有一人反击。 卧槽! 敌人跑了?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懵逼了…… “将军,我们发现了敌人的秘密!” 一个五大三粗的哥萨克骑士,疾驰而来。 不待库尔巴特·伊万诺夫回应,就一脸喜色道: “将军,敌人在地上挖了一条沟,刚才是藏在地下朝我们射击,我们的反击才会没用的……”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一愣,急忙上前查看。 果然,只见刚才火枪连绵不断的地方,一堵泥土堆起的矮墙后,竟然有一条一人深的壕沟。 藏在坑洞里射击? 这…… 老天爷! 要是将这个好法子传回莫斯科……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激动起来! 面对欧陆上那一群只会嗷嗷叫着朝上冲,打仗就全凭人多的诸侯国…… 斯拉夫必将横推欧陆啊!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激动地难以自制。 一滴温暖,出现在裤裆。 他激动地尿了…… “这是什么?”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看着壕沟底部,散落着大片黄橙橙的子弹壳,再一次愣住了。 他跳进壕沟里,捡起一枚。 “这是酒杯? 怎么这么小? 咦! 不对,这里面怎么有燃烧后的黑色痕迹?”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将“小酒杯”凑近鼻翼,只吸了一口气,脸色就变了。 “是火药燃烧后的味道!” “来人!”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指着地上的子弹壳: “将这些东西都搜集起来,待到消灭了这群蒙古人,再送回莫斯科。”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隐约有了猜测,蒙古人的火力那么厉害,应该和这种小酒杯有关了。 此时的他,浑然不知,他的对手,已经换成了明军。 …… 死伤惨重的俄军先锋,占据了被巩永固下令遗弃的营寨。 而明军早就带着达巴拉干的瓦剌蒙古人,跑到了第二座营寨内。 只有散出去就很难收回来的蒙古牧人,还在远远监视着沙俄大军。 放风筝战术,如火如荼。 然而,沙俄大军,对此毫无办法! 纵然让欧洲列强,都头疼不已的哥萨克强盗,甚至,到了后世,制作个游戏,也要阴阳一波…… ——也比不过生下来就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啊! 自从定装弹成了明军的制式弹药以来,明军的辎重,就很简单了。 子弹箱、手榴弹箱、炮弹箱。 这就是紧急状态下,小股士兵需要携带的后勤物资。 至于食物…… 一竹筒压缩饼干,足以当做一旬的口粮了。 当然,这只是紧急状态。 若是后勤跟得上的时候,明军的后勤物资,堪称五花八门。 单单各色罐头,都有十几种之多。 什么橘子罐头、桃子罐头、苹果罐头、鱼罐头、牛肉罐头…… 应有尽有! 这还不说手榴弹分为爆破弹、燃烧弹,炮弹分为实心弹、开花弹、燃烧弹…… 就算地雷,也有好几种。 龙庭枢纽这边,因为军事基地还未完善,因此,后勤种类一直都是以够吃、够用为标准的。 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至于口味,是别想了。 王生银紧急赶来,更是只携带了子弹、炮弹。 吃的东西,只有每人两筒压缩饼干。 这么一点东西,随便找了一匹马,就能转移了…… 马——对于蒙古人来说,这玩意稀缺吗? 至于蒙古人—— 蒙古人从来都没有后勤这一说,他们的财产,就是自家的马牛羊。 他们的食物是马牛羊、帐篷是马牛羊皮、交通工具也是马牛。 达巴拉干见到俄军来势汹汹,早就将大部分牛羊都转移了。 此时的营地,空落落! 除了几顶帐篷外,啥都没给俄军剩下。 ……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抢占了厄尔口城之后,立刻给戈洛文送达了胜利的消息。 戈洛文给了彼得·别克托夫一千五百士兵,让他防守大营,自己带着剩下的八千多人,朝着厄尔口城赶去。 巩永固一看机会来了,当即挑选三百精兵,只携带了作战的工具,反穿披风,将白色的里子,露在外面,匍匐着,朝着俄军大营摸去。 山脚下积雪很薄,却依旧还有浅浅的一层白雪,遮盖住了大地。 而前方的俄军营地,积雪早已全部融化,已经遍地都是枯黄色了。 一万多人马的践踏,营地周围泥泞不堪,黄褐色的泥浆,混合着干枯的草茎,已经彻底搅拌均匀…… ——直接可以拿来版筑城墙了都。 巩永固亲自带队,等爬出了雪原,就立刻在地上翻滚,将白色的披风,沾满了淤泥,变得和大地一个颜色。 三百精兵,摸到了俄军营地百丈之外,都没被人发现。 在这个距离上,明军普通士卒的命中率,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三成! 第1416章 库尔巴特献宝 “啪啪啪啪!” 巩永固大手一挥,枪声不断。 第一轮齐射,就干掉了营地外的百十个俄军。 突然而至的袭击,让刚刚还热血沸腾的俄军,顿时慌乱起来。 不少人提着枪、跨上马就要朝外冲。 彼得·别克托夫也慌了神。 哥萨克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战法,打仗全凭血气之勇。 而明军,平时的训练,除了各种战术配合之外,一个士兵平均每个月最少也要打掉一千发的子弹。 超高训练标准,带来的就是实战的恐怖。 几乎枪枪不走空! 蜂拥冲出哥萨克人,顿时迎来了正义的审判! 三百永盛步枪的打击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将哥萨克人消灭在了营地周围。 而跑的最远的哥萨克骑兵,不过才冲出营地不到一里路! 无主的战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草地上。 “抢营地! 消灭一切残敌! 用死尸混合泥浆,给我抢筑阵地!” 巩永固接连下达了三道命令。 五百明军,全数奔赴上前。 遇到没死的哥萨克人,抽出腰间的荣光手枪,抬手就是一个爆头! 就连营地内瑟瑟发抖,跪地投降的懦弱之辈,也全被处决当场! 巩永固怒了! 营地内那被串起来架在火上烤的死尸,那被扒光了,丢在营帐内,任人奸污的女人…… 让这个谦谦君子,直接下达了不留活口的命令! 短短片刻,俄军营地,就到了明军手中。 俄军没有什么后勤物资,巩永固也就缴获了一千多匹完好的战马。 俄军大营,距离厄尔口城,足足十几里的距离。 巩永固以有心算无心之下,戈洛文还没赶至厄尔口城,就收到了后路被断的消息。 甚至,就连自己留下的防守官彼得·别克托夫,也没逃出来。 “来人,给我带着两千哥萨克骑兵,夺回营地!” 戈洛文一边加紧步伐,进占厄尔口城,一边下达了打开后路的命令。 然而…… 一千五百俄军的死尸,足够巩永固快速构建一道“城墙”了! 布置了天炉战法之后,巩永固手上,只剩下了五百士兵。 一千五百多具死尸,就算构筑不了一条整齐的“胸墙”…… 平均一个士兵,能分到三具尸体,三具尸体摞起来,足足有两尺高。 这个高度,足以保证士兵的安全了! 就沙俄那不但数量稀少落后、还性能落后的火绳枪,想要横着击穿尸体,可不容易! 只要不被俄军抵近了打,士兵们的“掩体”,就固若金汤! 五百后装定装弹步枪,加上泥泞的大地,限制了哥萨克骑兵的速度。 巩永固自信——就算俄军全体冲锋,也会被他消灭在阵地之前! 要知道,冷兵器时代,骑兵之所以是“王者”,就因为速度足够快! 然而,一场暴雪,看似为俄军的接近,提供了掩护。 实则,暴雪过后泥泞的大地,也成了限制骑兵的劣势。 这就是华夏先贤智慧里“福祸相依”的现实案例。 就算没有异常高温,融化积雪后的泥泞大地,单单那几尺深的积雪,也足够成为俄军的灭顶之灾了。 俄军的结局,从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唯一不同的是——历史上的清廷,对内残暴冷酷、血腥镇压,对外卑躬屈膝、割地求饶。 本就是西洋人手中奴隶的清廷,拿着华夏土地,祈求西洋宽恕的卖国行径,注定了“条约清”的窝囊。 ——而这个时空,朱由检没死在紫禁城。 以大明对外从不服软的硬骨头,就算没有朱由检的拨乱反正,俄军也休想占了便宜。 如果历史上没有清廷,没有大明的灭亡,也没有朱由检的横空出世。 就算大明不派出巩永固北上,也有刘永固、周永固、王永固…… 不对外屈膝下跪,就是明朝人的风骨! 巩永固纵然是皇室宗亲,却也一样强硬。 ——大明儿郎,岂容外族在我疆土撒野! 要知道,巩永固可是勋贵中有名的铁血派! 更何况,他还早已在两侧山头,布置了两百狙击手! 藏在“胸墙”后,趴在泥地上的明军,开始了点名! 而两侧山头的“游兵”狙击手,则开始助威。 三方夹击,毫无死角! “噼里啪啦!” 枪声不绝于耳。 “呃呃啊啊!” 惨叫声响彻天地。 恐怖的永盛步枪,让两千哥萨克骑兵,还没冲至大营前…… 甚至射出的弓箭,连袍泽死尸上都没扎上几根,就被全歼! 从出发,到最后一个转身逃走的俄军被干掉,竟然只有短短一炷香时间! 只剩下一千多匹战马,惊慌失措的奔向两侧山脚,被不里牙惕蒙古人,用套马索套住。 就这,明军士兵还不满意。 就算两百狙击手,手快的,一个人也不过捞到了四五个人头,手慢的,更是才拿到两三个战功。 五百固守俄军营地的明军士卒,更是平均才打死了两个多人。 冒着零下几十度的风雪,在齐腰深的雪地里,艰难跋涉上千里…… 这一点战功,岂能让他们满意? 看着遍地死尸,两侧山峰上,狙击手嗷嗷叫着挑衅…… 俄军营地内,五百士卒更是不乏有人骑着缴获的战马,跑过了中间线,脱下裤子,对着俄军方向,开始放水。 嬉笑声,嘲讽声,不绝于耳。 然而,胆敢追击的哥萨克勇士,刚刚骑上马,还没冲了一里路,就被打倒在地…… 明军的火枪太犀利了! 刚刚占据了厄尔口城的戈洛文,顿时慌了神。 正巧这时候,库尔巴特·伊万诺夫献上了明军的“绝招”——战壕。 “大元帅,刚才明军就是躲在这里面,拖延住我们的。 这玩意可是个宝啊! 我让人试了,只要我们躲在这里面,明军那火枪,就打不住我们了!”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双眼放光,病急乱投医。 慌乱之下,戈洛文来不及思索,立刻下令全军开始沿着厄尔口城,开挖圆形战壕。 嘿! 我躲在战壕里,你总打不到我吧? 戈洛文喜笑颜开。 巩永固放下望远镜,开始疯狂大笑: “哈哈哈! 黔驴技穷矣! 这群罗刹人,浑然不知,王八壳缩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第1417章 库尔巴特:看我滑铲,不好了,大意了,没有闪…… “传令!” 巩永固满脸冷笑: “带上死尸,给我一步步挪过去!” 戈洛文却是不知——战壕这玩意,是要和枪械配套的。 没有达到后装枪时代,战壕只是辅助品。 拥有五千年战争经验的华夏,都只是将它拿来限制敌人的速度而已。 华夏人都只是当做辅助,而不是必备…… 在没有后装枪时代,战壕的鸡肋,就可想而知了。 而火绳枪——想要形成威力,必须要齐射。 ——火绳枪+战壕…… 这两个组合一出来,那可就不是1+1=2了,而是1+1<1! 手持前装火绳枪的俄军,每打了一发,就要退回战壕底部,站起来给枪管装子弹,然后,在趴在坑壁上,才能开枪射击。 如此一来,火绳枪本就缓慢的射速,进一步被放大了! 而三段射击法,这时代可还没有被西方人翻译出来呢! 更何况沙俄只是欧陆上的三流国家! 要知道,欧陆上的国家,掌控教廷的能力越强,国家就越强大。 这就是因为——教廷窃取了大量华夏知识,掌握了教廷,就能掌握了进步的源泉! 沙俄呢? 这时代的沙俄,刚刚才通过了“宗教改革运动”,“国家教会”刚刚走上历史舞台。 因为掌握教会的程度不够,使得得到教会窃取的华夏知识也不多。 沙俄的贫穷、落后,就可以想象了! 在欧陆上,沙俄可一直都是吊车尾的存在。 要不是实在因为地盘太寒冷,属于冰天雪地的不毛之地,斯拉夫人想要崛起? 怕是连骨头都被磨成了灰! 巩永固不着急。 前路在己方手中,后路在他掌控之中。 两侧山头,各放有一百游兵,俄军占据的厄尔口城侧后方,还放了一支炮兵…… 主动权,已经到了巩永固手中! 此时的他,反倒是不着急了。 “步步为营,不要急着进攻。” 巩永固笑着对将领们摆摆手: “咱们一步步朝前挪,老子要将罗刹人,全都饿成了罗刹狗!” 要知道,刘文炳、巩富贵两人的三千大军,正在驰援。 拖得时间越长,对他越发的有利啊! 更何况,丁磊、曲虎带领的狙击手“游兵”,发挥出了天炉战术的精髓! ——小股兵力,设防我预防之地,迟滞敌人,为友军赢取时机! 通过这一次实战,巩永固越发感受到了“天炉战术”的宝贵。 他已经逐渐明白了天炉战术的真谛—— 将优势敌人,搅成一锅粥,在局部地区,制造优势局面;一口一口,吃掉敌人,等待形成致胜局面,给敌雷霆一击! 两百狙击手,将剩余的八千俄军,拖在了厄尔口城,不能动弹! 甚至,俄军已经无法离开战壕了! 只要敢走出壕沟,就会被狙击手点名!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不信邪。 他以为自己作为哥萨克人中有名的勇士,再加上自己精挑细选的顿河战马,必然能够冲到巩永固面前,一刀将他脑袋砍下来…… 结果就是—— 面对明军那精准的狙击手……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一个马腹藏身…… 胯下跟随他南征北战好几年的宝马,大意了,没有闪…… 连中五枪! 轰然倒地! 一个滑铲,划出几十丈远!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被砸断了一条腿,压在泥泞大地上,动弹不得。 距离战壕只有几百步……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的腿骨,在“水泥”地上,铲出一条“壕沟”…… 跟着他一起,挥舞着腰刀,要朝明军阵地冲过去的哥萨克勇士,眼见一马当先副司令那凄惨的模样,当即又缩回了壕沟…… 大声求救的俄军副司令,成功的为丁磊、曲虎,提供了三百多个人头战功! 短短的几百步,堆满了尸体! 这都是想要救援库尔巴特的俄军尸体。 眼见库尔巴特·伊万诺夫的呻吟声越来越弱,沙俄大军士气越来越低,眼看有了崩盘的苗头。 戈洛文无奈,无师自通的他,学会了巩永固的妙招。 ——十几个粗壮的俄罗斯正规军,各自携带同胞尸体,想要掩护着他们,将副司令库尔巴特·伊万诺夫,解救回来。 然而…… 从山头伏击山谷,还是两面夹击——什么样的“肉盾”能够奏效? 要知道,永盛二号狙击枪,可是连牛皮厚的铁板,都能干穿啊! 戈洛文白白送上了几十个悍卒的性命! 到了后来,俄军已经堵上了自己的耳朵,不去听库尔巴特·伊万诺夫的呻吟声了。 甚至,戈洛文强行想让士兵救援,被点了名的“吃人恶魔”,吓得浑身都在打摆子。 宁可被戈洛文的军法队砍掉脑袋,也不肯爬出战壕! …… 反观夺了俄军退路的巩永固,战术沉稳的——就好似九十九岁老奶奶走路! 几乎是一步一步的挪,五百士卒,推着尸体“胸墙”在缓缓前进! 明明俄军已经被限制在壕沟内,区区十几里道路,巩永固硬是整整走了两天! 就在俄军被饿的受不了了,戈洛文都想下令吃自己人的尸体的时候,巩永固才终于抵达了厄尔口城西方一里处。 戈洛文大喜,正要等待明军更进一步的时候,就直接冲锋,依靠人多的优势,冲出包围圈…… 谁知道,到了这里,巩永固又不前进了! 看着近在咫尺,却是天涯的明军阵地,戈洛文欲哭无泪…… 他不是没试过! 然而,左右两侧全是狙击手! 前方的明军,又躲在尸墙后…… 他派兵冲了两次——回到壕沟者,竟然不足五百人! 面前那不足一里的距离,却成了天堑! 此时,巩永固的乌龟壳,已经拥有了足足小四千人的“尸盾”! 平均每名士卒,拥有五具尸体摞起来的“胸墙”! 巩永固手下的士兵,已经可以坐着休息了! 今年虽然是暖冬,但是,昼夜气温差别很大,再加上尸体的僵硬特性。 巩永固的乌龟壳,更加难以击穿! 沙俄大军射出的子弹,根本就达不到巩永固防线,就算偶尔有流弹射中了明军的“胸墙”,也不过是镶嵌了进去。 严寒下,尸体腐败缓慢,已经僵硬的尸体,连血水都不会流…… 明军不但能够弯腰活动,甚至,还升了篝火! 第1418章 烤着火、唱着歌、打着沙俄 篝火这事真不怪巩永固。 而是—— ——游走在附近的牧民,实在太热情了。 牧人们见到明军已经控制住了战局,自发的凑到了巩永固身边。 吃了他们无数族人的恶魔,被明军修理的怀疑人生…… 这让族人被吃的不里牙惕牧人,对明军越发的感激起来。 不但无主的俄军战马,被送了回来,甚至,还从自家部落,拿来了大量劳军的食物。 吃的肉食、喝的马奶酒、睡觉的睡袋、烤火的原料,一堆一堆送来! 堆满了巩永固大军防线后方宽达几里的空地! 甚至,还有几个大一点的头人,一脸卑微的笑,手里牵着自己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女儿,想要塞给巩永固…… 见到大头人要将女儿送给大明将军,其他的头人,纷纷带上自家女儿,没有女儿的找了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塞进了明军营地…… 巩永固哭笑不得。 他可是驸马爷! 就算公主已经病死四五年了。 但是,不说他对公主的感情之深,根本就不可能看得上这群不里牙惕丫头。 单单陛下那边,他就不敢放肆啊! 陛下没开口赐婚,驸马爷哪敢纳了小妾呐! 大明境内,经过几十年动乱,男女比例已经降低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程度。 就算永盛朝廷的明军,出了名的高工资,却也不是人人都能结婚的。 尤其是北疆驻军,甚至连很多百户,都还单身呢! 只可惜,巩永固不收,他们只能馋的流口水,却也不敢收下。 女人送不出去,一个个不里牙惕族人,只好怀抱各种美食,使劲朝明军手里塞。 对于这些,巩永固倒是来者不拒。 反正俄军的火枪、火炮,根本就打不了一里多的距离。 他们就算骑马奔驰,也不会有了危险。 巩永固见状,下令布置前出散兵坑。 一堆堆篝火,照亮了两军阵地之间的空地。 只要罗刹人敢夜袭,一定会被乱枪打成了罗刹鬼。 布置好前沿阵地后,巩永固下达了修整的命令。 干燥的牛马粪,升起了一堆堆篝火,彻夜不息! 吊起来的小铁锅,醇香的马奶酒香味扑鼻。 善歌善舞的蒙古族人,男女围着篝火,拉成了一个圈,正在载歌载舞。 明军则坐在周围,一边啃着各种烤肉,喝着马奶酒,一边欣赏着。 黑夜中,不知道谁起了个头: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唯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寇兮,觅个封侯!” 五百明军士卒,烤着火、唱着大明戚家军军歌。 原本的一道孤音,逐渐成了大合唱。 就连两侧山峰上的狙击手,和后方营地内的黄诚礼、王生银,也大声吟唱起来。 唱着唱着,又变成了天子亲赐的大明军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 纵横间 谁能相抗。 恨欲狂 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 …… 马奶酒的香味,飘荡在厄尔口城上空。 王生银一闻到这味道,就瞬间明白,巩驸马这是要玩了《十面埋伏》了。 当即,他立刻下令,本寨这边,也大锅煮酒,大火烤肉! 如此前后夹击,香味愈发的浓郁,俄军更加饥肠难耐! 甚至,就连戈洛文这个沙皇御前大臣、布兰克希民政长官; 之后,因为清蛆献上整个西伯利亚、远东,而被封为俄国海军上将、陆军元帅、伯爵等; 成为沙俄外交事务衙门主管、沙俄外交界第一号人物的他—— 看着那些死去的同胞尸体,也开始流口水! 躲在阴暗潮湿,淤泥埋住脚脖的壕沟内,正狂咽口水的俄军,转身就听到了嘹亮的歌声。 一听到歌声响起。 士气更加的低落。 他们想到了家人,想到了家乡…… 尤其是作为被流放者的哥萨克骑兵,更是想到了昔日纵横在东欧大草原上的一幕幕。 他们的祖先,是跟随着蒙古人的仆从军,南征北战,威名赫赫,横行欧洲。 蒙古帝国分裂了再分裂…… 原本跟随着他们的仆从军,各自演变成了一个个国家。 哥萨克人就居住在包括顿河流域、第聂伯河下游和伏尔加河流域。 并且,在当地建立了一些地方政权。 虽然不能称之为国家,却也是国家政权的雏形了。 15、16世纪时,一些不愿成为农奴的俄罗斯、乌克兰农民迁徙到由于钦察汗国被推翻之后的俄南地区。 东欧平原山多地少,因此,哥萨克族群多数以河流命名,如“顿河哥萨克”、“扎波罗热哥萨克”、“伏尔加河哥萨克”等等…… 哥萨克人占据着大片牧场,逐渐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在任何时代,国与国之间,都只有一个关系—— “黑暗森林法则!” 弱肉强食,永远是国与国之间不变的真理! 怀璧其罪的哥萨克,被逐渐摆脱蒙古人控制的沙俄,盯上了! 后来,莫斯科通过拉拢哥萨克当权者,又通过一系列战争、掺沙子、流放等手段,使得哥萨克成为了沙俄的打手。 十七世纪后,哥萨克人,开始成为俄国的打手。 而没有形成独立国家的哥萨克人,可不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 他们为俄国流血流汗、提着脑袋征战四方。 为了斯拉夫人的事业,累计牺牲高达数千万之众的哥萨克,最后,却成了末等“公民”…… …… 巩永固自然不知道哥萨克人的历史。 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这是吃人的恶魔,这是沙俄的打手! 这是他需要消灭的对象! 当天夜里,王老夫子的炮兵,发出了怒吼。 散弹劈头盖脸落下。 突如其来的炮击,让戈洛文脸色大变。 然而,看着周围已经被篝火包围,只要出了战壕,就要被明军击杀…… 戈洛文只能下达了躲在战壕的命令。 戈洛文负隅顽抗,巩永固自然不会让他好过了。 炮击过后,嘹亮的唢呐声响起。 还伴随着一阵阵喊杀声。 第1419章 大战落幕,可为富家翁的倭奴汉都商号大掌柜吴檠遴 戈洛文大惊,急忙下令防御。 然而,匆忙中,一轮弹雨打来,冒出头的俄军士兵,仰面栽倒! 俄军紧张兮兮的等了好久,却不见明军到来。 戈洛文这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他刚下令解散,士兵还没睡着……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击,落在战壕周围。 那从天而降的散弹,将一个个倒霉蛋,打的脑浆并裂…… 一发接一发的炮弹,不停地落在战壕周围,俄军哪里敢休息了。 炮声方停,唢呐声又传了过来…… 骚扰,一夜未停。 等到天明时分,已经瞌睡的炮轰都不醒的俄军,正顶着火炮呼呼大睡呢! 就被一小群明军,摸到了壕沟前。 “咻咻咻咻!” 百十颗手榴弹,丢进了战壕内。 等俄军惊醒,想要反击,人家早就跑没影了…… 天色大亮后,戈洛文下令吃掉同胞的尸体,组织起瞌睡的眼都睁不开来、匆匆填饱肚子的哥萨克骑兵,开始反击。 然而,经过一晚上的加强,巩永固的阵地,已经更加坚固。 死尸、冰层,堆砌了一道一米多高的“胸墙!” 养精蓄锐的明军,手持永盛步枪,开始收割战功。 一波又一波手持弯刀、长矛,向明军阵地发起反冲的哥萨克人,被消灭在山谷之中。 来不及凝固的血水,汇集成溪流,流淌进了安加拉河。 长达几十里的冰层,都变成了粉红色。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明军的炮击、唢呐,又交替开始了。 长达五天的围困,戈洛文手上,只剩下三四千人。 此时的俄国正规军也好,还是哥萨克骑兵也罢,人人眼睛冒着绿光。 甚至,明明已经瞌睡的不能行,却没人敢躺下。 因为一旦闭上眼,就会成为身边“兄弟”的粮食。 戈洛文带来的远征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腊月二十二日,就在小年即将到来的前一天,刘文炳、巩富贵联军,赶到了厄尔口城! 生力军的加入,让本就只剩下三四千人的戈洛文,不得不投降了。 俄军打出了白旗,并将千疮百孔的罗斯国旗,丢在了地上。 头衔令刚刚下达,沙俄正规军也好,哥萨克骑兵也罢,纷纷丢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戈洛文高举着双手,“肉食”得以保证的他,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除了一双散发着“绿芒”的眼珠子…… “我是罗斯国远征军司令,我要求贵方对我部提供……” 戈洛文整理了一下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军装,大声疾呼。 然而,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黄诚礼一枪托,砸翻在地。 “来人,绑了!” 他的后方,一串串被捆住双手的俘虏,被带到了安加拉河畔。 巩永固眯着眼睛,冻裂的右手使劲一挥: “除了主帅外,全部处决! 让达巴拉干的族人,参与修筑京观!” 巩永固指了指俄军原本大营所在的位置: “就在那里,给我修建一座不里牙惕百姓罹难碑!” …… 冒辟疆刚刚才返回龙庭枢纽,就听到了厄尔口城的事情。 当得知巩永固、刘文炳、巩富贵联手帮他渡过难关之后,冒辟疆笑了起来: “这一次,我又承了三位同僚的大情了啊!” 他伏案疾书,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书写在奏疏上,对手下吩咐道: “派遣一辆火车头,立刻赶赴龙州,请高总督代为呈递大捷的消息。” 说罢,他亲自动身,前往厄尔口城,迎接巩永固一行。 冒辟疆也在回京面圣的人员之中,算算时间,若是连夜疾行,应该是还能赶上正旦大朝的。 冒辟疆刚走出不远,就见到前方浩浩荡荡一群人马,疾驰而来。 为首的将旗上,赫然是“巩”、“刘”两个大字。 原来,巩永固、刘文炳等人,已经处决了俘虏,带着戈洛文南下了。 三人相见闲言碎语,自是不提。 单单完好战马,就缴获了近万匹之巨的巩刘二人,为了追求速度,索性弃了火车。 平均一人差不多合到了五匹马,这速度,可是要比蒸汽火车都快了很多。 …… 倭奴国。 德川幕府将军的“御三家”尾张藩,藩主居城——名古屋。 御三家指的是德川家康后人中,除了幕府将军这一脉外的三支后人。 分别是:尾张德川家、纪州德川家、水戸德川家。 这三家,可以在幕府将军家绝户的时候,拥有“征夷大将军”的继承权。 名古屋就是三十年前,尾张藩德川家大名,修建的藩主居住地。 然而,此时——这个德川家最主要的居住地之一的名古屋城,高高在上者,却是吴檠遴。 这个昔日的霸州知州,因为惯于见风使舵,再加上做事“留一线”。 纵然大顺、大清接连失败,却依旧成为新大明的“位高权重”者。 今日的他,虽然不再是官身,并且,皇帝特令他家三代不得从政。 却依旧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 朱由检昔日亲提的那“可为富家翁”五个字,成了吴檠遴的护身符。 吴檠遴从商了。 并且,成为大明汉江商号驻倭奴国总掌柜。 实际上,汉江商号内部,管事以上者,大部分都有大明吏员的身份。 倭奴国这边,自然也不例外。 吴檠遴手下,三品、四品吏员,都足足十几人。 就是这样的情况,一个被责令三代不得从政的家伙,却能位居驻倭奴国商号总掌柜之职,足见吴檠遴的能力了。 这厮的经历,就连朱由检都不得不称赞一声—— “自古以来,凡大奸大恶者,必有大智慧”。 这家伙能够在大明、大顺、大清之间来回摇摆,最后还重回大明怀抱,并且不被清算——足见这厮的智慧了。 吴檠遴,就是这时代豪门的写照。 是他们看不透世事吗? 不! 他们看得透透的! 就是因为这些人一心只保自家的富贵,不顾民族的存亡,大明才灭亡了啊! 这样的人,朱由检恨不得全杀了。 然而,自己当年,终究是“眼界”太浅了。 区区十几万金银,就迷了眼。 第1420章 拜托吴君,请不要让我们不忠不义啦 “可为富家翁”既然赐下,朱由检就不会出尔反尔。 这是帝王的骄傲。 所谓金口玉言,不外如是。 三代不得从政,丢到倭国来祸害倭奴,就是他的结局了。 吴檠遴高坐主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环绕四周跪坐在一边的大名们: “咳咳。” 吴檠遴轻咳一声,清清嗓子: “诸位!打起精神来。 人到齐了。” “嗨,请大掌柜君吩咐!” 一众昔日跺跺脚,“列国”也要抖三抖的大名们,此时老实的就像是一群斑鸠。 吴檠遴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行了“土下座”的大礼。 所谓“土下座”,具体做法是这样: 先双膝并拢跪地、抬头挺胸,双手聚拢放于大腿上,呈正座之姿; 然后双手成内八字状向前贴地、身体前倾、上半身抬起直至额头磕地。 有点类似于华夏人上坟,给老祖宗磕头时的姿势。 唯一不同的,就是屁股更低一些。 这是江户时代(德川幕府),向身份尊贵的人,表示极度恭敬的礼仪。 倭奴人的跪礼,让吴檠遴心中更加满意了。 ‘瞧瞧! 这群小矮子,动不动就下跪,可真特娘和在清廷做官时候很像呢! 嘿嘿! 想当初,老爷我几箱金银,就得蒙陛下亲赐可为富家翁手书。 呀! 一想到老爷我当年的机智,我就止不住想要夸奖自己了!’ 吴檠遴在倭奴国呆久了,也开始“奴”里“奴”气。 他心中洋洋得意,嘴上却道: “诸位,大家都是为陛下办事,何须如此大礼呀?” “吴君是天子近臣,我等不过是蛮夷之辈,岂可乱了尊卑! 请吴君莫要让我等背负不忠不义的骂名。 吴君,拜托啦!” 一众大名,齐声高吼。 吴檠遴摇摇头。 得啦! 人家想跪,他还能将人拉起来不成? 他懒得再说,心中也极为满意。 一想到身上的重担,吴檠遴也不管这群人起没起身了,当即道: “诸位,吾皇仁义,觉得尔等蛮夷之地,天国教化之恩稀薄。 因此,至此我华夏即将新年之际,特命吴某代表天子,对尔等施恩,好让尔等蛮夷,皆沐浴在大明天恩之中。” “嗨! 我等拜谢皇帝陛下恩典!” 一众大名起身,面对西方,再次跪下。 土下座,整整表演了九次。 吴檠遴懒得说了,摆了摆手。 一众大名,再次滚回来,对吴檠遴行了土下座。 “诸位! 陛下天恩,为了恩赐尔等,特意让民生汽车厂,新出了一款蒸汽机车,名叫【亚洲龙2023】。 这亚洲龙,专对倭奴地区,臣服于我大明的贵族销售。 这事,诸位都听说了吧?” 最上家亲站了出来,单独行了土下座礼: “吴君,我等已经知晓陛下的恩宠。” 在场众多大名,以最上家亲的实力最大。 当初,松前藩臣服明军,开始进攻南部藩大名的时候,周围的几个大名,都奉幕府将军的命令,率兵帮助南部藩,与之对抗。 只有最上家亲,想起了当初父亲最上义光,为了让他当家主,谋杀长子最上义康的事情。 最上家亲在阴谋里,坐稳了大名的位置,行事自然就谨慎了很多。 他猜测,这件事必然没有这么简单! 松前家是不入流的大名,因为北部不种稻谷,是以,领地内的稻谷产量,连一万石都没达到。 还是因为丰成秀吉死后,蛎崎庆广(松前庆广)投靠刚刚开始起兵争夺幕府将军之位的德川家康,才被赐了“大名”头衔。 在德川幕府时代,松前家是一个奇葩的“大名”。 日本施行“石高制”。 也就是不计算土地面积,只计算稻谷产量的统计方法。 只有统治区稻谷产量超过一万石,才会被授予“大名”头衔。 松前家族虽然因为支持德川家康的早,因而得到了“大名”头衔,却也别列一部。 被称之为“没有石高的大名”。 等到德川家族拿到了幕府将军的位置,松前藩就倒霉了。 ——最小的大名,也要有一万石稻谷的产出,你松前家连稻谷都没有,怎么能和我们同列“大名”? 1641年,松前藩第二代藩主松前公广死后,松前氏广继位。 然而…… 松前氏广却没拿到公职。 (直到18世纪初,第五代大名松前矩广掌握松前家之后。 松前藩开始实行“场所请负制”,即将藩内的土地承包给商人经营,从中获利的制度。 幕府将军这才正式授予松前家“旗本”。) 被过河拆桥的松前藩,和大明合作,也就是必然会有的操作了。 当然,直到此时,松前藩已经搭上大明战船的消息,最上家亲还不知道。 只是,靠着阴谋坐上家主之位的最上家亲,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籍籍无名的松前家,怎么敢起兵作乱呢? ——怕是,背后必然还有阴谋了。 因此,在本州岛北部的几个大名,都带领藩内武士,对抗松前藩的时候,他却收拢手下,绝不掺和。 果然! 松前藩接连三仗都失败了,却将联军诱到了海边。 明军出手了! 几十艘战舰,沿着海岸线一字排开,巨大的炮管,开始狂轰乱炸! 联军死伤惨重。 听到这个消息,最上家亲惊呆了! ——那个窃取了大名,还窃取了松前家族姓氏的家伙,背后站的竟然是大明? 卧槽! 那可是大明啊! 松前家的运气,竟然这么好? 最上家亲彻底看清了局势。 他做出了选择…… ——最上家亲当场就反了幕府。 他带领族中武士,横扫主力离开的几个大名领土。 前后被夹击,德川幕府与松前藩的第一场战争,就丢失了上杉、伊达、南部、秋田等好几个大名。 也因为这个功劳,最上藩成为除了松前藩外,联军之中,位置最高的大名。 时至今日,最上藩,已经是仅次于松前家的“大名”了。 最上家亲的实力,甚至,已经超过了损失惨重的德川幕府。 得到了天大的好处, 最上家亲一心要跟着大明走,也就是必然的操作了。 第1421章 五大杀手锏 最上家亲想了一会,继续开口道: “吴君! 陛下这是要为我们的胜利而庆贺吗?” 庆贺? 这厮的脑补,让吴檠遴懵了一下。 庆贺啥? 庆贺你们被老子掏空腰包吗? 你们就是大明的打手啊! 没看到我本家吴大医带出来的医官,以治疗鼠疫的名义,正在给你们的男人,施行绝育“医疗”吗? 没看到医疗队以配发良民证为由,将你们的产妇集中一处,实则就是为了给新生男孩绝育吗? 尔等倭寇,素来记打不记吃! 吴大医说了,劣根种族,不配继续存在! 只要绝育政策施行五十年,倭寇三岛,就会成为无人的白地! 没有倭寇的倭寇国,才是好土地! 给你们庆贺? 陛下让我卖车,是为了掏空你们的腰包,好制造子弹,来打你们啊! 我庆贺你大爷! 吴檠遴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笑容,当即顺着最上家亲的脑补,就开始忽悠了: “最上君不愧是倭奴国第二聪明的男儿! 没错! 陛下说了,联军进展神速,该给尔等赏赐了。 你们放心,只要尔等尽心为我大明效劳,就能享受大明子民该有的待遇。 不但车子有,就连软哒哒的床垫,炖的稀烂的高压锅,夜里能发出太阳光的手电筒…… 全都有!” “嗨! 请吴君转告陛下,我等都是永盛陛下最忠心的奴仆!” 最上家亲激动了。 他当即表态道: “请告诉陛下,联军进攻的速度还不够快。 我这就发布命令,让各国14岁以上、50岁以下的男人们,全都拿起武器! 为永盛陛下战死,是大和男儿最荣耀的光荣。” 最上家亲说的这事,是联军的最新动向。 松前家族在大明的扶持下,正带着47国联军,围攻倭寇京都。 德川家族的第三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已经丢失了治所江户城。 甚至,连自己早已嫁人七年之久的年仅十岁长女——德川千代姬,也被联军俘虏了。 (你没看错,千代姬3岁时,嫁给了12岁的堂叔德川光【也就是德川光友】。 此时,刚刚10岁的千代姬,已经嫁人7年之久。) 国是日本的行政单位,其下还有郡和里。 战国时代的日本,在不到3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一共设置了66国。 一个国也就相当于一个乡。 日本一个大名的强盛与否,全看这个大名掌握了多少个“国”。 松前藩本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大名,但是在大明的扶持下,已经占据了日本一多半的土地。 甚至,66国中,彻底倒向松前联军的“国”,已经高达47个! 就连此时的幕府将军德川家族,也丢失了“本藩”,逃亡京都以南的本州南部半岛。 此时的名古屋,还是一座小的不能小的小集镇。 名古屋尾张藩城主府外,贵族们济济一堂。 一场大明版的“新车发布会”,正在召开。 时辰已到。 吴檠遴带着一众大名,从城主府走了出来。 汤师爷已经官袍加身。 赶赴日本之前,汤师爷刚刚拿到七品吏员的身份。 他之所以能够拿到七品吏员,是因为大明内地的废电池太多了。 皇帝搜集处理废旧电池的处理办法时,这家伙当即献上了一个妙计—— 他是这么说的: “既然废旧电池会污染土地,何不运抵倭奴国? 反正倭奴国那边长不出来良心人,那就让它啥也长不出来好了!” 朱由检收到奏疏的时候,不由拍案叫绝! 这特么不和自己命令左懋第,将污染大的的厂矿,迁移倭奴本土,是一个道理么! 这一对主仆,可是歪才中的歪才! 朱由检自然不会束之高阁。 给他一个身份,让他一心祸祸倭寇国,这不是大好事嘛! 随从搬上几个黄铜打造的“人字号”扩音器,汤师爷站在扩音器后,拍拍手: “诸位!” 上千贵人齐聚的发布会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汤师爷左右环顾一眼,笑道: “我宣布——新款【亚洲龙2023】发布会,正式开始。” “放礼炮,请车手上台!” “嘭嘭嘭!” 四发礼炮炸开,烟花炸满了天空。 “轰轰!” 汉都商号的伙计们,开着九辆蒸汽机车,上了高台。 漆刷着不同油漆,配备了玻璃的蒸汽机车,已经有了几分上海滩老车的影子。 唯一不同是——蒸汽机车的锅炉太大了,又需要大量空气,帮助燃烧,因此,新款“亚洲龙”民生轿车,封闭的只是后半段的坐人空间。 在场的上千贵族,一看到那密封的蒸汽机车,眼睛都亮了。 汤师爷拍拍“人字号”扩音器,脸上带着骄傲: “鄙人是谁,相信大家都应该知道了吧? 还有没有不认识我汤某人的?” “哈哈哈! 汤经理说笑了,汤经理可是汉都商号倭奴总号的总经理。 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跟明军合作更深的大名们,纷纷笑了起来。 一杆刚刚加入松前联军的大名,也陪着笑。 上千权贵们,更是纷纷咧嘴大笑。 不管他们认不认识汤师爷,跟着笑,总是没错的。 汤师爷摆摆手: “好了,那废话就不多说了。 诸位请看,我身后的九辆车,就是本次民生汽车厂,重点推出的新品【亚洲龙2023】,专售倭奴地区的特别款。 本系列做出了重大改变,除了大家能够看到的,采取密封外壳设计之外,就连技术上,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诸位,我们的亚洲龙,有五大杀手锏!” 五大杀手锏? 一众贵族,脸上纷纷露出了期待。 不说人家还有五大杀手锏了,就这标志,就这牌子,就是无价之宝啊! 高台上,汤师爷已经打开了车门: “诸位请看: 我们的【亚洲龙2023】司机座椅是可以调动的。 这是因为,之前售卖给大家的汽车,有一些不好的回馈。 因为身高的差别,是以,有些人坐在椅子上,就踩不到油门、刹车。 因此,新款【亚洲龙2023】,诚意满满的拿出了第一大杀手锏——前排座椅可调节。” 第1422章 千代姬 汤师爷把住座椅下的一个机关手柄,另一手推动座椅。 “咔嚓”一声轻响,座椅动了! 众人伸长了脖子,仔细看去。 果然,座椅开始前后滑动起来。 “好! 厉害! 不愧是爸爸家的产品!” 观众爆发出整齐的欢呼…… 汤师爷来到后排,再次打开车门: “只有一重厚礼,这不是我民生汽车厂的作风。 大家请看,考虑到诸位都是贵族,难免在车内,做一做某些事。” 众人一愣。 转而…… 都是不走正常路的小日子,汤师爷的暗示,谁不懂呐! “哈哈哈!”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汤师爷挤挤眼睛,冲众人做了个坏笑的表情: “比如,带着女奴赏樱花的时候……” 汤师爷髂骨前耸,做了个伸手向下按的手势: “老款的空间太窄了,那不是位置不够么!” “哈哈哈! 知我者汤经理也!” 一众小日子,不由露出了猥琐的笑。 小日子素来都是骨科。 那田蝗更是骨科中的骨科。 有了田蝗以身作则,上至征夷大将军,中至各地大明,下至普通小日子。 整个一个骨科大杂烩! 什么朋友的妈妈,什么欧卡桑的风情,什么朋友的妻子…… 这都是小儿科了~! 至于像德川幕府将军家那样,侄女嫁给叔父,也是常情。 真要说玩的花,还要看田蝗一大家子。 那是妥妥的活学活用、现身说法的解释了一个词—— “自产自销!” 在场的骨科老司机,一听汤师爷这话,不由纷纷大笑起来: “吆西! 吆西!” 汤师爷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因此,我们的【亚洲龙2023】,第二大杀手锏,就是后排座椅可调节!” 在汤师爷的操作下,原本只能容纳一双腿的后排空间,开始变大起来。 就连椅背,也可以放倒了。 众人眼睛都好似手电筒,正在放光! “纳尼!” “死锅依!死给!” “腰卡他!” 止不住的日语,不停地朝外冒。 “好!” “爸爸有心了!” “不愧是爸爸家的技术啊!” 一众大名,也跟着大吼起来。 至于那些小贵族,更是嘶吼的嗓子都哑了: “卡口依依那!” “航撒母打内!” …… “汤君,我要买那辆,就要粉色那一辆!” 人群里,一个女童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被俘的德川尾张藩家女主人德川千代姬。 联军压着德康大军打,逼着他们,朝本州南半岛而去。 后方,明军迅速接管了地盘。 名古屋作为尾张藩藩主居住城池,自然在首要争夺地目标内。 说是藩主居城,实则就是一个大院子。 这样的地方,对于明军来说,自然是易如反掌的。 不过一个冲锋,防守在名古屋的尾张藩武士炮手(火枪队),就被全部干掉。 千代姬的堂叔父老公,也被乱枪打死。 就这样,千代姬成了明军的俘虏。 一个卡哇卡哇伊小姑娘,明军自然不会辣手摧花。 就这样,被俘的千代姬,反倒是成了明军的座上宾。 毕竟,这丫头留着,才能更好的统治尾张藩辖境啊! 甚至,千代姬这个德川家嫡女, 用得好了,足以统治了所有占领区。 此时。 千代姬穿着和服,背后别着一个小毯子,施施然走上高台。 身陷骨科无法自拔的小本子,卡哇伊一般的萝莉千代姬,简直成了所有人的视觉中心。 最上家亲眉头一皱,止不住开口道: “千代子,你是我军的俘虏,你想要订车,可能拿出钱来?” “哼!” 千代姬瞥了最上家亲一眼,嫩稚的脸上,全是蔑视。 最上家亲? 这是什么东东? 若不是大明爸爸站在你们后面,你们给本小姐舔了脚趾,本小姐还嫌舌苔粗呢! 千代姬厌恶的看了一眼最上家亲,转而火热的看向高坐在主位上的吴檠遴一眼。 已经泛滥。 ‘我千代子纵然吞吞吐吐。 也只为吴欧多桑这样的强者!’ 只是,吴檠遴不开口,千代姬只好看向汤师爷: “汤君!” 千代姬对汤师爷行了礼,嘴里道: “唐国有句名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千代姬虽然是俘虏,却也是幕府将军的妹妹。 不管这辆车多少钱,汤君只需要告知千代姬,家兄自会送来。 汤君无须担心千代姬给不出钱。” “哈哈哈!” 汤师爷放声大笑,对最上家亲使了个眼色: “最上家主暂行退下。” “嗨!” 最上家亲躬身行礼,退后坐下。 “德川小姐愿意买,汤某自无不卖的道理。 只是,德川小姐可知道购买条约?” 千代姬点点头,小小的脸上,不见慌乱: “汉都商号货物,不接受银子,一切只能兑换了银元购买。 购买之后,只能在联军控制区使用,不能以任何名义,转赠、遗失他人。” “啪啪! 千代子小姐既然已经做好了功课,汤某人自然不会坐视送上门来的生意,而不接受的道理。” 汤师爷拍拍巴掌: “来人,带德川小姐下去签订协议。” 有随员上前,领着千代姬,前去签订协议。 眼见千代姬都买了一辆,顿时有人坐不住了,开始骚动起来。 “静一静!” 汤师爷哈哈一笑: “诸位放心! 这一次,我们汉都商号带来的蒸汽机车,足够大家购买。” 大明国内,内燃机汽车,已经开始对外销售了。 这种蒸汽机车,陛下准备想要停产。 此次,他们拉来了两千多辆库存。 这可相当于去年新年时,倭奴贵族们购买数量的两倍了。 汤师爷要的,不是一时的兴起,而是掀起抢购的热潮! 因此,陛下亲自拿出的“五大杀手锏”广告词,还是要继续宣布的。 汤师爷制止了骚乱,继续道: “新款【亚洲龙2023】的五大杀手锏,我只讲了两个,还有三大杀手锏,没有告知大家呢。 因此,想要购买的,还请稍安勿躁。 汤某在这里给大家打个包票,只要大家有钱,我保证人人都能开的上!” 不得不说,莫看倭奴国的百姓,连饭都吃不上。 但是,这些贵族们,那是真有钱啊! 第1423章 不要将它当人 一个小小的石见银山,就能够和美洲银矿产量相媲美。 要知道,这时代的日本,还没有山东、山西两省大呢。 而就算被遮掩了又遮掩的西方史,也言语闪烁的表示: “在17世纪上半叶,日本全国的白银产量约为每年200吨,而仅石见银山一地的开采量,就能达到每38吨左右!” (占全球年开采量的三分之一。) 这个数据,自然是不准确的。 明朝的灭亡,是全球配合下的一段阴谋史。 日本银矿可是金融战术的一部分,人家岂能让你掀开了真正的历史? 据大神私下统计,石见银山在明末这一段时间,巅峰时期,每年开采量高达上百吨之巨! 但是! 就算不去考证石见银山的真实开采量,单单按照西方“公布”的这个数据,就是一个巨无霸了! 而对倭寇地区销售的民生汽车,最贵的那一款,也不过才5999银元。 折合一下,才不到1125斤白银。 也就是说,不算黄金产量,单单倭奴地区每年出产的白银,就足够购买400辆顶配民生汽车了。 要知道,“吹灰法”进入日本,迄今已经一百五十余年了。 这么久以来,日本“民间”,藏了多少财富? 民生汽车对倭奴开售的这一年半以来,单单联军控制区,就已经卖出了几千辆了! 吴檠遴的确是一个贪官。 但是,这人懂得取舍。 当断则断的吴檠遴,直接帮助曹化淳控制运河的举动,为他的富贵奠定了基础。 贪官,就会搜刮。 既然如此,就让他去给大明搜刮金银吧! 吴檠遴主仆,是带着使命来的。 汤师爷作为吴檠遴的幕僚,又拿到了吏员身份,再加上懂得取舍,自然就成了朱由检搜刮日本金银的头号打手。 汤师爷一句话,说的原本躁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我们的第三大杀手锏,就是真皮档把!” 汤师爷再次回到驾驶门,哗哗几下,旋掉档把,拿在手里,展示给众人看: “大家请看,以前售卖的几款汽车,档把不是木头雕刻,就是铁疙瘩。 这几种材料,一到了冬天,可就太遭罪了。 而若是到了夏天,如果停靠在太阳底下,则会烫的把握不住。 因此,【亚洲龙2023】款,我们做出了重要改变,用来回馈广大用户。 我们新款的档把,都是真皮包裹的。 这样一来,大家冬天使用时,可就再也不会冻手了。 新款【亚洲龙2023】让你冬天不冷,夏天不热。 我们的第三大杀手锏,可是诚意满满啊!” “好!” “爸爸有心了!” “大明爸爸威武!”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再次响起。 “我们的第四大杀手锏,就是出于和第三大杀手锏同样的考虑,在方向盘上,缝制了一层真皮!” …… “好!” “爸爸有心了!” “大明爸爸威武!” …… “我们的第五大杀手锏,则是在织布座椅的内部,采取了床垫、沙发上的先进技术。 可以这么说——【亚洲龙2023】款,你买回家后,不但是一辆车,还是一张床,还是一张沙发!” “综上所述,我们应用了五大杀手锏的新款【亚洲龙2023】,可是今年最重磅的新技术!” “我买一辆!” “我也买一辆!” “我买三辆!” “都让开,我买五辆!” “买五辆你装什么大爷呢? 老子买12辆!” …… 汤师爷还没拿出写着7999的牌子呢,就被飞来的订单砸晕了。 卧槽! 汤师爷双眼圆瞪。 这群小矮子,真特么有钱! 而一边的吴檠遴,更是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就这一会会时间,可就有了数百辆订单啊! 陛下让他解决两千辆蒸汽机车的库存问题,好为内燃机车的投产,铺开道路。 没想到,自己一场发布会,就解决了三分之一的库存。 不行! 内燃机车不能在倭奴国卖! 必须要用蒸汽机车,掏空了他们的口袋。 然后,将内燃机车的价格,提高十倍! …… 朱由检浑然不知道,自己出于一个愤青应有的操守,将拥有五大杀手锏的【亚洲龙】,返销倭奴国后,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抢购潮。 一众大名、小贵族,纷纷挤在伙计面前,忙着签订购买协议。 而汤师爷则凑到了吴檠遴身边: “老东主,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原本打算继续推出内燃机车的事情,先暂停吧!” 吴檠遴瞥了汤师爷一眼: “你的意思是?” “继续压榨啊!” 汤师爷嘿嘿一笑,眼神瞥了一圈,正忙着签订购买协议的倭奴贵族们,嘴里则道: “德川家的大军,眼看就要被赶下了海。 投降咱们的大名,必将越来越多。 我估摸着,这种落后的蒸汽机车,最少还能卖了大几千辆。 这可都是钱,干嘛要嫌弃呢? 更何况,老东家难道就不想更进一步么? 您想啊! 陛下为啥让咱们来销售库存? 不就是为了将最差的东西,卖给他们么! 再加上那个吴大医干的事…… 老东家你想想看,陛下对这群小矮子是什么心思呢? 是不是要报了“壬辰丁酉倭乱”之仇?” 汤师爷手势向上滑动,做了个爬升的手势。 对吴檠遴挤了挤眼睛: “如果陛下一高兴,赦免了老东家您的罪责,那是不是……” “你小子!” 吴檠遴哈哈一笑: “成,就按你说的来!” …… 吴檠遴带着汉都商号,在名古屋疯狂捞金。 而左懋第,则带着人,正在疯狂烧山。 他麾下的民夫,都是已经“预防”了“鼠疫”的倭民。 陛下说了,要在倭国大规模种植橡胶树。 左懋第一合计,与其一颗颗砍伐山上的树木,还不如趁着冬季,草木枯萎,干草满山…… 直接放火烧山算了。 “都看好了风向,不要让火势倒卷了!” 左懋第喝了一口茶,老神在在的对仆从军吩咐道。 左懋第出发之前,得到了皇帝的授意。 ——不要将倭奴当人! 第1424章 岁月悠悠 这群儒家士大夫啊! 你让他们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那比杀了它们还难! 找他们办点事,不是推诿,就是扯皮,抱着个尿罐子恨不得霸占厕所,就是不会动身去做了实事。 但是,你要是放任他们祸害——那可就是无师自通了! 贪赃枉法,作恶乡里,那是骨子里自带的标签。 既然如此,就将他们丢到倭奴去! 以后,还会丢到西方去! 大明实控区域,将会继续推动吏员执政法。 …… 时间一晃,新年已经过去。 就在新年正旦的这一天,朱由检再次册封了上百名功勋卓着的将领。 大明再次分封诸侯上百国。 而黄得功,也因为夺回南亚墨利加的壮举,被恢复了官职,成为大明第一任南美总督。 正月初二。 规模宏大的大阅兵,在汉都举行。 超过十万大军,排成各种方阵,从正对邓州方向的东门,沿着御道,走进汉都城内。 阅兵方阵经过皇宫区域,变成了整齐的正步走。 然后,转了一个弯,从南门出城。 正月初三日。 大明水师舰队,从均县军港出发,折行向东,抵达环汉都护城河的渠首附近。 然后大小战舰,排成队列,穿越运河,抵达光化城西的护城河渠口,归入汉水。 正月初四日。 刚刚成立的大明空军,开始了持续一天的飞行大表演。 98架战机,呼啸大地。 正月初五日。 汉江商团护卫、大明义从、税务警团……等特种作战单位的授勋仪式,在忠贞祠大广场召开。 永盛皇帝授予汉江商团护卫——“大明帝国安防军团”编号; 授予大明义从——“大明帝国长城军团”编号; 授予税务警团——“大明帝国缉私军团”编号…… …… 初五日正午,授勋仪式结束。 午时刚过,汉都大小店铺、工厂,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开市了! 汉家传统,年三十中午至年初五中午,会有五天的歇市休息时间。 过了初五,市场就会再次开门,迎接八方来客。 正月初八日。 永盛皇帝在汉都军事码头,送行太子。 襄王世子、秦王世子、晋王世子、唐王世子(因为年幼,由唐王兄弟朱聿鐭【邵武皇帝】、朱聿锷,代为出行)、周王世子、福王世子(年幼,由宗人府派人代替)蜀王世子、韩王世子……等22个亲王藩世子们,跟随太子一起,远行南亚墨利加视察。 朱由检已经查清楚了,大明宗室,只剩下不到三千人。 甚至,还有很多藩王,已经全族灭绝了。 朱由检想要维持全球统治,自家人是最好的工具。 因此,他特意恢复了崇祯初年的22个亲王藩传承,并从参与清查土地时,立了功的宗室众人中,挑选合适人才,继承那些已经被全族屠戮的亲王爵位。 【特注: 经过多番查证,明末全国有朱姓亲王26人、郡王16人,所有宗室分布于8个省份,共人。 这其中,有周王后人5235人、晋王后人4916人,简王后人4118人,韩王后人1679,楚王后人1260人,秦王后人1007人,庆王后人187,蜀王后人182,瑞王后人未知,崇王后人18,潞王后人22,福王(应该是3,4人),襄王后人37,荆王后人77,荣王后人29、珉王后人191,德王后人18,衡王后人37…… ——这些人在明末农民起义中,被李自成、张献忠杀害。 死于农民军手中的宗室数量,在以上。 也就是说,就算不计算清廷屠戮的宗室、以及生老病死的宗室数量,此时的朱家皇亲,已经只剩下区区3170人了。 历史上清廷入关后,清廷屠戮了历代50多个藩王后人全族,考虑到本书时间线,清廷屠戮人数不做统计。 故此,此时所有朱家宗室加起来,应该不到三千人了。】 这一次视察,为期一年之久。 朱元璋后人,已经太少,太少! 因此,朱由检配备了最好的护送舰船。 设立在均县的大明皇家重器局船舶司,最新下水的三艘战列巡洋舰作为旗舰,同时,配以各种大小舰船三十余艘护航。 这一次出行的阵仗很大。 还未离开京师的藩国之主、文武大臣、高等吏员等三千余人,全都到齐了。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这是要大封天下了! 对于明年元旦大朝,百官充满了期待。 …… 纵然忙着挣钱,百姓们对永盛三年的新年大阅兵,依旧念念不忘。 那一行行横平竖直的军卒,那整齐划一的手脚,那震耳欲聋的呐喊…… 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出现在汉都百姓的梦中。 尤其是队列最后,汉都几大重器局制造的各色车辆,更是震撼人心。 这都是大明武力的象征啊! 至于陛下在新年正旦,宣布赦免黄得功,并且赐为南亚墨利加总督…… 说什么黄得功进献橡胶,对我大明有功…… 橡胶是什么? 百姓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自从橡胶船开始接连不断的驶往汉都后,皇帝陛下,就放开了汽车的限购。 报纸上关于汽车的销量,瞬间开始井喷。 正月:3768辆。(吴檠遴日本爆单) 二月:1367辆。 三月:1879辆。 四月:2465辆…… …… 这一年的年初仲春。 大明驸马巩永固、大明国公刘文炳、冒辟疆、大明伯爵巩富贵、王生银,在尼布楚,和沙俄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戈洛文代表沙俄政府,在归还失必儿汗国领土(西伯利亚汗国)条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戈洛文被释放。 五月。 大明第一汽车厂、民生汽车厂,全部销量加起来,突破了新年的恐怖数据,直接高达4208辆之巨! 然而,这么大的消息,却屈居次版头条。 因为《大明皇家日报》、《大明皇家晚报》上,头版头条,都刊登了北疆铁路主干道,永备铁路工程完工的消息。 第1425章 方正化再次炮轰南京皇宫 至此,大明在偌大的北疆,完成了一横一纵两条主干线的布局。 最多时,同时施工人数,高达一千三百万之巨的北疆铁路主干线,成了人类史上的奇迹。 而原本的简易铁路,正在进行复线的建设。 将简易铁路线,扩展成复线,因为有了永备铁路的存在,因此,时间上要快速多了。 但是,就算复线还没有修建完毕,大明想要调动大军,再也不需要步行了。 若是危急时刻,只需要全线管控,只准从一个方向,开向另一个方向,就能用最短的时间,将兵力运输到位。 尤其是横线。 东起直达太平洋的庙街,西至贝加尔湖西畔的厄尔口城的横线主干线,全长里! 去年腊月的时候,巩永固纵然轻装简行,在局部有火车、剩余有雪橇车的情况下,都整整走了接近半个月之久! 而多胀式蒸汽列车,若是跑了单趟,只用三天时间,就可以从一端抵达另一端! 而纵线,则就距离更近了。 若是将大明内地的内燃机火车头,开至北疆,则可以将时间缩短到两天! 从贝加尔湖至河南,直线距离才不到4200里。 就算铁路线实际上是要绕路的,总里程也不过才5000里。 从大明汉都调兵至贝加尔湖,使用内燃机头的情况下,只需要一天一夜。 大军抵达时间的缩短…… 意味着——大明实控区域,可以再次大肆扩张了! 历史上的沙俄,单靠着一条单线的铁路线,就鲸吞了偌大的西伯利亚、远东地区。 朱由检可是在大肆调动工人,开始复线的铺设! 也就是说,独霸亚洲,已经照进了现实! 而且,因为去年的暴雪,草原上的铁路,不但特意加高了路基,更是在铁路两侧,开挖了深沟。 如此一来,就算再次遭遇暴雪,因为有了路沟堆积积雪,铁路线停运的事情,将再也不会出现! 同时,因为内燃机的突破,使得铲雪车的动力,也进一步加强了。 可以这么说,就算草原上再下了去年那样的暴雪,也不会出现两辆铲雪车接连被困的情况。 二月被放归的戈洛文,自然不知道这个变故。 当他返回沙俄后,莫斯科当即又派遣大军,准备进攻大明了。 七月。 戈洛文再次领队,带着12万俄军,杀气腾腾而来。 然而…… 面对已经有了两个公爵驻扎的龙庭枢纽,俄国人被阻挡在厄尔口城以西三百里处。 冒辟疆、王生银且战且退,将敌人引诱到了厄尔口城附近。 就在戈洛文准备一雪前耻的时候,大明军团到了。 从北海战区急调的巩永固、刘文炳、巩富贵,两公爵国一伯爵国三万大军; 从辽东三省急调的勇卫营五万人; 从龙州急调的长城兵团三万人……(长城兵团:大明义从,即原刘迁、张还初、郎枋、高山等部。) 再加上姜镶亲自率领的榆林军团三万人! 16万明军,齐聚贝加尔湖湖畔。 明军只用了一次总攻,就全歼沙俄大军。 此战: 缴获战马十余万匹,火枪一万多杆,火炮五百门。 俘虏超过八万人之巨! 这一次,挨了批评的巩永固,再也不敢将罗刹人全部砍掉了。 他只拿着“战死”的四万尸体,在安加拉河、尼塞河中游,修建了两座京观。 这八万人,被切掉了两根食指、两根二拇趾之后,被丢去铁路局做苦力。 他们的双手,会为大明北疆铁路西线计划,添砖加瓦。 而再次被俘虏的戈洛文,则被逮到尼布楚,签订了第二次《尼布楚条约》。 戈洛文心里苦啊! 他哪里敢签字? 这玩意签下去,沙皇非杀了他全家不可! 然而…… 巩富贵可是锦衣卫出身,诏狱的审讯手段,哪是毛子能够领悟的! 一番小手段,浑身完好的戈洛文,精神却崩溃了! 戈洛文不得不在条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第二次《尼布楚条约》,只有一个主旨: ——凡昔日蒙古帝国所属,皆是大明永世不可分割的领土! 八月。 就在冰封即将到来之际,戈洛文又一次被放归了…… 西方哗然! 就在哈布斯堡准备联合英国、法兰西,援助沙俄的时候…… ——却传来了自家联合舰队,在小西洋(印度洋)被郑森重创的消息。 由238艘巨舰组成的联合舰队,成功逃回大西洋的,才不到30艘。 而郑森,仅仅出动了三艘古怪铁船,外加郑芝龙大和国的57艘战舰。 哈布斯堡慌了…… 就在这个月。 日本德川大军,被全部赶到了四国岛上。 陈子龙、夏完淳等领导的浙东抗清大军,在被内部人的出卖后,陷入末路。 就在即将失败之际,方正化命令汉都商号护卫出手。 浙东义师领导人中,除了寥寥几个战死者外,全数被救。 松江府、嘉兴府、苏州府,被明军夺回。 明军控制了杭州湾。 至此,留给清廷的出海口,仅剩下绍兴、宁波、台州、温州四府。 而东海海岸线外的乘泗列岛、舟山群岛、韭山列岛、渔山列岛、东箕列岛、洞头岛等大小上千个岛屿,早就被明军控制了。 九月。 设立在天津卫的《联合国》,经过九次公告,九次国联大会共议后,宣布: “基督教属于邪教,是人类的毒瘤。” 并昭告天下: “凡人类世界所属国家和地区,望尽快驱逐基督教人。 不论何国,三月之内,若不清除基督教人, 就会被国际联盟定为恐怖组织……” 东方阵营大喜。 朝鲜、琉球、大和、小和、倭奴(联军控制区)、大云、狗国……等197个大明大小藩国,鞭炮放了一车又一车! 浏阳鞭炮烟花工业区大小106个工厂,积压如山的货物,被抢购一空。 而西班牙、清廷、日本(德川控制区)、英国、沙俄、法兰西等32个国家,则通过各种途径,指责朱由检的残暴。 就在清廷站出来的当天,方正化再次炮轰南京皇宫,并且持续了整整七天。 第1426章 又是一年新春时 清廷这个卖国贼,站在了西方立场上,指责大明…… 朱由检得知消息后,只是轻蔑的冷笑一声。 这孙子估计得到西方那高达238艘巨舰组成的联合舰队,即将到来的消息了! 清廷瘪犊子这时候跳出来,怕是存了讨好他主子爷的心思。 朱由检摆摆手,让曹化淳通知方正化——上个月几乎全歼联合舰队的消息,可以放出去了。 果然! 前脚还硬气的四处嚷嚷,要报了方正化炮轰南京皇宫的仇。 下一刻! 听闻西洋联合舰队被打沉了两百多艘后,清廷立马当了孙子。 大玉儿趁着多尔衮亲自领军,进攻闽北四关的时候,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多尔衮头上。 然后,进献白银三千万两,和方正化签订了《南京条约》。 该条约中,遮遮掩掩的承认汉都商团所在地,皆归大明所有。 也就是清廷嘴里的“通商口岸自治法”…… 一个消息,吓得刚刚支棱起来的清廷,膝盖再次软了下去。 对于所谓的《南京条约》,朱由检轻蔑一笑。 “我圣清”是什么样的德行,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随后江南汉都商号,却接连逼迫清廷,签订了《江阴条约》、《金华条约》、《上海条约》、《杭州条约》、《宁波条约》…… 朱由检的案头,摆放了一百多本条约书…… “威武霸气”的“我圣清”,一如既往的稀烂! 让朱由检意外的是,反倒是西方世界的葡萄牙,竟然通过澳门葡萄牙人,暗中表达了支持的意思。 当然,葡萄牙也没有说出来。 只是在本月的税收中,以交不起本月定税500银元为借口,用“以货抵税”的名义。 向大明澳门特别税务局,移交了三十六门红夷大炮、108门小炮、三千多杆火绳枪,一千六百多斤银锭。 一千六百多斤银锭啊! 就算纯度上还有那一点点的差别,但是,也绝对超过两万两白银了! 而朱由检给葡萄牙制定的澳门——白银银元兑换比例,也才区区五两银子,就能兑换一枚银元罢了。 也就是说,这一千六百多斤银锭,完全可以拿到四千枚银元! 就这些银锭,已经相当于澳门八个月的商税定额了! 这还不包括那些火炮、火枪的价值呢! 朱由检从广东都指挥使王国兴奏章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都楞了一下: “这个小老弟,还算是能处的啊! 罢了,不就是一个澳门渔村么! 给他一个《明葡双方贸易自由区协定》算了。” 灯火通明的汉都皇宫,朱由检一边搂着朝鲜李妃上下其手,一边打定了主意。 葡萄牙既然上道,那就先让他签了这个协议。 等老子将来登陆欧洲本土,这就是个大杀器! 我给你澳门租借权,老子就要拿了你蒙希克的租借权! 那可是直布陀罗海峡的大门口啊! 虽然不是最好的位置,但是,也算是一只脚控制了地中海了。 不就是换地么! 老子换得起! 朱由检明白—— 国际事务,就像是钓鱼,想要有所收获,必须要给出了鱼饵。 这个《明葡双方贸易自由区协定》,就是朱由检给葡萄牙上的鱼饵。 看着垂涎欲滴,实则却是一杯毒酒! 但是,葡萄牙没有选择权! 要么被老子直接赶下海,要么,就乖乖的吃下这颗慢性毒药。 不出朱由检所料。 葡萄牙签约了…… 十月。 汉都、襄阳、均县三座跨汉江大桥,顺利完工。 桥梁建设局,积累了大型桥梁的修建经验。 武昌长江大桥、开封黄河大桥、西安渭河、庙街黑龙江大桥……等三十二座特大桥,同时开工修建。 只待这些桥梁完工,华夏天堑,必将全部化为坦途! 到那时,火车不需要再经过渡船接驳,大明各地与中央的联系,必将更加便捷! …… 岁月流逝。 一年时间悄然而过,又是一年新春到来时。 永盛四年新年。 朱由检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是第五年了。 正旦这一天,汉都进行了规模宏大的大阅兵。 长达四年的建设,大明境内数条纵横主干线,已经完工。 除了全是大山的四川、云南、西藏、甘肃、贵州外,大明各个省份,已经全部通了火车。 朱由检推出的客运火车,更是人满为患! 简单来说,汉都的地理位置,算是是天下中心。 而朱由检更是将汉都当成了工业开发区,因此,汉都生产的货物,成了全国商贾追捧的东西。 以汉都为中心的辐射形铁路网,更是为汉都货物的扩散,提供了驱动工具。 从汉都出发,赶往全国各地的货运火车,彻夜不息。 而公路里程,更是远超预期。 来自南洋的源源不断粮食,为大明的基础建设,提供了驱动力。 数千艘常年运转不停的运粮船,使得大明壮年劳动力,被从土地上解放了出来。 再加上单缸柴油手扶拖拉机的投产,大明农业,已经进入了初步机械化时代。 如此一来,几乎大明的每一个壮年劳动力,都可以去工地上挣了银子。 京畿地区,除了郧阳、房县等地的大山区域之外,水泥路已经直通到了几乎每一个乡! 而河南、河北、湖北、山东、陕西、江苏六省,水泥路已经实现了县域覆盖。 山西、安徽、湖南、辽宁四省,已经实现了重点县域、重要道口,水泥路全贯通。 广东、广西、四川、贵州、福建五省,因为地形的原因,虽然无法做到重点县域全覆盖,然而,在平原、低矮丘陵地区,已经实现了水泥路全覆盖。 就算是冰天雪地,施工期短的吉林、黑龙江、永乐、洪武、北疆五省,也已经实现水泥路南北大贯通。 最值得说明的却是蒙古。 蒙古那边,因为降雨量的缘故,水泥路不甚重要,但是,却依旧沿着铁道线两侧,实现了水泥路南北大贯通。 第一期五年计划,超额完成。 甚至,就连修正后的计划,都已经超额完成! 永乐大帝200天疏通大运河的神速,在大明又一次上演着…… 第1427章 大阅兵 水泥路的普及,使得大明的腾飞速度,越发的迅猛了! 交通的便利化,带来的就是人员流动的常态化。 朱由检顺势推出了新“路引”制度。 即《大明帝国皇家子民个人身份法》。 ——“凡我大明百姓,按时按量缴纳赋税满五年,并未被处罚政治权利者,皆可前往当地派出所,领取个人身份凭证。 今后,凡手持本人个人身份证者,与路引等同使用。” 也就是说,华夏施行了三千年的“路引制度”,走到了终点! (注:路引制度究竟诞生于何时,已经不可考证。 1975年,湖北云梦出土的睡虎地秦墓中,发现了一批竹简,也就是《游士律》。 这是中国最早一部关于外出旅游的法规。 该部法律的距今年限,约为2280--2240年。) 虽然早在朱由检开始大基建的时候,路引制度就已经名存实亡。 但是,皇帝的这份法律,却为百姓的大规模流通,提供了更大的驱动力。 只要按时纳税,不偷税漏税,就能给领了个人身份证。 而只要拿着本人身份证,就能合法的去往任何一座城市。 这个制度一出,大明百姓流通的速度,大大加快了。 出行人数的增多,就为客运车辆的普及,提供了源泉。 毕竟,有利润,才有生意么! 除了官方投资的县域、省域客运车辆以外,还有民间人士,自发购买车辆,用来补充官府客运的不足部分。 冬月的汽车销量汇总,已经呈递到了朱由检案头。 除了7座以下的小车外,大明新投产的各种类型客运客车,单月销量已经高达3000台! 虽然腊月的销售数据,还没整理出来,然而,截止小年之前,本月客运车辆零售数据,更是高达5000台之巨! 要知道,明朝的县总数,大致在1100到1400个之间(不同时期疆域大小不同)。 而这时期的大明,因为积极对外开拓,单单亚洲本土设置的县,已经突破了3000之数。 而最近50天,客运汽车的销售数据,已经足以做到每个县折合两辆多了! 若是扣除了因为地形限制,水泥路进展缓慢的山区省份,也就是说,平均一个县,能够合到了4辆客运车辆。 客车的普及,更加刺激了百姓的出行欲望。 朱由检走在大明乡间,时常都会恍惚——这个世界,浑然好似他幼时记忆中的九十年代初期…… 得益于客运火车的全国通航,因此,值此新春佳节,各省各府有钱人,几乎全都聚集到了京师。 他们想要切身体会大阅兵的盛况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 排在第一个出场的,竟然是伤兵方阵。 整整一万为了汉家江山,断手断脚的退役军人,身穿崭新的“永盛”式鸳鸯战袄,或是拄着拐杖,或是衣袖空落落,走上了汉都御道…… 这一万人,自然不是伤兵的全部。 甲申至今,无年不战。 五军都督府统计的伤残退役军卒人数,已经高达四万之众。 汉都大小工厂门卫室,都能看到伤兵的影子。 永盛皇帝从伤兵中,精心挑选了一万立功将士,让他们走在了大阅兵之首。 这是凝聚人心的壮举! “士为国而战,国为士而忧!” 善待伤残军人,这个民族,这个国家,才有未来。 朱由检的新大明,因公伤残军人退役的抚恤金很高! 足足二十年军饷总额的八成! 要知道,这笔钱,足以让一大家子混吃等死一辈子了。 这还不说——朱由检还给安排了岗位。 因为待遇高, 因此一万伤残军人的士气高昂。 墨绿色的礼服大衣上,军勋章闪烁。 一万伤兵,神情激动。 当阅兵队伍,走到了汉都皇宫外时,整齐的呐喊声,震碎了天空的浮云: “日月所照,就是明疆! 清风所至,皆是汉土! 吾虽伤残,敢立誓言: 若有召,我必战! 愿为陛下效死!!!” 永盛门城门楼上,朱由检身穿衮冕,珠玉遮住了脸颊。 他站在话筒前,深吸了一口气: “儿郎们,大明——” 刚刚研发成功的高音喇叭,将朱由检的声音,扩散到了空中。 皇帝一语,宛若天雷滚滚! “万胜!” “万胜!” “万胜!” 整齐的呐喊声,从伤兵嘴里传出。 朱由检挥手示意,伤兵们行着军礼,整齐的朝前走去。 按照阅兵方案,他们会顺着御道,朝前走过忠贞祠、忠烈祠。 那里,有两个大广场,能够容纳百万百姓观礼。 几乎外地来的百姓,全都聚集在了广场上。 城门楼上,朱由检看着伤兵方阵即将走远,锦衣卫方阵即将到来。 皇帝却扭头看向了身后。 ——受邀登上永盛门观礼的——毕懋康、毕懋良、吴有性、宋应星、宋应昇、王徵、丁伟、徐正明、孙云球、诸昇、陈天衢、俞天枢、高逸上……等大明特级大匠身上。 “诸位爱卿,扩音器既然已经成功,电话也该不远了。 朕给你们一句承诺—— 不管是谁研制出了这个,首功者,朕必以郡王爵国赏赐。 次功者,自有公侯伯子男相赠!” 不知道怎么回事。 电力技术突破后,朱由检就将电报、电话的研发,交代了下去。 然而,不知道大明是不是在他的干预下,点歪了科技树。 本该在电话之前出现的电报机,竟然迟迟找不到突破的方向。 反倒是电话…… 腊月的时候,大明皇家科学院,已经做到了一里通话。 虽然杂乱的沙沙声很严重,却也已经出现了曙光。 只要加以改进,突破口必然就在眼前! 这一切,都是身后这群特级大匠,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苦工啊! 朱由检扫过一众跟着他许久的大匠人,眼眶里有了热泪: “得蒙诸位爱卿不弃,我大明再次屹立世界之巅。 这份荣华富贵,大明与卿等共享之!” “老臣愿为陛下效死!” 王徵眼含热泪。 宋应星、宋应昇、徐正明、丁伟等人,也纷纷大声许诺: “陛下放心,臣等一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征服四海而效死!” 第1428章 虾仁还要猪心 毕懋康、毕懋良兄弟,因为年事已高,又长久担任了武器制造局的差事,纵然早已不再亲自研发,却难免身处噪音之中,因此,两人的耳朵,越发的聋了。 尤其是毕懋良,此时已经87岁高龄。 早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 而毕懋康,也已经即将八十高寿。 然而,纵然两人已经两眼昏花,却依旧帮着朱由检,操持着武器研发事宜。 耳背的两人,只听到一身玄服的皇帝在说话,却听不清再说些什么。 两人扭头,看向了身后的王承恩。 王大伴在两人耳边,接连重复了三遍,两人才听清楚了皇帝在说什么。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朱由检。 他只恨自己怎么不是工科党,若不然,定要亲手将助听器鼓捣出来,给两人配上! “陛下啊!” 毕懋良咧着掉光了牙齿的嘴,呵呵笑着,昏花的老眼里,全是欣慰: “我哥俩老了,爵位什么的,又有何用呢? 我们本该是必死的人呐! 当初,国家残破,我二人已经心灰意冷,若不是陛下相邀,早已是墓中枯骨。 陛下不嫌弃我兄弟本领低微,破格提用。 我俩这副老骨头,就该为陛下再拼二十年!” 人老如童,平素老爱和兄长争抢的毕懋康,难得的没驳斥了老哥哥的话,毕懋康使劲点头。 兄长说了他想说的话语。 “好!” 朱由检把住两人手臂,湿润的眼睛,真情流露。 当初,害怕两人不支持他,他可是让老方直接将二人从被窝里绑来的汉都。 然而,两人毫无怨言,见到他之后,立刻接受了任命! 甚至,还召集自己的徒弟、子侄们,齐聚京师。 更是为他亲手带出了一大批人才! 新大明的第一批大匠,一半都是两人亲手调教出来的。 此时,君臣相处已经五年之久,日久见人心,这两人是什么品格,朱由检能不知道吗? 这两位老官,可是真正的一心为国之人啊! “朕说的再多,不如一纸封赏,两位老卿家,就等着和我大明与国同休吧! 这泼天的富贵,必有诸位卿家的一份。” 朱由检这话,倒不是画大饼。 永盛门城门楼上的这些大匠们,最低也拿到了伯爵国的封赏。 以大明的一贯德行,除非大明灭亡了,或者他们的后人造反了,若不然,那是真的已经与国同休! 说话间,锦衣卫方阵到来了。 锦衣卫作为皇帝亲兵,待遇自然是最好的。 被戏称为“拉大栓”的永盛三式,是全军普遍的装备。 甚至,排头兵们,更是开着几十辆皮卡汽车。 车兜里,9根枪管、弹带供弹的水冷自动迅雷铳,闪的耀眼! 这是去年秋季,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刚刚突破的新科技。 而皮卡车的后面,则是一群肩抗一柄古怪火枪的士兵。 一个像是蜂巢一般的弹鼓,前端只有一根枪管。 这是戴梓献上来的28连发连珠铳。 去年方正化炮奉命轰南京皇宫,清廷签订《杭州条约》。 戴梓是钱塘人(杭州),目睹大明兵不血刃,接管杭州之后…… 这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击垮了他长久以来的家族教育。 清廷的稀烂,大明的强盛,让这个刚刚成婚的小伙子,迷茫了: 明朝真的那么差吗? 既然明朝那么差,为何却能节节胜利? 为何今日的大明境内,百姓安居乐业,商业繁荣昌盛? 清朝真的那么好吗? 既然清朝那么好,为何又是剃发易服,又是禁海令,又是迁边令,又是投充法,又是圈地令…… 民不聊生、路有冻死骨? 这可是江南啊! 家族究竟在隐瞒什么? 戴梓崩溃了。 他跪在族长面前,询问真相。 然而,得到的却是被罚跪祠堂! 戴梓一怒之下,逃入杭州城内。 随同他一起逃入明军控制区的,还有着名的天文学家——梅文鼎、方中通等人。 【特注:请仔细看这一段。 梅文鼎(1633——1721)安徽宣州人。 天文学家、数学家、历学家。 世界科技史称之为——“三大世界科学巨擘!” 梅文鼎在自己的《周必经节》中,记录了这么一段话: “利玛窦和穆尼格等诸为《几何原本》、《何文算指》着书大体虽具.....” 大致意思是——西方传教士承认他们学的东西,都是从中国所学。 梅文鼎感叹道: “中原之典章,极多缺轶;则海外之流传反得真传,此西学之所以有本也。” 意思是我们的典章丢了(指的是不受清廷待见),海外传教士拿到它,却成了(朝廷的)一个宝。 梅文鼎在自己的《周必经节》中,直接说——华夏典籍才是西学发展的根本。 ——所以,看到了吗? 西史辨伪并非是现代人掀起,早在明末清初,就有大拿拨乱反正了! 偏生,这个揭露西方传教士所学,皆是华夏古典文化的梅文鼎—— 反倒被西方世界认为是和——英国“牛顿”、日本关孝和齐名的“三大世界科学巨擘”。 服不服! 就是这么一个大声嚷嚷西史皆是东方史的人,西方人不得不将他推上神坛!】 【方中通:方以智二儿子。 方家是“西学说”宣扬者之一。 永历初年的一些列政治斗争,都有方家的影子。 方中通的到来,足以证明了“买办派”倒塌的开始。 就连这个方以智的二公子,都叛出家族,逃往朱由检控制区。 一力导致大明灭亡的那群人,还有好果子吗?】 戴梓刚刚到来,就为大明献上了28连发连珠铳! 并且,在参考了新版迅雷铳之后,得到灵感,将原本的燧发改为“火药蒸汽驱动”。 也就是说,这个世上的“戴梓连珠铳”,已经有了轻机枪的雏形! 而梅文鼎、方中通的到来,则成了朱由检砍向买办派核心的大刀! ——就连梅家、方家嫡系,都背叛了他们家族…… 这天下谁才是正统呢? 自从两人到来后,朱由检大肆在报纸上鼓吹两人。 也正是因为这些,朱由检才授意朱由菘,在“联合国”上,提出审查基督教的事情…… 腹黑的狗皇帝,这是“虾仁”还要“猪心”了。 第1429章 绝岛? 鸟枪换炮! 短短一年时间,明军的武器更迭速度,进一步加快了。 在连珠铳方阵之后,锦衣卫下一个小方阵,却是人手一杆杠杆步枪的精锐营。 重机枪、轻机枪、连发枪、步枪、狙击枪…… 朱由检的单兵火力分工,已经制定了大纲。 今后,独立运营的大明皇家武器制造局,只需要沿着这个思路,大明的“火力不足恐惧症”,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要知道,就算没有朱由检的干预,大明玩军工的那群人,都能在“火力不足恐惧症”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今日的新大明,朱由检制定了明暗两套武器研发线,如此一来,这个华夏人骨子里的“火力不足恐惧症”,又该是何等的盛况! (不要怀疑古人没有火力不足恐惧症! 宋人玩弩玩腻了之后,开始玩火枪…… 明人火炮玩成了花,迅雷铳、燧发枪、单兵佛郎机、骑兵佛郎机都鼓捣出来了! 这个病啊,华夏人骨子里自带,无可救药的那种。 不信? 咱们朝前推: 古人玩石头;夏人、商人玩青铜;周人玩着玩着,韩国这个“咫尺之国”,为了自保,不得不玩起了弩阵…… 到了秦人,继承自韩国的弩,更进一步,开始了流水线作业! 汉人火力不足恐惧症之下,将恶金,玩成了精钢环首刀,整个历史上,得到唯一殊荣——“唯汉以强而亡”! 隋明帝玩无可玩,开始大玩“兵团投送渠道”——运河! 到了盛唐,无敌着无敌着,释放出了一个怪兽——火药! …… 看看! 华夏古人的火力不足恐惧症,是不是比今人还“病的严重”?) 城门楼上,朱由检走了神。 整齐的呐喊声,震荡四野。 勇卫营、羽林卫、振声营、忠贞营、飞虎营、长城兵团、北疆兵团、北海兵团、南疆兵团…… 一个又一个整齐的步兵方阵,走过了永盛门外。 重头戏来了! “轰隆隆!” 钢铁洪流,开至永盛门。 “戚将军轻战车”、“叶将军重战车”,走上了历史舞台! 大明版装甲车、坦克,登上了阅兵大广场! 当年,戚继光调任北方后,为了对付草原人,“火力不足恐惧症”无可救药的他,鼓捣出了“装甲车”! 叶梦熊在万历手底下做事,可是鼓捣出了初代“坦克”! 这个光荣传统,朱由检岂能不“一脉相承”? 装甲车么,不就是汽车上加一圈铁板么! 坦克? 不就是装甲车上加一根炮管么! 技术不够? 思路正确就行! 技术不足? 让后人继续改进啊! 说什么古人不能一步到位,就是没有的傻逼——那…… 他妈给它生下来,这娃就会满地打滚了呗! 这种人啊,它就不是人! 这叫——畜生! 不对,畜生生下来,还要腿软一阵,才能走路呢! 你看! 这种“人形生物”,连畜生都不如! …… “好!” “我纵然这一刻就死了,也知足了啊!” 永盛门上,毕懋良泪流满面。 毕懋康再也顾不上君臣大义,趴在护栏探头张望的他,早已老泪纵横: “陛下呐! 臣知足了啊! 臣知足了啊!” 王徵深吸一口气,强行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呢喃个不停: “这是新年,新年不能哭。 哭了,今年就要走霉运……” “好,不哭,我们不哭……” 宋应星、宋应昇、孙云球等人,嘴里说着不哭,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 “诸位,可还记得汪大渊?” “陛下说的可是——南昌前元远洋商人,汪大渊汪焕章?” 一众特级大匠,一听这个人名,顿时激动起来。 “然也!” 朱由检点点头。 这是华夏史上的牛人! 他航行全球,比郑和还早75年! 汪大渊是元朝时期的民间航海家。 1311年,也就是元朝至大四年,汪大渊出生在江西南昌。 1330年,虚岁20的汪大渊,从泉州出海。 途径马六甲海峡、阿拉伯、埃及、地中海、摩洛哥、斯里兰卡、澳大利亚等地,后着成《岛夷志》。 汪大渊航海图 看看这张图,大家就明白那所谓的“郑和下西洋”,被删减成了什么样了! 一个民间航海家,都如此牛逼。 郑和可是永乐大帝亲命的官方航海家啊! 他岂止“下西洋”这么简单? 【特注: 《岛夷志》已经消失…… 明后期、清朝,此书被大范围删减,也就成了《岛夷志略》。 后者只是前者的删减版,这一点,大家请记住!】 汪大渊可不单单是到了澳大利亚这么简单! ——他在澳大利亚呆了五年之久! 汪大渊一个民间航海家,都能在澳洲呆了五年! 你们说,郑和只是“下西洋”吗? 2018年,澳洲电影拍摄公司finn films,接到法国尼古拉斯博丁研究所的委托。 法国人想拍一部纪录片,讲述法国船队在1800年到1804年,去澳洲探险的故事。 澳大利亚本土制片人莱昂·德尚(leon deschamps)和谢恩·汤姆森(shayne thomson)接下了这个差事。 他们在鲨鱼湾练手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青铜镀金儿童佛像。 经过亚洲艺术专家兼dore&rees拍卖行老板lee young、西澳博物馆的腐蚀学专家伊恩·麦克劳德(ian mcleod)等人的鉴定后,这件佛像被鉴定为明初制造。 因为只有这一时期,盛行一种叫做“太子佛”的儿童佛像。 (永乐大帝朱棣修建武当山,就有标志性的“太子坡”建筑。 永乐大修武当之后,真武大帝的一生,被定型,并广泛流传。 此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身穿肚兜的儿童佛像,风靡大明。 明中后期以后,这种铸造样式,就逐渐消失了。 到了清朝,佛像的铸造方式,就成了我们熟悉里寺庙中的模样。) 也就是说,郑和官方团队,是一定到了澳洲的! 因为太子佛,是永乐大帝定的佛样! 大家可以去武当山看看,太子坡还在呢! 听听当地人的真武传说,就知道为什么有太子佛这种婴儿佛样了! …… 宋应星眯着眼睛,试探道: “陛下提及汪大渊,莫不是指的是绝岛?” 绝岛就是华夏人对澳洲的称呼。 因为澳洲四面靠海,与华夏素无往来,因此,被水手们称之为绝岛。 并且,将澳洲北部,称为“麻那里”,其南部,称为“罗娑斯”。 一提起绝岛,人形电脑吴甘来,顿时张口就来,只听这厮宛如复读机一般道: “陛下,汪大渊在《岛夷志》有过描述: 男女异形,不织不衣,以鸟羽掩身,食无烟火,惟有茹毛饮血,巢居穴处而已”…… “穿五色绡短衫,以朋加刺布为独幅裙系之。” 吴甘来张嘴就来,短短几句话,将澳洲土人的生活习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众大匠人,茫然的看着皇帝: “陛下,那绝岛可是蛮夷荒芜之地。 陛下提及这绝岛,意欲何为?” “绝岛?” “哈哈!” 朱由检大笑起来! …… 以下,不占字数。 【特注: 伴随着搜集资料的数量和深度的增多,本书大纲已经彻底乱了套。 与开书有冲突的地方,以后续为准。 有心的朋友应该看出来了,这本书要完结了。 这本书写完,我应该会换个题材,歇歇脑子…… 这本书的类型既不讨好,又很是费力。 从开始扎大纲,到这本书完结,前后时间加起来,已经三年了。 说实话,人废了…… 不挣钱倒是小事,立项的时候,就意识到不会挣钱。 主要是思维固化的太严重,准备写个轻松点的,歇歇脑子。 下一本书,会放在“日月江河皆汉土”这个号上。 苦笑。 自从写了这本书,那个号就一直扑…… 你们说我这个号是瞎起的名。 我名字起的太大了,他老扑啊!】 第1430章 何为财富?——唯人尔! “绝岛?” 朱由检大笑: “那可不是绝岛啊! 那可是一片不比我大明本土小多少的大陆! 那里堪称富得流油!” “富得流油?” 一众大匠人全懵逼了。 人形电脑吴甘来更是满脸不可思议,忍不住询问道: “陛下,当年汪大渊将海外之地,分为三种: 其一,臣服于我华夏,属于华夏藩国的贸易体系者,这类地方,因为是华夏文明辐射圈,商贸发达,属于商贾最爱跑的地方。 比如朝鲜、倭奴、安南等。 其二,有本地特产的地方,这类地方,虽然自身产出不够,但是由于有华夏缺少的东西,为了避免和大商号竞争,还是有人愿意通商过去的。 比如大食、黑昆仑、欧罗巴等。 其三,就是像绝岛这样,本地土着还处在原始人时期,连钻木取火都不会,又没有什么土特产,这样的地方,追求利益的商贾,自然就不愿意过去了。” 众人纷纷点头。 汪大渊的这个划分,是华夏古往以来的区分办法。 没办法,华夏文明就是人类的标杆,距离华夏越近,受华夏影响越大,地方越繁华! 反倒是那些受到华夏辐射小的地方,越是贫穷落后。 自然就没人愿意去了。 “否也!” 朱由检看着众人,认真的摇头。 诸位特级大匠一愣,正待询问皇帝的意思,却听朱由检沉声道: “何为财富?” 众人一愣,吴甘来正想说诸如粮食、黄金、白银、香料、宝石、象牙、药材……还有今日大放异彩的石油、橡胶、煤炭等都是财富…… 却听皇帝叹息一声: “土地放在那里,农夫不耕种,就不会诞生粮食,没有人口需求,粮食就不会成为贸易的大头,自然就没有买卖! 也就是说——土地本身,不是财富。 让土地变成财富的,是人! 金银、宝石矿藏躺在地下,矿工不去开采,就不会煜煜生辉,没有贵人追捧,就不会成为货币的代替品! 也就是说——宝石本身,不是财富。 让宝石变成财富的,还是人! 能源放在那里,没有工人的劳作,就不会成为工业血液,没有人类的需求,依旧一文不值! 也就是说——能源本身,不是财富。 诸君,若不是朕带着你们制造出那些汽车、火车,古往今来,那躺在地底的东西…… 是财富吗?” 朱由检含笑,看着众人: “所以,诸卿,什么才是财富呢?” 吴甘来脸色大变,醍醐灌顶的恍然大悟之色,出现在“人形电脑”的脸上: “陛下,我明白了! 一切财富的前提,都是因为有人啊! 有人,就有市场,有市场需求,就诞生了财富!” “然也!” 朱由检欣慰的点头。 王徵双眼都在放光: “陛下的意思,老臣懂了! 财富本身不是财富。 能够给让财富成为财富的人,才是真正的财富!” 朱由检放声大笑: “所以,诸君还认为绝岛是不毛之地吗?” 众人不好意思的笑了…… …… 永盛门城门楼上,众人之侧,摆放着一张方几。 负责新闻署工作的李岩,正趴在上面奋笔疾书。 阅兵是大明最大的新闻,新闻署自然要做好了工作。 此时,听闻皇帝与大匠们的这段话,李岩只觉得心脏都跳到了嘴里! 妙啊! 刹那之间,李岩就想好了标题——《陛下再论财富——以人为本,才是财富真谛!》 掌握大明宣传喉舌已经四年之久的李岩,瞬间就明白,皇帝的这番话,会掀起怎样的一场风暴! 他想到了小年的最后一场联合国大辩论上,世界联盟会议,最终裁定: 基督教乃是人类世界的邪教,信奉基督教的国家,乃是人类恐怖组织! 这一瞬间,李岩想的更多。 大明朝廷的航海贸易大权,被士绅夺走后,海外藩国,逐渐成为基督教的养分。 信奉基督教的恐怖组织,在人类阵营内,掀起了一场追求财富的杀戮。 联合国会议上,一桩桩灭族惨案,一处处惨无人道的屠杀,被公示于众。 《大明帝国皇家日报》、《大明帝国皇家晚报》、《世界真理报》(联合国下属)、《大明帝国朝鲜日报》、《大明帝国琉球日报》、《大明帝国倭奴日报》…… 一百多个藩国的官方报纸,同期跟进。 西方恐怖组织所做的一切,被公示在全人类的视野中。 而这一切,最终的根本,无非就是西方基督教恐怖组织,在追求财富! 甚至,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已经引起了全球大讨论。 ——为本国子民争取利益时,究竟怎么做,才符合人类共同发展的大势? ——为了本国子民,屠戮他族,究竟属于正义,还是恐怖? 纵然皇帝拉着大明一众藩国,将西方恐怖组织的真相,公之于众。 然而,西方恐怖组织,却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华夏古训,来反驳陛下! 如果认真思量,西方的这种做法,虽然不人道,但是,却也还是有着歪理的。 毕竟,人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家子民过得更好…… 然而…… 今日皇帝陛下的一番话,直接将西方恐怖组织的根,都给砍断了! 是啊! 财富之所以是财富,就因为人类的存在。 如果没有了人,又哪里来的财富呢? 朱由检并不知道李岩在想什么。 他看着御道上那整齐的阅兵方阵,深吸了一口气: “诸位卿家,太子一行已经返回国内。 亚墨利加那边,朕打算迁移宗室镇守之。 这绝岛,朕准备封给小皇子。” 丁伟一听这话,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 绝岛有多大,他可是知道的! 在皇帝命令制造出的地球仪上,绝岛可是差不多相当于长城以内两倍的大小。 朱由检扫了一眼浑身都在打摆子的丁伟,嘴角噙着笑: “朕日常都在想,我朱家皇帝,为何能够活过40岁的,都不多见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朱家皇帝为什么这么短命? 是基因不好吗? 放屁! 这特么是被人害了好不! 第1431章 朕以帝王之躯,永镇华夏气运 但是…… 这个话不能说! 朱由检扫了一眼众人,并未深究这个话题。 他深吸一口气: “朕让朱由菘担起联合国地差事,并且,由亲王担任联合国主席,定位永制。 朕这么做,就是再给龙椅上的那个人,分担压力。 但是,这并不保险!” “朕琢磨着,上古时期,有禅让制。 若是朕不死,禅让太子,然后移居海外疆土。 并且明令大明今后皇帝,只能担任二十年,到期就移居海外封国。 如此一来,那些豪绅,是不是就要收敛一些呢?” “陛下!” 一众大匠、李岩、吴甘来、王承恩、曹化淳等人,都慌了,齐声就要劝谏。 朱由检摆摆手: “隆庆朝的功过,朕身为后人,不能评说。 但是,朕要告诉你们的是——隆庆朝之后,大明成了谁的大明,诸位都知道。 如果嘉靖皇帝采取了朕的办法,你们说……” 朱由检满脸冷笑: “以那位爷的手腕,那些人敢这么做吗?” 如果嘉靖不死,给那群人十个胆子,也不敢转移国家权力! 朱由检扫了一眼众人: “当然,具体怎么做,朕还没有思考完善。 是以太子监国的名义,将本土移交出去,还是以禅让的名义,彻底放权,朕也在考虑中。 诸位都是国家重臣,又跟了朕这么久。 自然该明白,朕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朱家江山,而是为了我汉家子民! 让皇权有监督,让百官有顾忌。 朕这柄剑,就该孤悬海外!” 朱由检叹息一声。 后世有句话——“核武器可以不用,不能没有!” 只可恨他不是工科党,无法手搓核弹。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将自己当做核弹,以自身,来镇压大明气运! 这…… 才是他这个穿越者,能够为大明、为华夏,做的最大的一件事。 “陛下!” 李岩咬着牙: “臣本是叛贼,幸蒙陛下不弃,委臣高位。 臣愚钝,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却也不能眼看陛下受辱。 陛下,臣请巡视地方,为陛下,为大明,将那些乱臣贼子全部揪出来~!” 曹化淳也是咬着牙,暗暗打定主意,等下就要将暗卫派出去。 让他们加大力度,去侦查那些混蛋! 只要揪出来了,不管是谁,都要千刀万剐! “你能杀得了一时,杀得了生生世世吗?” 朱由检摇摇头: “吏治清明,都是有时效的。 朕重开大明日月天,有了朕的这些政策。 朕能保证大明再续百年。 但是! 百年后呢? 千年后呢? 人心啊,都是会变的。 尤其是利益当头! 如何才能让官场吏治清明呢? 在设定了法律之外,还要让他们感到恐惧!” 朱由检只能以开国皇帝的杀戮之名,亲身化作“核武器”,镇压官场了。 在场的,都是一根筋的工科狗。 朱由检不介意袒露心声: “朕要做的是让我大明永远长存。 因此,朕必须要以身作则,将这些制度,延续下去! 当然,朕也不是现在就要退位了。 清廷还没被消灭,西方还没被打服。” 朱由检看向了湛蓝的天空,脸上全是坦然。 从一介书呆子,成为手握江山的帝王。 并且,大明北方军团,今年就会逼近乌拉尔山脉,进军莫斯科。 跑得更快的阿不鼐,更是已经快要接近里海了! 当然,这也与他这一路,遇上的几乎都是蒙古帝国后人有关。 虽然隔了三四百年了,但是,草原人之间的联系,还是有的。 毕竟,瓦剌人在那边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要知道,也就是在崇祯年间,瓦剌人(以土尔扈特部为主,协同一部分和硕特部和杜尔伯特部),可是一直跑到了伏尔加河那边去放牧。 最远的时候,都跑到乌克兰去了! 之后,才有了渥巴锡的东归壮举。 【这事不能深究。 “我圣清”需要伟正光而已。 杀我子民,抢我财产,清廷不去撑腰,反倒是特么内迁了事! 按照这个逻辑,那朵颜三卫南迁,也是壮举咯? 明朝收缩边防,也是壮举咯? 看看! 同样的事情,舆论截然不同!】 虽然阿不鼐是察哈尔部大汗,与瓦剌人是死对头。 但是,瓦剌与大明的关系,却一直不好不坏。 察哈尔奉命西征,再加上大明日益强盛,瓦剌诸部也不敢对抗,反倒是配合默契。 这么内外一交织,阿不鼐就成了跑得最快的那个! 而更早出发的李自成,已经开始在死海,给朱由检修建行宫了。 距离地中海,只剩咫尺之遥! 美洲那边,黄得功已经收复了整个南美洲,正在朝着中美洲进军。 再加上朱由检给他拨了两艘战列巡洋舰,西方人在中美洲的几个小城,哪里挡得住黄闯子! 要不了多久,黄得功就能兵临北美了! 此时的大明亚洲疆域 朝南方向。 除了莫卧儿占据的印度之外,已经全部插上大明战旗。 今时今日的地球,只剩下黑土地、欧罗巴,还没有明军踏足了。 朱由检知足了。 他这一生,已经足够璀璨,又何必贪恋权势呢? 再说了,为国家、为民族操劳这么久,该是他享受的时候了。 如果再磨蹭几年,怕是“左边东方美人”、“右边西方美人”都搂不动了呢! 良久之后,朱由检继续道: “朕会继续推行铁血政策,为我大明、为我华夏,开疆拓土。 等到强敌没有时,就可以交给太子了。 这个皇帝,朕最起码还能再干了十来年。 如此,杀戮的罪名,朕来背! 太子只需要收拾人心,就能将朕打下来的江山,全部变成我华夏所有。 这才是真正对大明、对华夏有利的事情。 三十年之后,朕也不过六七十岁。 朕能保证以朕的威名,让太子乖乖退位,去和朕一起逍遥世间,监督大明。 到那时,我大明就有两位太上皇。 如果朕运气好,未必不能见到第三个太上皇! 甚至,若是朕开怀常笑,未必不能做了一个百岁寿翁。 也就是说,朕很有可能看到第四个太上皇嘛! 你们说,有四个随时都能重返帝位的老家伙在,那些豪门,还敢夺走国家大权吗? 怕是,有了朕这些太上皇的威胁,当官的恨不得战战兢兢,一点错都不敢犯呢!” 第1432章 方正化再轰南京皇宫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起来。 而一众大臣,却泪流满面。 他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这是以皇帝之尊,亲镇江山啊! 民间有传言: 昔日,姜子牙帮周朝打下江山之后,分封众神,众神都有了位置,轮到自己了,却没位置了。 他只好将自己放在了王宫的屋脊上。(房顶屋脊上的“寿”造型,就是姜子牙的神位所在) 他将自己的棺椁,悬挂王宫房梁之上。 并且,留下交代: “今后若是哪里发生战争,只要调动他的棺材,将大头对准叛乱的方向,就能保佑周军平定叛乱。” 三百年后,周王室出了一个无能王上,民间称之为“周懒子”。 周懒子只会吃喝玩乐,一日,他仰头一看,看到头顶有棺椁,就直呼臭。 让宫人放下棺椁。 腐朽的棺椁,刚刚落地,顿时四分五裂,分出八百个飞蛾,化作八百国家。 西周再东周,王室已不显, 春秋八百国,其后是战国。 周室江山,最后终在八百之载。 正对应了棺椁分化八百飞蛾之数。 因此,民间有谚语:“姜子牙保周八百年。” 民间传言,若非周懒子打碎姜子牙棺椁,周室江山,又岂能止于八百之数? 众人看着皇帝,泪水止不住落下。 民间传闻,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只是百姓们的附会罢了! 这就和刘伯温斩龙脉,保明三百年一样。 还有人编了后续,说什么刘伯温斩龙脉,唯独不敢斩女真人地盘内的,这才有了清廷代替大明的事情。 这不是扯么! 洪武爷那个时代,明军何等的霸气! 真要是老朱让刘伯温斩龙脉,莫说是女真人了,就连西方人的龙脉,也给他全刨了! 泪眼朦胧的众人,明白皇帝的心思。 姜子牙保周室八百年也好,还是刘伯温斩龙脉也罢,无非都是民间的牵强附会罢了! 这些都只是市井小民的“瞎话古经”罢了。 但是,面前的皇帝,却是真的准备这么做的! 他在为华夏的长存,大明的永盛——而谋划啊! 自家这位陛下啊! ——那是真的将华夏子民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为了华夏永盛,为了大明传承,他甚至连九五之尊,也舍得放弃! 壮哉! 众人泪眼朦胧。 滴滴清泪,打湿了永盛门城楼上的木地板。 众人的心思,朱由检懒得去猜。 看着头顶飞过的飞机编队,朱由检轻笑: “只要接下来的两三任皇帝,都遵守这个制度,太上皇利剑就会形成定制。 这个制度,才是我大明、我华夏,永世长存的典章!” “所以,朕准备经营绝岛。 诸位卿家,你我君臣一场,朕想将诸位易封绝岛。 今后,待到朕退位那一天,你我君臣,将绝岛打造成第二华夏。 有了这一片海外大陆的鞭策,朕想——便是本土豪门在想做那肮脏事,咱们也能起兵靖难,拨乱反正。 如此,本土在明,辅佐在亚墨利加,暗线在绝岛。 这般三管齐下,我华夏江山,又该是何等的盛世? 真到了那一天,朕相信,诸卿不会后悔朕今日的决断的。” “臣等愿意追随陛下,前往绝岛就藩! 陛下宏愿,臣等岂能不誓死跟随!” 一众大匠,齐齐弯腰。 “哈哈哈!” 朱由检放声大笑。 …… 江南。 正月初六日。 多尔衮刚刚处理完善后事宜。 因为沿海城市,已经全部被明军拿走,多尔衮为了清廷的延续,不得不再次强推《迁边令》、《禁海令》。 虽然按照一系列明清条约,城池、港口归属大明,清廷失去了沿海城镇。 但是,依旧有庞大的沿海农村,还在清廷治下。 但是,面对层出不穷的百姓,逃离清廷控制区,前往明军控制区。 伴随着地盘的日益减少,清廷制定的八旗上下,不用做工,坐等朝廷发放粮米银钱的“铁杆庄稼”制度,已经入不敷出了。 眼见“养分”越来越少,纵然制定了八成爆税…… 然而,不事生产、混吃等死的八旗,数量太多了。 沿海地区的丢失,清廷连“铁杆庄稼”也拿不出来了。 为了留下足够的汉民,给八旗提供衣食住行,多尔衮不得制定了更加严格的禁边措施。 历史上那被转嫁到朱元璋头上,成为所谓的朱元璋“暴政”的“片板不得下海”,已经进化到了——“看一眼海边,就是全家处死”的大罪! 八旗大军、绿营大军,全体出动,沿海150里范围内的百姓,被强制迁移到内地。 一座座村庄,被烈火焚毁。 一个个不肯迁徙的百姓,被砍倒在地,头颅被插在竹竿上,以为警示。 枯骨,遍布沿海大地。 这是真正的遍布沿海大地! 《大明皇家日报》上,用了一句诗,来形容这是何等的凄惨: ——“可怜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撑如乱麻!” 江南大地,血流为之赤! 方正化得知消息后,再次炮轰南京皇宫。 汉都商号护卫横行江南大地,一个个下达了杀戮命令的清军将领,全族被屠。 方正化的报复,来得是这么得快,来得这么猛烈。 多尔衮害怕了。 初六日,他匆匆处理了朝政大事。 夜晚,多尔衮以打猎的名义,前往江心洲打猎。 清廷到了江南之后,紧邻南京西北角的江心洲,就被辟为清廷的皇家狩猎场。 奢靡腐败的清政府,不惜耗费亿万白银,更是浪费本就不多的走私通道,请西方人,从非洲运来了大象、长颈鹿、狮子等猛兽,圈养在江心洲。 南京江心洲面积高达33.5平方公里,耕地近两万亩。 然而,清廷一声令下,无尽良田,就变成了爱新觉罗家打猎的场所。 多尔衮刚走没多久,方正化的最后通告,就送到了南京皇宫。 方正化只给了清廷一句话—— “交出凶手,勿谓言之不预!” 因为多尔衮的离开,方正化又催的急,这封信就被送到了清廷皇太后手中。 大玉儿收到信后,手都在发抖。 完了! 第1433章 同床异梦何有情——多尔衮之死前夜 方正化是真的发怒了! 她匆匆赶往方喀拉被软禁的省躬殿。 “奴才参见太后。” 一个三品带刀侍卫,领着软禁方喀拉的手下,上前行礼。 “退下,哀家要和皇儿说几句体己话。” 多尔衮派来的监视“护卫”头子,脸色一变,正待找了借口。 大玉儿冷声道: “怎么,摄政王刚刚离京,哀家就指挥不动你们了?” 逃亡南京的这几年来,大玉儿埋藏心思,一心伺候多尔衮。 甚至,不惜以太后之尊,和一众寡妇们,跟多尔衮大被同眠。 嘴皮子磨出茧子的同时,带来的就是多尔衮对大玉儿的放权。 大玉儿都这么说了,护卫们自然怕床头风啊! 爱新觉罗家的臣子,可都是奴才! 不管你是一品高官,还是封疆大吏,主子爷一句话,就能摘了你全家的脑袋! 更何况这些眼线们? 眼见大玉儿都这么说了,为首的三品带刀侍卫,只好一挥手,带着手下退到了院外。 多尔衮安排的护卫,全都被大玉儿驱逐到了一边。 “我儿,大事就在眼前,你可准备好了?” 大玉儿附身,对方喀拉说了一句悄悄话。 “纳尼?” 方喀拉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母后终于要对多尔衮动手了? 天杀的多尔衮! 你睡我娘亲,软禁了朕,朕要将你凌迟处死! 方喀拉激动了。 胸膛内猛然一阵火热,一股无法抑制的激流,直冲嗓子眼。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方喀拉很清楚——自己这是又要吐血了。 然而,眼见多年憋屈,终于要莅临九五,方喀拉明白: 母亲要干的这件事,委实太大了! 大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疏忽,他们母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方喀拉虽然虚岁只有12岁。(比历史上提前一年多亲政) 但是,他却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自己表现出了丝毫的“圣体有恙”,母亲都会当场废了他! 他并不是大玉儿最好的合伙人。 虽然爱新觉罗家的嫡系血脉,死伤惨重。 但是,他的叔父辈、哥哥辈可是还有上百个呢! 尤其是那老而弥坚的代善,还特么老而不死呢! 清廷不讲什么嫡不嫡、长不长的。 代善这个实际上的大贝勒,远比他更能维持朝廷的稳定。 而他,不过是与大玉儿多了点血缘关系罢了! 如果多尔衮“暴毙”,自己表现出丝毫的“抱恙”,母亲很可能立刻抛弃他,转而和代善合作! 年幼而阴险的方喀拉,瞬息之间,就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因此,纵然脸被憋得通红,嗓子眼的腥臭,直让方喀拉忍不住的泪水,哗哗流。 已经无法说出话来的方喀拉,却瞪着眼睛,猛然点头! “好! 我儿等着消息便是。” 大玉儿自然看到了方喀拉的异样。 只是,她以为儿子这是因为太过兴奋导致的。 至于方喀拉因为生理不适,而泪流满面——大玉儿则以为这是被激动的。 大玉儿给儿子通了气,也没有时间耽误。 想要弄死多尔衮容易,难得是如何平稳政局。 好在方正化的信,给她提供了借口。 她相信,以清廷宗室的短视,为了不被方正化报复,为了保住自家的荣华富贵,一定会跟他合作,一起干掉多尔衮的。 毕竟,多尔衮可是方正化亲自点名的——罪魁祸首! 方正化的这封信,就是宗室抱团,干掉多尔衮的催化剂! 大玉儿匆匆地来,又急冲冲的走了。 “哇!” 大玉儿刚走,方喀拉张嘴一口血箭就飙了出来。 “主子爷!” 几个小太监大惊,急忙上前搀扶。 “朕没事。” 方喀拉摆摆手,嫩稚的脸上,却闪现着残暴。 他随手从身上掏出一柄黄金为骨的扇子,丢给几个小太监: “你等伺候的朕很是舒服,这柄扇子,就赏给你们了!” “奴才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个小太监们,激动地浑身都在发抖。 然而,却不敢上前哄抢,人人眼巴巴的望着黄金扇子,却老实的跪在地上。 只待方喀拉走远了之后,就商量怎么分配。 方喀拉眼中残忍的光芒闪烁,狞笑着走到了一边。 眼见自己刚刚离开太监们的视线,几个小太监就上前哄抢他留下的扇子。 “来人!” 方喀拉一招手。 负责软禁他的护卫,急忙上前跪下: “陛下,奴才在。” 方喀拉指着还在压着声音,嚷嚷该怎么分配的小太监,狞笑道: “那群该死的贱民,竟然敢偷了朕的扇子。 阿巴克统领,一个不留!” “奴才遵旨。” 三品带刀侍卫,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当即,有人继续看守方喀拉,阿巴克则带着几名带刀侍卫,大踏步上前。 “兀那贼子,尔等伺候陛下,不思天恩浩荡,竟然还敢偷东西!” 侍卫们,将几个太监,包围了起来。 “大人,冤枉啊! 这是……” 然而,为自己辩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雪亮的刀子。 几名小太监,全都倒在了血泊里。 殷红鲜血,汇聚成了小溪。 一把黄金打造的折扇,在血液的映衬下,是那么的诡异。 阿巴克俯身,从死不瞑目的小太监手中,拿起黄金折扇。 还残留几分意识的小太监,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奴才,奴才,真,的,没,偷……” “偷不偷,重要吗?” 阿巴克冷笑: “你等不过是最低等的贱民,主子说了是你偷的,你就偷了!” 长剑,拍打在小太监的脸上: “要怪,就怪谁让你们的大人物,将我大清请进来的呢!” “呸!” 一口浓痰落下,小太监浑身一震,面露不甘的断了气…… 这一夜,不单单南京皇宫有人死去。 方正化派出的精锐小分队,还在收割着人头。 方总督说了,只要是对百姓下达了屠杀令的,不管是女真人,还是汉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们的九族,都在追杀之中! 而江心洲。 江心洲距离南京皇宫,全程不过40里而已。 骑马也就是大半个时辰的事情。 然而,骑马早就落伍了。 尤其是对于奢靡成风的清廷来说…… 第1434章 临死前的奢靡 朱由检制造的汽车,那可是太贴心啦! 将马夫放在车后,全车不是金箔包裹,就是明黄丝绸编制的汽车,不是爱新觉罗家,最喜欢的交通工具嘛! 什么? 明黄色是华夏古往今来皇室丧葬专用色? 扯犊子! 我大清就爱明黄色。 你看,又红又黄,多养眼啊! 什么? 这是烧煤炭的破烂玩意儿? 滚一边去! 这是宝贝好不! 你看,煤炭被朱由检那厮垄断,“我圣清”挖出来的煤,不知怎么回事,一烧就中毒。 按照汉都商号的说法,全球煤炭,只有明国出产的才能用,其他地方产出,都是“毒煤”,会死人的。 只有明廷出产的“燃用煤炭”,才能供蒸汽机使用。 朱由检心黑啊,早早就抢了“燃用煤”矿区,还卖的贼贵。 这可是朱由检准备卡大清脖子的东西! 这蒸汽机多好啊! 就算将来朱由检卡了“我大清”的脖子,不卖给咱煤炭了…… 咱不是还可以烧木柴嘛! 内燃机内燃机。 不就是烧锅炉么,柴草、煤炭,都能烧。 都是冒股烟,“我圣清”试过了,烧木头一样能跑。 泰裤辣! 还是我爱新觉罗家聪明! 这玩意,可比内燃机好使多了! 真要是买了内燃机车,朱由检一卡脖子,不对“我圣清”销售柴油、汽油了,那可真就是花费重金,买回来了个铁疙瘩! 还是蒸汽机好呐! 什么? 这玩意,一辆都需要八十万两白银? 开玩笑! 我爱新觉罗家可是天下之主! 花几十万白银,买一辆车子享受享受咋啦? 什么? 国库没钱? 没钱——挪一挪军费不就好了嘛! 多大点的事! 好海军——就该停在海港,被敌人偷袭击沉,省了军费,让主子爷过了生日。 …… 天可怜见! 朱由检真的没卖这么贵。 他卖给清廷的蒸汽机车,就算是最贵的“至尊宝马”,也不过才银元罢了。 折合一下,换成白银,也才三十万两——还要差了三两银子呢! (朱由检对江南制定的最新白银、银元兑换比,是一比三。) 但是,朱由检卖的便宜,那是朱由检的事。 “我圣清”朝廷的那群“好大臣”们,还不容易才将爱新觉罗家背进了华夏,不就是为了不受限制的贪污银子么! 该死的朱由检,就不会做生意! 独一份的生意,你卖这么便宜干什么? 让我们只能委屈巴巴的贪了五十万两银子…… 而已! 仅此而已! 也就是南京汉都商号出场价的——区区两倍半…… 清廷的“大人们”,心中虽然恼怒朱由检制定的售价太低,让他们无法赚取更多的银子。 但是,一想到可以细水长流,最关键的是——人家送货到南京城啊!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合作吧…… 嗯…… 还好,还好! 每一辆都能赚这么多。 …… 多尔衮可是大清国的父皇摄政王! 大清国的父皇出行,能少了车队? 三辆“至尊宝马”领头,九辆“王者之驾”跟从。 12辆蒸汽机车,缓缓驶下渡船,开到了江心洲“大清皇室狩猎场”上。 朱由检费心巴拉推动的科技,为“我圣清”提供了便利。 为了让主子爷更好的打猎,清廷辗转从汉都购买了三辆蒸汽动力渡船。 每艘花费白银,高达——三千万两! 朝臣含泪“小赚”两千五百万。 至于水泥路,更是一寸也不能少。 50斤一桶的水泥,也不过才18银元罢了。 给我买! 买了,才能报账三百两白银一桶啊! 你看,这不又是两个半百两纹银到手…… …… 于是,从南京皇宫至江心洲,全长40多里的道路,全部被硬化。 为了方便爱新觉罗家打猎,百姓硬生生被加了几十倍的赋税。 当年明朝为了应对战争,短暂增加的“三饷”临时税——“练饷”、“辽饷”、“剿饷”…… 被多尔衮定为正赋。 成了清廷统治下,永远的中央正税之一。 清廷控制区税收之高,成了人类史上的唯一…… 封建时期的农民阶级,所要承受的负担,主要有“税”、“役”、“赋”、“贡”等几种。 简单来理解,就是“正税”、“附加”、“人力”、“上贡”。 赋,从字面就可以理解了。 赋字拆分,是“贝”+“武”。 贝指的是钱币,古有贝币么。 武自然就是武力,意思是维持国家稳定的开支。 “正税”,可以理解为——为了维持国家统治,中央直收的税种。 递交国库的中央税收,叫做“赋”。 …… 既然有国家征收的赋,自然就有地方官府为了维持开支,在正税之外,附加的税收种类。 这个就叫“税”。 苛捐杂税,指的就是这玩意。 诸如“人头税”、“入城税”、“屠宰税”都是! …… “役”,就是徭役。 官府征召百姓,参加各种建设的“人力税”,比如现代人还记得的“出工”,就是役的一种。 …… “贡”,就是底层对高层,在赋税之外的额外上贡。 明代的贡,主要是藩国体系成员国、羁縻州土司、蒙古头人,对朱家皇室的额外上贡。 弄明白了“贡”,就会知道,所谓的“朱明拿钱买藩国”,纯粹就是一句屁话! 藩国朝贡体系中,“贡”只是皇室对王室之间的私人往来。 就好像亲戚之间,互相拜访的“年节礼物”。 在国与国之间,还有正常的商业交易呢! 明代靠着“藩国朝贡”体系,赚取了全球白银的八成以上! 单单从隆庆元年的1567年,到甲申之变的1644年—— 77年的时间,通过海外贸易流入明朝的白银总数,大约为3.53 亿两。 相当于当时全世界白银总量的——三分之一! 如果加上无法统计的走私,和其他隐秘渠道,可以说——就这77年时间,明朝吸收了全世界白银总量的一半! 那么,在隆庆开海之前呢? 这份利益,落到了谁的口袋里? 明代官员的贪污之盛,不弱于今朝。 第1435章 猎狮 能让宋朝修个园子就亡国,明朝大臣家家户户修好几座园子! 这份官场贪污能力,可见一斑。 为何隆庆之前,明朝始终强盛? 不就是因为有钱么! 只要吸收海外白银的速度,能够和官员贪污的银子相抹平,明朝老底子就会还在。 ——明朝就不会亡国! 请记住了——财富是不会消失的,造成“贫困”的原因,是因为“财富的转移”! 这就是为什么利益集团,要围剿明朝皇帝权柄的真正根源。 这就是为什么隆庆开海之后,大明却亡国了的原因所在。 中央赚钱的能力被剥夺,内部贪腐不变,大明能不穷死吗? …… 那么,贡是什么时候变了样的呢? ——清朝! 到了清代,“贡”变成清廷为了应对庞大不事生产八旗、宗室阶层开支、贵族等的开支,而强加给百姓的苛捐杂税之一。 【特注: 还记得我前面考证的明末宗室人口数量吗? ——人。 这就是所谓的“百万头猪”。…… 而清廷统治下,单单八旗人口,就高达上百万之巨! 要知道,人家成年男人有“铁杆庄稼”。 ——每年饷银:36两--24两不等。外加稻米22石4斗--10石6斗不等。 未成年男性有“养育兵银”。 ——每年饷银:18两。外加稻米1石6斗。 妇孺、老人另有补助。 逢年过节,还有补助! 旗人自家有红白喜事,还有补助! 皇帝有红白喜事,还有赏赐! …… 这仅仅只是“基本工资”。 要知道,若是旗人调动出京,或者在各大城池“满城”驻扎…… 每年还有额外24两白银的“行饷”。 而旗人的房子,则是直接抢来的城内豪宅! 在当时,一个普通旗人的收入,甚至超过一个知县的年总收入! 要知道,八旗可是整整有上百万之巨啊!(不完全统计是138万。) 这还仅仅只是普通旗人。 担任官职的,饷银更加恐怖! 而这,仅仅只是实际支出。 还不包括占比高达全国——八分之一还多的“圈地”! 要知道,不说女真贵族,单单普通旗人,在顺治初年,就每丁,给分发了30亩地!】 清朝就比明代少了十来年。 按照清蛆的逻辑,一个朱元璋就有了百万后人。 那么,清朝入关的十几万旗人,又有多少后人呢? 整个族群的不事生产,又需要多少百姓来养活呢? 他们鲸吞了多少民脂民膏? ——真正的农村人,应该都知道,几乎每个村落,都有一块“贡田”。 全村最好的那块地,产出的作物 ,是要上贡的。 这就是清廷统治下的百姓。) …… 税加的狠了,清廷自然要找了个说辞。 于是,这条专供爱新觉罗家打猎用;百姓胆敢走上去,就要被全家处死的——“御道”,被称之为“济民路”。 多尔衮效仿朱由检,在江南开创的报纸《大清帝国皇家早报》、《大清帝国皇家午报》上,御用文人们,大篇幅大篇幅的鼓吹。 说什么,有了这条路,百姓的出行,就如何如何方便,谁谁谁连连夸赞;哪个、哪个大儒赞不绝口之类…… 这条路,被后世流落欧罗巴的清蛆们,吹捧为“我大清”科技远超大明的象征之一。 而每当有人问及,为何清廷报纸,取了“早报”、“午报”这样两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后。 对方都会采取了三板斧: 其一,转移话题;其二,质疑学历;其三,人身攻击…… …… 因为他们知道,没有文化的清廷,之所以取了早报的名字,是因为大明有份报纸叫日报。 爱新觉罗家觉得,取了早报,就能压了日报一头。 而午报…… 大玉儿是这么说的: “兀那朱由检,不过是短智小才罢了,怎知我大清的智慧? 说什么晚报,这不是自己咒自己早亡嘛! 我大清的第二份报纸,就叫午报。 我大清就像是正午的太阳,永远都不会坠落……” …… 大清父皇摄政王的车队,沿着只能让爱新觉罗家走的“济民路”,直达江心洲。 多尔衮来到了江心洲狩猎场,下榻之后,自然少不了女眷相陪。 第二天一大早,多尔衮就骑着马,去打猎了。 他说了,自己要射死一头狮子,以来彰显自己的勇武。 大清国的父皇摄政王,当着一众文武大臣的面,立下了豪言。 只好辛苦护卫们了。 一众护卫们前去追赶了好一阵,才将一群狮子驱赶开,然后追着一头雄狮,整整跑了两个时辰。 母狮子们吓了一跳,见到两脚兽径直追赶自家“相公”,纷纷窝在草丛里,难以置信的抬头。 心中还在琢磨: 咋滴? 这群两脚兽,这是要和我们抢老公吗? 咦! 稀奇了! 从来都只有公狮子找母狮子,可从都没有两脚兽找公狮子的啊! 侍卫们整整追逐了两个时辰。 狮子这种生物,尤其是雄狮,莫看凶狠的很,耐力却是不行。 两个时辰的追逐,只将雄狮累成了病狗。 狮子跑得双腿发抖,连走路都打了哆嗦…… 侍卫们才将狮子,驱赶到多尔衮不远处。 他们干着活,老有经验了。 早在十年前,方喀拉5岁那一年。 皇太极为了让方喀拉名正言顺的得到“章京”的职务,就曾经这么做了。 他在叶赫噶哈岭,组织了一次狩猎。 那一次,也是侍卫们连连追逐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将一头狍子追的精疲力竭,才驱赶到了方喀拉面前。 果然,累瘫了的傻狍子,成了方喀拉勇武的象征。 今日这场景,不过是常态罢了。 侍卫们的经验条,早就满了! 多尔衮一见到雄狮,顿时放声大笑: “哈哈哈!” 多尔衮指着连路都走不稳了的雄狮,弯弓搭箭: “嘿! 诸卿,且看本摄政王的箭法!” 多尔衮一箭射去。 被撵的快要累死的雄狮,泪流满面。 我尼玛,我真不容易啊! 差点没被两脚兽给累死! 你这畜生,你要杀本狮子,你早说啊! 至于派了上百人,来追赶老子嘛! 你早点说要杀本狮子,我就“狮以待毙”了。 解脱了! 终于解脱了! 雄狮不做反抗,匍匐在地,只求解脱。 第1436章 猎狮之人被猎狮 “咻!” 一枚箭矢,飞速而至。 雄狮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痛彻心扉的同时,泪流满面。 两脚兽啊两脚兽! 就特么这么近,你都能射偏? 俺们老家那群黑哥们的粗糙木弓,都比你那镶金带银的宝弓射的准! 多尔衮信誓旦旦的一箭,却射中了雄狮屁股。 这一幕,直让一众文武大臣,憋到嗓子眼的夸赞,变成了干巴巴的五个字: “主子爷威武!” 龚鼎孳眼珠一转,瞬间角度清奇,他转弯拍着马屁: “主子爷真龙在世,那狮子可是异国猛兽,连巨无霸大象,都是腹中餐。 没想到见了主子爷这个真龙,竟然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反抗! 我大清国,能有父皇摄政王,实乃大清国之福啊! 奴才为大清国贺!” “哈哈哈!” 多尔衮放声大笑。 不愧是好奴才啊! 幸好自己当初没有杀了这厮全家。 这么妙的一个人,当时要是杀了,那不少了很多乐趣? 多尔衮心中得意,却摆了摆手,假意呵斥道: “你这奴才,就是爱夸大其词。 我大清能够替代大明,实乃列祖列宗保佑。” 多尔衮很受用的掂起弓箭,再次射出箭矢。 然而,这一箭,射到了空地上…… 众臣一见龚鼎孳抢了先,正待等第二箭射出,再拍了马屁呢! 没想到,第二箭竟然落空了。 一时愕然。 甚至,好几人到了嗓子眼的夸奖,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一时呛了气管,不由咳嗽起来。 多尔衮却毫不在意,转身就甩了锅: “你这奴才,平素乱我心智,你看,射偏了吧!” “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的错。” “啪啪!” 龚鼎孳轻轻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在多尔衮赞赏的眼神中,退到了一边。 多尔衮掂起箭矢,瞄准了许久,一箭射出。 正中…… 雄狮的蹄子。 雄狮泪流满面…… 你特么又射偏了! 多尔衮尴尬了。 他搓搓脸皮。 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多尔衮手提长弓,接连射空了两壶箭。 然而,皮糙肉厚的狮子,多尔衮连中十箭,都没有将那狮子射死。 终于,浑身插满了箭矢的狮子,活活流血流死了。 一众侍卫,急忙上前,这才发现,那雄狮,竟然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很明显,不想再被折磨的雄狮,疼的自尽了。 侍卫早已见怪不怪。 纵然是畜生,也是有着智慧的。 明知逃不脱,做出自尽的举动,很是正常。 比如老牛。 老牛不想死的时候,宁可下跪求饶,也不会顶撞了主人。 江心洲狩猎场里的这些畜生,都是被驯化了的。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道理,它们自然明白。 侍卫不动声色,只管拔掉多余的箭只。 为首的一个侍卫,取出一箭,插进狮子的眼窝。 力道奇大,竟然硬生生刺穿了狮子的颅骨。 然后,一群侍卫,抬着狮子,来到多尔衮面前。 指着那从眼睛贯穿了脑袋的箭矢道: “父皇摄政王箭术天下无敌。 竟然一箭就射死了雄狮! 主子爷啊,就算是神箭手哲别,也不及主子爷的万分之一呐!” “哈哈哈!” 多尔衮放声大笑,满眼都是赞许。 好小子,会说你多说一点,主子爷我喜欢听。 随军的西洋画师,急忙当场作画,宣扬合作伙伴的威武。 一副《大清国摄政王猎狮图》,新鲜出炉。 …… 多尔衮如愿“射杀”了雄狮,江心洲上,举行了隆重的庆典。 酒饱饭足之后,多尔衮骑着马,想要去驰骋一阵…… 打猎时,若有所得,就酒后骑马奔驰,可是多尔衮的最爱了。 多尔衮的这个习惯,清廷贵人都知道。 …… 而南京皇宫。 “猎狮”行动,已经展开。 多尔衮要去猎狮,却浑然不知,另一场“猎狮”,正在进行中。 大玉儿忙碌了一晚上。 从方喀拉那里返回之后,大玉儿当即带着贴身侍女苏麻喇姑,要连夜出城。 然而,多尔衮虽然已经对大玉儿开放了一些权利,却不会允许她走出皇宫。 大玉儿被宫门守将拦住了。 然而,大玉儿的本意,就不在这里。 她冷着脸,逼了一阵,守将坚决不同意之后,大玉儿当即换了说辞。 大玉儿表示自己必须要出城,守将不让,以没有多尔衮的命令劝阻。 苏麻喇姑两边劝说,说她可以替太后娘娘跑一趟。 守将刚刚驳斥了大玉儿,听到这话,再也不敢阻拦,只好同意。 就在苏麻喇姑的身后,守将派遣的尾巴,根本就不隐藏行踪。 苏麻喇姑冷笑一声! 有没有人跟踪,已经没用了。 只要大玉儿不出城,城内不造反,她出宫的消息,就会在第二天才开始朝多尔衮身边送。 而这个时间差,就是猎狮行动的关键所在! 苏麻喇姑没去别处,径直奔向代善的王府。 代善虽然最近几年,都不管事了。 但是,却是四大贝勒之首。 再加上爱新觉罗家嫡系调零,不和多尔衮公然相抗的代善,地位越发的尊崇。 探子们进不去代善府邸,只好掏出小本本,将苏麻喇姑的行踪记下。 苏麻喇姑在代善府上呆了一个时辰,转头又去了范文程的府上。 第二天一大早,已经久久不上朝的代善,身穿亲王服饰,直奔朝堂而来。 与此同时,代善手中的两红旗,则全军被分发了兵甲。 …… 江心洲。 未时过半。 多尔衮奔驰了许久,直到身上已经见了汗,才想要返回休息。 此时。 因为多尔衮胯下战马是名驹,这是一匹当年科尔沁部落献上来的母马,性格温顺,脚程快。 狭小的江心洲,跑道自然不长,好几圈跑下来,他身边的护卫,早就不见了影子。 被远远落后了大半圈! 多尔衮和护卫们,已经分开了。 谁知道,就在多尔衮放松身体,准备勒紧缰绳,将马速放缓的时候。 不知怎地,圈养在象园中的大象,忽然发怒了。 十几头野象,跑出象园,拔足狂奔,沿途小树,纷纷被撞断。 猩红眼睛的象群,直奔草场而来。 第1437章 多尔衮之死 猛然见到庞然大物,饶是战马早已驯化,却也开始失足狂奔…… 马惊了。 多尔衮又因为要减速,只能放松了夹着马腹的腿,因而一时大意之下,跌落马下…… …… 江心洲还是太小了。 马场只能沿着江心洲外围铺设草皮。 而多尔衮素有酒后骑马的习惯。 如此一来,只要多尔衮踏上江心洲狩猎场,大玉儿一声令下,就要送命! 而大玉儿,只需要安排人手,进了象园就成。 所付出的代价,无非是几包给不配种公牛,吃的“大力丸”罢了! 却原来,早在天明之前,大玉儿的人,就将象群分开。 圈养在象园的象群,都是公象。 大象这玩意,别看性格温顺,却是要分了时候的。 若是遇上发清期,这可是最残暴的动物。 大草原上,很多这个时期的公象,能够折磨死皮糙肉厚的犀牛、河马。 老辣的大玉儿,自然知道,若是杀了多尔衮,他的手下,一定会警惕的。 到那时,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她们娘俩,就要被拉下神坛! 因此,大玉儿若想杀掉多尔衮,只能制造“意外”! 为了这一天,大玉儿已经准备了好几年之久! 甚至,就连每一步要做什么,都早就谋划好了! 喂养象园的小吏,就是大玉儿的人。 今日上午,多尔衮猎狮成功后,大摆宴席,宴请随行百官。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狩猎场。 于是,小吏就将某种药物,洒在了喂象的饮水中。 又洒了母象的尿液,在草场上。 小吏需要做的,只是在适当的时机,打开象园大门而已。 到那时,纵然多尔衮不摔落马下,也会被大象折磨致死! …… 大玉儿的死士,提着尿壶,正要上前补刀。 他只需要将母象的尿液,洒在多尔衮身上…… 大清国就要出现一桩最大的丑闻! 却见到合该多尔衮送命! 好死不死的,他的一只脚,竟然被挂在马镫上,拽不出来了…… 受了惊的战马,狂奔不止,多尔衮的惨呼,在愤怒的象群鸣叫中,混若不闻。 死士嘴角勾了起来。 他悄悄将尿液倒在地上,跑回象园,用清水洗刷干净尿壶。 然后,朝着另外一个象园跑去。 不在场的证据,他早已制造好了。 一匹小象的腿,已经被他折断。 他只需要装作给小象医治的样子,就能躲过了杀劫。 …… 象群的眼睛越来越红,追着前方的母马,紧追不舍。 而受惊的战马,更加恐慌,跑的更快了。 多尔衮的惨呼,已经消失…… 直到两炷香之后,侍卫才大呼小叫着跑了过来。 然而,多尔衮浑身的铠甲,早已被磨烂,就连后背上的肉,也全都磨没了。 一颗脑袋,更是被象群踩碎。 纵然大罗金仙在场,也救不回来了…… 至于那母马,哪里承受得住大象的重量? 早就被活生生压死了。 …… 南京皇宫。 申时的时候,多尔衮意外落马摔死的消息,传到了朝堂上。 大玉儿一面发布诏令,恩恤大清国父皇摄政王多尔衮,并让礼部准备拟定谥号。 还定下了超高规格的待遇——追封“义皇帝”。 同时,多尔衮手下的大将,全部高升一级。 这是为了稳住多尔衮嫡系。 另一面,却让代善的人,担任了这些人的副手。 多尔衮的核心班底,被架空了。 大玉儿在为清算多尔衮派系,做准备了。 当天晚上,多尔衮尸体运回南京。 多尔衮一死,被软禁的方喀拉,自然就解除了“囚禁”。 方喀拉率王公、大臣,缟服出西直门外五里,迎接多尔衮尸体。 大玉儿当即下令,择地修建“义皇帝陵寝”。 第二天大朝。 就在百官痛哭流涕的时候,大玉儿宣布,要追封早已死亡的多尔衮正妻博尔济吉特氏·巴特玛,为义皇后,祔享太庙。 也就是小玉儿。 多尔衮无子,大玉儿亲自宣布,赐豫亲王多铎儿子多尔博,为多尔衮从子。 袭亲王爵,俸禄是其他诸王的三倍。 多尔衮的心腹詹岱、苏克萨哈,被升为议政大臣。 其他嫡系大将,各有升迁。 大玉儿的这一手,成功消除了多尔衮派系的戒备心。 第三天。 大玉儿以方喀拉的名义下诏,宣布了多尔衮的谥号—— “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 多尔衮的谥号,长破了天际——高达15字! 庙号成宗,丧礼依帝礼照办。 至此,朝野上下,都以为多尔衮被盖棺定论了。 一手建立了大清的多尔衮,生前权柄朝野,虽然是“无冕之王”,但是,死后当了“义皇帝”。 也算是殊荣无两了。 然而多尔衮死后不久,形势直转急下! 大清国义皇帝的陵寝,都还没有完工呢! 多尔衮的政敌,就纷纷出来翻案,揭发他的“大逆”之罪。 大玉儿装作不许。 却放任朝臣,攻讦多尔衮早已战死的兄弟们——多铎、阿济格! 朝议上,首先议了阿济格的罪。 直接剥夺阿济格的亲王名号。 然后,恢复两黄旗上三旗的地位。(多尔衮以两白旗,打压两黄旗) 而这一切,多尔衮的心腹大将们,却没有反对。 只有阿济格曾经的手下,想要反驳,却孤立无援。 实际上,却是两白旗大臣苏克萨哈等,见势头不对,纷纷倒戈了。 这一次朝议,除了兵强马壮的正白旗,保住了自己的上三旗地位外,镶白旗被直接划入下五旗之列。 与此同时,代善麾下两红旗的满达海、瓦克达、杰书、罗可铎等,纷纷得到了提升。 第二天,朝臣再次攻击多铎。 多铎嫡系将领,被连降几级。 与此同时,两蓝旗的将领们,又得到了提升。 随后,一直被多尔衮打压的汉臣,却纷纷得到了实权。 尤其是最早投靠清廷的范文程、宁完我等人。 就连清廷入关以来的降臣,也从之前的“橡皮图章”,变成了手握部分权利的真正大臣。 经过这几手,大玉儿成功掌握了朝政。 第1438章 功勋卓着?——喜提掘墓鞭尸 多尔衮的嫡系人马刚想动,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副手,已经拿着皇帝的命令,越过自己,接管了整个大军。 清廷是奴隶制。 什么是奴隶制呢? 上至王公、下至黎民,都是皇帝的私人财产! ——除非像多尔衮这样,本身就是老奴钦命的接班人,又有能让清廷贵族们为之忌惮的嫡系兵马! 这就是为什么清朝历史上,只出了一个“父皇摄政王”的原因。 大玉儿拉拢了大部分大臣后,终于露出了獠牙! ——紧接着,多尔衮嫡系的罗什等五人,被下狱。 再接着,大玉儿又接连处罚了刚林、巴哈纳、冷僧机、谭泰、拜尹图等多尔衮派系的上层力量。 多尔衮多年培植的势力,顷刻瓦解。 然后,便正式宣布多尔衮的十四条罪状,追夺一切封典,毁墓掘尸。 实际上,大玉儿给多尔衮定下的这些罪责,可是最早的“女拳”了。 颇有“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他就没错吗”的精髓! 1:太宗死时,“诸王、贝勒、大臣等同心翊戴,共矢忠诚,扶立皇上”,并无立多尔衮之议。 2:以皇上之继位,尽为己功。 3:所用仪仗、音乐、侍卫等,“僭拟至尊”,府第“与宫阙无异”,私制帝服。 4:证称太宗文皇帝之即位,原系夺立。 5:将诸王大臣攻城破敌剿灭敌寇之功,“全归于己”。 6:妄自尊大,“以朝廷自居\",不令诸王大臣入朝办事,令其日候府前,一切政事及批票本章,不奉上命,概称诏旨,擅作威福,任意黜陟。 7:逼死肃亲王豪格,纳其王妃。 8:不令郑王济尔哈朗预政,以其亲弟多铎为辅政叔王,文武官员由其任意奖赏升降。 9:多尔衮挥霍奢侈,浪费帑银。 …… 很显然,这些罪责,都是欲加之罪。 然而,伴随着苏克萨哈等人的叛变,两红旗、两蓝旗的提升,多尔衮派系已经成了被清算的失败者…… 功勋卓着的多尔衮,喜提“破产清算”了! 方喀拉亲自下令,将自己的生父多尔衮——追夺一切封典,毁墓掘尸! 并且,任由多尔衮尸体被狼掏狗咬! 任何人不得收殓其尸骨。 若有违者,诛九族! …… 可怜为了大清入关,奉献了一生的多尔衮—— 最后落了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 朱由检看着多尔衮被清算的密报,满脸都是愕然。 卧槽! 多尔衮竟然又被鞭尸了? 我尼玛! 按照老子给你制定的道路,你不该干掉方喀拉,成为康熙吗? 康麻子那所谓的“千古一帝”,给你舔腚沟都不配啊! 狗獾子啊,狗獾子! 你特么可真菜! 朱由检摩挲着下巴…… 难道—— 这就是历史车轮的“修正性”? 明明历史已经被老子拨乱反正了,为何多尔衮还是这么憋屈的死了? 还又一次尸骨无存! 这个念头一出,朱由检再也没了招降的心思。 当即,他暗中吩咐方正化、曹化淳等人,女真不可留! 从此以后,不再接受女真投降。 贼老天,要是真的留着他们,鬼知道还会被修正成了什么鬼样子! 大明收复江南之战,正式打响! 四月初一日。 就在大玉儿刚刚清除了多尔衮派系将领,方喀拉终于坐在了龙椅上之时,大明的进攻开始了。 浙江方向: 朱大典领着本部,出金华,与杭州明军一道,合击严州府。 福建明军: 在郑彩、郑肇基等人的带领下,分别出仙霞关、岑阳关、蕉岭关、谷口关、桐木关、关杉关。 闽北六关那已经驻守了好几年的大军,顿时扑向温州、处州、衡州三府。 原本略显势力单薄的朱大典,瞬间如虎添翼! 松江府方向,夏完淳、陈子龙等已经修整大半年的前浙东义军,直扑广德、常州,威胁南京西方重镇镇江府。 南京城内,方正化炮轰不断。 长江之上,郝摇旗的水师,沿江炮击。 江西方向: 老当益壮的秦良玉、张献忠大军,直扑徽州、池州,与福建明军,连成了一条线。 而安徽主力明军,则千船竞发,开始渡江。(这个时空的安徽,与历史上并不一样,少了长江以南的几个府) 大明本土统一战役,全线爆发! 朱由检调动三十五万大军,从四面八方,朝着清廷控制区发起了进攻。 铁路线、公路线第二期工程正在进行中的大明,物资调动何其迅速! 仅仅是开战的第一个时辰,明军就已经打出了三万多发炮弹! 炮击持续不断,就没有衰弱了。 短短一天时间,清军防线已经全面失守。 而与此同时,朱聿键麾下的“奉圣军”,则开始大规模调动。 他们手持锦囊,里面装着大明天子的秀发。 开始挨排挨的清查田地、惩办乡绅。 朱由检将清军赶到江南的举动,让那些早已和清廷勾结在一切的劣绅们,全都暴露了出来。 “奉圣军”只需要拿着方正化提供的名单,点名抓人就成。 四月初一日夜。 明军全线进攻的消息,传到了方喀拉手中。 “噗”! 早已被“干馏绿矾”后的硫酸挥发后气体,腐蚀空了身体的方喀拉,惊闻噩耗,再也挺不住了。 一口腥臭黑血,喷在了金銮殿上。 方喀拉就仿佛是被冻坏了的水龙头,鲜血不要钱一般的朝外飚。 破碎的肺块,混合着腥臭的血液,开始狂喷,怎么都止不住。 “陛下! 不好啦! 快来人,陛下吐血了……” 一众旗人老妈子宫女,顿时慌了神。 然而,不待御医赶至,方喀拉一句遗言也没留下,就见了黑狗大神…… 未几。 “铛铛铛”的丧钟,响彻了南京城。 汉都商号城主府内。 方正化摆了摆手: “传单该打出去了。” “得令”! 商行护卫炮手,迅速出动。 “砰砰砰砰”! 南京汉都商号打出的炮弹,再也不是开花弹,也不是铁疙瘩。 一发发凌空爆炸的炮弹,将传单洒遍了全城! 一具具热气球,开始升空。 第1439章 亲临前线 传单被抛洒在空中,宛若千万只蝴蝶,翩翩落下。 有好奇者捡起一看,只见花花绿绿的纸张上,只印了几个大字—— “方喀拉孽子弑父,必遭天谴!” 再捡起一张,上面赫然是—— “多尔衮大功,却遭鞭尸,东虏无义,岂能不亡!” 脚下的纸张上,却是这样一行字眼—— “东虏联合外夷,辱我华夏,天必谴之!” “东虏秘闻,该部本乃亚墨利加土着,大明天恩,准许彼等留在辽东为奴。 却不料,狼子野心,奴大欺主……” …… 大清顺治帝方喀拉死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京城。 而方正化散发出去的传单,更让清廷满汉蒙大臣们,止不住瑟瑟发抖。 所有人都明白了。 已经隐忍二十多年的朱由检,这一次,是真的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有人后悔不迭。 当初为何不学弘光皇帝那样,直接臣服方正化呢? 人家“蛤蟆天子”、“春药皇帝”朱由菘,此时可是轮值的联合国主席啊! 再说了,朱由检善待大臣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天下。 远的不说,近在咫尺的秦良玉,不但被自己被封侯爵,拿到了裂土封国,甚至,就连她娘家的两个侄子,也得到了伯爵国的赏赐! 如果他们当时转投朱由检麾下…… 老天啊! 都是贪心惹的祸呐! 他们想要架空朱家皇帝,想要弄死朱家皇帝…… 没想到,到头来,自家却要被人弄死了…… 事到如今,只能一边继续握紧已经在清廷掌握的权利,一边暗中联系方正化了…… 这天晚上。 不知道有多少平素跺跺脚,南京城也要抖三抖的大管家,青衣小帽,扮作下人,苦苦哀求在汉都商号新城之外…… 只可惜,城门始终没开。 …… 第二天。 一众大臣,战战兢兢走进朝堂一看,只见龙椅上,赫然坐着老迈的代善。 群臣愣住了。 尤其是投降的汉臣,更是心中恼怒。 啥意思? 方喀拉不是死了吗? 按照礼仪,不该是大臣们从宗室里挑选一个“合适人”,以“遗诏”的名义,推举上位吗? 为何代善竟然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就坐在了龙椅上? 一众在多尔衮死亡后,刚刚才掌握了权利的清廷“大臣”,浑然不知,自己的权利,又要被收回了。 …… 有人惊愕,就有人窃喜。 就在汉臣忐忑不安的时候,女真人、蒙古人大臣,却纷纷面带喜色,看向了另一边。 嘿嘿嘿! 八旗贵族,纷纷冷笑。 …… 方喀拉给汉臣放权,用来稳定自己的皇位。 纵然时间短暂,但是,却损害了八旗贵族的利益。 代善可是四大贝勒之首,这是八旗人都熟悉的老人。 因此,对于八旗贵族来说,代善上台,反倒是他们拿回权利的机会! 而龙椅后的帘子里,传来了大玉儿的声音: “国家遭逢大难,一切以维稳为首要。 帝王宾天,却无子嗣,国家不可一日无主。 值此危亡之际,该有老成之人接临帝位。 礼亲王素来仁厚,在我旗人中,素有威名。 哀家特下懿旨,着礼亲王登基称帝。 为了大清江山,哀家垂帘听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心惶惶的朝堂上,群臣已经顾不上什么嫡长、什么三推三让了。 不管是满蒙汉八旗贵族也好,亦或是汉人降臣也罢,纷纷跪倒在地。 就连素来以“骨头硬”出名的党人,也全数跪倒在地。 不是党人不坚持自己的理念。 而是—— 党人最爱做的,就是拿规矩限制他人,而自己践踏规矩。 对他们来说,什么规矩,都是放屁! 真真就只有一句话——“嘴里全是仁义道德,骨子里全是男嫖女娼!” 党人的规矩,是说出来要别人遵守的。 “起来罢。” 代善摆摆手: “奉太后懿旨,朕接掌大清。 三天之后,礼部当举办登基大典。 但是! 国家连遭变故,一切从快从简。 朕今日就奉太后懿旨,开始处理朝政了。 朕决定,即日起改元康熙。” 清廷康熙皇帝,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再一次出现在历史中。 …… 灭清之战正在稳步进行。 四月初五日。 朱由检乘坐“王徵号”内燃机火车,经由“汉海”铁路,来到了凤阳。 他这次过来,是以祭拜祖陵的名义。 实际上,却是因为,清廷灭亡的速度,只看他命令大军行军的速度有多快。 朱由检知道,被他武装到了牙齿的明军,想要消灭清廷,仅仅只是一场武装游行罢了。 打清军,那不废吹灰之力! 但是,却依旧是灭国之功。 灭国之功,还是对大明造成了肢解之痛的清廷。 这个功劳…… 太大,太大! 因此,朱由检必须帮将军们“分润”一二。 战役总指挥部,放置在了滁州治所滁县城内。 这里距离南京,只有一百多里。 四月初七日。 祭拜完了祖陵后,朱由检带着一众大臣,前往中都“高墙”。 所谓高墙,实际上指的就是监狱。 ——专门关押大明宗室的监狱。 高达五座之巨的凤阳“高墙”,在明初,一度成为宗室的噩梦。 在明末,反倒成为宗室渡命的“避难所”。 从朱佑樘开始,嘉靖年逐渐流行开来的——“去监狱找饭吃”成为朱家人保命的良策。 这些所谓的“罪宗”人群里,一大半都是文官迫害的可怜人。 早在崇祯十七年,朱由检跳出北京这个皇帝囚笼后,就放出朱聿键,让他率领罪宗,清查天下土地。 此时的凤阳监狱,已经只剩下几十人了。 自从朱由检夺回凤阳之后,中都监狱的待遇,就好了起来。 昔日瘦的皮包骨头,仅能勉强活命的罪宗们,脸上也有了几分红润。 这些所谓的宗室,这才有了几分人样。 “唐王,全放了吧。 清查江南田亩,就是朕给他们赦免的最后机会。 若是还有人唯求自保,就丢到方城罗汉山监狱去。” 朱聿键点头: “陛下,臣也在这里住了好几年。 说起来,这里的人,大都是可怜儿,陛下开恩,赦免彼等罪责,给与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臣代罪宗人等,拜谢陛下的大恩。” 第1440章 挤出脓疮排毒害,滁州一行绝买办 朱由检摇摇头、摆摆手: “国家往日之事,朕不想提起。 唐王是朕祖辈,这大明是朕的大明,也是祖父的大明。 先前的那些弊端,祖父您都该明白。” 朱聿键低着头。 不言。 皇帝说的这些…… 他可是亲身经历之人啊! 朱由检久久叹息,许久之后,才道: “告诉他们,若是还记得高墙内的磨难,就给朕好好的做事,只有清查了他们,大明体内的脓疮,才能清除干净!” “陛下放心,老臣记下了。” 朱聿键应是。 朱由检起身,走向汽车。 曹化淳打开车门后,朱由检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高墙监狱。 “惟愿今后,再也没人——只有进了监狱,才能勉强保命……” 曹化淳眼神一凝。 皇帝的话,他听清了。 是啊! 皇室躲藏监狱之内,才能保命,这是何等的讽刺! 今日,陛下既然已经发了话,那就杀吧! 曹化淳眯了眯眼睛,暗暗琢磨: 看来,还是要吩咐了方正化。 对江南的清查,务必要做到不放过任何一个! 还有老方的那个徒弟魏国征。 这小子坐镇徽州等地,已经三年之久。 也该摸清楚了…… …… 上面一句话,横行大明数百年之久的豪门,迎来了被清算的末日。 集权制国家中,没有人能够对抗了实权者。 很多时候,不是上面不想动,而是看不到而已。 真要是被捅破了天,想要收拾横行乡里之人,也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 曹化淳是方正化的老上司,手中又掌握了暗卫。 虽然看似没有方正化这个总督江南的大太监实权更重,实则,曹化淳一句话,方正化就要立刻去办。 这就是太监体系。 甭管权利多大,都来自皇权。 纵然权柄大如魏忠贤,又如何? 还不是一句话的功夫,就倒台了。 曹化淳自然知道,他一句命令,这些祸害国家的豪门,就会迎来末日。 …… 四月初八日。 朱由检车队,来到滁州。 灭清之战的总指挥,是南明双子星——李定国、李来亨。 此时的两人,距离封王,已经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依照大明军功制度,消灭了满清之后,这两人,就会成为新鲜出炉的“郡王”! 这可是和朝鲜一个级别的藩国之主! 两人早已得到皇帝到来的消息,因此,早早就在城外市里等着了。 君臣相见,自是寒暄一番。 随后,车队缓缓驶入滁州城内。 朱由检在主位坐下,不待众将行礼,就开口道: “两位小李将军,这一战,朕只有一个命令。” “请陛下吩咐!” 李定国、李来亨两人,急忙弯腰请示。 “慢!” 朱由检笑了起来: “朕给你们的要求,就只有这一个字。” 李定国、李来亨对视一眼,嘴角带上了笑容,当即异口同声道: “臣等知晓了。” 陪坐在人群里的郝摇旗,瞅了一眼自己的上司郑森,站起身道: “陛下的意思是——围点打援?” “然也!” 朱由检笑将起来。 围点打援。 这围的点,自然就是清廷了。 而打的援军…… 却是西方人! 朱由检点点头,让众人落了座。 李定国素来沉稳,他摩挲着颌下短须,笑将起来: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陛下放心,臣这就通知下去,让各部稳步就班,一个村镇、一个村镇的打。 务必将西方人钓出来。” “大木。” 朱由检看向郑森: “朕再给你三艘战列巡洋舰,如此,你部就有八艘之巨。 这战列巡洋舰, 一艘足以灭一国。 朕给你个任务。” “臣必不辱使命!” 郑森当即许诺。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 “你小子,还没听明白是什么任务,就敢立了军令状?” 郑森憨憨的笑着: “陛下不会害我就是。 再说了,陛下给臣八艘战列巡洋舰,这天下之大,臣还有哪里是不敢去的呢?” “好! 年轻人,就该有朝气!” 朱由检大声赞扬: “欧罗巴的地图,都熟悉了吗?” 郑森点头: “陛下放心,臣的旗舰上,常备《万国坤舆全图》。 臣听闻当年襄阳军议上,陛下让马岱马将军,抢回一个女王给陛下圣洁五谷轮回之处。 不若,让马将军与臣同行?” “滚滚滚!” 朱由检笑着瞪了郑森一眼。 这龟儿子,就没安好心! 西方那群近亲繁殖的货,哪一家没有血友病? 抢回来作甚? 他阴仄仄的盯着郑成功: “朕听闻大木你少个姨娘? 郑芝龙这厮,可是打的让洋人们给他起了个一官的诨号。 想来,该是与那大洋马有所共同语言。 朕这就告诉马岱,必须要抢回来塞到郑芝龙家里去。” “呃……” 郑成功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了。 “哈哈哈!” 一众大将,哄堂大笑。 朱由检也笑了,他摆摆手,正色道: “澳镜(澳门)葡萄牙人,曾与朕签订了《明葡双方贸易自由区协定》,朕给了他们澳门,作为贸易区。 他们也该给朕一块贸易地了。 你去那边,给朕将蒙希克拿回来。 记住了,拿到了那里之后,就给朕四处出击。 朕要让他们连一艘舢板,也不能下海! 叫上你老爹。 郑芝龙昔年,可是雄霸大明海的强盗头子。 这份差事,他应该会喜欢的。” 朱由检想了想,继续道: “让马岱和你一起去。 马岱昔年为了确保保定不丢,自杀全家以绝将士动摇之心。 朕亏欠马将军许多。 你和马岱二人,打下的地盘,两份是国家的,一份你两个平分。 你们在欧罗巴打下多少土地,朕就将三分之一,全部拿来赏赐你等,作为封国!” 郑森大喜,急忙道: “陛下,水警司那边,臣觉得也可以去一去嘛!” “不着急!” 朱由检摆摆手: “你们先行一步。 刘芳亮出动的时候,就是朕拿回被西洋传教士小偷团,偷走的我华夏典章之时!” 还没到水警出动的时候。 刘芳亮这个“慧算账”的伙计,可是要等到收割的时候,才能放出去的。 第1441章 买办末日、豪绅终点,大明环朝鲜铁路线 啥时候进攻罗马,就啥时候派刘芳亮到场! 刘芳亮的“算术”神技,已经许久不曾出场了啊。 …… 滁州军议,就是在这么欢快之中定下的。 朱由检一声令下,大明各司立刻动弹起来。 士兵们挨排挨的清扫。 而后方,朱聿键、刘芳亮率领的“奉圣军”、“税务司”,开始“挤脓”行动了。 一片片自大明开国起,就被豪绅隐藏的土地,被清理出来,登记造册。 三百年的税收补缴,以及罚款。 纵然这些土地之主,都是三条腿走路的大豪门,也吃不消。 朱由检的要求只有一个——补上欠税,沉沦三代。 少一个子——夷九族! …… 松江府。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进了“徐府”。 一卷卷宫廷藏书,从地窖中,被军卒找到。 就在徐家族人鬼哭狼嚎之中,为首的太监轻蔑一笑: “圣上有旨,主犯押回汉都,明正典刑。 其余之人,诛!” “咔咔咔!” 一个个吓瘫了的徐氏族人,被砍掉了脑袋。 另一个高门大户的“潘氏”豪宅,已经一片狼藉。 城内的“洋教堂”,更是血流成河。 徐氏、潘氏等买办家族包庇的“传教士”偷书团,被乱刀砍死…… 教堂内那还来不及翻译的华夏典着,被登记造册后,装上了汽车,准备运回汉都。 城内乱糟糟,城外也不太平。 整个松江府,已经被税警包围。 锦衣卫、东厂联合执法,清理城内的豪门。 而刘芳亮则带着税警,深入田间地头,一块块,一块块的清查田亩。 有人认领的土地,税警持枪带炮上门,催缴欠税。 没有人认领的土地,探访周边,查明主人后,全族夷! 胆敢反抗者,凌迟处死! 曹化淳的命令只有一个——要么补税受罚,要么九族消消乐! 杭州府。 昔日高门大户的“李府”、“杨府”,全都成了兵卒的天下。 金银财宝,被挖出来登记造册,古玩字画,被装箱打包,名贵木材打造的家具,被装车带走。 一片狼藉的背后,却是血液凝固后的黑色…… 以及——城外乱葬岗上,无人收拢的死尸! 买办家族——迎来了被清算的这一天。 而肩负使命的“传教士”偷书团,也签署了认罪书后,被当场处死! 随军画师,正在紧张的描绘着一幅幅画卷。 这一切,都会在联合国会议上,对全世界公开。 邪教基督属下恐怖组织的罪恶,必须展现在全世界面前。 …… 连云港。 已经被确认为朝鲜世子的三王子——“麟坪大君”李?,像个小太监一样,弯着腰站在朱由检身后。 “世子。” 朱由检遥望微微带着淡黄的大海,开口呼唤道。 “哎! 陛下,小臣在呢。” 李?喜笑颜开。 朱由检也不回头,依旧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任由冰凉的海风,吹拂在脸上。 他淡淡的道: “朝鲜请求朕修通朝鲜段铁路的事情,朕可以同意。” 李?一个万年老三,因为前两个哥哥被扣押沈阳,自己千里迢迢,一路躲避追杀之下,来到大明朝贡。 他机缘巧合之下,不去南京参拜朱由菘,反倒是继续沿江而上,到了汉都,朝见朱由检这个正统皇帝。 因此,进入了朱由检的眼窝。 就因为大明爸爸一句话,朝鲜国王李倧,立刻废黜了前两个儿子,立李?为朝鲜世子。 至此,李?更加跪舔大明。 朱由检选秀的时候,他没少出力,亲自跑遍朝鲜,挑选美女,送往汉都。 果然,朝鲜进贡的秀女,有一个胜出者,得到了妃子的封号。 李?的地位,更加稳固。 就算是国主李倧,也比不上李?的威望了。 李?自然明白——只有抱紧大明爸爸的大腿,自己的王位,才能更加稳固。 其后,李?时不时的就跑到朱由检面前献殷勤。 好在他只需要坐船抵达天津卫,就能乘坐火车,赶到汉都。 往日里需要好几个月的行程,现在一个月就能走了一个来回。 因此,纵然李?经常呆在大明,在朝鲜的地位,却愈发的稳固了。 尤其是,当朱由检建立联合国之后,将小老弟朝鲜,拉进了世界联盟内。 李?的政治地位,更加的稳固。 哪怕是现在朝鲜国王李倧已经病重,却没人敢动摇李?的世子地位。 听到皇帝同意了他的请求,李?顿时跪下了: “陛下大恩,李?无以为报,今后陛下但有差遣,朝鲜必将唯陛下号令而行。” 朱由检转过身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李?啊! 你也经常坐火车,自然知道,这火车要想行驶,少不得地面工作人员。 铁路,朕给你建了。 但是,这护理的工作,朝鲜却是没人懂得的。” 李?一愣,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皇帝这是有要求了。 他当即再次磕了头: “陛下放心,不管再难,小臣一定满足天国需求。” 朱由检哈哈一笑: “李?你还记得前些年倭奴侵犯朝鲜的事情吗?” 李?咬着牙: “天国圣恩,小臣怎么不记得! 壬辰倭乱时,若不是万历爷爷护我江山,李家早就没了。” “是啊!” 朱由检叹息一声: “倭奴狼子野心,纵然一时被朕打趴下,却也不得不防他日再次重来。 因此,朕觉得,既然你请求修建铁路,也正好防备了那倭奴国。 铁路朕给你修了。 但是,为了防备倭奴,铁路线两侧各二里,要归属大明所有。 此外,每隔一百里,划出一片方圆十里的土地,用来屯兵备战。 还有,距离倭奴最近的地方,朕要五座军港。 这些条件,你可答应?” 带圈的都是大港口 李?深吸了一口气。 皇帝的这些条件,太多了! 朝鲜多山,良田皆在沿海地区。 皇帝这一开口,等于拿走了朝鲜最少三成的上等田地啊! 但是,李?不敢反驳。 他父亲虽然病重,却还没死呢! 他的世子之位,仅仅取决于皇帝的一句话而已! 况且,就算当了朝鲜国主又怎样? 皇帝一句话,他照样什么也不是。 然而,不答应又不行! 第1442章 大鱼 皇帝已经说了倭乱之事,明显就是要让朝鲜报恩了。 他敢不答应吗? 思来想去,李?只得道: “陛下! 您的这些条件,一点都不过分,小臣自该全数答应。 只是,小国国小民多地少,若是全盘答应陛下的要求,唯恐您的朝鲜子民,会饿了肚子啊!” 李?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幸好,这位皇帝陛下,是个体恤子民的主。 朝鲜虽然是藩邦,却也是天家子民。 我拿百姓吃不上饭来阻挡,陛下该没话说了吧? 一念及此,李?不由为自己的机智,而暗暗点赞。 o( ̄▽ ̄)d! 这个滑头! 朱由检看了李?一眼,摇头轻笑。 李?再打什么算盘,瞒不住他。 只是…… 他要的就是李?反对! “没饭吃啊?” 朱由检轻笑。 “是呢,朝鲜地少,良田全在海滨,铁路线小臣自然知道,修建在平原耗时最少。 因此,陛下,这可不好解决呢!” 李?刚说完,就被朱由检打断。 只见皇帝大手一挥: “这个好解决!” 朱由检嘴角带着莫名的笑容: “朕的大军,已经将德川家族,赶到了九州、四国区域。 目前正准备收复倭奴四国岛。 你这就回去,组织军队,与朕一道征讨倭奴。 只要你立了功劳,朕将四国本岛赏赐与你。” 四国? 等等! “啥? 四国岛? 卧槽!” 李?大喜,止不住爆出了国粹。 朝鲜世代都是华夏臣藩,上等人谁不是一口流利的华夏语言。 甚至,在朝鲜、倭奴、安南、琉球这样的藩国,贵族们谁要是不会说华夏汉语,不会写汉字,可是要被人轻视的——蛮夷之辈! 皇帝的潜台词,他听明白了。 他签署文书,答应皇帝的要求,将铁路线两侧,划给大明本土。 而皇帝,则以四国岛,作为交换。 更妙的是—— 陛下说的是——将四国岛赏赐给他个人! 也就是说,用朝鲜国的土地,换来自己私人所属的四国土地。 纵然只要他父亲死了,他李?——就是朝鲜的王! 却也被这个大惊喜砸晕了! 国家是国家。 自家是自家! 就朝鲜的那个政坛,动不动就来个下克上…… 谁能保证他担任多久的国主? (不要怀疑,朝鲜的下克上和倭奴不差钱! 李?的父亲李倧,就是通过政变上位的。) 李?激动了! 四国岛在手,就算将来发生了政变,自己也还是一国之主啊! 李?越想越欣喜。 真要是有这一天,做不成朝鲜的王,还可以当四国的王嘛! 他当即道: “陛下,小臣恨不得日夜伺候陛下身畔,只可恨山水迢迢,小臣往来一次,就是月余时间。 小臣对陛下的孝心,大数都耽搁在了路上。 还请陛下尽快调动铁路建设军,修通朝鲜这一段铁路。 好让小臣想陛下了,就能立刻乘坐火车,赶来伺候陛下呐!”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 这小子! 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不过…… 有野心? 才好拿捏啊! 真要是遇上一个一心为了朝鲜的棒子,那想要控制朝鲜半岛上那几十个港口,可就难咯! 朝鲜是个半岛。 众所周知,半岛实在地壳运动中形成。 也就是说,半岛地区,有大量天然良港! 比如山东,就有威海卫、胶州湾,这两个全世界都很出名的天然港口! 其他的日照、东营、烟台、潍坊、滨州都是全国出名的地方。 朝鲜港口更多! 单单一个南棒子,就有19个良港。 尤其是南棒子的釜山港。 这不但是一座天然港,更特么是全世界第十大港口! 这个条约签订之后,大明可就真正的控制住了整个太平洋! 朱由检指了指身后: “既然如此,你就去签约吧。” “小臣这就去!” 李?一脸喜色。 崽卖爷田…… 是一点都不心疼! 拿着朝鲜的地,换自家私人的岛。 这个买卖,可不要太划算了! 颇有李中堂的精髓。 …… 明军的进军速度,果然应了皇帝的那个字——慢! 四月初八日,举办了登基大典之后,清廷康熙皇帝,就亲自前往严州府,准备鼓舞士气。 眼见明军刚刚停止了一轮炮击,为了作秀的代善,还亲自跑到前线,准备学习朱由检,鼓舞士气。 为了防止被明军偷袭,随行官员严令不准士兵喊出“万岁、陛下、皇帝”字样。 清军一线士卒,看到新上任的皇帝,竟然到了战壕,顿时大喜,虽然被严令不准三呼万岁,却也止不住欢呼起来。 …… 朱大典的儿子朱万化,被命为浙江先锋将军。 他听闻前方原本士气低落的敌人,猛然传来阵阵欢呼声,诧异之下,他亲自赶往第一道战壕前的散兵坑。 准备查看敌情。 谁知道,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那一抹别致的“骚!” 举起望远镜一看—— 只见一个身穿冥服龙袍的老人,正挥舞着手臂,说着什么呢! 周围的清军,正跪在地上,“聆听”“圣音”…… “卧槽! 有大鱼? 穿明黄龙袍? 这特么是刚刚继位的康熙帝代善啊!” 朱万化激动了。 “老子要是干掉了他…… 嘿嘿,万岁爷一定会夸奖与我的!” 朱万化一想到这里,瞬间坚定了干掉代善的决心。 他左右看了看,身边却没有狙击枪。 只有一门一寸炮。 还是最初的产品。 极限射程,只有二里地。 威力嘛…… 只能说运气好了能打死人。 准头嘛…… 略等于无。 当然,这是用独弹的情况。 若是发射散弹,命中率还是不错的。 毕竟,这玩意是毕懋康为了改进毕将军没良心炮,射程不足的毛病,精心研发的玩意! 只是,在大明武器迭代越来越快的现今,却已经早就落伍了。 然而,朱万化却没得选择了。 从后方调炮,等送来了,人家早跑了! 那就用散弹! 打不死你,老子恶心死你! 朱万化眼睛一亮,当即让人装填了散弹。 正巧前几天下过一场小雨,战壕内还有泥浆。 朱万化在泥坑内打个滚,将自己浑身用泥浆裹住。 然后命令手下脱下单衣,将火炮外壳包裹住。 第1443章 一发入魂 朱万化在汉都军事学院,上过一期速成班。 虽然只有短暂的三个月时间,却也学会了很多东西。 散兵坑内的五个士卒,虽然不明白先锋大将为何这么做。 然而,看着那几乎和战壕融为一体的泥浆,瞬间明白了朱万化的心思。 当即,为首的伍长,带着手下,在地上打了滚,要跟着朱万化一起。 “只有一门炮,你们去干啥?” 朱万化眉头一凝。 “将军,我们护卫你啊!” 伍长一脸的坚定。 “去去去!” 朱万化摆摆手: “别小瞧了敌人,他们要是看到咱们摸过去,必然会生出戒心的。 没看到我来你这里,都没带护卫吗?” “可是,将军,枪炮无眼,小的……” “就这么定了,你们接应我。” 朱万化不由分说: “我在汉都军事学院,学习过尖兵斥候的隐藏办法。 你们要是跟来,就容易暴露了。” 朱万化制止了伍长的跟随,亲自提着一寸炮,开始匍匐前进。 伍长紧张的看着越爬越远的朱万化,见到他不走直线,几乎完全是趴在地上前行,若不是自己一直都在盯着他,根本就发现不了! 伍长这才放了心。 “兄弟们,子弹上膛,要是待会将军暴露了,咱们哪怕全部战死,也要将将军抢回来!” 四个小兵,默默抓紧了钢枪。 准星,套在了清军战壕上。 朱万化爬到了清军阵地前,距离对方的壕沟,却还有两里多。 清军学能了! 经过大明的暴揍之后,顽固的清军,也开始变通。 他们制造了大量的铁丝网,布置在了阵地前。 更是挖了大量散兵坑,将炮手布置在了铁丝网后面。 到了这里,朱万化不敢继续走了。 若是越界,可容易“战死”啊! 他架起火炮,瞄准了“康熙大帝”。 此时。 依照“我圣清”法律,万众皆跪的清军战壕内,孤零零站着的康熙皇帝,是那么显眼。 “砰!” 一发炮响,代善仰面而倒。 “主子爷! 主子爷! 敌袭,快保护主子爷……” 清军乱了套。 枪弹、炮弹,不要钱一般乱炸。 朱万化哪里还敢收拾了火炮! 他当即连炮都不要了,连滚带爬的跑回了散兵坑。 密集的枪炮子弹,落在了朱万化身后。 明军一见清军对准一个地方狂轰乱炸,虽然不明白前线发生了什么,却也纷纷开始炮火支援。 一发又一发炮弹,落在了清军炮位上方。 暴露出来的清军炮位,纷纷被敲掉! 朱万化全须全尾的爬回了散兵坑。 清军没有开花弹,火炮准头又奇差。 沉重的铁疙瘩,打在松软的泥地,就会一头扎了进去。 用前装滑膛炮,想要在几里外打死一个人…… 完全靠运气! 哦! 也可以靠袁气…… 只不过,袁气比较消耗东林…… 朱万化爬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没有打中? 伍长一脸的欣喜,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 望远镜内,匆忙被人抬走的代善,已经满脸的鲜血。 …… 第三天,方正化的情报就送来了。 朱万化一发入魂,“康熙大帝”成了“康麻子”。 满脸都是铁砂,整张脸都被打烂了。 若不是中医技术好,怕是都抢救不回来了呢! 朱万化一发入魂,将代善这个假康熙,打成了货真价实的康麻子…… 朱由检自然是要赏赐的。 果然,五天后,皇帝的圣旨到了。 朱万化有功,封为“补丁侯”! 朱大典茫然的看着前来宣旨的秦知恩,忽然不知这个“补丁侯”为何这么奇葩。 秦知恩满脸笑容: “哎哟,老侯爷啊! 陛下说小公子一发入魂,将那康麻子的脸,打的补都补不起来! 可不是补丁侯么!” “哈哈哈!” 众将大笑。 …… 朱由检得到这个消息,要更早一些。 早在朱万化开炮后的第二天傍晚,暗探就送来了消息。 次日一大早,方正化的探子,就送来了更加详细的经过。 朱由检眼见“历史的修正性”如此牛掰,恶趣味之下,就让秦知恩亲自跑一趟,封了朱万化“补丁侯”。 时间晃晃悠悠。 两个月一闪而过。 代善虽然被朱万化修正成了真正的“康麻子”,却也因为弹片感染,没有挺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历史的修正性…… 代善做了61天皇帝,最终满脸蛆虫,憋屈的死了。 代善一死,代善的八个儿子,还剩下三个,而皇太极的儿子,还剩下六个。 九个拥有皇位继承权的人,开始互相争斗。 史称“九龙夺嫡”。 最终,还是代善的儿子胜出。 新继位的是代善的四儿子——多罗谦襄郡王,爱新觉罗·瓦克达。 礼部呈上了三个年号“永和”、“雍正”、“盛乾”。 瓦克达一眼就相中了“雍正”年号。 瓦克达吸取了自家父亲代善,因为当年就改年号,却当年暴毙的经验后,决定次年改元。 史称雍正帝。 雍正上台后,吸取康熙执政时期,大肆打压江南豪绅,以至于军民离心、臣民不合的弊端。 当即开始改革。 史称“雍正改革”。 主要有这几个方面: 秘密立储、密折制度、设军机处、经济改革、清查亏空、耗羡归公、摊丁入地、士民关系、改革主佃关系。 这些改革,就是跪族嘴里吹上天的“仁君典范”。 实际上,却都是为了维持清廷越来越多的支出,搜刮民间余财的饮鸩止渴罢了! 比如被吹上天的密折制度。 实际上却是特务统治的到来。 大名鼎鼎的的“血滴子”,就是在这个制度下诞生的。 也就是粘杆处! 耗羡归公——就是火耗归公。 也就是将各地官府私自增加的苛捐杂税,变成了国库征收的正税。 老百姓该交的钱,一点都没少。 反倒是以前的既得利益者——士绅,黑色收入变成了正大光明的收入。 经过改革后,这些苛捐杂税的去向,主要分作四个方面: 一是给官员的养廉银,二是弥补地方亏空,三是留作地方公用,四是上缴布政使(也就是作为正税的一项,递交中央)。 摊丁入亩——百姓缴纳的“人头税”,加在田亩税中,作为正税,递交国库。 改革主佃关系—— “凡不法绅衿,私置板棍,擅责佃户,勘实,乡绅照违制律议处,衿监吏员革去衣顶职衔,照律治罪。……如将佃户妇女占为婢妾,皆革去衣顶职衔,按律治罪。” 乍一看…… 似乎都是限制劣绅,给老百姓撑腰的政策。 实则——雍正还有这句话: “尔考虑绅衿欺凌佃户,却没有顾及佃农拖欠地租,及欺慢田主的问题,命再议论”。 于是,所谓的“改革主佃关系”。 重点在后面这句话——“至于奸顽佃户,拖欠租课,欺慢田主者,照律治罪,所欠之租,照数追给田主。” 不管佃户如何被压榨,只要士绅咬住“拖欠”租子,就会被拉去官府打板子。 (这就是白毛女逃入山里,因为吃不到盐,年纪轻轻头发全白的原因。) 雍正的各项改革,被吹得震天响! 总结起来,却就是一句话—— “欠我大清的,一文钱都不能少! 士绅利益受损? 那就诬告老百姓,将损失转移到他们头上便是!” 第1444章 吕三娘杀雍正 雍正的这些改革,损伤了豪门的利益,自然激起了士绅集团的反对。 士绅上书不断,各地造反不停。 于是,雍正祭出了另一招——“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士绅凌驾百姓之上的原因是什么呢? 第一,不当差,不纳粮。 第二,官绅勾结。 雍正这一刀,砍在了士绅的肺气管子上。 从此,民间豪绅那独立于官府、群众之间的特权,被打断了。 再加上军机处的设立——“只供传述缮撰,而不能稍有赞画于其间。” 也就是说——纵然顶尖大臣,也必须跪着听话,不能有了自己的见解。 就连顶层大臣,都没了权利,更何况底层官员? 充斥整个官府的一把手——是满人! 只要涉及了满人的案件,纵然身为一省布政使,也没有管辖权。 自此起,官绅独立于民众之上的特权,被剥夺。 自此,大明那开明的政治环境,到了雍正手上,彻底变成了“独裁奴隶制”。 想想看—— 就连军机大臣,都要全程跪着! 甚至, 作为最高大臣机构,军机大臣连“赞画”的权利都没有! 清廷的奴隶制,是多么可怕! 也就是说,雍正设立军机处之后——大臣彻底变成了执行命令的手,而没有嘴! 大臣,成了唯唯诺诺的传声筒。 清廷的政治黑暗环境,就此形成。 此外,因为绿营都是汉人,还是没有抬旗的汉人。 再加上八旗军团的急剧腐败,战斗力等于“0”! 这么一来,就显得绿营“战无不胜”了。 于是,为了保证清廷的奴隶统治,雍正裁撤绿营火力,削减火枪、火炮的配比。 将裁撤下来的火器,加强给八旗军团。 以达到清廷独裁奴隶制对军权的彻底掌控。 经过雍正改革之后,清朝从上至下,彻底变成了皇帝私人财产! 而最最重要的却是—— 《私塾改革》! 顺治时期、康熙时期,仅仅是消灭私塾数量,以通过减少学校的方式,消灭汉族识字人口数量。 教学的内容,虽然经过文字狱之后,有所下滑,却还算保留了一些先进科技。 然而,“雄才大略”的“千古仁君典范”雍正。 却规定私塾只能教导四书五经。 胆敢离经叛道者——夷九族! 雍正改革之后,大明那遍布全国集镇,甚至村里都有私塾的教育之繁荣,瞬间跌落至历史最低谷! ——很多县城,全县只有一所城内官办“官学”。 私塾比大熊猫还稀少! 教学的内容,规定死在《四书》、《五经》上! 民众的思想,被彻底禁锢了! …… 经过雍正改革之后,大清国彻底失去了自我改革的能力。 历史上的清廷,经过雍正改革之后,彻底铸就了华夏“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灾难。 而这个时空内,雍正的改革,却帮朱由检消灭了江南豪门。 在这个时空,可没有太平天国起义,掀翻清廷统治黑幕,使得江南开始大肆创办教育、走出国门。 …… 朱由检收到雍正改革的内容之后,轻蔑一笑: “瓦克达小儿,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雍正的这些改革,全都踩在士绅的肺气管子上,能落了好? 果然。 瓦克达继位的短短十四天后。 七月半。 中元节。 也就是鬼节。 文字狱的受害者——浙江崇德县人吕留良之妹吕三娘。 因为清廷杀害吕家满门,逃出生天的吕三娘,跟随“野云草堂”主人黄犊老先生学武。 一年后,下山报仇。 在权利受损高官的配合下,只身一人,带着一把剑,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皇宫。 而原本应该护卫云集的南京皇宫,竟然空无一人! 吕三娘进了宫,只见雍正正在埋头批改奏章。 然而,身边有护卫在场,吕三娘行刺不得。 万幸,月上树梢之时,雍正前往后花园。 却原来,有个小宫女叫惠仙。 古语有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这惠仙,乃是汉女,本因旗人不足,才收进来当了下等宫女的。 女真本乃兽人,开化不久,自然保留了“血统”论。 为了保证爱新觉罗家的血统纯粹性,皇室妃子只能是旗人。 旗人不经教化,生吃肉都是常态,自然满身腥膻,哪有惠仙这样的汉女婀娜多姿! 雍正要给父亲康麻子守丧,又不能近了妃子的身,早就憋得不行了。 见到惠仙这样的妙人,又吃不到嘴里,自然愈发的焦急难耐。 因此,好不容易捱到天黑,立刻兴冲冲的来了。 就在瓦克达对惠仙动手动脚的时候,吕三娘上场了。 “唰!” 她一剑砍死老太监,带血的长剑,架在雍正脖子上。 遭逢大变,瓦克达吓得浑身抖若筛糠,屎尿横流。 “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嘴里连连道: “姑奶奶,饶命,饶命! 我是大清国皇帝,我富有四海,你要啥,我都给你! 只求你饶了我一条狗命。” 吕三娘冷喝一声: “我乃吕留良之妹吕三娘,今夜特来取你人头,以祭我全家老小在天之灵。” “唰!” 长剑挥动,月光闪烁。 雍正的大好脑袋,飞了出去。 眼见瓦克达横死,惠仙早吓呆了。 “还不快走,难道要白白送命吗?” 吕三娘一语惊醒梦中人,惠仙急忙行了礼,匆匆跑进了宫女居住的区域。 她准备等明日一早,采购食材的小门开启,就溜出皇宫。 谁知道,不知为何,往日里早该上锁的小门,竟然敞开着。 夜长梦多。 惠仙不敢停留,当即住所也没回,径直出了宫。 吕三娘从太监身上撕下一块布,包着雍正脑袋,大摇大摆的顺着正门出了皇宫。 而往日里本该防守严密的皇宫,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吕三娘之所以能够行刺成功,就因为雍正动了豪门的根基。 而他赖以信任的旗人,已经腐化成了烂泥。 旗人糊不上墙,雍正的结局,就注定了! 半夜时分,吕三娘来到家族墓地。 只见一大片新坟,是那么的显眼。 吕三娘拿出早已藏好了的香烛,将狗头摆在哥哥吕留良坟头,祭拜冤死亡魂。 香烛燃尽,吕三娘提起狗头,满脸泪痕,又哭又笑: “狗贼!狗贼! 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快哉!快哉!” 说罢,她提起雍正首级,飘然离去。 第1445章 糊涂虫道光 天色微明,南京汉都商号城墙上,莫名出现了一个锦盒。 轮值的军卒,浑然不知道这玩意是哪里来的。 他打开一看,顿时惊呼出声: “这是哪里来的脑袋?” 就在此时,南京皇宫急促的钟声响起。 “当当当!” 急促的钟声,清晰可闻。 “竟然是九声连响?” 城头值守的军卒们,惊呆了。 这钟声,半个月前,他们刚刚听过…… …… 天还没大亮,消息就传开了。 原来,昨天晚上,不知何人进入皇宫,刺杀了雍正。 就连首级,都不见了! 清廷只得用黄金打造了一个脑袋,放在棺椁里。 …… 武昌。 正在举办钢铁跨江大桥“各桥墩下沉管柱”和“从管柱内向降低岩盘钻孔”完工仪式的朱由检,看着手中的密报,眼睛瞪大了: “卧槽! 还来?” 陈奇瑜扭头: “陛下,发生了何事?” 朱由检将手中的密报,递给陈奇瑜: “爱卿,清廷又要选皇帝了……” “卧槽! 又死了一个?” 陈奇瑜手一抖,密报掉在了地上。 果然,不出朱由检所料,“历史的修正性”,让再次继位的爱新觉罗·留雍,选择了“乾隆”年号。 …… 九月十六日。 纵然被严令进军必须要慢,明军还是收复了整个浙江。 清廷手上,只剩下长江以南、上海以西、徽州以东的——池州、宁国、广德、太平、应天、常州,6府。 “乾隆爷”留雍为了不当亡国之君,在上任60天后,匆匆将皇位传给弟弟爱新觉罗·噶尔塞。 史称“嘉庆”帝。 太湖爆发了大起义,因为领头人是白莲教徒,被称之为白莲起义。 刚刚禅位三天的“乾隆”,被活生生吓死。 十月十一日。 嘉庆( )取向有问题,不喜女子,素爱搅屎棍。 在这个汉都已经飘雪的冬季,与一唇红齿白小太监,在江心洲媾和。 然而,冬天里却忽然天降暴雷。 来自寒冬的一道雷,带走了嘉庆。 据目击者说,是一“球形闪电”。 …… 汉都。 正在举行亚墨利加册封大典的朱由检,收到消息后,轻笑一声: “这道雷,倒是惩恶扬善了。” 此时的清廷,一年之内连遭6变,代善已经绝后,皇位又回到了皇太极后人中。 继位的,是册妃叶赫那拉氏所生的第五子——爱新觉罗·硕塞,年号道光。 道光帝上台。 十月十五日。 朱由检册封的美洲百王,在数百艘大小战舰的护卫下,经由南京,直达美洲。 道光站在江心洲狩猎场的高楼上,满脸羡慕: “我要效仿朱由检!” 于是,他将自己崭新的龙袍剪的破破烂烂,每顿只吃一个鸡蛋,每餐只有几个菜肴。 此时,鸦片已经传入清朝。 被清廷信任有加的西洋教士,好不容易穿越层层封锁,给道光带来了礼物——福寿膏。 因此,道光不过三十多岁,牙齿早掉光了。 文臣没法子遮丑,只好说道光钓鱼时,钓到了一条没见过的鱼,嘉庆皇帝不让他吃,他却偷偷吃了。 结果,当天晚上,龙王索命。 第二天,一觉醒来,牙齿就全掉光了。 党人嘴巴会说啊!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吸福寿膏? 道光的艰苦朴素,引领了一个潮流。 南京城中,打了补丁的旧衣服,竟然售价比新衣服还贵! 一日上朝,一个大臣下跪的时候,故意露出了带着补丁的膝盖。 道光惊诧道: “你的衣服也打掌?(打补丁)” 大臣应是。 又问:“你打个补丁多少钱?” 大臣:“三钱。” 道光:“咦?宫外那么便宜吗?我打个补丁都五两银子呢!” 大臣没法子,这糊涂皇帝,整天抽大烟,抽的脑袋都干了,哪里懂得人情世故! 他在暗示有人贪污呢! 就这,道光皇帝都听不懂! 他只得道:“宫内贵,宫外便宜。” 道光又问:“你吃鸡蛋吗?” 大臣眼神闪烁:“臣一天吃俩。” “咦,你比朕还有钱? 鸡蛋太贵,朕每天才敢吃一个呢! 朕吃一个鸡蛋,内务府上报说要十两银子呢,你每天吃两个,你那么有钱?” 眼见这鞑子皇帝如此糊涂,大臣无法,只得继续道: “我家养着母鸡呢,平时也只吃一个,最近身体不舒服,才吃了俩。” “哦! 原来是这样啊! 朕这就下旨,让后宫也养点母鸡。 对了,朕为了省钱,连烧饼都不敢吃呢,每顿只吃面条汤。 宫人们说,一个烧饼的粮食,能做了两碗面条。” 道光喜滋滋。 朕都做到了这样,可是比朱由检还艰苦多了! 我大清必能再次兴盛! 一见那糊涂虫,竟然满脸高兴,大臣崩溃了。 我尼玛! 你当个屁的皇帝啊! 你咋不吸福寿膏吸死咧! 就为了你吃碗面条,清廷特意设置了“龙须面”办事衙门。 单单这一个衙门,就花了七万白银啊! 还有那打补丁处,这玩意,整整花了三十多万白银! 你说你一天吃一个鸡蛋…… 你可知道,就为了这个鸡蛋,宫廷内务府“鸡子采购处”,就花费了三十二万两白银! 【特注: 道光这事,是历史事实! 面条汤办事衙门,每年额外开销是7万两白银。 一枚鸡蛋内务府的报价是五两白银,开支是十两白银。这还不说“鸡子采购衙门”的花销…… 龙袍打补丁处,衙门年花费超百万之巨,这一处在龙袍上打个补丁的花费,有人统计是上千万两白银——区区一个补丁……】 …… 道光上台之后,为了改善清廷战局颓势,开始派遣使者,试图和朱由检讲和。 使者前往汉都的时候,直接带了几百份加盖了印玺的空白诏书。 道光给使者的命令只有一个——哪怕是再签订上百份《南京条约》,也要保住清廷不倒。 朱由检随手将清廷使臣,丢给了左懋第。 老左当年北上清廷,被羞辱、被囚禁、被下狱、被追杀…… 清廷对我大臣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伤害,作为一个合格的明君,朱由检怎么能不帮臣子消除内心的郁结呢? 气久了,会得病滴…… 第1446章 教皇破防了 左懋第也是个妙人。 他直接大手一挥,将空白诏书,丢给清廷使者: “写吧,你东虏是怎么来的,是怎么勾结豪绅,背叛我大明的,是怎么勾结西洋人,偷我华夏典籍的,是怎么祸害我华夏科技、禁锢百姓思想的…… 一单单、一桩桩,全部给我交代清楚!” “左大人饶命啊!” 清廷全权大臣,皇太极的十一子,襄亲王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急忙将一个价值连城的玉佩,朝左懋第手里塞。 虽然他作为清廷的全权使者,又是时任道光皇帝的亲弟弟,大清国的亲王,大清国辅政大臣,大清国军机大臣…… 然而,纵然这么长的一串头衔,却又哪里敢写了这玩意! 真要是写了,回到江南,清廷非剥了他全家的皮不可! 然而,当左懋第当即起身,要让护卫叉走清廷使者的时候, 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慌了…… “我写! 我写! 左大人,我写呐!” 爱新觉罗家的亲王,再一次从心了…… …… 第二天。 《大明帝国皇家日报》、《大明帝国皇家晚报》,特刊加印报纸上,将一百多份清廷“自白书”,原原本本的刊登出来! 这个消息一出,全国上下都在骂娘。 这可是大清国辅政亲王、军机大臣亲手书写,还盖了大清国的玉玺啊! 作为汉奸走狗的豪绅,成了烂大街的存在。 汉都飞机场的运输机,连夜起飞,经过三次机场中转加油之后,降落在南京汉都商城内。 方正化的人,连夜开始张贴,一夜之间,整个南京城,就张贴满了报纸! 清廷成了落水狗,皇宫门口,被丢上一堆堆的烂菜叶。 还有人制作抛石机,将狗屎投掷进了皇宫…… 道光正在抽福寿膏,听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活生生被嗓子里的痰憋死了…… 腊月十一日。 就在新年将近的大喜日子里,清廷迎来了一年之内的第七个皇帝“宾天”…… 咸丰继位。 大玉儿觉得,兴许是自己这个太太太太太太皇太后的封号不好,自己的封号,影响了大清的风水。 于是,大玉儿下令,给自己的封号,改为慈禧。 西方眼见清廷扶不上墙,为了以后有可能的反攻,强逼着清廷,签署了1100份条约。 短短十一天,1100份儿皇帝条约签订的消息,被清廷大臣暴露出来,“我圣清”再次刷新了人类的认知。 这个丧权辱国的举动,让刚刚平息下去的白莲起义,再次大爆发。 一个没考上秀才的洪姓精神小伙,捡到一本基督教的破册子《醒世良言》。 此时,在清廷的帮助下,基督教已经遍地开花。 洪小伙一看小册子,顿时大呼卧槽! 这特么编的什么玩意啊! 漏洞百出,一点逻辑都没有…… 就这,还能被清廷强推? 换条狗上去,也比他们编的完善啊! 咦? 不对! 老子可以这么玩啊! 于是,自称“耶稣兄弟”的他,立刻吸引了一大群人。 四处躲藏的白莲教徒,纷纷加入精神小伙麾下。 一见洪小伙成事,又有杨姓小伙来投,他自称“天父”。 不多久,又有萧姓小伙,变卖家产来投,他自称“天兄”(耶稣)。 队伍越发的壮大了,更是段段时间,已经攻占了清廷三分之一的疆域。 建立了一个叫做太平天国的国家。 西洋传教士一听这事,大为震撼。 我尼玛! 老子们正忙着“百年抄书”运动,哪里还顾得上制造“宗教神祗”? 他们连耶稣的生平,都还没“编纂”完全呢! 不好! 老家被偷了! 于是,卢威廉、罗孝全、艾约瑟,急忙前去辩论。 这时候的西方,翻译华夏典着都快忙疯了,哪有时间去鼓捣基督教来历这种小事啊! 在基督教理论中,有个着名的“三位一体”论。 也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是“天父”,即“圣父”。 圣父生了耶稣,所以耶稣是“圣子”。 圣子显灵时,就是“圣灵”。 但是,基督教中,又明确规定了,只能有一个“神”。 所以,耶稣就是天父。 直白来说:耶稣生了他自己! ——这就是“三位一体”论。 洪姓精神小伙,纵然只是捡了一本小册子,然而,老祖宗赋予华夏子民的——却是全球最高的脑容量! 智商超高的华夏百姓,对上西洋猴子,还不是碾压呐! “久负盛名”的西洋传教士们,败在洪小伙的“三位三体”论下。 洪秀全一招天上有仨神,就是他、杨姓小伙、萧姓小伙! 他们仨就是基督教的“圣父”、俩“圣子”。 他们仨的“请神上身”,就是“圣灵”。 并且反问传教士——“你生的出来你自己吗?” 西洋传教士们,什么智商啊! 也就比高级猩猩黑兄弟,稍微多了那么一丢丢脑容量。 穿着人字拖的广西貂毛——杨小伙老表、萧小伙老表还没出手呢! 穿着大裤衩、踢着人字拖的广东扑街——洪精神小伙,就将西洋人辩的哑口无言。 西洋传教士团,自己都怀疑人生了—— “卧槽! 莫不是老子们胡编乱造的噎死,真特么是这仨人? 为何人家讲的,比我们有逻辑多了呢?” 甚至,当这个消息传回西方时,教皇“英诺森十世”,都懵逼了! 卧槽! 不会吧? 噎死是我们胡编乱造出来的啊! 这就是一个缝合怪。 我们参考了孔子等先秦百家,编造出来的人物啊! 为何却在东方有实际人呢? 关键是,连特么我们的传教士,都没干过他们仨! 教皇英诺森十世慌了。 他不能否认这仨精神小伙。 若不然,否认他们,就是否认西方的根——噎死。 教皇英诺森十世破防了…… 他不得不亲自签发了精神小伙团体三兄弟,就是“天父天兄天王”圣主耶稣的身份证。(历史上是庇护九世) 精神小伙是耶稣的事情,让刚刚下令全面学习西方,开展洋务运动的咸丰,一口鲜血没上来,死在了江心洲狩猎场。 然而—— 只有更垃圾,没有最垃圾。 腊月二十二日。 窑子皇帝上台了。 是为同治帝。 第1447章 张嫣离去 其实要说吧,同治这人,除了爱逛窑子,个人有点男人都爱犯的臭毛病外,倒是清廷最好的皇帝了。 这人励精图治,大肆启用汉臣,并真正做到了放权。 在他手上,清廷终于镇压了太平天国,并且消灭了捻军,其后,又镇压了多次大起义。 并且对于清廷即将亡国的危险,采取了变法图强的政策。 然而,只可惜,大清那个开国时期,一心为了大清,不惜害死自己丈夫的大玉儿,蜕变成了慈禧。 许是破罐子破摔,许是慈禧这个名字的风水问题。 大玉儿让同治大肆修建圆明园。 又因为一手把持朝政的慈禧,若是驱离了清廷政治中心,同治就能真正掌权…… 因此,同治开始挪用军费,增加赋税,耗费巨资,修建圆明园。 正月初六日。 同治梅毒病发,慈禧太后为了面子,对外宣布是天花。 太太太太太太皇太后都定下了病因,御医们哪里敢当梅毒治疗? 几剂治疗天花的中药下去,同治死了…… 年仅十九岁的同治,没有子嗣,大玉儿下令过继宗室子弟,登基为帝。 是为光绪。 汉都。 朱由检看着手中的情报,嘴角露出苦笑。 他就知道,这贼老天,就是在玩! 又一个历史上清廷的年号,出现在这个时空的清廷皇帝身上。 “李定国,开始总攻吧!” 朱由检摆摆手。 赶回汉都,参加诸王册封仪式的李定国、李来亨,当即弯腰退下。 灭清之战,正式开始。 大将们离开之后,朱由检来到汉都码头上。 三皇子朱慈炯要就藩了。 朱由检给他的封地,是仅次于格陵兰岛的——太平洋第一大岛屿和世界第二大岛——新几内亚岛。 汽笛悠扬。 百艘巨舰,即将远航。 为了帮助华夏子民,开拓更多的生存土壤,朱由检册封出去的两百多个藩王,最少也带着十万臣民一起出发。 像朱慈炯、朱慈炤,以及他这几年亲生的朱慈炣、朱慈炩、朱慈烨、朱慈炢、朱慈炿、朱慈炡、朱慈炴……这样的亲王,更是要携带一百万臣民,前往就藩。 大移民时代,正式到来了。 大明的藩王们,已经遍布美洲、遍布亚洲,甚至,最西方,已经封到了耶路撒冷。 大明不能没有耶路撒冷,就像西方不能没有噎死。 按照朱由检的册封原则,朱家人,是要封在大陆上的。 而一众臣子藩国,则或是位居半岛,拱卫藩王,或是册封海岛。 值得一提的是——马六甲两岸,朱由检封给了历史上的邵武皇帝朱聿銉和永历皇帝朱由榔。 一辆汽车来到朱由检身边,车窗降下,一个脸色复杂的美艳妇人,望向了朱由检。 她蠕动几下嘴唇,似乎有千言万言想要提起…… 却又不知该如何诉说…… 朱由检看着车内的女人,久久不言。 许久之后,他声音嘶哑: “此去路远,万里迢迢。 皇……” 汽车内的妇人,脸色变了,死死咬着下唇的女人,泪水不停低落。 “唉!” 朱由检叹息一声。 分别在即,再硬的心,也软了。 “恨此生…… 朕救得了这个国家,却救不了你我身份的差距。 张嫣…… 若有缘…… 你我来生再……” 朱由检话都没有说完,就被张嫣打断: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张嫣升起车窗,使劲拍在了给她开车的侍女夏荷肩头,已经凝噎的说不出话来: “出发……” “娘娘……” 坐在张嫣身边的另一个侍女秋菊,脸色不由一变。 不能走啊! 今天,只要她们踏上了轮船,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冬梅也想再劝,自家娘娘这一走,可就回不来了啊! “我让你走啊!” 张嫣咬着牙,精致的脸庞高高扬起,只有这样,才能不让眼眶里的热水滑下。 “我让你走啊!” 张嫣泪如雨下,使劲拍打着椅背…… 恨只恨,当初那群江南文贼,将他们编排的太不堪了。 那件舆论一出,他和她,再无可能…… 夏荷泪流满面,狠狠一咬牙,挂上了档。 “轰!” 汽车开上了大船。 …… 码头上,朱由检看着逐渐远去的船队,任凭看不到了,还久久不愿离开。 此去一别,今生恐无再见的可能…… 轮船上,张嫣依栏,极力想要记住汉水两岸的这一切。 饶是每年新年,皇帝都带着她们视察民间,然而,眼前的剧变,还是让她有些难以辨认。 一处处高楼大厦,一座座三层小楼,一座座崭新城池,一条条宽阔公路…… 就像是变魔术一般,出现在脚下这片古老的大地上。 若是她还能回来,到那时,怕是眼中再无一丝的熟悉了吧…… 别了…… 终究还是别了…… 张嫣呢喃。 她料到了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 夕阳西下。 金色余晖,洒满朱由检肩头。 春日的夕阳,太刺眼了。 河畔的风太大,让沙子里进了眼睛。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使劲抹去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泪水。 “张嫣…… 原谅我…… 我挑起这个国家,挑起这个民族,肩膀上就再也没了真爱的位置。 皇权是冷血的,是不容一丝一毫的私情的。 我只能这么做…… 如果真有来生,哪怕化为一缕清风,我也不离不弃……”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半边隐藏在谷城山后的彤红太阳,挥手: “回宫。” 皇宫内,两个成年皇子,已经全部就藩。 一众牙牙学语的皇子,也已经跟随母亲一道,前往封地。 他们的生母,会在将皇子抚育到18岁的时候,返回朱由检身边。 当然,得益于内燃机和电话线的突破,这些皇子们,想要回来也很是简单的。 因为电力的遍地开花,电焊早已应用到了全国各地。 昔日的铆钉造船术,已经被电焊取代。 甚至,在去年秋天,大明电解铝制造的铝制品,更是以比黄金还昂贵的价格,畅销欧洲。 大明皇家科学院,已经鼓捣出一百多种合金了。 皇家重器局、皇家武器制造局、皇家航空航天局……等五百多所科研单位,更是已经将积压了三代武器装备。 别的不说,大明最新的战略轰炸机,作战半径,已经高达三千六百余里! 第1448章 除根 二月初,明军合围南京城。 长久以来的提心吊胆,使得大玉儿彻夜难寐,每每好不容易才靠着福寿膏,刚刚眯上眼睛,就梦到多尔衮张牙舞爪来复仇了。 自从多尔衮死去的这小一年时间以来,大玉儿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再加上被福寿膏掏空了身体,瘦的像个麻杆,眼窝更是深陷。 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才不过四十多岁的大玉儿,看起来就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 大玉儿知道自己时日不久了。 然而,光绪暗中联络汉臣,准备扶持汉人,对抗八旗贵族的事情,怎么能瞒得过她? 任凭大清皇帝更换快若兔授种,太后位置稳如狗啊! 光绪必须死! 为了大清爱新觉罗家的江山,为了旗人的利益——光绪必须死! 她弄来砒霜,给光绪灌了下去。 大玉儿知道,自己不能死在光绪前头,要不然,自己逼着光绪喊爸爸的事,积怨已久的光绪,一定会将他掘墓鞭尸的。 初十日,光绪一命呜呼。 而此时,清军已经只能掌控城外一小片区域了。 而西洋人,也开始逃离南京。 然而,在他们离开之前,还是逼着清廷再次签署了数百份卖国条约。 清廷唯一交换来的好处,就是——西方世界,会保证已经辗转逃至巴伐利亚的清廷贵族,可以在巴伐利亚买一个贵族的名头,并建立封地,继续孝敬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 “存亡续绝”一出,爱新觉罗家当即签订了数百份卖国条约。 一如“招核贤孙”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中的自白: “我不管日本人在东北杀多少人,运走多少粮食和煤,只要不让我当大清的皇帝我就不会心甘。” 【特注: 这本书就是溥仪的自白书,他写完这本书之后,才获得特赦令。】 西方答应让爱新觉罗家可以购买封地,清廷当即签署了数百份卖国条约! 你没看错! 西方的官,是可以买卖的。 历史上的乾隆十三年(1748年),被尊为法国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的查理·路易·孟德斯鸠,编纂了一本书,叫做《论法的精神》。 在这本书里,重要阐述了——西方世界中,宗教对国家尤其是对国家的统治者的重要性。 这个法国最伟大思想家之一的“伟人”,记录了当时欧洲的官吏,都是花钱购买的;欧洲国家的税收,都是包税商人负责征收的。 查理·路易·孟德斯鸠认为:“卖官鬻爵”和“包税商人”,比贵族制度更加先进。 可笑的是,就是这么一本书,反倒成为了跪族嘴里的“西方民主制度的先进性”。 却不知,“卖官鬻爵”、“包税制度”,一直都是东方昏君的代表性批判罪证之一! 光绪一死,短短十个时辰后,慈禧太后就断气了。 大清朝连出俩棺。 汉都商城。 方正化已经收到了清廷再次签署几百份卖国条约的事情,他屹立城门楼上,看着出棺的队伍,轻笑一声: “灭亡前的最后疯狂啊!” 罢了罢了! 处理完了江南事务,咱就要跟着皇爷去绝岛逍遥了。 皇爷说了,到了绝岛那边,还让他当总督。 他这个刀子,皇爷用的舒心。 慈禧和光绪还没落葬,新皇帝就登基了。 是为宣统。 然而,宣统年号,要到十多年后,才能启用。 ——因为大清朝,一年内连死十几个皇帝。 南京城内 小儿童谣传遍整座城: “ 不用掐, 不用算, 宣统不过两天半,; 今年猪吃羊, 明年种地不纳粮……” 果然,就在慈禧、光绪棺椁匆匆埋葬在南京郊外的时候,封土都还没有堆上。 明军就开始发起最后的进攻了。 汉都商城城门大开! “跨跨跨!” 打了脚掌的大头皮靴,踩踏在地面,爆发出整齐的轰鸣。 “呼呼呼!” 漫天盘旋的飞机,将传单洒遍整个清军防区。 传单上只有一句话—— “手提八旗首级者,免除罪责。” “嘭嘭嘭!” 三万门火炮,喷吐着暴雨一般密集的炮弹,砸向清军壕沟。 明军还没开始进攻,清军就乱套了。 一个个往日高高在上的旗人,被乱刀砍死。 绿营士兵们,为了争抢旗人的脑袋,甚至开始互殴。 灭清在即,朱由检亲自赶往江浦坐镇。 隔着长江,可以看到南京城内那漫天的热气球。 在热气球上空,则是数百架飞机,正在盘旋。 铁鸟开始屙炸弹! 只不过,因为城内人员密集,大明飞机投弹舱喷涂的“炸弹”,全都是传单。 清廷已经乱了套。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臣们,翻箱倒柜,将珍重收藏的“木牌”,挂在自家房楣之上。 当初他们花了高价,购买汉都商号的奢侈品,为的不就是这块“免死木牌”嘛! 果然! 方正化的商行护卫,开始按着木牌,挨家挨户的站岗。 凡是没有悬挂木牌的高门府邸,全都被五大三粗的商行护卫们,撞开房门,锁拿当场。 连宅子都给查封了。 得到已经控制全城的汇报后,方正化亲手拿起电话,抓住手柄,摇了几圈。 “喂,您好,这里是接驳中心。” 方正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双腿并拢,胸膛挺起: “这里是南京汉都商号新城,我是江南总督方正化,请帮我接江浦指挥中心001号机。” “好的方总督,请稍等。” …… “滴铃铃!” 朱由检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王承恩急忙拿起。 “喂,江浦指挥中心001电话机。” “老王,我是方正化,请帮我转接陛下。” 王承恩一手掩住话筒,低声道: “爷,是方正化的电话。” 朱由检接过话筒: “说。” 南京。 方正化一听那熟悉的声音,标准的站姿,却不由的佝偻起来: “爷,按照您的吩咐,除草行动已经完毕,老奴已经清理掉那些守财奴。 老奴请示陛下,可否要按照既定方针,开始第二批除根行动的清洗?” 朱由检眼睛眯起: “方大伴,确定已经掌控了城内局势?” 第1449章 大结局 “爷放心,老奴的人,已经围住了皇宫,就等爷的命令了。” 朱由检点点头: “那就动手吧! 记住了,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遵旨!” 方正化大喜,电话都来不及挂断,当即冲着眼巴巴等待多时的高时明、李凤翔、褚宪章、张国元、魏国征等人道: “陛下有旨,第二波清洗除根行动,正式开始!” “遵旨!” 一众大太监,大吼着匆匆离去。 “动手!” “除根行动正式开始!” 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商行护卫,一脚踹开刚刚还被他们保护的高门大院。 任凭那些高官大吏,手持木牌,却被当场锁拿。 胆敢稍有反抗意图者,全家诛杀! 清洗行动,整整持续了三天。 至此,投靠了清廷的士绅阶层,被一网打尽。 等待他们的,就是审讯完毕之后,九族消消乐…… 二月十三日。 朱由检踏上了朱家人自从移都北京后,除了祭拜孝陵外,就再也无法踏足的南京城。 (严格意义上来讲,迁都之后,以皇帝身份回到南京的,只有朱厚照。) 哦,不! 朱厚照平叛宁王的时候回过一次,所以,他落水了…… 朱由检看着遍布战火痕迹的南京城,冷笑一声: “唯有刀子在手,我朱家皇帝,才能回到南京城啊! 说什么朱家皇帝权柄历史最大? 特娘的连南京都回不来,也叫权柄最大?” 方正化在一边陪着笑。 饶是他这老太监,亲自掌握着皇帝亲军最强战力,却也不敢接了皇帝的这句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很多时候,这句话就是说说而已。 朱由检扭头,伸手招呼邢氏上前。 邢氏凑上前来,弯腰行礼: “臣高邢氏,拜见陛下。” “邢氏,给你一个任务,江南的铁路线,两年之内,给朕全部贯通了!” “臣遵旨!” 朱由检挥手,让邢氏退下。 看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南京皇宫,朱由检轻笑: “时代在变,当交通便利之后,地方豪门,再也没了对抗中央的能力。” 是啊! 当铁路修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地方黑恶势力,哪里还有了做大的机会。 氵山()火烧芹菜…… 地方势力牛不牛逼? 一纸命令! 蹉跎至今! 这就是交通时效性,对于政治稳定的利害性。 …… 永盛十年。 新年大阅兵又一次举行。 一辆辆坦克,行驶在汉都那宽达十几丈的御道上。 天空,飞机喷涂的七彩,交织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朱由检仰头。 站在永盛门城门楼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七彩,交汇成了四个字——“大明永盛”! 朱由检拉着太子朱慈烺的手: “太子啊,朕给你二十年。 这座锦绣江山,朕就放在你的肩膀上了。” “父亲!” 朱慈烺泪如雨下。 “别哭。” 朱由检擦去崇祯骨肉的眼泪: “我朱家男儿,流血牺牲不流泪。 朕虽然离开大明本土,却是用开国皇帝的威望,来镇压华夏江山。 二十年之后,你也要走了朕的这条路。 烺哥儿啊! 过了今天,你就是皇帝了,我汉家百姓,今后是吃肉还是喝汤,全在你的手中。 崇祯相信你,朕也相信你。 这副担子,你要担起来。” “父亲……” 朱慈烺使劲擦去眼泪: “孩儿记下了。” 虽然父亲最后这句话,他闹不明白。 崇祯、永盛,都是父亲的年号,父亲为何会这么说呢? 但是,他亲眼见证了父亲是如何从满地烽火中,将大明拉到了全球几乎一统的盛况中来的。 他以为,父亲最后这句话,这是为了让他铭记崇祯年间,国家的灾难。 “哈哈哈!” 朱由检放声大笑,大踏步朝着城门楼下走去。 身后,方正化、王承恩、曹化淳、高时明、褚宪章……等内监大佬,步步跟随。 老太监们,都选择了跟随今天过后,就是太上皇的朱由检,前往绝岛,再创辉煌。 朱由检特意留下了魏国征。 作为方正化一手带出了的徒弟,魏国征会以朱由检死忠的身份,看护好了这片横跨亚欧非美澳的偌大帝国的。 郑森、李定国、李来亨、姜镶、王辅臣、巩永固、刘文炳……等武将,持刀挎枪,陪伴两侧。 朱由检带走了老武将,留给朱慈烺的全是新一代将领。 王徵、宋应星、宋应昇、毕懋康、毕懋良、丁伟、孙云球……等一众科技大匠,选择了跟随朱由检,前往绝岛。 朱由检留下的,是大明皇家大学城上百家学院中的新生代。 倪元璐、范景文、方岳贡、陈奇瑜、何腾蛟、吴甘来……等文臣,紧随皇帝身后。 朱由检留下的,是一群大明帝国皇家大学中成长起来的文臣;以及在各处工地上,崛起的吏员。 …… …… 汽笛悠悠。 朱由检倚栏眺望。 今日的南京城,已经修建起了三座钢铁混泥土大桥。 昔日豪门的自留地,已经成了皇帝随时都能亲临的疆土。 …… 千艘战舰,劈涛斩浪。 朱由检屹立船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新几内亚岛,嘴角嗪上了笑容。 虽不能朝夕相伴,却也近在咫尺。 逃离了大明本土,脱掉了皇帝的舒服,朱由检纵然行事乖张,也无伤大雅了。 周皇后依偎在太上皇身畔,嘴角带着笑: “陛下,臣妾想姐姐了……” 朱由检哈哈大笑: “绝岛(澳洲)海滨,距离此处,不过才一百里而已。” (全书完!) 后记: “你这不中用的东西,不就是喝点酒么,竟然醉成了这样!” 一道大嗓门泼妇骂街,将朱幼健惊醒。 “混账东西!” 朱幼健大怒。 这是谁的部将,竟然敢对朕这么说话! 真当朕这个太太太上皇,手中没权利了是吗? “好啊你啊,这就翻天是不? 你等着,老娘这就收拾行李,回娘家去! 刚刚才办完酒席,证都还没扯呢,你就敢骂我了,若是过了今天,你不是要打死我了!” 泼妇一张嘴,舌钉布灵布灵。 一看到这一幕,朱幼健的酒,顿时全醒了。 我尼玛! 结婚宴后? 这是老子那个开了洋眼的海龟媳妇? 我屮艹芔茻! 贼老天,你玩我? 朱幼健懵了…… “哎,媳妇啊,别,别,幼健他喝多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婆婆求求你了,咱别生气,客人们刚走呢,咱别让人笑话哈。” 老妈弯着腰,不停地给那“洋海龟”赔不是。 就连早已华发丛生的老爹,也唯唯诺诺的掐掉香烟,上前赔礼道歉。 看到含辛茹苦将自己抚育长大的父母,这般委曲求全,朱幼健心疼了。 再看看自己这仅有98平的小屋,嘴角全是苦涩。 难道…… 这终究只是一场梦吗? 朱幼健疼的心都在滴血。 难以聚焦的视线,无意识的瞄向了客厅。 朱家三代贫民,家里经常挂着“总统”画像。 然而,就是这一眼,刚刚还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一道精光。 这…… 朱由检震惊的无法呼吸了。 这是冠冕! 自己穿了一辈子的东西,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这上黑下红,十二珠玉…… 这是旒冕! 最隆重的皇帝正装! “滚开! 朱幼健我给你说,想要让我回来,除非再拿四十万! 我弟弟要结婚了! 还有这套房子,必须借给我弟弟结婚使用……” 洋海归还在布灵布灵。 “给老子滚!” 朱幼健大吼。 洋海龟被吓了一跳,难以置信的看着平素唯唯诺诺的朱幼健,懵了。 一刹那之后,洋海龟这才醒悟过来,当即怒指朱幼健: “行啊朱幼健,你这个臭写书的,竟然敢吼我! 你自己看看,你混得什么名堂? 写的什么狗屁玩意。 说什么理想,理想! 理想特么能当饭吃吗? 你特么写了整整两年半,挣的有十万块钱吗? 烂番茄的三级都没混上! 你写个屁啊! 朱幼健我告诉你,咱们掰了! 这是你赶我走的,彩礼钱一分也不退! 你要是敢来我家闹,我就告你强()。 没碰过老子又咋样? 老子一告一个准!” 说罢,洋海龟当即甩开父母,扬长而去。 “砰!” 房门关闭的声音,是那么刺耳。 “幼健啊!” 父母哭丧着脸,看着朱幼健,不知说些什么好。 就在此时,朱幼健电话响起。 “你,你…… 听说你结婚了?” 电话对面,一道即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话语背后,却全是苦涩。 “喂,你还在吗? 喂……” 电话里接连十几道声响,这才将朱幼健从震惊中惊醒。 他满脸都是欣喜,却又全是忐忑: “刚刚掰了。 张…… 那个…… 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吗?” “我就在你家楼下这个九小的校门口。” “幼健啊,听妈一句劝,女人是要哄的,你买点好礼物,去丈人家说说好话,记住了,不准犟啊!” 老妈满脸的苦涩。 老爸则默默掏出一张卡: “我老了,挣不动钱了,这是今年上建筑挣的,里面还有一万多块。 爸知道你不好受,但是,娃啊,贫贱人家百事哀。 凑合着过吧……” 朱幼健连外套都顾不得穿,他抓起因为震惊,掉在地上的手机: “爸妈,等着我,我给你们领个好媳妇回来!” 说完,朱幼健一把打开房门,鞋都顾不得换,穿着拖鞋,朝外跑去。 屋内。 老妈哭天抹泪。 老爹嘴角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坐在沙发上,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他爹,你就是个没良心的,你刚刚过门的儿媳妇,跑了!” “跑就跑呗!” 老爹诨不在意。 老子不装了! 这一辈子,老子单单分红,都能买下一个上市公司! 老子只想用普通人身份,融入普通人社会,跟你们相处。 你们竟然小瞧我。 那好! 我不装了。 我摊牌了! 我就是朱家皇室成员! 虽然没有封地继承权,但是,老子有《大明皇家宗亲名人堂》博物馆的分红权啊! …… 九小门口。 一个女子,正望眼欲穿。 不需要仔细去看,就能发现这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大美女。 只见她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 美的就连天上的骄阳,都黯然失色! 那洋海归,给她提鞋都不配! “咚咚咚!” 朱幼健气虚喘喘的跑来。 “张……” 朱幼健一见到这人的模样,顿时惊呆了。 美人一见朱幼健,泪如雨下: “我该叫你皇帝呢,还是太上皇,还是朱由检呢?” 如画美人,通红的眼睛,分明刚刚大哭了一场,嘴角那倔强的笑,却是那般的甜。 “你,你,你……” 朱由检一把将美人搂在怀里,生怕她再飞了。 这一世,再也没了礼法的束缚,再也没了身份的差距! “检哥儿,你欠我一场盛世婚礼。” 怀里,美人呢喃。 “好好好!” 朱幼健眼泪长流: “朕都答应你……” “叮叮叮叮叮叮咚!” 身边的九小,学生下了课。 高音喇叭内,嘹亮的军歌响起: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 朱幼健浑身一震! 他难以置信的抬头。 只见学校围墙上,那横跨欧亚非美澳的巨幅地图,是那么的显眼。 高音喇叭内,军歌已经放完,一段激昂的男中音,远远扩散: “大明帝国皇家学院光化城第九小学第二十七套广播体操,第一节,伸展运动……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 “检哥儿,我好怕,这是哪里? 我不是老去了吗? 为何脑子里有了另外一个如此逼真的记忆?” 怀中的美人,浑身都在发抖。 她明明已经生老病死,为何忽然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别怕,嫣。 这是我们的家。” 朱幼健对准那红唇,吻了下去。 许久…… “检哥哥,我脑子里的记忆,虽然很是逼真,但是,我什么工作都不会……” 美人忐忑。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她认识的,只有眼前的他了。 “别怕,我写书养你……” 朱幼健笑了。 《大结局》 第1150章 完本感言 完本了,说几句吧。 泪如雨下。 写一本书,尤其是投入心血的最多的这本书,就像亲手养大了一个孩子。 看着他跌跌撞撞,看着他展现羽翼,最后,看着他远飞…… 昨晚写到凌晨两点,都不满意。 写写删删,写了十几个完本感言,都给删掉了。 心中的不平,华夏的坎坷,纸短情长,难以描绘之。 写到这里,虽然有点开放性结局的意味,自认却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个专研历史的人,来到明末,只要他不死,华夏就不会有了三百年的沉沦。 说一说原型人物吧。 朱幼健之父:原型为某开国元勋,先生退休后,捐出所有工资、收入,资助了很多贫困儿童,自己靠拾荒、耕作为生。 百年时,惊动中枢,无数国之重臣前往吊唁! 这样的人少吗? 不少! 据我所知,单单援朝战役的特等功臣,就有好几人,选择了隐姓埋名。 朱幼健这个人,历史上自然是没有的。 他是一个群体的投影! 没错,就是伪史辩论的这群人。 不要猜测,不是我。 我不过是摇旗呐喊的小啰啰,我来执笔,将先生们的心血,用通俗易懂、更容易被读者们接受的小说形式,展现出来,将真相广而告之罢了。 我只是小啰啰,相对于先生们的大义,不值一提。 相信很多人都应该猜到了,张嫣穿越现代后的那具身体,就是在永盛元年新年情节中,提到的师姐。 为什么这么安排? 因为朱幼健穿越成了朱由检。 朱由检是——不是亡国之君的亡国之君,君王死社稷的家国情怀,注定了他不会接受张嫣。 因为——何为华夏? 服章之美、礼仪之大! 华夏是礼仪之邦,身份的差距,注定了两人只能以悲剧收场。 这就是为什么在后记中,安排张嫣穿越师姐的原因。 只有这样,才能塑造出朱由检的性格。 这是遗书中留下: “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误朕也。 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 ——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朱由检放在第一位的,是这个国家,是这片土地,是他统治下的百姓! 哪怕是任凭被分尸,也要保住他的臣民! 这样的人,我不会,也不能,给他增添任何一个影射的污点! 我没这个资格。 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万民皆草芥,谁将百姓放在心上,谁就是华夏的守护神! 谁将百姓举得高高,百姓就将他捧上神坛! 解释一下为什么最后采取的是本土直辖、藩国册封双重制度。 还是因为统治地区的速度时效性。 一个疆域,都是有时效性的。 诸如信息往来、调兵速度、政令速度…… 如果疆域过大,短期内可以依靠强权维持疆域不崩,但是,内耗必然会急剧增加,到了中央衰弱的时候,就会爆发内战,甚至,整个疆域,被打成白地! 因此,只有“本土省府县直辖,周边羁縻册封”这种直辖、羁縻双重性质的政治模式,才能保证最大限度的避免内耗。 这是自古以来,华夏的智慧结晶。 而宗室册封制,加上军功册封制,彼此互相牵制,则能保证内耗的最小化。 这就是最后这几章,提到但没罗列的上百个宗室藩国、上百个军功藩国,会出现的原因。 重点说一下日本。 总所周知,橡胶树在倭奴是无法种植的。 当全境焚毁山林,改种橡胶树之后,会造成什么,已经不用我明示了吧? 再加上成了朱由检指定的废电池填埋地,重污染企业生产区…… 国仇,岂可忘! 虽然我没明示,但是,却暗示了。 新时空的大明,崇祯太子朱慈烺一脉,担任大明帝国皇帝。 太子妃就是王麻子刀具铺老板,田老万的女公子田青。 这么安排,是为了让皇权掌握商贾联盟——汉都商团。 朱慈炤一脉,就藩南美,辅以朱元璋二子、三子、二十三子秦王、晋王、唐王等亲王藩国。 南亚一系列岛屿,南明邵武皇帝朱聿銉、南明永历皇帝朱由榔等亲王藩国。 朱慈炯一脉,就藩新内几亚。 丁妃之子,就藩澳洲。 其余宗室,就藩中亚、西亚等地。 李自成闯军一脉,就藩东欧,负责开拓欧陆,辅以林丹汗等蒙古后人。 张献忠一脉,就藩非洲,负责黑土地的开拓,辅以秦良玉等白杆军将领。 郑森等海军二代将领,负责开拓欧洲。 而印度次大陆,则交给了龚彝,这人是永历被吴三桂囚禁后,最后为大明尽忠,撞死在汉家皇帝面前的豪杰! 其实,这个结局,在我很多书中,都有展现。 为什么要这般? 除了统治的时效性之外,还是因为——屈辱! 我们出了国门,不被刁难的地方,又有多少呢? 而西方世界…… 那张脸,就是通行证! 我梦中的华夏,也该这般,一张依法纳税证明,就该全球合法通行! 好了,书的内容交代完了。 下面让我感谢大家吧。 谢谢你们,陪我这么久,陪着朱幼健从零开始,从无到有,重塑大明。 感谢: 毒崽,看我大刀、爱吃辣椒黄闷兔的万鼎、颠倒从生、蓦言、国体版五禽戏、用户、专听鬼吹灯、、三尺-寒霜、爱吃酿菜的王二叔、爱吃鹿茸炖乌鸡的周力、难平又如何、苍莽山、爱吃酥软曲奇的毛舒朗、氪命大佬、爱吃煮鸡肉丸子的汤叔、行者、枯骨领主…… 等等兄弟的倾力支持! 谢谢你们! 感谢: 平躺仙界太子爷、江水~涛涛、用户、兰陵猫猫声、潦水尽、玉门关的梁王、昭雪朱祁镇、爱吃肉沬青豆的慕小姐、水之虎、华夏万国来朝、爱吃酸菜土豆的义正、给天道打工了…… 等等兄弟的倾力支持! 谢谢你们! 当然,陪伴我一起成长的兄弟很多,因为篇幅原因,就不做罗列了。 总之,谢谢大家! 感谢: 致力于还原华夏真相的西史辨伪工作者! 诸位的大义,小子无以为报,唯有在今后余生,投入去伪存真、为我华夏挖掘本源的大业中。 最后,最想感谢的,还是我的妻子。 我不止一次说过,这本书不挣钱。 从整理大纲至今,已经超过两年半时间。 能够让我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离不开我妻子的支持。 谢谢你! 往后余生,铭记君恩! 最后,让我歇两天。 新书会发在“日月江河皆汉土”这个号上。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