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男后[穿越]》 第1页 《第一男后[穿越]》作者:东家小娘子【完结】 文案: 身为皇子的顾君辞,穿越成了无权无势的护卫。 后来函阳关一战成名,成了临阳王的义子。 深受皇帝器重,甚至让他去兰陵萧氏做卧底。 兰陵萧氏,是顾君辞穿越当日所救的那家人。 尤其是二公子萧渊,在琅琊听学时,两人就关系匪浅。 在兰陵做卧底时与萧渊同吃同住,十分暧昧。 就连萧四公子都道:「君辞哥哥做我二嫂就好了。」 顾君辞很想解释,但萧渊却笑而不语。 后来萧氏起兵,顾君辞与萧渊并肩作战,统一中原。 夺嫡之争中更是助萧渊力挫长兄,荣登大宝。 一切尘埃落定后,顾君辞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 却不想萧渊将他堵在城门口:「皇后将朕也一併带走吧。」 阅读指南: 1cp1v1,萧渊(攻)v(受)顾君辞,结局he。 2架空世界,谢绝考据,以本文为准。 3为平行时空穿越,非今穿古。 4歷史背景参考隋末唐初,不全一致,勿考据。 内容标籤: 强强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君辞,萧渊 ┃ 配角:晋梁十二杰。 ┃ 其它:乱世英雄录 一句话简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立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太平盛世,得来不易。 第1章 001 晨曦微露,天边破晓,青山绿水也逐渐在薄雾中显露真身。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南去的群鸟也逐渐回巢,迴荡在山中的几声鸟鸣,让人心情十分愉悦。 溪水流淌时发出潺潺的声响,水中倒映着的少年黑衣窄袖,手中的佩剑十分精巧,少年的拇指摩挲着剑鞘上的白泽二字,眉头深锁,眼睑低垂,似有所思。 「喂,顾君辞,你还愣着做什么,该走了。」 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前,脸色阴沉的谢绥云低吼了一声,眉目间自带了几分怒气。 他身边的紫衣小公子不禁往后缩了缩,倒是从马车内传来女子嗔怪的声音: 「你凶他做什么,不能好好喊他么?」 谢绥云刚要反驳,却瞧见原本该在水边的顾君辞此刻已经到了马车前,唇角微扬,带了几分嘲讽: 「谢公子,我好像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啊。」 「你可别忘了咱们此番前来琅琊王氏是做什么的。」谢绥云自然也是毫不客气。 紫衣公子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不由道:「二位,该走了。」 谢绥云斜眼瞪了他一眼,唬的他立马跳到了顾君辞的身后。 顾君辞道:「谢公子,这青玄又没惹着你,你瞪他干嘛。」 车帘勐然撩开,原本该是在车内的女子望着眼前的三人,轻哼:「谢绥云,你闹够了没有!」 谢绥云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还未反驳便见着她向顾君辞投去了视线: 「莫要理他,原就不想让他来的,若非他父亲在父皇面前进言,说什么本公主身边需要人保护,本公主才不想看到他呢。」 顾君辞朝着马车内的公主揖礼一拜,然后越过眼前的谢绥云,翻身上马。 紫衣的卢青玄也跟在顾君辞的身后,根本不敢去看一脸兇相的谢绥云,翻身上马后才轻拍着胸口,一脸庆幸: 「我可真是怕他了。」 顾君辞勾唇一笑,看着谢绥云也上马后,这才一道往王氏的府宅而去。 琅琊王氏乃是簪缨世家,出过不少圣贤大家,栋樑贤臣,后来又以书画闻名天下,传到今日,琅琊王氏的盛名依旧不衰。 尤其是眼下被天下学子都称作鸿儒大家的王廷孝在琅琊北苑开设学堂讲学,这世家子弟们自然是要来听学的。 如今王氏的当家主母,乃是皇帝的堂妹,太夫人又是皇帝的亲姑母,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其他的士族多少也是存了巴结的心思。 就连整日闷在宫里的公主,也想藉此机会出宫走一趟。 不过,她原是想藉机甩开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谢绥云,哪曾想他那做丞相的父亲却藉机提议让谢绥云也一道往琅琊来听学。 夜色静谧,整个王氏的大宅内灯火通明,似乎因为有皇亲在,故而府宅内的护卫也比平日还多了一倍。 坐在房顶上的顾君辞手中握着白泽剑,眸色幽深,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而在迴廊下,卢青玄昂首不解的看着他:「顾兄,这大宅内安全的很,这些时日你护卫公主也辛苦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顾君辞垂眸瞧着神色疑惑的卢青玄,不由一笑,忙道:「无妨,毕竟我是陛下亲封的金吾卫,此番本来就是保护公主的,你且去歇息吧。」 卢青玄连忙安抚道:「顾兄,你是不是在担心谢绥云啊,他安分着呢。」 顾君辞连忙嘘声:「你可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快回去吧。」 「哦。」卢青玄应了一声,左右看看确实没有谢绥云的身影后,才悻悻的转身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顾君辞脸上的笑意逐渐暗淡了下来,随之而来的便又是深思。 ……「传言啊,这璇玑图一共有九张,由各世家分别保管,若是这九张璇玑图合为一张的话,便可逆转星河,时光倒流,神奇无比啊。」……
第2页 顾君辞的脑海中回想着当日在茶馆中听到的那番话,他言真意切,讲的也是十分精彩。 若是他说别的,顾君辞或许也就是一笑置之,可那说书先生说的,却是璇玑图,那个被他兄长握在手里,得之可逆转星河,时光倒流的璇玑图。 当初的璇玑国南境突逢战火,身为战神的顾君辞率军抵抗外敌,得胜回朝的途中却被他兄长设伏所害,军中将士尽数被诛。 而他兄长能够精确无误的设伏,靠的就是那份能够逆转星河的璇玑图。 顾君辞被手下将领护着逃了出来,却不想跌落山崖,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没人听过燕都,没人知道他是谁。 若非遇见卢青玄的父亲卢文渊,被他收留举荐到宫中做侍卫,只怕他还不知如何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时空存活下来。 顾君辞长嘆一声,然后跃身下了房顶。 他在这里待得时间虽然不过四五个月,可多少也知道琅琊王氏当称得上众世家之首了,这样的门第,想必藏璇玑图也该有他们的一份。 顾君辞如是想着,便也打定了主意,等有机会一定要找到琅琊王氏所藏的璇玑图。 「顾公子。」 正要往回走,便被清冽有礼的声音唤着。顾君辞扬唇转身,看着身后站着的那位白衣少年。 他眉眼疏阔,带着浅浅的笑意,白衣胜雪,玉冠束髮,他朝着顾君辞略略揖礼:「顾公子当真是尽责,不过顾公子放心,在我家里,公主自是安全的。」 顾君辞:「毕竟是皇帝陛下的命令,也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王弗年笑了笑:「那明日北苑讲堂开课,顾公子该要早些歇息,我可听说公主是打算让顾公子去听学呢。」 顾君辞了颔首道:「能听鸿儒大家讲学,是在下的荣幸。」 王弗年朝他揖礼后,轻声道:「北苑那处会有居所,所以顾公子届时会在北苑那边住着,若是公主有什么吩咐,自然也会第一时间告诉顾公子。」 顾君辞抱拳:「有劳了。」 王弗年到底是王氏的嫡子长孙,今年刚过及冠,便开始着手打理家中上下的一应事务,尤其是这次王廷孝在北苑讲学,众世家公子在北苑这段时间的饮食起居,都是由他一手安排的。 等着王弗年离开自己的视线,顾君辞这才迴转身走去自己的厢房,收拾自己的东西。 第2章 002 晨起时鸟鸣十分悦耳。 在王氏随从的带领下,顾君辞与谢绥云、卢青玄一道驾马来了北苑,小桥流水旁的石牌坊上书着北苑二字,台阶蜿蜒至半山腰,在桥边下了马,顾君辞便率先踏上石桥: 「走吧,说不定咱们都算来晚了的。」 谢绥云语气不善:「那也是因为你耽误了时辰,不过是个金吾卫,哪有资格来北苑听学。」 顾君辞驻足回首:「你一介武夫,若非是为了公主,恐怕也不会来北苑听学吧。」 「你!」谢绥云被顾君辞激怒,卢青玄连忙上前挡在两个人中间: 「好了好了,一个是丞相之子,一个是陛下亲封的金吾卫,都代表朝廷的颜面,别争了。」 「闭嘴。」谢绥云厉声道,唬的卢青玄挺直了后背,畏畏缩缩的往顾君辞身边挪过去。 顾君辞将他护在身后:「你凶他做什么。」 谢绥云冷哼一声,故意推了他一把,朝着石阶大步流星而去。 卢青玄侧首看了看顾君辞,略微嘆息:「顾兄,这谢公子脾气也忒大了些,可怎么就处处针对你啊。」 顾君辞望着谢绥云的背影,唇边的笑意略有些意味深长:「一来嘛,是因为他中意公主,可公主却利用我来压制他,二来嘛,想必是那天遇见的刺客,该是他了。」 卢青玄疑惑:「刺客?顾兄你被刺杀了么?」 顾君辞连忙摇头:「没,他还没有那个本事来杀我。赶快走,今日可是听学第一日,要拜师,不能马虎。」 听到顾君辞这么一说,卢青玄也顾不得什么世家公子的风范了,连忙同顾君辞一道撩起裳摆快步跑上台阶,朝着北苑尚儒堂而去。 琅琊王氏的北苑依山而建,高山流水倒十分雅致,伴着鸟鸣上山,格外惬意。 顾君辞站在院门前,仔细的看着雅致的庭院,等着卢青玄气喘吁吁的站到他的身边时,他早已经调整好了气息,在卢青玄的哀嚎声中,朝着热闹的尚儒堂而去。 等着顾君辞与卢青玄一进正堂,原本闹哄哄的学堂内便安静了下来,皆朝着门口望来。 卢青玄连忙拽了顾君辞的衣袖,一同揖礼朝学堂内其他的世家公子见礼。 谢绥云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对他们的见礼完全视若无睹,倒是另外几个人朝着他回礼。有两个是顾君辞见过的,王氏的两位公子,王弗年与王贤书。 王弗年笑着道:「这位是范阳卢氏,魏国公之子卢青玄。这一位是陛下亲封的金吾卫,顾君辞顾公子。」 与王弗年站在一处的那位身着牙色锦袍的少年公子,眉目俊朗,身姿挺拔,听着王弗年的介绍,忙回礼:「在下云中许雁卿。」 卢青玄神色有些惊讶:「云中,那许公子的父亲便是云中靖边侯?」 许雁卿点头:「正是家父。」 然而另外衣着黛蓝的公子却是满脸不屑,带着几分嘲讽开口:「王兄,现在是什么人都能来王氏听学么?说好听的是陛下封的金吾卫,说不好听的,就是守卫皇城的侍卫,又非世家公子,正是可笑。」
第3页 顾君辞循声望去,神色也有些冷峻,王弗年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不由道: 「王公子,这话不能这么说,我二叔讲学……」 「王先生的学生遍布天下,其中便不乏寒门子弟,当然了,你这等草包自然是不会知道王先生的用心良苦,你以为讲学只是让世家公子齐聚一堂么?」 顾君辞打断了王弗年的话,直勾勾的盯着王元敬,唇边带着些许不削的笑意,几句话出口,便激的王元敬拍案而起,上前就想拽着顾君辞的衣领。 好在王弗年眼疾手快,一把将王元敬拽住,这才没有让局面一团乱。 王弗年这才想起来,皇帝迁都洛阳后,这皇城便建在洛阳,对于洛阳王氏他们自然是不会陌生的,洛阳王氏的家主王建章承袭爵位,是新一任的郑国公。 而王元敬便是郑国公的长子,在洛阳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个人见人怕的纨绔少爷。 卢青玄虽然是范阳卢氏的公子,可魏国公在朝为官,也是久居洛阳,故而和顾君辞,谢绥云都是认识他的。 王弗年忙道:「既是是琅琊王氏开设学堂,一切规矩皆按照我琅琊王氏的来,来听学的皆是学子,并无身份差别。」 原本沉默不语的谢绥云冷哼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着他起身走向王元敬,原本就是练家子的谢绥云身形比王元敬高出许多,眼下站在了王元敬的面前,那样冷眸以对,唬的王元敬当时就白了脸色。 谢绥云直勾勾的看着他:「说起来,你这等草包能听懂王先生的授课,就实属不易了,你哪有资格嫌弃别人。」 王元敬昂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冷脸少年,一时之间竟然吓得瑟瑟发抖,开不了口。 是了,谢绥云认的他,他自然也是知道谢绥云的身份。 京兆谢氏的长孙,又是丞相之子,王元敬自然是招惹不起的,谁都知道谢绥云的父亲谢丞相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宠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带着谢绥云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自然是也无人敢惹的。 见着王元敬大气都不敢出,悄没声的坐着后,这正堂内的其他人也才松了一口气。 谢绥云转头瞧着顾君辞,脸色也十分不友善:「好歹是陛下亲封的金吾卫,将来说不定还有封侯拜将的机会,就该拿出应有的气势来,切莫丢了公主的脸。」 顾君辞十分诧异谢绥云对自己的说教,指了指自己,刚要开口反驳,却又一想他刚刚好像是在替自己教训王元敬,也就不与他计较什么说教的了,只是揖礼一拜: 「多谢谢公子指点。」 谢绥云轻哼了一声,这才回去坐下,却又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出来:「等会儿坐这儿。」 顾君辞十分不解,却也没有马上过去,而是站在卢青玄与许雁卿的身边:「你那个位置可是风水宝座,我可不敢,我还是坐后面比较好。」 谢绥云回头看着他,眼睛似乎都快喷出火来了:「没出息。」 顾君辞这才明白过来谢绥云让他坐去前面的意图,这第一排自然是最接近先生的,更能够受到先生的青睐,若是王廷孝再向朝廷举荐谁做官的话,自然会想到他。 所以顾君辞也认真道:「多谢谢公子好意,我来就是了。」 听到顾君辞如此说,谢绥云的脸色才有所减缓,转过头去不再看着他。 顾君辞垂眸浅笑,刚迈开步子朝谢绥云走去,便听到身后王弗年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欣喜: 「姗姗来迟,几位公子实在不应该啊。」 顾君辞停下脚步,忙迴转头去,瞧着王弗年与前来的三位公子时,却一眼就瞧出了走在最前面的两位公子,不免有些惊讶低语: 「竟然是他们?」 第3章 003 与顾君辞一样惊讶的,还有谢绥云,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端坐了身姿,不予理会。 顾君辞望着从庭院中走来的三位公子,让他感到诧异的竟然是当日那位与他并肩作战的萧家二公子。 想来当初是刚来这里的第一日,在林间烘烤着湿透的衣物时,遇上了兰陵萧氏的人被刺客刺杀,萧二公子一人独挡刺客,那兇悍如狼的眼神,脸上与白衣皆沾着血。 他却依旧握着剑面对着眼前的十多位刺客,护着他的兄长与父亲撤离。 迎风的身姿,被风撩起的裳摆,嗜血后兇悍的使得那些刺客竟然不敢上前。 顾君辞怔怔的看着这样的少年,心弦微动,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他一般,竟觉得十分亲切,为此顾君辞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带着伤,与那萧家二公子联手,将前来刺杀的刺客击退。 「在下萧渊,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萧渊身形端正,即便是此前一番恶战,他依旧保持着他的风度,没有丝毫的狼狈与不堪,气度不凡。 顾君辞抱拳回礼:「在下顾君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萧公子不必挂怀。」 两人见了礼,顾君辞才得知他救的是梁国公萧伯绪,与萧家的大公子萧衍,而他也才知道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是璇玑国,没有夺位的皇兄,而他,也从一个军功累累的皇子,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 顾君辞回想着当日的事,又回头瞧了一眼端坐的谢绥云,心中约莫生了疑惑。
第4页 顾君辞被卢文渊举荐入宫任职后,因为是公主的近身侍卫,深受公主的器重从而引发了谢绥云的不满,所以谢绥云总会时不时的找顾君辞切磋武功。 所以他隐约的发现这谢绥云便是当日刺杀那位梁国公的领头刺客了,如此一来,顾君辞也只是将这个秘密藏于心底,秘而不宣了。 「恩公。」 见着王弗年与那位公子做寒暄,顾君辞便往谢绥云那边走去,不过刚迈开一步,便听见身后传来萧渊的声音,他唇角带着笑转身,便见着萧渊朝着自己揖礼,随即回礼道: 「萧二公子。」 在顾君辞的印象中,那位持剑嗜血的萧渊久久挥之不去,眼下这样皎若云间月,眉眼温柔的模样,到让顾君辞有些意外,却又觉得他本就该是这样的一个人。 萧渊颔首认真道:「竟不知还能在此见到恩公,别来无恙。」 另一边的王弗年不免有些疑惑:「阿渊,姑父信上说的,在植树岗救你们的,便是顾公子?」 萧渊认真的点头应道,王弗年这才恍然大悟: 「竟有这样的缘分,实在意想不到啊。」 顾君辞也只是笑笑,不过一转头便瞧见谢绥云那冷漠的眼神,随后与萧家的大公子萧衍寒暄了两句,这才坐到了谢绥云的身边去。 在左侧的前排,便是萧衍与王弗年,他们身后坐着的便是萧渊与裴盛,在顾君辞他们身后的,便是卢青玄与许雁卿,至于王元敬,自然是和后来的一些的世家公子们坐在一处。 陈郡袁氏,庐州宋氏,隋郡苏氏等等…… 也称得上是名门世家了。 过了拜师礼后,便是王廷孝先生上的第一课,坐在王弗年身后的萧渊神色冷峻,偷偷的朝着顾君辞投去了视线,带着几分审视,几分疑惑,还有几分意外。 对于王廷孝所讲授的先贤典故,与各种名卷大作,顾君辞是没什么兴趣的,却也要装作听的很认真的样子,可他越听,便越觉得这尚儒堂上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盯着自己。 他略微侧首,正好对上眼神复杂的萧渊,他也只是略略一笑,便端坐了身姿,心中生了几分疑惑。 这位萧二公子盯着他做什么? 虽然顾君辞心存疑惑,可在他心里,却有一件比询问他为什么看着自己更重要的事要谋划。 初春的夜晚带着几分透心的凉意,尤其是北苑还是建在半山腰,所谓高处不胜寒,即便只是半山腰,依旧不胜寒意。 在北苑待了三四日,顾君辞自然也摸清楚了从何处下山比较快捷,甚至不会被人发现,戌时一过,这顾君辞便换上了夜行衣,趁着没人发现下了北苑,朝着王氏的大宅而去。 在王氏的大宅待了不过一夜的时间,可顾君辞凭藉着过人的记忆力,早已将王氏的格局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趁着夜色潜入王氏的大宅,躲过巡视的护卫直奔后院而去。 顾君辞的身形灵巧,功夫极高,伏身在屋顶隐匿在夜色中,很难被人发现,所以他在确定书房在何处时,便悄然落地,钻进了书房之中。 面对着书房内的诸多书架,顾君辞眉头轻蹙,轻车熟路的便开始找着藏在暗处的机关暗格。 琅琊王氏能被称作众世家之首,要藏璇玑图自然是有他们的一份,既是藏,那么书房内总会有暗格机关,所以顾君辞只是轻轻转动了烛台,书架处便传出了声响。 顾君辞欣喜的望了过去,看着缓缓移开的书架,露出了小门,顾君辞大喜,立即闪身进去。 然而…… 当顾君辞进到暗室中后发现,这里依然是摆着几处书架,甚至在书架上摆着的是一些与朝中大臣往来的信笺,信上所提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事。 找了一圈下来,顾君辞便有些气馁:「难道说,琅琊王氏这样的士族,竟然没有藏璇玑图么?」 顾君辞眉头紧蹙,忽然听得外面传来声响,警觉的他立即出了暗室,书架移动挡住暗门,在他想要离开时,却听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停在了门口。 顾君辞垂眸思忖,想着若是此刻出去肯定会撞上,电光火石间,在门外的人开门的那一瞬间,他便躲进了书架旁的帷帐中。 「弗年,此次你叔父北苑讲学,作为东道主,你可要将众世家公子都安排好。」 是王廷儒的声音。 顾君辞屏住了唿吸,静静地听着,脑子里却在想等下如果被发现了他该如何逃走。 「孩儿知道。」王弗年认真的回答着。 屋内静默了片刻后,王廷儒缓慢开口道:「这舜华来了府上,眼下与公主在一处,二月十五的花朝节,届时你与她好好相处。」 王弗年轻应了一声,便再无他话,随后王廷儒继续道: 「为父知道,你想要娶一位你自己心仪的姑娘,这舜华是为父与你姑母定下,你不得不娶,可你要知道眼下的时局,陛下登基十余年,江山已是岌岌可危,陛下不思德政,宠幸奸臣佞党,下旨开凿运河,增加赋税,已然是民不聊生,眼下虽然太平,可将来指不定便会坍塌,兰陵萧氏手握重兵,与我们比邻而居,所以我们能依靠的,只有他们了。」王廷儒的语调低沉,带着几分嘆息。 王弗年道:「父亲为家族打算的好,孩儿作为长子,应当为父亲分忧,再说了,舜华是个好姑娘,我还挺中意的。」
第5页 「嗯,那便好。」王廷儒这才放心的应了一句,然而当他侧眸瞧着控制暗门的烛台时,不由眉头一蹙,厉声道:「谁在屋内!」 顾君辞背嵴一麻,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率先一步撩开帷帐,与王弗年父子相对而站。 王廷儒眉头紧锁:「你是谁,是如何闯入我王氏大宅的,来人!」 顾君辞神色一凝,听着王廷儒唤了来人后,便也顾不得眼下的情形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了王弗年的身边,伸手锁住他的咽喉,将他挟持在自己手中,压低嗓音道: 「别过来!」 王廷儒神色大惊:「放开他!」 顾君辞锁住王弗年咽喉的手稍稍用力,王廷儒便立马出声阻止,让涌入书房内的护卫们停在门外,不得进入。 顾君辞挟持着王弗年一步步逼向王廷儒,直到他们皆退出书房外后,顾君辞才将王弗年往王廷儒面前一推,展臂使用轻功跃身上了屋顶。 然而王弗年却在此刻躲过了护卫手中的弓箭,朝着顾君辞便射了出去。 利刃刺入顾君辞的肩头,身形不稳落在了屋顶上,他回首看着庭院中的王氏父子,与追来的护卫,也来不及多待,再次展臂用轻功离开王氏大宅。 第4章 004 夜深林密,听着林中归鸟的鸣叫,满头大汗的顾君辞靠在树下,回首瞧着是否有人追来,反手将插在左肩的箭□□。 「啊——」顾君辞一时没忍住惊叫出口,随后不由喃喃:「我……我跑什么呀,不就是偷张图嘛……」 顾君辞如是想着,可脑海中却回想起他在暗室里看到的那些朝中官员与王廷儒往来的书信,顾君辞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为什么王弗年会射出那一箭了。 大约他们怕的,便是有人发现他们与朝廷里有人互通书信,引至杀身之祸吧。 从刚才王廷儒对皇帝所做的分析,以及顾君辞在洛阳皇宫里待了四五个月,所见所闻的除了这个皇帝富有才情,诗情画意都不错以外,至于国政顾君辞还接触不到,自然不好做评判。 顾君辞也没有多想,他觉得今夜行事是他过于鲁莽,谁也不能怪。 他撕下裳摆团成一团反手按住出血的左肩,跌跌撞撞的起身,四下看了看,想着若是今夜他不赶回北苑,明日一定会出大乱子,如此一来,恐怕真的就找不出藏在琅琊王氏的璇玑图了。 顾君辞打定了主意,便朝着北苑而去。 然而,当顾君辞回到北苑时,却听见整个北苑供世家公子住宿的几处院落皆亮起了灯,十分嘈杂。 顾君辞站在廊下,便瞧着一队人马举着火把朝着这边院落而来,顾君辞便立马闪身躲回黑暗之中,也未曾多想,便随便进了就近的院落,推窗便跳进了屋内。 哗啦—— 一阵水声响起,顾君辞神色有些慌张,刚开窗准备翻出去,便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顾君辞忙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恩公?」 身后的人轻声问询,使得顾君辞身形一僵,缓缓地迴转身来来,逆光而站的萧渊身上裹着长衫,湿发搭在肩上,就连眉眼间也因为热气氤氲的十分温柔。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君辞那脸色惨白的虚弱模样,视线自然是落在了他左肩的伤,他眼眸轻抬:「恩公受伤了?」 顾君辞刚要解释,便听见院门外传来的叩门声,萧渊立时便明白髮生了什么事,也没有细问顾君辞因何所伤,只是拿过斗篷裹在了顾君辞的身上,而他自己也顺手拿了一件裹上。 院中伺候的随侍开了门后,萧渊便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看着院中的那群僕从,不由眉头紧锁: 「这都快亥时了,你们来北苑做什么?」 领头的那位忙道:「惊扰二公子了,今夜大宅遭了贼,索性没有丢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但是那人受了伤,又往北苑来了,这北苑又是各世家公子的居所,所以前来告知一声,若是有什么可疑之人,千万要小心。」 萧渊轻声道:「我与恩公正在下棋,不曾遇见什么可疑之人,若是有,也伤不到我们。」 那领头见着萧渊如是说,又在他身后瞧见了顾君辞的影子,这才揖礼一拜,带着人退了出去。 见着那僕从走远,顾君辞才疼的站不住,坐在了地板上,还不忘朝着关门的萧渊投去感恩的视线:「多谢,多谢你搭救之恩。」 萧渊关上门,垂首沉思,并未听见顾君辞向他道谢的声音,反而转身直勾勾的看着他:「闯入大宅的,是你吧。」 顾君辞身形一僵,望向萧渊时的目光也有些闪烁:「我……」 「因为你曾经救过我父亲一命,今夜,算我还你的。」萧渊的语气冰冷,带着几分疏离。 顾君辞起身,朝着萧渊揖礼:「谢萧二公子救命之恩,我不会连累你的。」 萧渊没有理会他,只是径直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不过刚到屏风下便停下了脚步,略微侧首道: 「顾公子,琅琊王氏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老夫人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姑母,想必你应该知道。」 顾君辞站在门口,停下要开门的手:「你什么意思?」 萧渊:「琅琊王氏,与我兰陵萧氏虽有姻亲关系,可到底分属两族,丞相即便是想对付我们,也不用着急对琅琊王氏下手。」
第6页 顾君辞惊讶的回头看着萧渊,神色有些不解。 难道说,他将自己当做了丞相那一派的人? 「萧二公子……」 「我相信曾经顾公子出手相助,也的确是真心实意,将来顾公子有事找我帮忙,兰陵萧氏自然也是会竭力相帮。」萧渊打断顾君辞的话,语气毫不容情,听得顾君辞十分纳闷儿。 他想要解释自己其实跟丞相没什么关系,可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必须向他解释。 顾君辞听着萧渊再次进入水中的声音,只是轻咳一声,便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迎着夜色,走向自己所住的院落。 不过刚刚踏进院门,这在廊下来回踱步的卢青玄便立马沖了过来,一脸慌张与焦急: 「顾兄,顾兄,你刚刚去哪儿了,刚才来了不少人,说王氏大宅进了贼,朝着北苑逃了过来,你没事儿……怎么留这么多汗啊。」 顾君辞伸手扶住卢青玄的手臂,虚弱道:「别叫,先进屋。」 卢青玄望着顾君辞脸色苍白的模样,登时便吓到了:「顾……顾兄你是受伤了吗?」 顾君辞:「不重,进屋。」 卢青玄慌张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顾君辞往屋内走出,然而刚刚踏上第一个台阶,顾君辞便晕了过去。 原本在屋内的谢绥云应声而出,瞧着卢青玄那慌慌张张唤着顾君辞的模样,连忙疾步过去,将他拦腰抱起,朝着屋内走去。 然而卢青玄却在此刻转头便往外跑,谢绥云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卢青玄的背影厉声道:「回来!」 卢青玄被吓的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道:「顾兄受伤了,我得去喊大夫。」 谢绥云冷哼一声:「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君辞受了伤,然后被王家大宅的人带走么?」 卢青玄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去请大夫。 谢绥云也懒得理他,只是抱着顾君辞便进了屋,卢青玄见着那房门快要关上了,便快步沖了过去,开门挤进屋内,生怕这个谢绥云趁着顾君辞昏迷不醒的时候,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来。 第5章 005 顾君辞醒来时,已然是翌日午时了。他趴在床上,感受着左肩传来的阵阵痛觉,顿时就清醒了不少。 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顾君辞连忙侧首,看着推门进来的卢青玄,连忙道:「卢兄,现在什么时辰了?」 卢青玄连忙跑来床前,搀扶着顾君辞从床上坐起来,笑了笑:「已经午时了,眼下正是午休的时间。」 顾君辞有些纳闷儿:「那我没去听学,王先生有没有生气啊。」 卢青玄摇摇头,努努嘴示意了一些那边厢房住着的谢绥云道:「你不是受伤了嘛,昨夜还是谢绥云为了包扎的伤口,上的药,今日一早他便对外说你惹毛了他,他出手将你打伤了,王先生还以他寻衅滋事为由,罚他在尚儒堂的庭院里站了一早上呢。」 顾君辞听着卢青玄如是说,今日有些不相信:「不会吧,他为我上药包扎伤口,我更觉得,他应该会藉机把我从公主身边撵走才对啊。」 「我谢某人在你眼里,便是那般小人么?」 顾君辞话音刚落,便听见谢绥云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吓得顾君辞一愣。 谢绥云负手自庭院而来,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提着食盒,里头装的是给顾君辞送来的午饭,放下食盒的小厮便悄没声的退出了房门,只留下他们三个人在屋里。 谢绥云站在顾君辞的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受的是箭伤,怎么,半夜出北苑去打猎了?」 顾君辞躲过他的视线,轻咳一声,也不回答他的话。 谢绥云嘲笑了一声:「就你这样的身手还想保护公主,嘁,等着听学期满回到洛阳宫中,我一定向陛下明言,你担当不起护卫公主的职责。」 顾君辞转头看着他:「嘿我说你这人……」 谢绥云漫不经心的转身往外走去:「你身上涂的可是我京兆谢氏独门秘制的金疮药,别糟蹋了。」 顾君辞看着谢绥云那嚣张离去的背影,竟然被气笑了,分明对他的出手相助是心存感激的,可这位谢大公子始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实在让人没办法将谢谢二字说出口。 然而王廷儒对于北苑这边依旧不曾放松警惕,在别院各处都加大了排查,虽然有谢绥云为顾君辞打掩护,说他被自己打伤了,可总归惹人怀疑。 初春的北苑因着是建在半山,高处不胜寒,自然在吹风来后,处处都透着凉意。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从各院皆延伸向尚儒堂,顾君辞与卢青玄刚下台阶,便迎上了也预备要去尚儒堂的许雁卿,他朝着顾君辞揖礼后,这才道: 「顾公子也是练武之人,能被谢公子打伤,想必这谢公子也实在厉害。」 顾君辞看着眼前这眉眼含笑的许雁卿,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不过是我没防备罢了,若真打起来,他还真不是我对手。」 许雁卿颔首一笑,也未作多问,便与他们一道前往了尚儒堂,预备这下午的课时。 听着耳畔吹过的山风,夹杂着些许的鸟鸣,树叶飒飒作响,三人结伴而行,谈笑风生。 快接近尚儒堂时,许雁卿便率先停下了脚步,直勾勾的瞧着从山下走上来的萧家两位公子,还有一位神色郁郁的裴家公子裴盛。
第7页 许雁卿道:「萧家的二公子,倒真的不愧是众世家公子的楷模。」 卢青玄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着那行走时身形端正的萧渊,也点头称是:「尤其是这萧二公子,品行端方,待人谦和有礼,谁人不说一句兰陵萧氏的二公子是正人君子啊。」 顾君辞站在他们身边,也朝着萧渊望了过去,即便是在山路行走,他也是做到了仪态端正有礼,丝毫不乱,顾君辞虽久经沙场,性格洒脱不羁,可到底也是皇子,这仪态多少也不差。 可比起这萧渊来,却总觉得这人从骨子里就是这样的端方的人。 许雁卿笑道:「我父亲常言,君子有三德,智、仁、勇缺一不可,他在我耳边提的最多的,便是兰陵萧氏的二公子萧渊,说他博览群书是天下大才,又富有仁爱之心,面对强敌也毫不退宿,是真君子也。」 听着许雁卿的夸奖,顾君辞不由回想起初见时他的模样,孤身应战毫不胆怯,甚至最后还肯放过那些伤重的刺客,不曾要他们的命,倒是附和许雁卿的话。 不过一想到昨夜的事,顾君辞又觉得许雁卿的说法不对。 以一个人的行为就能断定他所属阵营,这也未免太武断了些,所以顾君辞随后又摇摇头,表示有待商榷。 等着到了尚儒堂中后,其他一些世家的公子也都差不多到齐了,不过刚刚坐下,这有人便开口道: 「这过两日便是花朝节了,在我们陈郡,那可是要拜花神,放花灯的。」 「这花朝节分明就是女儿家的节日,咱们怎么也得是盼着过上巳节。」 「就是,袁公子莫不是女扮男装,是那戏文里唱的祝英台不成?哈哈哈……」 ………… 突然间转了话锋,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那陈郡袁氏的公子倒也不恼,笑道:「上巳节祓除畔浴,哪有花朝节好,所见的皆是春色,莺莺燕燕好不快活,比起跟你们这群人祓除畔浴要好。」 他此话一出口,这尚儒堂上的笑声便都逐渐的小了下来,也没有人再去嘲笑他身为男子,却要去过女儿家的节日,似乎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上巳节除却祓除畔浴外,」萧渊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合上书本,端坐身姿后认真道:「还有祭祀宴饮,曲水流觞,若是袁公子不喜欢祓除畔浴,也可以参加这两项啊。」 原本都觉得袁氏公子的话比较对的人,这会儿听得萧渊一发声,皆笑了起来。 袁氏公子也不在乎,道:「你们尽管笑,我倒要看看你们这里有几个人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不想参加花朝节的。」 王元敬忙伸了手:「我,我想参加花朝节,袁兄,届时一道同行啊。」 袁氏公子与王元敬相视一笑,击掌后算是达成了协议。 顾君辞忽然想起来昨夜听到王廷儒的那一番话,这王弗年似乎与一名叫舜华的姑娘订了婚约,而这位姑娘应该是兰陵萧氏的女子,莫非…… 是萧渊的姐妹? 顾君辞偷偷的侧首看了一眼萧渊,正好与萧渊四目相对。 幽深的双眸微敛,看的顾君辞心口一窒,连忙回过头来不再看着他。 他总觉得萧渊十分眼熟,亲切,总觉得是与生俱来的熟悉,到底是为什么?顾君辞心中存满了疑惑,却始终得不到解答。 第6章 006 二月十五花朝节。 不管是在璇玑国,还是在这个地方,花朝节都是初春后最重要的节日,不管是待字闺中,还是嫁为人妇,皆要出门踏青拜花神,求福气。 未嫁者求花神赐姻缘,已婚者求花神赐麟儿,总之各取所需。 「顾兄,你在你家乡的话,花朝节也这么热闹么?」 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卢青玄看着那些满目琳琅的物品,又瞧着走在身边的顾君辞,不由的出声问了一句。 顾君辞抱臂走着,只觉得脚走的有些酸了,便唤上卢青玄一道在街边的茶寮里坐下,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顾君辞笑道:「嗯,很热闹,不过更热闹的还是上巳节。」 在顾君辞的印象中,十三岁以前的记忆都在宫里,莫说花朝节了,就连寒食清明,他去的最远的地方也都只有太庙而已。 十三岁以后跟着舅舅在军中歷练,那个时候他时常在宫外,这才有机会见到更多的人,过着他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对于皇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然而却还是有人将他当做了夺位道路上的石子,非要将要剷除了才算干净。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怀璧其罪吧。 顾君辞勾唇一笑,喝着茶寮老闆斟来的茶水,分明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茶叶泡的水,可在顾君辞的嘴里,就是比宫里的那些贡茶要清香数倍。 「对了,今日公主不是也要出门嘛,你怎么还能陪着我出来游玩啊。」卢青玄终于有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顾君辞放下茶碗,扬唇一笑道:「这是在琅琊,况且,有王家的人保护她,自然就不需要我了,卢兄,你是真没明白么?公主要的不是我的守卫,而是要我做挡箭牌,挡谢绥云那支箭的。」 卢青玄这才恍然大悟的笑了笑,不过刚笑了两声,这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顾君辞诧异的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得,大白天莫说人,一说准到。」
第8页 人群中的谢绥云龙行虎步,因为冷着脸,又穿着华贵的衣裳,这普通人几乎都不敢靠近。 原本拥挤的街道更加拥挤了,反而谢绥云的身边异常宽松。 他似乎也瞧见了路边茶寮坐着的顾君辞,想也没想的便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顾君辞抬首望着他:「北苑休沐,我自然在这儿,你不是也在吗?」 谢绥云冷声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顾君辞连忙示意他坐下,再招唿人来为他斟上一碗茶,随后才道:「公主说,这是在琅琊王氏,让我不必相随,毕竟又兰陵萧氏的两位公子跟着呢。」 谢绥云愣了愣:「萧渊他们?」 顾君辞点头:「这萧家的姑娘也在兰陵,所以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卢青玄也忙着附和道:「是了,一早我跟顾兄就去大宅了,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谢绥云脸色阴郁,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起身便朝着人群走去,顾君辞唤了一声,连忙掏了银钱出来付了茶水钱后,便拉上了卢青玄一道跟上了谢绥云的脚步。 「顾兄,顾兄,我们跟着他干嘛啊?」卢青玄脚下生风,可好歹不是习武之人,这没走多久就累了,却还要努力跟上顾君辞的脚步。 「救人。」顾君辞停下脚步,回过头认真的说道:「你可知道这谢萧两家的恩怨?」 卢青玄想了想,随后点头:「听我父亲说起过,正因如此,我父亲虽有魏国公的名衔,可在朝中始终不得势。」 顾君辞指了指已经看不见人的谢绥云的背影:「谢绥云喜欢公主,可公主又跟萧家的人在一起,公主亲近我这谢绥云都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更何况是他们谢家的仇人,还不快走,晚了谢绥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卢青玄这才恍然大悟,想像着谢绥云与萧家的两位公子打起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这一想就觉得大事不好,连忙招唿上顾君辞赶紧去追谢绥云。 花神庙中人潮涌动,卢青玄与顾君辞站在花神庙的最高处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然后一脸无奈。 卢青玄侧首看着身边的人:「这谢绥云怎么就走的那么快啊。」 顾君辞也是嘆息一声,望向卢青玄的双眸疑惑道:「国公大人跟你是怎么说的?」 卢青玄:「什么?」 顾君辞:「谢萧两家的恩怨啊。」 卢青玄恍然大悟,然后一撩裳摆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四下瞧着无人,才往顾君辞面前凑了凑,小声道:「谢绥云不在我才敢跟你说的。」 顾君辞点头,也往他身边靠了靠。 卢青玄清了清嗓子,这才道:「此事啊事关当今陛下即位的秘辛,所以我父亲说的也不甚明白,可我聪明啊,听得不同的人说,我这一梳理,便清楚明白了。」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说重点。」 卢青玄浅浅一笑,便将当年的事细细道来。 十几年前,当时的太子还是如今皇帝的亲兄长,那时候先帝重病,原本该是各皇子轮流侍疾,不曾想先太子却是整日里闭门不出,就连东宫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反而是如今的皇帝,曾经的襄王殿下衣不解带的尽心侍候在侧,赢得一片好名声。 然而在先帝的病况刚刚好转之时,便有人在朝上告了先太子的刁状,说先太子在东宫行巫蛊之术。 原本因为先太子不曾侍疾先帝就不满太子了,却因为顾念亲情还是召了太子进宫,问清原由。 哪成想在这个时候东宫的人抱着他行巫蛊之术的证据进了宫,私设的龙袍,还有让先帝病重的巫蛊恶咒等等,都让先帝震怒,一怒之下便叫人将太子推出去斩了。 恰逢此时梁国公入宫探病,撞上了东宫的人来送证据,随后又听闻先帝要处斩先太子,便冒死出声制止。 这梁国公的母亲,与先帝的皇后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加之梁国公袭爵后尽显才能,深得先皇后及先帝的宠爱。 尤其是先皇后,曾经嘱咐他要尽心辅佐太子,所以在先帝拿到证据要处死太子的时候,他便出面力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使得先帝这才消了怒气,免了先太子的死罪,贬为庶民,流放北境。 不过因为此事存疑,在流放前先太子便被幽禁在了东宫之中。 此后这梁国公为了证明先太子的清白,便找了当时扶持先太子的大臣向先帝进言,要求彻查此事,那时候先帝消了气,也有所动摇,答应了梁国公他们的请求。 可幽禁在东宫的太子却在此时传出了自缢的消息了,甚至还留下遗书咒骂先帝,说虎毒不食子,先帝却要如此对待亲生儿子,实在不公。 因此,原本消气的先帝震怒,连同东宫的所有人都罚入了掖庭宫为奴。 梁国公原本已经查到当时的检举事有蹊跷,结果刚到宫门口就听到先太子自缢,东宫的人被罚为奴的圣旨,便更加坐实了这个线索。 随后,梁国公暗中差人调查,果然被他查到了不仅当初检举事系他人诬陷,甚至就连太子自缢,都是他人下手,而谋划这一系列栽赃陷害的,便是京兆谢氏的二老爷,谢子音。 当时谢绥云的父亲谢子充刚承袭谢氏家主的身份没多久,在朝中并不曾有什么势力。 而谢子音当时仅仅也只是东宫的一个侍卫,并无什么权利和背景,若说他以一人之力构陷当朝的太子没人会信,可不管梁国公如何审问,他就是不承认是受人指使,皆系他一人所为。
第9页 就连先帝前去他也是一力承担下了所有罪责,无人指使,无人授意,全是他自己为之。 先帝不信,甚至让梁国公暗中继续调查此事,至于谢子音,先帝为了弥补先太子的死而将谢子音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在梁国公查到翔实的线索,入宫想要告诉先帝时,却传来先帝突发急症驾崩,只留下传位于襄王殿下的遗诏,对于其他只字未提。 顾君辞神色凝重,许久后才道:「所以因为这样,谢萧两家便结下了梁子?」 卢青玄点头:「甚至在赴京为先帝奔丧的途中,还救下了被人追杀的梁国公一家人,才了解到这一事情的原委。」 顾君辞轻嘆一声,眉头紧蹙,脑海中反覆出现在路上设伏的兄长,那对于皇位那几近疯狂的表现,使得他不由的后嵴樑发寒。 皇位的可怕之处便在于此,它可以使得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刀剑相向,自相残杀,分明就是一母同胞,却还是会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卢青玄看着顾君辞微变的脸色,不由道:「顾兄,你怎么了?」 顾君辞含笑着摇摇头:「没事,我只是想起了我的一些事,怎么样,有没有看到公主他们?」 卢青玄再次回头望着整个花神庙,终于在神殿前瞧见了出来的公主,在她的身边正是萧渊与他的兄长,还有王弗年及其兄弟,和另外一位少女。 顾君辞忙道:「走,去那儿。」 第7章 007 然而。 就在顾君辞与卢青玄赶到神殿的台阶下时,谢绥云不知何时已经拦住了他们那一行人的去路了。 顾君辞长吁一口气,看着身边的卢青玄:「来晚一步。」 卢青玄往他身边靠了靠:「顾兄,咱们怎么办啊,你说谢绥云会不会跟他们打起来啊。」 顾君辞深唿吸了一次:「不好说啊。」 不过他话音刚落,这公主便上前站到了谢绥云的面前,凤眸含怒,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谢绥云的脸上,打的他是一脸惊愕,公主道: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住本宫的去路。」 那一巴掌清脆响亮,虽说女子的力道不大,可眼下是大庭广众的,谢绥云生生地受了她这一巴掌,倒是让顾君辞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不好。」顾君辞低声道。 卢青玄有些疑惑,还没将怎么了三个字问出口,便瞧见谢绥云紧握的双拳,饶过公主朝着她身后的萧家两兄弟而去。 萧衍大惊失色,忙后退一步:「阿渊。」 萧渊伸手将后退的萧衍护在身后,出拳挡住谢绥云击出的那一拳,力道之大,震的两个人都后退了几步。 谢绥云握紧了双拳,眸中的怒意实在难以让人化解,他再次起势朝着萧渊便攻击过去,全然不过公主的怒喝。 然而他的掌风还未接近萧渊,便见着眼前闪过一道人影,那一掌生生地噼在了顾君辞的左肩上,好在萧渊稳得住,稳稳的接住了前倾的顾君辞,眼中闪过几分错愕。 谢绥云的那一掌正好打在了顾君辞的左肩,原本已经在慢慢癒合的伤口因为那一震,似乎又重新裂开,钻心的疼让他脸色瞬间苍白。 他抬头望向萧渊,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受伤,便是万幸的。 「顾……恩公。」萧渊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顾君辞一个人能听见。 顾君辞扶着萧渊的肩站直了身躯,转身看着那一脸错愕的谢绥云,忙道:「谢公子,此处人多嘴杂,还请三思而行。」 谢绥云不可置信的看着脸色煞白的顾君辞,他十分清楚他那一掌打在了什么位置,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顾君辞会捨身去就萧渊。 比起看到公主与他们站在一处有说有笑让他恼火,顾君辞这样捨身去救他的敌人,让他感觉到了背叛,油然而生的失落与愤然,使得他不得不再次握紧拳头。 公主站到他身边怒道:「谢绥云,你回洛阳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谢绥云完全没有理会公主的怒吼,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要紧么?」 顾君辞:「不要紧的。」 谢绥云的心似乎被狠狠地揉了一把,有些难受,他也不明白分明的对萧家的人怀有满腹的恨意,可此刻却都烟消云散了,他落寞转身离开。 见着他的背影隐匿在人群中后,顾君辞才捂着左肩痛唿一声,可痛唿过后,才响起了王弗年还在身边,便立马收回手,佯装若无其事的回身看着萧渊他们道: 「既然几位公子都无碍,那我便与青玄先回北苑去了。」 说着话,顾君辞便忍着疼朝他们一礼,卢青玄看懂了他的神色,也跟着他一道朝花神庙外走去。 「等等。」 身后的萧渊与王弗年异口同声,听得顾君辞脚步一顿,登时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一袭白衣的萧渊站到顾君辞的面前,幽深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额头的汗珠,不由道:「我送你会北苑吧。」 顾君辞微愣,王弗年也道:「是啊顾公子,方才谢公子那一掌应该不轻,还是有阿渊在你身边比较好。」 顾君辞刚要拒绝,便见着萧渊转身朝着他们略微一礼后,顺势扶上了顾君辞的肩,一道出了花神庙。 卢青玄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一路上欲言又止,即便是坐在马车上,卢青玄也只是偷偷摸摸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皆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第10页 「那个……」卢青玄试探的唤了一声。 两个人抬头瞧了他一眼,卢青玄刚要开口,这马车便在北苑的山脚下停住了,卢青玄便立马紧闭双唇,不再言语。 三个人下了马车,站在前往北苑的石阶,不过刚刚迈步上了两步台阶,萧渊便道: 「你为何要救我?」 顾君辞驻足,有些不解的回头看着他。 为何要救他?顾君辞一时竟然有些答不上来,他不过是本能反应罢了。 虽然顾君辞知道萧渊肯定能够打得过谢绥云,可他知道如果他不出手阻止,两个人一旦打起来,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谢绥云帮过他一次,所以这个人情他不得不帮,他不能让谢绥云就这样回去洛阳,他那么在意公主,说不定因为这件事,他会更恨萧家的人。 所以无论怎么样,他都必须阻止他们两个人交手。 顾君辞笑了笑:「萧二公子不必言谢。」 萧渊望着顾君辞的笑脸,敛了眼眸藏起审视的神色,随后跟上了脚步:「走吧,你的伤应该裂开了。」 一听到这话,卢青玄的脸色都白了:「二公子你是怎么知道顾兄身上有伤……」 话音未落卢青玄便捂了嘴,有些惊讶的望向顾君辞。 顾君辞也没打算瞒着,只是朝着卢青玄点了点头,他立时便明白了过来,也放心不少,跟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回去北苑的居住的院落。 顾君辞的房间内,卢青玄刚刚用热水擦拭过他出血的伤口,便听得顾君辞一声惨叫,吓得卢青玄手一抖,帕子也掉在了床上: 「哎呀你就别叫了,吓着我了。」 顾君辞略微回首瞄了他一眼:「谢绥云那一掌可是用了十层,伤口裂开不说,估计还有内伤,好疼……」 卢青玄忙道:「谁让你不要命似得冲过去的,这会儿知道喊疼了。」 他刚刚捡起帕子放进热水里,两个人便被一道阴影笼罩,萧渊手持瓷瓶站在床前,看着卢青玄的模样,轻声:「不如我来吧? 卢青玄好像没听明白,萧渊伸手将瓷瓶搁在了小凳子上,然后接过卢青玄手里的帕子拧干,卢青玄立马识相的闪到一边,让萧渊坐在了顾君辞身后。 萧渊的手法很轻,虽然顾君辞皱紧了眉头,却还是没有喊过一声疼。 直到伤口的血渍清洗干净,那令人不寒而慄的伤口看的卢青玄后背发麻,萧渊侧首望着卢青玄:「你若是怕,可以转过去。」 卢青玄看了看顾君辞,便立马转身站好。 萧渊:「可能会有些疼。」 顾君辞愣了愣,他应该是在提听自己?顾君辞如是想着,便应道:「谢谢你……啊——」 伴着那声喊,萧渊以极快的手法往伤口撒上了药散,疼的顾君辞完全没有忍住喊出了声。 「我父亲的军中便一直用这个药散给兵卒治疗,会恢復的很快。」萧渊将瓷瓶再次搁在了凳子上,望着顾君辞轻声道,然后接过卢青玄递过来的纱布,帮顾君辞包扎着伤患处。 顾君辞转过看着他道:「谢谢你。」 萧渊抬眸,神色平静,幽深的双眸未有波澜:「不必言谢,毕竟你是为了救我。」 顾君辞报以微笑,却见着萧渊起身便往外走,不过刚走到外间,便停下了脚步,认真道: 「弗年表兄应该知道了,你好自为之吧。」 顾君辞抬手刚要抱拳,却因为肩上的伤而只能点头示意:「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萧渊没有再理会,只是昂首阔步的离开了顾君辞所居住的院落。 卢青玄站在屋中半晌,最后望着顾君辞道:「说起来,顾兄,你到底为什么要夜探王氏大宅啊。」 顾君辞对上他的眼眸,认真道:「找东西,找一件只有他们这种名门望族才会有的东西。」 卢青玄有些不解,一撩裳摆坐在了顾君辞身边,端了身姿,侧首看着他道: 「顾兄,我这人你也知道,交朋友从不论出生,你是在我家养伤的,又是我父亲举荐到宫中做官的,说起来,我们卢家应该要跟你更亲厚一些才对。」 顾君辞不解的望着他,却还是点点头:「这是自然,我也拿你当自家的亲兄弟。」 卢青玄敛眸垂首凝思片刻后,才復望着顾君辞认真道:「那你是不是丞相那边的人,是不是唯丞相马首是瞻,为他做事。」 顾君辞:「卢兄,你也认为我是丞相的人?」 卢青玄认真道:「那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要找什么,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 顾君辞面对着卢青玄这追究到底的态度,不由垂眸沉思,随后才正色道:「卢兄,你可听过璇玑国?」 卢青玄神色一怔:「璇玑国?似乎有些耳熟,却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过。」 顾君辞伸手拽住了卢青玄的手臂凑近,轻声道:「其实,我是因为一张可以逆转星河的璇玑图从璇玑国而来,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要找的,是藏匿在各世家保存的那张璇玑图,逆转星河,回到我的国家去。」 第8章 008 卢青玄不可思议的望着认真说话的顾君辞,然后用力摇摇头让自己回过神来: 「顾兄你没说笑吧,可以逆转星河的璇玑图,这世上要是真有这种东西,那还不乱套了。」
第11页 顾君辞无奈嘆息:「正是因为璇玑图的威力巨大,所以这璇玑图分为了九份,由各世家保管,相互牵制,所以才没有乱套。」 卢青玄还是有些不信:「真的有这种神奇的东西,还能逆转星河?」 顾君辞认真的点头:「我说的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卢青玄皱了眉,伸手抚上额头,有些难以接受:「可,我们家也算是世家,怎么没听过有什么璇玑图啊。」 顾君辞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才道:「或许等你承袭魏国公爵位的时候,才能知道这个秘密。」 卢青玄往顾君辞身边靠了靠,神秘道:「那你有在我家找过么?有没有这张图啊。」 顾君辞看了他半晌,然后道:「你傻啊,国公大人只是在洛阳为官,才定居洛阳的,若真要找的话,也该去范阳你们祖宅里找。」 卢青玄这才恍然大悟,露出的笑容:「没关系的顾兄,等我承袭了爵位,我一定,一定帮你找璇玑图。」 顾君辞连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小声,卢青玄也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我懂我懂,我不会说出去的,顾兄放心,我嘴可紧了,最适合保守秘密。」 顾君辞看着他那乖巧发笑的模样,也不由笑了出来,伸手揉着他的脑袋后,顾君辞这才松了一口气,卢青玄信了他,他似乎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琅琊北苑的半山上,初春的晚风依旧带着几分凉意,顾君辞因着肩上的伤,此刻又只能趴着睡了。 不过熟睡了不久,便因着胸闷而惊醒,却不想这个时候他卧房的门被推了开来。顾君辞十分警觉,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就瞧见卧房门前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 空气中隐隐的带着酒气,顾君辞揉了揉鼻子从床上小心翼翼下来:「是谁?」 「是我。」 谢绥云? 顾君辞心下一惊,连忙摸出火摺子来点上屋内的烛火,借着微弱的烛火,醉态明显的谢绥云站在门口,脚步虚浮的走过来,坐在了桌边,兀自去倒茶壶里的热茶。 顾君辞嗅着那刺鼻的酒气,不由道:「不过是被公主打了一巴掌,就开始借酒浇愁了?」 谢绥云脸色阴沉,只是兀自又喝了第二杯茶水后,才开口道:「我回洛阳了,都出琅琊了,又折返回来。」 顾君辞有些惊愕:「公主不过是盛怒之下说的话,你就这般忍不住,要离开琅琊回洛阳了?」 谢绥云转头瞧着顾君辞,眸色高深莫测,透着几分审视:「并不是为了公主。」 顾君辞愈发疑惑了:「你对公主的用心我可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你何故要处处针对我,不就是因为公主待我与你不同么。」 谢绥云直视着他:「我以前也那么认为,可今日让我想到要回洛阳的,是因为你。」 顾君辞刚抓了水壶为自己斟茶,却在听到这话时愣住了,不由抬头望着他:「关我什么事?」 谢绥云:「你为什么要救萧家的人,他兰陵萧氏与我京兆谢氏的仇不共戴天,你明不明白。」 顾君辞看着他那双快要冒出火的双眼,颔首一笑,认真道:「你应该就是植树岗上,带着刺客刺杀萧渊他们一家人的那个首领吧。」 谢绥云的眼神略微有所动容,却也没有否认,只是再次斟茶一饮而尽。 顾君辞颔首一笑:「想必当初我入宫做了公主的金吾卫后,你处处针对于我不仅仅是因为公主待我不同,还因为你认出了我是当初在植树岗上救下萧家一门的人,对不对。」 谢绥云略微嘆息,也算是应承了顾君辞的这番猜测。 当初魏国公卢文靖举荐顾君辞在宫中任职时,谢绥云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只是因为公主待他不同,故意利用他来气自己,所以谢绥云便朝着顾君辞动了手。 这一交手谢绥云便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当初在植树岗与他交手的那个人,只是当时的顾君辞满脸污渍,与后来的他不同,所以他没怎么认出来。 谢绥云处处针对顾君辞,一来是怕他跟萧家的人关系密切,二来是真的怕公主会因为顾君辞的长相而喜欢上他,他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故而一次次针对,希望顾君辞知难而退。顾君辞看着眼前的谢绥云:「所以至今你都在怀疑,我是兰陵萧氏的人?」 谢绥云终于起身,阴影笼罩着顾君辞,他道:「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我出了琅琊便又折返回来,凭什么走的是我呢?即便是要走,你也应该和我一起走才是。」 顾君辞抬首对上谢绥云的眼眸:「你什么意思?」 谢绥云:「谁都可以和他萧家的人走的近,唯独你不行。」 顾君辞十分不解,过后才笑道:「你以为我是在救萧渊,其实我是在救你。」 谢绥云:「?」 顾君辞也起身与他相对站着,平视着他的眼眸认真道:「想必你应该知道公主中意的不是我,她心中看上的人是兰陵萧氏的萧二公子,萧渊。」 谢绥云直视着他,似乎想听他如何说。 顾君辞继续道:「这萧二公子如何品行,在众世家公子定有耳闻,公主又深受陛下的宠爱,一旦公主到了适婚年纪,首选的驸马人选便会是他,这样一来,萧氏与皇族联姻,有公主作为后盾,你谢绥云如今是如何欺负萧渊的,公主必定会如实告诉陛下,即便你父亲是丞相又如何,公主才是他的女儿不是么?届时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可想而知。」
第12页 谢绥云嘲讽一下:「你以为我会怕么?」 顾君辞笑道:「你当然是不会怕,可是在陛下面前,你父亲便是教子无方,他在朝中会受到皇帝怎样的惩处,你难道就不考虑么?」 谢绥云:「所以呢?」 顾君辞:「植树岗一次,我是他兰陵萧氏的救命恩人,今日一次,我是他萧渊的救命恩人,他总会卖我个人情,由他去劝说公主对你既往不咎,今日的事也就揭过不再提。」 谢绥云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这个人,温柔如水的眉眼,却有着如此复杂的心思,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然而眼下谢绥云的内心却是十分受用的,仅仅是因为顾君辞所做的一切竟是为了他。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然后道:「说起来我待你也算是以德报怨了吧,你也不必谢我,等着日后你封官加爵了,提携我一把就可以了。」 顾君辞虽然是如此说的,可他也是另有打算。 京兆谢氏肯定也算得上是名门士族,按道理来说,这藏璇玑图也该有他们的一份,如果跟谢绥云的关系过于恶劣的话,他就没有机会跟谢绥云回去还在长安的谢氏老宅,找他们府中藏的那份璇玑图。 谢绥云直勾勾的望着顾君辞,随后才敛眸,用力点头,算是应承下了顾君辞的提议。 日后封官加爵,一定要提携他一把了。 谢绥云原本是负气离开了琅琊的地界,可谢绥云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似乎并不是因为公主的那句话,而是因为顾君辞,他奋不顾身的挡在萧渊的面前,这才是让他盛怒的点。 可一想到顾君辞身上的伤,他便又折返了回来,却又生气自己会因为顾君辞而变得喜怒无常。 谢绥云望着眼前的顾君辞:「那你的伤,如何了?」 顾君辞侧首瞧了一眼:「嗯,托你的福,又裂开了。」 谢绥云:「兰陵萧氏与琅琊王氏的关系向来深厚,你的伤,只怕瞒不住萧渊,故而也就瞒不住王弗年。」 顾君辞掩唇轻咳:「我的伤,萧二公子一早就知道,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 谢绥云听到这句话,心中似乎有些不对劲,隐隐的升腾起一股怒意:「萧渊竟然也知道?呵,他竟然能瞒着琅琊王氏的人,有些难得啊。」 顾君辞长嘆一声走向自己的床铺:「我累了,伤口又疼,你赶紧回去睡吧。」 谢绥云望着他的背影,却没有离开,只是快步过去,率先躺上了顾君辞的床,惹得顾君辞一脸惊讶: 「你干嘛啊,两个大男人这样不像话,你赶紧给我出去。」 谢绥云躺上床后,便扯过被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闭上眼睛睡着:「我醉了,走不动,就在此处歇下了。」 顾君辞连忙过去,拽住了他的手想要将他拖起来,然而却牵动了肩上的伤,使得他无奈放手。 谢绥云雷打不动的枕着双手,心满意足的闭着眼睛:「你身上有伤,可别乱动,好好睡觉。」 顾君辞望着这个人实在是气不打一出来,可又顾忌着肩上的伤而不好动粗,只能任由谢绥云这无赖霸着他的床,而他,也只能抱着被子在桌上蜷了一宿。 第9章 009 身着圆领大右衽的顾君辞兀自繫着腰带,左肩处的松枝绣纹栩栩如生。 虽然左肩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好在萧渊送来的药有奇效,今日已经没有昨日那般疼的厉害了。 顾君辞整理衣衫后出了房门,正好遇上从房内换衣服出来的谢绥云,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却是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然后率先迈步离开院落,前往尚儒堂。 卢青玄伸着懒腰走到顾君辞身边,有些疑惑的看着谢绥云的背影:「他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君辞:「半夜。」 卢青玄侧首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顾君辞回望着他:「我伤口疼,睡不着,听见的。」 卢青玄应了一声,又想着昨日顾君辞跟他说的事,不由笑了笑,往他身边一靠,骄傲道:「我们一起去尚儒堂吧。」 顾君辞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卢青玄的意思,却还是应声跟着他的脚步走了出去。 然而今日的尚儒堂中似乎多了些许的变化,原本的课堂上拜访的书案都挪了位置不说,甚至还在一侧挂上了纱幔竹帘,这惹得其他的世家公子皆是一脸疑惑。 「顾兄,你来了。」迎面而来的许雁卿朝着顾君辞揖礼,笑着问候。 顾君辞看着堂中的变化,不由有些好奇,道:「怎么一日不见,这尚儒堂竟变了模样。」 许雁卿也望着那纱幔竹帘,随后才附和道:「我方才来时还吓了一跳,这样僻出一端来,还隔着竹帘,莫不是有女学生来?」 「许兄你说的没错,这是真的有女眷要来。」那位袁氏公子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这三人身边,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顾君辞侧首瞧着他:「袁公子又是哪里听来的。」 袁公子道:「自然是一早就打听了的,据说其中还有顾公子你护卫的公主呢。」 顾君辞微愣,视线也不自觉的朝着堂上的谢绥云望去,还有另一边的萧渊,唇边不自觉的攀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惹得许雁卿与袁公子皆是一脸疑惑: 「你笑什么。」
第13页 顾君辞笑着抱拳一礼:「佛曰不可说,说不得。」 顾君辞神秘兮兮的留下这一句,便朝着正堂内而去,倒是将卢青玄留给了那两个人,被他们逼问了。 不过顾君辞刚到步入正堂,便迎来两人的注视,萧渊的眼神敛去了清冷,多了几分问询的关怀。 而谢绥云则十分直白,似挑衅般的朝着萧渊望了去,然后再望上顾君辞。 顾君辞停下前进的步伐,视线不停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晃悠,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撞在了王弗年的身上,惊的顾君辞连忙回身,朝着他揖礼一拜。 王弗年回礼后,却是打量了顾君辞一番,最后视线落在了萧渊身上,然后才对顾君辞道:「顾公子应当小心一些才是。」 顾君辞轻咳一声:「是在下莽撞了。」 王弗年略微颔首后,便听见庭院中传来众人的惊唿声,尚儒堂中的一众世家公子皆朝庭院望去,三顶轿子一前一后停在了庭院中。 唯一一台八人抬的小轿是第一个进来的,撩开轿帘后顾君辞才惊讶的发现为首的竟然是公主司马倩,而另外两位姑娘中,其中一位顾君辞见过,那眉宇间的疏阔与明媚,一瞧便知道是兰陵萧氏的姑娘,萧舜华,另一位倒是十分陌生。 王弗年连忙前去相迎,顾君辞这才明白过来那竹帘纱幔遮的是谁了。 没想到这王家还能同意女眷前来尚儒堂中听学,也实在令人意外。 顾君辞回头瞧了一眼谢绥云,不由上前去坐在了他的身边,调侃道:「我说谢公子,眼下公主也来听学了,谢公子可要把握机会,在公主面前博回好感啊。」 谢绥云侧首睨着他,神色阴冷不变,根本不吭声,只是兀自拿起书本看着。 三名女眷这落了座,尚儒堂中的世家公子们便纷纷交头接耳,说的也不过就是怎么突然增设女眷的席位了,不过有的人就十分高兴,能与公主齐聚一堂听学,那也实在是满门荣耀。 想来是有公主坐镇,今日的学堂上倒是一派祥和,平日插科打诨的几位皆正襟危坐,想要博个好印象。 这鸿儒大家的王廷孝先生见着此番情形,自然也是明白的,故而在开课以后他便道:「在座的皆是众世家公子,将来或管家业,或入朝为官,所以我想到《论语》中,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老夫子是如何回答的,顾公子可知?」 突然被点名的顾君辞微愣,随后便起身正色道:「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王廷孝满意的点头,顾君辞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他是璇玑国的战神,可到底也是皇子,自幼时便熟读四书五经,兵法韬略,能背诵论语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顾君辞落座后,这王廷孝才继续道: 「孔夫子说,为君者要以庄严的一面面对群众,才能使百姓敬重君王,为君者若是以孝道教化民众,以慈爱之心对待民众,自然也就能使民尽忠,若君能知人善用,而又教化不能之人,则民自能规劝向善。虽然夫子所言提的是为君者,可在座的诸位将来也是要造福一方,若能明白孔夫子良言,将来辖下的百姓也就有了福气。」 王廷孝望着堂上的一众世家公子,不由问道:「顾公子,你虽为金吾卫,在宫中任职,可老夫也想问你一句,以你的才能,能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 顾君辞微愣,再次被点名的他莫名有些慌乱,他略略瞧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公子,尤其是萧渊后,才行礼后笑道:「我还没想好,眼下来说我已是自顾不暇,不过力所能及的,肯定是当仁不让的。」 王廷孝点头,又问:「谢公子呢,你想做些什么?」 谢绥云起身朝着他抱拳一礼:「做大将军,平叛乱,除敌寇,保江山永固。」 王廷孝点头:「谢公子忠君之心一片赤诚,实在可敬,那弗年呢?」 王弗年起身道:「弘扬我王氏的家训,以学传天下,不管是世家公子,还是寒门学子,皆能读书,方才不枉我琅琊王氏的传家之风。」 王廷孝十分满意,便又将视线落在了萧家的两位公子身上:「阿衍,阿渊,你们二位又有什么想法?」 萧衍揖礼道:「我萧氏一门自是忠君爱民的,我自然也会像父亲一样,急民之所急,护卫我兰陵百姓富足安康。」 萧渊神色肃然,朝着王廷孝深深揖礼拜后,才正色道:「先生,我只能说我的愿望是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安康,至于我要怎么做,此刻我却说不出来,但我坚信,若我能做,便一定能做到。」 顾君辞望着萧渊那幽深而坚定的双眸,不由心弦微动,他总觉得萧渊这样的情绪与模样,实在是熟悉的过分了,似乎在哪儿见过,尤其是方才那样的眼神,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在萧渊坐下后顾君辞立马回头端坐好,心口的跳动也逐渐平復下来,不过刚侧首就对上了谢绥云的双眸,唬的顾君辞后缩了一下:「你看什么。」 谢绥云:「我说过,你不许跟他走的近。」 顾君辞端坐了身姿没理他,他堂堂璇玑国战神,如今只能做公主身边的金吾卫,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可要是听命于人,他顾君辞还是做不到的。 谢绥云虽然帮过他,可事事要来命令他,顾君辞自然也就不会搭理。
第14页 好不容易挨到了两个时辰后,王廷孝与众世家公子别后便率先离开了,顾君辞也收拾好准备离开尚儒堂,却不料刚到廊下,便听见身后有人唤了一句顾公子留步。 顾君辞迴转身,瞧着白衣胜雪的王弗年朝着他走来,略施一礼后才道: 「不久后便是上巳节了,我琅琊的习俗中,除了祓除畔浴,还有祭祀宴饮,就在北苑后山的天一阁,顾公子届时应当不会有其他的事所耽误吧。」 顾君辞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望着王弗年回礼道:「王公子客气,只要公主不吩咐,在下就没有其他事耽误。」 王弗年似乎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顾君辞忽然想起了萧渊是提醒,他说王弗年已经知道了,让顾君辞好自为之。 难道说今日约定上巳节祓除畔浴是王弗年准备向顾君辞下手了? 顾君辞没有多想,转身便往庭院而去,不过刚走两步,便听得公主在身后急切道: 「渊表兄,你等等。」 顾君辞回首瞧着迈步下了台阶的公主,朝着庭院中的萧渊快步而来,萧渊驻足等候了半晌,直到公主近前后,他才揖礼一拜。 公主明媚笑道:「方才渊表兄的那番话,实在让倩儿铭感五内,我相信,渊表兄将来一定会成为国之栋樑的。」 萧渊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后退一步再次行礼后才道:「公主厚爱。」 萧渊的态度很是疏离,这不免让公主有些难看,而站在台阶上的萧舜华忙上前来守在公主身边,笑着道: 「公主,我渊兄向来是这样清冷的性子,还请公主勿怪。」 萧渊瞧见了一边的顾君辞,忙道:「顾兄在就好,我有些话要与你说,走吧。」 顾君辞有些疑惑的指了指自己,还没弄明白过来,就被萧渊擒住的手臂,拽着走出了北苑学堂。 第10章 010 迎面吹来的春风温柔和煦,层层叠叠的远山与天际相接,一眼能够望出很远。 顾君辞坐在亭中靠着柱子,双眸直勾勾的看着眺望远山的萧渊的背影,春风撩动着他的髮丝与裳摆,十分夺目。 终于,顾君辞忍不住了,启唇道:「我说萧二公子,你不是有话对我说么?我都饿了,要是没想好,吃了饭我来找你成么?」 萧渊略微垂首,似有所思,随后转身静静地望着顾君辞,神色认真:「顾兄,想必弗年表兄跟你说过了上巳节的宴请邀约了吧。」 顾君辞微愣,旋即点头:「说是在北苑后山的天一阁里,祓除畔浴后还有祭祀宴饮,如果公主没什么安排,让我也去。」 萧渊望着他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实不相瞒,弗年表兄问起时,我如实回答了顾公子左肩有伤,还是箭伤,故而弗年表兄才设下上巳节的宴饮。」 顾君辞凝望着萧渊的双眸,放下了踏在凳子上的腿,端坐了身姿:「什么意思?」 萧渊道:「弗年表兄已经认出了,你便是当夜闯了王氏大宅的黑衣人,想做个确认,并且……」 萧渊欲言又止,顾君辞自然能猜到王弗年是准备做什么。 他顾君辞不过是个金吾卫,又没有什么背景,眼下闯了王氏大宅,不仅偷听到了王氏父子的谈话,甚至还看过了密室里的一些往来信件,无论如何,顾君辞都是王氏的敌人。 琅琊王氏的背景深厚,又是皇亲国戚,他们想要处置他肯定是轻而易举,不过因为他是金吾卫,所以需要一个确切的证据而已。 只要王弗年能确定顾君辞肩上的伤,他就能找到理由让公主同意处置顾君辞。 顾君辞的神色凝重,他望向萧渊,试探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萧渊道:「不瞒家兄与表兄,是为忠,不瞒救命恩人,是为义,至于告诉你后,我会如何,我自会去面对,只是顾兄,丞相此人心思颇重,凡事小心。」 顾君辞望着萧渊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只觉得心中那根弦又被拨动,宛如投水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波浪,他道: 「我,我不是丞相的人,去大宅并不是为了探听什么秘密,我是……我是有自己的苦衷,总之我没有恶意。」 萧渊看着顾君辞的眼神逐渐柔和起来,唇角微扬:「我信你。」 顾君辞微愣,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开始颤抖起来。 萧渊继续道:「不知为何,你说的我都信,近来我总觉得顾公子十分熟悉,好似故人。」 好似故人…… 顾君辞也有这种感觉,然而他自幼长在璇玑国,从未来过这里,若非兄长用璇玑图算计他,让他落进这个时空里,他恐怕还不知道世间会有这样神奇的事,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与萧渊之间那莫名的熟悉之感才让他十分震惊,却又无从得知。 顾君辞敛起双眸躲开萧渊的眼睛,忙道:「那,那多谢萧二公子的信任。」 萧渊略略颔首:「我都称唿你做顾兄,你何故还唤的这样生疏。」 顾君辞愣了愣,随即笑道:「那我便高攀了,萧兄。」 萧渊点头应着,却见着谢绥云阴板着脸撩了裳摆上了台阶,来到亭中直视着萧渊,又将视线落在顾君辞的身上,语气十分不善: 「顾君辞,作为公主的金吾卫,如今公主也在北苑落脚,你竟然不思公主安危,却在这里与闲杂人等说话,实在是失职啊。」
第15页 「我这就去,」顾君辞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却又在台阶前停下脚步,侧首望着谢绥云,往他身边挪了挪,轻声道:「不过,谢公子向来都觉得我耽误了你与公主独处,怎么今日,却又把这样的机会拱手让给我呢。」 谢绥云脸色当即便阴郁了下去,别过脸不再看着他:「我只是看不惯你玩忽职守罢了。」 顾君辞扬唇一笑,转身朝着萧渊揖礼道:「萧兄,这公主对你似乎格外不同,不如,你也去看看公主。」 萧渊微愣,刚要开口,便听得谢绥云嗤笑一声,直勾勾的看着萧渊道: 「据说这萧二公子可是有婚约之人,未婚妻可是河东裴氏的姑娘,看来萧二公子也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啊。」 顾君辞闻言神色惊讶,不由望向萧渊。 萧渊神色未变,抬眸直视着谢绥云,朝着揖礼道:「我与裴氏姑娘有婚约这等小事,都被谢公子记挂在了心上,看来,谢公子对在下倒是十分关注啊。」 谢绥云冷哼一声:「你少得意了,他们觉得是你众世家公子的楷模,我可不觉得,咱们之间还有帐没算呢。」 萧渊面若冠玉,此刻面对谢绥云的挑衅,更是云淡风轻,眸中淡然更是让谢绥云的脸色阴郁到了极致,他潇洒抬手揖礼: 「在下便等着谢公子来算帐。」 萧渊迈步下了凉亭,与顾君辞颔首一礼后便离开瞭望月亭,回去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谢绥云直视着眼前的人,语气十分不善:「难道在你眼里,萧渊比公主还重要么?」 顾君辞望着谢绥云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没理,径直就朝着公主在北苑落脚的院落走去。 不过刚到庭院中,便瞧见了从公主房中出来的萧家姑娘,萧舜华。 黑髮如墨,发间点缀着的珠花衬得她愈发端庄秀丽,远远地见着顾君辞,便福了福身,刚要朝自己的厢房走去,便被顾君辞唤住了。 顾君辞轻咳着走近,瞧着舜华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萧舜华笑道温婉,熠熠双眸望着顾君辞再次福身一礼:「此前听闻恩公在植树岗救下父兄,昨日渊兄又得恩公捨身相助,此番恩德,该是我萧氏满门都要感谢的。」 顾君辞还未开口就被扣上了这样大的一顶帽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只道:「萧姑娘哪里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萧舜华道:「恩公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顾君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踌躇着片刻才点头应下:「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这萧二公子,是真的与河东裴氏的姑娘有婚约在身?」 萧舜华不明就里,却还是应道:「却有婚约在身,只不过……」 「原来是真的。」顾君辞喃喃,视线也不自觉的瞟向了公主所居住的厢房。 他原以为这公主中意萧渊,将来这萧渊会成为皇帝的乘龙快婿,所以他才会以救下萧渊为藉口,跟谢绥云套近乎,想要在日后得到谢氏那一门所藏的璇玑图。 如今看来,谢氏的那份璇玑图他怕是得另作打算了,不过兰陵萧氏的璇玑图他倒是可以谋划一下。 萧舜华瞧着顾君辞担忧的眼神,瞬间便明白过来,不由安抚道:「原来恩公是在担心公主。」 顾君辞愣了愣:「什么?」 萧舜华望向公主的厢房,笑着道:「恩公放心吧,公主不会受到伤害的,渊兄虽有婚约在身,可与他有婚约的姑娘,在年前已经……」 顾君辞直视着她:「已经怎么了?」 萧舜华嘆息一声,神色间也多了几分悲戚,她颔首苦笑,道:「父亲当初在长安为官时,与裴家的叔父交好,所以就连我与那位姑娘的名字,都是出自一处,因此,父亲与裴家叔父便为渊兄订下了婚事,原本订的是明年成婚的,岂料裴家姑娘身染恶疾,去年病故了,可惜,她可是位才情出众的女子,若她在,此番听学,她自然也会来的。」 顾君辞听着萧舜华低声讲述着萧渊未婚妻的身世,竟然不自觉的从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悲戚,喉头略紧,只得缓了缓心绪后才道: 「原来如此。」 萧舜华点点头:「因着自幼便长在一处,感情也算好,只不过……所以,虽然他有婚约在身,眼下却也跟没有一样,只要公主不介意,我想渊兄他应该不会拒绝。」 顾君辞应了一声,笑着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萧姑娘。」 萧舜华颔首浅笑,与顾君辞再次福了福身后,便转身回去了自己的厢房。 顾君辞叉腰看着公主的厢房,脑海中大约将此事盘算了一遍后,这才上前去,站在门前道:「卑职求见公主。」 听到是顾君辞的声音,原本已经在拆卸钗环的公主立马便走了出来,可瞧着门前只有顾君辞一人的时候,脸上洋溢的笑容便立即淡了下去: 「怎么只有你一人啊,放心吧,此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且去休息吧。」 顾君辞将公主那期许到失落的视线尽收眼底,心中自然明白公主真正想见的是谁,不由笑道:「公主,那卑职真的走了。」 公主没有理会,顾君辞便揖礼一拜,刚转身便听到身后道:「站住。」 顾君辞颔首一笑,转身望着她。 公主似乎有些紧张,扯着腰间的佩饰,许久才问道:「渊表兄单独找你出去,是说什么?」
第16页 顾君辞回想着此前望月亭中与萧渊的那番话,然后支支吾吾道:「哦,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一些上巳节,在天一阁的祭祀宴饮的事。」 公主试探道:「就这些?他有没有问,本……本宫?」 顾君辞微愣,可瞧着公主充满期许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心软,想着萧舜华说过他的未婚妻子已经不在了,便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便道: 「哦,说了,他说让我好生的保护公主。」 听到这话,公主原本期许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羞涩,脸颊微红,旋即扬唇一笑:「那,那你可不许偷懒,要保护好本宫。」 顾君辞松了口气,这才抱拳一礼:「喏。」 第11章 011 夜晚的风吹动着耳畔的树叶飒飒作响。 顾君辞置身黑暗之中,漫无目的的在黑暗中穿行,他焦急的,仓皇的摸索着,却始终找不到尽头。 「顾君辞,去死吧!」 勐然间,利刃穿胸而过,锋利的剑刃被血染红,顾君辞垂首看着剑刃,缓缓迴转头,见着兄长手握长剑,唇边得逞的笑意中藏着阴鸷。 他还未开口,兄长便抽剑离去,惊的顾君辞满头大汗的从床上醒过来,伸手去摸摸胸前被刺的地方后才放下心来。 没有伤,也不痛,原来是场梦…… 顾君辞这才松了口气,轻拂额上汗珠,然后下床借着月光摸着桌上的水壶,昂首将壶里的水喝的干干净净。 他仔细的回想着方才的梦,脱力的坐在凳子上,喃喃道:「也不知那边怎么样了,阿兄是否得逞,父皇与母后可还安康。」 顾君辞双手掩面,实在不敢去想在璇玑国发生的一切。 他来这个陌生的时空已经快半年了,他迷惘过,失措过,唯有在得知集齐璇玑图后便能逆转时空回到璇玑国后,才静下心来打算。 他不能再等了,琅琊王氏所藏的璇玑图他一定要得到。 虽然在他夜闯王氏大宅过后,大宅内的巡视会愈发严格,可他也不能坐以待毙等上巳节的时候,由王弗年来对付他,他必须要先下手。 顾君辞打定了主意后,便立马换了衣裳,直奔王氏大宅而去。 晚风在顾君辞的耳畔略过,他身着黑衣将自己隐匿在夜色之中,手持长剑伏身在房顶上,小心翼翼的打探着大宅内的情况。 似乎从上一次顾君辞夜探过王氏大宅后,这府中的戒备便森严了不少,巡视的僕役们也十分警觉。 顾君辞趴在房顶上眉头紧蹙,寻着合适的时机后,便跃身下到院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书房推门而入,躲过僕役的巡视。 屋外是僕役们的脚步声,越发的靠近,最后停下来。 有人道:「怎么了?」 「好像刚刚看到有人进来了。」 「不会吧,这可比平日多了一倍的人手呢。」 「兴许是我眼花了,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顾君辞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蹑手蹑脚的朝着上一次摸索过的烛台机关而去。 书架缓缓移动开来,暗门赫然出现在了顾君辞的眼前,只不过他刚往前两步,屋内便忽然亮起了灯,惊的顾君辞立马驻足,迴转身看着伸手手持弓箭的僕役们。 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则是王弗年,还有…… 萧衍。 「顾公子这是做什么,我琅琊王氏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顾公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寻呢?」王弗年负手上前,眸中透着危险的讯号。 顾君辞迴转身看着这些人,不由一笑:「王公子与萧大公子,这是早有准备啊。」 王弗年停在顾君辞面前,含笑望着他:「阿渊那个人啊,就是太过耿直了些,他不会瞒我们,自然,也就不会瞒你,我们预备在上巳节对你动手,想必他也会向你提醒,如此,你便不会坐以待毙,就会提前下手,早不过今夜,迟不过明晚。」 顾君辞的视线一直在他身后的那些搭弓上箭的僕役们身上,随即轻笑:「所以你们是利用萧二公子,来激我。」 王弗年点头:「没错,顾公子,我念你是公主的护卫,只要你从实招来,我可以向公主求情,饶你一命。」 顾君辞唇角微扬:「你觉得你这些人就能困住我?」 王弗年颔首浅笑:「顾公子你怎么不明白呢,你在我琅琊听学,咱们好歹也有同窗之谊,我愿意饶你一命,所以才会问你,你在为丞相找些什么?」 顾君辞站直身躯,手中握着长剑正色道:「我说过,我不是丞相的人,我所寻之物,与他无关。」 王弗年脸上的笑意微凝,旋即道:「既是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不过一个金吾卫,公主自然也不会在乎的。」 顾君辞握紧手中长剑,只见萧衍抬手一挥,那些待发的箭矢便朝着他射了过来,顾君辞抽剑挡开那些箭矢,使得他节节后退。 顾君辞眼疾手快,跃身而起落在王弗年面前,横剑在他脖颈上,威胁道:「都住手。」 霎时间,那纷飞的箭矢便都停了下来,书架上,墙壁上,四处都是。 顾君辞挟持着王弗年道:「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丞相的人,我所寻之物跟他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们不信我,我只要拿到我的东西,今夜我可以立马就走,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第17页 萧衍冷笑道:「顾公子说笑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不是么?」 顾君辞:「是么?如今王公子在我手上,大不了,他陪我一起死。」 说着话,顾君辞的剑又往里横了些,萧衍立马大唿住手,与此同时,还有被大力推开的门,白衣胜雪的萧渊站在门口,晚风撩起了他的髮丝裳摆,衬的他冷峻的面容愈发的阴郁。 「阿渊,快救弗年。」萧衍望着迈步进来的萧渊,连忙指着顾君辞吩咐道。 萧渊看着挟持了王弗年的顾君辞,立时抽剑出鞘,却又在接近顾君辞的时候转身过来直指着萧衍:「阿兄,我不能让你伤害他,你们利用我将他引来,我就不得不救他了。」 顾君辞挟持着王弗年,视线不由停留在萧渊的身上,那颀长挺拔的身姿,尤其是那番话,听得他心里略微有些动容。 萧衍眉头一蹙,指着他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萧渊略微侧首望着顾君辞一眼,认真道:「我知道,可我信他,他绝不是丞相的人,绝不会对我们不利。」 王弗年冷哼一声:「萧渊!你可知道若是今夜放过他,我们两家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萧渊敛眸沉思后才道:「我说了我信他,他所寻的东西,对于我们两家均无害处。」 顾君辞微愣,只觉得心中的某处地方被萧渊的这句话击中了似得。 他看着屋中的情形,还有被自己挟持了的王弗年,忽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虽然他的确不是谢丞相党派的人,可他毕竟跟谢绥云一起的,被他们怀疑,自然也就无可厚非。 顾君辞嘆息着放开王弗年,收剑入鞘,王家的僕役们见势便要围上来,却不料萧渊却挺身而上,挡在了顾君辞的面前。 「阿渊!过来!」萧衍厉声喝道。 萧渊不动如山,坚定道:「既然他是因为我,今夜才会来此,那我就得保他不受伤害。」 顾君辞伸手搭上萧渊的肩头,轻声道:「无妨,此事的确是我不对。」 萧渊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原想说些什么,却见着顾君辞上前一步朝着王弗年抱拳揖礼道: 「擅闯大宅的确是我不对,这一切与萧二公子无关,所有的事,我都能解释清楚。」 王弗年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瞧不懂此时的情况,就连萧衍也有些不解。 顾君辞神色认真,他道:「王公子,我的确不是谢丞相那个党派的人,我来你们府上所寻的,也绝不是什么置两家于死地的证据,而是找一张图,一张,被众世家分别收藏的图,这张图对我来说关系重大,我一定要得到它。」 王弗年直视着顾君辞的双眸,坚定的让他都忍不住动摇。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顾君辞的确没有撒谎的必要,可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图? 王弗年不由疑惑道:「不知顾公子,要的什么图。」 顾君辞略微有些顾忌,王弗年便立即挥手,这屋内的僕役们便立即有序的离开了书房,并且关上了门。 萧衍走近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顾君辞侧首瞧了一眼依旧站在自己身边的萧渊,莫名觉得十分踏实,便也没有顾忌了,认真道: 「我要的,是璇玑图。」 「璇玑图?」萧衍与王弗年异口同声,皆是一脸茫然。 顾君辞道:「没错,就是璇玑图,据说这张图一共九份,分别藏于各大世家中,为的是相互制约,相互牵制,因为这九张璇玑图一旦合为一张,便能逆转星河,使得时光倒流,你们琅琊王氏,被称作众世家之首,想必一定会藏有这张图,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 萧渊认真的听着顾君辞的话,神色有些异样,却又转瞬即逝,直视了半晌,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将想问的话问出口。 反倒是王弗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能逆转星河,使得时光倒流的璇玑图?我怎么没有听说有这样的一张图。」 顾君辞的神情也格外认真:「我没有说话,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夜闯大宅,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萧衍不由颔首嗤笑一声:「顾公子,即便是想要脱身,也没必要找这样拙劣,一拆即穿的藉口,在下不才,曾经在市井茶楼中,听过说书的先生说过这璇玑图,不过是那些寒门学子写出来博人眼球的故事,赚些餬口的银子罢了,没想到顾公子如此当真,还来煳弄我们?」 顾君辞有些不解:「寒门学子写出来的故事,呵,萧大公子是指我在说谎?」 第12章 012 萧衍直视着眼前的顾君辞,脸上嘲讽的笑意愈发的明显了,他道:「我可没说顾公子说谎,只说你的藉口过于拙劣罢了,你大可以上街上去问问这璇玑图的事,也只有顾公子你,才会信以为真,用这个做藉口。」 顾君辞有些疑惑,瞧着王氏打开的暗门后,也顾不得许多,径直走进了暗房。 数个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类的画卷,顾君辞一幅幅找了过去,王弗年与萧渊他们便站在门口,看着顾君辞找。 王弗年道:「我已过及冠之年,家中大小事务也都逐渐由我接手,至于顾公子说的璇玑图,我琅琊王氏的确不曾有,不过是市井煳弄人的故事罢了,顾公子,莫要当真了才好。」 顾君辞找了一圈出来,的确不曾见到什么璇玑图。
第18页 眼下又听到王弗年他们这样说,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没有站住脚,顾君辞身形微颤,随后才望着王弗年他们道:「当真……没有璇玑图?」 王弗年长嘆一声:「当真,没有。」 顾君辞双膝微软,浑身无力的靠在了书架上,捂住了脸隐隐的啜泣起来。 王弗年神情疑惑,就连萧渊也是不知该如何上前安慰。 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后,顾君辞就是靠着能够找到璇玑图回到璇玑国,为自己手底下的将士报仇这个信念,才一直坚持着。 可如今他们却告诉他璇玑图不过是市井流传的故事,世上根本没有璇玑图这种东西。 那样一来,不就是击碎了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新年么? 没有璇玑图,他便回不来家,便报不了仇…… 那份悲戚如潮水般席捲而来,将顾君辞紧紧地包裹着,密密匝匝,一丝缝隙都不曾留下。 萧渊静静地望着顾君辞,随后才走近他,轻声的试探道:「你为何,一定要那璇玑图。」 顾君辞哽咽着,放下双手时,已是泪流满面,眼中悲戚与绝望交织,他道:「若我说,我非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你们是不是会说我是疯子。」 萧渊摇摇头:「你说的,我都信。」 王弗年一脸深沉,他实在无法做到萧渊那样对一个相识不久的人,深信不疑。 顾君辞看着眼前的三人,一抹脸上的泪痕站直了身躯,认真道:「事到如今,我不怕你们说我疯了,我本是璇玑国的皇子,平定南境战事归朝途中,中了我兄长的埋伏,他便是用的璇玑图,让我来到了这个地方,初遇你们那日,便是我来此第一天。」 萧渊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久久不能平復,他伸手握住顾君辞的手腕,直视着他道:「璇玑国?你是璇玑国的皇子,顾君辞?」 顾君辞不解的回望着他:「是,你也觉得很荒唐,是不是?」 萧渊立马松了手,有些慌张的转身出了密室,离开了书房。 顾君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自嘲一笑,继续道:「无论你们信不信,这就是事实,我要璇玑图,只是为了回家,为了给我的兄弟们报仇,只不过……」 王弗年被顾君辞的这番话震得久久不能回神,许久后他才道:「若顾公子说的没错,那此事,倒真的是误会一场了。」 顾君辞再次朝着王弗年他们揖礼拜道:「给你们带来了麻烦,终究是我不对。」 王弗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既是误会,说清楚了就是,至于你来自璇玑国这件事……你既然这么说,我们便这么信了,如今天色已晚,不妨留在大宅,明日一早再上北苑吧。」 顾君辞揖礼后,便与他们一道出了书房,在王家随从的带领下,前往客房。 萧衍望着顾君辞的背影,不由道:「难道弗年信了他的话?」 王弗年神色凝重:「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此事终究过于荒唐了,璇玑国,呵,这世上哪有什么璇玑国,但是今夜的确失算了,不曾想阿渊竟然会如此信他,就算是信阿渊吧,顾君辞的事既然对我们没有威胁,便暂且搁置。」 萧衍:「难道不怕……」 王弗年唇角微扬:「不用担心,此刻还在我们琅琊王氏的地界,明日我会差人去查这顾君辞究竟是什么来歷。」 萧衍点点头:「以防万一最好,一旦有证据……」 王弗年与萧衍相视一眼,旋即吩咐人来收拾书房,随后才去王廷儒所居住的院子里向他汇报今夜的情况。 春夜里的鸟鸣,总是格外悦耳,仿佛带来了生机,却也衬托的春夜寂静无比。 顾君辞的房门被轻叩响,只是半晌没人回应,吱呀一声推开门后,酒气扑面而来,萧渊不由抬首挡了挡鼻息,随后才借着月光瞧见屋内已经倒了几个酒埕了。 萧渊站在门前,忙迈步进屋,却在卧房的门前被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下,萧渊慌张的迴转身,瞧着那靠门框而坐的顾君辞,连忙掏出了火摺子,点燃了屋内的烛火。 烛光下的顾君辞神色落寞,他醉态明显,倚在门框上,抬眸看向萧渊时,眼中含着泪,却又在眼泪滚落的瞬间抬手将它拭去。 萧渊眸色幽深,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君辞自嘲一笑:「你来做什么,难道你是来告诉我,我是个疯子,来嘲笑我的?」 萧渊静静地站在顾君辞的面前,没靠近,亦不曾后退,许久后才道:「难道,因为璇玑图是假的,你回不去了,你就该如此颓丧了么?」 顾君辞冷笑着:「你知道什么?我想要替我的兄弟们报仇,可我若是一直待在这里,又怎么能为他们报仇!」 萧渊:「所以,你将自己喝醉了就能回去了么?」 顾君辞抬眸望着萧渊,逆着烛火站的他看不清他是什么神情,可顾君辞却感受到了他语气中浓浓的讽刺。 他起身站在萧渊的面前,质问道:「关你什么事。」 萧渊:「自然是不关我的事,我也不屑与你这样遇事就颓丧的人为伍,若酒真能解百忧,那这世上何来苦命人,言尽于此,万事随你。」 萧渊转身便要往外走,却被顾君辞一把拽住了手臂,将他留下,顾君辞直视着他的侧脸,轻声道:
第19页 「谢谢你。」 萧渊微怔,略微侧首看着顾君辞,眼中温柔一闪而过,旋即别过脸,敛眸轻声道:「一切皆是机缘,既然世上无璇玑图,那么或许还有其他机会回去。」 顾君辞直视着萧渊的侧脸,直到萧渊撇开他的手,离开卧房,他才望着跳动的烛火,陷入沉思。 只因为得知世上没有璇玑图便如此颓丧,实在不应该。 不过在顾君辞的心里,他一直很想回到璇玑国中,替那些冤死的将士报仇。 所以他在得知有璇玑图这样可以逆转星河的物什时,他才不会去考虑这其中的真假。 想来,当初他在问那说书先生关于璇玑图的事时,那先生或许误会了顾君辞问的不是书中的剧情,所以才让顾君辞笃信世间有璇玑图。 醉酒的顾君辞跌坐在桌边,抬手斟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却因脱力而趴在了桌上,晕厥了过去。 然而等着顾君辞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乏力,喉间干涩,脑子也昏沉沉的,他睁眼看着周围的情形,还在王氏大宅内的客房里。 顾君辞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此时瞧见房门被推开,一袭蓝衣的萧渊站在门口,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我这是怎么了?」顾君辞看着萧渊走近,不由疑惑的问道。 萧渊将药碗搁在床边的小几上,轻声道:「你醉酒后又受了风,已经昏睡两日了,把药喝了。」 顾君辞抬眸看着萧渊,端起小几上的碗,嗅着苦味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后,才咳嗽两声:「是嘛,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谢谢你的照顾。」 萧渊站在床前直视着他道:「今日北苑休沐一日,我才来的,此前是丫鬟照顾。」 顾君辞依旧道了声谢谢,不过刚想下床,便被萧渊拦住了: 「喝了药就休息一下。」 顾君辞摇摇头:「睡了两日,实在不能再睡了,起来走走兴许会好一些。」 听到顾君辞如此说,萧渊自然也没有拦着的道理,在顾君辞起身时搭了把手,不过他刚刚穿上外衣,便听见这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过抬眸的瞬间,便瞧见卢青玄如风般窜进了屋内,朝着顾君辞便跑来了: 「顾兄顾兄,你怎么还病了啊,眼下有没有好些啊。」 卢青玄拽着顾君辞的手臂焦急的询问着,见着顾君辞虚弱的笑着,他才瞧见旁边站着的萧渊,连忙松开顾君辞,朝着萧渊行礼: 「原来萧二公子也在啊。」 萧渊回礼,却不想在抬首的瞬间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谢绥云。 谢绥云阴着脸,负手站在门口,也不进屋,只是嘲讽道:「顾公子还真是厉害,不是受伤,就是受风寒,平日与我交手,不是厉害的很么?怎么身体这样弱。」 第13章 013 谢绥云阴着一张脸,语气中也带着嘲讽。 顾君辞此刻虚弱的紧,实在没心思与他斗嘴,谢绥云瞧着一边的萧渊,这才迈步进屋,将藏在身后的纸包放在了桌上,道: 「药苦的话便吃些蜜饯,卢青玄非要买这东西,买了又不自己拿。」 顾君辞瞧着谢绥云那别别扭扭的样子,分明是来探病的,却又做出这样让人讨厌的姿态来,实在让顾君辞不知是不是该笑。 谢绥云走近,视线落在萧渊的身上:「这两日倒是多谢萧二公子照顾他了,眼下我们来了,萧二公子该去歇歇才是。」 一旁的顾君辞听见这话,也不由望向萧渊:「你不是说,今日休沐才来的嘛。」 萧渊神色如常:「嗯,的确是今日休沐才来的。」 谢绥云上前一步扶过顾君辞,挡住两人的视线,冷声道:「既是病了,就该躺着休息才是,起来做什么。」 顾君辞刚要解释想要出去走走,结果谢绥云二话不说就扶着顾君辞,将他按在了床上,强势的盖上了被子,掖好被角: 「用了药便好好歇着,这样才能早日康復,回去北苑保护公主。」 顾君辞还要张嘴说什么,谢绥云索性伸手挡住了顾君辞的眼睛,命令道: 「赶紧睡着,本公子在这里守着,断不叫人打扰你就是了。」 若是顾君辞此刻浑身乏力,反抗不了,他倒是真想将谢绥云掀翻在地,趁着他病了就这么欺负他,实在可恶的紧。 萧渊瞧着眼下的情形,略略敛眸,朝着卢青玄与顾君辞揖礼后道:「既是如此,那我先行离开。」 卢青玄连忙回礼,还没开口呢,就听见谢绥云道: 「还是别来了,当心顾君辞的病气过给你,也省得萧大公子操心你。」 萧渊还是揖礼一拜,随后才迈步离开顾君辞的房间。 待得萧渊离开,谢绥云才挪开挡住顾君辞眼睛的手,瞧着他冷漠的神情,连忙起身去将桌上的纸包拿过来打开,取出蜜饯递到顾君辞嘴边: 「用过药,嘴里苦,吃一颗。」 顾君辞没有理他,只是望着他道:「谢绥云,我还得谢萧二公子呢,你这……」谢绥云:「兰陵萧氏那条船你不登也罢,我京兆谢氏,一样能扶持你。」 顾君辞:「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从没想过要搭上他们兰陵萧氏。」 谢绥云起身背对着顾君辞,冷哼一声道:「总之,兰陵萧氏不值得,一群伪君子而已。」 顾君辞:「你这是偏见。」
第20页 谢绥云:「随你,我言尽于此。」 也不等顾君辞再说什么,谢绥云便迈步离开了,倒是站在旁边的卢青玄嘆息一声,望着顾君辞道:「其实,这也不怪谢绥云。」 顾君辞望着他,心中升起几分疑惑:「怎么回事?」 卢青玄在顾君辞身边撩了裳摆坐下后,伸手抓了蜜饯塞进嘴里,略想了想才道:「还不是那位萧大公子,人前人后,说萧二公子鬼迷心窍,还说你借着救了萧二公子这个理由,就想攀上兰陵萧氏的高枝。」 顾君辞微愣,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索性躺好什么也不说了。 卢青玄侧首看着顾君辞,许久才道:「其实这蜜饯,不是我要买的。」 顾君辞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最怕他的那一个,怎么可能指使他拿东西呢。」 卢青玄扬唇灿烂的笑着:「还是顾兄了解我,不过说起来,顾兄,你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大宅里,还受寒病了呢,难道说,你是来……」 顾君辞对上卢青玄那探究的眼神,不由嘆息一声,然后点点头。 卢青玄有些吃惊:「那找到了么?」 顾君辞摇头:「没找到,甚至还被抓住了,不过,世上当真没有璇玑图么?」 卢青玄跟着蹙眉沉思,随后才道:「应当是没有的,这世上是有什么东西是不被惦记的呢,若是真有璇玑图的话,那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早就想法设法得到了,况且皇权在上,众世家势力再大,也不能大过皇权吧,陛下肯定也不会容忍这种东西的出现。」 顾君辞嘆息着,这一病,倒是让此前那份混乱清晰了不少:「那你说,我还能回去么?」 卢青玄想了想,连忙点头坚定道:「我想一定可以的,这世上的事有因必有果,你的突然出现,必定不止是因为你兄长有璇玑图的缘故,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呢?」 顾君辞与卢青玄相视一眼,不由道:「你的意思是,我出现这里,是有别的原因,而不是因为璇玑图?」 卢青玄抿唇沉思,随后才嘿嘿笑着:「我也就说说而已,你别往心里去啊,但是我相信,既然你能过来我们这边,也就能再回去,所以,不要气馁。」 顾君辞望向笑着的卢青玄,顿时心情大好,不由打趣道:「我说卢兄啊,你这小小年纪,倒是很有道缘啊。」 听到顾君辞这么说,卢青玄装腔作势的双手合十道:「无量天尊,嘿嘿嘿嘿……」 卢青玄这没心没肺的一笑,倒是惹得顾君辞也心情大好,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等笑完了,卢青玄还是会有些担忧的看着顾君辞,试探道:「既然眼下回不去你的故乡,做金吾卫总不是长久之计啊,不如这样,我求求我父亲,让他在朝中为你谋个官职,这样一来有晋升的机会,也不用屈居人下。」 顾君辞双臂枕着脑袋,略略沉思了片刻后才认真道:「是啊,我堂堂一个皇子,总不能一直屈居人下,此前是别无他法,需要安身立命,此后还不知道何时能够回去,是该为自己打算了一下了。」 卢青玄道:「顾兄,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顾君辞望着卢青玄,用力的点头应着。 不过,说道为自己打算,顾君辞莫名的回想起萧渊来,若非萧渊当夜的劝说,顾君辞只怕还在为自己回不去璇玑国而自暴自弃。 萧渊…… 顾君辞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将他的这份人情也记在了心里。 等着身体稍微好些了,顾君辞还是回到了北苑中,毕竟公主在北苑,他又是得了公主的吩咐来听学的,自然是不能坏了规矩。 况且在王氏大宅中住着,顾君辞总是有些不自在。 萧渊在北苑所居的院落门前,顾君辞负手垂首来回踱步,和煦的春风撩起髮丝裳摆,直到有人在他面前停下,顾君辞才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眼前的人。 萧渊的神色有些惊讶,似乎没想过顾君辞会来这里等他一般,忙朝着他揖礼:「顾兄身体可好些了?」 顾君辞用力的点头,抿唇望着萧渊沉吟半晌后才道:「我是来……我是来道谢的。」 萧渊微愣,想着当夜在王氏大宅的事,旋即颔首道:「你谢过了。」 顾君辞摇头:「不是,不是那晚,是后来你照顾我,特来道谢。」 萧渊对上顾君辞的双眸,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被顾君辞恰到好处的捕捉道,萧渊若无其事道:「无妨,你还救过我不是嘛,我们只要谢,只怕是谢不完的。」 顾君辞扬唇一笑,眉眼明媚,宛若暖人心脾的日光,他小心翼翼的从身后那处一方锦盒递到萧渊的面前。 萧渊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顾君辞:「空着手来说谢谢多失礼,我想着,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应当是文武兼备的,虽未见你佩剑,可还是想送你这剑穗,可以不用,但不能扔了。」 顾君辞说的霸道,明明是来道谢送礼的,可此刻一番话出来,倒是非要萧渊收下不可了。 萧渊接过锦盒打开,少女用心做的剑穗十分精緻,应该不是路边小摊上随便买的。 顾君辞忙解释道:「我可是不会做这些的人,所以这是买的,不许介意。」 萧渊的视线依旧落在锦盒内的剑穗上,心口略微有些动容,然而他的脸上却很好的掩藏着情绪,只是收了锦盒朝着顾君辞揖礼答道:
第21页 「我很喜欢,一定会珍惜的。」 见着萧渊如此郑重的承诺,顾君辞这才满意的笑着,随后却因受了风而咳嗽不止。 萧渊略嘆息一声,随即便带着顾君辞进去了自己的房间。 顾君辞在窗边的榻上坐下,说起来上次因伤躲进来过,这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进萧渊的住所呢。 萧渊为他斟上热茶:「既然还未完全康復,怎么不修养好了再上山来。」 顾君辞忙摇摇头:「不了,毕竟因为我闹得他们有些不安宁,所以还是上山来,在这里更自在些。」 萧渊略微颔首:「此后有什么打算?」 顾君辞端起了茶杯轻抿一口后,略想了想道:「眼下是想先修养好身体,等着听学结束后,回去洛阳再做打算。」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半晌,又敛了眼眸,似试探又似提议道:「不如来兰陵吧,你是我萧家的恩人,必定会保你一生安稳无虞。」 顾君辞深思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想想,若我实在走投无路,便来找你。」 萧渊点头应着,这才算放心了不少。 第14章 014 阳春三月,恰逢上巳节,和煦的春风伴着温暖的日头,使得人昏昏欲睡。 用过早膳后的一众世家公子,便是在北苑是后山处曲水流觞,尤其是用过午膳之后,更是为了祓除畔浴的习俗,结伴到了王氏的建造的浴兰汤泉泡着温泉。 山腹中的汤泉一眼可以望见天,温泉水从山壁中接出的水管中流进泉水中,水汽氤氲,使得这泡在泉水中的公子们眼中似乎都多了不少水汽,十分水灵。 萧渊靠在全边,温水浸泡至胸口,湿发散在水中,此刻正在闭目养神。 直到听见其他人一阵惊唿,他才睁开眼,回过头顺着那些人的视线望过去。 一身素白衣裳的顾君辞缓缓而来,头髮散在身后,行走间撩起了髮丝,竟然衬的他有几分惊艷绝尘,眼波流转间,更是透着那种清冽的俊美。 顾君辞停在汤泉边上,瞧着那些人惊讶的神情,不由低头看了看,随后道:「我也在受邀之列。」 萧渊连忙收回视线,往旁边挪了挪,顾君辞颔首一笑,这才除了衣衫下水,泡在了萧渊的身边。 萧渊侧首道:「这刚刚痊癒,能受得住么?」 顾君辞的笑容明媚:「嗯,这是汤泉,又不冷。」 萧渊应了声,不过刚刚颔首,便听见卢青玄惊讶的声音响起:「顾兄,你的肩……」 顾君辞应声垂首,视线正好落在自己的右肩,翱翔的红色凤鸟便从他的右肩开始逐渐显现,华丽的凤尾一直蔓延到他白净的后背上,这样的奇景使得众人都不由的惊嘆出声。 鲜红似血的凤鸟,在水汽的氤氲下竟然栩栩如生,好似转瞬便能从他的肩头飞入九天。 萧渊的视线自然也被这样的奇景吸引了过去,眼神中的震惊与惊艷。 卢青玄连忙挪到顾君辞的身边,仔细的瞧着他肩头的那只凤鸟,十分新奇:「顾兄,这凤鸟,是你纹的?」 顾君辞伸手蹭蹭凤鸟头顶的翎,笑着道:「我母亲说,我自出生时便有这胎记,时有时无,就连乳母都不知是何故,后来才发现,这胎记是遇热才会显现,十分神奇。」 卢青玄听得一愣一愣的,却又显得格外羡慕。 不过片刻,这顾君辞身边便围满了人,为的就是一睹他那遇热便会显现的红色凤鸟胎记。 唯有萧渊一动不动的留在远处,双眸紧锁着波动的水面,心里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总之十分不满意。 「在瞧什么呢。」 蓦地,谢绥云的声音在泉边响起,颀长的身姿,素白的衣裳藏不住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他在哪里瞧了半晌,尤其是那群人的视线一直在顾君辞身上转悠,他心中便升腾起了无名怒火,就连语气都十分不善。 这一众公子瞧着谢绥云那冷眸怒容,便相继散去,顾君辞白净的后背便落入了谢绥云的眼中,那鲜红似血的凤尾,格外引人瞩目。 谢绥云进到温泉中,朝着顾君辞靠近,使得顾君辞不由后退,不解的看着他: 「你做什么?」 谢绥云勾唇浅笑:「我也想仔细看看这胎记,当真是十分诱人。」 顾君辞噗通一下便将自己沉进了水底,只露个脑袋出来:「你离我远些。」 谢绥云往前迈进:「我不呢?」 顾君辞往旁边挪着,却不想腰上突然出现一只手,将自己带到了旁边。 萧渊冷眸对上谢绥云的模样,认真道:「此处不是谢公子你闹事的地方。」 谢绥云望向萧渊,原本戏嚯的视线中平添了几分危险,他停在顾君辞身边,似挑衅般道:「怎么,萧二公子想在此教训我么?我可记得上次是某个人替你挨了我一掌呢,萧二公子莫不是忘了?」 而另一边的卢青玄与许雁卿他们四目相对,随后都往旁边挪了挪,完全不敢往这边靠,生怕谢绥云那个火爆的脾气一爆发,会不管不顾的跟萧渊在温泉中大打出手。 而夹在两人中间的顾君辞抿唇待着,根本不敢说话。 萧渊侧首对上谢绥云的双眸,唇边带着几分笑意:「顾公子深明大义,不叫你做错事,并非是我怕了你。」 谢绥云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兇恶,他冷哼一声:「呵,萧二公子可真是会找藉口,不如,咱们再较量较量。」
第22页 萧渊却不以为意,只是端了自己的身躯道:「此处有旁人在,若是伤着他们便是不好的,谢公子好歹是世家公子,可什么事都以拳脚来解决,不过是莽夫行为。」 谢绥云气急,忙从水里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好了,别说了。」顾君辞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忙起身挡在了两个人中间:「都少说一句,这么多人呢,丢不丢人。」 谢绥云冷哼一声,转身再次没身在水中。 顾君辞略作嘆息,从水里站了起来:「你们慢慢泡着吧,我好了。」 萧渊看着顾君辞这起身离开的背影,忙将他拉住,轻声道:「既是祓除畔浴,就不该如此敷衍,方才是在下失礼了。」 说话间的萧渊朝着顾君辞揖礼一拜不说,更朝着谢绥云一礼,谢绥云虽然不愿意与萧渊和解,可眼下却也只能朝着萧渊回礼,过后才道: 「这水温正合适,你若是再站着,只怕这冷热交替,你又得下不来床了。」 顾君辞瞪了他一眼,旋即回到原来的地方,将自己浸在水中,谁都不看,谁也不理。 直到申时过后,为了赶上晚上在天一阁中的上巳节祭祀后的宴饮,一众世家公子也就早早的离开了浴兰汤泉,用心准备了。 后山的天一阁是在竹林深处,青石板路嵌在林中蜿蜒至最里面的院落,而一路走来的竹林是最天然的屏障。 晚风撩起了顾君辞的裳摆及髮丝,脚步轻盈,瞧着此处的景致,实在是喜欢的紧。 就是不知道璇玑国中有没有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的话,等到他回去后,便要造一处这样的院落来。 此时的天一阁内,公主及萧舜华,还有王氏族中的姑娘王思荷也早早的来了,见着公主在,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一众公子此刻都安静了下来,朝着公主规规矩矩的行礼。 公主仪态做的十足,不过就在她见到萧渊时,便立即笑着迎了上去:「渊表兄此次的策论最得先生的心了,还未恭喜渊表兄呢。」 萧渊朝他揖礼,忙道:「多谢公主。」 公主颔首娇羞一笑,正要迎着萧渊落座,却听得人群中有人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道: 「果然是萧二公子,天下薄倖郎中,你当居首位。」 萧渊微愣,就连顾君辞的神色也有些变化,循声望去,竟是河东裴氏的公子裴盛,他负手站在人群中,随后朝着萧渊走来,朝着公主行礼后,便将视线落在了萧渊身上: 「萧渊,我此刻就在想,我当初就不该随着你们来琅琊的。」 萧渊身形笔直挺拔,他望着裴盛道:「你误会了。」 公主也是满脸茫然,似乎有些不懂裴盛那番话的意思:「你住口,休得胡言。」 裴盛轻哼一声:「胡言?公主可知这萧渊是有婚约之人,我妹妹尸骨未寒,你便另觅他欢,即便是她未过你萧家的门,也不求你为她守身三年,眼下我妹妹新丧刚过,你便如此,实在令人不齿。」 听到裴盛话中的指责,萧渊的神色如常,并未做过多的辩解,倒是世家公子中开始有人小声议论着了。 萧舜华神色有些焦急,忙上前道:「盛兄想是误会了,我阿兄不会如此薄倖的。」 公主的神情中也满是愕然,他的视线落在萧渊身上半晌,又望向裴盛:「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裴盛嘲讽一笑:「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他萧渊是薄倖郎。」 「你住口,」萧渊忙道,他正视着裴盛,认真道:「阿盛,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当最清楚不过了,公主年虽小,我将她视做自己的妹妹并无他想,你莫要揣测其他,莫要毁了公主清誉。」 裴盛直视着萧渊半晌,随后才道:「好,我就信你这一次,也不枉我妹妹对你一往情深。」 然而公主根本不关心裴盛所言,一心只将萧渊的那番说辞记在了心上,将她视做妹妹? 这是何意? 公主忙问:「你说你将我视做妹妹?」 萧渊朝着公主揖礼道:「公主唤我一声表兄,我自然视你做妹妹,与舜华一般无二。」 公主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心口也由锥刺般痛着,却因着常年生活在宫中,使她完全将自己的情绪藏进了心底,只是扬唇笑道: 「是啊,本宫唤你做表兄,你自然只是本宫的表兄。」 公主拂袖转身,朝着最高的位置走去坐下,而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的顾君辞却是将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儿里,此刻见着公主落座,他连忙走过去守在了她的身后。 而公主望向他时的目光,却多了几分不满与怒意,只怕这祭祀宴饮一结束,公主便会跟他清算了。 第15章 015 晚风吹动着竹影摇曳。 结束了上巳节的祭祀宴饮后,这一行人才离开天一阁回去自己的居所,顾君辞跟在公主的身后,感受着周遭吹来的凉风,侧耳细听着其他的世家公子小声对萧渊的评价。 「这萧渊可是世家公子公认的楷模,没想到此番竟然落人话柄,成了天下薄倖郎。」袁氏的公子嘲讽笑道。 庐州宋氏的公子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没瞧着萧二公子对公主十分殷勤呢。」 洛阳王氏的王元敬语气中透着诸多不削:「人家是表亲,自然比我们这些人要亲厚,他又惯会端着姿态,我瞧着就是他趁着未婚妻子尸骨未寒,便想另谋高枝。」
第23页 「王公子如此评说,似乎是在嫉妒自己不受公主的青睐呢。」 说话的是清河崔氏的公子,声音俊朗清冽,带着几分笑意,就连顾君辞都忍不住回头打量着他。 他这番话后,便再无他人评说萧渊了,一路上皆是静默着回去自己的居所。 不过刚刚踏进房门,公主便抓着茶壶掷在了顾君辞脚边,茶水瓷片散落一地,宣洩着她心中的怒气。 公主指着门口的顾君辞道:「他竟然有婚约了!他有婚约你为何不告诉我!」 顾君辞抱拳揖礼,正色道:「我听萧家姑娘说过,萧二公子确有婚约,只不过,那位姑娘此前过世了,所以……」 公主红着双眼,捂着胸口道:「所以?所以你便不告诉我,看着我对他一往情深是不是!本宫何等身份!如何能与他那样有过婚约的人在一起!」 顾君辞颔首沉默着,并没有回答公主的话。 公主撒气似得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推在了地上,声音分外刺耳,直让顾君辞滚出去。 顾君辞嘆息一声,行礼后才转身离开,却不想在庭院中遇上了萧家的那位姑娘萧舜华。 她神色担忧的望向公主的房间,见着顾君辞出来,她才上前道:「公主是不是生气了?」 顾君辞点点头:「是我不对,我应该旁敲侧击的告诉她,萧二公子有婚约的事。」 萧舜华垂眸嘆息:「却不想公主如此介意。」 顾君辞笑道:「无妨的,公主是金枝玉叶,什么样的驸马找不到,倒是萧二公子,他这日后还能说到贤妻么?」 萧舜华颔首浅笑,摇摇脑袋:「渊兄的缘分,且看天意了。」 顾君辞回以微笑,随后才往公主的房间瞧了去:「我是男子,又只是金吾卫,有些不好说,烦请萧姑娘好生劝慰公主了。」 萧舜华点点头,见着顾君辞抬手行礼后,大步流星的离开院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顾君辞踏着晚风走在回去居所的青石板路上,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顾君辞也是走走停停,最后停在池塘边的凉亭中,望着那倒映着明月的池水,不由嘆息一声。 他堂堂一个皇子流落异世,成为了皇城守卫不说,更做了公主身边的侍卫。 如此低人一等的身份,即便是适应了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依旧无法从心底里适应,他顾君辞是璇玑国的皇子,就该高高在上,眼下一时的窘迫,并不能让他一生都这样,他必须改变这个困境才行。 顾君辞心中如是想着,自然也开始盘算着日后应当走哪条路。 眼下朝堂之上谢丞相虽说不能一家独大,可到底是皇帝的心腹宠臣,其他朝臣多半也是归顺于他的。 难道他顾君辞也要做那趋炎附势之人,投身丞相的阵营? 顾君辞双手拂面,实在有些为难。 尤其是各世家,范阳卢氏在朝中完全就是闲职,即便是有求于人,也不过是卖个身份的薄面,实则在朝中并无根基。 眼下因为璇玑图一事,琅琊王氏自然是不会再容纳他的。 那么众世家中,有能力与谢丞相抗衡,甚至在众世家中有威望的,怕是也只有兰陵萧氏了。 兰陵萧氏…… 顾君辞松开手,那倒映着明月的水中竟然倒映出了萧渊的脸,可随后便想起了此前他尚在病中,萧家大公子的那番言论,顿时便熄灭了这个心思 「不管在哪儿,皆是寄人篱下,难道我就不能自立门户么?」 顾君辞轻声呢喃,挑眉一瞬,嘴角便露出了微笑,不过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甘心只做一个金吾卫,即便身处异世,他也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熟悉的声音由远至近而来,顾君辞立马警觉起来,仔细的分辨着那个声音的来处,逐渐便发觉有两个人的脚步是朝着这边走来的,似乎还在交谈着什么。 顾君辞旋即将自己隐匿在了亭边的树丛之中,不让来人发现他的身影。 裴盛与萧渊一处,并肩走到池塘边的凉亭前便站住了叫,裴盛挡在了萧渊的前面,语气中也透着不解: 「我就不明白了,这公主也没说钟情于你,你怎么就能用这种手段断了她的念想呢?你如此自毁前程,将来,哪还有姑娘愿意嫁你。」 萧渊侧首对上他的眼眸,略略颔首:「裴兄不是说了么,舜英尸骨未寒,我如何能另觅新欢。」 裴盛嘆息一声:「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舜英离开,我是很难受,可作为她的兄长,我却是最了解她的,她想的不多,只望你安好。」 萧渊垂眸,神色冷静,这幅模样瞧在顾君辞眼里,心中却多了几分疑惑。 难道说方才在天一阁内,裴盛指着萧渊说他是薄倖郎的那番话,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 就为了断绝公主对萧渊的念想?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许久后萧渊才启唇才道:「你难道没发现,我阿兄他喜欢公主么?」 裴盛有些摸不着头脑:「那跟你今晚做这局有什么关系?」 萧渊望着凉亭下的那一汪水池,负手迈步走向亭中:「阿兄是嫡子,长子,将来是会承袭兰陵萧氏的家业,于我而言,他虽是兄长,却是一家之主,不可违逆。阿兄喜欢公主,所以今晚这局不是做给公主看,而是要断了我对公主的念想。」
第24页 裴盛若有所思:「难道就因为他要继承家业,你就得牺牲自己的幸福?」 萧渊继续道:「也不算牺牲吧,至少我对公主的确是当做妹妹那样,所以,我无所谓。」 裴盛冷哼一声,背过身不看萧渊:「倘若我妹妹还在,你们婚后岂不是得由着长房的媳妇欺负她?那我这娘家人可不答应。」 萧渊侧首睨着裴盛的背影,刚扬唇浅笑,便发现了那隐匿在夜色中的人,不由冷下双眸,冷淡道: 「听了这么久,怎么不现身与我一起讨论讨论?」 顾君辞身形一僵,缓缓地从树后走出来,望着满脸惊讶的裴盛扬起了讨好似的微笑,然后朝着他们揖礼,随后才道: 「我不是故意的。」 裴盛指着他:「顾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顾君辞故作轻松的走上前来:「我一早就在这儿了,我只是听见有人来,才藏起来的。」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的眼眸,那眼神里藏着的东西,可远不止于此,不由道破:「顾兄难道就没有想说的?」 顾君辞沉吟半晌,最后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了,他挠挠头:「萧兄,你这样做,值得么?虽然与你们相处不久,可我还想问,萧二公子不觉得委屈么?」 萧渊望着他:「委屈什么?」 顾君辞负手凑近,小声道:「萧大公子绝非能掌家之人,他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只怕日后连你都会受到威胁。」 萧渊垂眸侧首,轻笑一声:「无妨的,总归是有解决的办法。」 顾君辞听到萧渊如此回答,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后退一步朝着萧渊行礼道:「日后萧二公子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开口,赴汤蹈火,我会挑着做的,总之,我会帮你。」 一旁的裴盛不由笑出了声:「这赴汤蹈火,后面跟着的不该是在所不辞么?」 顾君辞施施然道:「我能力有限,自然只能挑着做了。」 裴盛一时觉得他这藉口找的还挺好,便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萧渊倒是有些无奈:「顾兄这么做,我岂不是欠了好大人情。」 顾君辞连忙摆手:「这不是此前大病一场,多亏萧兄照顾嘛,还你的人情。」 萧渊略微拧眉想了想,随后道:「那我说,若是此前你救过我一次,才照顾你的,是不是你也会说因为那次我帮你掩护呢?」 顾君辞愣了愣:「难道不是么?」 萧渊忍不住颔首一笑,朝着顾君辞揖礼道:「顾兄,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欠谁人情,只怕都说不清了,既然顾兄慷慨,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日后若是有求于你,定然会开口的。」 顾君辞想了想是这个理,他与萧渊之间到底是谁承了谁的情,谁又多救了对方一次,是真的数不清了。 裴盛在一旁嘆息道:「此刻瞧着,我倒是有些多余了。」 萧渊与顾君辞相视一笑,旋即道:「走了,夜深了,该歇下了。」 裴盛才不理他们二人,只是抱臂率先出了凉亭,朝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 第16章 016 上巳节一过,这天气眼前着便热了起来,逐渐有了初夏的兆头。 在公主得知萧渊有未婚妻,甚至未婚妻过世以后,此前对萧渊如何殷勤,眼下也都十分淡然,对萧渊更是视若无睹,丝毫不放在眼里。 转眼间便是四月末,鸿儒大家王廷孝先生的讲学到此也就结束了,而琅琊王氏为了庆贺讲学的结束,特地准备五月初五端午节那日,与一众世家公子共同庆贺。 公主在王氏大宅住着自然是不需要顾君辞的护卫,所以他倒是乐得清闲自在,留在了琅琊北苑。 暮色逐渐笼罩着大地,天边那抹霞光映衬的半边天际都是火红一片。 顾君辞怀中抱着他的佩剑白泽,刚刚出了院门,便瞧见慌慌张张朝自己而来的卢青玄。 他上前来抓住了顾君辞的手便往外拖,什么解释都没有,顾君辞双脚一顿,使了个千斤坠,任凭卢青玄怎么用力,他都不曾挪动半步。 顾君辞拍拍卢青玄的肩:「卢兄,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呢。」 卢青玄这才一拍脑门,憨憨笑着:「顾兄不问我倒是忘了,方才回来时遇上了裴家的公子,他让我给你带个口信,说萧二公子在后山栖凤崖等你呢,说我也能去。」 顾君辞眉头微蹙:「栖凤崖?去哪儿做什么。」 卢青玄不由分说,拉着顾君辞继续走:「别管那么多了,去了就知道了。」 然而他们刚走没两步,正好与谢绥云撞个正着,谢绥云向来神情不善,这冷不丁的出现,吓得卢青玄立马松手,躲在了顾君辞的身边,十分不满意: 「你这人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 谢绥云负手往前两步,唬的卢青玄后退一步:「怕什么,做贼心虚?」 卢青玄瘪瘪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连顾君辞也没听明白,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卢青玄向来是怕他的,加上这又是去见萧渊,自然是不好跟谢绥云直说。 顾君辞反正是不怕他的,也没隐瞒:「萧二公子在栖凤崖等我,我这便去呢。」 谢绥云听后眉头紧锁,侧身让了一条道,使得卢青玄与顾君辞皆是满脸疑惑。 谢大公子今日是转性子了?不仅不呛声,反而还让出一条道来。
第25页 顾君辞越想越疑惑,不过刚走出两步便发现谢绥云也跟上来了,顾君辞回头不解的望向他: 「你怎么还跟上来了?」 谢绥云略略昂首:「怎么,这条路你修的,还是有你的名字?本公子偏要走呢。」 顾君辞抿唇不语,转身便拉着卢青玄往栖凤崖走去,不去理会身后跟着的人。 暮色笼罩下的栖凤崖,远山的颜色逐渐融进夜色,唯有天际一抹亮光映衬的视线所及处,愈发的干净清明。 一袭白衣的萧渊与裴盛此刻正在崖前蹲着,似乎是在整理着什么东西。 顾君辞与卢青玄脚步加快,连忙跑过去。 萧渊停下手中已经抖开的孔明灯,转头看着走进的顾君辞他们,可视线落在谢绥云身上时,唇角刚绽出的微笑便立即消散,起身朝着他们揖礼: 「不知二位来的这样快,更没想到,谢公子还回来。」 谢绥云负手而来,神情中满是不削,瞧着地上的孔明灯更是嗤之以鼻:「还以为萧二公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做这种小孩子做的玩意儿。」 萧渊回以微笑,并未与他呛声,迴转身时顾君辞早已将他整理好的孔明灯据为己有了,此刻正冲着萧渊得逞一笑: 「我可是不会整这个的,你自己再弄,这个归我了。」 萧渊一撩裳摆再次蹲下整理另一只孔明灯,倒是默不作声的裴盛此刻扶着孔明灯,笑着望向萧渊:「别说人家谢公子说了,就连我也想问,你的生辰礼物就这么简单,就放几只孔明灯就算了?」 听到裴盛提及生辰二字,顾君辞连忙惊讶的看向萧渊:「你的生辰?怎么不提前说,我连礼物都没准备。」 萧渊颔首道:「生辰日早过了,今日不过是想放孔明灯,找个由头罢了。」 顾君辞追问:「生辰是多久,明年我一定将礼物给你备上。」 萧渊回望着顾君辞:「三月十七。」 顾君辞默默地记着萧渊的这个生日,不由眉头一蹙,瞧着手边的笔墨,连忙拿过来,小心翼翼的在孔明灯上写着生辰的祝福语: 愿萧渊一生康健,安稳无虞。 萧渊凝视着认真书写的顾君辞,那眼中的明媚,唇边的笑意都让他移不开眼。 谢绥云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越看越觉得这个萧渊十分碍眼,就连视线也不由自主的危险起来。 顾君辞写好祝福语,又亲手放飞,看着孔明灯冉冉升起,莹莹火光带着顾君辞最诚挚的嘱咐,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接近天际。 紧接着裴盛与卢青玄的孔明灯也相继写好祝福语放飞,最后轮到萧渊时,他的孔明灯上却是只字未写。 顾君辞疑惑的看着他:「你还没想好你的生辰愿望么?」 萧渊望着顾君辞半晌,随后才提笔写了一个字:安。 是国泰民安,还是一生平安,亦或是愿亲友安稳和乐,都被萧渊的这一个字所囊括,然后放飞于天际,见着点点灯火逐渐消失在天际,这时他们才发现天色已经太晚了。 「放完孔明灯了,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朝宗兄又该施行长兄的权利了。」裴盛望着天际半晌,叉腰说道。 萧渊颔首,与顾君辞他们一道转身,离开栖凤崖。 顾君辞:「方才也没问,萧兄你满多大?」 萧渊沉吟了半晌,随后才道:「嗯……十七。」 顾君辞脚步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萧渊,脑海中满是植树岗上遇见他时的模样。 那时的萧渊,竟然才十六岁么? 萧渊轻咳:「顾兄怎么不说话。」 顾君辞愣了愣,随即扬唇一笑:「没有啊,我只是想到,我比你大些。」 萧渊不以为意,只是兀自走着,卢青玄与裴盛热情的讨论着此前放孔明灯的一些趣事,唯有萧渊他们三人沉默着。 忽然,前面的山路上出现跳动的灯笼烛光,几个人匆匆而来,使得他们皆停下脚步,等着那群人走近。 为首拿着灯笼的那位僕役焦急的问道:「几位公子可有看见萧二公子与谢公子。」 谢绥云上前一步:「找我何事?」 一听到谢绥云的声音,那几位僕役连忙拿近的烛火,仔细的瞧过了面前的几个人后,这才慌张道:「几位公子赶紧下山去大宅吧,这边境来人了,此刻正在正堂上候着二位公子呢。」 这僕役语气慌张,所说的话也分辨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边境来的人与谢绥云和萧渊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等着他们? 萧渊与谢绥云相视一眼,也来不及吩咐了,一行五人连忙与这前来寻人的僕役匆匆忙忙下山,回去了王氏大宅。 而此刻王氏大宅的正堂上,公主被萧舜华安抚着低眉垂泪,身边还站着王氏的主母。 另外一位穿着甲冑的士兵此刻垂首站在正堂上,这王家一大家子此刻也是侯在正堂上,等着那些僕役将人带回来。 弦月高升,五位公子在僕役的带领下踏着月光而来,刚上正堂,那身着甲冑的士兵便朝着谢绥云单膝行礼,慌张道:「公子,属下奉丞相之命,请公子边境一行。」 谢绥云眉头紧锁,不由问道:「我父亲怎么了?他何时去的边境!」 士兵忙道:「不是丞相,是……是陛下!陛下被困函阳关,戎狄兵马虎视眈眈,还请公子快去函阳关救驾。」
第26页 这士兵焦急的说着,不止谢绥云,其他人也是听得一头雾水,随后这王廷儒才事情娓娓道来。 四月中旬时,皇帝得觉洛阳牡丹盛会年年如此,实在没有新鲜的,于是一时兴起,撇下了朝政,与丞相一道巡视边境去了。 然而就在三天前,皇帝的行踪泄露,戎狄兵马逼近函阳关,将皇帝困在了函阳关中,甚至斩断了后援道路,势要诛杀皇帝,而后进军中原。 这前来报信的士兵,也是经歷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前来琅琊送信。 听完这句话后,谢绥云转身便往外走,却被顾君辞一把拽住。 谢绥云怒道:「你拦我做什么,你难道没听见么,陛下边境遇险,我要去救驾。」 顾君辞冷静的回望着他:「你单枪匹马就想去对阵戎狄的兵马么?只怕救驾不成,还白白搭上你一条命!」 谢绥云:「那你说怎么办!」 公主抽噎的哭着,使得顾君辞连忙朝她投去了视线,然后镇静道: 「眼下我们还不知函阳关是否已经去了援军,萧二公子,兰陵距琅琊最近,烦请你回去兰陵请梁国公出兵救驾,公主莫急,属下会与谢绥云先往函阳关救驾,稳定人心,撑到梁国公带着援军赶来。」 萧渊侧首睨着顾君辞半晌,随后才朝着裴盛揖礼:「兰陵那边,烦请阿盛与阿兄和这位兵大哥去一趟,既是要在函阳关稳定人心,多一个人的帮助,总是好的。」 顾君辞有些诧异:「你也要去?」 第17章 017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闪着些许的惊讶。 此番前往边境营救皇帝,面对不是几个刺客,而是戎狄的千军万马,要在援军到达之前稳住边境的局势,救出被困的皇帝,前路兇险万分。 分明是一场没有把握的战局,就连萧衍都从未表过态,萧渊却打算跟他们一起去。 萧渊却是坚定的点头道:「此番,我代表的是兰陵萧氏,必须要跟你们一道去。」 听着萧渊如此说,顾君辞自然是没有阻止的道理,况且这正堂上还有琅琊王氏的长辈们在,自然也是不会容许萧渊胡闹的,想来他们都没阻止,他顾君辞有何立场呢? 眼下救驾一事宜早不宜迟,故而王弗年也是提早去准备马匹及干粮去了。 王氏大宅的大门前,卢青玄跟在顾君辞身边,有些担忧的看着:「顾兄,我不去真的没事么?」 顾君辞手中握着长剑,伸手整理着他的衣领:「你又不会功夫,去了还是个麻烦,你就跟公主待在这儿,等结束以后,我便来接你。」 卢青玄乖巧的点点头,顺势摘下自己腰间的钱袋子递到顾君辞手上:「你拿着路上用,我也不知道前往函阳关要几天的路程,所以路上别饿着自己。」 顾君辞掂了掂手上钱袋子,挂在了他的腰间:「你自己留着,我身边跟着两位世家公子,你觉得我还会缺钱么?」 卢青玄左右看了看,这才嘿嘿一笑,正好对上回头望过来的谢绥云,他便立即抿唇不笑,凑到顾君辞耳边低声道: 「顾兄,此番救驾是好机会,争取在陛下面前博个头彩,这样论功行赏时,你便不会只是金吾卫了。」 顾君辞望着卢青玄那认真的眼神,然后用力的点头应着,听着马蹄声在街上响起,三匹马背僕从牵着走了过来,马背上挂着路上所需的一应物品。 一行三人翻身上马后,便是拨转了马头,朝着城门口而去。 那清脆响亮的马蹄声在空阔的街道上迴响着,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夏季的夜晚走在官道上也是极其热闹的,林间鸟叫伴着草间虫鸣,点点萤火虫在草尖飞舞着,为他们经过时照射出微弱的光芒。 即便是连夜赶路,这到了后半夜,三个人还是留在林子里过了一夜,直到天刚刚放亮,他们才打算整理着马匹,继续赶路。 不过刚刚翻身上马,便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是在唤着顾君辞的名字。 顾君辞拨转了马头,回首望着官道上那策马而来的少年,不由皱眉看了看萧渊及谢绥云:「谁又跟来了?」 萧渊认真凝眸半晌,见着前来的人越来越近,这才道:「好像是许兄。」 「许兄?」顾君辞喃喃。 谢绥云道:「许雁卿,他父亲是靖边侯,这云中距离函阳关也就不过一日的路程,想必这靖边侯应该得到消息,前去救驾了吧。」 顾君辞这才恍然大悟,而许雁卿此刻也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勒住马的缰绳,平復着唿吸后才道: 「昨夜卢兄回来北苑后,便说了你们要前往函阳关一事,所以我连夜赶过来了,还好赶上了。」 顾君辞笑道:「想是许兄作为靖边侯之子,也想为救驾出一份力了。」 许雁卿颔首一笑:「函阳关距离云中不远,想必此刻父亲应该得到消息前往函阳关了,所以我的确应该前往函阳关,助父亲一臂之力。」 萧渊从旁应道:「靖边侯一心为国尽忠,戍守边境,此番必定也会第一个赶去函阳关的。」 许雁卿点头,却不想一直不在意的谢绥云略有些嘲讽道:「若是再不走,只怕今夜又只能宿在树林了。」 顾君辞回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可转念一想谢丞相此刻跟皇帝一同困在函阳关,谢绥云焦急也是人之常情的,故而顾君辞也没有再耽搁时间,四个人便在前面的镇子上用过了早饭后,才继续赶路。
第27页 然而谢绥云却一语成谶,他们果然错过了宿头,最终只能在破庙中落脚。 四个人牵着马望着败落的破庙,残垣断壁,片瓦遮头,相比起时常风餐露宿的顾君辞来说,另外三位世家公子则是很少经歷过这种了。 顾君辞回身看着他们:「要进去么?」 谢绥云冷哼一声:「若非早些时候耽搁了时间,眼下如何能住这样破的地方。」 许雁卿道:「无妨的,不过就是一宿,明晚大概都能到函阳关了。」 萧渊略略颔首:「皆是军旅之人,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顾君辞这才点头,率先牵着马走进了破庙之中。 在这样的荒山野岭是没什么人来的,可眼下对于他们来说,只有靠马匹才能尽早赶到函阳关,所以这马是万万丢不得的,得看好。 破庙的正殿内遍布杂草,横七竖八的几根柱子实在不方便,尤其是正殿内的神像,已经被风雨摧残的只剩腰以下的部分了,但从装束看来,这石像该是个被供奉的武将。 没有倒塌的那部分头顶上还盖有瓦片,能避着些许的露水。 四个人进到正殿内相继坐下,瞧着这样残破的地方,顾君辞不由嘆息一声:「瞧着石像剩下的部分来看,想来曾经这里的人是很信奉他的,不然也不会造这么大个雕塑了。」 萧渊也望了过去,凝视片刻后才道:「相传上古时候,那时无国,只有部落,以酋长为尊,而现在的涿州,便是当时华夏的边境,此处打过一场仗,出过一个很有名的人,名唤凤,因为他母亲在生他的那日,见着凤鸟落在了自家的门前,故而,得了这个名字。」 谢绥云不由嗤笑:「常听说萧二公子博览群书,竟不知连此等怪志传闻也会涉猎,实在佩服。」 许雁卿忙道:「萧二公子,那凤后来呢?」 萧渊侧首瞧了听得津津有味的顾君辞,又望向了许雁卿,继续道:「后来凤逐渐长大,陪伴着他的还有部落与部落间争斗,今日这个部落被吞併,明日那个部落被纳入自己的版图,凤就是在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中长大的,也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 在传说里的凤,后来借着自身的武艺,深受酋长的器重,让他做了领兵首领,那时舛夷部落的人进攻华夏部落,凤自然是要领兵出征的,就是在涿州这里,几次交战几次大胜,华夏部落的首领建议他就此挥兵舛夷。 然而当时水利不便,加上连日暴雨,行军不方便不说,甚至附近的村子都会遭受劫难,凤便违抗了酋长的命令,下令士兵帮助百姓转移到高出,当然他所帮助的还有舛夷部落的百姓,可正因为如此,便有奸邪的小人向华夏部落的首领进言,说凤投降了舛夷。 华夏部落的酋长原想查明事情真相,然而奸邪却从中挑拨,凤是刚烈的性子,听信奸邪挑唆的话,误以为酋长不信他,甚至绑了他的家人,故而为了保护家人,又为了表示忠心,便横刀自刎了。 听闻这件事的华夏部落酋长自然是痛惜万分,而舛夷部落的酋长听到这件事时,也被凤因帮助了自己的子民而受诬陷自刎的事感到痛心,故而,在两个部落的人提议在涿州为凤修墓立碑时,两个部落的酋长便见了面,甚至因为凤的举动,使得两个部落和平了十多年。 而当时两个部落的子民还为凤修了塑像,建了庙,庙的名字就叫战神庙。 说来也奇怪,这凤的战神庙在涿州落成后,这里差不多将近五十年都没有发生过水灾,后来还有人亲切的唤他做水神。 从上古流传至今差不多也有两千多年了,没有人会信奉一个上古的神直到永久,最后一个信奉的人消失后,这座战神庙也就註定了破败。 听着萧渊讲完了故事,顾君辞也不由的嘆息了一声,听着破庙外传来的阵阵虫鸣,然后道: 「这位名唤凤的大将军太顽固了些,他应该选择相信他所追随的人,他既然是做的好事,便不怕奸邪挑唆,华夏的酋长也不是那么容易听信他人谗言的人,若是我,我就杀了那个奸邪,然后回去见酋长。」 许雁卿也点头表示认同:「不过,他却是为了家人不受迫害,选择以自己的死,换取家人的平安,也算是无可奈何了。」 谢绥云却故作轻松道:「分明就是这凤自己蠢,他是华夏部落的领军首领,去救敌方阵营的人,这就是给想害他的人递了刀子,世人还以为这就是仁义,丢了命的仁义,不要也罢。」 萧渊颔首不语,不过随后便听见了这破庙的偏殿内传出了响动,萧渊便立即警觉起来,手上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中的剑,与顾君辞相视一眼,便立即会意,小心起身,朝着偏殿而去。 然而刚到偏殿门口,踢开挡路的门板后,便瞧见了那躲在砖石后面,披头散髮的两个女人。 顾君辞立即抽剑直指着她们,戒备道:「你们是谁,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第18章 018 说是两个女人,可除了是穿着女装外,丝毫瞧不出有个女人的样子。 两个人慢悠悠的从砖石后站起来,身形比女子的宽处许多,个头也与顾君辞一般无二,实在不像是姑娘,尤其是双眸中透着兇悍与危险,使得顾君辞不得不戒备起来。 顾君辞看着他们的模样,轻笑:「不是大老爷们儿嘛,穿成这样作甚,莫不是在逃的犯人,说,藏在这儿做什么。」
第28页 那两人相视一眼,交换了眼神过后,顺势便抓起了手边的刀朝着他们这一行四个人便砍了过来,拼死一搏。 顾君辞神色微凛,护着几位公子往两侧躲了开来,见势不妙的萧渊与另外两位,自然也不会容顾君辞以一敌二,皆抽剑出鞘,分了那两个人的攻势。 原本以一敌二就容易让他们落败,可他们又因穿着女装而不好施展,故而才败下阵来,眉眼间都写着慷慨赴死的决心。 顾君辞十分不解:「你俩怎么回事,有误会说开就好了,没必要动手吧,况且我们四个人,你们又打不过。」 被缴了武器的两个人依旧带着危险戒备的眼神看着他们,许久后,其中一位才抱拳道: 「你们其中有人方才唤了萧二公子,冒昧一句,可否是兰陵萧氏的那位萧二公子?」 闻言顾君辞回头瞧了萧渊一眼,萧渊上前朝他们揖礼:「在下萧渊,不知二位,有何事?」 见着萧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两位扮作女装的男人也有些不可思议,旋即朝着萧渊抱拳回礼,起先说话的那位道: 「在下霍司徒,这是我的义弟杨君方,我们因为一些事,不得不改头换面藏匿此处,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几位恕罪。」 一旁的许雁卿神色讶然,随后惊喜道:「原来二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涿州双雄,霍杨神捕。」 顾君辞不太明白,谢绥云瞧出了顾君辞的疑惑,忙冷声开口道: 「原来是涿州府的两位神捕,两位当初因着过人的政绩,被人称作涿州双雄,一时间令江湖上那些为非作歹的人都不敢靠近涿州府一步,朝廷原是应该嘉奖的,也不知二位是如何这身打扮,藏匿于此。」霍司徒侧眸睨了杨君方一眼,随后抱拳道:「这一切都要摆丞相大人所赐。」 听到这满怀怨怼的话,谢绥云当即就冷了脸色,若非顾君辞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拦下,想必他会立即自暴身份,与他们再战一场。 萧渊也察觉到了谢绥云的小动作,却依旧想探究眼前这两个人为何做如此打扮。 杨君方道:「丞相曾经向陛下谏言,江南风光无限,琼花盛景更甚洛阳牡丹,然而考虑陆路颠簸,故而提议修建运河,以供龙舟通行,前往江南欣赏琼花盛景。」 「这跟你们今日做如此打扮,藏匿在此,有何关联?」顾君辞说。 霍司徒嘆息:「这修凿运河不是易事,除了国库钱粮的消耗,自然还有人力的付出,一年里,死在运河里的人力不计其数。」 说及此,霍司徒喉头略紧,别过头,杨君方接着道: 「我与霍兄是涿州府衙门的捕头,但因修凿运河缺乏人力,故而上头便下达命令让各州府死牢里的那些人都押解前去修凿运河,赶着工期,然而想不到的是,即便如此,也远远填补了修运河需要的人力,这州府的老爷便想出一个主意,不管这百姓所犯的罪名大小,统统判处死刑打入死牢,最后送往修凿运河的工地。」 几个人的神色均有些惊讶,顾君辞不由出声:「这是滥用职权,草菅人命。」 「可这州府的老爷收了钱,只需要往运河工地交够那么多人便是了。」霍司徒说。 萧渊眉头紧锁:「无法无天。」 杨君方继续道:「我与霍兄在押解的途中,不忍他们就这么有去无回,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些人统统放了,回来復命直说是路上遇上了劫匪,这些人都被抢走了。」 许雁卿打量着他们:「结果,州府的老爷不信?」 他们两个人点点头,霍司徒说:「不仅不信,还将我与杨兄打了通板子,让我们去将那些人抓回来,我们既然放走了那些无辜的人,自然就不会将人抓回来,所以惹怒了那些老爷,好在我们身手不错,平日也与那般兄弟处的还行,所以才改换了衣裳躲在这里,想着明日前去兰陵投靠梁国公大人。」 顾君辞听见他们如此说,这才露出了笑脸:「萧二公子,你们兰陵收么?」 萧渊望向顾君辞那副笑脸,略略颔首,随后才望向他们道:「我们此番是去函阳关营救陛下的,你们若是想去,可以跟我们一起,若是不想,也可以持我的手书前去兰陵。」 杨君方与霍司徒相视片刻,随即郑重其事道:「既是要投靠梁国公,自然就该露一手,此番便随二公子一道前往函阳关救驾,听后二公子差遣。」 萧渊直挺挺的站着,看着两人齐齐的朝着揖礼拜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倒是顾君辞嘆息着,佯装不满说道:「果然是萧二公子啊,顶着兰陵萧氏的名头,行事就是方便,这不一会儿就得了两个帮手。」 萧渊刚要开口反驳他的话,就听见霍司徒笑道:「这位公子,虽不知你的名头,可方才我就瞧出来了,你功夫不弱,在我兄弟二人之上,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好好切磋。」 顾君辞抱拳一礼:「一定,有机会的话。」 萧渊望着这三人不由嘆息,随后才提议让他换回男子的装束,他们这样的体格穿着女子的衣服,怎么看怎么有碍瞻观。 破庙内的篝火燃的旺盛,而谢绥云却是面容阴沉的站着破庙大门口,看着那浩瀚的夜空,神色阴郁。 顾君辞抱剑走站到了谢绥云身边,与他一同望着天空:「在担忧你的父亲?」
第29页 谢绥云没有直接回答:「我父亲身居丞相之位,自然有不少的人视他为仇敌,甚至不惜重伤他,可他不过是个忠心的臣子罢了,不敢质疑位高者,便将所有的污水都破向我的父亲。」 顾君辞侧首看他:「所以,你是在介怀他们说你父亲谏言陛下去江南看琼花盛景。」 谢绥云对上他的双眸:「但是下达圣旨的是陛下不是么?他若是不愿意,我父亲也不会逼着他去不是么?」 顾君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如何说。 谢绥云道:「世人都怕他,却又污衊他,因为我是丞相之子,所以他们也都怕我,却又会在背后各种编排我,我同样都知道,可他是我的父亲,我相信他。」 顾君辞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回想着从初见面时,谢绥云就一直以傲视所有的态度对待所有人,原以为他只是纨绔,依仗高位父亲的身份彰显自己的威风。 却不想他其实什么都明白,就连他的傲视,都是为了表示相信他的父亲,所以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半晌后,顾君辞才道:「进去休息一下吧,明日一早还要赶去函阳关。」 谢绥云没有答覆他,只是转身回到篝火旁边抱着剑坐下了。 初夏的夜晚依旧带着些许的凉意,晨曦微露时,篝火熄灭后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阵阵的焦臭。 换回男装的霍司徒与杨君方也从外面牵马回来了,谢绥云惦记着函阳关的父亲与皇帝陛下,这一路愈发的沉默寡言。 一行六人快马加鞭抵达函阳关时已经是午后,城外与戎狄兵马交战的,则是提前赶来支援的云中许氏的人马,领兵的便是靖边侯许翼。 函阳关内,总兵府的府衙内,皇帝一脸阴郁的坐在正堂上,谢丞相与函阳关总兵,极其手底下的人皆神情肃穆的站在屋中,士兵匆忙前来禀告,说的是谢家公子与萧家的二公子来了。 听到谢绥云来,谢丞相的脸上便露出的些许的喜悦,忙朝皇帝揖礼道:「陛下,云儿来了,此战,我们必能大胜戎狄那些蛮夷之人。」 皇帝敛了衣袖,原本阴郁的眉目间此刻才多了些舒展,抬首便瞧见了那一行六人前来,少年公子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模样让皇帝不由勾了唇角。 听着他们在堂下朝着自己行礼,皇帝才道:「怎么都来了。」 谢绥云行礼道:「陛下与父亲在函阳关受难,为臣者自然要星夜兼程,前来救驾。」 萧渊揖礼:「启禀陛下,兰陵萧氏的兵马,最晚明日午后便能到函阳关救驾。」 皇帝满意的点头,视线落在了顾君辞身上:「你不守着倩儿,来这儿做什么。」 顾君辞:「公主担忧陛下安危,特命卑职前来救驾,不可有任何闪失。」 皇帝轻笑:「到底是朕的女儿,罢了。不过眼下到有一件棘手的事,戎狄兵马来势汹汹,靖边侯此刻正在城外迎敌,然而临阳王的兵马最早也要明日午时前才能到,眼下你们来了,不妨想个对策,让戎狄赶紧退兵才是。」 第19章 019 皇帝口中的临阳王是他的小皇叔,先帝的幼弟,手握重兵,从不过问朝廷中的事。 眼下皇帝被困函阳关自然也要向临阳王求救的,也只有得到临阳王救驾的消息,他才会安心不少,平静的面对着这一屋子的臣子。 眼下虽然有靖边侯带兵前来救驾,在城外与戎狄兵马交战,却因敌将的车轮战术,使得靖边侯疲惫不堪。 戎狄的将领吃准了函阳关内除了靖边侯以外,再无领兵大将,故而才如此张狂,只要靖边侯一落败,他们便会攻城,届时皇帝虽然能在朝臣的护佑下全身而退。 可这有皇帝坐镇还丢失城池的骂名,皇帝是不愿意背负的。 所以眼下要解决的,便是帮助靖边侯脱困,阻止戎狄兵马想要攻城的野心,一直撑到临阳王与萧氏的兵马赶到。 得了皇帝的允准,顾君辞与萧渊他们六个人皆登上了城楼,注视着城下靖边侯与戎狄将领交手的战局。 许雁卿扶着城楼,满面担忧的唤道:「父亲!父亲小心啊……父亲!」 靖边侯似乎察觉到了许雁卿的声音,远远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再次与地方将领交手。 兵刃相接时迸射出的火花与冰冷的声响,一下下锤在了许雁卿的胸口,他紧张不安的抠着城墙的砖缝,红着一双眼眶,看的顾君辞十分揪心。 这样目睹着亲人在战场厮杀,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会…… 顾君辞抬眸注视着远处集结的戎狄兵马,战旗烈烈随风摆动,势不可挡的氛围扑面而来。 这次的围攻函阳关,似乎并不是一次预谋,而是一次焦急且匆忙的战役,他们虽然势不可挡,可他们这份急躁进攻的心态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萧兄,你有没有发现,这戎狄人的求胜心,也太强了。」顾君辞说。 萧渊收回视线,与顾君辞四目相对,旋即点头。 倒是谢绥云不以为然:「在战场上,哪有一心求败的呢。」 顾君辞望着他,笑道:「谢公子,求胜是好事,可过于着急了,便不行。军队要攻城必须要做好稳扎稳打的准备,尤其是戎狄这进犯边境的事,一定是早有预谋,每走一步都不可操之过急,可就我看来,这戎狄的领兵之人也太着急了,并没有做精密的部署安排,只是一味的进攻,似乎想在今日就能攻城成功。」
第30页 谢绥云看着顾君辞半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萧渊眉头紧锁,半晌后才展露轻松的表情:「我倒是有一计,可解今日之危。」 顾君辞:「说来听听。」 萧渊眸光狡黠,也未明言,只是招唿着他们下了城楼后,便回去了总兵府。 见着顾君辞他们信心满满的回来,这皇帝心里倒也存了几分好奇,免了他们行礼后,便忍不住开口道:「阿渊,你且说说,你有什么破敌之策。」 萧渊揖礼,神色认真:「方才顾公子观战后所言,这戎狄兵马急于进攻,似乎知道这函阳关中暂无援兵,须得今日之内攻城成功,故而臣倒是以为,可做疑兵之计,让戎狄兵马以为我们援军提前到达。」 听到萧渊如此提议,这总兵府的其他人皆是交头接耳,似乎十分不贊同。 谢丞相面露轻蔑:「萧二公子年少,不知这战场风云诡谲,疑兵之计,怕也是只能哄骗三岁小儿。」 这函阳关总兵也附和道:「的确,萧二公子虽出身世家将门,可到底未经沙场,如何能懂战场之事,切莫胡言。」 一声附和,两声跟随,很快,正堂上所有的声音便都成了对萧渊提议的贬低,及不看好。 倒是萧渊神色如常,眉宇间的疏阔与自信,使得他并不打算与他们争辩些什么。 倒是身边的顾君辞靠近他的耳畔,低语道:「其实,我也觉得疑兵之计最好。」 萧渊与他相视,唇边带笑,这幕被皇帝捕捉个正着,皇帝眸色阴郁,掩唇轻咳,这正堂上的人皆沉默不语,小心翼翼的朝着皇帝望了过去。 皇帝双眸凝视着是眼前的萧渊与顾君辞,许久才道:「你们二人在说什么。」 顾君辞抱拳一礼:「回禀陛下,卑职在说疑兵之计可行,卑职愿与萧二公子一起布这个局。」 他话音刚落,许雁卿与霍司徒杨君方等人便都抱拳附和,表示能够与萧渊一道。 谢丞相望向萧渊时,眸色阴鸷,却在望向谢绥云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还未开口,便听得谢绥云抱拳行礼道: 「陛下,臣也愿意一试。」 谢丞相忙道:「陛下,这萧二公子年纪轻轻,如何能知战场兇险,还是莫要轻信。」 皇帝侧眸睨了谢丞相一眼,这才敛了衣袖端坐了身姿,唇边带笑道:「丞相,朕知道你什么意思,这靖边侯迎敌也有许久了,若再不将他换下阵来,只怕本朝会损失一员良将,既然阿渊有计策,不妨一试。」 不妨一试。 听见这四个字一出口,几个少年皆是一脸喜色,却不料皇帝接下来一句话,却让几位顿觉肩头担子重有千斤。 「可若是败了,军法论处,杀无赦。」皇帝说。 谢丞相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忙朝皇帝行礼求情,却不想皇帝抬手便阻止了他要说的话。 顾君辞望着身边的萧渊道:「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 谢绥云也道:「要我做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萧渊胸有成竹,自然是不会慌乱,与几位有过视线交流之后,便向皇帝说明了他的部署,得了允准后这六个人便拿着皇帝的手谕开始办事。 傍晚如期而至,天际那团被夕阳照射的云彩一如被火烧般明艷照人。 城楼下的靖边侯手持独门兵器弯刀枪,精疲力竭的对战过戎狄军中的一员大将后,撤马回到了城楼底下,眸中血色尽显,紧握着手中的弯刀枪,不屈的喊道: 「有种再来!」 戎狄军採取的是车轮战术,他们可以轮番换将前来挑战,可靖边侯却只有独自一人应战。 忽的,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渐渐传出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靖边侯不可置信的回头,身着银凯白袍的小将与另一位黑甲黑袍的将军从城内而来,停在了靖边侯的身边。 许雁卿急切道:「父亲,父亲你有没有事,孩儿与临阳王的兵马一同前来救您了。」 靖边侯有些惊讶的看着身边那位身着黑甲的谢绥云,有些疑惑:「临阳王?」 谢绥云手持偃月刀,依旧是冷着面孔,只望了靖边侯一眼,便勒马朝着戎狄前来挑战的将军面前。 「你是谁,报上姓名来,本将军不杀无名之辈!」敌方将军说道。 谢绥云抬手间,偃月刀的刀锋便直指那人,夹了马腹便朝着敌方将军沖了过去,手起刀落,敌方将军便已是身首异处,殷红的血浸染了刀锋。 骑在马背上的身体缓缓道栽倒在地,与此同时落下的还有谢绥云的话音: 「死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他那兇悍如狼的眼神,尤其是那杀伐间的气势,唬的戎狄士兵后退后好些步,偃旗息鼓,无一人敢叫嚣。 与此同时,还有在函阳关内响起的震天的吶喊声,已经不远处山坡上扬起的尘烟,以及被尘烟模煳了个军旗。 战旗烈烈被人在尘烟中舞动着,伴随着那震天的吶喊,使得城外的士兵也高声吶喊着,鼓舞着士气。 戎狄兵马顿时偃旗息鼓,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撤兵,这戎狄的兵马便逐渐后撤,慢慢的,消失在了函阳关外。 靖边侯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许雁卿欣喜道:「父亲,父亲,瞧见没,胜利了,我们赢了。」 靖边侯凝视着谢绥云的背影,又瞧着身边的许雁卿,随后才道了一声收兵,这整整齐齐排列的士兵们才有序的撤回函阳关内。
第31页 总兵府的大堂上,谢绥云与许雁卿父子昂首而来,这去制造援兵到达假象的顾君辞与萧渊也已经回到了正堂上。 函阳关总兵望着正堂上坐着的皇帝,忙道:「陛下,谢公子杀敌神勇,当是我朝第一大勇士啊。」 「是啊,谢公子神勇,手起刀落,实在堪称振奋军心。」 「谢公子了不起啊。」 ………… 正堂上此起彼伏的,皆是夸奖谢绥云的话,他虽神色如常,可顾君辞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略微侧首,瞧着身边默不作声的萧渊,忙上前一步朝皇帝行礼道: 「陛下,卑职却觉得,今日退敌之功,该是萧二公子的疑兵之计当居头功。」 函阳关总兵侧首睨着顾君辞:「你算什么东西,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今日若非谢公子杀敌英勇,只怕疑兵之计也无甚大的作用。」 顾君辞嘲讽道:「总兵大人这话的意思是,今日退敌的功劳全归谢公子一人,是么?」 「那是当然!」总兵说。 顾君辞还要再开口,便被萧渊伸手拦下,随后才朝皇帝揖礼道: 「陛下,今日虽然退敌,可戎狄人并不会全信,只怕是回去大营后便能明白过来,所以今夜断不可疏忽大意,明日,才是硬仗。」 第20章 020 函阳关总兵侧眸瞧着萧渊,眼角眉梢皆透着不削:「萧二公子,这戎狄兵马已经撤退了,你莫要在此处危言耸听。」 萧渊挺拔的身姿略微侧身对上了函阳关总兵,神色凝重的责问着:「总兵大人也是用兵之人,如何能不知道今日的疑兵之计也只能骗他们一时,等他们反应过来,便知道山上的伏兵是假的,届时若杀个回马枪来,你是想置陛下安危于不顾么?」 对于萧渊的责问,总兵并未及时解释,只是朝着皇帝行礼后辩解道:「陛下切莫听信萧二公子的谗言,臣对陛下忠心不二,绝不会置陛下安危于不顾。」 皇帝神色不悦,不由阖眸罢手:「够了,靖边侯,你说呢。」 靖边侯许翼步伐沉稳的走到正堂中央朝着皇帝行礼后道:「陛下,臣也以为萧二公子说的没错,疑兵之计只能度一时困境,只怕戎狄元帅反应过来时,明日一早便又是一场恶仗。」 谢绥云忙道:「即便是恶仗又如何,陛下,臣原请旨再战。」 谢丞相原想阻止,却不想萧渊却继续道:「谢公子,明日首战,你不可以出战。」 总兵嘲讽道:「莫不是萧二公子担心谢公子抢了你的风头。」 萧渊只是睨了他一眼,并未理会,倒是谢绥云疑惑的开口问道: 「为何?」 「明日不知临阳王的援兵何时会到,所以谢公子不能过早出现,即便只是疑兵之计,我也希望能够维繫到临阳王的援兵出现。」萧渊说。 皇帝什么凝重:「那明日由谁出战?」 许雁卿忙抱拳道:「臣愿请旨出战,定要拖到临阳王到。」 靖边侯也道:「还是由臣出战吧。」 萧渊忙开口:「既是疑兵计,即便是他们明白过来,我们也要以援兵的姿态应战,让他们措手不及,所以臣提议,明日戎狄兵马叫阵时,首战应有顾君辞顾公子迎战。」 听到萧渊如此说,被他护在身后的顾君辞神色有些凝重,他回头看着顾君辞:「顾公子,你敢么?」 顾君辞扬唇一笑,朝着皇帝揖礼道:「陛下圣驾在此,我有何不敢。」 萧渊回以微笑:「好,明日顾公子与我首战,谢公子可在支撑不住时迎战,必定要坚持到临阳王到。」 谢绥云神色凝重,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下。 皇帝的视线再次落在萧渊的身上,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实在让他欣赏,尤其是他提出的疑兵之计时,那种胸有成竹的模样,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每一环的步骤。 点兵点将的风范,倒是像极了年轻时的梁国公,他的父亲,萧伯绪。 如此帅才,想来该是朝廷的福气。 皇帝信得过萧渊,自然对他的安排也没有存疑虑,即便是有人从中阻挠,皇帝也是充耳不闻。 晚风轻拂过屋嵴,带着阵阵沙土的气息,弦月高高挂在半空,与各处房舍前的如豆灯火交相辉映。 顾君辞轻抚着自己的甲冑,白袍上的血污还留有印记,这快半年没穿过了,没想到还能有再与它并肩作战的时候。 萧渊从屋外走进来,静静地看着整理甲冑的顾君辞,神色凝重,眼神复杂。 对于顾君辞,他有许多的于心不忍,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顾兄。」萧渊轻唤,顾君辞连忙回过头,扬唇笑着道: 「今日萧兄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啊,不愧是世家公子的楷模,失敬失敬。」 萧渊在顾君辞身边落座,认真的望着他:「明日一战,要撑到临阳王到,你可有把握?」 顾君辞略想了想:「应该没问题。」 萧渊凝视着他的双眸,一双眼睛里,盛着太多的情绪了,一时间让顾君辞有些莫名心悸: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萧渊道:「我怕,你会突然不见了。」 顾君辞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担忧,不由笑道:「璇玑图我都找不到,还有回家的机会么?」 萧渊:「心诚则灵嘛,我希望能在你回去之前,和你好好相处。」
第32页 顾君辞似笑非笑的望着认真的萧渊,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哎我说萧二公子,你突然这么多愁善感的,有点奇怪啊。」 萧渊敛了神色,别过脸:「才不是,赶紧歇息吧,明日,还有仗要打。」 顾君辞含笑看着萧渊起身走向他的床铺,因着战时,总兵府的房舍紧张,故而这睡觉的地方能挤则挤,谢绥云与许雁卿跟着自己的父亲,这萧渊也就跟顾君辞睡一间屋子了。 两个人的床分别置在两边,萧渊直直的躺在床上,只是偶尔侧首望着另一边的顾君辞,听着屋外雀鸟鸣叫的声音,心口总觉得被异样的情绪多填堵着,密密匝匝的,一直松快不了。 「顾兄。」萧渊轻唤。 回应他的则是顾君辞软软糯糯的闷哼,分明已经睡熟了,可在听见萧渊唤他时,他还能应答。 萧渊不自觉的笑了笑,喃喃道:「其实……我幼年时,便见过你。」 顾君辞没能听见他的喃喃,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着,萧渊直勾勾的望着他的背影,似发誓般郑重其事道: 「即便回不去也别怕,你还有我,我会护你。」 ………… 诚如萧渊所言,这戎狄的大元帅撤兵回营后便反应了过来那是设的疑兵计。 所谓临阳王的援兵,不过都是虚张声势,只是因为当时谢绥云那兇悍的一刀,让他们几乎没有回过神来,这才上了当。 等着回过神来时,戎狄的兵马已经休整好了,趁着天色微亮,便再次集结兵马在城下,来势汹汹,势必要在今日破城而入,进军中原了。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气势高涨的士兵鱼贯而出在城下列队,吶喊声中,两位少年手中握着称手的兵器,跨马而出。 戎狄的那位叫阵将军根本不曾将这两位少年放在眼里,眼中尽是轻蔑:「怎么,这临阳王手底下是没人了么?竟然叫两个人乳臭未干的娃娃出来应战,实在的丢人啊。」 顾君辞跨马上前,盔璎随风飘动着,他横了手中的那把偃月刀,掂了掂以后才道: 「用别的将军那是杀鸡用牛刀,浪费。」 那位将军被他激得握紧了手中的铜锤,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娃娃,既然临阳王来了,为何这城头不见临阳王观战,反而还是昨日的那位手下败将。」 顾君辞回首望向城楼,靖边侯与许雁卿此刻正在城头焦急的观望着,顾君辞轻笑: 「昨日你们车轮战,靖边侯丝毫不输,你哪来的脸说人家是手下败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顾君辞没有给他再答话的机会,旋即便勒了缰绳,提刀便沖了过去。 岂料这人比昨日那人还差劲,他手里的铜锤还未提起来,顾君辞手中的偃月刀便已经抬起落下,随着一声吼,刀锋砍进脖颈中,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那人立时倒地,不再动弹。 见血过后的顾君辞不再是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年郎,他眸中含着血色,手中的偃月刀还在滴着血,勒住缰绳,听着身后士兵助威似得高喊,顾君辞高举了手中的偃月刀,冲着戎狄军阵中喊道: 「我乃临阳王麾下十三太保!还有谁敢出战!」 这是顾君辞跟萧渊商议好的,既然是将疑兵计用到底,那么临阳王前来增援的话,必然会有他麾下的大将前来迎敌。 所以他与萧渊商议过,临阳王麾下有十二太保,各个皆是能征善战的将军,其他人他不好冒充,所以就编了个十三太保的名头,这一声喊出来,戎狄的军阵中竟然无人敢应战。 有了萧渊与顾君辞在阵前轮番应敌,随后皇帝与丞相他们也都走上城楼,看着阵前顾君辞对敌时那潇洒利落的身姿。 谢绥云朝着皇帝行礼道:「陛下,顾君辞悍勇无敌,是我朝之福。」 他这话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皇帝瞧了瞧他,又望向谢丞相,随后笑道:「绥云这是在替丞相招揽门生么?」 谢绥云微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答话。 「报——」 传令的士兵慌慌张张的冲上了城楼,看见了皇帝后才行礼道:「启禀陛下,临阳王兵马,及兰陵萧氏的兵马此刻已经到达函阳关。」 一听到这个消息,皇帝也是喜出望外,再次望向那与戎狄兵马交锋的两个少年时,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好,好,传旨下去,让临阳王与梁国公率军支援,断不能让这些蛮夷的兵马,有一人活着回去!」 传令士兵得令离去后不久,城门便再次打开,交战中的萧渊与顾君辞皆回头望去,临阳王与兰陵萧氏的军旗皆朝此处涌来,那震天的杀声,使得士气愈发高涨。 短兵相接,鲜血交融,顾君辞与萧渊率军直接沖入了戎狄兵马的阵中,直到戎狄此番率军的元帅被顾君辞一刀斩于马下,戎狄的军旗断在地上,被人踩入泥中,这场战役才算结束。 听着胜利的欢唿响在耳畔,顾君辞跳下马背,朝着萧渊便沖了过去,将他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萧渊望着脸上带血的顾君辞,眼中藏笑,心中说不出是怎么样的情绪,只觉得心口跳动的有些快…… 第21章 021 函阳关一役,因着临阳王与萧伯绪的援兵到达及时,致使戎狄惨败。 从战场下来的萧渊身上还带着血,与顾君辞并肩从府门前走来,昂首阔步,意气风发。
第33页 正堂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不曾挪开,直到他们两个人齐齐的朝皇帝行礼后,所有人才收回注目,皆望向皇帝。 谢绥云侧首看着顾君辞,眉眼间的自信疏阔,使得他心中一盪。 许雁卿凑在顾君辞身边小声道:「顾兄悍勇,你可不知方才临阳王是如何夸奖你的。」 萧渊曾说过这临阳王是先帝的幼弟,比先帝的长子大了不过四五岁左右,虽然是知天命的年岁,可这挺拔健硕的身姿却是丝毫瞧不出来的。 顾君辞望向他的时候,这临阳王也刚好看向他,四目相对,顾君辞便被他那严肃的眼神唬的后背发麻,十分不自然。 皇帝笑道:「少年英雄啊,阿渊的计策,顾卿与谢卿的悍勇实在壮了我朝声威,应该嘉奖。」 堂中众人皆朝皇帝行礼:「陛下圣明。」 临阳王道:「陛下,眼下大胜就该论功行赏,臣斗胆,想请陛下割爱。」 皇帝神情疑惑,不止他就连其他人皆是一脸疑惑。 「小皇叔让朕割爱什么?」皇帝问。 临阳王答:「方才在城楼观战时,这位顾姓的少年身影潇洒灵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陛下宫中的金吾卫,臣斗胆,今日论功行赏的话,臣想让他做臣的十三太保,归我麾下,为朝廷效力。」 此言一出,不光是顾君辞,就连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诧。 临阳王麾下的十二太保,说是麾下效力的将军,可全都是临阳王的义子。 临阳王早年膝下有一女,十分乖巧可爱,然而刚过及笄之年便因病香消玉殒,临阳王大受打击,可王位不能后继无人,故而皇帝便准许临阳王收义子,以做后续王位继承人的人选。 顾君辞神情讶然,想着此前随口编了个身份,却不料竟然成了真:「王爷,恐怕不妥啊。」 临阳王回眸望着他:「怎么,本王麾下你不愿来?」 顾君辞忙道:「王爷厚爱,卑职怎会不愿,只是,王爷这样厚爱,反倒是卑职的荣幸,不敢推辞。」 有了这番话,临阳王的脸色也多有缓和,皇帝也是笑了起来:「小皇叔啊,朕知惜才,既然要收他做十三太保,朕下道圣谕就是,不过这封赏还是要的,既然是十三太保,那顾君辞听封。」 顾君辞微愣后便上前朝皇帝行礼。 皇帝道:「既是临阳王府的十三太保,这身份嘛自然不能太低,暂且便封你做正四品的忠武将军,这样也不失这十三太保的身份。」 顾君辞得旨意后,便立即朝皇帝揖礼一拜,再向临阳王行礼。 「既然做了本王的十三太保,此后就唤本王一声义父。」临阳王道。 顾君辞再次行礼:「义父。」 临阳王欣然接受,随之而来的便是正堂上其他的人一声声恭贺之词。 有恭贺顾君辞的,也有恭贺临阳王的,声音此起彼伏。 等着封赏完了顾君辞,那另外立下战功的萧渊谢绥云也都有封赏,皆封了个怀化中郎将的职位,只因萧渊是兰陵萧氏的公子,自然这封赏后,便在萧家的军中任职。 听着皇帝的封赏,顾君辞心里自然也在为今后打算着。 眼下是正四品的忠武将军,比起此前的金吾卫来说,好歹也是正式的官职,而他又有临阳王的扶持,日后自然也该是青云直上。 此前他还在为投身哪个世家做打算,眼下便得到了更好的,如此一来,倒也不坏。 封赏完了此番救驾的一干人等后,皇帝自然也是神情愉悦,然而谢丞相却在此刻上前行礼道: 「启禀陛下,既然这封赏完了,也就该罚了。」 皇帝侧眸睨着丞相那神色认真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丝毫不悦:「谢卿认为何人当罚?」 谢丞相神色阴鸷,视线落在靖边侯身上,促狭的双眸透着几分狠意:「自然是靖边侯许翼,他勾结戎狄,泄露陛下行踪以致陛下被困函阳关,此通敌叛国的行为,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萧伯绪忙道:「谢丞相莫要血口喷人,靖边侯一生忠君爱国,如何会做通敌叛国之事。」 许雁卿也焦急行礼道:「启禀陛下,父亲为人忠直,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萧渊揖礼道:「陛下,其中想是有什么误会。」 顾君辞揖礼正要摆拜下,却被临阳王伸手拦住,顾君辞有些不解,却听得谢丞相继续道: 「陛下,昨夜臣在后山抓到一个前往戎狄军营送信的士兵,从他身上搜出一封靖边侯亲笔所书,关内并无援兵,切勿轻信。」 说着,谢丞相便一挥手,被押解着的传信士兵就被拖上了正堂。 皇帝凝视着那瑟瑟发抖的身形,眉头紧锁,不由道:「你是何人,往何处送信。」 那士兵战战兢兢的朝靖边侯望了过去,随后脸上的神情一变,口中污血流出,倒在了公堂之上。 皇帝自然是能从那士兵的眼神中看出端倪来,顺势便将手边的茶盏掷到了靖边侯的脚边怒道:「你可知罪!」 许翼身形端正,朝着皇帝行礼时也毫不慌张:「陛下,臣冤枉,臣绝不会做通敌叛国之事,此事一定是有人冤枉臣。」 谢丞相道:「许侯爷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不成?你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冤枉你!」 靖边侯直视着谢丞相,那副模样,分明是有满腔的辩解之词来为自己辩护,可一个你字出口,靖边侯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反倒是谢丞相得逞的笑着。
第34页 顾君辞只觉得自己衣袖被人扯了扯,他警觉的望向萧渊,顿时便明白过来。 不过在他还未开口之际,便听到临阳王那似洪钟般的声音道:「陛下,臣却觉得这士兵死的也太蹊跷了,瞧他嘴里吐出来的血,就该是嘴里藏了毒,昨夜便被丞相抓住了,今日在此处瞧了侯爷一眼才死,他倒是没有打算隐瞒啊。」 谢丞相望向临阳王:「临阳王可别忘了,当初涿州严氏勾结西蜀,导致先帝落入西蜀所设置的陷阱时,涿州严氏全族问罪,而许侯爷却不顾严氏罪孽,娶了严氏的女儿,当初还是临阳王你亲自去涿州捉拿的叛贼家眷,想来是侯爷夫人怀恨在心,要为她严氏一族报仇了。」 顾君辞暗暗地握紧了双拳,双眸直视着谢丞相此刻的表情,他所说的事顾君辞并不知道,很显然在堂上的所有人中,怕是只有皇帝与临阳王,还有萧伯绪及谢丞相他们知道了。 顾君辞向萧渊投去目光,他也是紧锁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化解。 许雁卿也是一脸错愕,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为父亲辩解。 临阳王也因为谢丞相的一番话而闭口不言,倒是萧伯绪道:「丞相此言是说,侯爷夫人也在军中了。」 谢丞相冷哼:「侯爷与夫人恩爱有加,这与夫人在不在根本没有关系,方才国公大人说侯爷一生忠君为国,可不曾想他却是娶了叛贼家的女儿,如此也能称之为忠君爱国么?」 靖边侯神色凛然,认真道:「因幼时便订下的婚约,故而不悔亲是为义,可我敢对天起势,我从未做过通敌之事,我忠君忠国,对得起天地良心。」 顾君辞听着靖边侯的言辞,也忙行礼道:「陛下,臣信靖边侯,他绝不会通敌叛国。」 萧渊也紧随其后:「还请陛下三思,靖边侯奋勇杀敌,是臣等亲眼所见,绝无作假。」 顾君辞又道:「陛下,义父方才说的没错,丞相所抓获的那位送信士兵,死的过于蹊跷了,被抓的时候不自尽,反而要等一夜,在见到陛下后才自尽,显然这是有人授意而为,臣请陛下切莫冤枉了忠臣良将……」 「够了,」皇帝隐忍着怒意阖眸出声制止,他握拳起身,走到了靖边侯的身侧凝视着他,「许卿告诉朕,朕能信得过你么?」 靖边侯抱拳:「臣,没做这样的事。」 皇帝又回头瞧了一眼谢丞相,唇边勾勒起嘲讽的笑意:「谢丞相不提朕倒是忘了,许卿的夫人出自涿州严氏,朕听闻当年小皇叔前去缉拿严氏家眷时,他们还有人咒骂先帝,许卿啊,你实在不应该娶这样的人吶。」 皇帝这番话所指明确,听得靖边侯当即就白了脸色: 「陛下,此事与拙荆无关。」 皇帝负手望着正堂上的那方匾额:「那许卿倒是说说,朕巡视边境,途径函阳关一事的消息,又是谁泄露出去的呢?难道,是那戎狄的人自己知道的?」 莫名,顾君辞只觉得心口泛凉。 皇帝这样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谢丞相的那番话,甚至还未多加查证,就将通敌这样大的罪名扣到了靖边侯的头上,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靖边侯抱拳,紧咬着后槽牙,坚决道:「臣没做过,臣的夫人也没做过,还请陛下明察。」 第22章 022 面对着靖边侯这坚决的表述,皇帝一个字都不信,不然,他也不会说出怀疑是靖边侯夫人将他出巡的消息通报给了戎狄的人。 顾君辞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临阳王伸手阻止。 皇帝随后便吩咐将靖边侯父子羁押待审,并派遣了谢绥云前往云中将靖边侯家眷缉拿到函阳关来。 任凭许雁卿如何唤着冤枉,皇帝依旧没有改变判决,就连顾君辞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带走而无能为力。 虽是初夏的天,却依旧阴晴不定,早上还因为大获全胜而万里晴空,可午后已过便是黑云压顶,仿佛剎那间便会颳起狂风,大雨倾盆。 一直跟在临阳王身后的顾君辞始终眉头紧锁,神色郁郁,最后还是忍不住向临阳王禀明了去向,牵马出了函阳关。 山路前,顾君辞一人一马守在路口,看着谢绥云带领着兵马徐徐而来,不由站直了身躯。 谢绥云根本不意外顾君辞会出现在这里,待得接近后他才下马,走到了顾君辞的面前:「你拦着我也没有用,这是陛下的旨意。」 顾君辞道:「许兄好歹也算我们的同窗,况且此事还有诸多疑惑。」 谢绥云:「我不会抗旨。」 顾君辞略有些惊讶的望着他,谢绥云虽如以往那般冷着面孔,可眼神中却始终没有从前的不近人情。 「我不会让靖边侯夫人受罪,」谢绥云说,「我会保护好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顾君辞知道他是劝不下谢绥云了,他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去缉拿靖边侯的家眷的,这件事的根源在皇帝身上,眼下来拦谢绥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顾君辞没有再阻拦,只是牵马侧身,让谢绥云一行人快速通过,可就在他无奈抬眸的时候,却瞧见了牵马瞧着自己的萧渊。 他神色凝重,远远地便朝着顾君辞抱剑行礼,不过他没走,似乎是在等着顾君辞过去找他。 顾君辞自然也没有辜负他,牵马走到他的面前,丝毫不避讳自己此刻的颓丧,烦乱的表情。
第35页 萧渊:「我特地来找你的,临阳王说你肯定会想不通。」 顾君辞自嘲一笑,这临阳王不愧是顾君辞的义父,这么短的时间他便能摸透顾君辞的性子,实在让人意外。 萧渊与顾君辞一道牵马往回走着:「靖边侯此人忠直,重义,当初先太子被诬陷后自缢在东宫一事,靖边侯也是极力主张彻查清楚的人选之一。」 顾君辞有些惊讶的看着萧渊,而他似乎并未觉得不妥,仿佛此刻他面前站的是一个可以掏心掏肺,能将性命交託的人。 萧渊略颔首笑了笑:「顾兄不必惊讶,我没将你当做外人。」 顾君辞:「嗯,我知道。」 萧渊继续道:「靖边侯在朝中不得势,但他能得封靖边侯也绝不是因为他是云中许氏的家主,手握重兵,戍守边城。而是靠的战功,靖边侯年轻的时候便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手下有一支精骑,不过十八人,却是让戎狄人闻风丧胆的十八骑。」 顾君辞有些惊讶:「有这么厉害。」 萧渊点头:「没错,靖边侯能封侯全靠的是自己的军功,也是朝廷最有前途的一位少年将军。他后来不得势,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娶妻。」 顾君辞忙接话道:「我听丞相说了,许兄的母亲是涿州严氏,因为勾结西蜀,导致先帝身陷陷阱,而后家族落败。」 萧渊却不以为意:「涿州严氏……是在我出生之前便落败的家族,我无幸得知这个家族的兴衰,但是我听我母亲说,靖边侯是男子汉大丈夫,认定的亲事便未作更改,他为了保护严氏夫人,所以在临阳王到涿州前,便将她接回了云中,甚至办了盛大的婚礼,而严氏夫人也因外嫁而躲过了缉拿。」 也不知为何,顾君辞从萧渊的嘴里听到这番话,总觉得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钦羡。 顾君辞道:「所以,靖边侯因为这个便在朝中不得势,甚至引起了先帝的猜疑,因为严氏夫人即便是嫁入了云中,也永远摆脱不了她是涿州严氏的女子?」 萧渊点头算是同意了顾君辞的话:「加上先太子时,靖边侯也是主张彻查之人,最后导致了谢子音的死。谢丞相从未忘记过报仇,他会向我父亲报仇,自然也会向靖边侯下手。」 顾君辞恍然大悟,连忙疾步往前走,却被萧渊唤住:「你做什么?」 「当然是请陛下收回成命,此事说不定是谢丞相诬陷。」顾君辞说。 萧渊神色冷静,他颔首嘆息一声:「你真的认为陛下会收回成命么?当初东宫一案,谁才是最后的得益者。眼下戎狄撤兵,传信的人只怕也早已逃之夭夭,仅凭一面揣测之词,你认为陛下会答应放过靖边侯么?」 顾君辞被萧渊这通透的看法震的有些回不过神来,而后仔细想想他才明白过来,这件事不是谢丞相诬陷就能定案的。 靖边侯被诬陷是皇帝本身就不愿意放过他,所以即便是破绽百出,他也不会去查。 萧渊站到顾君辞身边,宽慰道:「这也是临阳王让我来找你的目的。」 顾君辞凝视着他平静如水的双眸:「什么?」 萧渊道:「朝中奸佞颇多,只因他是临阳王才能屹立不倒,他活着一日,便能护江山稳固一日,他怕他哪天撒手西去,这朝中会大乱,这江山会大乱。」 顾君辞:「朝中奸佞多,还不是陛下偏听偏信之故。」 萧渊沉默着,似乎是认同了顾君辞的话,片刻后又才道:「其实临阳王并非是愚忠之人,他是觉得,只要他在,就能压住那些奸佞一时,便能保的江山一时安宁,这天下百姓也才有太平日子过,总的来说,还是为了天下百姓。」 顾君辞冷哼:「这样腐朽的江山,这样令人作呕的朝廷,我是保不下去的,我宁可在我回家前浪荡江湖。」 萧渊望着他半晌,眼中的温柔如涓涓细流般,通过声音传递到顾君辞的耳朵里: 「可百姓无辜啊,这样的朝廷下百姓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辛勤劳作却要背负着繁重的赋税,可若是唯一能为百姓考虑的人也隐退江湖了,不管这腐朽的江山,作呕的朝廷,那百姓不是太无辜了么?」 顾君辞被温柔的语调一字一句击着心头最柔软的地方:「百姓……」 萧渊:「顾兄是皇子,自然也是心怀天下之人,若是你遇上这样的朝廷,你会怎么做?」 顾君辞的心头犹如得到一记重击,半晌都未回过神来,只能瞧着眼前萧渊那副温柔的面孔下,怀着坚决的抱负,甚至是不为人知的心思。 「若不能及时查漏补缺,便只能,覆水沉舟。」顾君辞坚定道。 萧渊笑着,牵着马迈步向前走着,随后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顾君辞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只看所为之事的意义罢了。」 顾君辞只觉得山风拂面,格外清爽,就连萧渊的背影也在这一刻刻进了他的心里。 顾君辞连忙牵着马跟上他的脚步:「这些话也是我义父让你说给我听的?」 萧渊:「临阳王是让你明白眼前的事已成定局,切勿做螳臂当车之事,但这些事未必就没有转机。」 顾君辞:「转机?什么转机?」 萧渊故作神秘道:「这你得问临阳王,我还要回去见我的父亲呢,此前他还说有话要对我说呢。」 顾君辞还想再问,却见着萧渊翻身上马,不过看了他一眼,便策马离开了。
第36页 回到函阳关后,萧渊也是径直入了兰陵萧氏的大营,而顾君辞也只能与他分道扬镳,进到临阳王的大营中。 这个时候的军帐中除了临阳王以外,还有他的第三太保,霍清灵。 霍清灵见着顾君辞回了,抱拳一礼道:「十三弟回来了,义父也就该放心了。」 顾君辞回礼后才道:「让义父费心了,许兄是此前我在琅琊听学时的同窗,所以我……」 临阳王神色严肃,只是长嘆一声:「本王是先帝的幼弟,手握重兵,保的是我朝江山永固。可如今奸佞当道,陛下又贵为一朝天子,我即便是他的皇叔,却也只是臣子,陛下受奸佞蒙蔽,可为臣的也只有劝谏的份,然后尽力将他拉回正途。」 顾君辞揖礼,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话。 临阳王直勾勾的看着他道:「陛下他一时受了谢子充的矇骗,故而才做错了许多的事,只因为谢子充身后的京兆谢氏一门,本王不好动手,除非他们狼子野心,想要谋朝篡位,否则,真的办不了他。」 顾君辞抿唇,许久才道:「那靖边侯一家,就白白的受了冤屈?」 临阳王轻捋着鬍鬚:「靖边侯一生军功无数,可他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娶了严氏的女子,如今陛下要拿他开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顾君辞忙争辩道:「义父,既然知道靖边侯是奸佞所害,就该救他,这样才不至于妄杀忠臣,江山才能永固。」 临阳王:「陛下是铁了心了,不会做改变,但是本王能允许你为靖边侯一家做一件事,只有一件,算是了却你与许雁卿的那段同窗缘分吧。」 第23章 023 为靖边侯一家做一件事。 顾君辞虽有满腹疑惑,可临阳王既然这么决定了,就应该不会有错,故而他也没有多加追问,只是默默地退出了临阳王的帅帐,站在营寨前,望着函阳关的城墙,心绪复杂。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只看所为之事的意义罢了。」…… 萧渊的话反覆出现在顾君辞的脑海之中,与此同时他想到的还有深陷牢狱的靖边侯与许雁卿。 靖边侯分明就是受人诬陷,可为君者却不为其分辨,甚至不念及他第一时间赶来函阳关救驾,便将他以通敌叛国罪下了牢狱,连其家里人都不放过。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忠君忠国是毕生信仰,可最后却要背负通敌叛国罪赴死,这样一种境遇,让同为军人出身的顾君辞只觉得心胸不忿。 若是在璇玑国,断然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忽的,顾君辞的肩头被拍,他连忙回头,对上霍清灵那双平静的双眸:「三哥?」 霍清灵略略颔首,露出宽慰的笑后才望着他:「还在不忿?」 顾君辞点头:「身为军人,不能死在战场,而是死在这种阴谋诡计之中,身负恶名,实在难以平静。」 霍清灵站到他的身边,与他一起望向函阳关的城墙:「义父在城头看见你在乱军中厮杀的时候,便下定决心要收你做义子,他说你天生就该领兵打仗,你在战场上骁勇的十分纯粹,肯定不愿屈居人下,义父说,他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顾君辞望着霍清灵的侧颜,十分不解。 霍清灵对上他的双眸,认真道:「陛下函阳关遇险一事,若是没人通风报信陛下不会有难,况且现在戎狄已经撤兵,当初抓住的那个送信小兵已死,没人能证明靖边侯没有通敌叛国。」 顾君辞:「那就能草菅人命么?」 霍清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谁都知道靖边侯冤枉,可这件事,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责任,你觉得陛下会同意彻查谢丞相么?你觉得他会相信是谢丞相害他么?」 顾君辞:「可是……」 霍清灵:「所以义父能做的事,就是帮你完成你最想做的事,义父说,晚饭过后去他的军帐找他,他带你去个地方。」 顾君辞颔首应下,霍清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后,便转身回到了临阳王的军帐。 黑云压顶许久后终于迎来了狂风,军中的王旗招展,掀起的黄沙使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可不过片刻后,豆大的雨珠便从空中落了下来,带着厚重的泥土腥气,在空气中瀰漫着。 这样一场疾来的雨洗去了夏日的急躁,顾君辞撩开帐帘看着外头的雨幕,雨水溅起的泥沙粘在巡视士兵的裳摆。 此时的顾君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焦灼,只是回到帐中静静地坐着,静等雨停,静等时辰一到,便去找临阳王。 函阳关内的大牢内,士兵皆持械严阵把守着,临阳王带着顾君辞走进牢中,感受牢狱中令人窒息的闷热与恶臭,最后停在了靖边侯与许雁卿所关的牢房前。 「顾兄。」许雁卿见到顾君辞,连忙沖了上来。 还是来时那身衣裳,可此刻却因在牢房中沾上了不少脏污。 顾君辞望着牢中的许雁卿,只觉得心口有些难受,保家卫国的忠直之臣,不应该受着这样的待遇:「许兄,可……可还好?」 许雁卿颔首,藏下眼中的眼泪:「我还好,顾兄,我父亲没有通敌,你信我。」 顾君辞用力点头:「我知道,我信你。」 临阳王嘆息一声,这才望着隔壁牢房中的靖边侯,沉声道:「许侯爷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第37页 靖边侯起身瞧了瞧临临阳王,随后自嘲一笑:「王爷是打算完成我的遗言么?」 临阳王:「君命难为,不是么?你应该知道陛下一定会为了今日之事找人承担责任。」 靖边侯嘲讽笑着,缓慢起身走到临阳王面前,隔栏相望:「王爷可知什么是愚忠?你此刻便是,你守的是大晋江山,忠得却是昏庸无道,残害忠良的昏君!」 临阳王眸色一沉:「许侯爷!」 靖边侯笑着:「临阳王不信还是不敢信?当初先太子为何会因巫蛊诅咒而被废,又为何突然会自缢在东宫,先帝如何突然崩逝,临阳王就真的没有怀疑过么?你所守护的江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做主,你难道就不害怕么?」 顾君辞听着靖边吐露的那些内容,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有些担忧的看向身边的临阳王。 靖边侯道:「王爷你就真的不怕这大晋的江山,会毁在陛下,及那些奸佞手中么!」 临阳王:「只要本王在一日,这大晋的江山就不会亡,那些奸佞也就会一个个从朝中消失,本王,会将陛下拉回正途。」 靖边侯后退一步朝着临阳王揖礼一拜:「王爷既然如此,臣还有何话说呢,可是卿儿无辜,他还是个孩子。」 「父亲。」许雁卿有些疑惑的看着靖边侯,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说什么。 顾君辞登时便明白过来,他能为靖边侯一家做的事是什么了? 这件事不是他要做,而是临阳王要做的,可他是忠心陛下的臣子,所以他不能亲自动手,只能藉由顾君辞的手来做。 所以顾君辞也向临阳王行礼道:「义父,我想我能做。」 临阳王侧首看着顾君辞半晌后,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带着顾君辞转身离开了大牢。 一出牢狱后,迎面而来的清凉便让顾君辞浑身舒爽,临阳王沉默不语的走在最前面,安静的只能听见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顾君辞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临阳王身后。 直到营寨前,临阳王才停下脚步,望着没有星辰的浩瀚苍穹,随后才道:「那时还在长安,我比他们又年长几岁,也是在琅琊王氏听学,彼此性情相投,便成了朋友。」 顾君辞听着临阳王的喃喃自语,随后才明白过来临阳王在说什么。 他口中的他们,大约就包括了靖边侯了。 临阳王回头瞧着顾君辞,严肃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们那时,比你们现在潇洒多了。」 顾君辞也忍不住笑了笑,临阳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郑重道: 「此事,本王不会过问,你便按照你的想法做,此后,本王为你善后便是了。」 顾君辞抱拳揖礼:「我明白,多谢义父。」 临阳王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转身进了营寨,而顾君辞则是迴转身朝着兰陵萧氏那边的军营忘了过去,略微沉吟片刻,便朝着萧氏的军营而去,站在营寨前,求见萧二公子。 顾君辞抱臂等在营寨外,直到身后传来萧渊的声音后,他这才惊喜回头:「这么晚来找你,不会打扰到你吧。」 萧渊揖礼:「我还未歇下,顾兄来找我,可是遇上了难事?」 顾君辞点点头,朝营中看了一眼:「能出去走走么?」 萧渊点头,随后便与顾君辞并肩走在了出去,行走在没有月光的山路上。 直到两方的军营都被远远地甩开后,他们二人才在途径的溪流边停下来,看着夜色下潺潺流动的水面,顾君辞嘆息一声后,才开口道: 「我方才跟临阳王去见靖边侯了。」 萧渊站在他的身边,身姿挺拔端正,他平静的应了一声:「我大约猜到了。」 顾君辞嘆息一声:「我,我想救他,虽然我与靖边侯一家并无甚关系,可我与许兄好歹也有同窗之谊,不能见死不救。」 萧渊似乎毫不意外顾君辞的这个决定,他认真的看着顾君辞:「你为人忠直,又是血性男儿,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顾君辞对上萧渊双眸,只觉着胸口被莫名的情愫填的满满当当的。 被人全心全意信任着,甚至理解他,愿意伸出援手,这样的感觉对于顾君辞来说,十分受用,似乎还找到了几分归属感。 顾君辞道:「目前夫人还不曾被带来,大军也暂时不会撤离函阳关,所以我想这几天好好谋划一下,还请萧兄给我些许助力。」 萧渊点头:「这是自然。」 顾君辞突然笑了出来:「你真的只有十七么?」 萧渊有些不解:「怎么了?」 顾君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凑近到萧渊的面前审视着他:「因为我觉得,好像如果有你在的话,我好像会很安心,什么都不怕了。」 萧渊屏住唿吸感受着顾君辞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一瞬间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使得他心跳都有些乱了,他轻缓地换着唿吸,轻声道: 「是,顾兄信任的缘故,在下的福分。」 顾君辞扬唇一笑,眸中灿然似星河般璀璨耀眼:「说起来我们是真的很有缘分,我来这里第一日便是与你并肩作战,此来函阳关,还是与你并肩作战,往后还要与你一起救许兄,这日后,咱们还有并肩作战的机会么?」
第38页 萧渊略想了想,随后才如同许诺般认真开口:「或许,有吧。」 第24章 024 接连两三日,顾君辞都做起了往牢中送饭的活计,因着是临阳王府的十三太保,这狱卒也没怎么拦着他。 然而今日当顾君辞提着食盒前去牢狱的时候,却瞧见了牢房外站着几名士兵,甚至将他拦在牢房外,那嚣张的模样让顾君辞瞬间就想到了谢绥云。 顾君辞也没打算跟他硬碰硬,提着食盒转身便走,却不想刚走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顾君辞。」 顾君辞驻足迴转身,瞧着从牢中走出来的谢绥云,心中不由感嘆一句这人还真不禁念叨,刚刚还想到他来着。 谢绥云走到顾君辞面前,视线也落在他手中的食盒上:「送饭?」 顾君辞毫不避讳的点头:「嗯,许兄好歹是我同窗,他受牢狱之苦,我无能为力至少不能让他饿肚子。」 谢绥云脸上没什么表情,略微颔首后,才认真道:「我没有让夫人受到伤害,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 顾君辞微愣,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谢绥云。 可他却侧了半个身子,给顾君辞让出了路来:「既然送饭,那就去吧。」 顾君辞惊讶:「你让我进去,不怕你父亲怪罪你?」 谢绥云:「我奉陛下的命令再次守着牢狱,况且你又不是外人,我信你。」 顾君辞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朝他抱拳一礼,随后才提着食盒走进牢狱。 远远地,顾君辞便听见牢中传来的声音,微弱的光线拉长他在走廊上的身影,直到停在许雁卿的牢门前,那哭泣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顾君辞没有多问,只是在狱卒将牢门打开后,顾君辞便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将食物放在了桌上:「这牢房外面换了守卫,所以来的晚了一些,抱歉。」 然而许雁卿只是站在一边,直勾勾是看着顾君辞:「是谢绥云吧,呵,这谢丞相防止人劫狱,可谓是煞费苦心。」 顾君辞盖上食盒,抬眸对上许雁卿的双眸,自然也瞧见在他身后另一间牢房中彼此依偎的靖边侯夫妇,一家人在这样的地方团聚,就连顾君辞都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他们了。 靖边侯道:「顾公子,此事与你没什么关系,眼下你还是少来为好,莫要牵连到你。」 顾君辞笑着答道:「侯爷这话就不对了,我与许兄是同窗,况且我是临阳王府的十三太保,此事不会与我有什么关系的,眼下能照顾你们一时,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许雁卿走到顾君辞身边,嘆息一声垂眸道:「我父亲手下有十八精骑,对外称为十八副将,此前因为戍守边关的任务,他们都不曾跟着父亲前来救驾,直到听闻我父亲被诬陷通敌下狱,陛下差人前去带我母亲过来时,他们十八个人便随着谢绥云的队伍,一起来了函阳关。」 「什么?」顾君辞十分惊讶。 对于靖边侯手下的十八精骑他也听萧渊说起过,知道这十八骑的战力,只是他没想到这十八骑竟然会来函阳关。 不过,他们的确会来函阳关,毕竟靖边侯在这里,眼下夫人又被带了过来。 许雁卿道:「所以昏君才让谢绥云带兵来守着牢狱,顾兄,这段日子以来,谢谢你了。」 顾君辞伸手拍着他的肩,扬唇一笑:「谢什么,我只不过是做了认为对的事罢了,既然十八骑来了,想必陛下会也会有所忌惮,或许会下令彻查此事,放心吧。」 靖边侯却道:「呵,你将他想的太好了,我瞧着你与卿儿是同窗,为人正直的份上,才劝你一句,万事小心,临阳王也只能保你一时。」 顾君辞郑重其事的朝着他抱拳揖礼,算是回答靖边侯的这番话了。 等着从牢中出来,谢绥云还守在牢房外头,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提剑便走了过来。 顾君辞提着食盒等着他走近,凝视着他道:「你等我做什么?」 谢绥云道:「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顾君辞愣了愣,随后才道:「难道你自己没打算对一个女流之辈手下留情么?」 谢绥云朝着顾君辞走近一步,逼得他略微后退,然而谢绥云没有停下,直到顾君辞背靠着墙壁停下,抬手挡住近前的谢绥云: 「停停停,你干嘛呢,公主又没在这儿,你欺负我做什么。」 谢绥云凝视着他的双眸:「这两天,萧渊有来找你么?」 顾君辞不明其意:「我找过他了。」 谢绥云的唿吸一沉,肉眼可见的眼神也透着几分凶光:「此前我说过,你不许跟他走的太近,近来战事我才没有计较,你怎么能不听话呢?」 顾君辞往旁边躲了躲:「我告诉你我不怕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谢绥云敛了双眸,刚站直了身躯,就听见谢丞相的声音响起,谢绥云回头,瞧着谢丞相神色凝重的望着他们两人。 顾君辞忙朝着谢丞相揖礼,却得谢丞相奚落道: 「呵,曾经的小小金吾卫,如今一跃成了临阳王的十三太保,顾公子可真是好福气啊。」 顾君辞敷衍的笑着,正色回答:「或许是我这个人不做害人之事,老天才如此眷顾,给我这个福气。」 谢丞相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将视线落在了谢绥云的身上,不过略微凝眸,谢绥云的身形便是一僵,略略侧首瞧了顾君辞一眼,便朝着他走了过去。
第39页 顾君辞吐了口气,还好谢丞相及时出现,不然他可能就真的要跟谢绥云动手了。 谢丞相与谢绥云耳语了几句,谢绥云忍不住回头看了顾君辞一眼,随后才抱拳跟在谢丞相身后,走进了牢中。 顾君辞刚想靠近,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他神色凝重,转身便离开牢房,回去了军营。 不过远远地,顾君辞便发现了兰陵萧氏所在的军营竟然有了开拔的迹象,刚刚走到营寨前,就遇上出军营的梁国公萧伯绪,及其大公子萧衍。 萧伯绪面带微笑,对顾君辞也十分有礼:「顾公子这又是给许侯爷送饭去了?」 顾君辞点头:「嗯,国公大人这是……」 萧伯绪回身看了看军营,忙道:「原本就是来函阳关救驾的,眼下陛下的危机已除,我们也该回兰陵去了。」 顾君辞恍然大悟,可一想到要跟萧渊分别了,心里竟生出几分不舍。 眼下萧伯绪则是带领萧衍去给皇帝陛下请旨回兰陵,顾君辞自然也没有理由拦着他们,目送着他们离去后,便回去了临阳王的军营。 顾君辞刚进军营,这守在帅帐外的霍清灵便立即跑了过来,看着他手中的食盒后,眸色便凝重了起来: 「你竟然还有心给他们送饭。」 顾君辞不解:「出了何事?」 霍清灵长嘆一声,认真道:「靖边侯手下的十八精骑来了函阳关,此刻就在城楼底下,要陛下放了靖边侯一家,否则就杀进城来。这十八骑的战力非同小可,若他们强硬攻城,只怕又是一场血战,义父被陛下召进了总兵府,商议退兵之策了。」 顾君辞神色未变,对于这样的事他觉得也是理所当然,不由笑了笑:「我却觉得没什么不对,靖边侯是冤枉的,自然就该查清谁是栽赃的人,揪出幕后主使,不能冤枉了一个护国良臣。」 霍清灵凝视着顾君辞,嘆息一声:「要是真这么容易就能做到,那靖边侯一家便不必受牢狱之苦,我只怕……」 「怕什么?」顾君辞听着他那吊人胃口的话音,不由疑惑。 霍清灵神色凝重:「若是陛下铁了心要问靖边侯一家的罪,只怕这十八骑,就是靖边侯的催命符。」 顾君辞惊讶的连手中的食盒都没提住,落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霍清灵:「陛下是一个不会受人威胁的人,所以……」 他的话留了一半便抬头看着顾君辞,顾君辞对上他的双眸: 「只能尽快救人了是么?」 「此事,等义父回来再行商议。」霍清灵拍了拍他的肩,随后便蹲身将食盒捡起来,交给了就近的小兵。 未时刚过不久,这总兵府便来人传话,叫顾君辞与霍清灵一道前去。 他们刚刚出营不久,便与萧渊打了个照面。 萧渊神色凝重,见到顾君辞时也只是略微揖礼,并未多说什么。 等着他们到总兵府时,却瞧见了正堂上碎了一地的残渣,以及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匾额下负手面墙而站的皇帝制止了他们的行礼,只在转身的瞬间将仅剩砚台也丢在正堂上,怒不可遏: 「他许翼是要造反不成!还威胁到了朕的头上,敢来命令朕,他们以为朕的几十万大军还敌不过他十八个人么!」 谢丞相忙道:「陛下,想来是这靖边侯早有不臣之心,故而才会纵容手下的人如此目无君上。」 萧伯绪也行礼道:「陛下,臣倒是觉得他们并没有不臣之心,反而只是想求一个真相,靖边后忠君爱国,最后却要背负通敌的罪名,想来他手下的人不忿也是人之常情。」 谢丞相冷哼:「人之常情,可他们似乎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陛下的,他们是靖边侯的副将,自然也是陛下的属下,可如今看来,他们眼里心中只有靖边侯,没有陛下。」 第25章 025 有谢丞相这个存心想要靖边侯死的人在,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萧伯绪刚开口驳了两个字,便听见皇帝怒喝一声够了,登时正堂之上便安静了不少。 顾君辞抬眸朝萧渊望了过去,正巧与萧渊四目相对,他轻声道:「事情,就没有转机了么?」 萧渊摇摇头,面露难色,眼下是皇帝铁了心要问罪靖边侯,这十八骑的出现就是给他递了一把杀人的刀,皇帝是非杀靖边侯不可了。 顾君辞眉头紧锁,他能想到的就是尚在牢狱中的许雁卿,如果事情没有转机的话,他就一定要尽快将他救出来。 皇帝眸中含怒,随后道:「既然他们这么想让朕为靖边侯翻案,那朕怎么能不体察民意,来人,将靖边侯一家带去城楼。」 此言一出,谢绥云倒是领命离开了正堂前去牢狱带人了,而正堂上的其他几个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君辞看了看萧渊,有朝临阳王望过去,原本临阳王就神色肃穆,此刻更是一脸严峻,轻捋着鬍鬚,过后才揖礼道: 「陛下,以十八骑的战力,他们若是想劫狱,只怕也是轻而易举的,可如今他们只是需要陛下彻查此案而已,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皇帝的视线落在临阳王的身上,脸上敛起笑意:「小皇叔,若是人人都效仿靖边侯的十八骑,一出现问题就来威胁朕,让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太容易让人拿捏了?」
第40页 临阳王:「臣没有那个意思。」 「他靖边侯知道朕在巡查边境,却不多加巡逻,给了戎狄人一个可乘之机,陷朕于危难之中,这与当年涿州严氏陷害先帝的手段又有什么两样!」 皇帝怒不可遏,这让临阳王也没有再开口。 皇帝嘲讽笑着,视线也在正堂上的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有些人自持手中兵马,便无法无天,甚至威胁到朕的头上,这与谋反又有什么两样。」 顾君辞心中蒙上一层阴云,只觉得有口浊气就在胸口盘桓,怎么都无法顺遂。 直到谢绥云前来復旨,皇帝才让这里的人都随他一起登上城楼,瞧瞧城楼下一字排开的十八骑是如何嚣张的。靖边侯极其夫人身着囚服站在城楼之上,迎风站着望向城楼下的十八骑,他们见到靖边侯的那一剎那,便统统下马朝着靖边侯行礼,惹得旁边站着的皇帝竟笑出了声。 靖边侯神色凝重,不过在牢中待了几日,发间竟然多出了许多银丝,他朝皇帝行礼道: 「陛下,他们是臣的副将,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皇帝的视线落在城楼下的十八骑身上,嘆息一声:「哎呀,靖边侯啊,你让朕该如何做呢?是将你无罪开释,跟他们会云中去,可朕有心放你,也要让朕知道这向戎狄透露朕行踪的元兇是谁吧,不然就因为十八骑在城楼下威胁朕一番,便将你放回云中,那日后这朝中有人效仿,朕又该如何呢?」 靖边侯神情凝重,抬眸望向皇帝时,视线自然也望向了谢丞相。 这倒是让谢丞相一愣:「靖边侯的意思是,是我向戎狄人透露的,笑话,我跟着陛下一道出巡,若我透露,岂不是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顾君辞静静地站着,仔细的听着他们所有人说过的话,希望能够帮助靖边侯脱罪。 然而听了这么久,他竟然觉得此事竟然是真的陷入死局,毫无翻身的可能。 谢丞相是跟皇帝一路的,他没有理由向戎狄人透露行踪,正如他所言,皇帝有危险他也跑不掉。 可靖边侯忠君爱国更没有理由向戎狄人透露皇帝的行踪,况且短时间内调动这么多兵马围困函阳关,肯定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的。 眼下最可惜的是戎狄的兵马已经撤离了,当初被抓的那个送信小卒也自杀身亡,查询不到蛛丝马迹。 十八骑逼近函阳关要为靖边侯讨公道,俨然是触了皇帝的逆鳞,难道说,靖边侯就真的只有被冤死了么? 在这个时候,顾君辞竟然深深地感觉到了力不从心,眼睁睁的看着人一个人去死,十分不好受。 下了城楼以后,其他人都陪着皇帝回去了总兵府,唯有萧渊与顾君辞落在了最后面,看着那浩浩荡荡离去的人群,不由嘆息一声。 顾君辞双手叉腰,满脸无奈:「我竟然连救人的能力都没有,因为没人会听我的。」 萧渊:「陛下方才在总兵府那番话,也是说给我父亲听的。」 顾君辞侧首与萧渊四目相对:「眼下要怎么办?」 萧渊负手长嘆,许久才道:「明日我们便会拔寨起营回兰陵,只盼日后能安稳一些。」 顾君辞望着他的双眸,许久后才扬唇一笑,一起朝着总兵府走去,不过刚刚走到总兵府门口,便遇上了送靖边侯他们回牢狱折返的谢绥云。 他的视线落在顾君辞身边的萧渊身上,促狭起双眸,顺势也握紧了双拳。 萧渊自然也不怕他,略微昂首与他对视:「谢公子是打算,跟我打一架么?」 谢绥云冷笑:「我只是劝你,好自为之,顾君辞,眼下你是临阳王的十三太保,日后在朝中,也只能与我相互扶持,与他兰陵萧氏没有半点关系,还不过来。」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摸了摸头髮,刚迈步往衙门里走,却被萧渊一把勾住了腰带,带了回来。 萧渊望着谢绥云那愠怒的双眸,扬唇浅笑:「谢公子,不,现在是谢将军,顾兄是临阳王的十三太保,不是你谢氏门生,没必要听你的唿来喝去。」 「把手拿开。」谢绥云握紧了双拳,视线紧锁在顾君辞腰上的那只手。 萧渊无动于衷,甚至就势拽着顾君辞前往衙门,顾君辞回头看着谢绥云,只觉得他双眸都能喷出火来。 顾君辞有些担心谢绥云会冲进来,而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事实上,谢绥云他真的就沖了进来,拳头带着风,朝着萧渊就攻击了过去。 不过却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停了下来,神色有些异常。 顾君辞原本抓好了萧渊的衣袖准备躲开,却在看到谢绥云反应时,便下意识回头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谢丞相站在廊下,脸色阴鸷的望向谢绥云,使得谢绥云收了拳,朝着谢丞相便走了过去。 顾君辞松了口气,而萧渊在他腰上的手也收了回来,有些歉意的看着他: 「还请顾兄莫要介意。」 顾君辞笑了笑:「我倒是不介意,就是觉得你跟谢绥云呛声的时候,才觉得你真的只有十七岁。」 萧渊脸色阴沉了下来:「能不提我的年纪么?」 顾君辞:「怎么了?」 萧渊:「你每次提我年纪时的神情,总拿我当个孩子,可我也只比你小九个月而已。」 顾君辞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九个月,我没跟你说过吧。」
第41页 萧渊略微怔了怔,视线望去了别去,岔开话题道:「临阳王应该是回去军营了,顾兄你不准备一下么?」 顾君辞原本还想再追问的,却不想萧渊这么一提顾君辞立马想起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瞬间便将他要问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只与萧渊抱拳一礼后,转身便出了总兵府,朝着军营而去。 * 暮色渐起,天际余晖映衬的半边天际都是火红一片。 顾君辞提着食盒再次出现在了牢房门口,然而守在门外的两名士兵似乎对他视而不见,完全不加阻拦。 顾君辞迈步走进去以后,又退了出来:「你们怎么不拦我一下。」 士兵道:「谢将军说了,顾公子一番好意,不必拦。」 听到士兵如此说,顾君辞只觉得心头微热,虽然知道谢绥云此刻不在这里,却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颔首一笑,提着食盒便走进了牢房之中。 牢房外挂着两盏昏黄的烛火,附近还传来阵阵虫鸣,就在顾君辞进去不过片刻过后,便听见牢房内传来瓦罐碎裂,以及狱卒们闹哄哄的声音。 守门的两名士兵面面相觑,完全想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留了一个人在外守着,另一个人便提着兵刃沖了进去,然而刚下台阶就瞧见从转角处退出来的狱卒,以及挟持了顾君辞慢慢走出来的许雁卿。 他双眸通红,满是怒气,手里握着的瓷片抵着顾君辞的脖颈,另一只手将他紧紧勒住。 许雁卿怒吼道:「你们让开,这可是临阳王的十三太保,你们要是敢近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士兵见此情况,连忙退出牢房让人去喊谢绥云过来。 然而等谢绥云赶到的时候,许雁卿已经挟持着顾君辞走出了牢房,站在了空地上,被一群持械的士兵包围住了。 那群搭弓上箭的士兵显然的有备而来,就为了防止人劫狱,只不过眼下许雁卿还挟持着顾君辞,这些人知道顾君辞眼下的身份,自然不敢贸然动手。 直到谢绥云赶来,他眸含怒意,提枪指着许雁卿道:「放开他,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第26章 026 许雁卿嘲讽笑着,手中的瓷片也往顾君辞的脖子上稍稍用力,肉眼可见伤口的血顺着脖颈流下。 谢绥云眸色一凛,刚要近前便听到许雁卿吼道: 「我知道谢公子你身手不凡,可你也别忘了顾君辞他是临阳王的十三太保,我死也就死了,要是再拉他做个垫背的我也不亏,倒是你,你如何像临阳王交代!」 谢绥云握紧手中的银枪:「顾君辞跟你们无冤无仇,放了他!」 许雁卿笑着:「无冤无仇,他是临阳王的十三太保,是朝廷的人,效忠的是皇帝,眼下我父亲被冤入狱,皇帝不思翻案,那顾君辞就是我的仇人!别过来!」 谢绥云直勾勾的看着被挟持的顾君辞,脖颈处的血迹让谢绥云触目惊心,他紧咬着后槽牙,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许雁卿挟持着顾君辞步步逼近,谢绥云也只能带兵步步后退。 有眼尖的士兵提着兵器便往上沖,却不想许雁卿却让顾君辞挪了身子,就在兵刃快要刺进他的身体时,谢绥云眼疾手快,银枪挑开那人手中的刀,甚至将那名士兵也击出老远。 谢绥云收势站定,隐忍着怒意:「你放开他。」 许雁卿:「看了谢公子也是很在意顾君辞的,要我放开他也可以,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会放了他。」 士兵要再次围上来,然而谢绥云却是抬手示意他们停下,不许近前。 许雁卿就挟持着顾君辞,小心翼翼的隐匿在夜色之中。 谢绥云看着他们离去,忙带着人朝牢房内跑去,这才发现顾君辞送来的饭菜全洒在了地上,盘子跟碗碎了一地,而另一间牢房里的靖边侯与夫人相拥着倒在牢中。 等着谢绥云打开牢门冲进去后才发现,他们口吐污血,俨然已经断气了…… 不过等他们抬着靖边侯夫妇的尸身前去向皇帝禀告的时候,却在街头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顾君辞,谢绥云惊讶的将顾君辞从地上抱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脸: 「顾君辞,顾君辞,你醒醒。」 怀中的顾君辞被谢绥云拍着背,突然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谢绥云……」 「许雁卿呢?他去哪儿了?」谢绥云连忙追问着。 顾君辞望着谢绥云半晌,视线也朝着往城外的方向望去:「大约……大约是出城了……」 谢绥云来不及多想,连忙挥手让人带着兵马出城去追,而谢绥云则是抱着虚弱的顾君辞前往总兵府,去见了皇帝。 临阳王赶来总兵府时,顾君辞正跪在大堂上,皇帝脸色阴郁,倒是谢丞相与总兵两个人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就连他旁边的谢绥云,都是一脸严肃。 皇帝望着临阳王道:「小皇叔可知道,靖边侯府的小侯爷,越狱了,就是你的十三太保,帮着他逃跑的。」 临阳王有些不敢相信,朝着顾君辞望了去,却只瞧见了他苍白的脸色,不由道:「陛下对他用刑了?他招了?」 谢丞相嘲讽道:「这位顾公子嘴可紧的很,一问三不知。」 谢绥云也忙道:「王爷,顾君辞是中了云中独门秘制的软筋散,才会被许雁卿所挟持,不过陛下放心,臣已经差人去追了。」
第42页 顾君辞虚弱的解释道:「让义父担心了,我……我没想到许夫人的身上,会藏着这样的药,一时大意……」 皇帝眸色不悦:「若非他日日给人送饭,如何能一时大意,叫人钻了空子逃了出去。」 临阳王连忙抱拳行礼,为顾君辞辩道:「陛下,臣收顾君辞做义子,正是瞧上了他身上重义气这点,他与小侯爷有同窗之谊,不止他,就连谢公子也是,他给靖边侯一家送饭,也不曾想他们会如此对他,还请陛下宽恕。」 皇帝连忙摆摆手,有些不耐烦:「罢了,既然小皇叔求情,这顾君辞中了软筋散也是事情,朕也就不予追究,好在这靖边侯夫妇不曾逃走,不过可惜,未曾等到朕为他们翻案,就自尽了。」 临阳王身形一颤,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谢丞相十分殷勤,连忙开了口:「陛下,这靖边侯夫妇畏罪自杀,死也是罪有应得,不过这城外的十八骑,又该如何处置……」 皇帝凝眸半晌,旋即挥袖道:「这十八骑目无君上,实难容忍,眼下靖边侯夫妇已死,便将他们二人的尸首悬挂于城墙之上,警示十八骑切莫做无谓之争。」谢绥云脸色有些惊愕,却还是瞧了谢丞相一眼后,便转身出了公堂,去办理皇帝吩咐的事了。 至于顾君辞,皇帝也是看在临阳王的面子上,让他将顾君辞带走了。 回去军营的路上,霍清灵搀扶着顾君辞跟在临阳王的身后,回到军营后,霍清灵才将顾君辞送进他自己的军帐中。 顾君辞虚弱的看着床前站着的两个人,刚要开口,就听得临阳王道:「你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或许还有恶战。」 霍清灵有些不解:「为何?」 临阳王:「十八骑是靖边侯的副将,陛下却将靖边侯夫妇的尸身悬挂于城楼来震慑他们,恐怕会适得其反。」 顾君辞挣扎着起身:「义父,明日我会全力以赴的。」 霍清灵嘆息一声,望着他道:「这软筋散的药性还有两个时辰才能解除,你先好好休息。」 顾君辞点头后再次躺下,目送着临阳王与霍清灵离开自己的军帐后,才回忆着牢中发生的事,最后嘆息一声,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许雁卿能够逃出去,别被人抓住才好。 不然他今晚的软筋散可就白吃了不说,脖子上的伤也就白挨了…… 果然不出临阳王所料,天还未大亮,这军营中便传来急报,说着守在函阳关城楼下的十八骑在看到靖边侯夫妇的尸身后,便跟疯了似的,藉由着简易的攀城楼的工具杀上了城头,拼死也要抢回靖边侯夫妇的尸身。 而此时来军营报信的,则是总兵府里头的小兵,护着皇帝及丞相来了军营,而城楼那处与十八骑厮杀的,也就只留下的镇守函阳关的士兵,以及谢绥云。 顾君辞拾掇好出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在帅帐做好了,神色愤怒,紧握的拳头也在隐隐发抖: 「反了,这靖边侯是真的有谋逆之心,瞧瞧,瞧瞧他手底下的副将,全然不顾君命,竟然敢公然造反!」 临阳王道:「陛下,这十八骑绝不是要造反,这靖边侯既然已经杀身成仁,自然是没有谋逆之心的。」 谢丞相冷哼:「临阳王倒是会做和事佬,这十八骑公然谋反可是实打实的,若非没有靖边侯平日的唆使,只怕他们也不会公然与陛下为敌。」 顾君辞见着眼下两人争吵不休,忙上前抱拳行礼道:「陛下,臣倒是觉得十八骑不是想谋反,他们只是想带回靖边侯夫妇的尸身而已。」 谢丞相凝视着他:「荒谬,要抢夺会尸身,需要如此大动干戈么?」 顾君辞:「作为军人,他们知道忠君爱民,可若是连提拔他们的主帅的尸首都无法入土为安,他们自然会前往抢夺,还请陛下念在他们是血性男儿,为国建功的份上,大不了,准他们解甲归田不再让他们带兵,还希望陛下,将靖边侯夫妇的尸身交给他们,带回去安葬。」 临阳王也连忙行礼道:「陛下,还请陛下恩准他们带走靖边侯夫妇的尸身回去安葬,而后解甲归田,永不录用。」 谢丞相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着此刻冷静下来的皇帝抬手示意他闭嘴,然后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 「你让我放了他们?」 顾君辞行礼道:「陛下边函阳关遇险,靖边侯第一个前来救驾,若是他真的有意要谋害陛下,他大可以做壁上观,可他没有,甚至还全力奋战,陛下遇险心中对他有所怀疑,也是情有可原,奈何戎狄兵马撤退,传信之人自戕于陛下面前,使得陛下盛怒,才将靖边侯一家下了牢狱。」 皇帝注视着他,听着他的娓娓陈述。 顾君辞:「陛下原是盛怒之下做的决定,等着冷静下来肯定是会彻查的,只不过彻查的难度太大,陛下一直没有头绪,加上靖边侯夫妇已死,对十八骑是失去了有知遇之恩的恩人,对陛下来说是失去了一位尽忠的忠臣,陛下心里清楚靖边侯是不可能透露陛下的行踪的,所以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恕十八骑的一念之差,准他们带回靖边侯夫妇的尸身安葬。」 皇帝紧握的拳头逐渐的松开了,双眸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顾君辞,凝视许久后才道: 「好,朕就准他们带回靖边侯夫妇的尸身安葬,但是他们,永远不能踏足中原一步,若是他日有做出什么出格谋反的事,朕,必定要数罪併罚。」
第43页 顾君辞面露欣喜,连忙朝着皇帝深深地揖礼拜下后,才起身离开帅帐,策马前往此刻正打的如火如荼的函阳关城楼。 第27章 027 城楼下的内街上,十八骑的人护着靖边侯夫妇的尸身,一边突破士兵的重重包围。 有几人因为双拳难敌四手而负伤,却依旧在坚持着。 顾君辞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高唿着传陛下口谕后,厮杀的声音才停下来,所有人皆放下兵器跪地迎候,唯有十八骑的人直挺挺的站着,护着靖边侯夫妇的尸身。 顾君辞下马后直接朝着十八骑而去,站在他们面前,神色严肃道: 「陛下口谕,十八骑可以带回靖边侯夫妇的尸身安葬,但是你们十八个人得解甲归田,永远不能踏足中原一步。」 十八骑的人皆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 顾君辞朝他们抱拳一礼,张嘴无声道:「许兄很安全,不用挂心。」 为首的那人读懂了顾君辞的唇形,旋即朝顾君辞揖礼深拜,然后挥手示意,身后护着尸身的人跟上他的脚步,在城门打开后,只是一阵马蹄声响起,随后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顾君辞颔首轻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为了一个人能够抛弃性命,哪怕是尸身也要捨命抢回去。 同为军人,顾君辞很懂能够遇到这样的属下该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 只不过他刚刚转身,便迎上了谢绥云阴沉的脸:「如你所愿,该走的都走了。」 顾君辞摇头:「不,我所愿的是所有人都好好活着,靖边侯夫妇,不该死。」 谢绥云没有再与他对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上马,回去城外的军营。 谢绥云回头看着顾君辞离去的背影,紧握着拳头,喃喃道:「为何……为何你就是不能跟我在一处呢。」 函阳关一役后,皇帝便再也无心巡视边境了,只得下旨回洛阳,即日拔营,与兰陵萧氏的军营一道,离开函阳关。 又是涿州的那座战神庙,此刻已经驻扎了两队人马,篝火燃烧的十分旺盛,巡逻的士兵一刻也没停下。 战神庙外,顾君辞与萧渊并肩站着,抬首瞧着那浩瀚苍穹,些许星光点缀,在有着虫鸣鸟叫,伴着些许的萤火虫,十分惬意。 萧渊侧首望着身边的人道:「还去琅琊么?」顾君辞点头:「嗯,义父已经差人先去琅琊接公主和卢兄他们回洛阳了。」 萧渊略微颔首,随后又问:「你,你喜欢什么?」 顾君辞有些不解:「什么喜欢什么。」 萧渊神情真挚,抿唇想了想随后摇头:「算了,没什么,我在想分日分道扬镳后,何时才能再见。」 顾君辞抱臂长嘆一声:「有缘总会再见的,大不了日后我得空了,去兰陵找你。」 萧渊点头,旋即从腰间摘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递到顾君辞面前:「你送了我剑穗,我送你只玉佩,咱们,这就算扯平了。」 顾君辞结果玉佩仔细看了看,品鑑道:「这玉佩成色不错啊,我喜欢,归我了,你不许要回去了。」 萧渊略微扬唇,双眸凝视着收到礼物开心扬眉的的顾君辞,眸中温柔堪比夜色,传递的悄无声息。 随后,顾君辞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得连忙抬头看着萧渊,认真问道:「许……」 萧渊忙接话道:「他无事了,只是失去双亲对他来说,实在是难以抹去的伤痛。」 顾君辞朝着揖礼:「多谢你了。」 萧渊的视线落在他颈间被瓷瓶割伤的地方,眼下缠着纱布,看不见伤口,只是当时听说的时候,实在是担忧了一把。 「日后即便是作戏,也该保重自己才是。」萧渊说。 顾君辞有些不解,随后摸了摸颈间的纱布,这才笑道:「若我不受伤,谁又能相信呢,总之,平安度过就好了。」 萧渊眼中闪过的那瞬担忧,终究是没人能捕捉住,最后只能化作一句珍重。 在涿州与兰陵萧氏的军队分开后,顾君辞也就跟着临阳王他们直接回去了洛阳,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着皇帝回宫,而后又接受了百官朝拜,折腾完了,也就到了未时。 等着顾君辞与临阳王他们一行出宫的时候,还在老远就瞧见了守在宫门前的卢青玄,那一袭紫衣,身边守着随侍与马车,扎眼的很。 见到临阳王出来后,他才规规矩矩的朝着临阳王行礼,随后视线便落在了顾君辞身上,有些不可置信: 「顾兄,我听我父亲说,你做了临阳王的十三太保,原来是真的。」 顾君辞抿唇阖眸,郑重其事朝着卢青玄点头,惹得卢青玄十分高兴,却又碍于身份,只能将喜悦藏于心底。 好在一旁的临阳王拍了拍顾君辞的肩,嘱咐道:「想是这卢公子还有话要与你说,你去吧,晚些时候回王府,我介绍其他的兄长给你认识。」 顾君辞忙与卢青玄朝着临阳王揖礼,随后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卢青玄才欢喜的拉着顾君辞上了马车,直奔洛阳城中的国色天香园。 国色天香园,顾名思义,此处是除了皇宫西苑外,种植牡丹花最多的地方。此处是城中大户人家开设的赏玩的地方,种植了各种名贵品种的牡丹花,以供学子及世家公子观赏。 在国色天香园中,还有一处酒楼,这天下最好的厨子在宫里,除此之外最好的便在国色天香园中。
第44页 所以此处更是那些富贵人家平常休闲最好的去处,尤其眼下是牡丹花会,这外头再好的牡丹花,都比不上在国色天香园中欣赏。 好在卢青玄顶着魏国公世子的名头,在得知顾君辞他们要回来洛阳时,好说歹说才在这里订下了一处雅座,设在二楼,正巧还能欣赏园中牡丹,十分值得。 落座后的顾君辞视线一直吵着园中的牡丹望去,各色的牡丹因为品种不一,所开的花朵呈现的姿态也各不相同,那样高贵典雅的身姿,值得人瞩目。 卢青玄亲自为顾君辞斟上茶水,笑着道:「怎么样,这里好看吧。」 顾君辞连连点头:「曾有诗云: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从前我还无甚感想,时至今日看着满园牡丹竞相开放,我才能体会这诗中所描绘的盛景。」 卢青玄十分附和的点头:「这是自然,洛阳的牡丹盛景可是名扬天下的,所以我才在这里定的位置,庆贺顾兄入仕为官,还做了临阳王的十三太保,日后啊,定能节节高升。」 顾君辞对于卢青玄的恭维,笑着举起了茶杯与他轻碰了碰,一饮而尽:「以茶代酒,敬你。」 卢青玄喝完了茶,随后才道:「说起来,这靖边侯一家,也太可惜了。」 顾君辞沉默不语,只是将视线停留在院中的牡丹,及花间飞舞的蝴蝶上,感受着穿堂的清风,抚平了心中的愤懑。卢青玄:「我父亲常说,能得遇一位治世明君,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顾君辞连忙四下看了看,忙道:「你不怕隔墙有耳啊。」 卢青玄的笑中带着几分无奈:「顾兄莫怕,我父亲反正在朝中也不得势,若非有个魏国公的名号,恐怕没人能将他看在眼里,他常说他有一腔治世才能,却无半点发挥余地,实在可惜啊。」 顾君辞端坐了身姿,抬眸往这儿眼前的卢青玄,安慰道:「无妨,日后等我发达了,我罩着你。」 卢青玄直视着顾君辞,凑近认真道:「我可当真了,日后我就抱着你的大腿不撒手,你可得罩全乎了。」 顾君辞神秘一笑,亲自为卢青玄斟上了茶水:「没问题,保准给你罩的结结实实的。」 卢青玄笑容中的阴霾一扫而过,随后才道:「话说回来,这谢绥云也得了品阶,怎么瞧着他好像不高兴啊,是不是因为风头都被你抢去了。」 顾君辞略想了想:「大概是没看到公主吧。」 卢青玄:「不见得,上次在琅琊花神庙的时候,他被公主的一番话气走了,后来又回来后,好像就不那么在意公主了。」 顾君辞面露愁容,十分想不通的挠挠头:「那他怎么还那么针对我呢,从前在宫里,我是公主的挡箭牌,他针对我我还能理解,可你说,我跟萧二公子亲近又碍着他什么事了,我始终都想不明白。」 卢青玄也无奈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懂,不过却在侧首间,便瞧见了花园中走来的几个人。 最前面昂首阔步走着的,不是谢绥云又是谁,而跟在他身后,表现的十分殷勤的竟然是郑国公世子王元敬,他似乎是在为谢绥云介绍着什么似得。 可谢绥云却停下了脚步,抬首朝着周边的阁楼望了过来。 正巧与卢青玄来了个对视,吓得卢青玄立马回头坐正了身姿。 抓了点心往嘴里塞的顾君辞瞧着卢青玄的模样,不由疑惑道:「你看着什么了,吓成这样。」 话音刚落他也侧首朝花园望了过去,正好对上谢绥云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一时间他咬着点心也不知该做如何动作,考虑着要不要跟谢绥云打招唿,万一打完招唿他上来了怎么办,卢青玄本来就怕他。 可不跟他打招唿的话,这谢绥云会不会记仇,秋后算帐呢。 然而谢绥云一动不动,就望着顾君辞所在的阁楼,似乎就等着他跟自己打招唿。 顾君辞将嘴里的点心如数咽下后,才扬起笑脸跟他挥了挥手,下一瞬,这谢绥云便跟身边的王元敬说了几句,一行几个人便退出了花园。 顾君辞这才松了口气,庆幸卢青玄躲过一劫。 第28章 028 卢青玄往园中看了看,没找见谢绥云的身影,疑惑道:「这谢绥云呢,这么快就走了,是得多不想看见你啊。」 顾君辞咽下嘴里的点心,拍干净手中的残渣后,往前倾了倾身,笑着道:「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怎么那么怕他。」 卢青玄鼓着嘴,神色也十分委屈:「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他长了一副兇相吧,加上我初次见他时,我撞上了他,他没事儿,给我撞地上了,那时他的眼神就特别可怕,从此我就再也不敢看他了。」 卢青玄的话说的也十分小心,不过话音刚落,这阁楼的的楼梯处便浩浩荡荡的上来一行人,而为首的正是谢绥云。 而他身后跟着的是王元敬,堂堂郑国公世子,此刻竟然沦为一个小跟班…… 顾君辞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呛了出来,喷了卢青玄满身都是。 「你撞鬼了,喷我一身。」卢青玄连忙拿出手帕擦拭自己身上的水,不过刚擦两下就觉得自己被阴影笼罩,十分压迫。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谢绥云那双阴冷的眸子,吓得他整个都跌倒了地上。 谢绥云没有理会他,只是撩了裳摆坐在了顾君辞对面,直勾勾的看着他:「听守卫说,你一出宫就被人接走了,我一想应该就是这卢青玄了吧。」
第45页 顾君辞看着卢青玄爬起来坐好,而王元敬正打算在顾君辞身边坐下,就瞧见谢绥云那骇人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唬的王元敬只好道旁边那座坐下。 顾君辞:「我与卢兄许久未见,况且我是临阳王府的人,不是谢氏门生,我得处处跟你汇报么?」 面对着顾君辞的挑衅,谢绥云也只是凝视着他,并未作出太多的回应,只是敛眸瞧着桌上的点心:「你喜欢吃这个?」 顾君辞不解,一时竟然不明白为什么谢绥云会这么问,张嘴就回答道:「还行吧。」 谢绥云端端坐着坐着,嘴唇微动,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顾君辞就直勾勾的看着他,是不是与战战兢兢坐着的卢青玄来个眼神交流。 顾君辞:怎么回事,突然不说话。 卢青玄:我不知道,我好怕,顾兄,我们回家吧。顾君辞阖眼表示贊同,不过刚哎了一声,就听见谢绥云道: 「顾君辞,如果公主召你进宫,你还会去么?」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这才想明白谢绥云的用意,不由笑道:「你放心,公主就算召我我也不去了,我不碍你的事,你可以用你的诚心感动公主了。」 谢绥云直勾勾的望着顾君辞,欲言又止。 顾君辞见他没话说了,连忙示意卢青玄起身,朝他揖礼道:「谢将军,这我们待得够久了,得走了,你与王公子就好好聊,告辞。」 话音刚落便招唿了卢青玄赶紧快步离开阁楼。 王元敬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连忙起身到谢绥云身边道:「这顾君辞也太不识好歹了吧,不过就是个十三太保,如何能跟谢公子你比。」 谢绥云侧首睨着他,似乎是在审视。 王元敬连忙狗腿道:「谢公子,我听我母亲说,皇后娘娘有意在世家公子里选一个人做驸马,眼下谢公子函阳关救驾有功,父亲又是丞相,想来第一个就会考虑你啊。」 谢绥云懒得再听他说些不中听的,能跟他来国色天香园,左不过就是因为顾君辞在这儿,眼下顾君辞走了,他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拂袖起身,龙行虎步的离开阁楼,独留一脸错愕的王元敬,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从国色天香园回到临阳王府的时,还在门口便有小厮前去通传,说是十三太保回来了。 下了大门台阶,便是先帝御赐的一字照壁,上头还有先帝亲笔所书柱国大将军,笔锋也是苍劲有力。 饶过照壁后便能瞧见王府正殿前的高台上,站着一群身着甲冑的男人,见着顾君辞来,都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小厮带着顾君辞走上高台,那群身着甲冑的男人一直排开,顾君辞心里默默数了数,差不多有九位,他认识的霍清灵并未在其中,而是陪在临阳王身边,此刻正从正殿走出来。 顾君辞连忙朝临阳王行礼,却听得他道: 「不过是新收了个义子,晚饭时候自然也就见到了,怎么还特地从军营回来一趟。」 其中一位将军道:「谁让三哥说义父新收的义子,将我们都比下去了呢。」 另外的人也都笑着附和道:「三哥说十三弟不仅模样俊俏,这身手还了得,当然要想看一眼了。」 「是了义父,眼下见着十三弟了,觉得三哥说的没错,模样是俊俏。」 「瞧着年岁也小,这模样也就十七吧。」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打趣着,实在也没将顾君辞当做是外人,比起其他太保,其中有一位就显得沉稳多了,笑容温和,朝着顾君辞揖礼拜着: 「十三弟,在下严怀,是义父的十二太保。」 顾君辞连忙回礼:「见过十二哥。」 有了这第一个人介绍,这其他人才想起来还不曾与他介绍过自己,也连忙挨个儿跟顾君辞打招唿,介绍自己的身份。 不过顾君辞也有些疑惑,分明是十三太保,怎么眼下加上他才有十一个人。 只是在提及大太保与二太保的时候,这些人也都沉默了下来,倒是临阳王轻咳一声,让他们不许再闹,随后便让霍清灵带着顾君辞前往后院提前安排好的房间里。 随后,顾君辞又去拜见了王妃,温柔慈爱的王妃对顾君辞嘘寒问暖,那一时竟让他红了眼。 王妃询问时,他也是如实相告,说是想家,想自己的母亲了,这样一番话,又惹的王妃一阵疼惜。 等着用过了晚饭,一大家人都相继散去后,顾君辞才回到这个在王府中,独属于自己的房间,陈设讲究,却又十分温暖。 叩门声响起,顾君辞连忙回头,却瞧着霍清灵端着宵夜走进来: 「义母说,怕你初到王府拘谨,晚饭没吃饱,所以命人做了宵夜让我给你送来。」 顾君辞微愣,瞧着碗里热腾腾的饺子,不由颔首一笑:「义母像极了我母亲,总担心我吃不饱。」 霍清灵颔首一笑,将宵夜搁在了桌上:「义母很疼爱我们,所以你不用拘束,我们这些哥哥都是军旅之人,没什么讲究,等相处久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顾君辞点头应着,却始终惦记着就连晚饭都没出来吃的另外两个人,不用试探问道: 「三哥,为什么不见大哥和二哥,怎么一提及他们,你们脸色都不太好。」 霍清灵脸上的笑意敛去,垂眸凝思半晌后才道:「当年戎狄来犯,义父领兵出征,大哥二哥随行其中,岂料中了埋伏,大哥中箭受伤被戎狄虏去,百般羞辱,大哥不忍虐待,自尽身亡。二哥也在那场战役中受伤落马,被戎狄的兵马踩踏致死……最后……」
第46页 说到此处,霍清灵只觉得喉头一哽,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君辞不过是粗粗设想了当时情形,都觉得十分壮烈,更别说经歷过那场战役的人,尤其是临阳王,想来他才是最痛心的那一个。 「三哥莫难受了,日后我绝不在义父面前提及此事。」顾君辞说。 霍清灵点点头,顺势拍了拍他的肩头,又嘱咐了两句过后,就离开了顾君辞的房间。 因着是受了封赏的,故而这顾君辞也是起了个大早,与临阳王及王妃问过安后,便同那群兄弟一道去了军营任职。而在军中带着他的,便是临阳王的十二太保,严怀。 「这平时没事时,也就是操练一下兵马,或者陛下有什么大案要案需要义父帮忙的话,我们也会去。」 熟悉军营时,顾君辞乖巧的跟在严怀的身后,听着他的经验总结,以及任务安排,直到所有人都见过顾君辞后,才带着他去自己的军帐。 顾君辞瞧着军帐内搁置的一对四棱节锏,十分新奇,连忙凑近仔细观察着:「我听三哥说,十二哥善使双锏,我还以为他说说而已,如今瞧着,竟然是真的。我曾翻阅过兵器谱,说着双锏虽无尖无刃,可在战场若是马战对决,那是杀敌利器,据说即便是身着厚甲,也能被砸死,而这用锏之人,更是功夫了得,十二哥,改日切磋切磋。」 严怀望着顾君辞那新奇有趣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恰逢此时,有小兵来报,说军营外有人要见十三太保。 顾君辞看了看严怀,得了他的允准后,顾君辞才离开军帐前往军营外,心中想着大约是卢青玄一个人在家里没事儿,想着他今日来军营报导,特地来看他的。 军营外停着一驾马车,有些陌生,却也当不出顾君辞的笑脸,一边撩车帘,一边笑道: 「卢兄这是在家又寂寞了,来找我玩儿?」 顾君辞与车内之人四目相对,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怎么是你啊。」 第29章 029 马车内的谢绥云直视着眼前的人,神色一如往常:「你该不会觉得是卢青玄吧。」 顾君辞抿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谢绥云将手边的食盒提起来搁在顾君辞面前:「喏。」 顾君辞有些不明所以,看看食盒又看看谢绥云:「什么?」 「国色天香园里的点心,刚做好的。」谢绥云云淡风轻的说着。 顾君辞更是惊讶的张大嘴,有些不敢相信,甚至开始怀疑谢绥云此番来送点心的目的:「这大老远来,就为了给我送口点心,你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谢绥云静静地睨着他:「对,我让人下了鹤顶红。」 顾君辞忍不住嗤笑一声,顺势便揭开了盖子拿出糕点送到嘴里咬上一口,软糯酥软,带着些许的甜味:「谢谢谢公子的点心。」 看着顾君辞吃的开心,可随后又盖上了盖子,谢绥云不由疑惑:「不是喜欢吃么?」 顾君辞神秘一笑:「好东西嘛,当然要与人分享,我今天跟十二哥在军营里学习,带过去给他也尝尝。下次请你吃饭。」 谢绥云微愣:「嘁,我需要你请我么?」 顾君辞抱着食盒;「不需要吗?那算了,谢谢你的点心。」 谢绥云忙叫住转身的顾君辞:「国色天香园,我定好位置,你来付钱。」 顾君辞脚下打了绊险些没站稳,回头看着谢绥云:「行,看在你送点心的份上,请你。」 谢绥云望着顾君辞的背影,旋即放下了车帘,让车夫驾车回了城。 顾君辞站在营寨下,望着谢绥云的车驾驶离军营后,眉头紧锁,视线又落在食盒上,沉思半晌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谢绥云会大老远就为了给他送口点心吃。 而后这几日,谢绥云有事没事儿就来军营找顾君辞,今儿送盒点心,明儿送个机巧的小玩意儿,每每拿到这些东西,顾君辞总觉得惴惴不安,想要退换回去。 岂料这送东西的小厮立马就跪在顾君辞的面前,求着他留下,不然他回去了,谢绥云会以他没办好事为由收拾他。 而且那些小厮也聪明,东西送到了就跑,根本不给顾君辞反应的时间。 一来二去,顾君辞也见怪不怪,想来是谢绥云知道他没有去找公主,给了他们一个独处时间,特地给他点甜头吧。 转眼间便是六月。 烈日总是高高的挂在天上灼的人脑袋发昏,这样的天气就连军营里的士兵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好在午后一场狂风暴雨来袭,将这炎热的天降低了些许的温度,不过因此顾君辞他们也没有再去军营,而是待在临阳王府里。 屋檐的落下的雨水全数落进廊下的水槽中,顾君辞侍弄着这窗台下的两盆被狂风吹的东倒西歪的花草,转头便瞧见小厮急匆匆的朝着自己而来,朝他行礼后才道: 「顾公子,这丞相府来人了,请你去一趟。」 顾君辞满脸疑惑,十分不解:「丞相府?可知道找我什么事?」 小厮道:「小的不知,只是来请公子的人十分着急,哭了好几回。」 这下顾君辞就更迷惑了,怎么来请他还哭,莫不是被打了? 想想谢丞相每次见到自己的模样,顾君辞刚迈开脚步,又停了下来。 小厮以为顾君辞是在担心临阳王,忙道:「公子不必担心,此事王爷知晓了,他让你放心去,日后入朝为官,势必要同殿而处,无事的。」
第47页 顾君辞欲言又止,转头想想自己是十三太保,这谢丞相就算不喜欢自己,应该也不会设下一个鸿门宴才对,毕竟他身后可有临阳王府撑腰。 如此想着,顾君辞也就没有再做逗留,只是随着小厮出府,刚到门口就瞧见了丞相府来请人的小厮,这会儿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全然不顾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见着顾君辞出来,谢府的小厮连忙沖了过来,拽着顾君辞的裳摆便跪了下去:「顾公子,顾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快被老爷打死了。」 听到那小厮急切的话语,顾君辞愣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印象里谢绥云是不可一世的,就连谢丞相也极少责备他,怎么会突然就要打死他呢? 更何况谢绥云的身手,不至于被打死吧。 顾君辞心里隐隐的感觉到了大事不好,也不等这小厮再开口,随即便快步下了台阶,翻身上马冒雨便往丞相府而去。 丞相府的大门大开着,丝毫没有拦着顾君辞的意思,就连此刻的正堂上,也只能听见妇人隐隐的啜泣与责备声。 顾君辞站在廊下,看着正堂门前负手站着的谢丞相,两人四目相望,一个满腹疑惑,一个满脸怒气。 谢丞相忙道:「管家,带顾公子去见少爷。」 管家应声后,便朝着顾君辞走来。 不过顾君辞刚刚与丞相行礼,便听得他道:「云儿是我谢家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嫡子,更是陛下赏识的人,顾公子,你眼下已经是十三太保,背靠临阳王,前途无可限量,切莫因小失大。」 顾君辞被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心里也十分疑惑:发生了什么事了,不过是小厮让他来丞相府救谢绥云而已,怎么这个谢丞相对他意见这么大? 要不要转身就走?顾君辞抿唇想了想,管家眼下已经到了眼前,唤了两声顾君辞才回过神来,与管家一道朝后院走去。 看着管家的背影,顾君辞忙道:「管家阿伯,这谢公子怎么了?」 管家顿足,只是回头眼神复杂了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嘆息着继续前行,并未回答他的话。 顾君辞伸手捂嘴,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穿过迴廊院门,谢绥云所居住的院子倒是与一般的院落不同,院中不见花草,只有兵器架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是应有尽有,看得出来这谢绥云真的是个武痴。 管家停在谢绥云的卧房门口,这才转身看着他:「少爷此刻在屋中休息,顾公子去瞧瞧吧。」 顾君辞朝他揖礼后,便推了那半掩的门进到屋中,浓浓的药味使得顾君辞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开始大胆猜测是不是顾君辞得了重症,快死了…… 一想到这个,顾君辞立马快步走进屋内,推开卧房的门,看着那趴在床上,遍体鳞伤的谢绥云。 因着是夏季缘故,屋中虽然搁置了冰块降温,可对于浑身是伤的谢绥云来说,他只能光着身子,腰以下搭着一条薄被。 此刻自身被阴影笼罩,他才微微睁眼,看着眼前站着的人,脸上眼中尽是震惊与不可思议,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顾君辞喝止了,亲自过来扶着他趴下。 「我还以为你患了重症快死了呢。」顾君辞不由打趣,可即便如此,也藏不住眼里的担忧,「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丞相这样罚你。」 那宽厚结实的背上皮开肉绽,道道血痕触目惊心,渗出的血也侵染了身下的软被。 侍女端来温水搁在床头,正要为他擦拭,却被顾君辞示意,由他代劳。 谢绥云虚弱的笑着:「顾君辞,我从前对你是不是,特别不好。」 顾君辞拧干了帕子,小心翼翼的为谢绥云轻拭着血渍与伤口:「嗯,对我特别凶,一上来就要跟我动手,你知不知道你与我打的第一次,你的拳头力道有多大,得亏我练过,不然普通人能被你打死。」 谢绥云轻哼一声,顾君辞也放轻了手中的力道:「那时候,我以为你心怀不轨。」 顾君辞笑了笑:「我知道,你喜欢公主嘛,可公主不喜欢你,拿我当挡箭牌故意气你,你又不能拿公主怎么样,只能处处挑衅我,跟我动手,发泄心中不满。」 谢绥云:「所以你一直都对我不冷不热,甚至还会故意气我。」 顾君辞:「但我也知道,其实你对我的敌意也没那么大,不然在琅琊,你不会为我上药,不会让我坐在离先生最近的位置。」 「顾君辞。」谢绥云唤了一声,轻轻地,似乎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就连顾君辞也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怪异。 他停下擦拭,直勾勾的看着谢绥云回头,认真的看着他。 「顾君辞,」谢绥云又唤了一声,「皇后有意,将一位公主许给我做妻子。」 「这是好事啊,难道你不同意?」顾君辞有些惊讶,「难道指婚给你的公主,不是倩公主?」 「不是。」谢绥云回答的十分认真,视线也在打量着顾君辞。 顾君辞再次小心的擦拭着他的伤口,漫不经心道:「难怪你会拒绝,娶的不是你心上人,你当然会拒绝了,但是这事你也得和丞相好好说,瞧瞧他给你打的,难道不疼啊。」 谢绥云将顾君辞的所有表情都收入眼中,轻轻地吞了吞口水后才认真道:「我拒绝,的确是因为娶的不是心上人,可我心上人,也不是倩公主,我的心上人,是你,顾君辞。」
第48页 顾君辞。 这三个字响在顾君辞耳边时,一如炸雷一般,惊的他手中的帕子都掉在了床上,十分惊愕的望着谢绥云,一时竟然呆了,毫无反应。 第30章 030-032 谢绥云将他那副受惊的表情尽收眼底,对上他的双眸认真道:「听清楚了么?我的心上人是你。」 顾君辞立马站起身来, 后退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谢绥云, 你……不, 你别这样,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谢绥云勾唇自嘲的笑了笑:「怎么了,你不信?」 顾君辞:「我……我可是男人, 怎么,怎么会是你的心上人。」 谢绥云忍着伤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冷汗浸湿额前的头髮:「男人又如何, 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顾君辞,我可以不做陛下的大将军,也可以不接受谢氏的家业, 我甚至可以不姓谢, 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敢不敢?」 顾君辞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绥云的这番话。 他从来没想过谢绥云对他会是这样的心思? 难怪,难怪方才一进府谢丞相会说出那番话来, 谢丞相之所以会如此重责谢绥云, 就是因为他为了顾君辞而拒绝皇后的赐婚不说,甚至喜欢上一个男人。 但是他绝不会允许谢绥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所以,谢丞相才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 「顾君辞, 你告诉我,你敢不敢。」谢绥云站起身来,丝毫不顾及此刻身上的伤,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 而顾君辞也渐渐恢復了理智,直视着谢绥云:「你只问我敢不敢,你可有问过我,是不是也喜欢你。」 谢绥云促狭起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不能不喜欢。」 顾君辞认真道:「可如果我喜欢你的话,今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与你共同承担,哪怕是移山填海我也敢做。」 谢绥云看着顾君辞那冷静的神色,听着他那平淡的话,突然只觉得心口有些微微胀痛,似乎已经预感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不必再说了。」 「不,我必须要说,」顾君辞的神情依旧冷静平淡,生不出丝毫的波澜,「我对你,没有丝毫动心,我不想让你误会,你所做的一切,我只有感激与震惊,但是我绝不会因为你为我受罚,我就可以喜欢你,不是这个道理,更何况,我是个男人。」 顾君辞的话冷漠,甚至无情,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谢绥云的心里。两个人相对站着,谁都没有往前,只是直勾勾的望着对方。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过片刻,便听见夫人焦急的声音,而后便见着夫人带着一群人冲进了卧房内,见着谢绥云站着,连忙焦急的将他扶住趴在床上。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谢绥云的身上,而顾君辞似乎被人遗忘了一般。 在丫鬟进进出出的卧房里,顾君辞转身,在谢绥云的注视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的卧房。 出了丞相府,这雨也停了,顾君辞牵着马走在街道上,脑子里始终回想的都是谢绥云说的那番话。 方才他还无甚感想,此刻大街无人,他仔细想了想,刚才的那番话会不会太无情了? 可他的确对谢绥云不曾动过心啊,尤其他还是个男人,这男人跟男人之间也能有爱情么? 顾君辞越想越觉得脑子不太够用,如果是打仗练兵,他倒是还有几分应对之策,眼下是儿女情长的琐事,甚至还是男人喜欢男人,这样的事,他从未遇到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所以回到临阳王府后,顾君辞连晚饭都没吃就回房去睡了,然而这一整夜都辗转反侧,始终无法深度睡眠,脑子反覆回想的都是谢绥云那鲜血淋漓的后背,以及他那句乱人心的话。 翌日天还未亮,顾君辞便早早的起身将谢绥云送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全部装进了小盒子里,准备拿去还给他。 不过刚出院门就见到匆匆而来的小厮。 「发生什么事了?」 「顾公子,王爷说今早在正堂有事商议,让您也过去呢。」小厮恭敬的说道。 顾君辞愣了愣,顺手将手中的锦盒交到小厮的手上:「这里面是谢绥云谢公子的东西,你用过早饭以后,便去丞相府交还给谢公子,如果他要问,就说……就说我不愿意让他误会,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眼下还给他,收不收,随他。」 小厮颔首应了一声,顾君辞这才放心的往前院而去。 等他去的时候,这临阳王府里的其他几位太保也已经到齐了,互相问过安后,这高坐主位上的临阳王才开口道: 「昨夜陛下紧急召我进宫,是因为晋州府的那群匪贼实在胆大包天,抢劫官府粮仓,陛下让我临阳王府派人前往晋州府查探,勘察熟悉地形,便于日后出兵平匪。」 霍清灵忙起身道:「义父,此事便由我去吧。」 临阳王连忙罢手示意他坐下,随后才道:「清灵是我的左膀右臂,这种事我想让阿严去。」 严怀微愣,旋即起身抱拳道:「孩儿一定不负义父所託,一定会好好的完成任务。」 顾君辞也连忙起身道:「义父,我来王府也有短时间了,在军营也是跟着十二哥的,不如,此次前往晋州府,也让我跟十二哥一起去吧。」 临阳王凝视了顾君辞半晌,想了想昨日顾君辞昨日从丞相府回来后的种种行为,不免有些担忧,为了保护顾君辞,临阳王也就没有反驳,同意了顾君辞的请求。
第49页 六月初六一早,顾君辞便与严怀收拾好了行装,得了临阳王的安排后,便踏上了前往晋州府的路。 晋州府与涿州府相邻,故而这路程也不是很远,不过两三日的路程便到达了晋州府,知府大人亲自接待了顾君辞与严怀,甚至备下了丰盛的筵席来迎接他们二人的到来。 不过严怀与顾君辞身负命令,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没动筵席,而是直接去了被抢的粮仓去查看情况。 「当时是什么情况?」严怀问。 偌大的粮仓内,此刻竟没有一石粮食,空空荡荡,看着十分震惊。 知府忙道:「抢劫粮仓粮食的,是这城外五里处的破云山庄里的人,那里纠集的都的江湖上恶贯满盈的暴徒,杀人不眨眼,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下官几次带人去剿匪,都被他们打了回来,损失惨重,此次粮仓被抢,府衙也实在没有人手,所以才上报朝廷,请朝廷做主。」 严怀的视线落在了四处查探的顾君辞身上,见着他若无其事的走回来,不由问道:「有什么蛛丝马迹啊?」 顾君辞笑道:「蛛丝马迹倒是没发现,就是觉得这抢粮仓的匪贼应该挺厉害,搬粮食的时候一点也慌乱,不怕府衙的衙差,走的十分从容。」 一听这个,知府连忙抱拳道:「大人说的没错,破云山庄的那群人无恶不作,根本不惧官府,当时守着粮仓的衙差都被他们打晕了。」顾君辞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笑道:「十二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一趟破云山庄,这群匪贼也太厉害了,这样大小的一座粮仓都搬空了,甚至搬完以后都没人来阻止,实力不容小觑。」 严怀也点头表示同意,侧首凝视着一直不停冒汗的知府,这才道:「这天啊实在太热了,知府大人就先回府衙吧,我与我兄弟还要去一趟破云山庄。」 知府忙道:「那下官派两名衙差带着两位大人去。」 顾君辞抱剑笑道:「倒也不必,你找人给我们画张地图就行了。」 知府还要再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随后便叫人来画地图了。 等着知府走了,顾君辞与严怀才上晋州城里的饭庄上用午饭,也不知为何,这俩人出奇的都不喜欢那么尖嘴猴腮的知府,一早上勘察现场时,他是显得碍手碍脚的。 「十二哥,我总觉得这个知府十分有问题。」顾君辞端了茶杯,仔细想着知府的种种行为,最后得下一个结论。 严怀抿唇点头:「我也觉得。」 顾君辞与他相视一眼:「我总觉得他跟这抢劫粮仓的破云山庄脱不了干系,就算他没有亲自动手,我也敢猜测,他在从中出力不少。」 严怀略微蹙了眉:「你的意思是,是知府勾结破云山庄抢了粮仓里的粮食。」 顾君辞点头:「也不是不可能啊,那么大一座粮仓,那些人竟然全部搬走不说,现场留下的脚步也十分整齐,看不出一丝慌乱。」 严怀仔细的回想着,总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刚要开口,就听见店小二喊了菜来了,便立即住嘴,不再言语。 「无论如何,午后要去破云山庄一探。」严怀说。 顾君辞点头表示贊同。 说起来顾君辞还是蛮喜欢和严怀一同共事的,与霍清灵比起来,严怀更像是一个处处关照他的兄长。而霍清灵因为是三太保,以他为首,他自然也有几分做领头人的态度在。 所以顾君辞更喜欢和严怀共事,踏实自在,还不会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至少严怀会为他善后。 用过了午饭后,这知府大人也派人送来了破云山庄的所在位置的地图。 那送地图来的衙差道:「二位大人,这破云山庄虽然看着容易进去,可山庄前的那片林子才是最危险的地方,若没有山庄里的人带路,还会落入他们的陷阱里呢。」 顾君辞看着手里的地图,不由笑着道:「不用担心,我们也只是探探路,不会贸然进攻的。」 那衙差还想再说什么,可严怀与顾君辞也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他又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保重,便离开了饭庄。 晋州城外五里的破云山庄,建在密林山中,不易被人察觉,尤其是山庄前的那一片林子,看似平平无奇,可当严怀与顾君辞站在外头望着林子里面时,总觉得这片林子十分诡异。 顾君辞从左往右,视线所及处的每一棵树都被他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中。 严怀看着身边的顾君辞,疑惑问道:「有什么发现。」 顾君辞没有理会他,只是记下他所见到的每一棵树的位置,然后阖眸在脑海里将那些树替换成手持长槊的士兵,他们每个人所站的位置看似随意,却也不那么随意。 顾君辞睁开眼,得意一笑:「难怪那衙差说这片林子是最危险的地方,这些树可不是随意栽在这里的。」 严怀不解:「有什么说法?」 顾君辞指着前面的那一排树给严怀解释道:「这些树的排列的方式,是按照奇门遁甲来安排的,若是不仔细察觉贸然入林,一旦找不到生门,便会一直困在林中,直到死也出不来。」 严怀有些惊嘆:「十三弟你还懂这些。」 顾君辞得意一笑:「小时候闲来无事,与钦天监……我是说,我跟人了解过一些皮毛,多用在战场上,我觉得这破云山庄应该是有一位用奇门遁甲的高手。」
第50页 严怀也没有打算探听顾君辞的秘密,不过听说这是奇门遁甲,涉及玄学,不免有些担忧:「既然如此难进,那我们要怎么去到破云山庄,总不能让他们大开山门迎接我们吧。」 顾君辞被严怀逗笑了,从怀里取出一条黑色的带子蒙绑在了眼睛上:「十二哥,把你的手搭在我肩上,跟着我走,一定能够进去的。」 严怀将信将疑,却还是将手搭在顾君辞的肩上,仔细的瞧着他用手中的剑探路,刚要开口,便听到顾君辞嘘声,他便立刻不再言语。 顾君辞停在林子的入口,侧耳听了听风声后,便开始挪动脚步不过走了四五步后,便又停了下来,仔细辨别风向后,又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四五步,如此反覆。 严怀静静地跟在顾君辞身后,绕来绕去,渐渐地他都有些迷煳了,周围好像都是一个样,不管看哪里,都像是刚刚走过的。 顾君辞停下脚步,认真道:「十二哥,静心,听我的,没错。」 严怀应了一声,许是因为环境所致,顾君辞只能等他先稳定下来后,才继续前行。 果然! 严怀突然发现就在前面不远赫然出现一条上山的路,而顾君辞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辨别风向的时候,他甚至察觉到此处还埋伏了不少人。 忽然,一阵琴音响起,风也激起了林中落叶,严怀立马紧握着手中的双锏与顾君辞背靠着背,警觉的四下张望着。 顾君辞听着琴音传来的方向,在琴音停止后,突然从哪个方向射来五支箭矢,顾君辞连忙唤道: 「十二哥,左边!」 顾君辞与严怀灵活的交换着位置,便听见那射来的箭矢被严怀打断两支,还有三支钉在了树上。 琴音再次响起,在琴音停止后,便又出现了五支箭矢,然而却再一次被顾君辞他们安全躲过。 顾君辞笑着道:「十二哥,此次破云山庄没有白来,不仅有会排奇门遁甲的能人,还有这琴箭双绝的高手。」 严怀瞧着他轻松应对的模样,自然也不会太紧张,然而琴音再次戛然而止后,再次射出的箭矢却只有四支。 顾君辞凝神静气,细细的听着那四支箭矢而来的方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前每次射出的都是五支箭矢,此次为什么会少一支。 顾君辞心中藏着警戒,与严怀轻易躲开那四支箭后,便听见严怀喊了一声小心后,最后那支箭便直挺挺的钉进了严怀的身体。 那一瞬间顾君辞嗅到风里那隐约的血腥气,他摘下了挡住眼睛黑带子,瞧见严怀替他挡箭受伤倒地,连忙将严怀抱进自己的怀里: 「十二哥,十二哥!」 忽然,周遭的落叶飞起,藏在密林深处的人纷纷现身,手持利刃,将他们拿下。 最后出现的是一位身着黑衣黑靴的男人,眉目如画,带着几分清冷,俊美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仿若冰川,绣着茶花的黑色抹额,长发披散,被风无情的吹乱。 他背上背着一把琴,腰间挎着箭囊,手中也握着一把长弓,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君辞与严怀,轻声道:「把他们带回山庄去吧。」 那些喽啰得令,便将这二人绑住,往山上的山庄带去。 若是只有顾君辞一个人,他此刻肯定是拼命都会逃出去的,可眼下严怀受伤,他是断然不能弃严怀于不顾,况且他们本来就是打算进到破云山庄的,眼下自然也就没有挣扎,随着他们一道进入了破云山庄。 「二当家回来了,二当家回来了。」 刚到山门处,这巡视的人便飞快的朝着山庄内跑了过去,出来迎接他们的人也纷纷接过那位黑衣男子背上的琴,与手中的弓,然后一同押解着顾君辞与严怀进到山庄内。 如果说破云山庄是贼窝的话,不如说此处是世外桃源,顾君辞肉眼所见的,皆能看到花花草草,山庄内更是雅静别致。 踏过石阶,顾君辞便瞧见了从聚义堂中走出来的几个人。为首的那人身形挺拔魁梧,一身浩然正气,倒是有几分庄主的做派。 而跟在他身边的却是个长着鬍鬚的男人,头上插着子午簪,手持拂尘,像个道士,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自带着几分仙气。 他们结伴下了台阶,将见礼的黑衣男子虚扶一把后,才将视线停在他身后的顾君辞,及严怀身上。 「来人,带这位官人去治伤。」庄主打量了一下严怀,连忙开口说道。 顾君辞一听,连忙挣扎想要上前,却被黑衣男子阻止道: 「最好别挣扎,我的箭上有毒,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你的兄长会没命的。」 顾君辞与他四目相对,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也就没有阻止,任由他们将严怀带走。 「你们就是那昏官到洛阳请来的帮手?」庄主打量着顾君辞,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削。 顾君辞冷哼一声:「是,在下临阳王府十三太保,刚刚那位,是我十二哥。」 「十三太保?」一听到这个名头,那位道士的脸上便露出惊讶的神情,不免猜测道,「可是在函阳关救驾有功的十三太保?」 顾君辞也被他这表情唬的一愣,挣脱了钳制他的两个人,抱拳一礼:「正是在下,道长怎么知道的?」 「无量天尊,哈哈,自然是,有你的故人在我们庄中,所以听过你的一些事。」道长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破云山庄的庄主段云天,也是这七省绿林的总瓢把子,这一位想必你已经见识过他的琴艺与箭术了,他便是我们破云山庄的二当家,孟承烨。」
第51页 顾君辞抱拳与他们两个人一一见礼,随后笑道:「那想必道长就是那位在山庄外,布下奇门遁甲的高人了吧。」 道长捋着鬍鬚恍然一笑,朝着他抱拳道:「在下俗家姓常,道号善一。」 顾君辞默默记下他的名字后,这才追问道:「道长说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谁啊?」 顾君辞也十分纳闷,他一个在这里呆了还不到一年,拢共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要说是故人,他还真想不起来。 段云天忙道:「在院子里站着也不像话,先进聚义堂坐下再说。」 有了庄主的邀请,这一行四个人便朝着聚义堂走去。 而此刻的顾君辞还在云里雾里,总觉得这破云山庄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对他们好像也没什么恶意,甚至是以礼相待。 几个人刚刚在聚义堂坐下,这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君辞连忙朝门口望去,那快步跑来的少年竟然十分熟悉,他快步跑到顾君辞面前,欣喜的将他抱住: 「顾兄,顾兄,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顾君辞愣愣的站着,直到许雁卿将他放开后,他才指着许雁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又看了看这聚义堂里的其他人,然后憋了半晌后,他才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提及此,许雁卿脸上的欣喜之色才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无限悲戚: 「当夜从函阳关大牢里逃出来后,我如约去了萧家的大营,萧兄让我扮作霍司徒,这才躲过了追查,从涿州出来后我便想要去投靠我表哥,途径晋州府,因悲伤过度,加上受了风寒,大病了一场,身无分文只能露宿街头,是段庄主的妹妹经过救了我,将我带回了破云山庄。」 听完许雁卿的叙述,顾君辞这才放心不少,想要再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伸手拍拍的他。 许雁卿后退一步,朝着他深深地揖礼拜道:「顾兄,你救我出牢狱,又保我父母尸身平安,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将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顾君辞连忙将他拉起来:「你起来,咱们还需要说那些嘛。」 段云天也道:「早听许公子说过,临阳王的十三太保重情重义,不畏强权,一早便想结识,却不想这昏官竟然将你请来了,实在也是我们的缘分啊。」 顾君辞听着他们一口一个昏官的,实在有些疑惑,不由问道:「段庄主,这晋州知府声称,是你们抢了晋州粮仓的粮食,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我与我兄长此次也是此事而来。」 段云天长嘆一声,随后郑重其事道:「没错,我们是抢了晋州粮仓的粮。」 顾君辞神色突变,刚要质问便听得那冷脸的孟承烨道: 「那昏官勾结城中商铺,将粮仓中的粮食以市价两倍卖给了他们,再由商铺以高于市价三倍的价格卖给百姓。与其说我们抢的是晋州府发粮仓,不如说我们抢的是商铺的仓库。」 顾君辞听了孟承烨的话,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了,难怪粮仓内留下的脚步整整齐齐的,一点也不像遭遇了盗匪,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官商勾结。」 「顾兄是来晋州府查案的?」许雁卿有些惊讶。 顾君辞点头,可眉宇间却是遍布了一层阴云,虽然他可以骗别人,却偏不了自己,他不过是借着查案的由头,逃避着谢绥云吧。 他虽然明确拒绝了谢绥云,可他不知道若是他还在洛阳城,保不齐这谢绥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尤其是顾君辞身为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表白说是他心上人,顾君辞心里总觉得有不自在,与其待在洛阳,不如逃出那个有谢绥云的地方,或许会更自在一些。 眼下又与故友重逢,说起来也是幸事一桩。 「顾公子,这粮食我们也已经派发给了眼下受灾的民众,若是顾公子担忧回京交不了差,我们还有证据可以交由你们带回洛阳交差。」道长轻捋着鬍鬚,胸有成竹的开口。 顾君辞道:「这样吧,等十二哥休息好了,我问问他怎么处理。」 段云天笑道:「想必此次那昏官向朝廷求助,不止是要查粮仓被劫一事吧。」 顾君辞颔首,唇角微扬:「段庄主说的极是,他说破云山庄屡次骚扰百姓,为祸乡里,打算将破云山庄一锅端了。」 「哈哈哈哈,」段云天大笑了两声,「这昏官也太不自量力了,那顾公子认为呢?你们有把握穿过山庄前的密林么?」 顾君辞认真道:「若是活人把守,我倒还有几分把握。」 孟承烨直勾勾的望着他,冷声道:「大言不惭,你们不妨来试试,看看最后到底是谁会败北。」 顾君辞回望着他清冷的双眸,只是扬唇笑着,并不打算与他做口舌之争。 与此同时,这外头便有人来报这十二太保的箭已经取出来,只是余毒未清,还需要卧床休养,眼下已经是醒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顾君辞也不过是向聚义堂的众人抱拳一礼后,便跟着传话的人去往了严怀临时居住的厢房。 「十二哥。」 顾君辞紧张的唤道,焦急进入卧房后,便看见了脸色煞白的严怀靠着软垫坐在床上。 严怀担忧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顾君辞摇头:「不曾为难我,倒是他们承认了是他们抢了晋州府粮仓的粮食,不过是因为晋州知府将粮食卖给城中商贾牟利,所以他们是在商贾的仓库抢的,并不是在粮仓。」
第52页 严怀垂眸凝思:「也就是我们的猜测没错,这晋州知府也有问题。」 顾君辞点头应着,视线落在他绑好绷带的伤口,垂首道:「十二哥,谢谢你捨身相救。」 严怀对上他略带歉疚的眼眸,神色略微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竟红了双眸:「谢什么,这是为兄者应该做的,不过,十三弟,眼下不在洛阳王府,只有你我二人,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问你,靖边侯夫妇的尸身,完好无损的被十八骑带走了么?」 顾君辞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直勾勾的望向严怀含泪的双眸,疑惑道:「十二哥问这个做什么?他们被十八骑带走,是我亲眼所见,尸身完好无损。」 严怀从床上下来,朝着顾君辞揖礼深拜,却被不明所以的顾君辞连忙扶住,拉回床上: 「十二哥。」 严怀道:「我曾在靖边侯麾下任职,后来举荐到临阳王麾下,这才有机会得义父赏识,收做了十二太保,你别误会。」 顾君辞直视着他,颔首一笑:「我不会误会,靖边侯一家忠君爱国,最后却落得……这或许就是伴君如伴虎吧。」 严怀对上顾君辞双眸:「是啊,此次我答应义父接手晋州这件案件,其实也是为了找寻靖边侯的独子,十三弟也去了琅琊,你应该认识,靖边侯公子,许雁卿。」 顾君辞只觉得心口跳的有些过快,多了几分不可置信:「十二哥要找许……找小侯爷做什么?」 严怀:「他是靖边侯的独子,靖边侯对我有恩,他的独子流落在外,我总要知道他平安无虞最好。」 顾君辞点头应着,可脑海里却在做细细的盘算,他记得当初皇帝怀疑靖边侯一家时,就曾说过靖边侯夫人出自涿州严氏,而严怀恰好也姓严,在靖边侯麾下任职,过后才被推荐前往临阳的。 莫非这严怀,会是涿州严氏的后人? 顾君辞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起身道:「十二哥有这个心,上天一定会让你找到他的,你好好歇着,这破云山庄的事,就交给我,你就放心养伤,然后去找小侯爷。」 严怀点头应下,随后才目送着顾君辞走出房间。 站在门外的顾君辞凝眸望着已经关闭的厢房,眸色幽深,当初他与萧渊设计救出许雁卿后,为了能够保护他,就连十八骑也没有得知他真正的藏身地点。 虽然严怀对他捨命相救过,又是临阳王的十二太保,本该同气连枝,可眼下涉及许雁卿,顾君辞就不得不小心谨慎。 否则他拼命救出来的许雁卿再度遇上危险怎么办。 顾君辞如是想着,可又觉得若是严怀说的是实情,他岂不是错过了他们相遇的时机了? 左思右想的顾君辞最后决定为了安全起见,先去找许雁卿问问情况。 问清楚了许雁卿的住处后,顾君辞径直便往许雁卿住的地方走去,却不曾想途中竟然遇上了孟承烨。 那一身黑衣衬得他气势愈发清冷,眸中更无丝毫温度,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负手道:「顾公子可真是没有危机意识,即便是庄主对你们没有严加看管,这样在山庄内肆意行走,小心我的箭的不长眼睛。」 顾君辞对上他那双清冷的双眸,往上挪了些,抹额上绣着的山茶花十分精緻,不像是能买到的东西。 他復望着孟承烨,朝他抬手揖礼:「是我忘了我们现在身处破云山庄,是你们的地盘儿,不过眼下我只是去见我的朋友,二当家的,要不要跟上来看看?」 孟承烨脸上的表情未变,只是略微侧身让顾君辞通行,不过他刚走两步,就听得孟承烨道: 「这样一个昏庸无道的朝廷,使得民不聊生,看你们还能护多久。」 顾君辞驻足,脑海里回想起是竟然是萧渊当初的那番话,不由勾唇一笑:「护的不是朝廷,护的是天下百姓,若是朝廷对百姓不公,便落草为寇,与朝廷作对,为什么不能试试自己的能力,看看是否能够扭转干坤。」 孟承烨侧首,正好与回头看他的顾君辞四目相对。 顾君辞扬唇一笑,随后便昂首阔步的朝着许雁卿所居住的院子走去。 还在院外,他便听见院内传来女子不满的声音:「许雁卿,你不许走,你不是说过还要教我功夫的嘛,怎么就要走呢。」 「我不是现在就走,这不是我朋友来了嘛,我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他的。」许雁卿说道。 顾君辞负手站在院门口,外头瞧着许雁卿从房间内走出内,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容貌俏丽的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眉眼间带着几分任性与依赖,拽着许雁卿的袖子,就是不肯放开。 刚出门就遇上朝着他们走来的顾君辞,许雁卿也只好无奈的笑着:「顾兄,你来了。」 顾君辞回礼后视线便落在了他身边的女子身上,她一脸戒备的望着顾君辞,又瞧了瞧身边许雁卿,试探道: 「顾兄?你就是许雁卿的朋友,那个破了善一道长密林迷阵的顾君辞?」 顾君辞点头。 那少女的脸上便立时扬起笑脸,眉目间自信洋溢:「我听说他们把你抓到了,我还想看来着,只是因为我没完成我哥哥布置的任务,你功夫真的那么好吗?」 顾君辞:「你哥哥?段庄主?」 少女点头。 顾君辞:「这样,我刚才好像遇见二当家的了,他说庄主在找他妹妹来着,原来是找你啊。」
第53页 少女一听,惊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也顾不得此刻要挽留许雁卿,撒手便快步朝着自己的院落跑去,惹得顾君辞心情大好,忍不住笑出声。 许雁卿瞧着他的模样,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不免有些无奈:「顾兄来找我有什么事啊?莫不是想找我去跟段庄主商量,晋州府的事要怎么解决么?」 顾君辞敛起笑意,认真道:「这件事我会自己和段庄主去商量的,眼下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的事,眼下见你好多了,又听说你要去找你表哥,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许雁卿颔首:「说起来,我表哥当初被我父亲推荐入了临阳王麾下任职,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顾君辞心下一惊,继续问道:「你表哥在义父麾下任职,他姓什么,叫什么?」 许雁卿略想了想:「他是我舅舅的儿子,自然是姓严,只不过你也知道我舅舅一家……涿州严氏覆灭后,我表哥便一直隐姓埋名的过日子,若非云中招兵,他使的是严氏的功夫,我父亲也没有将他认出来。只不过他在临阳王麾下任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不被人察觉而改姓。」 第31章 033 顾君辞脑海中回想的也正是严怀的那番话,如此看来, 顾君辞是没有理由阻止他们兄弟相认, 更不会担心许雁卿会再次陷入危机之中。 顾君辞道:「许兄, 或许我知道你的这位表哥在哪儿。」 许雁卿表示十分不可思议,却还是在确认顾君辞那坚定的眼神后,跟上了他的脚步, 朝着严怀所住的厢房走去。 果然,这许雁卿与严怀一见面便抱头痛哭,诉说着近日来的种种遭遇,听的顾君辞心头十分不善滋味, 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独自一人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上,双眸凝视着水面。 顾君辞有些想家了,曾经他离开家最远的地方就是南境, 但是他知道总有一天会回家。 可眼下却在这样一个时空, 说不想家是假的,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去,甚至不知何时会回去。 如此一来,顾君辞的脸色便再无往日的笑容, 有的也只是含着悲戚的沉寂。 「无量寿佛, 顾公子怎么在这儿坐着?方才不是去找许公子了么?」 说话的是常善一道长,他轻捋着鬍鬚,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笑着在顾君辞身边坐下来。 顾君辞道:「许兄这会儿正跟他表哥相认呢, 两个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一个外人,躲出来才是最好的。」 道长的神色中闪过些许意外,随后又才恍然大悟:「缘分这个东西,是真的妙不可言,有时候就是有这么巧的事。」 顾君辞笑而不语。 道长凝视着顾君辞道:「我观顾公子的面相,该是个富贵与天齐的人,怎么瞧着顾公子却是愁眉不展呢。」 顾君辞敛了笑意对上道长的双眸:「道长这话何意?」 道长轻捋着鬍鬚:「贫道的意思是顾公子是个命途不凡的人,将来或许会在万万人之上,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有个劫数,这个劫数一旦平安度过便会白日飞升。」 顾君辞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如果他能回去璇玑国,他大概是想去争一争兄长在意的皇位,那他岂不就是万万人之上,这个劫数,只怕就是他需要用什么危险的方法回去吧。 如此想着,顾君辞心头却是豁然开朗,一片清明:「那就借道长吉言,争取这劫数早日来,这样我就可以尽快的成为这万万人之上的人了。」 道长捋着鬍鬚,若有所思的笑着。 不过片刻过后,顾君才道:「道长,这二当家的什么来歷啊,怎么瞧着不像是山匪流寇,倒像个富家公子,矜贵的很。」 道长道:「二当家的嘛,是个苦人啊,幼年时国破家亡,流离失所,却不忘奋发向上,曾经一袭白衣名动考场,奈何他的身份,却只能与状元之尊擦肩而过,甚至逐出考场,是段庄主收留了他,替他打理山庄诸事,他性格脾气的确古怪,顾公子莫要见怪。」 顾君辞笑了笑:「难怪,难怪他会对朝廷有如此大的敌意,不过这也是朝廷的损失,不得不佩服他的琴艺,与箭术,连发五箭也是世间少有的。」 道长笑道:「这是自然,不过他除了这琴艺与箭术之外,就连书法也堪称一绝啊。」 被道长这一通夸赞,顾君辞回想着这孟承烨的模样,倒也没有此前的那份疏离了,只是觉得此人十分有趣。 而后,因为许雁卿与严怀在破云山庄相认,这段庄主自然也是要一尽地主之谊,摆了筵席庆贺他们兄弟重逢,就连这顾君辞都觉得,他们不是来破云山庄查案的,反倒是像来走亲戚。 破云山庄里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儿,自然这筵席出了喝酒吃肉,自然也没有其他准备。 考虑到严怀身受箭伤,又中过毒,也就只能吃些清淡的小菜米粥,别的一概碰不得。 酒过三巡之后,这席间便有人发问:「这十二太保既然是涿州严氏的后人,那这涿州严氏当初是否真的勾结西蜀的人,致使先帝落入埋伏啊?」 此话一出,这所有人都将视线聚向了严怀,顾君辞也不例外,端着酒碗饮了酒,过后才醉眼惺忪的望着严怀,可余光却瞟见了筵席上依旧矜贵自持的孟承烨端着酒碗,旁若无人的饮着酒,根本不愿意去了解涿州严氏覆灭的真相。
第54页 顾君辞有些疑惑,为何这个孟承烨就这么忍得住,不想探听这个秘密? 顾君辞往孟承烨身边挪了挪,伸手为他斟上酒,却引得孟承烨侧目。顾君辞眉眼弯弯,眼中的明亮仿若星辰,就连笑容也十分亲和可爱: 「这所有人都想知道我十二哥的事,你为什么不感兴趣啊。」 孟承烨直视着眼前这位眼里有星星的男人,敛眸兀自饮着酒:「没兴趣罢了。」 顾君辞笑着,却丝毫撤离的意思都没有,他很想从这个冷脸的男人脸上寻找出蛛丝马迹,他为何会这样冷冰冰的去面对所有人和事。 而严怀此刻,也吐露出严氏被灭门的真正原因。 现在的皇帝当年还是襄王,也曾与先帝一道率军西征,西蜀之地繁华无比,尤其是当地的刺绣锦缎,也堪称上品,可因国力弱小,也是备受欺凌,尤其是被大国包围,西蜀就更像是一份任人分食的珍馐佳肴。 比起财富,西蜀还有一位名动四方的芯蕊公主,模样惊为天人不说,尤其是那一手琴弹的更是出神入化,即便是已嫁为人妇,依旧艷名远播。 后来,这位芯蕊公主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晋军之中,甚至死状极其惨烈,一时间众说纷纭。而严怀的父亲当时率领重兵与先帝一同出征,目睹了芯蕊公主被襄王手底下的人带进军营的一幕,自然也就想到了芯蕊的死,或许与襄王有关。 若是襄王本来就是以为沉迷酒色的人也就罢了,偏生却要树立一个贤王的名声,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先帝青睐,他才有机会在夺嫡之争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他自然是不会让芯蕊这件事影响到自己,故而,他便去找了严怀的父亲,告诉他这芯蕊不过是想要献给先帝的,只是不知她为何会错意,才会惨死。 严怀的父亲自然是不会信的,甚至拿出军规军纪来训斥襄王,还要告到先帝面前去。 毕竟死的不是别人,而是西蜀的芯蕊公主,原本西蜀的国君已经愿意投降了,若是芯蕊公主死在他们的军营里,这西蜀断然不会再投降了,哪怕战死到只剩最后一个人,也会记得芯蕊公主的仇恨。 故而襄王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便与手底下的人设计了一场先帝遇险,严怀的父亲勾结西蜀皇帝,害死芯蕊公主的假象,成功的让先帝将所有矛头指向涿州严氏,从而一举将其灭门。 而严怀也是因为他父亲有个忠心耿耿的副将,拼死将他保住,甚至传授他武艺。听完严怀讲完严氏被灭门的真相,在座的一众人皆唏嘘不已。 「都说这无毒不丈夫,这皇帝的心也忒毒了些。」 「可不是嘛,靖边侯一家忠心耿耿,他不一样说杀就杀了。」 「他的心若是不毒,这天下也就不会有这么多贪官,百姓也不会受苦了。」 ………… 厅中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都是在声讨皇帝的,从严氏被灭门一事,到造龙舟,修运河,甚至到此前靖边侯夫妇惨死函阳关,他们可谓是说的义愤填膺,恨不得此刻就扛着刀冲进洛阳的皇宫内,手刃了皇帝才来的痛快。 而就是这样激烈的场面,孟承烨依旧不为所动,兀自饮着酒。 顾君辞侧眸睨着他,见着他终于有了些许的醉意后,才放下下手中的酒杯,起身退出热闹的厅堂,默默地走向后院,顾君辞有些不解,也连忙跟了出去。 随后不久,这后院便传来了悠悠的琴声,琴音婉转,过后陡转急促,似声声哭诉,又似含怒的质问,仿佛带来了狂风,颳起了落叶。 顾君辞就站在转角处,瞧着那凉亭中探亲的人,背影孤寂落寞,又盛载着悲戚。他顺势摘下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以一种温柔的调子和上孟承烨的琴音。 许久后,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孟承烨道:「出来吧。」 顾君辞走上迴廊,朝着孟承烨走去:「我就说你为什么不想听我十二哥的故事,原来,你也是他故事里的人。」 孟承烨侧首睨着身边的顾君辞:「你说什么。」 顾君辞瞧着他那抹额上的山茶花,栩栩如生,若非真的爱极,又怎么绣的如此细心。或许严怀说的那位容貌惊艷,琴艺出神入化的芯蕊公主,应该就是孟承烨的亲人吧。 孟承烨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眸色清冷,似乎还藏着几分杀气。 顾君辞不以为意,兀自在他身边坐下来,瞧着孟承烨手边的那把琴上,同样雕刻一朵山茶花,姿态优美婀娜,这就更加印证了顾君辞心中的猜测。 顾君辞道:「我说二当家你不愿意听十二哥的故事,是因为你也是他故事的人。」 孟承烨直勾勾的望着他:「你仅凭着只言片语,胡说八道什么?」 顾君辞伸手轻抚过那把琴上的山茶花,却被孟承烨一把挪开,顾君辞笑了笑: 「那位芯蕊公主想必也是爱极了山茶花吧,所以你才会在琴上,抹额上,都用上山茶花。」 孟承烨那终日清冷的面容终于在顾君辞的三言两语下逐渐龟裂,破碎,展露出他所隐藏的极大愤怒:「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32章 034 「你跟那位芯蕊公主,应该是亲属关系吧。」 顾君辞认真的说着, 孟承烨紧握了双拳, 怒视着顾君辞, 下一瞬他便朝着顾君辞挥拳而来,顾君辞灵巧的闪躲开孟承烨的攻势,一步步后退。
第55页 躲着躲着, 顾君辞也不躲了,面对着孟承烨狠辣的出手,他也知道戳破了对方一直隐藏的秘密,对方自然也会恼羞成怒, 自然也就不打算再躲了, 随后便改变了招式,全力以赴的跟孟承烨交手。 两个人突然离席,又在后院大打出手, 自然有人前去报告给了庄主, 这下原本在前厅喝酒热闹的一群人,纷纷来到后院,瞧着顾君辞与孟承烨从院中打上了房顶,又从房顶打到了院中。 最后还是段庄主出手, 将两个打的难捨难分的人隔开, 防止他们再度交手。 严怀被许雁卿搀扶着,看着此刻平復气息的顾君辞,忙道:「十三弟,这是做什么?」 顾君辞活动了自己的手腕, 笑道:「是我不对,一不小心揭了二当家的伤疤,他与我算帐呢,可挨打疼,所以我就只能还手了。」 孟承烨冷眸瞧着这里所有的人,也没有多做解释,转身便往亭中而去,抱着自己的琴便回去了自己的厢房。 顾君辞略有些歉意的朝段云天抱拳一礼道:「还请庄主转告二当家的一声,是我多嘴了,还请他不要放在心上,今夜与你们也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庄主原谅。」 段云天笑了笑:「顾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大家不会放在心上,倒是方才瞧着顾公子的身法灵巧,想来这身手也是不俗。」 顾君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笑,见笑。」 段云天也没有再追究什么,便再次迎着他们回去了前厅,继续进行酒席。 而后的几天,这严怀有了许雁卿照顾,顾君辞自然也就放心了不少,可这晋州府的粮仓被抢一案,自然也是要查的,毕竟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道长倒是想出了一个计策,让顾君辞改换了身份,与破云山庄的人一道前往城内悄悄查案,收穫颇丰。 尤其是在抢粮的那家商行仓库里,顾君辞还发现了所贩卖给百姓的米皆是陈年、略微有些发霉的米,街头巷尾的百姓也都怨声载道,称这世道不公,为富不仁,为官不正。 街头的茶棚里,扮作道童的顾君辞端着茶碗发呆,倒是身边的道长依旧一副笑脸: 「十三太保还是不敢相信?」 顾君辞:「我从前在宫中任职,鲜少有机会与百姓打交道,过后又往琅琊听学,琅琊之地的百姓过的也是安乐富足的生活,可后来前往函阳关,途径涿州,遇上了霍司徒杨君方他们,也才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百姓竟然过的这样辛苦,不仅要承担繁重赋税,还要出人力去开凿运河,修建龙舟,这一切就只是为了陛下想去扬州看琼花盛景。」 道长捋着鬍鬚道:「兰陵琅琊之地,有士族压阵,只要他们心存仁义,辖下的百姓自然也就能过上好日子,可其他地方就大不相同了。」 顾君辞復将茶碗搁在桌上:「我记得萧二公子说过,这天下百姓当为首位,只有百姓安乐,江山才会安定,正因为这样,奸臣当道的朝廷,才需要我义父的存在,只要他在,奸佞就还有惧怕的人,不敢胡来。」 道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萧二公子,莫不是兰陵萧氏的那位二公子?」 顾君辞用力点头:「是他是他,我与他相处的时候,便发现此人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他果断决绝,却也心怀仁义,是个不错的世家公子。」 道长略略思忖:「当年有幸前往兰陵,彼时那位二公子尚幼,却已经能做到进退有度,待人有方,实在堪称君子楷模。」 顾君辞颔首笑了笑,抓了茶碗喝了茶水。 道长又道:「可这普天之下,并非所有地方都有如萧氏,王氏那般的家族,可真心为百姓谋福。就那晋州来说,顾公子也亲眼见过了,米商奸诈,陈米霉米都能能卖出平常米价的两倍,甚至还有官府将粮仓里的粮卖给他们,官商勾结,却无人敢动。」 顾君辞:「既然是来粮仓一案,那就不能光查这破云山庄抢粮,还要查如何被抢,何处被抢,甚至要将这贪官奸商,一併带回洛阳。」 道长直言:「顾公子觉得以此就能解决百姓之忧么?源清则流清,可源浊流自然更浊,顾公子应当明白贫道的意思,朝廷腐败非一朝一夕,单单解决个人,不过是杯水车薪。」 顾君辞侧眸凝视着道长的那番话,话中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过也与当初顾君辞的想法不谋而合,覆水沉舟而已。 「不乱则不治,要治,则需大乱,唯有大乱过后,方有长治久安。」道长轻捋着鬍鬚说着,随后他便起身,将自己没入人群。 顾君辞颔首一笑,正要起身,便被茶摊的老闆围了上来,顾君辞一脸茫然:「你做什么?」 老闆道:「道长也好笑,你们喝茶还未曾给茶钱呢。」 顾君辞忙伸手到腰间去掏钱,不过刚付完钱他才想起为什么道长跑的那么快,原来是躲茶钱呢,真是够贼的。 回到破云山庄以后,顾君辞自然也是将在城内查到的一应情况都告诉给了严怀,与严怀商议着应该离开破云山庄回去晋州城里,不过刚说了两句,这外头便传来了叩门声。 顾君辞连忙起身前去开门,瞧着站在门外的孟承烨,不免有些诧异:「二当家的怎么来了。」 孟承烨伸手将手上的一摞帐本,还有几封信递到了顾君辞的面前:「给你的。」 顾君辞伸手将帐本及信笺接了过来,却还是有些惊讶孟承烨的行为:「二当家的给我这些……」
第56页 孟承烨转身便要走:「为民除害罢了,有些事我们只能做一时,要想彻底肃清,还得靠官府。」 顾君辞忙低头看了看帐本,转回头看了看走来的严怀,孟承烨朝着他揖礼拜过后,也不等严怀出声,便转身离开了。 严怀瞧着他手里的帐本与信笺,而信封上似乎还有新鲜的血迹,不由道:「这二当家的莫不是受伤了?」 顾君辞回想着方才与孟承烨见面时的模样,他穿着黑衣,实在是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受伤,可这信笺上的确有新鲜的血迹,故而也将帐本与信笺交给了严怀,随后顾君辞便朝着孟承烨追了过去。 孟承烨的房间灯影绰绰,他解开了腕绳露出被暗器所伤的伤口,眼下已经隐隐泛黑,想来那盒子里的暗器上该是抹了毒。 顾君辞站在门口,看着孟承烨咬着帕子逼着伤口的毒,那痛苦的模样不由让顾君辞内心一震,忙叩响门扉,惹得孟承烨连忙放下了袖子,假装若无其事的抬头望向顾君辞: 「你来做什么。」 顾君辞见着他没逐客,也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掏出怀里的金疮药放在了桌上:「我来找你打架,上次没打过瘾。」 孟承烨抬眸对上顾君辞的双眸,又见着他在自己面前坐下来,有些戒备:「我现在没空。」 顾君辞点头,想要掀开他的袖子却被孟承烨躲开,他便望着孟承烨道:「为什么要去偷帐本,这些东西,我自己也可以去拿。」 孟承烨:「为了晋州府的百姓,满意了?出去。」 顾君辞坐着不动:「不如让我帮你清理伤口吧,我比这山庄里的大老粗细心那么一点点。」 孟承烨没有反驳他,任由着顾君辞掀开自己的袖子,看着那骇人的伤口,仔细小心的清理着血污: 「道长是不是跟你说过我的事了。」 顾君辞点头:「我打听的时候他说的很模煳,刻意抹去了你的来歷,我只不过是根据十二哥说的故事猜的而已。」 孟承烨道:「他们所有人从来不问我的来歷。」 顾君辞昂首看了他一眼:「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义气,用人不疑,就像我也被人这么信任过。」 孟承烨有些不解。 顾君辞却笑着道:「我呢,是一个来自没人知道的地方,可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他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与我相互扶持,所以我知道破云山庄的这些人为什么不问你,因为你值得他们信任。」 孟承烨:「是么。」 顾君辞笑了笑:「虽然我是官府中人,将来也有可能与你们兵戎相见,但是我丝毫不介意跟你说这些,我只是想说,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不该胡乱猜测。」 「你猜的没错。」孟承烨说。 顾君辞脸上的笑意凝结,有些惊诧。 孟承烨道:「芯蕊公主是我的母亲,我的琴艺便承自于她,我被乳母带离西蜀后,一直隐姓埋名的生活,心中没有对故国的眷恋,甚至与你所想的一样,只要百姓安乐就好,所以我去参加了科举,拔得头筹,然而就因为琼林宴上,有人说我琴艺一绝,皇帝让我弹奏一曲后,便猜出我是西蜀的后人,褫夺了我状元身份,将我逐出了皇宫,永世不得参加科考。」 顾君辞望着平静讲述自己遭遇的孟承烨,只觉得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孟承烨继续道:「我记得我母亲的仇恨,可我却从未想过报仇,可是皇帝给我的是什么,是驱逐,是打压,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评价。」 顾君辞对上他的双眸,依旧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孟承烨:「无道昏君,总有一天会有他的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萧渊:不得了不得了,媳妇儿又在拈花惹草。 第33章 035 顾君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在为他清理了伤口的余毒后, 便清洗伤口, 上药。 一时间屋内十分安静, 安静的只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 等着包扎完了伤口,顾君辞也起身告辞,不过刚走到门口, 就听见了孟承烨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你说你也是来自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顾君辞耸肩回头:「就是你们都没停过的一个地方,我原本可以一生衣食无忧,却不想来到这个地方,没有亲人, 没有身份, 没有朋友,不过,我现在有朋友了。」 孟承烨道:「你可以做到全心全意身边人么?」 顾君辞略想了想:「若以心相交, 自然能换的全意相待之人。」 孟承烨望着他许久, 最后才与顾君辞抱拳一礼后,目送着他离开。 翌日一早,顾君辞便与严怀揣着晋州知府与米商合谋倒卖粮仓米粮的证据离开了破云山庄,而他们队官府的说法是, 他们在密林迷阵时中了埋伏, 被破云山庄的人抓住了,加上严怀又受了伤,故而这官府的人倒也没起什么疑心。 所以晋州知府也就放心大胆的为顾君辞他们送了信,很快, 这临阳王便与霍清灵带着王府的人便赶来晋州府,准备一举剿灭破云山庄。 等着临阳王一道,顾君辞便与严怀将晋州知府与米商合谋倒卖粮仓米粮的证据交了出来,临阳王当即便将知府与米商下了大狱,预备过后便带回洛阳候审。 可此次出兵也是为了剿灭破云山庄,故而这收拾完知府与奸商后,便出兵前往破云山庄。
第57页 只不过这山庄前的密林迷阵也的确是将大军拦在了山庄外头,最后临阳王决定又顾君辞带着一小拨人马突袭上破云山庄,以作接应。 岂料这个时候的破云山庄已经是人去楼空,偌大的庄园内竟没有留下一盆花草。 军营里等候的临阳王也对此情形甚感诧异,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可转念一想,这晋州府粮仓一案已经侦破,系知府监守自盗,这件案子也就算完美解决,即日起便拔营回京。 晋州府与涿州交界的路口,简易的茶棚里坐着往来歇脚的路人。 率先押解犯人回去洛阳的顾君辞与霍清灵自然也在此处落脚,士兵们戒备的守着囚车,由顾君辞端水过去为他们解渴,顺便让他们轮换着休息一下。 等回到茶棚的时候,正巧与一位道长打扮的人相遇,他身边还跟着一位面容冷峻的青年,黑色的嗅着山茶花的抹额,衬得他面容愈发清冷。 道长望着顾君辞半晌,随后才道:「无量寿佛,贫道见公子面容姣好,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可否要算上一卦?」 顾君辞颔首一笑:「好啊,道长就算算,我何时能够升官发财。」 道长笑着,却不想霍清灵却走了过来,护住了顾君辞道: 「你们这等江湖骗子,行骗之前也不瞧瞧我们的身份么?」 道长恍然大悟,却依旧笑着道:「无量寿佛,军爷莫恼,我们不过也是混口饭吃,只是觉得与这位公子有缘,与他说两句话罢了。」 霍清灵直勾勾的看着他们:「话说完了,就走开。」 道长与他见了礼后,又特地与顾君辞一礼,随后才转身离去。 孟承烨朝着顾君辞抱拳一礼道:「告辞。」 「告辞。」顾君辞回礼,却惹得霍清灵微愣,等着道长与那黑衣青年走远后,霍清灵才道: 「你们认识?」 顾君辞神色自然,笑道:「刚认识啊,好了三哥,我歇息好了,走吧。」 霍清灵望着那远去的道长两人的背影,随后与顾君辞一道上马,押解着犯人一道回去洛阳。 交接好这晋州知府倒卖米粮一案后,顾君辞便与霍清灵回了临阳王府,或许知道顾君辞今日会回来,这卢青玄起了个大早就收拾好了,一直守在临阳王府。 陪着王妃赏花,餵鱼,十分自在,这王妃也不嫌他烦,就听着他说着坊间的一些话本子,或者一些杂谈奇闻。 直到顾君辞他们回府,卢青玄才与王妃道别,跟着顾君辞去了他的院子。 「听说这谢绥云拒绝皇后的赐婚以后,被他爹打的老惨了,半个月都没下得了床,我听说你不是去看过么,是不是真的,他爹是不是把他打的特别惨?」 去往后院的这一路,卢青玄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一个月来洛阳城里发生的事儿,直到提及谢绥云,顾君辞的脸色才变了变,驻足停在门口,迟迟没有推门。 卢青玄一脸疑惑:「怎么了?他真欺负你了?」 顾君辞回想着当日在丞相府发生的事,谢绥云那句句表白直到现在都犹如响在耳边。 此前因着忙着查案,日日在晋州城与破云山庄奔波,倒也没有记起什么,眼下一回洛阳,听着卢青玄的絮叨,他便又将当日的种种情形全部记了起来。 ……「我的心上人,是你,顾君辞。」…… ……「我可以不做陛下的大将军,也可以不接手谢氏的家业,我甚至可以不姓谢,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敢不敢?」…… 谢绥云的话反覆出现在顾君辞的脑海中,惹得他有些心烦意乱的。 卢青玄看着他突变的脸色,连忙道:「就算他欺负你了,你也不必忧心,这不他伤一好,谢丞相就请旨将他外调,这会儿应该在勘察运河修凿的途中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顾君辞侧首直勾勾的看着卢青玄,凝视他许久才道:「卢兄,我问你,男人会喜欢男人么?」 卢青玄吓了一跳,立马拢紧了自己的衣领:「顾兄怎么突然问这个,莫不是顾兄也听闻前朝的那位亡国之君的故事了?」 顾君辞挑眉,顺势开了门:「什么故事?」 卢青玄跟在顾君辞身后认真道:「传闻前朝最后一位国君陈进,就喜欢男人,但不是什么男人都喜欢,他就喜欢那个天天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娈童,简直夜夜笙歌,皇后备受冷落,便毒杀了那个男人,惹得陈进大怒,掌掴皇后不说,还要废后,这皇后的娘家人不干了,就起势惹的江山大乱,最后王朝覆灭。」 顾君辞认真的看着他:「你怎么一肚子故事。」 卢青玄略微有些骄傲的叉腰:「我可是有名的才子,读的书多呗。」 顾君辞笑了笑,伸手碰了碰温热的茶壶,想来也是这府里的人知道他们今天会回来,所以还特地准备了热茶。 卢青玄拐了拐顾君辞的肩:「你怎么那么问啊,难道说谢绥云喜欢你?」 顾君辞刚喝了水,结果卢青玄一语道破惹得顾君辞一口热茶呛了出来,喷的满桌子都是,涨红了脸看着卢青玄:「不……没有。」 卢青玄将信将疑:「那你怎么那么问,难道传闻是真的,谢绥云喜欢男人才拒了皇后娘娘的指婚。」 顾君辞擦了擦嘴:「传闻。」 「对啊,这事儿洛阳城的世家公子里,几乎都听说过。」卢青玄点点头,「顾兄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
第58页 顾君辞连忙摇头:「我,我不知道啊,我不是跟十二哥去晋州府查粮仓被劫一案了嘛,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还不回么,要不留在王府里一起吃晚饭?」 卢青玄看着顾君辞那掩饰的模样,在心里断定他跟谢绥云肯定有事,可眼下又不好问,所以卢青玄也没打算再说,万一逼急了顾君辞揍他怎么办,他又打不过。 所以卢青玄一肚子的好奇也只能忍着,根本不敢问。 不过刚坐下,这外头的小厮便来叩响了房门,送来一封信与一支锦盒。 顾君辞接过锦盒与信仔细的看了看,疑惑道:「谁送来的?什么时候送来的?」 小厮道:「是兰陵送来的,六月十四一早送到,指明交到公子你的手中。」 顾君辞一听,只觉得心口跳的有些快,莫名的响起了萧渊在函阳关时对他说的话。 ……「你每次提我年纪时的神情,总拿我当个孩子,可我也只比你小九个月而已。」…… 顾君辞怀着疑惑拆了信封取出信笺,整洁的信纸上,萧渊那手苍劲有力的蝇头小楷写的极其工整漂亮。 在信中字里行间提到的是他在兰陵一切都好,因着洛阳离兰陵遥远,打听一些消息总要晚好些日子,最后顺道提了一句顾君辞的生辰,特地为他送来一支束髮的玉冠。 ——顾兄生辰之礼,未能亲自相送,实在失礼,玉冠一支聊表心意。 顾君辞心口有些激动,手里的锦盒此刻也觉得重有千斤,一时间许多疑惑皆攀上心头,使得他不由生了疑惑。 一旁的卢青玄瞧着顾君辞突变的脸色,忙接过他手中的锦盒打开:「这送来的是什么啊,你怎么吓成那样,天哪,这支束髮的玉冠也太好看了,谁送的。」 「萧渊。」顾君辞的语气冷淡,惹得卢青玄侧目。 「萧二公子送你这个做什么。」 顾君辞对上他的双眸:「我的生辰,他送来礼物。」 卢青玄:「什么,你的生辰,我怎么不知道你的生辰,为什么萧二公子会知道你的生辰而我不知道。」 顾君辞将锦盒里的玉冠拿出来握在手中把玩着,眉头紧锁,十分疑惑:「就是啊,我的生辰连你没说,他怎么会知道呢。」 卢青玄脸色一沉:「你太不够意思了,生辰日都不跟我说一声。」 顾君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顺势将玉冠放进了锦盒中放好:「好了好了,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晚上就在王府用晚膳,算是给我庆生。」 卢青玄凝视了顾君辞半晌,最后才咧嘴一笑,表示答应了。 可在顾君辞心里还是存了个疑问,就连他自己都忘了六月十四是自己的生辰,为何萧渊会知道呢? 究竟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萧渊上线越来越近了。 第34章 036 虽然顾君辞疑惑萧渊是怎么知道他生辰的,可终究没有在回信上问出口, 最后只装了一锦盒晒干的莲子, 连同信笺一起, 差人送回了兰陵,交到了萧渊的手上。 不过这信刚刚送出去第二天,这兰陵便又差人送了东西来。 这次不是别的, 竟然是送了两大坛的酒,顾君辞十分疑惑,刚问了一句,便听见那送酒的人道: 「回顾公子的话, 萧二公子说兰陵旁的没有, 这酒可是一绝,曾有诗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是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这诗也是二公子交代的, 说要亲自将酒送到你手上。」 顾君辞瞧着车上的两大坛酒,自然也没有让人再驮回去的道理,故而也就让人留下了,不过给钱的时候, 那人却说萧二公子都安排好了, 不必再父亲去。 这下顾君辞就愈发疑惑了,实在不明白萧渊这是做什么。 不过美酒刚送来两日,这王府外便有人自称是萧二公子请来的厨子,说是非要给顾君辞做一顿全羊宴, 甚至可以与王府里的其他太保一同享用。 这其他太保一听还有这好事,又瞧着厨子自己牵着羊来的,自然也就全顾君辞留下了,当夜的临阳王府内,便又是兰陵美酒,又是苍山全羊宴,吃的好不乐乎。 但又隔了两日,这萧渊便又送东西过来了,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就是一些泥塑娃娃,十分小巧可爱,正好与萧渊的回信一同送到。 萧渊的信上提及四太保前两年成婚,去年又喜得一双儿女,这些个泥塑娃娃不过是让顾君辞拿来送给四太保家的小孩子的,别无他意。 看着信与泥塑娃娃的顾君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将泥塑娃娃给四太保,还是直接退换给萧渊。 十月深秋时,晨间白露依稀。 许是因为皇帝的寿辰要到了,洛阳城内的巡防也比往日要严格数倍,就连走在街上,也时不时的会被士兵盘问,甚至进出洛阳城都十分繁复。 趁着休沐,顾君辞约上了卢青玄一道在城中的茶社饮茶,听着坊间书生写的一些传奇话本,是不是打赏些银钱,倒也自在。 卢青玄抿了抿茶,随即似想起来什么,忙搁了茶碗望着顾君辞:「昨儿个我出门的时候遇上了王元敬,他十分殷勤的准备了好些东西,你猜,谁要回来了。」 顾君辞放下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皮屑:「谢绥云?」 卢青玄连连点头:「这谢绥云前往运河修凿的工地检查三个月了,眼下因为万寿节,才特召回京的。」
第59页 顾君辞抿唇,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回就回来了呗,我反正天天就搁军营里待着,他还能闯进军营找我啊。」 卢青玄笑着道:「估计,他做的出来。」 顾君辞咽了咽唾沫,战战兢兢的坐端了身子:「不对,我干嘛要躲着他啊。」 卢青玄笑出了声:「谁知道你啊,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或者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顾君辞不耐烦的挥挥手,然后丢在卢青玄在茶社,兀自一人出门去牵马,准备回临阳王府去躲着。 岂料刚抓住鞍环,顾君辞便听见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他慢悠悠的回头,却瞧着谢绥云握着马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依旧是那张冷脸,眼神也十分犀利。 他瞧着顾君辞的模样,冷笑一声:「许久不见顾公子,别来无恙啊。」 顾君辞的心跳有些快,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来的也太巧了。可顾君辞却还是笑着朝着揖礼道:「谢公子回来了,真是不巧,军营里有些急事需要我处理,我得出城一趟。」 谢绥云也没有直接答覆他,只是直勾勾的瞧着他翻身上马,然后驾马跟在了他的身后,一道出城去了。 等着跑了一阵儿,顾君辞实在忍不住了,连忙勒住缰绳回头看着一直在身后的谢绥云:「你跟着我干嘛,回家了就该在家陪着谢丞相,你跟着我算什么事。」 谢绥云也不恼:「这条路你建的,我走不得?」 顾君辞哑声,没有再理会他,只是驾马前行。 「你的答案是什么,你还没告诉我。」谢绥云说。 顾君辞不解了:「什么答案啊。」 谢绥云直勾勾的看着他:「你说呢,你敢不敢跟我在一起。」 顾君辞阖眸调整了一下唿吸,认真道:「谢绥云,你听清楚了,我对你真没那心思。」 「那你将来会娶妻么?」 「什么?」 「将来,你会娶妻么?会和他人在一起么?」谢绥云追问。 顾君辞被他问的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或许……会。」 谢绥云驾马来到他的面前,侧首睨着他,神色认真道:「我想过了,你和他人在一起我会很不高兴,所以我决定了,我得守着你,谁要是敢跟着你,我定要了他的命,这样日后你孤身一人,我也孑然一身,或许就不那么难过。」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有病啊,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的。」 谢绥云:「在运河的这三个月我想的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对你放手的,与其你将来和别人在一起和和美美,不如我强硬一些,将你栓在我身边,你爱不爱我无所谓,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 顾君辞指着他:「死缠烂打有意思吗?」 「有啊,可有意思了,尤其是瞧着你此刻着急的模样,我实在很难想像将来你做了别人夫君,我会痛苦成什么模样,为了不让自己过去痛苦而做出什么恶事,我还是觉得早些做恶,比较好。」谢绥云说。 顾君辞还想跟他理论,突然觉得这谢绥云转性了,从前是他说不过自己,现在是自己说不过他了,实在是憋屈极了。 顾君辞哼了一声,也没理他,快马加鞭便往军营而去。 谢绥云不紧不慢的跟着,总不叫顾君辞脱离他的视线就是了,尤其是到了军营后,因着他没有腰牌,而被阻拦在外。 可顾君辞明明能休沐一天,偏偏因为谢绥云,却还是要在军营待着,实在想不明白。 然而令顾君辞没想到的是这谢绥云就真的在军营外等着,也不踏进军营半步,就在军营外守着,最后跟着顾君辞一道回到城内。 不过好在刚进城,这丞相府的人便在城门处候着了,瞧见顾君辞时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向谢绥云行礼道: 「少爷,您该回家了,老爷这会儿在正堂上等着你呢。」 谢绥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侧首望向了顾君辞。 「看我干嘛,赶紧回家去啊。」顾君辞连忙摆手说着。 谢绥云也不过略略颔首笑了笑,旋即驾马便朝丞相府而去。 摆脱谢绥云的顾君辞也长嘆一声,脑子里转念想了想,连忙回去临阳王府收拾好了自己行李,然后又向临阳王打好了招唿,说若是有人找他,便说他接手棘手的任务去了,不在洛阳城。 临阳王知道顾君辞在躲谢绥云,故而也没多问,便有着顾君辞离开了临阳王府,转道便去了卢青玄那里躲着。 等着顾君辞再次住进魏国公府的院子时,他在恍然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差不多快一年时间了。 想当初他在植树岗上与萧渊他们分别后,便径直往洛阳而来,只因身上带伤被卢青玄捡回家里,住的便是这间院子。 卢青玄站在院门口,双手叉腰骄傲道:「怎么样,这院子跟你来时住的一不一样,我可是时时刻刻惦记你回来住的。」 顾君辞扬唇笑着:「是啊,毕竟这里是我第一个住的地方,还挺有归宿感的。」 卢青玄跟着他走了进去:「缺什么跟我说,我保准给你安排的好好的。」 顾君辞:「麻烦了,我来叨扰你都不嫌弃,我怎么好再有诸多要求呢。」 卢青玄:「这倒是,不过说真的,你不是真的有把柄在谢绥云手里吧,怎么连临阳王府都不敢住了。」
第60页 顾君辞无奈耸肩:「我……我也是无奈之举啊。」 卢青玄的好奇心填满了自己的灵魂,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半晌,忽然想起顾君辞从晋州府回来后说的话,连忙恍然大悟:「那谢绥云不是喜欢你吧。」 顾君辞连忙伸手将他拉进怀里捂住嘴,顺势关上门:「那么大声干嘛,不怕被人听见啊。」 卢青玄更是瞪大了双眸直勾勾的看着他:「真的?我一直以为,以为那谢绥云喜欢的是公主啊。」 「我也以为呢。」顾君辞说。 卢青玄:「难怪你会问我男人会不会喜欢男人,这感情的事,我怎么说的好呢。」 顾君辞直视着他:「你不是读书人嘛,满肚子的墨水,卢公子你跟我说说,我怎么才能让他知难而退。」 卢青玄挠挠头,一脸为难:「那我哪知道,我……我都没喜欢过,更别说给你出主意,还是男人喜欢男人的主意,这我看的话本子,也是两个男的两情相悦,也没说怎么拒绝啊。」 顾君辞抿唇颔首:「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卢青玄想了想:「其实男人跟男人之间,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你要不,就答应试试?」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你怎么想的。 卢青玄终于泄了气,垂头丧气道:「那我回去翻翻书,看看怎么帮你解决。」 顾君辞这才扬起笑脸:「还是卢公子有本事,对了,这刚才进府的时候怎么没见着国公大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稍晚些时候还有二更。 第35章 037 卢青玄兀自在桌边坐下斟了茶水道:「你来之前宫里来人了,说是出了重要的事, 请我父亲进宫去了。」 顾君辞伸手拍着他的肩道:「别担心, 你不是常说国公大人不受陛下重用么, 眼下有重要的事交託到国公大人手上,或许日后就能步步高升呢。」 卢青玄望着顾君辞的模样,也露了笑脸, 可眼中却还是藏着些许的担忧。 毕竟护卫来传卢文渊进宫的时候,语气十分不善。 这年头皆是拜高踩低,虽然卢文渊在朝中不得势,身居闲职, 可到底还是魏国公, 可这些人却依旧不将他放在眼中,交託的事也是能拖则拖,时常不会及时办理清楚。 眼下皇帝突然召卢文渊进宫, 要么是卢文渊做的事有什么纰漏, 要么就是其他更严重的事。 这有了靖边侯一家的前车之前,卢青玄自然是会担忧的,不过是当着顾君辞的面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不过在顾君辞的院子里待了片刻,这院外的小厮便来传话说老爷回来了。 顾君辞想着要在国公府待几日, 便与卢青玄一道前往前院向卢文渊问安, 然而此刻从宫里回来的卢文渊却是神色难看,脸色发白,颓丧的坐在正堂的椅子上,面对着两个少年的请安, 也不过是挥了挥手,便作罢了。 卢青玄不免忧心道:「可是陛下责难父亲了,父亲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 卢文渊抬头瞧了瞧卢文渊,又望向顾君辞:「十三太保怎么过来了。」 顾君辞忙揖礼道:「这两日因着私事,得叨扰两日,还请国公大人包涵。」 卢文渊摆手道:「无妨,无妨,你便住下吧,这两日我要回范阳一趟,青玄得留在洛阳城里,我不放心,还要烦请顾公子照顾。」 卢青玄惊讶道:「父亲怎么突然要回范阳,可是范阳老家出了什么事?」 卢文渊嘆息一声,随后才开口道:「这马上便是陛下的万寿节,各地皆要缴纳贡金十万两,岂料这贡金途径范阳时,却被一伙匪贼所劫,消息传入京中,陛下震怒,又想着此事是在范阳境内出事,故而便本官回去范阳处理。」 顾君辞有些讶然:「十万两贡金,可不是小数目啊。」 卢文渊点头:「是啊,陛下差我回范阳将这抢贡金的匪贼捉拿归案,怕青玄回去范阳会水土不服,耽误抓捕,故而将青玄留在洛阳。」 卢文渊说的轻松,可顾君辞与卢青玄都明白皇帝此意是将卢青玄当做了人质,逼卢文渊就范。 不管他有没有抓到匪贼,他都要凑足十万两贡金送到京城,也是断了卢文渊的后路,不许他生出别的心思,否则在洛阳的卢青玄必定性命堪忧。 「陛下这心思,也忒毒了些。」顾君辞喃喃道。 卢文渊整理了心绪后起身,朝着顾君辞揖礼一拜道:「十三太保深受临阳王信任,青玄小儿便拜託顾公子护他周全了。」 顾君辞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大人切勿行此大礼,在下初来乍到,多亏国公大人与卢兄照顾,眼下大人所託,在下必定万死不辞,一定护卢兄周全。」 卢文渊眼中含着热泪,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只得拍了拍他的肩头后,郑重其事的点头,随后便让他们回去休息。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卢文渊便打点好了行装,在府门外接他的,便是十二太保严怀。 府门前卢文渊认真嘱咐卢青玄在洛阳城里要好生照顾自己,卢青玄也是乖巧的低着头,一脸不舍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顾君辞瞧了半晌后,才与严怀道:「十二哥,国公大人就拜託你了。」 严怀点头:「我知道,青玄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也受过国公大人的恩惠,放心吧,我一定护好他的周全。」
第61页 顾君辞这才郑重其事的朝着严怀揖礼,随后才走到卢青玄身边,跟卢文渊见礼过后,这才与卢青玄目送着卢文渊登上马车,随着兵卒一起,一道离开了洛阳城。 顾君辞拍了拍卢青玄的肩:「别担心,国公大人会没事的。」 卢青玄抿唇颔首,手上拽着佩饰的穗子:「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一直来,都是跟姐姐和父亲一起生活。从前姐姐未出阁时,便是姐姐照顾我,后来姐姐出嫁,便只剩我跟父亲。他怕我们受后娘欺负,一直没有再娶,我决定等父亲回来后,我就为他张罗着再娶一房来照顾他。」 顾君辞有些惊讶的看着神色坚定的卢青玄,哑然失笑:「你……行,到时候我也帮你一起张罗,那你现在呢,是去城里玩儿,还是与我一道去军营?」 卢青玄蹭在顾君辞身边:「一个人在家逗猫遛鸟的也挺没意思的,那我跟你去军营,正好我还没去过呢。」 顾君辞笑着点点头,在小厮们牵来马匹过后,便与卢青玄一起出了城,往临阳王的军营而去。 许是谢丞相这几日往谢绥云身边安插了眼线,无论他走哪儿都能被谢丞相知道,所以即便是谢绥云想来找顾君辞,却总是被丞相安排的人拦住,使得他哪儿都去不了。 转眼间便是十月下旬,离皇帝的寿辰之日也就只剩两日,洛阳城的戒备也愈发的严格了,街道上的人明显比往日要少很多。 少了谢绥云来找顾君辞,所以在国公府住了两日后,也就搬回了临阳王府,卢青玄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意思,在临阳王与王妃同意过后,这卢青玄也就跟着搬了过去,与顾君辞住一个院子。 不过去了军营两日,卢青玄便嚷嚷着军营没意思,倒是在王府里陪着王妃他觉得更自在些。 顾君辞自然也就不勉强,独自一人出了府门,不过刚到城门口,便瞧见守城的官兵大声嚷嚷着让所有人都退后,空出了眼前的街道来。 出城的顾君辞自然也被拦下了,挡在人群之中,很快的,他便发现城外来了一匹快马冲进了城。 马背上的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栽下马背,倒在城门口,被一众官兵围住。 「快,快,快进宫告诉陛下,魏国公与十二太保严怀谋反,与范阳匪首合谋占据范阳,目前已攻下范阳周边城池自立为王,快告知陛下,速速派兵前去镇压。」 那士兵声音说的不大,可顾君辞却因为听力极好而听得清清楚楚的。 魏国公与十二太保谋反,自立为王…… 顾君辞只觉得心头略紧,也来不及去军营,想着此刻王府内的卢青玄与临阳王,看着往宫内传信的守城官快马加鞭离去,顾君辞也连忙上马回去王府报信。 得知消息的临阳王神色突变,捂着胸口后退两步,不过片刻便涨红了脸:「严怀!他竟然!」 顾君辞搀扶着他:「义父,此事事关重大,我也是在城门口听见便往回赶,若是陛下得知此事,必定会召义父进宫,义父,我觉得十二哥肯定有他的苦衷。」 临阳王捂着胸口,只觉得口中腥甜,张嘴便吐了血,吓的管家瞧见后,立马便去传大夫,却被临阳王所制止:「不必传大夫,本王没事。」 「义父。」 「阿严他,终究还是没能过得了心里那道坎。」临阳王怔怔的说着。 顾君辞有些疑惑,难道说临阳王知道严怀的身世了? 临阳王侧首看着顾君辞,认真道:「那对锏,是严怀父亲生前所用的兵器,我知道,他一直记着他父亲的死,只是他不说他的来歷,我也不问,只教他忠君爱国,可他……咳咳咳。」 「义父,陛下的所作所为……」 「住口。」临阳王打断顾君辞要说的话,「他终究是君,明白么?」 顾君辞望着临阳王此刻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颔首沉默着。 临阳王瞧了他半晌,随后才让顾君辞俯首上前,耳语几句后,便让顾君辞去后院找卢青玄去了。 果然不出顾君辞所有,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宫里便来人宣临阳王进宫觐见。 皇帝得知卢文渊与严怀谋反,自立为王,又攻陷了范阳周边的几个城池,气的他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扔在来了殿中。 等着临阳王来时,皇帝更是怒不可遏,指责临阳王识人不清,竟然收了一个叛臣做义子。 过后又经丞相提点,皇帝便立马派遣禁卫军前往国公府捉拿还在洛阳城里的卢青玄,甚至下令,让临阳王亲自领兵前去范阳,将严怀捉拿归案不说,还要瓦解范阳的那群叛党。 从宫里出来的禁卫军径直闯进了国公府,然而府中除了下人以外,并未见着卢青玄,直到有人说卢青玄在临阳王府,这才转道又去了王府。 只是碍于王府重地,他们不好擅闯,也就只有为首的统领,带着两名士兵在王妃同意后,便进府前去搜查,却不想卢青玄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于去了何处,就连王妃也不知道。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洛阳城内便乱作了一团,坊间的流言走的更快,魏国公因不满陛下残害忠良,为自保而起兵造反的言论也在此时大肆流传开来,至于卢青玄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更是无一人知道。 得知此事的皇帝也逐渐冷静下来,随后便吩咐道:「来人,去临阳王府,宣顾君辞入宫。」
第62页 「陛下为何……」丞相十分不解。 「这顾君辞与卢文渊一家私交甚密,保不齐他就知道卢青玄所在何处,去,将他给朕带进宫来!」 第36章 038 城内的客栈中,一身黑衣劲装的顾君辞推开了靠近街道的窗户, 凝视着街道上快步跑过的一列列禁卫军, 随后便关上了窗。 换上小厮打扮的卢青玄此刻还在瑟瑟发抖, 看着顾君辞站在窗前,听着窗外的脚步声,不由吓的红了眼: 「顾兄, 顾兄,你说我父亲,你说我父亲是真的……真的造反了么?」 顾君辞回过身来,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镇静道:「莫怕, 有我在呢。」 卢青玄垂首,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父亲,我父亲一直教我的都是要明哲保身, 不要惹是生非, 就连他自己都说吃亏是福,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造反呢。」 顾君辞伸手将他拥进自己的怀里,安抚的拍了拍:「此事或许有误会, 一定是有人陷害国公大人, 你别着急,先在城里待着,我去打探消息,你哪儿都别去。」 卢青玄连忙摇摇头:「顾兄, 我怕,我们为什么不出城啊。」 顾君辞认真的:「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们要是抓不到你,肯定会以为你出城了,必定会派兵前去堵截,那时就真的完了。不管国公大人是真的造反了,还是被人诬陷,我答应过他要照顾你,就决不食言。你听我的,在这里待着,谁来都被开门。」 卢青玄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 顾君辞这才放心下来,随后才出了客栈往临阳王府而去。 只不过远远地,他便瞧见了临阳王府外竟然也被重兵把守,这让他觉得十分不妙。 难道说皇帝会因为严怀的事牵累临阳王,将他也要抓起来不成? 顾君辞左思右想后,决定要入临阳王府一探究竟,不过因为有重兵把守,他不得不在外头埋伏着,等着晚上所有人都歇下以后,这才换上了夜行衣,偷偷的潜进了王府之中。 「君辞。」 顾君辞刚刚落在王府的院中,便听见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使得他不得不摘下面罩,转身瞧着廊下站着的霍清灵,朝着他走了过去: 「三哥。」 霍清灵直勾勾的看了他半晌,随后才道:「你怎么回来了,义父不是交代你要照顾好卢公子么?」 顾君辞抱拳道:「我担心义父,白日里瞧着王府外有重兵把守,所以我才等晚上来的。」 霍清灵嘆息一声:「这陛下下旨,让义父三日内点兵前往范阳捉拿叛贼,这王府外的重兵,是为了你而来。」 「为了我?」顾君辞十分不解。 霍清灵也没有多解释什么,直接便将顾君辞带进了临阳王的书房。 虽然府外有重兵把守,可毕竟王府中住的是皇帝的小皇叔,这禁卫军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擅闯王府,所以王府内是相对安全的。 书房内的临阳王一瞬间便苍老了不少,在抬头见到顾君辞的瞬间还有些惊讶,刚往外瞧了眼,霍清灵便道: 「义父不用担心,十三弟来的时候没人发现。」 临阳王这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陛下不仅全城搜捕卢家公子,还要找你。」 顾君辞有些不解:「陛下找我做什么?」 临阳王:「你与卢家公子关系亲密,加上函阳关时,许雁卿也是因为挟持你逃走的,所以陛下怀疑……卢家公子还好么?」 顾君辞忙揖礼道:「青玄兄还好,但他好像是被吓到了,不过还算稳定。」 临阳王:「那就好,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若他因为他父亲的事而死,实在可惜,这范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清楚,但你们也不能留在洛阳。」 顾君辞有些惊讶:「义父的意思是……」 临阳王欲言又止,只是抬眸瞧了霍清灵一眼,他便立即会意,抱拳揖礼后便离开书房,关上门守在门外。 顾君辞看着临阳王此刻憔悴的模样,不由启唇:「义父可是有什么话要嘱咐我?难道,要我杀了青玄?」 临阳王摇摇头:「我午后又进宫见过陛下了,卢文渊一事倒是给我们提了醒,所以我向陛下提议,让你去兰陵。」 顾君辞神情错愕,实在难以相信他所听到的话:「什么?」 临阳王认真道:「兰陵萧氏,手握重兵,又身居要职,从前因为太后与萧家老太太还在,故而便没有多加防备,可眼下卢文渊造反,便不得不防兰陵萧氏。」 顾君辞在脑海中将临阳王的仔仔细细的分析了一边,随后试探道: 「义父是让我去兰陵监视他们?」 临阳王郑重其事的点头:「你与萧二公子关系匪浅,又与他们有救命之恩,他们不会防你,我又向陛下保下了卢家公子的性命,此后你便借着送卢青玄的名义前去兰陵,陛下也会发布追捕你的告示,免去你的后顾之忧。」 顾君辞的心跳有些快:「若是……若是他们有……」 临阳王:「杀,一个不留。」 这五个字便如晴天霹雳一般,震的顾君辞许久都没回过神来,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临阳王。 「本王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难,可你要知道,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救下卢青玄,只要他去范阳,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在范阳城里,我都会杀了他,明白么?」临阳王说。
第63页 顾君辞直视着临阳王的眼神,随后才郑重其事的朝着他抱拳一礼,算是应下了这份差事。 而此刻顾君辞才明白临阳王为了保住自家的江山,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之人。 他可以救,自然也可以杀,知道卢青玄下榻何处的,眼下也只有临阳王,他知道顾君辞重情重义,不会对卢青玄不管不顾,故而才将这个差事交给他做。 若是顾君辞不同意,只怕卢青玄很快便会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从书房里出来之后,霍清灵瞧着顾君辞那凝重的神色,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不必忧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君辞点头:「那我先去收拾东西,卢兄还在等着我。」 霍清灵应了一声,便目送着顾君辞朝着他住的院落走去,随后才进到书房中,有些不解的看着临阳王道: 「义父真的放心他么?」 「除了他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临阳王说,「若是旁人,必定很快会被人剷除,只有君辞,他们不会防备。」 霍清灵道:「可君辞他……」 临阳王嘆息一声:「这也算是我为陛下安排的,最后一步棋了,只希望将来陛下有难时,君辞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出手帮忙。」 霍清灵望着临阳王憔悴的面容,不由心声嘆息。 毕竟他也知道皇帝在位这十几年来,排除异己,朝中已然是奸臣当道,又处处陷害忠良,眼下卢文渊开了头,只怕往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届时就真的会天下大乱。 收拾好自己行装的顾君辞向临阳王辞行后,便又潜出了临阳王府,回到了客栈内。 卢青玄见到顾君辞背着行装从窗台进来,疑惑道:「顾兄你这是……」 顾君辞若无其事道:「因为找不到你,陛下也下旨要见我,可我担心你,义父明后日便要带兵前往范阳,你要待在洛阳,还是去哪里?」 卢青玄惊讶的站到顾君辞面前:「那……那我父亲会不会像靖边侯一样,也会被陛下杀死?」 顾君辞颔首不语。 卢青玄自然也就明白了过来,很快便稳定了心神:「我要去范阳,就算要死,我也要跟着我父亲。」 顾君辞连忙将他拽住:「若是要死,你何必去范阳,直接从这里出去,高喊一声你卢青玄,自然会有人将你带进皇宫,届时等我义父带着你父亲回来,你们正好一起死。」 卢青玄直勾勾的瞪着他,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顾君辞认真道:「我救你,就是要你活,明白么?眼下我们不能去范阳,我首先要做的是保住你的命,只有你活着。国公大人才能后顾无忧,只有你活着,或许还有见面的可能。」 卢青玄怔怔的望着顾君辞,许久后才道:「那……那去我姐姐那儿。」 顾君辞的心里咯噔一下,试探道:「你姐姐?」 卢青玄用力点头:「前年科考,我姐姐与荥阳郑氏旁支的一位公子成了婚,那位公子中了进士,眼下在兰陵松竹县做县令。」 顾君辞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后才道:「那好,我们明日一早便偷偷出城去松竹县,找你姐姐。」 「那我父亲……」 「放心吧,只要国公大人没事,就你们就会再见面的。」顾君辞说道。 卢青玄直望着他,眼中闪着泪光:「真的么?」 顾君辞点头:「对了,你有什么东西需要拿的,我去你家里给你带过来。」 卢青玄:「这么晚,会有危险的吧。」 顾君辞笑了笑:「不怕,我身手你还信不过吗?」 卢青玄想了想,这才认真的将他想要的东西都说给了顾君辞,等着他一一记下来,然后再次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着顾君辞再次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包袱,除了细软之外,还收拾了几套卢青玄的衣裳。 天色未亮,顾君辞便换上了平时去军营穿的甲冑,又让卢青玄换了小兵的衣裳后,这才一道前往城门口。 或许是因为戒备,又或许是因为全城搜捕卢青玄,故而这街道上也没什么人,自然为了以防万一这守城的官兵们便将他们拦下了。 顾君辞向他们亮了腰牌后认真道:「你可知道魏国公在范阳造反了,我奉义父之命,前往军营去调配兵马。」 那些人仔细的看了看顾君辞,又看了看腰牌,倒也没什么要拦的。 毕竟临阳王说的追捕告示眼下还没有发布下来,眼下的顾君辞还是临阳王府的十三太保,所以他们没有多加阻拦,立即将他们二人放行了。 出城后的顾君辞也带着卢青玄策马而行,然而就在城外五里处的岔路口,有一人手持偃月刀站在路口,一人一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只因天色未明,瞧不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卢青玄有些担忧的看向顾君辞,却觉得他也是一脸错愕,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安抚着卢青玄道: 「别怕,我去看看。」 卢青玄连忙点头应着,顾君辞握着手中的白泽剑跳下了马背,朝着那挡在路前的人走了过去。 待得走近,顾君辞才瞧清楚了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不禁被吓的后退了两步。 谢绥云瞧了他一眼,又望向他身后的卢青玄,不由笑道:「我果然猜的没错,你是真的不为自己打算,想要带他走么?」
第64页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更哦 第37章 039 顾君辞连忙垂首:「你不会,在这儿等了我一夜吧。」 谢绥云没有理会他, 而是提起了手中的偃月刀, 朝着顾君辞便噼了过来。 顾君辞惊讶的连忙后撤两步, 利用轻功躲开了谢绥云的攻势,然而谢绥云却不想就此放过顾君辞,接下来的招数更是招招狠戾, 毫不留情。 顾君辞完全不知道谢绥云为何会突然出招,可好在他反应过快,身手矫捷,丝毫没有让谢绥云讨到半分便宜, 直到天将大亮, 谢绥云才收了势,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已然是气喘吁吁地顾君辞: 「卢青玄我差人将他送走,顾君辞, 你必须留下来。」 顾君辞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谢绥云认真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 但这一次你必须信我,我不会伤害卢青玄,我会差人将他安全的送到他父亲那里,而你, 跟我回洛阳城, 救走卢青玄的事我替你担着,你跟陛下说此事与你无关。」 顾君辞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谢绥云的意思,他在这里等了一夜,难道就为了来留下他么? 卢青玄也跳下马背走到顾君辞身边, 拽了拽他的衣袖:「顾兄,要不你跟他回去吧。」 顾君辞侧首看了他一眼:「我答应了你父亲,要照顾好你,护你的事我又怎么好托别人。谢绥云,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君子一诺重如山,我不能把青玄交给你。」 谢绥云大跨步的沖了过来,吓得卢青玄连忙后退了两步,谢绥云伸手揪起了顾君辞的衣领,怒视着他道: 「你若是存心躲我,我可以离开洛阳,但是你要明白,你从一个护卫好不容易成了临阳王的义子,眼下又有官品在身,前途不可限量,你真的就要为了这个胆小懦弱的人,毁了自己的前程么!」 顾君辞平静的对上谢绥云那含怒的双眸,也不知是怎的,只觉得喉头略微有些紧,而态度却依旧十分坚定:「我说了,我答应过他父亲。」 「狗屁的承诺!他父亲起兵造反时,可有想过他还在洛阳的卢青玄!」谢绥云终于还是怒了,开始口不择言。 顾君辞也只不过是平静的看着他,认真道:「谢绥云,我知道你为我好,谢谢你,但是我真的,真的不能留在洛阳。」 谢绥云拽紧了他的衣领往自己面前带了带,他仔仔细细的将顾君辞的眉眼,模样全数刻进了自己的心里,最终还是松了手,别过脸不再看着他: 「你要知道,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可以保你没事。」 顾君辞朝他郑重其事的揖礼深拜道:「谢公子,放我们走吧。」 谢绥云心口一窒,眼眶竟不自觉的红了:「你若是觉得我喜欢你,你才不得不走,我说了,我可以不在洛阳城,我可以不管你将来做谁的夫君,我不希望你踏上一条不归路。」 顾君辞心口微颤,神色动容,他站直了身躯望着谢绥云认真道:「我从未讨厌过你,更遑论是为了躲避你,我永远记得谢公子对我恩情,对我的好,所以不能让谢公子为我担下任何罪名,若不能为自己所选择的路承担后果,那便不是我顾君辞了。」 谢绥云紧握了双拳,脸颊也因为隐忍着心痛而憋的通红,他长嘆一声,随后便侧了身,让开了道路,可视线却在没有落在顾君辞的身上。 「你们走吧,权当今日我没等到你们。」谢绥云说。 顾君辞神色惊讶,刚要说什么,便听得谢绥云怒道: 「赶紧走!趁我心软的时候,赶紧走!」 顾君辞朝谢绥云揖礼深拜后,毫不犹疑的便转身拉着卢青玄上马,头也不会的策马离去,消失在了路上。 马不停蹄的跑出许久,直到顾君辞确定身后没有人再追上来的时候,他才勒住缰绳准备歇一歇。 下了马,卢青玄便向他递来了水袋,关切道:「顾兄,其实你可以跟谢绥云回去的,我觉得他不会害了你。」 顾君辞侧首望着他半晌,随后才结果水袋笑道:「傻瓜,谢绥云当然是不会害我,但是谢丞相就不一定了,若是他不知道谢绥云喜欢我的话,或许会当我是他想拉拢的人,可他知道,他就不会允许我的存在。」 卢青玄看着顾君辞半晌,随后才嘆息一声:「我实在难想像,这谢绥云为了你会做那么多。」 顾君辞略作嘆息,随后才将水袋还给卢青玄:「喝了水休息一下赶紧走,只有到了松竹县才算安全。」 卢青玄点头应着,简单的休息了一下后,便同顾君辞一道再次上马,前往兰陵的松竹县。 不过两日,不仅卢文渊造反的事人尽皆知,就连顾君辞偷带反贼之子出逃的檄文也下发到了各县,甚至要他们一经捉拿,便就地格杀,不必押解回洛阳。 顾君辞他们到达兰陵松竹县时,已经是第四日的午后的,县城的城门口还贴着追杀顾君辞他们的告示,就连守城的士兵也对每个进城的人检查的十分严格。 弃马步行的顾君辞与卢青玄改了身装扮,也未作刻意引人瞩目的大的变化,不过是粘上了两撇鬍鬚,给卢青玄做了护卫。 等着守城士兵盘查的时候,顾君辞便立即上前,一掌便推开了那要搜查的人,当即便将城门口惹的一团乱。 见着士兵纷纷拔刀,顾君辞毫不畏惧,嚣张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碰我们家公子。」
第65页 对于顾君辞的嚣张挑衅,守城的士兵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甚至出手便打。 不过他们又怎么能是顾君辞的对手,不过三五两下便被他撂倒在地,而躲在他身后的卢青玄,却在瑟瑟发抖,十分害怕。 「住手。」 熟悉的声音在那群士兵起身还要继续围攻的时候响了起来,温柔却有力的声音,听的顾君辞身形一僵,不知该如何是好。 卢青玄连忙回头,惊讶的瞧着那骑在马背上,一身白衣的萧渊,瞬间便转回脸来,不再与他对视。 萧渊下马后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神色清冷,似乎并不认识他们一般,守城的士兵见着萧家的二公子来了,十分殷勤的便围了上去: 「二公子,这两个人实在嚣张,不仅不让盘查,还将人打伤了。」 萧渊侧首睨了顾君辞与卢青玄一眼,随即道:「放他们过去吧,若他们真的是告示上要抓的人,如何会大张旗鼓的跟你们交手,平白惹人怀疑呢。」 那守城的士兵还要解释,便见着萧渊拿出了一锭白银递了过去:「拿去给兄弟们买些伤药。」 守城士兵接了钱连连道谢,转头便对着顾君辞道:「还不快谢谢萧二公子,今日若非他为你们求情,我定要将你们抓进大牢去。」 顾君辞这才与卢青玄回头,朝着萧渊揖礼后,便匆匆忙忙的进了城。 「这,这萧二公子怎么会来松竹县的。」卢青玄便走便说,气喘吁吁,好几个字险些听不清了。 顾君辞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拉着卢青玄躲进了巷子里,认真道:「我问你,兰陵萧氏的人知不知道松竹县的县令,就是你姐夫。」 卢青玄仔细的想了想:「应该知道吧,虽然姐夫是朝廷任命的,可他要来兰陵,必定是会先去拜访梁国公。」 顾君辞眉头紧锁:「坏了。」 「顾兄,怎么坏了。」 「你可有瞧见这萧渊身后跟着一群士兵,这个节骨眼他来松竹县,只怕也是知道了你父亲造反一事,特地来捉拿你姐夫的。」顾君辞推测道。 卢青玄当即便吓白了脸:「那怎么办啊,那我们快去县衙,快去通知姐姐姐夫赶紧走。」 顾君辞连忙点头应着,拉着卢青玄便出了巷子,然而刚出来没两步,便为持械的士兵团团围住,断了他们的去路。 顾君辞将卢青玄护在身后,忙道:「别过来,小心刀剑无眼。」 「都放下武器,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士兵左右散开,萧渊便赫然出现在顾君辞的面前,眉眼依旧含着温柔,可举手投足见的那份冷冽气势,却是让顾君辞不得不握紧手中的剑,以做逃跑的打算。 「我一早便料到你们会来,故而在接到檄文后,便带人赶来了松竹县。」萧渊说。 顾君辞道:「放了青玄,所有事我来承担。」 「怕是你承担不起,」萧渊说,「我知道你们来找谁,正巧我也要去找他,一起吧?」 顾君辞看了看左右虎视眈眈是士兵,又想着此处地方窄小,实在是施展不开,万一伤到了卢青玄便不好了。 顾君辞收了剑,也没多说,只是跟在萧渊身后往县衙走去。 「顾……顾兄?」忽的,身后有人这么喊了一声。 顾君辞连忙回头,却瞧见了一脸惊讶的霍司徒,他的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连忙快走了两步,拍上了顾君辞的肩头: 「真的是你啊顾兄,刚才在城门口瞧见身形觉得像,又不敢认,直到你方才开了口我才认出来,你怎么做这么个打扮?」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半晌,直看的他恍然大悟,随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而走在最前列的萧渊听见身后的动静,不由蹙眉回首瞧了一眼。 不过一瞬,顾君辞便立即捕捉到了他眼中的不悦,甚至是阴冷。 那种眼神看的顾君辞心头略紧,十分不自在。 这个萧渊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用那种眼神看人,莫不是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就在顾君辞疑惑的同时,霍司徒才收回他肩上的手,然后继续道: 「顾兄,你不会真的……」 顾君辞看了看身边的卢青玄,霍司徒瞬间明白过来,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渊:哪只手碰的我媳妇儿?剁了。 第38章 040 松竹县的县衙大堂上,萧渊将一众士兵都留在了衙门外, 只带了霍司徒与顾君辞和卢青玄在正堂上。 差役们都守在庭院中窃窃私语, 根本不敢近前。 身着白衣的萧渊束着玉冠, 披散着的头髮也恭恭敬敬的披散在了背后,他站直了身躯,略微抬眸瞧着正堂上的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 顾君辞与卢青玄站在一处, 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松竹县的县令,也就是卢青玄的姐夫郑煜之出来。 闻声而来的郑煜之换好了官服,坦然自若的从后堂走了出来, 瞧见卢青玄的瞬间他脸色便有些变化, 却又转瞬即逝,只是镇定的走到萧渊的面前,朝他揖礼深拜: 「前些日子听闻萧二公子一直卧病在床, 眼下瞧着二公子意气风发, 想来是身体好多了。」 顾君辞偷偷摸摸的朝萧渊望了过去,不由有些疑惑。 萧渊生病了,为什么他信上没提,不仅只字未提, 甚至还送各种东西去洛阳, 实在有些奇怪。
第66页 萧渊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声道:「洛阳发来的檄文你应该看过了,魏国公举兵造反一事已经是街知巷闻,郑知县难道没什么想说的么?」 郑煜之也不再装模作样了, 视线落在卢青玄的身上,随后才向萧渊道:「二公子错了,我虽娶了范阳卢氏的女儿,可并非入赘她家,拙荆算起来也是荥阳郑氏的媳妇,与范阳卢氏再无瓜葛,难道二公子想说就因为我这小舅子来投靠我,所以我们也是共犯了?」 萧渊侧眸睨着郑煜之,将他的声声质问都记在了心里,随后才道:「是郑知县错了,本公子不过是在你松竹县内捉到了朝廷钦犯,特来知会你一声,顺便来告诉你,松竹县在你的治理下还算不错,我父亲要见你而已,郑知县不用那么敏感。」 郑煜之直视着他,又有些担忧的看着卢青玄,随即才道:「钦犯?什么钦犯?萧二公子说在我松竹县捉拿到了钦犯,不就是直言我与他们勾结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渊垂眸嘆息一声:「我还不曾说什么,郑知县便将罪名往自己头上扣,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带着你们回兰陵,来人,将他们带走。」 「萧二公子,萧二公子。」听到萧渊的话,卢青玄连忙沖了出去,拽住了萧渊的衣袖,「二公子你听我说,我姐夫与我父亲的事无关,你要抓我跟你走就是了,跟我姐夫没有关系。」 萧渊侧首睨了他一眼,又抬眸朝顾君辞望了去,顾君辞连忙将卢青玄拽回来,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顾君辞扯了扯袖子,不解的望了过去。 顾君辞示意他噤声,卢青玄也就不明所以的闭了嘴,有些担忧的望向郑煜之。 见着衙门外兰陵萧氏的士兵沖了进来,那些衙差也吓坏了,纷纷闪躲到了一边,不过片刻,这冲进后衙的士兵便将郑煜之的夫人押了出来。 然而此刻已经顾不得姐弟相认了,萧渊便立即招唿着士兵们将他们一行四个人都押上了衙门外头的马上。 临走前,萧渊便对那群衙差道:「过不了几日便会有新的知县上任,这段时间衙门里的事物,全权交由师爷打理。」 直到将衙门里的事安排妥当了以后,他这才翻身上马,带着顾君辞他们四个人离开了松竹县。 马车里的郑夫人抱着卢青玄痛哭流涕,一来是姐弟俩两年多未见,二来是家里又遭逢这么大的变故,眼下也不知道在范阳的卢文渊究竟是好是歹,会不会已经被临阳王带回了洛阳,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倒是郑煜之,视线一直落在顾君辞身上,从方才见到他时他就未曾发一言,甚至还阻止了卢青玄向萧渊求情,这一切不免有些太奇怪了。 「这位小兄弟,我很好奇你为何这般镇定?」 顾君辞笑了笑:「郑知县被抓了,都不喊冤枉委屈,我为何不能镇定啊。」 卢青玄擦干了眼泪,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们在说什么啊。」 郑煜之道:「青玄,你可知道你的这位朋友定力不一般啊。」 卢青玄依旧一头雾水,顾君辞却笑道: 「你与那萧二公子不过是做做戏,日后这朝廷里若是有人问起来,衙门里的那些衙差也会说是萧二公子将你们带走的,你还据理力争过,无论最后如何,你都不会受到牵连。想来你们是一早就商量好的,不管我与青玄今日到不到松竹县,他都回来将你带到兰陵,是不是?」 郑煜之直视着顾君辞,眼神中也带着几分审视:「你究竟是何人,这萧二公子跟你说过了?」 顾君辞也只是笑笑不说话,直到马车平安的驶离了松竹县后,所有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马车也在溪边停了下来,士兵们四下分散做好守卫,而顾君辞他们也从马车上下来,正好与马车前的萧渊来了个对视。 「你们有何打算?」萧渊问。 卢青玄道:「姐姐跟姐夫有二公子你保护,我也就放心了,我想去我父亲那儿。」 萧渊望向顾君辞:「你呢?」 顾君辞想了想:「跟你去兰陵,眼下范阳那边的情况不明,青玄贸然过去,只怕会有危险,所以我打算留在兰陵,等过段时间安定了下来,我再送他去范阳。」 萧渊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眼神略微有些复杂,顾君辞将他轻咬了后槽牙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却实在不能理解不过几个月没见,这个萧渊怎么就变了呢。 随后萧渊才道:「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们尽快赶回兰陵,免得生出事端来。」 几个人应了一声,郑夫人因许久未见卢青玄而带着他到一旁嘘寒问暖了,而顾君辞自然就是跟在了萧渊的身边,眼神中满是疑惑: 「那个郑知县说你病了,什么病,严重么?」 因着此刻没了旁人,萧渊的神色也就温柔了不少,认真的回答着:「不是什么大病,眼下已经痊癒了。」 顾君辞道:「那你怎么不在信上跟我说,还送那么多东西来,我都……」 「酒好喝么?」萧渊打断了顾君辞喋喋不休的问话,岔开了话题。 顾君辞想了想,旋即点头:「很好喝,很香,是我喝过的酒里最香的。」 萧渊略略颔首,随意道:「我听说那谢公子也送了不少东西给你,都是些什么?」 顾君辞不明所以:「不是什么贵重的,就是一些机巧玩意儿,估计他也是觉得看着有趣,就送来了,其中好些个还都是小孩子玩儿的呢。」
第67页 萧渊哦了一声,只不过那个语气听的顾君辞心里毛毛的:「看样子送了不少啊,那顾兄你最喜欢哪一样?」 「什么?」 「我是说,顾兄你喜欢谢公子送你的什么东西?」萧渊再次问了一句,语气中也透着几分危险。 顾君辞略想了一下,随后道:「对了,他送的那个腕弩不错,可惜我留在洛阳了,不过那个设计不错,很小巧,绑在手腕上藏进袖子里,的确是件不可多得的暗器,就是可惜了。」 萧渊将顾君辞那充满遗憾的神情尽收眼底,这心里头便十分的不愉快,也没有理会顾君辞,转身便招唿来所有的士兵,只道是休息够了,也该启程回洛阳了。 顾君辞完全没有注意到萧渊的神情变化,只是笑着与卢青玄他们一道上了马车,往兰陵而去。 不过萧渊想的也十分周到,回去兰陵过后,便将他们一行人送进了城西事先预备好的小院里,还派了几名士兵暗中保护着卢青玄与郑夫人。 院子里的郑煜之与萧渊正在商量着等会子去见梁国公的事宜,瞧着卢青玄热心的帮顾君辞安排这住处时,萧渊的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两个,总觉得十分碍眼。 萧渊也没听清郑煜之说了什么,只是望着卢青玄道:「卢兄不必忙了,顾公子乃是我兰陵萧氏的大恩人,他既来了兰陵,我父亲又如何会不见他呢。」 远远地,卢青玄那满是欢喜的眼神便暗淡了下来,侧首看着顾君辞:「顾兄,你真的不留下来么?我还想让姐姐做几个拿手的菜,谢谢你的帮忙呢。」 顾君辞伸手拍了拍卢青玄的肩,笑道:「萧二公子说的对,眼下来了兰陵,的确应该先去拜见过梁国公大人,你且在这儿等我,我去见过大人就回来。」 萧渊道:「顾兄你怕是想多了,你既然是我萧家的贵客,自然该是住进萧家大宅才对,此处是为了保护卢兄,及郑兄夫妇所安排的,你还是住在萧家大宅,比较安全。」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萧渊,分明就是一副温柔含笑的模样,可瞧在顾君辞眼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卢青玄有些无奈:「没事,那顾兄你明日来,明日我让姐姐做好吃的菜给你吃。」 顾君辞看了看萧渊,又瞧着卢青玄的模样,不由笑着点头,算是应下了。 倒是一旁的郑煜之,将萧渊的种种神情都瞧在了眼里,随后才道:「二公子对这个顾君辞,似乎很不一般吶?」 萧渊侧首睨着郑煜之,依旧是温柔含笑的模样,可瞧得郑煜之却如芒刺在背,十分不自在。 他伸手拍了郑煜之的肩,认真道:「郑兄眼下来了兰陵,自然那松竹县的知县也是做不得了,日后就委屈郑兄,在我麾下效力了。」 郑煜之忙朝他揖礼一拜,原本紧张的心绪,瞬间就安稳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六点整送上二更。 第39章 041 有了萧渊的安排,卢青玄便与郑夫人留在这所偏僻的小院内, 而顾君辞则与郑煜之一道, 随着萧渊前往了梁国公府。 深秋过渡初冬, 这夜色也就来的格外的早,带着寒意的晚风扑面而来。 国公府的正堂上,得知萧渊他们回来的梁国公萧伯绪与萧衍此刻正在商量着什么, 知道管家来报二公子与郑知县来了,这父子俩才分开了窃窃私语,目睹着萧渊与郑煜之从庭院而来。 而在萧渊身后,除了郑煜之以外, 竟然还有一个人。 萧衍有些意外, 与萧伯绪相视一眼后,便立即隐藏好了自己的心绪,瞧着萧渊他们一行人走上正堂来, 朝着萧伯绪与萧衍行礼。 萧渊道:「父亲, 此次前往松竹县,与约定的一样,不曾出任何纰漏,甚至还将恩公带了回来。」 萧伯绪见到顾君辞忙起身朝着顾君辞略微揖礼:「不曾想还能在兰陵遇上恩公, 实在是缘分啊。」 萧衍在一旁道:「洛阳那边发下了追捕檄文, 顾公子身为十三太保却勾结范阳叛党,甚至帮助卢氏叛贼逃离洛阳城,眼下还敢出现在兰陵,自投罗网啊。」 顾君辞抬眸对上萧衍那轻蔑的笑意, 直到萧伯绪轻咳一声,萧衍才收敛起了笑意,朝着顾君辞揖礼。 顾君辞没有理会萧衍,只是朝着萧伯绪恭敬的揖礼道:「叨扰国公大人了,在下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身份,原本是不想来给国公大人添麻烦,可转念一想,国公大人是兰陵之主,此番前来,岂有不拜会之礼,还请海涵。」 萧伯绪扶上他的手腕道:「恩公哪里的话,怎么会是叨扰,老夫知道顾公子心存正义,选择救出卢氏的公子也是在情理之中,是个有情有义的血性男儿,眼下既然到了我兰陵,就在府上住下,让老夫好生款待,以答谢恩公当初的救命之恩。」 顾君辞连忙推脱,却不想萧渊在一旁道: 「恩公便住下来吧,千恩万谢哪里比得上悉心照顾,眼下你除了兰陵,还有更好的去处么?」 顾君辞看着萧伯绪及萧渊的模样,也没有再推迟,旋即便应了下来。 随后这萧伯绪便道在花厅里设下了筵席,萧夫人及府上其他的人也都出来见过这位当初在植树岗上,与萧渊并肩作战,救下萧伯绪的顾君辞。 除了萧渊与萧衍外,这府上还有两位公子,此前因着年岁小,琅琊听学的时候都没有去。
第68页 一个是侧室夫人所生的三公子萧珏,与萧舜华一般年纪,另外一位则是与萧渊和萧衍他们是一母所生的四公子萧瑜,眼下也不过十二三岁,此刻正天真无邪的歪头看着顾君辞。 席上落座时,萧渊便坐在了顾君辞的身边,而那位四公子萧瑜也坐到了顾君辞另外一边,一直看着顾君辞发笑。 「阿瑜,不可以没礼貌。」萧伯绪瞧着萧瑜的模样,连忙出声制止他的行为。 可萧瑜却礼貌敛起了笑意,绷着嘴瞧了瞧萧渊,又望向顾君辞道:「父亲,这个哥哥真好看,就像从画儿出来的一样。」 萧伯绪神色微凛,萧瑜便立马握着筷子低头不再望向顾君辞,只是偷偷摸摸的望向萧渊,小声道: 「二哥,二哥,这个哥哥真的像从画儿里走出来的。」 顾君辞就坐在他们兄弟俩中间,眼下听着萧瑜的声音,不由颔首,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天真无邪的孩子。 萧渊若无其事的为他夹了菜,认真道:「恩公,日后在府中可以当做自己的家一样,不必拘谨,阿瑜还小,还请包含。」 顾君辞点点头,瞧着萧渊夹过来的菜,也连忙送进了嘴里。 然而顾君辞总觉得身边有这一双眼睛,一直在偷偷摸摸的盯着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是萧瑜, 等着顾君辞看向他的时候,他却扬起笑脸,也为他夹了菜放在了碟子里:「哥哥吃菜,很好吃的。」 萧渊道:「那是你喜欢吃的,恩公不一定喜欢。」 萧瑜噘嘴道:「不一定啊,这菜这么好吃,恩公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阿瑜。」 萧伯绪再次严厉的唤了一声,萧瑜便立即坐端了身姿,然后认真吃饭。 顾君辞原本是有些饿的,而萧伯绪准备的菜餚也是十分精美,只不过因为左右坐着的两个人都让顾君辞如坐针毡,故而吃的十分小心,也就吃了个七八分饱。 用过晚饭以后,萧伯绪便与萧渊他们和郑煜之一道去往书房,似乎是要商量什么。而顾君辞被留在国公府中,自然也就被管家领着往萧渊所居住的院子走去,不过听道管家介绍这是萧二公子住的院落时,顾君辞便是一脸疑惑: 「怎么能住二公子院子呢,会打扰到他吧。」 管家笑道:「这是二公子安排的,说顾恩公是他请来的客人,自然要住在一处,方便照顾。」 顾君辞有些惊讶,刚要踏进院门,便听见了萧瑜的声音,他快步跑了过来,冲着管家道: 「管家伯伯你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我替二哥招唿客人。」 管家哑然失笑,旋即朝他们施礼后,便离开了萧渊所居住的院子。 萧瑜连忙拉上顾君辞的手踏过院门,院中燃着灯火,使得这静谧的院子仿若置身画卷中一般,尤其是院中还有池塘,烛火下,池塘中的水被风吹的泛起粼粼波光,实在妙极。 萧瑜拉着顾君辞走在靠近池塘那一边的迴廊,许是因为风景好,所以顾君辞倒也没有反对。 萧瑜笑着介绍道:「我们家的院子里,唯有二哥住的院子里有池塘,而且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二哥亲手所植,也是二哥亲自设计的,好看吧。」 说起萧渊,萧瑜倒是十分自豪。 顾君辞点点头:「你二哥的确很有能耐。」 萧瑜越发的骄傲了:「其实二哥的院子里有池塘也是父亲安排的,我听母亲说,当初她怀我二哥时,梦见飞龙入怀,后来就生下了我二哥,后来又有算命先生说,我二哥住的地方须得有水,才能保他一生平安顺遂。」 顾君辞听着萧瑜那骄傲的语气,十分新奇:「他们怎么给你说给个。」 萧瑜道:「我幼时不肯睡觉,缠着我母亲给我讲故事,她讲给我听的。」 顾君辞点头应着,随后又问:「四公子,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亲热啊,我好像是第一次见你。」 萧瑜想了想:「我不是第一次见你啊,我不是说了嘛,你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哥哥,特别好看。」 顾君辞颔首一笑:「四公子就是会夸人,还说我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你小小年纪,谁教你的。」 萧瑜拉着顾君辞的手停在了萧渊的主屋前,然后认真道:「我是说真的,我真的在画儿里见过你,就在二哥的书房里,只不过后来不见了。」 顾君辞听着萧瑜的画,心里便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难道说这萧渊从函阳关回来后,怕忘了他长什么样,特地画了他的肖像,还被萧瑜看见了? 顾君辞颔首一笑,忙道:「你啊或许是看错了,想来是你二哥画的别人的画像,你认错了。」 萧瑜还想要辩解,却始终想不起那幅画儿在哪里看过,也就连忙岔开了话题,拉着顾君辞往萧渊为他安排的客房走去,而这间客房与萧渊的卧房仅有一墙之隔,实在让顾君辞受宠若惊。 屋中的摆设大到桌椅板凳,小到盆景书案,每一样似乎都十分合顾君辞的心意,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喜欢。 「这房间也是二哥亲手布置的,好看吧。」萧瑜骄傲的介绍着。 顾君辞点点头:「你二哥心细如髮,的确值得你骄傲。」 「阿瑜怎么在这儿,还不回去歇息?」 忽的,门口传来萧渊的声音,惹得屋内的两个人纷纷回头望去。
第69页 萧瑜忙跑到他的身边,认真道:「二哥,我在跟君辞哥哥介绍你的院子呢。」 顾君辞连连点头:「他还说夫人怀你时,梦见飞龙入怀,所以你的院子里有池塘,还是独一份儿。」 萧渊轻咳一声,脸上有些挂不住,忙轻咳一声:「好了阿瑜,赶紧回去睡觉,君辞哥哥赶了几天的路也累了,他也需要休息。」 萧瑜望着顾君辞甜甜的笑着:「这样啊,那君辞哥哥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找你玩儿。」 顾君辞点点头,目送着萧瑜离开后,见着萧渊走进屋内,四下看了看: 「还喜欢么?日后在府上,你便与我住在一处,所以你觉得哪里不合适,可以再做修改。」 顾君辞摇头:「没有,都很喜欢,我很满意。」 萧渊这才应了一声,而此刻顾君辞似乎想起萧瑜方才提到的画儿,所以顾君辞不由打趣道: 「萧二公子,你干嘛画我的肖像啊,还被你弟弟瞧见了,说,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啊?」 萧渊惊讶的昂首对上顾君辞的双眸,不过那抹惊讶却是转瞬即逝,旋即回首,拿过桌上的茶壶斟了热茶,试图岔开话题: 「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与郑煜之商量了什么么?」 顾君辞摇头:「不想,比起你们商量的事,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我的肖像,被你弟弟看见了,然后你又藏了起来,说不过去啊。」 萧渊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顾兄你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再来唤你。」 「哎哎哎二公子,别走那么快啊。」顾君辞忙追着萧渊的步伐追了出去,却只见萧渊脚下生风,连忙回去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顾君辞望着那瞬间就关上的门,不由笑了出来,喃喃道:「这萧二公子还有落荒而逃的时候,太有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二更到最后也没来得及更上,为了表示歉意,本章留评送小红包呀。 不过今天是真的会有二更。 第40章 042 「凤郎,凤郎, 快过来, 来啊。」 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顾君辞仿佛浮在水面上一般上上下下,找不到能够落脚的地方。 熟悉的声音就响在耳畔,顾君辞慌张的四下张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终于,所见处散发着微弱的光,映着身姿妖娆的身影,她朝着顾君辞招招手, 柔声唤着: 「凤郎, 看什么呢,快到母后这里来啊。」 「母后……」顾君辞喃喃着,微光逐渐放大, 耳畔是鸟鸣, 是水流声响,凉亭中端坐的妇人满头珠翠,凤钗摇曳,她的笑容温柔慈爱, 朝着顾君辞招了招手。 「看什么呢, 今儿个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糕点,快到母后这里来啊。」妇人说着。 顾君辞心头一紧,热泪滚落眼眶,朝着那妇人便沖了过去, 埋在她的怀里:「母后,母后……」 「傻孩子,哭什么啊。」妇人捧着顾君辞的脸,温柔的拭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然而就在顾君辞望着妇人的那一瞬间,却发现周遭的景物都开始在坍塌一般,他想喊,却发现什么都喊不出来,而那妇人却毫无察觉一般的为他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顾君辞拼命的想要喊出声,然而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妇人被坍塌下来所激盪起的烟尘所淹没。 「母后,母后,母后……」 顾君辞拼命的叫着喊着,伴着踹门声响起,顾君辞从梦里醒过来,看着眼前的陈设,听着从门口慌慌张张闯进来的萧渊,他身着中衣,一脸惊慌的站在顾君辞的床前,直勾勾的看着他。 顾君辞望着萧渊,也不知是为何,竟然扯过被子遮住脑袋哭了出来。 萧渊就站在床前听着被子里隐隐传来的哭声,坐在了床边,伸手拽了拽被子,却始终能感觉到顾君辞紧抓着被子的力道。 萧渊问:「想家了?」 顾君辞愣了愣,随后才红着眼放开了被子,对上萧渊那担忧的双眸:「嗯。」 声音里带着哭腔,听得萧渊心头一颤,他略略嘆息一声:「不如起来走走。」 顾君辞瞧着只着了中衣的萧渊,连忙从被窝里坐起来:「你不冷么?」 萧渊颔首:「不冷。」 顾君辞下了床拿了外衣出来给萧渊披上,而后两个人才走出房间,看着萧渊所居住的这座院子,迈步下了台阶,朝着池塘边的亭子走了过去。 昏暗的灯光倒影在平静的水面,如梦似幻。 「你怎么突然醒过来了?」顾君辞问。 萧渊道:「听见你的声音,怕是觉得你做了噩梦,所以就过来看看。」 顾君辞望着水面,垂眸沉思半晌后才道:「我记得我说过,我是来自璇玑国的人,好像除了你他们都不信我。」 萧渊沉默着没有回答。 顾君辞侧首看着萧渊,继而红了眼眶,眼泪滚落眼眶,认真道:「我梦见我母后了,我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好不好。」 「从前我出征的时候,我母后都会亲自缝一件里衣让我穿上,她说司衣司的那些人虽然做工精巧,可到底比不上做母亲的亲手缝制的衣裳。」 「我母后总会在我回宫后,为我准备我所爱吃的点心,或者菜餚,只要我喜欢,母后就会亲自下厨烹饪。」 …………
第70页 顾君辞喋喋不休的说着他与他母亲之间的事,萧渊也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听着,温柔的视线落在顾君辞遍布泪痕的脸上,终究还是忍不住抬手为他拭去眼泪。 「我想她了,我想我母亲了。」顾君辞望着萧渊,语气十分委屈。 萧渊略微嘆息一声,伸手便将顾君辞拥进自己的怀里抱着,安抚着他:「莫哭,终有一天,你也会回去的。」 顾君辞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过了许久,萧渊才道: 「今夜我陪你睡吧。」 顾君辞看着他,倒也没反对,瞧着此时天色还晚,想来离天亮也还早,便点头应下,跟着萧渊往房间内走去。 不过刚刚踏上走廊的台阶,顾君辞总觉得这座院子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得站在房门口回身打量着整个院子,陷入疑惑之中。 「看什么呢?」萧渊问。 顾君辞:「没什么。」 顾君辞满心疑惑,却又找不到不对劲的点在什么地方,只好跟在萧渊身后进屋。 不过刚刚躺在床上,耳畔响起萧渊的嘱咐,顾君辞脑海里还在思考院落的不对劲,根本没有听清萧渊在说什么。 「明日,我会差人前去范阳打听战况,顺便与魏国公书信一封,比起你送卢兄过去,我觉得他们差人来接我会更放心一些。」 萧渊如是安排着。 可顾君辞却是瞪着一双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萧渊刚刚侧首想要徵询他的意见,便瞧见顾君辞惊讶的掀开了被子,赤足便冲出了房间。 萧渊不明所以,连忙也跟了出去。 只见顾君辞站在主屋门口四下看着,又望向院门,随后便阖眸将所看的一切进行联想,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萧渊所住的院子反过来看的话,竟然与顾君辞在璇玑国宫中所住的含元殿是一模一样的,有池塘,池塘里还种有荷花,甚至就连其他植被所栽种的位置,也与含元殿内的位置大同小异。 顾君辞惊讶的睁开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萧渊:「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萧渊疑惑。 顾君辞朝他走近道:「是……是你的院子,和我曾经住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四公子带我进来时,因为我知道方向的关系,所以一时没有想起来,直到方才我们去凉亭里站了会儿,让我失去了对这院子的方向感我才明白过来,这里,跟我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萧渊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神色中带着几分惊喜:「那岂不是很好,看来是你要一直在我院子里的住着了。」 顾君辞:「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萧渊拽着他的衣袖往屋内走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光着脚便出来,也不怕着凉。」 顾君辞这才觉得脚上有些凉,不过刚坐到床上,萧渊便拿过被子裹住他的脚放进自己怀里,虽然他想把脚抽回来,却不想萧渊就是抱着不放。 「你就安心在兰陵住着,暂时不用想家,日后有机会一定会回去的。」萧渊说。 「嗯。」顾君辞应了一声,「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卢兄怎么了?」 萧渊望着他的双眸认真道:「我说我明日会差人往范阳一趟,等着那边战事结束,瞧着结果如何,便会让魏国公差人来接卢兄过去范阳。」 顾君辞有些不解:「我觉得还是我送比较好。」 萧渊:「不行,因为你救了卢兄,惹得朝廷发下檄文追捕你,将你归为叛贼,可若是由你去送,势必会坐实这种言论,可若是他们接卢兄过去范阳,此事便可以与你摘的一干二净。」 顾君辞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萧渊颔首一笑:「相信我,只要你不去范阳,有些事我会与临阳王商议,不会让你卷进魏国公造反一案中去的。」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萧渊,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临来前临阳王对他所说的话,与所做的安排。 …………「记住,去到兰陵后,想办法巩固萧大公子的地位,必要时,扶萧大公子萧衍上位。」临阳王神色凝重,郑重其事的吩咐着。 顾君辞不解:「为何是萧衍,可我觉得萧二公子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都在萧大公子之上。」 临阳王阖眸嘆息一声后才认真道:「函阳关一战时,我自然也是知道这萧二公子的能力,可他确实太有手段了,甚至是个不可控的人物,萧大公子便不一样了,他眼界不高,只要能掌控萧衍,兰陵的兵马便能牢牢的握在朝廷手中,明白么?」………… 顾君辞望着萧渊,许久才道:「我不能留在兰陵,我……萧兄,我不想骗你。」 萧渊抬眸望着为难的顾君辞:「怎么了?」 顾君辞垂首,从萧渊怀里将脚收了回来,略想了想后才道:「其实,其实那份追捕我的檄文是假的,是陛下与义父联手做的局,他们希望我能留在兰陵,留在你们身边,然后……」 顾君辞的话没说完,可萧渊也猜到了皇帝与临阳王他们的用意是什么了,只是他不明白,分明顾君辞是可以不说的,为何他却要在此时说出来呢? 萧渊颔首一笑:「若是真的如此,那你去了范阳之后,那份檄文不就成了真的?」 顾君辞道:「我不想骗你,你是除了卢兄以外,唯一一个相信我的人,所以我不想骗你,若我留在兰陵,我势必会身不由己,可若是我去了范阳,我便不会被他们控制。」
第71页 萧渊起身凑近到顾君辞面前,近到连他的眼睫毛都能数清楚,灼热的鼻息喷洒在顾君辞的唇上,惹的他不由后退了一些: 「所以,你不要费心帮我,我还是自己去送就好。」 萧渊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道理顾兄不明白么?」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有些不解。 萧渊:「既然顾兄以诚相待,我既信你,又怎会不帮你,这样,你留在兰陵,在我麾下做事,你不必有负担,好不好。」 顾君辞:「为什么,你知道我来的目的,还要留下我。」 萧渊敛眸,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意味深长,许久后他才道:「或许因为,我们住的院子一模一样吧,又或者,我相信你,你不会伤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到啦。 第41章 043 面对萧渊的自信,顾君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甚至觉得其实不用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也的可以的。 当然, 他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其实也是在临阳王的安排之中, 因为只有坦诚自己的目的,暴露在所有人的猜疑之下,才更能取信于人。 翌日一早, 顾君辞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萧渊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他的房间,甚至还给他送来了新的衣裳。 绛紫色的衣裳领口绣纹也是十分精细,尤其是这尺寸穿在顾君辞身上可谓是十分贴合, 似乎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顾君辞穿好了衣裳, 收拾洗漱好以后这才走出房间,站在迴廊上将整个院子的格局都牢牢的印在脑海中,心中便愈发坚定了, 萧渊所住的院子, 是真的很含元殿的格局一模一样。 也是因为这样,顾君辞的心里逐渐起了疑惑,他来到这里并非是巧合,或许跟他兄长手中的那份璇玑图完全没有关系, 不然为什么萧渊住的地方会和含元殿一模一样, 为什么萧渊会那么笃信璇玑国的存在,会毫无戒心的相信他呢。 顾君辞觉得这所有的谜题或许都跟萧渊有关。 不过就在他思考着自己来歷时,四公子萧瑜却是出现在了院门口,朝着顾君辞快步的跑了过来: 「君辞哥哥你起来啦, 快走,我带你出门去兰陵城里玩儿。」 顾君辞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萧瑜拉着下了台阶,朝着院外走去,不过刚到门口,便瞧见赶回来的萧渊,他直勾勾的看着萧瑜,吓得他立马松开顾君辞的手,立正站好,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渊。 「二哥,我,我是来喊君辞哥哥去吃早饭的。」萧瑜乖巧的说着。 萧渊抬眸瞧着换上了新衣的顾君辞,眸色也不由温柔起来:「嗯,你的旧衣我让人拿去洗了,这身衣裳我瞧着也很衬你,可还喜欢?」 顾君辞抬手左右看看:「萧二公子眼光好,我很喜欢,谢谢啦。」 萧渊略略颔首,唇边的笑意看的萧瑜一脸不可置信:「二哥,你都没有这样对我笑过。」 听到这不满的萧渊立即敛了笑意,然后认真道:「今日君辞哥哥不能与你出城玩儿,我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所以你得好好练武,不然父亲再罚你我可不帮你说好话了。」 萧瑜听着他的威胁,又回头看了看顾君辞,原本的欢喜瞬间便荡然无存,只得悻悻地低头,然后朝着他们两人揖礼后,便离开了萧渊的院子。 萧渊望着顾君辞道:「早饭我们不在家里吃了,眼下我要去找郑兄,顾兄要跟我一道么?」 顾君辞连连点头,旋即跟在萧渊身后出了国公府,往偏僻郑煜之与卢青玄他们所居住的偏僻的院子走去。 不过因为顾君辞与萧渊的关系,后来郑煜之与萧渊商量事情的时候,也就不再避讳顾君辞,也是因为如此,顾君辞才知道其实在兰陵也并不太平。 郑煜之是荥阳郑氏的旁支后人,与本家虽然关系不亲近,可到底心还是向着一处的。 荥阳郑氏一族与清河崔氏不同,借着祖荫,即便是退出朝堂经营商贸也依旧风生水起,甚至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 而郑氏因为朝中无人,便开始衰败,所以当家的人自然是要开始联合其他世族,保住自家的基业。 清河崔氏虽然富有,琅琊王氏虽然是皇亲贵族,可与手中握有兵马,又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兰陵萧氏比起来,自然会选择兰陵萧氏。 这郑煜之在松竹县任县令,便是最好的契机,使得荥阳郑氏与兰陵萧氏搭上了线,成了盟友。 原本萧伯绪也打算再联合魏国公卢文渊的,岂料他竟然会在众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造反,所以眼下萧渊与郑煜之的打算是暂时按兵不动,与荥阳郑氏的联络,也暂时由郑煜之暗中进行。 而萧衍却因萧渊暗中联络荥阳郑氏一事十分不满,原本他告诉了梁国公萧伯绪的,想要藉此来惩处萧渊。 却不想这竟然也是萧伯绪的授意,故而萧衍即便再不满,也只能跟在萧伯绪后面,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他知道,如果将这件事捅上朝廷,要么满门被灭,要么直接被父亲抛弃,再也不能继承家业。 故而萧渊越是得萧伯绪器重,萧衍就越是不满,所以无论是在军营还是家里,他总会让萧渊不愉快。 原本该是在家里用早饭的,却不想萧衍用顾君辞的事来刺激萧渊,萧伯绪也没拦的意思,故而萧渊带着顾君辞出了门,在郑煜之这里,与卢青玄一道用早饭。
第72页 「顾兄,你多吃些,我姐姐做炸的酥油饼特别香。」卢青玄不停的向顾君辞介绍着。 顾君辞连连点头,吃着美味的酥油饼,喝着熬的稠稠的泛着香气的小米粥,实在是一件美事。 「二公子倒也别介意,这大公子不过就是图嘴上痛快。」郑煜之也连忙宽慰着。 萧渊不以为意:「我从不在意这些,毕竟所谋之事比起这些小事来,更重要。」 郑煜之笑着,倒也没有再说话。 「对了,我让杨君方往范阳送信了,左不过再有半个月,卢兄的父亲便会回信了。」萧渊突然说。 正吃着酥油饼的卢青玄抬头看着萧渊,又望了望顾君辞,疑惑道:「顾兄不送我过去了么?」 顾君辞刚要开口,便听得萧渊道:「我拜託了顾兄一些私事要做,故而不能陪卢兄前往范阳。」 郑煜之也道:「青玄听话,顾公子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况且范阳时局动盪,顾公子待在兰陵安全一些。」 卢青玄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这范阳是他自己要去的,况且在范阳的是他父亲,眼下又出了这样的事,他已经拖累的顾君辞被皇帝下了追捕檄文,眼下实在没有道理让他再入险境,故而才道: 「倒是我思虑不周,顾兄待在兰陵的确比去范阳更安全。」 顾君辞看着卢青玄的笑脸,也只得郑重其事的点头。 这确定了要留在兰陵,顾君辞自然也入此前萧渊说的一般,入了萧渊的麾下做事。 兰陵萧氏手底下的兵马分为两支,一支为萧衍手下兵马,护卫兰陵及周边城池要塞,而萧渊的兵马则是以备战时所需,虽说眼下是分属两支,可到底兵马大权还在萧伯绪的手中掌握着。 转眼间便是腊月初,这洛阳传来的消息是此前临阳王率兵马前去攻打范阳叛贼,却因为卢文渊手下多了几员能征善战的大将,使得临阳王受到重创,从而撤军范阳。 至此,范阳那边便逐渐安稳下来,此前卢文渊回信说等局势稳定下来后,便会差人前来接卢青玄,眼下范阳安稳了下来,想来这卢文渊派来接卢青玄的人也很快就会到了。 梁国公府的后院,顾君辞正在监督着萧瑜练武,萧瑜虽然练的满头大汗,却依旧毫不妥协的继续练着。 「君辞哥哥,我要是练好了武功,你真的会跟我二哥说,带着我出去玩儿么?」萧瑜问道。 顾君辞点头应着:「当然得是你二哥同意以后,再带你出去玩儿。」 萧瑜就着姿势,抬眸望着顾君辞道:「君辞哥哥,我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每次跟我二哥说我要出去玩儿,他就各种盘问,为何你一说,他就同意了呢,还会亲自带着我们一起去。」 顾君辞叉腰看着他,抿唇想了想:「因为他会卖我几分薄面。」 萧瑜不太理解,却还是继续练着招式,直到这国公府的小厮匆匆而来,停在顾君辞面前行礼道: 「顾公子,这府门外有位公子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顾君辞看着那小厮递上来的信封,连忙接了过来,萧瑜也不练武了,径直跑到了顾君辞身边,瞧着他撕开了信封,取出了信纸: 「君辞哥哥的朋友写来的信么?要不把他喊进来吧。」 顾君辞侧首瞧着他笑了笑,他都不知道门外的人是谁呢,怎么能随便请人进来,似乎不太合规矩,毕竟这里是梁国公府,不是顾君辞的地盘儿。 顾君辞摊开信纸,然而信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只画了一枝花,一枝艷艷盛开的山茶花。 萧瑜瞧着这花不由疑惑道:「君辞哥哥你这朋友也太有意思了,不给你写字,竟然给你画画儿,这花还挺好看的。」 顾君辞瞧着这花半晌,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不由露出了笑脸,问询道:「门外的公子还在吗?」 小厮答:「还在的。」 顾君辞颔首笑了笑,忙对萧瑜道:「你且在这里好好练武,我去去就来。」 萧瑜连忙摇头:「不,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见见那个画画儿很好看的人。」 顾君辞凝眸想了想,旋即便点头答应了,带着萧瑜一道出了国公府,远远地便瞧见等在府门外那石狮子处的孟承烨,依旧是一袭黑衣,却束起了髮髻,戴上了发冠,倒是绣着山茶花的抹额还戴着。 顾君辞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向着他揖礼:「孟兄。」 「不曾想,顾兄还记得。」孟承烨回礼有些意外的说道,不过视线却落在他身边的萧瑜身上,「这位是……」 顾君辞忙道:「梁国公的四公子,阿瑜,这便是我的朋友,孟承烨。」 萧瑜抬眸瞧着这个模样冷清的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抗拒,他往顾君辞身边靠了靠,然后朝他揖礼道:「孟公子好。」 孟承烨略略回礼,随后顾君辞才道:「对了,孟兄怎么知道我在兰陵,还特地来兰陵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在九点左右更新。 第42章 044 孟承烨略略颔首,随后才认真道:「我是奉了主公之命, 来兰陵接我家公子回范阳的, 特地过来问候你一声。」 顾君辞笑着正要答谢他来问候, 却不想听明白他的话以后,竟然有些惊愕的看着他:「接你家公子回范阳,你家主公是魏……」 顾君辞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瞧见了孟承烨阖眸点头,算是确定了他的疑惑。
第73页 「你不是跟着段庄主么?怎么又会去了范阳?」顾君辞四下看了看后,才小声问道。 孟承烨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顾兄陪我一道去见我家公子?」 顾君辞想也不想的便应了下来, 刚侧头看着萧瑜, 他便立即昂首道: 「我也去。」 顾君辞:「不行,你二哥还没同意你出门呢。」 萧瑜连忙拽住他的袖子威胁道:「你不带我去,我也不让你去。」 孟承烨瞧着萧瑜的模样, 不由开口:「让他跟着吧, 无妨。」 顾君辞左右看了看,随后便答应萧瑜的要求,与守卫的士兵说了两句后,这才与孟承烨萧瑜一道, 前往卢青玄他们所居住的院子。 等着到了那偏僻的小院后, 孟承烨才告诉顾君辞为何会是他来接卢青玄去范阳。 原来当日段云天带着手底下的人离开破云山庄后,便去了他们在范阳的破云山庄里安营扎寨,结果手底下有人劫了曲州途径范阳上供的贡金,惹得朝廷派了魏国公前去平寇。 可魏国公虽说是前去平寇, 可到底手中没有实际的兵权,就连严怀也只能指挥的了他手下临阳王派过去的士兵。至于另外的,则是谢丞相向皇帝谏言,派遣的朝廷兵马,领兵大将也是谢丞相的心腹。 而这个心腹吃了两次败仗后,为了能够快速平寇,便抓了卢文渊在范阳的族人作为威胁,让他亲自领兵与破云山庄的人交手。 破云山庄的庄主段云天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未卜先知的道长常善一,以及箭术卓绝的孟承烨,加上许雁卿从旁协助,这破云山庄是固若金汤,自然是攻不破的。 卢文渊吃了败仗,谢丞相的心腹却认为是他纵容破云山庄的人劫了贡金,故而杀了范阳卢氏族里的几个长辈,而前来救人的,却是破云山庄的人。 所以卢文渊对朝廷也是心寒至极,最后不得不在众人的建议下揭竿起义,占据范阳起兵后宣告自立为王,与朝廷势不两立。 而破云山庄的人自然也就投入了卢文渊的麾下,在他手下效力。 故而在萧渊差人送去书信后,卢文渊才会差遣箭术卓绝的孟承烨前来兰陵接卢青玄去范阳。 清幽的小院内,顾君辞听着孟承烨将范阳的事娓娓道来后,才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卢青玄坐在一旁红了眼眶,抬头望向孟承烨时,才认真问道: 「孟公子,那我父亲可有受伤?他可还安好?」 孟承烨侧眸睨着卢青玄半晌后才道:「主公安然无恙,在范阳等着公子回去。」 顾君辞道:「那什么时候走?」 孟承烨:「尽快。」 卢青玄连忙擦掉脸上的眼泪道:「顾兄,在走之前,我想请你与萧二公子一起吃顿饭,算是答谢在兰陵与洛阳的这段日子,你们对我的照顾。」 顾君辞抬眸望着他:「也好。」 不过他们刚刚说完话,便听见院外传来的脚步声,萧瑜警觉的起身,却在院门推开的一瞬间,瞧见了萧渊与郑煜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萧渊站在门前看着院内的情形,尤其是那站着的萧瑜,不由蹙了眉。 萧瑜立马站到了顾君辞身边,抱住他的手臂一刻也不曾松开。 倒是孟承烨,起身后在卢青玄的介绍下,与他们一一见礼,不过在介绍萧二公子萧渊的时候,孟承烨却是将视线一直停留在萧渊的身上。 「一直久仰萧二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人中豪杰。」孟承烨笑着说道。 萧渊揖礼回拜后,便朝着顾君辞走了过去:「方才听守卫说你与阿瑜来了卢兄这里,所以便跟郑兄过来了,赶紧回家么,阿瑜该吃药了。」 顾君辞这才想起来萧瑜出来的时间够久了,的确该回去吃药了。 此前顾君辞一直觉得让萧瑜练武,是因为萧伯绪的家族尚武,后来被萧伯绪请他督促萧瑜练武后他才知道,萧瑜自幼体弱多病,常年都是泡在药罐子里的。 后来萧伯绪下了恆心,干脆让萧瑜练武,强身健体或许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所以直到现在,萧瑜的顽疾虽然一直没有根除,但好在因为练武的关系,这一年中除了冬日里因为天气凉会发病以外,其他时节都很健康。 眼下萧渊提醒,顾君辞也觉得不能耽搁,便带着萧瑜要往回走,却不想被孟承烨叫住了: 「顾兄,明日我再来找你。」 顾君辞连忙回头:「好,明日若有空,我一定来。」 萧渊却道:「明日不一定有空。」 萧瑜忙说:「明日有空的,明日青玄哥哥还要请君辞哥哥和二哥你吃饭呢。」 萧渊凝视着他的双眸,登时唬的他躲到了顾君辞身边,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二哥怎么忽然变的那么凶,以前都不这样的。」 顾君辞忙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嘘声,然后才朝着孟承烨道:「孟兄客气,明日有空我一定来。」 萧渊脸色阴沉,与郑煜之交换过眼神之后,这才带着顾君辞与萧瑜一道离开。 三个人走在集市上,萧渊负手走在最前面,顾君辞被萧瑜拽着走在后面,两个人视线交汇,似乎是在担心萧渊会藉机教训萧瑜乱跑。 最终萧渊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两个人,视线在顾君辞与萧瑜的身上来回停留,清冷的眼神看的顾君辞内心都有些发毛,总觉得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第74页 萧渊望着他道:「顾公子何时认识那个人的。」 顾君辞没想到萧渊问的会是自己,有些懵,倒是萧瑜松了一口气,一脸的庆幸。 顾君辞指了指自己,然后道:「当初去晋州的时候认识的,他当时是破云山庄的二当家,眼下在魏国公手下效力,不过说起来这个孟公子可是箭术卓绝,一次能发五支箭,而且他的琴艺也是一绝,这要是有时间啊,真想让你也看看。」 萧渊的脸色不太好,阴沉着一张脸,就连眼神都变得阴郁起来,没有说话,转身便往国公府而去。 萧瑜与顾君辞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他到底那句话说错了? 难道说夸别人箭术卓绝,琴艺高超伤了这位二公子的面子了? 顾君辞实在想不明白,尤其是都到晚上快要就寝的时间了,萧渊也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 亥时刚过,顾君辞听着院中传来的脚步声,连忙开了房门,正好遇上萧渊与小厮朝主屋这边走来,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等着那小厮将那长长的,略重我物品搁到萧渊的屋内后,才离开。 顾君辞想,这萧渊大概又从哪里淘换来什么好宝贝了,所以才这么晚回来,故而也就关上房门准备睡觉了。 岂料刚刚躺下,就听见屋外传来的叩门声。 顾君辞有些疑惑,忙起身开门,看着屋外不苟言笑的萧渊,疑惑道:「你不休息么?」 萧渊没有说话,只是拉着顾君辞便出了屋子,进到他的房间。 顾君辞这才发现刚刚小厮怀里抱着的竟然是一架凤桐古琴,虽然顾君辞对音律了解不多,可到底还是认得这凤桐古琴的。 用传说凤凰栖息过的梧桐木制作的琴,声音会比普通的琴音更加悦耳动听。 尤其是是这架古琴上雕刻了翱翔的凤鸟,栩栩如生。 萧渊道:「其实,我的琴艺也不错。」 顾君辞不甚明白。 萧渊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坐在了古琴前拨弄了琴弦,悦耳琴音从他指尖下流出,宛转悠扬,听得顾君辞一时竟有些失神。 等着琴音结束后,顾君辞才回过神来看着萧渊,或许此刻他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里,他不应该不顾及萧渊的面子,在他弟弟面前夸赞别人的琴艺一绝。 所以想到这个的顾君辞连忙笑着拍手:「我竟不知萧兄的琴艺也是这般卓绝动人,实在让在下汗颜,佩服佩服。」 萧渊没有因为他的这两句话就流露出欣喜来:「敷衍的很。」 顾君辞笑着在他面前坐下来:「我知道啦,日后我说话的时候一定多多注意,绝不会萧兄你的面前夸赞别人了,一定不会让萧兄感觉到丢面子。」 萧渊脸色依旧不太好:「我不是因为丢面子。」 顾君辞:「那是因为什么?」 萧渊张嘴欲解释,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道:「反正不是因为丢面子就是了。」 顾君辞笑着往他身边挪了挪,用力的点头;「我知道,我以后一定注意,绝不会在萧兄面前夸别人好,在我眼里,萧兄的才能比任何人都好。」 萧渊侧眸睨着他,原本一晚上心里都不痛快的,可眼下听着他说这些话,就觉得自己这一晚上的闷气都十分幼稚。 见着萧渊的神色有所动容,顾君辞这才起身道:「孟兄说了,他要尽快带卢兄去范阳,左不过后日便会启程,所以明日二公子能否准我一日假,我想与卢兄好好做个道别。」 萧渊垂眸凝思了半晌后才道:「是不是也要跟那个孟承烨一道?」 顾君辞认真的点头。 萧渊凝眸,想是在做着衡量,许久后才道: 「行,明日早些回来。」 顾君辞扬唇一笑,抱拳一礼:「属下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又晚了,抱歉抱歉。 第43章 045 卢青玄对于顾君辞来说,就是一个喜欢黏在他身边, 处处护着他, 念着他, 无条件信任他的弟弟。 更是对他始终怀着一颗赤子私心,没有利用,没有算计。 此刻走在兰陵的大街上, 卢青玄却不再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欢喜跳脱,而是十分规矩的走在顾君辞身边,瞧着街边小摊上卖的小坠子, 便也停下了脚步, 朝顾君辞投去了目光: 「顾兄,我想要这个。」 第一次,卢青玄没有抢着付钱, 而是指着那小坠子朝顾君辞开了口。 顾君辞颔首一笑, 忙掏钱买了两只,然后亲手绑在了卢青玄的手腕上。 卢青玄看着顾君辞认真道:「是我害的你不能在洛阳安稳的生活下去,甚至步步高升,顾兄, 日后若我父亲真能成就大事, 你还来找我。」 顾君辞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笑着道:「从来不是你害的我,不许再这么说了。」 卢青玄扬唇笑着,然后继续走着, 却不忘嘱咐道:「顾兄,兰陵不比洛阳,有临阳王为你撑腰,即便是二公子对你好,你也要留个心眼儿,这二公子我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事儿,所以你也要小心。」 顾君辞听着卢青玄的嘱咐,也只是轻轻地应着:「我知道,你也别操心,日后我还会再见面的,不是吗?」 卢青玄笑了笑:「也不知何时再能与你相见,我父亲毕竟……」 顾君辞驻足,侧首看着他认真道:「青玄,你认真听好我说的每一句话,不管将来如何,只要你有难我一定会不远万里来救你,明白么?所以不管你遇到什么危险,也请你努力的活下去,这世上还有我在,我说了要罩着你的。」
第75页 卢青玄对上顾君辞的双眸,眼神略微有些动容,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下。 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孟承烨无奈嘆息一声道:「该买的东西都差不多了,回吧。」 卢青玄瞧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想什么,忙迴转头望向顾君辞:「顾兄,今晚留下吃晚饭吧。」 顾君辞:「嗯,好。」 得了顾君辞的允准,卢青玄这才与孟承烨一道回去那座藏身的偏僻小院,准备着晚上的饭食。 许是因着到了年关的缘故,这街上早早的便收了摊,不过戌时一刻,这街上便没什么人了。 席间,向来滴酒不沾的卢青玄喝的酩酊大醉,虽然还吵嚷着要送顾君辞出门,最终郑煜之还是将他留下了。 孟承烨与顾君辞走在一处,路灯拉长的二人的影子,脚下不疾不徐,走的极慢。 「青玄他是个好孩子,这一路上要拜託孟兄好好照顾他了。」顾君辞说。 孟承烨眸光幽冷,却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顾君辞又道:「孟兄,青玄胆子小,却心细如髮,待人也很温柔,他到范阳后,还请孟兄多多照顾。」 孟承烨:「我会的。」 也不知怎的,他只觉得喉头略紧,张嘴欲言,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孟承烨道:「我知顾兄待卢公子如亲兄弟,在下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不叫他受丁点的伤害,若日后相见他有什么损伤,你拿我是问。」 顾君辞望着孟承烨半晌,随后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迴转身望着不远处的国公府,眼中闪过些许遗憾: 「明日我便不去送你们了。」 孟承烨点头:「我想卢公子也不太希望你送他。」 顾君辞苦笑:「一切有劳。」 孟承烨抱拳一礼,就在顾君辞转身朝国公府走去时,孟承烨忙唤住他。 顾君辞回头看着他:「孟兄怎么了?」 孟承烨走上前去,将一直藏在怀里的琴谱交到顾君辞面前:「这本琴谱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上次在破云山庄就知道顾兄也是懂音律的人,所以把它送给你。」 顾君辞有些惊讶:「这不合适吧,毕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孟承烨略略勾了唇角:「这上面的曲子,都在我脑海里了,永世不忘。」 顾君辞小心翼翼的接过琴谱,随后才抱拳回礼:「那就多谢孟兄厚礼,日后相见,我再回你别的。」 「一定。」 两人做了简短的道别后,顾君辞才头也不回的往国公府内走去。 并且也诚如他所言,孟承烨带着卢青玄化妆离开兰陵的时候,顾君辞正在后院的练武台,监督萧瑜练武。 萧瑜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两下招式,见着顾君辞毫无反应,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便愈发的好奇了,收了势走到他身边。 「君辞哥哥,你在想什么啊,怎么跟我二哥昨晚一模一样啊。」萧瑜坐在他身边,十分好奇的问道。 顾君辞有了些许反应,转头看着他:「说起来昨夜回来时,你二哥似乎已经歇下了。」 萧瑜十分纳闷:「也不知道我二哥昨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跟你现在差不多。」 顾君辞有些不解:「为什么?」 萧瑜:「我也想知道啊。」 顾君辞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出来,总觉得萧瑜有些不对劲,于是视线再次落在他身上。 萧瑜若无其事的拿起点心往嘴里塞,兴许是嫌干,又兀自斟茶喝了一口,吃的不亦乐乎,尤其是对上顾君辞疑惑的眼神时,他还特意摸了摸嘴角: 「我怎么了么?」 顾君辞这才想起来,忙道:「萧瑜,你方才练武的时候是不是划水了,你不好好练,看我怎么跟你父亲跟你二哥说,让他们罚你。」 萧瑜一口点心呛的咳嗽不止,连忙放下另外半块点心与茶杯,起身去继续练武。 隔着池塘,萧衍远远地站着,眸色幽冷的注视着练武台这边的两个人,凝眸沉思。 跟在他身后的萧珏不由道:「大哥,这顾君辞分明是朝廷追捕的犯人,为何父亲与萧渊却这般重视他,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萧衍道:「父亲是念在顾君辞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份上,总不能将他赶出府,那样会显得我兰陵萧氏刻薄寡恩,至于这萧渊嘛,只怕他另有心思。」 萧珏忙道:「大哥,那我们要告诉父亲么?」 萧衍抬手阻止了萧珏的要说的话,旋即侧首睨着他轻声道:「你给我安分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既然你唯我马首是瞻,一切就得听我指挥。」 萧珏连忙后退一步揖礼拜道:「小弟不敢,小弟一定会听从大哥调配。」 萧衍冷哼,眼中竟是鄙夷,不过说了一句要巡视军营,便拂袖离开。 腊八一过,这国公府上下便开着手准备过年要用的一应物品,除了扫尘除旧以外,还有年货的採买,国公府内的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 尤其是这冬雨又接连下了两日,实在让人觉得愈发寒冷了。 腊月十六,这天刚刚放晴了两日,便有人急匆匆的进到国公府内,随后不久,在军营中的萧渊便赶回府。 等着他回来时,书房里已经聚集了顾君辞与萧衍,还有萧伯绪手下的谋士郝文政。 「父亲。」萧渊抱拳一礼,却被萧伯绪抬手阻止,让他近前来。
第76页 萧伯绪道:「今晨我接到奏报,说在浪头弯附近又海贼出没,扰得渔民不得安生,故而求助到我面前,希望我们能出手帮助击溃海贼,所以今日找你们过来商议一下,此事应有谁去比较合适。」 萧衍道:「父亲,眼下正值年关,若是此刻出兵,只怕会有些不妥。」 顾君辞仔细想了想,这打仗他是在行的,可若是去打海贼,他还真不行。 郝文政道:「大人,在下觉得正是因为时值年关,才好将海贼一网打尽,至于领兵之人,我觉得二公子就不错。」 萧伯绪望着萧渊道:「你行么?」 萧渊想也不想回礼道:「父亲,只要给够我兵马,我定能荡平海贼据点,保一方平安。」 有了萧渊这胸有成竹的答覆,萧伯绪也连忙点头:「那你从手下挑些人带去。」 萧渊将视线停在顾君辞身上片刻,随后才道:「父亲,我觉得顾公子就不错,此次随行有他还有霍司徒,我一定能大胜而回。」 顾君辞忙行礼道:「承蒙二公子看得起,在下定要助你荡平贼寇才行了。」 萧伯绪捋着鬍鬚想了想,随后便同意了萧渊的提议,让他与顾君辞一道去浪头弯对付海贼。 说起来这是除了函阳关以外,顾君辞第二次上战场,虽说对上平海贼他一窍不通,可有萧渊随行,他自然也是不怕的。 房间内的顾君辞收拾着随行的一应物品,随后便听见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萧瑜站在门口,看着顾君辞道: 「我也要跟你们去浪头弯。」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不行,你身体弱,浪头弯风大,若是你病了,你二哥肯定会操心。」 萧瑜连忙走过来拽着他的手晃了晃:「君辞哥哥,你就跟我二哥说说吧,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兰陵呢,我已经练武好几年了,身体特别棒,不会再出事了,君辞哥哥,你就跟我二哥说说吧。」 「不行。」萧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不管跟谁说,我都不会让你随行的。」 萧瑜哭丧着脸:「我就要去,我功夫不弱,我还能帮上忙呢。」 顾君辞望着萧渊,还没开口就听得他道: 「父亲说了,快过年了,你哪儿都不能去。」 萧瑜双手叉腰,直勾勾的看着萧渊道:「你若是不带我去,我就把你要我瞒的事告诉君辞哥哥!」 一听这个顾君辞立马就来了兴致,忙将萧瑜拉到一边,打探道:「你二哥瞒了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双十二剁手了的,本章留评送红包哦。 第44章 046 萧渊连忙伸手要拽回萧瑜,却不想被顾君辞伸手拦住, 将萧瑜护在身后。 「阿瑜, 你告诉我, 你二哥瞒了我什么。」顾君辞问。 萧瑜被顾君辞护在身后,这会儿正得意的从他背后伸出脑袋来,朝萧渊吐着舌头, 然后道:「君辞哥哥,我告诉你,我二哥啊他告诉我说,君辞哥哥你……」 「赶紧回去收拾包袱, 若是误了点兵的时辰, 我就不带你去了。」萧渊做了深唿吸,连忙抢断了萧瑜的话。 顾君辞正侧耳打算听个仔细,却不想被萧渊打断。 等着他还想再问萧瑜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的时候, 就只见萧瑜得逞的笑着, 似个小猴子般欢快的逃离了现场,奔向了自己的院子。 顾君辞望向萧渊,刚开口唤了一声萧兄,就见着他连忙揖礼后, 转身便出了房间, 只留下顾君辞一个人在房间内纳闷儿。 萧渊究竟瞒了他什么事呢? 顾君辞左思右想,他觉得这其中的隐秘他一定要找萧瑜问清楚才行。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这前往浪头弯平海贼的兵马便在校场集结,在萧渊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离开兰陵, 朝着浪头弯的方向而去。 浪头弯是兰陵以东靠海的地方,因为那个地方在涨潮时,时常被海浪光顾,故而因此得名浪头弯。 而在浪头弯以北的地方有一窝海贼,时常趁着风平浪静时乘船来到浪头弯打家劫舍,由于海贼聚集的地方十分危险,周遭又多暗礁,故而官府几次出兵都不曾将其剿灭,反而自己损失惨重。 后来官府便在浪头弯附近设下屯兵点,只要那伙海贼敢攻进村子,便一定会被抓获。 然而此次萧渊带着兵马大摇大摆的来到浪头弯驻扎后,却始终不提进攻海贼的根据地,而是在浪头弯安营扎寨,似乎就打算在此地落脚了。 已经是第三日,萧渊让士兵像往常一般,训练完以后便回了营地,反倒是让顾君辞十分疑惑。 刚刚入夜,顾君辞见到去海边视察海面情况的萧渊已经回了营地,刚刚入营,便立即进入到了他的军帐,瞧着他刚刚解下身上的甲冑,便质问道: 「你怎么回事啊,我们不是来剿灭海贼的么?为什么一直屯兵在此,也不见你差人去查探那些海贼的布防。」 萧渊颔首一笑:「回去休息吧,我自有打算。」 顾君辞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也就不走了,坐到了萧渊的床上,昂首望着他: 「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么?」 萧渊解着介衣的手停了下来,抬眸对上顾君辞的眼睛:「明日你就知道了。」 「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顾君辞不解的问。
第77页 萧渊脸上带笑,朝着顾君辞走近,扶着他的肩便将他按在了床上,顾君辞连忙挣扎,却始终无果。 「萧渊,你放开。」顾君辞挣扎着。 萧渊俯首凑近抵着他的鼻尖,两唇间也仅有一指的距离,他将顾君辞那惊讶不解的甚至是害怕的眼神尽收眼底,略微沉思半晌后,才将他松开。 顾君辞连忙慌张的起身逃的老远,脸上的温度也有些热:「你……你……」 「我要休息了,明日你早些起来,我们出海。」萧渊颔首冷清道,说罢便躺进了被子里,背对着他。 顾君辞轻抚着胸口,方才他心跳的也太快了,好像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那种细微的、令他不敢唿吸的感觉,使得他根本没办法看着萧渊的眼睛。 顾君辞慌张的转身走出萧渊的军帐,疾步朝着自己的军帐走去,却不想刚到军帐前,便被人拍了肩,惊的他立马回头。 原本打算恶作剧的萧瑜却被顾君辞的神色吓到了,脸上的得逞的笑意,也换上了关切的模样: 「君辞哥哥,你脸怎么那么红啊,是不是病了。」 顾君辞躲开萧瑜探向自己额头的上,然后解释道:「没事,就是刚刚烤火的时候烤红了脸,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萧瑜神秘一笑:「我听霍司徒说,我二哥明天预备出海,我打算也跟着一起去,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君辞哥哥你去不去啊。」 「去,去,」顾君辞想也没想就点头应道,「我刚去见过你二哥,你二哥也让我明天去。」 萧瑜不解的挠挠头:「你刚刚不是去烤火了么?」 顾君辞被哽了一下,忙道:「烤完火才去见的你二哥,明天不是要出海嘛,你赶紧回去休息,不然明天不带你哦。」 萧瑜扬唇灿烂笑着,旋即才揖礼后离开。 顾君辞轻吐出胸中的浊气,这才走回自己的军帐,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脑海中回想的竟然全是被萧渊推到后,一瞬不瞬的望着对方的眼睛。 他好像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甚至还能感受到胸腔里激烈跳动的心脏。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对方分明就是个跟他一样的男人,当时的心跳为什么会那么快呢。 顾君辞连忙紧闭着双眸将萧渊的模样从自己脑海中挤出去,可试了好几次都无济于事。 以至于当天晚上顾君辞便失眠了,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睡,一旦进入浅眠,梦见的都是萧渊那张脸,使得他不得不醒过来。 早上晨曦微露,顾君辞穿戴整齐走出了军帐,瞧着萧瑜与萧渊已经整顿好了随行的兵马后,这才走了过去。 萧渊侧首看着他许久后,才关切道:「身体没事吧,似乎有些憔悴。」 「没事,我就是没睡好而已。」顾君辞说。 旁边的萧瑜倒是兴奋道:「君辞哥哥肯定跟我一样,第一次出海,高兴的一夜未睡,是不是啊。」 顾君辞也不去看萧渊,实在随口应了一句。 萧渊也没有过多询问,见着人到齐了以后,这才宣布一道登船出海。 风平浪静的海面仿佛陷入了未知的神秘领域,尤其是船离岸边越来越远,顾君辞的心里就莫名升腾起一种恐慌。 面对着前方的未知领域,身后的退路也越来越远,即便海面无风,他也依旧感觉到周身的寒冷,并且脸色发白。 萧瑜有些担忧守在顾君辞的身边,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着些许的海风:「君辞哥哥,要不你去舱内歇息一下吧。」 顾君辞摆摆手:「不行,我去不了,想吐。」 萧渊似乎注意到了顾君辞的状况,连忙走了过来,十分紧张:「顾兄,是不是晕船了。」 顾君辞看着眼前紧张的萧渊,终于一个没忍住,冲到了栏杆前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正当他脱力要倒下的时候,萧渊连忙将他接进了自己的怀里,抱进了船舱内的床上,使得他平躺着,握着他的手关切道: 「现在呢,怎么样,还是不舒服么?」 顾君辞哑然失笑,刚才就已经吐了个干干净净,这会儿虽然不舒服,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尤其是看着萧渊的模样,他也就只能自己忍一忍,他宽慰道:「什么时候靠岸啊,我有点受不住,是不是拖累你了。」 萧渊连忙摇头:「我只是忘记你没出过海,会晕船。」 萧瑜站在门口,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关切道:「二哥,君辞哥哥怎么样了?」 萧渊道:「好多了,你且出去外面守着,这里交给我。」 「哦。」萧瑜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后便离开了。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萧渊,然后打趣道:「你是不是怕我跟阿瑜单独待在一起,会问他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吧。」 萧渊微愣,旋即道:「我有什么好怕的,都是琐事。」 顾君辞作势要喊,却被萧渊拦下: 「分明不舒服了,还要逗趣。」 顾君辞扬唇笑着,随后才想起什么似得,忙问道:「我们现在是去打探黑贼的老巢么?」 萧渊看着顾君辞认真道:「不是。」 顾君辞不解:「那我们是……」 萧渊道:「只是单纯的出海打鱼,回去给兄弟们改善伙食。」 顾君辞瞪大了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萧渊,眉头皱到了一起:「就只是打鱼,我们不是来平海贼的么?」
第78页 萧渊扶着他再度躺下后,这才缓缓道:「这伙海贼,去年我从洛阳回来后,便以及带兵荡平了,哪有什么海贼啊。」 顾君辞眼神中装满了大大的疑惑,望着萧渊,似乎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萧渊知道现在已经出海了,自然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这才为顾君辞解惑: 「其实并没有什么海贼袭击浪头弯,这不过是我与这里负责监察的人设下的一个局罢了。」 顾君辞:「为何要设这个局,我若是记得没错,此次前来剿灭海贼,你可是带走了兰陵六成的兵力啊。」 萧渊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说法:「朝中有我父亲故友,他传来消息说,陛下有意让我们兰陵萧氏出兵,前往范阳剿灭叛贼,而且陛下还说,若你能在平乱中立功的话,自然就会收回对你的追捕令。」 顾君辞听的是一头雾水:「那跟此次剿灭海贼有什么关系?」 萧渊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去范阳,与卢兄,甚至是其他几个人交手,况且此次出兵对我兰陵来说,必定会元气大伤,涿州严氏,云中许氏,包括范阳卢氏,他们的结局我们都看在眼里,自然也要留下后招自保才是啊。」 顾君辞或许是因为在船上,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此刻方才听明白萧渊这话的意思: 「所以,你便假借剿灭海贼的名义,抽调走兰陵大半的兵力,即便是朝中来人传旨,兰陵也不会藉此机会发兵范阳。」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的双眸,认真的点头回应。 顾君辞心头一颤,只觉得临阳王当初说的话没错,这位萧二公子的确是个有手段的人,不容小觑。 第45章 047 「那我们要在海上漂多久?」顾君辞问。 萧渊想了想,然后道:「昨天出海的时候, 发现了一座岛屿, 我们可以暂时栖身, 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回去,所以即便是传旨的人来浪头弯,只要找不到我, 他是带不走一个人的。」 顾君辞这才明白过来萧渊执意出海的缘故,即便是有人晕船了,他也不会掉头回去,为的就是洛阳那边来传旨的人找不到他。 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尤其是这茫茫大海, 传旨钦差应该不会非要出海来找吧。 顾君辞不得不佩服萧渊的计谋,只要兰陵有兵马屯驻,不管是谁领兵, 都免不了出兵范阳, 不管是胜还是败,对兰陵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 可一旦萧渊将兰陵的兵抽调离开,用在另外需要用兵的地方, 皇帝便拿他没有办法, 更何况茫茫大海,谁有能找得到谁。 顾君辞躺在舱内的床上,感受着船行驶在海面上的那种飘忽不稳的感觉,努力的平復着自己的不适:「那我需要这样一直躺着么?」 萧渊神色关切:「如果这样舒服一些的话, 就躺着吧。」 顾君辞闭上眼睛,适应了片刻后,睁开眼发现萧渊还在床边,不由道:「你怎么还不走。」 萧渊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起身离开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我不能留下么?」 顾君辞被哽住了,再次闭上眼睛不去管床边的人,可总觉得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尤其是萧渊坐在他身边,他就会不自觉的回想起昨晚被推到的时候。 那时候萧渊的比较是有些凉凉的,可双唇却是灼热的,即便是隔着一指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那散发的热意。 就是那种热意,使得顾君辞的心跳都异样了,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会觉得心跳过速。 「还是不舒服么?」萧渊突然伸手抚上顾君辞的额头,担忧说道。 顾君辞立马就睁了眼,唿吸时很明显就能感觉萧渊身上的气息,总觉得让自己过于紧张了,实在是不好的预兆。 萧渊撤了手:「也不烧啊。」 顾君辞道:「你还是出去吧,一个人待会儿,实在不舒服,我会喊阿瑜,你有什么事儿就先去忙。」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那侧过身背对着他的模样,应了声后,便起身离开的船舱,走去了外面的甲板。 直到房间内萧渊的气息消散殆尽后,顾君辞才躺平睁眼,思考着自己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会对萧渊的气息那么在乎呢,从前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的呀? 顾君辞想不明白,正打算坐起身,却发现萧瑜端着茶壶就走了进来,搁在了一边道: 「刚刚吐过肯定很不舒服,我发现这船上有醋,就兑了些热水,你喝口试试。」 顾君辞不明所以,却还是接过萧瑜递来的茶碗,醋味儿有些浓,他看了萧瑜一眼,原想不喝,可是瞧着萧瑜为了他晕船的事这么忙活,似乎不喝的话有些不太好。 于是顾君辞只能硬着头皮将兑了醋的水灌进肚子里。 许是因为吐过,这腹中总是不太舒服,眼下喝了热热的醋水,倒是缓解了那种不适,舒服多了:「谢谢你啊阿瑜。」 「不客气。」萧瑜笑着说道。 顾君辞瞧着他,忽的又想起了那个问题,不由开口试探道:「阿瑜,你告诉我,你二哥到底瞒了我什么?」 萧瑜愣了愣,实在没想到顾君辞还惦记着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错愕,却也想起了萧渊此前对他的嘱託。 ……「二哥,你的那副画呢,画着君辞哥哥的那幅画,我怎么没见你挂出来啊。」萧瑜在萧渊的书房里找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那幅画的踪迹。
第79页 萧渊凝视着萧瑜的身影半晌后才嘱託道:「阿瑜,关于那幅画的事,你不能再提,也不能告诉你君辞哥哥。」 萧瑜有些纳闷儿:「为什么呀?你难道不想君辞哥哥知道他在你的画儿里么?」 萧渊摇头:「不行,如果你告诉他了,那么他就会回到画儿里去,再也不能陪你练武了,所以你不能在他的面前,再提起这幅画儿。」 萧瑜似懂非懂,却还是很认真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顾君辞看着萧瑜一脸为难的模样,再次问道:「你二哥是不是不许你告诉我?」 萧瑜点点头:「二哥说,说要是你知道了,会笑话他的。」 顾君辞有些不解。 萧瑜沉吟半晌后才道:「我二哥从函阳关回来以后,就挨打了,对外说的是他得了重病,可我听母亲说,他身体好着呢,从来不生病,除了十二岁那年被罚跪以后发了高热,后来便再也没生过病了。」 顾君辞:「那你二哥挨打,又怎么回事啊?」 萧瑜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道:「那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跟二哥说,二哥一直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呢。」 顾君辞:「怎么了,他挨打跟我有关?」 萧瑜挠挠头:「我是这么听说的,大哥跟父亲说二哥在琅琊的时候十分莽撞,不知礼数,险些将琅琊置于险地不说,还说二哥偏帮外人,泄露机密,反正就是罗列了好些个罪状,父亲很生气,就问二哥是否属实,二哥说他只想问心无愧,而且能担保你不是坏人。」 「所以,你二哥就挨打了?」顾君辞问。 萧瑜点头:「父亲说,即便你是救了他们的恩人,可做事也得从大局出发,况且事关琅琊与兰陵两个家族,说二哥太冒险了,就以二哥不受军规军纪唯有,罚了一百军杖,在床上整整养了三个月。」 顾君辞微愣,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亲眼目睹过谢绥云被他父亲打的皮开肉绽的后背,眼下听萧瑜如此说,他似乎也能想像到萧渊的伤该是多惨不忍睹。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不忘给他送各种礼物,束髮的玉冠,兰陵的酒,苍山全羊宴,还有泥塑娃娃…… 「君辞哥哥你怎么啦?」萧瑜疑惑的问。 顾君辞问:「你二哥既然在养伤,那他怎么给我送的东西啊。」 萧瑜拍拍胸脯:「我啊,我二哥让我去办的,他把要嘱咐的都写下来,然后让我去跑个腿就行了,很简单的。」 虽然听到萧瑜如是说,可顾君辞的心里却还是过意不去。 直到萧渊出现在门口,瞧着顾君辞一脸严肃,不由道:「对了,前方发现了一座小岛,等会儿我们会靠过去,等着午后再回去。」 萧瑜连连点头,可顾君辞的神色瞧着似乎依旧不太好:「顾兄还不舒服么,你忍忍,马上就靠岸了。」 顾君辞望着他一脸严肃道:「你为什么瞒我,这种事都不告诉我。」 萧渊下意识的便朝萧瑜望了过去,惹的萧瑜立马跳了起来连连摆手,朝着船舱外便跑了出去。 萧渊神色有些动容,急切道:「你听我说,这件事其实我可以解释。」 顾君辞望着他:「我又不会笑话你,不就是挨了军杖么,现在肯定不疼了吧。」 萧渊愣了愣,将剩下的半句话也咽回了肚子里,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暗自松了一口气,忙道: 「嗯,早好了,一点也不疼。」 顾君辞强撑着站起身,站在了萧渊的面前:「我只是没想到,你兄长会这么对你。」 「习惯了。」萧渊说,「况且在琅琊时我也说过,我告诉你他们的目的后,会有什么后果我自己能承担,所以,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顾君辞朝着萧渊认真揖礼道:「多谢萧兄了。」 萧渊伸手将他扶住,岂料船身却突然晃动了一下,萧渊脚下没站稳,拉着顾君辞后退了几步贴在了墙上。 而顾君辞双手撑在萧渊身侧,此刻正趴在他身上,额头上印着的却是萧渊的唇。 好一个投怀送抱。 顾君辞心里如是想着,在船停稳后,这才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看着萧瑜:「是不是到你说的那个岛了。」 萧渊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连忙转身走出船舱,瞧着前来报信的士兵后,确定的船已经靠岸,这才回身拉着顾君辞,小心翼翼的下船,生怕他因为自身还未找到平衡,摔下去。 冬日里难得的暖阳,照在沙滩上,使得这一早上都在船上颠簸的顾君辞这会儿才找到了一些踏实之感,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 「就此扎营,三日后再启程返回浪头弯。」萧渊吩咐着。 「是。」被萧渊带出来的士兵们齐声回答。 随后,那些士兵便四散开来,开始在岛上寻找一些能用的物品,而顾君辞则是不管不顾,倒在沙滩上兀自晒着太阳。 「起来,莫叫海风给你吹着凉了。」萧渊朝着顾君辞伸了手,略微蹙了眉。 顾君辞伸手握住萧渊的手,却在被拉起的一瞬间警觉的发现海面上朝着这座小岛飘来一艘小船。 「萧渊。」顾君辞警觉的唤着,萧渊自然也发现了海面上的异样,留守下来的士兵也连忙将他们保护起来,直到那艘小船靠近。 狭小的空间内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唇色发白龟裂,气息也似有若无,许是因为感觉到小船停靠了下来,这才艰难的翻身起来,瞧着眼前的人。
第80页 然而因为脱水,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是朝他们伸手以后,便晕了过去。 那少年被人从小船里救了出来,得了萧渊的允许后,这才用随身带着的淡水为他擦拭这龟裂的嘴唇。 顾君辞轻抚着胸口,似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朝廷来的钦差,乘着小船来找你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二更,更的晚的原因是,下午开气炉子烤火的时候,总觉得房间里有天然气的味道,然后下午到晚上头都是晕晕的。所以抱歉啦。 第46章 048 从小船上被救下来的少年名唤阿春,是跟着家里人出海打渔, 结果遇上风浪, 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依照阿春脱水的症状, 若非没有遇见顾君辞他们,即便是靠了岸,无人施救, 没有淡水,他也只有丧命的结果。 夜晚的海岛上,海风肆虐,好在士兵在林间搭建了简易的木屋, 加上屋中置了火盆取暖, 倒也安稳的度过了几日。 不过过了五六日,霍司徒便带人前来送粮食,瞧着隐藏着林间的木屋, 倒是一脸羡慕。 木屋前的火堆边, 萧渊正认真的烤着早上从海里打捞上来的鱼,这会儿香气正渐渐地在林间蔓延开来。 顾君辞与萧瑜和霍司徒就坐在火堆边,三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萧渊手上的烤鱼。 萧渊也不急着分配,只是认真道:「这钦差真的来了浪头弯?」 霍司徒点头应着:「可不, 起先他还不信, 非要在军营等二公子您回来,不过等了两日,始终不见踪影,这钦差才气急而回。」 萧渊觉得还算满意。 顾君辞道:「钦差没说上船来找二公子么?」 霍司徒道:「怎么没说, 不过上船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这就吐得不行,所以转舵就回去了。」 萧瑜在一旁喃喃:「看来不止君辞哥哥一个人晕船啊。」 顾君辞与萧渊纷纷向他投去眸光,萧瑜一脸无辜,眨着眼睛道:「我说了什么吗?」 萧渊道:「你是不是该回兰陵去吃药了?」 萧瑜:「不,我已经不犯病了,我好了。」 顾君辞:「我晕船是很丢人的事么?」 萧瑜连忙摇头,尤其是在萧渊的眼神施压下,只是笑着岔开话题道: 「我觉得二哥应该要注意一下,昨夜君辞哥哥你可是抢走了二哥的棉被,他可是一晚上都没睡的。」 顾君辞转头望向了萧渊,他却躲开了与顾君辞的对视,而是将手里的鱼交给他: 「今日打的鱼多,士兵的鱼一会儿我再看着火继续烤,你先尝尝看。」 顾君辞应了一声,接过萧渊递过来的鱼,惹得一旁萧瑜看直了眼睛。 顾君辞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将鱼递给他:「喏,你先吃。」 萧瑜摇头:「不,我再等等,二哥把君辞哥哥你当二嫂疼,我可不惹他生气。」 「咳咳咳咳咳。」 顾君辞刚吃了口鱼,冷不丁的听到萧瑜这句话,就被呛到了,不停的咳嗽,甚至还涨红了脸。 萧渊连忙放下手中的烤鱼,朝着顾君辞递了水,一脸担忧的为他拍着背,却只见顾君辞边咳边朝萧瑜摆手,想说什么,却因为被食物呛到而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旁的霍司徒当即就朝萧瑜投去了钦佩的目光,表示他这话说的一针见血,难怪他总觉得萧渊对顾君辞照顾的也太贴心了。 萧瑜扬起笑脸憨憨的笑着,然后起身去拿那已经烤好的鱼,顺便分给霍司徒一份,坐在火堆边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顾君辞拽紧了萧渊的手臂,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怎么不解释一句。」 萧渊笑而不语,接着便回去继续烤着鱼,等着巡视回来的士兵能够有的吃。 萧瑜吃的津津有味:「二哥烤的鱼美味至极,要是没在岛上,食材匮乏,二哥烤出来的鱼会更好吃。」 萧渊:「日后回去还给你烤。」 顾君辞咂咂嘴,眼睁睁的看着这兄弟俩拿自己开涮,顺手将手里的鱼递迴给萧渊: 「没烤熟,再烤一会儿。」 萧渊也没质疑,只是顺手拿过来后,继续翻着烤。 顾君辞觉得这听话的有点让他不知所措,忙想要回来,却不料萧渊玩笑道: 「阿瑜说你是他二嫂,既然二嫂说没烤熟,那二哥就再烤一下。」 这一下顾君辞真的暴怒了,追着萧瑜举着烤鱼围着木屋开始跑,嘴里还喊着二哥救命。 有了萧渊的谋划,前两次钦差都到了浪头弯前来请萧渊,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请萧二公子领兵前去范阳征讨反贼。 然而每一次霍司徒都以萧渊带兵出海为由将钦差送离了浪头弯,为由第三次的钦差也不去浪头弯了,只在兰陵待了两日,便回京城去復命了。 直到正月十一,萧渊领兵回到兰陵时才得知,这陈郡袁氏,庐州宋氏,隋郡苏氏等等许多世家也在新年左右相继揭竿而起,打着推翻昏君的旗号,各自为王,与朝廷作对。 初春的夜晚依旧入寒冬般冷彻心扉,然而因为上元节的花灯会,所以这兰陵城中依旧热闹喧嚣,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满目琳琅的花灯看的顾君辞的移不开眼。 顾君辞兀自走在街上,怀里抱着的是他的白泽剑,这件唯一从璇玑国带来的物品,他一刻都捨不得放开。
第81页 因着是过年,琅琊王氏与兰陵萧氏又有婚约在,故而王弗年今年也在初三就来了兰陵,计划过完上元节便回琅琊去。 所以计划晚上花灯行的时候,王弗年便与萧家人一道出门。 顾君辞是不喜欢王弗年的,自然在萧渊向他发出邀约的时候便拒绝了,故而眼下才独自一人走在兰陵大街的花灯会上,瞧着街上的少男少女们穿着新衣结伴而行,有说有笑,实在惬意。 比起去年过年时顾君辞在洛阳皇宫里守着宫城外,今年能够自由的在花灯会行走,他倒是觉得自在许多。 忽的,顾君辞被一阵酒香所吸引,那味道十分熟悉,好像就是萧渊送他的酒一样。 顾君辞在酒摊前驻足,惹得摊贩欣喜道: 「这是兰陵名酒藏雪,公子可要来些?」 顾君辞点点头,摊贩忙不迭的盛了酒递给了他,顾君辞嗅了嗅酒香,忍不住喝了一口,醇厚的酒液从嘴里滑向肚腹,唇齿间皆是藏雪的滋味,实在美妙极了。 顾君辞对这花灯会也没什么意思,瞧着河边彩楼较高,故而便展臂用了轻功上了屋顶,顺势躺下,一边望着这灯火阑珊的兰陵,一边饮着藏雪美酒,实在惬意。 忽的,他只觉得街道上人潮涌动,似乎是朝着街头而去,依着彩楼的高度,顾君辞自然能将街头瞧的一清二楚。 那里搭建着一处高台,兰陵城中的只要是身负才艺的学子皆可上台吟诗作画,或是琴艺相较,是个拼才学的地方,顾君辞此前路过那里,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眼下人潮涌动朝着那处而去,自然是因为那里去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远远地,顾君辞便瞧王弗年走上了高台,与此前在台上比拼的学子们揖礼一拜后,似乎是在说些什么,而后便响起了掌声。 顾君辞失笑,这琅琊王氏以诗书传家,王廷瓒又是明传天下的鸿儒大家,这些学子知道他是琅琊王氏的公子,自然都会礼让三分。 不过…… 顾君辞似乎也发现在萧舜华身边的萧渊,他神色似乎不太愉快,此刻更是神色阴郁。 萧瑜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见着萧渊抬首四下寻找,可神色依旧不悦。 顾君辞饮尽了酒埕中的酒,又开了一埕,原本打算这埕酒拿回去送萧渊的,眼下他自己喝上瘾了,自然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也不知那些人说了什么,顾君辞便瞧见萧渊竟然走上了高台,瞧着诸学子拍手称赞,又摆上了文房四宝,就连顾君辞都好奇这萧渊要做什么了。 顾君辞饮尽了埕中的酒,展臂下了彩楼,踩着有些虚浮的脚步挤进了人群,站到了最前列,朝着萧渊问道: 「萧兄,你是准备作画么?」 顾君辞的声音响起,刚提笔的萧渊便立马抬了头,瞧着略有醉意的顾君辞,原本不悦的神情也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渐露的温柔: 「嗯,想看么?」 顾君辞连连点头,这才见着萧渊颔首浅笑,开始提笔作画。 这萧瑜一见到顾君辞,也连忙蹭了过来,不过在嗅到酒味后,便皱了眉:「君辞哥哥你怎么喝酒了呀。」 顾君辞伸手捏了捏萧瑜的脸:「我跟你说,兰陵名酒藏雪,味道真的不错,可惜你还小。」 萧瑜略略扶着些顾君辞,这才认真的看着台上。 顾君辞问道:「你二哥竟然还会作画?」 萧瑜骄傲点头:「我二哥无所不能,我听母亲说,二哥七八岁时琴棋书画便能样样精通,实在是了不起的很。」 顾君辞有些不可思议:「是么?你二哥不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兵法他也是运用自如啊。」 萧瑜与他相视一眼,连忙点头称是。 「原来顾公子也在灯会啊。」 王弗年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顾君辞侧身朝他一礼,却听他道: 「顾公子当初函阳关一战,又做了十三太保,可谓是声名鹊起,岂料最后竟然会保帮助卢氏叛贼逃跑,如今在兰陵,有萧二公子为你撑腰,还真是左右逢源吶。」 顾君辞抬首对上王弗年那清冷的目光,酒劲似乎也有些上头,脸上自然还是挂着笑,他道:「王公子这是在……在嘲笑在下么?可在下好的很,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顾君辞觉得当初他夜探琅琊王氏是他不对,他也认真的道过谦了,只是不知为何这王弗年却依旧看他不顺眼。 从浪头弯回来后,顾君辞也藉故住进了军营,不与王弗年碰面,岂料这刚一打照面,王弗年就忍不住呛声。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这周遭的人自然也都朝他们望了过去,尤其是见到顾君辞时,还有些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不知是在编排王弗年,还是在嘲讽顾君辞。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点不太舒服,所以昨天没有更新,今天更的也有点晚。 所以本章留评会送小红包哟。 第47章 049 顾君辞才不管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更不将身边的王弗年放在眼里。 他只觉得此刻脚下似乎没有根, 软绵绵的, 好端端站着也能左右摇晃, 好在身边有萧瑜扶着他,到不至于让他站不住。 萧衍站到王弗年身侧道:「弗年表兄,顾公子向来是个洒脱的性子, 王氏大宅他也来去自如,眼下又在二弟麾下任职,多少给二弟一个面子。」
第82页 顾君辞又望了萧衍一眼,只是扬唇灿然施笑, 朝他揖礼:「说我便说我, 扯萧渊做什么,你若是看不惯我,与我打一架好了, 何必这里阴阳怪气的扯上萧渊, 他又没怎么着你。」 萧衍神色一沉:「此处人多嘴杂,顾公子莫要耍酒疯了。」 萧瑜觉得顾君辞要朝着萧衍挪过去,旋即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抱住,然后朝着高台上的萧渊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萧渊不过是看了一眼, 并未打算阻止,便继续低头作画了。 顾君辞笑着往萧衍面前挪了几步,发现自己竟然半步都没挪开,回头瞧了一眼萧瑜, 伸手从腰上将萧瑜的手拽开后,直接走到了萧衍的面前: 「我是喝了酒,可没耍酒疯,你们没喝酒倒是怎么耍起酒疯了,皆是世家公子,当街编排人,你们觉得我顾君辞好欺负,还是觉得萧渊可以任人编排么?」 萧衍往后退了一步,阴沉着脸色道:「顾君辞,你莫要忘了身份。」 顾君辞更是嗤之以鼻:「身份,你梁国公世子的身份都不要了,我还在乎什么。」 萧衍握拳,却被王弗年拦下,萧舜华瞧着状况不太好,忙上前劝和道: 「顾公子,衍兄,这么多人呢。」 顾君辞没有没有再理会萧衍,瞧着上高台的台阶就在眼前,也没让萧瑜跟着,摇摇晃晃的上了高台,站在萧渊的身边,仔细的瞧着他画的画。 萧渊的画十分写意,几处烛火楼阁,再有个池边凉亭上,白衣少年正抓着酒埕恣意饮酒。 画上的少年并没有五官,只是动作潇洒恣意,尤其是画上的地点,若说是萧渊的院子却也不像,似乎更像顾君辞所住的含元殿。 顾君辞站在萧渊的身边望着画出神,似乎还听见画里传出来的声音。 ……「凤郎,凤郎,」…… ……「凤郎,快回来呀,凤郎。」…… 萧渊似乎是察觉到了顾君辞的异样,他惊讶的侧首,却发现顾君辞竟然已是泪流满面,指着画儿喃喃自语,却始终听不真切。 「顾兄,顾兄。」萧渊搁下了画笔,伸手扶住了顾君辞,「顾兄,你看看我是谁。」 顾君辞终于被他唤的回了神,直勾勾的看着萧渊,又瞧着高台下的那些人,一把抹过脸上的泪痕:「我想喝酒。」 萧渊回首瞧了眼已经作完的画,倒也点头应下,带着顾君辞下了高台,朝着酒肆走去。 萧瑜瞧了身后的萧衍与王弗年,朝着萧舜华揖礼后,便朝着萧渊他们跑了过去。 酒肆的二楼,三面的窗户皆大打开来,晚风吹动着幔帐飞舞,顾君辞抓着酒壶朝自己的嘴里灌着,直到一滴不剩,他才放下酒壶。 顾君辞也瞧不见眼前的人是谁了,直到抓着他的手,认真道:「你知道么?我堂堂一个皇子,我手握天下重兵,我被人称作战神,可到头来,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寄人篱下。」 「我可是顾君辞啊!」 「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啊!」 萧渊与萧瑜只是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将送来的酒全部饮尽,最后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萧瑜望着萧渊道:「怎么办?」 萧渊:「我背他回去吧。」 萧瑜想了想,也觉得可行,便帮着萧渊一道将顾君辞放在了他的背上。 他们从酒肆出来时街上已无多少人了,萧渊背着顾君辞放缓了脚步走在街上,听着他在自己背上的喃喃自语,他大约是明白顾君辞内心的委屈的。 他在这个地方过了两个新年,从前他是在宫里,见不到热闹也就罢了,如今在宫外自由自在的,瞧着过年过节时合家团聚,热闹非凡的模样,他自然是更想家的。 尤其是在萧渊的那幅画的催化下,顾君辞也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身处异世,孤身一人,才会有之前的失态。 「萧渊,萧渊。」背上的顾君辞喃喃着。 萧渊倒是不厌其烦的应了一声又一声,萧瑜在最开始还会奇怪,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回府后,萧瑜帮忙将顾君辞送回房间后才回去自己的院子,故而顾君辞的房间内也就只剩下萧渊照顾着。 侍女打来了热水,萧渊嘱咐这人出去后便带上了门,而后才亲自为顾君辞宽衣,用热帕子擦拭着他的身体。 原本阖眼睡着的顾君辞忽然睁开了眼,握着热帕子刚擦胸口的萧渊便立马住了手,与他对视着:「顾兄?」 顾君辞红着脸,一双眼睛也不知道看的什么,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萧渊:「我渴了。」 萧渊无奈嘆息着,起身去为顾君辞斟茶,岂料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披散了头髮的顾君辞侧身坐在了床上,敞开的衣裳已经滑到了手臂上。 顾君辞神色朦胧的望着萧渊:「我好渴啊。」 说完,还用手扯了两把自己的衣裳,惹得萧渊连忙快步过去,将水杯餵到他嘴边,听着那吞咽热茶的声音,萧渊连忙侧首紧闭着双眸,完全不敢看顾君辞眼下的模样。 分明都是男人,可此刻的萧渊也不知是怎么的了,竟然不敢直视,更是觉得心口跳动的有些快…… 顾君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午后了,因着宿醉头痛不已,不过当他刚刚掀开被子时,却又立马缩回了被窝里,一时间想不起自己何时脱光了衣裳。
第83页 顾君辞四下看了看,瞧着床头的凳子上搁置着自己的衣裳,连忙伸出手去拿,不过刚刚触上衣服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好像闪过了一些画面,昨晚他好像也抓着谁的衣裳来着。 顾君辞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着,恍惚间抓的衣裳是萧渊的,甚至还…… 他惊愕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越想忘记,他便愈发发清楚的记得唇上的触感,湿软的嘴唇厮磨吮吸,似乎萧渊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一瞬间,顾君辞只觉得自己血气上涌,直冲脑门,就连胸口的心跳也犹如鼓槌,响的十分大声。 「不是吧……不会吧。」顾君辞哭丧着脸摸着自己的唇瓣,也不穿衣服了,连忙缩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了头,后悔与懊恼几乎全数被羞耻所掩盖。 眼下他什么都没穿,难道就是那个时候脱掉的? 那他们发生什么了? 顾君辞想都不敢想,他因为醉酒祸害了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少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十分荒唐。 「顾兄,可是醒了?」 听见萧渊的声音,顾君辞浑身的血液冰凉,他缩在被子里,也不敢出来。 萧渊扯了扯被子,坐在了床边将醒酒汤搁在了小几上:「今日天气好,顾兄,一起带阿瑜出去走走吧。」 顾君辞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望着床边坐着的人,不由清了清嗓子:「我……我不太舒服。」 萧渊神色关切:「怎么了?或许像是琅琊那次,醉酒受寒了?」 顾君辞望着萧渊的脸,很想问他关于昨晚亲嘴的事,可话到嘴边,他又不好意思问出口,只得道:「我衣裳……」 萧渊道:「哦,昨夜满身酒气,我便替你脱了交给人下人拿去洗了。」 脱了脱了,他脱了! 顾君辞心里在狂啸着,脸上却十分淡定:「那,就只脱了衣裳嘛?」 萧渊直视着顾君辞半晌,神色恍然,惹得顾君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却不料萧渊道:「还为顾兄你擦了擦胸口,想你睡的安稳些,背你回来这一路,可给我累坏了,给你擦完身子,我就回去睡了。」 顾君辞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却又不太相信:「就只是这样吗?有没有别的?」 萧渊对上顾君辞那一探究竟的双眸,唇角略勾,凑近到他面前轻声道:「顾兄这眼神,在下是否可以认为,顾兄希望和我发生一些什么呢?」 顾君辞被他问的哽了一下,似被戳中心事一般想起印象中的那个亲吻,分明触感就那么真实,所以他才想一探究竟,岂料萧渊却像没事人似得,瞧得顾君辞脸都红了。 萧渊直勾勾的看着他:「顾兄在想什么?」 顾君辞忙轻咳,顺势推了他一把:「起开,我还未洗漱呢,我得穿衣服起来你,你出去。」 萧渊得逞一笑,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顾君辞心跳的厉害,印象中的亲吻分明是那么真实,可为什么萧渊却没有任何反应,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做梦? 有了这个可能,顾君辞便觉得自己也太荒唐了,喝醉酒以后做梦亲了萧渊,还是一个男人,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顾君辞捂着头一脸懊悔,并且暗下决心,今后绝不再多饮酒了! 而站在门外的萧渊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只是神色凝重的往顾君辞的门口回望着,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歉意。 分明喝酒的人是顾君辞,为何他会跟着醉了呢? 「实非君子所为,只盼顾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萧渊颔首喃喃,可心跳却是异常的快。 尤其是方才看到顾君辞说话时那开合的双唇,他就会不自觉的回忆起亲吻时的触感。 温软湿热,灼的他心都快化了,不然也不会情难自持。 好在最后能够及时冷静下来,才不至于将事情做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状态不好,才没有二更,大概明天过后就会好很多。 第48章 050 正月十五一过,王弗年也启程回了琅琊。 因着此前上元节一事, 顾君辞觉得自己那梦做的有些荒唐, 不知该如何面对萧渊, 故而搬离了国公府,住进了军营里。 这萧渊似乎也觉得自己因一时难以自持,就轻薄顾君辞而觉得无颜以对, 所以也就同意了顾君辞住进军营,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似乎一点也不痛快。 萧瑜很明显的能感觉到萧渊的一些情绪变化,似乎清冷易怒了不少。 过后随之而来的, 是各地纷纷出现的打着义军旗号与朝廷作对的各个世家, 皆开始攻城略地,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朝廷自然也有派遣军队前去镇压。 然而这起兵的世家已如燎原之势, 即便是派兵前去弹压, 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压住了东边,弹起了西边而已。 三月阳春时,皇帝便下旨昭告天下, 敕封这些起兵的世家为王, 让他们各自执政,各自理事,算是稳定了大乱的局面。 可就在三月十五过后,这皇帝又传下旨意来, 他登基多年,欲往泰山祭天,只因兰陵距泰山较近,故而传令兰陵萧氏率先前往泰山附近以作守卫,顺便准备祭天事宜,静候皇帝驾临。 接到旨意的梁国公萧伯绪神色阴郁,随后便召集了萧渊萧衍及郝文政去了书房议事。 军营中,萧瑜跟在顾君辞身后,陪着他在校场上一起训练此前新征入伍的新兵。
第84页 顾君辞刚刚坐下,萧瑜就立马接过了旁边阿春手里一直端着的茶盏递到顾君辞面前,探究道: 「君辞哥哥,我实在不明白,你说二哥明明在你来了之后就变得温柔的不得了,可最近怎么又变回以前那样了呢?你们吵架啦?」 顾君辞饮了茶,疑惑的望着萧瑜:「没有啊。」 萧瑜挠头:「那为什么二哥最近都不跟你见面了?」 顾君辞搁下茶盏,也觉得有些奇怪,可自己又不能明说,只能敷衍道:「或许是因为我坚持住军营,拂了你二哥的面子,他不高兴了吧。」 萧瑜皱眉在他身边坐下:「这倒也是,二哥的确是希望你住在我们家里。」 顾君辞直视着萧瑜:「我听说府里来钦差了,你不回去听听钦差来说了些什么么?」 萧瑜摇头:「我听不懂,也懒得听,反正有二哥呢,他听了会来跟我们说的。」 顾君辞扬唇灿然一笑,不过刚笑完,便瞧见了神色阴郁走来的萧渊。 他迈步上了台阶,神情十分凝重,他停在顾君辞面前,整个阴影将顾君辞所笼罩,四目相对,顾君辞有些吃不透萧渊的此刻情绪想表达什么,只是敛了笑意,认真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么?」 萧渊将顾君辞所有的神情都收入眼底,越是如此,他便越心虚,越觉得愧疚。 他调整了一下唿吸:「随我去军帐,阿瑜也来。」 萧瑜连忙点头,见着他转身离开,朝顾君辞投去问询的目光,顾君辞也只是摇摇头,吩咐着阿春监督新兵继续训练后,便与萧瑜一道朝着萧渊的军帐而去。 等着他们到是,霍司徒与杨君方也已经侯在帐中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顾君辞问。 萧渊神色凝重的望着眼前的四个人,略微斟酌了一番后才道:「陛下下旨,让我们兰陵出兵前往泰山安排祭天事宜。」 「泰山祭天?」霍司徒有些惊讶。 萧渊郑重其事的点头:「我父亲说过,先帝在时也不曾往泰山祭天过,眼下江山动乱,陛下却要往泰山祭天,实在是不应该啊。」 顾君辞垂眸凝思半晌后,认真道:「会不会……是因为之前差钦差前来请兰陵出兵范阳未果,陛下才会特意下旨兰陵前往泰山安排祭天事宜。」 萧渊神色凝重,似乎并不反对顾君辞的这种猜测。 倒是萧瑜道:「二哥没领兵去范阳,是为了除海贼啊,况且,陛下下旨让我们泰山安排祭天事宜,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问题大了,」顾君辞耐心的解释道,「若你二哥当初领兵去了范阳,解了陛下心中的猜忌,降低兰陵的战力,或许会万事大吉,可你二哥偏偏没去,即便是去剿灭海贼,陛下也未必会全信,毕竟朝中还有个谢丞相。」 顾君辞所说的,也正是萧渊所担心的,此刻他望着军帐内挂着的那张地图,陷入了神思: 「可这次,我们没有办法逃避,只能迎难而上。」 霍司徒道:「那我们有什么办法规避么?」 顾君辞沉思道:「或许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我们可以揣测一下陛下的心意,或者是,谢丞相的用意。」 「谢丞相?」萧瑜满脸疑惑,「这事儿跟谢丞相有什么关系。」 顾君辞道:「靖边侯背负冤屈身死,魏国公范阳起兵,这其中与谢丞相皆脱不了干系,若是此次谢丞相有意要对付兰陵,只怕他会有后招。」 杨君方想了想,忙道:「那咱们不去呗。」 萧渊:「不去,是抗旨不尊。」 霍司徒:「可去了又有危险啊。」 萧渊迴转身,对上顾君辞狡黠的双眸,忽然来了兴致:「顾兄有什么好建议。」 顾君辞道:「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咱们只要做好本分,去泰山安排祭天事宜就去,只要谢丞相出招,咱们就能接得住,就怕他不出。」 萧瑜挠挠头;「可我听说这个谢丞相,很受陛下青睐喜爱啊。」 顾君辞侧首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那也无妨,再深的喜爱与信任,也会一次又一次的消磨掉的。」 萧渊神色突变,却又很好的掩饰住,忙转身背对着他们,稳了稳心绪:「既然商定好了,我会回府去告知我父亲,尽快赶去岱岳镇进行布防。」 「是。」 几人抱拳揖礼后,便相继离开了军帐。 不过刚刚走到门口的萧瑜却停下脚步,回到萧渊的身边,凝视着萧渊凝重的神色,担忧道:「二哥,你怎么啦?」 萧渊:「无事,你先出去吧。」 萧瑜走到了他面前,瞧着眉头紧锁的萧渊,试探道:「是不是在担心君辞哥哥啊,如果实在担心,你直接告诉他实情不就好了么?」 萧渊对上萧瑜那双诚挚的双眸,欲言又止,斟酌了半晌,随后才道:「不止如此。」 萧瑜有些震惊:「二哥你还瞒了君辞哥哥什么?」 萧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神情颇为复杂,但是他又不能直接告诉萧瑜,还因为他亲了顾君辞,只是觉得这件事非君子所为,故而一直秘而不宣,就连最亲的弟弟也不好说。 毕竟这件事若是宣之于众,对顾君辞恐怕更为不利。 况且萧渊至今都没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情难自持,犯下如此荒唐的错误,更没明白那次亲吻又与此前诸多行为有什么联繫。
第85页 萧渊的心头很乱,理不清一个头绪,故而愈发烦乱。 萧瑜瞧着兄长如此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劝,只得悻悻地退出军帐,却正好遇上折返回来的顾君辞。 「君辞哥哥怎么回来了?」 「有话跟你二哥说。」顾君辞笑意灿然,径直走进萧渊的军帐。 萧渊也听见了军帐外的动静,刚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就见着顾君辞走了进来,见着顾君辞脸上灿然笑容,只觉得心弦微动,有些不自在道: 「你怎么来了。」 上元节一过,这还是顾君辞第一次私底下见萧渊,所以也有些不太自在,不过好在时间一久,他也忘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才能泰然自若的看着萧渊。 顾君辞神秘兮兮靠近,认真道:「我是忽然想起今日是三月十七,特地来找你的。」 因着皇帝传来圣旨的缘故,国公府上下皆忙做一团,似乎都忘记了三月十七是什么日子了,就连萧渊他自己若非顾君辞提及,他几乎也就忘了。 可顾君辞却记着,早早的便备下了礼物,此刻将锦盒递到了萧渊的面前:「十八岁生辰,晚上回去应该会有人为你庆祝,所以我提前给你了,希望别嫌弃。」 萧渊的心跳有些快,却依旧若无其事的接过锦盒打开,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只是一支三寸大小的泥塑娃娃。 不过那衣着,那相貌,似乎在哪儿见过? 萧渊看了半晌,有些惊讶道:「这是我?」 顾君辞连连点头:「对啊,我亲手做的,之前去找做泥塑娃娃的那个大叔学的,可花了我好些银子请他喝酒,他才教我,你可不许嫌弃,全天下只有这一只,十分独特。」 萧渊的指尖轻抚过泥塑娃娃,似乎还能感受到顾君辞残留在泥塑娃娃上的体温,然而当他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却立马收了手,若无其事道: 「谢,谢顾兄的礼物,我很喜欢。」 顾君辞眼尖,自然也能捕捉道萧渊的神情变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其实不喜欢也没事儿,这时间好物你有什么没见过呢。」 萧渊知道顾君辞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喜欢……」 他的确很喜欢,越是这样,似乎就越觉得自己当初不应该。 顾君辞扬唇一笑:「好了,管你喜不喜欢,反正我送你生辰礼物了,你都得收着,那我先走了,你忙着吧。」 萧渊点头应着。 顾君辞也只是瞧了他半晌,随后便走出了军帐。 顾君辞明显感觉到萧渊对他不似之前那么亲密了,可他并未将梦里的事告知旁人,萧渊应该不知道才对。 难道说醉酒那晚,他还说了什么让萧渊误会的话了么? 第49章 051 三月二十一过,萧渊便奉了梁国公的命令, 率兵前往泰山脚下的岱岳镇附近驻扎, 顺便准备着皇帝祭天的一应事宜。 而皇帝要住的, 便是岱岳镇上最大的一所院落,名唤岱岳行馆,这里原本就是接待官员, 或者其他前往东岳大帝庙烧香的一些香客住的地方,故而此处也就成了皇帝前来泰山祭天时的居所。 四月一过,这天气也就逐渐的热了起来。 梁国公萧伯绪及萧衍,以及琅琊王氏的当家人王廷儒与王弗年, 也相继到了岱岳镇, 预备迎接已经从洛阳出发来泰山的皇帝了。 皇帝到达岱岳镇那日,原本该是烈日当空的,却不想午后便遍布阴云, 吹着阵阵凉风。 与皇帝随行的, 除了礼部官员以外,还有丞相谢子充,以及谢绥云。 岱岳行馆中,皇帝接见了王廷儒与王弗年, 又问过了王夫人及王老夫人的近况后, 这才接受梁国公萧伯绪及其家人的见礼。 皇帝吹了吹浮在茶水面上的茶叶,似乎是有意为难萧家的人一般,只是静静地喝着茶,并未唤他们起身。 直到他搁下茶碗后, 这才故作惊讶道:「都平身吧,朕这年纪也不大,怎么这记性就差了这么多,都忘了萧卿还行着礼呢,萧卿勿怪啊。」 萧伯绪忙道:「臣不敢。」 皇帝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视线也落在萧伯绪身后的那个少年身上,指尖轻叩着桌面,眼神平静如常,瞧不出半分的喜怒,审视许久才道: 「阿渊,海贼平復的如何啊?」 萧渊神色如常的朝皇帝揖礼深拜道:「启禀陛下,沿海渔民深受那伙海贼的袭扰,从前出兵,多因不明地势而屡次出兵都不顺利,此番拖陛下洪福,臣率兵偷偷潜入了海贼的巢穴后,与十三太保里应外合,苦战数日,才将海贼尽数剿灭。」 皇帝敲击桌面的手微顿,眼神也有些犀利,他直勾勾的看着萧渊:「十三太保,你是说顾君辞啊,他可是朝中追捕的要犯,萧渊,你可知罪。」 皇帝语气虽然未怒,可听在萧衍的耳朵里却如同雷击,当即便跪在了地上。 唯有萧渊神色如常,正要开口,却见萧伯绪行礼道:「陛下,臣有罪,臣当初离开洛阳时,因受刺客刺杀而受十三太保的救命之恩,君命如天,陛下要追捕顾恩公我们的确应该将他擒拿,可他毕竟是我萧氏一门的救命恩人,故而才将他留在兰陵。」 萧渊也忙道:「陛下,顾君辞惑于旧情,才会救出叛贼之子,可他并未投身叛党,所以还请陛下念在顾君辞在剿灭海贼立下军功的份上,请陛下宽恕他的罪过。」
第86页 皇帝随后长嘆一声:「那他来岱岳镇了么?」 「来了。」萧渊说。 皇帝忙侧首望着谢绥云,略微勾了唇角:「把他带进来。」 谢绥云眸色幽深,又瞧了一眼萧渊后,这才走出行馆。 皇帝来岱岳镇时,顾君辞便想出了一招灯下黑,守在行馆外头,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就在皇帝的周围逗留。 顾君辞站在街头守卫着,防止别有用心之人靠近别馆,阿春就跟在他的身后:「公子,你去歇会儿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阿春被顾君辞他们从岛上带回来以后,因为无家可归而入了军营,因为聪明机灵而被顾君辞调到了身边跟着。 顾君辞摇头;「不行,这是萧渊嘱咐的,虽然封锁了街道,可还是要防着别有用心之人来刺杀啊。」 「原来十三太保这么听萧渊的话呀?」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君辞的心跳漏了半拍,在城门口迎接皇帝的时候,顾君辞就与谢绥云见过了。 只不过当时谢绥云阴沉着脸,也没跟他说话,他以为自己就躲过去了,哪曾想现在谢绥云竟然会找过来,使得他避无可避,只能迴转身面对着眼前的人。 阿春见着顾君辞的脸色有异,忙上前挡在了他的面前。 顾君辞示意阿春退后,自己迈步走到谢绥云面前,抱拳一礼:「谢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敲击在谢绥云的心头,竟然生出了几分酸楚,他喉咙略紧,抿着双唇稳住自己的心绪,眼中已无此前的冷漠,他道: 「的确好久不见了。」 顾君辞对上他复杂的双眸,连忙低下头:「谢公子找我何事?」 谢绥云忙别过脸:「不是我找你,是陛下找你,萧渊在陛下面前,用军功保你无罪,陛下要见你。」顾君辞心头微颤:「我……我能不能不见?」 谢绥云嗤笑一声,拽着他的肩头便往行馆走去:「由不得你。」 「别拉拉扯扯的,见就见,松开,我自己走。」顾君辞扒拉着谢绥云的手挣扎着。 可谢绥云却在顾君辞扒拉的时候顺势握住了他的指尖,惊的顾君辞险些跌倒。 谢绥云侧首望着他:「十三太保怎么了?」 顾君辞的心跳略微有些快,忙松了手:「你松开,我自己走。」 谢绥云拒绝:「不,我怕松开了,你会像上次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君辞的心跳有些快,曾经谢绥云对他的那些表白言犹在耳,更是灼的他心口有些烫:「你,你别这样。」 「顾君辞,我可以不要求你跟我在一起,但是请你回到洛阳来,我有能力保护你,甚至比他萧渊给你的更多。」谢绥云侧首凝望着顾君辞的双眸,轻声而又坚定的说道。 顾君辞忙别过脸不去看他:「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可不是身不由己的人,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除非是你不想,」谢绥云说,「我真的,就不值得你留下么?」 顾君辞握紧了自己发抖的双手,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此刻会这样害怕,不敢直面谢绥云的话,只好岔开话题道:「陛下不是要见我么,走吧。」 没等谢绥云回答,顾君辞便率先踏上了行馆的台阶,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谢绥云敛起眼中的那抹悲切,神色如常的跟在顾君辞身后走进了行馆。 皇帝见着眼前行礼的人,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直勾勾的瞧了他半晌道:「顾君辞,你知罪么?」 顾君辞神色镇定道:「臣知罪。」 此话一出口,谢绥云忙担忧的望着他,随后朝皇帝行礼恳切道:「陛下,顾君辞虽然救走了卢青玄,可到底没有归顺叛党,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皇帝望着谢绥云的神色带着几分审视,随后轻笑着问顾君辞:「你说你有罪,什么罪啊。」 顾君辞答:「不该念及魏国公当初的救命之恩,不该顾念青玄的信任之情,更不该将卢青玄视为亲弟,不忍他有危险想要带他离开,臣应该无情无情,尽心效忠陛下,就该在魏国公反叛朝廷时,将卢青玄绑了送到陛下面前。」 正堂上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谢绥云也有些震惊的看着顾君辞,实在不解他竟然会这么回答,生怕皇帝一个生气,便将顾君辞拖了出去。 唯有萧渊望向顾君辞时的眼神十分放心,甚至还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唇角,也只能颔首掩藏住自己的情绪。 岂料皇帝不仅没有动怒,反而笑出了声:「顾君辞,你不怕死么?」 「怕,」顾君辞说,「可臣更怕青玄会死,他小我几个月,我当他是亲弟弟,他待我极好,我不会放任他不管。」 皇帝起身缓步走到顾君辞的面前:「此前小皇叔在朕的面前力保,说你绝不会背叛朝廷,虽然你带走了卢青玄这个叛贼之子,好在你没有去范阳,朕也不管你为何会留在兰陵了,朕只想问你,萧渊平海贼之时,你在哪儿?」 顾君辞朝着皇帝郑重其事的揖礼一拜道:「与萧渊在探查贼窝布防的海上,臣还因为晕船,吐了几日。」 皇帝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朕的眼睛,到底在哪儿?」 顾君辞抬首对上皇帝眼眸,坚定道:「在海上。」 皇帝旋即露出了笑脸,转过身双手叉腰望着正堂的那副壁画,慵懒道:「朕一路舟车劳顿,眼下乏了,你们都跪安吧。」
第87页 听着众人的声音结束后,皇帝转头看着顾君辞,笑意深远道: 「顾君辞,朕念在小皇叔的份上,你又不曾投靠叛军,朕便特赦你无罪,既然你在兰陵有所成就,不妨就留在兰陵吧,萧卿,这顾君辞可是十三太保,你可得重用啊。」 萧伯绪连忙行礼应着。 皇帝笑着望向顾君辞,眼神似乎也别有深意,不过也只是一眼,随后,便在谢绥云的陪伴下去了行馆后院。 「不必陪着朕了,有陈婕妤伺候呢,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吧。」皇帝冲着谢绥云挥了挥手后,便兀自回去了后院的厢房。 而谢绥云也松了一口气,朝着前院便快步走了去。 「又要去见他是么?」 谢丞相的声音在廊下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 谢绥云停下脚步,转身朝着谢丞相揖礼一拜:「父亲。」 谢丞相朝着他走近,怒视着他:「你眼下已经是天威大将军,陛下也有意为你指婚,你最好认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谢绥云望着半晌,随后道:「父亲,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什么事我都可以依着你,唯有婚事,我只想娶自己喜欢的人。」 「可他顾君辞不是你该想的!」 谢绥云侧首苦笑:「是啊,我的确娶不了他,就因为他不是女子,可父亲,孩儿已经不能娶他了,难道就连最后的一点喜欢,您也要剥夺么?」 第50章 052 谢丞相直视着眼前的谢绥云,神色十分复杂。 在众多世家中, 京兆谢氏一直以来都不如其他世家显贵, 唯有在谢子充的手中, 凭藉着丞相之位,才能令京兆谢氏一门倍感荣耀。 在他心里,谢绥云将来会是他最好的继承人, 为他谋划前程,让他娶公主,皆是为了稳固他将来的势力。 谢绥云之前做的很好,直到顾君辞的出现, 使得谢绥云竟然出现了偏差, 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的确出乎了谢丞相的意料。 可他也是最了解谢绥云的人,一旦认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所以要让谢绥云死心, 便只能在顾君辞身上下手。 谢丞相略微侧身,眸色幽深:「只此一次,绝无下回。」 谢绥云有些惊愕,却还是朝着谢丞相抱拳行礼后, 便快步出了岱岳行馆。 前往军营驻扎的这一路, 萧渊陪着顾君辞走在后头,脚下同步。 萧渊道:「我从来都信顾兄能够化险为夷。」 顾君辞道:「还得多谢你跟国公大人的捨命相救,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呢。」 萧伯绪停下脚步回身望着顾君辞:「当日素不相识,顾公子都能拔刀相助, 正如顾公子所说,都是重情义之人,自然会竭力相帮。」 顾君辞朝着萧伯绪郑重其事的揖礼深拜,却在抬首时对上萧衍那副不满的模样。 萧衍道:「父亲,也实在太冒险了,若是陛下真的怪罪,岂不是要满门遭殃。」 萧渊忙道:「阿兄放心,陛下若是要杀顾兄,便不会见他了,当初函阳关时顾兄救驾有功,又是临阳王的十三太保,虽然救了卢青玄,可到底没有反叛,眼下局势不稳,陛下还是会惜才的。」 萧衍没有理会萧渊的解释,只是与萧伯绪行礼后,便率先回去了军营。 萧伯绪望着顾君辞道:「顾公子眼下得了陛下的旨意留在兰陵,日后便不必拘谨才是。」 顾君辞道:「大人放心,我一定不会拘束的。」 萧伯绪转头又嘱咐了萧渊两句,过后便回去军营,只留下萧渊及顾君辞在城楼下站着。 顾君辞心中存着几分疑惑:「为什么这萧大公子这么不喜欢我呢?」 萧渊侧首看着他:「或许因为,他忌惮我,自然也就对你存着偏见。」 顾君辞与他四目相对,随后道:「陛下在岱岳镇,这布防守卫须得慎之又慎,眼下是我当值,你且回去休息吧,昨晚你一宿没睡,回去休息一下吧。」 萧渊点头应着,目睹着顾君辞迈步上了城楼,随后才松了口气,这才往军营方向而去。 顾君辞缓步上着城楼,瞧着萧渊望军营去的背影时,不由嘆息一声,喃喃道: 「这明眼人都知道,兰陵萧氏在谁的手里才是对百姓最好的选择,难道比起百姓的生存,将兰陵萧氏把控在朝廷手中才更安全么?」 顾君辞喃喃自语,负手走上城楼,站在最高处去巡视着城中的布防。 确定城中一切安稳后,便带上一对人马前往皇帝预备举行祭天仪式的祭台附近查探,就连附近的东岳大帝庙,顾君辞也安排了人手前去巡视过。 夜幕降临时,因着夏夜的缘故,回城的这一路随处可见萤火虫随着风向飞舞,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回城后,顾君辞再次走上城楼问询着是否有其他情况发生,确认安全过后,这才走下城楼,却不想在城楼前遇见了谢绥云。 黑衣窄袖,束起的髮髻衬托的他的身姿愈发挺拔威武,他静静地望着顾君辞:「之前来找你时,他们说你去出去巡视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顾君辞整理了腕上的护甲,朝着他走了过去:「这个时辰,你不该守着陛下么?」 谢绥云朝他走近:「我想你了。」 顾君辞心头一颤,四下看了看,瞧着前头的茶棚里此刻没了人,忙带着他走了过去:「净说混话,我听说正月时,番邦进贡一头异兽,是你徒手降服的,故而陛下加封你为天威大将军,是天下第一勇士,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啊。」
第88页 谢绥云端坐在顾君辞侧边的长凳上:「你还是挺关注我的。」 顾君辞提着茶壶的手一顿:「不过是圣旨传到了兰陵罢了。」 谢绥云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顺手掏出一只香囊递给他:「这里蚊虫有些多,你拿去戴上。」 顾君辞喝着水摇头:「不用了,我皮糙肉厚,没关系的。」 谢绥云:「拿我亲自给你佩戴吧。」 顾君辞微愣,放下了茶碗拿过香囊:「你别对我这么好,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谢绥云故作轻松道:「无妨,这些都是我愿意的。」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谢绥云,我可是听说陛下想给你赐婚,还是指婚倩公主,所以你还是收心吧,这倩公主你不是追了那么久么,若说之前的公主你不喜欢,这倩公主你可是为了他付出那么多,就别再拒绝了。」 谢绥云应声点头:「是啊,我为她付出的确挺多,可仔细想想,我却又不曾为她付出过什么,做的最多的,便是和你交手,和你结下缘分。」 顾君辞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没人后他才靠近谢绥云,试探着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我啊?你明知我是男的。」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原因。」谢绥云对上顾君辞那双眼眸,心中略紧,「难道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顾君辞一愣,连忙摆手:「没有,我才没有呢,我只觉得这种感情有些让我捉摸不透罢了,若是排兵布阵,上阵杀敌,我还能应付,可若是喜欢这种事,我真的不太懂,也不敢……」 顾君辞声音越说越小,他不敢有感情,毕竟他不属于这里,说不定将来的某日他就会突然消失,回去他自己的地方。 可一旦动了心,他就有了牵绊,有了不舍,便再也不能回去了。 这对他来说,或许是承受不起的事。 谢绥云敛起自己的双眸,似承诺一般道:「我不会娶公主的,就算陛下赐婚,我也不会娶的,你放心吧。」 顾君辞愣了愣:「我不放心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娶公主而已,毕竟,你争取了那么久。」 谢绥云道:「我从前争取是因为我觉得我喜欢她,可后来我才发现,争取公主不过是因为父亲说,公主对我们家族有助益罢了,况且,若不能夫人一心一意,最好不娶。」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许久才道:「谢绥云,对不起。」 谢绥云:「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不必因为喜欢你,就觉得对不起我,我若是拿的起放不下,就不是我谢绥云了。」 顾君辞愣着,便见谢绥云拿过顾君辞搁在桌上的香囊,顺势便将他拽了起来,亲手在他腰上挂上驱蚊的香囊,然后才厉声道: 「明日我若是见你摘掉这只香囊,我可是会要你好看的。」 顾君辞皱眉,仿佛之前的谢绥云是个假的,分明这个才是真的,这么凶。 「我知道啦。」顾君辞说。 谢绥云看着他半晌,过后才转身离开茶摊,朝着城内的岱岳别馆走去。 顾君辞垂首看着腰间挂着的香囊,心里到没有之前跟谢绥云相处时那么乱,只不过面露无奈。 「二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忽的,茶棚外传来杨君方惊讶的声音,顾君辞放放下香囊走出茶棚,看着杨君方与萧渊相对站着,而萧渊手中似乎还捏着一只香囊。 见着顾君辞出来,萧渊忙别过脸看着杨君方,把香囊递了过去:「近来入夏蚊虫较多,给你拿个香囊驱蚊用的。」 杨君方看着腰间已经挂着的香囊,有些尴尬的伸手:「二公子也太贴心了,我这都有一个了。」 就在他伸手拿到的瞬间,萧渊却收手将香囊握在了手中,神色阴郁道:「既然有了,我便拿去给别人。」 也不等杨君方回应,萧渊转身便往军营方向走去,顾君辞望着一脸疑惑的杨君方,忙走近道: 「萧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杨君方看着萧渊挺直的背影摇摇头,满脸不解:「不知道啊,我也没惹着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他守在这儿了,他不是来找你的么?」 顾君辞茫然的摇着头,方才他和谢绥云在茶棚里,若是萧渊来找他的肯定会过来,只不过他为什么没过来呢? 顾君辞轻声嘆息,忙道:「既然杨兄来换我了,那我就先回去睡觉了,这一天还真累啊。」 杨君方忙拍了拍他的肩头:「回去歇着吧,明日就是祭天仪式,届时还有的忙。」 顾君辞连连点头,应声后便往军营那边走去,可边走边回想着之前萧渊刚刚在茶棚外送杨君方驱蚊虫的香囊,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杨君方的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好像是萧渊刚刚一直在茶棚外,那他是不是就听到了他和谢绥云的对话了? 顾君辞驻足,当即便觉得犹如晴天霹雳般,震得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萧渊应该是听见那些话了,所以才会在他出来后跟他没有任何交流,就连离开前也是没看他一眼,难道说萧渊误会了什么,故而才不愿见到他么? 顾君辞越想心中越是不安,这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快步回到军营中,朝着萧渊的军帐而去。 顾君辞到的时候,萧渊还未回来,似乎是刚回营的时候便被梁国公叫走了,不过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见着萧渊冷着一副面容走了过来,见到顾君辞时,倒也没有多惊讶,只是冷淡的开口:
第89页 「你怎么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应该日更才对的,这两天确实是有事耽搁了。 以后应该不会了,这次是我的不对,所以为了弥补,本章留评送小红包。 拜託拜託,原谅我这一次吧。 第51章 053 顾君辞看着萧渊的神情,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忙道:「你……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萧渊盯着顾君辞看了半晌, 又垂眸瞧着他腰间坠着的那只香囊, 随即转身摒退了帐前的守卫,带着顾君辞进到了军帐中:「我听没听见,有什么关系呢。」 顾君辞忙道:「我是希望你别误会, 我不是谢丞相党羽的人,谢绥云也只是拿我当朋友。」 萧渊背对他站着,略微颔首后才道:「喜欢你的朋友?」 「我……」顾君辞心头略紧,竟然不知该如何解释, 谢绥云喜欢他, 既然萧渊听见了他也不打算再做隐瞒,只是他担心萧渊会误会。 至于担心萧渊误会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萧渊转头凝视着顾君辞半晌, 随后才敛眸沉静道:「我什么都没误会, 我只是觉得我自己有些事需要想明白而已。」 顾君辞疑惑:「什么?」 萧渊嘆息一声:「你拒绝谢绥云的理由是什么?我觉得他对你,还算不错。」 顾君辞略想了想,垂眸笑道:「他好是好,可我又不是女子, 两个男人在一起多不像话。」 萧渊抬眸望着顾君辞的模样, 脸上阴郁一扫而光,若无其事道:「是哦,男人嘛,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呢, 也实在荒唐。」 顾君辞见着萧渊的神色纾解,这才松了口气,不由道:「其实大千世界什么感情都存在,哪有什么荒唐不荒唐,人又不是物品,还需要做出想要的样子么。」 萧渊直视着顾君辞那明媚的笑意,分明是灿若星辰的容颜,可此刻看在萧渊眼里,竟然多了许多悲戚。 他此刻才明白自己此前为什么对顾君辞那么在意,那么情不自禁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难以自持的情,这种东西是真的荒谬,甚至不可理喻,分明知道对方是男人还会义无返顾,倾心相付。 而这种情却也是最悲哀的,无法得到回应,甚至见不得光。 回来的这一路萧渊想了很多,甚至还有些佩服谢绥云,他心中所念所想皆可以倾吐出口,说给那个人知晓,事后还能坦然自若的与那人谈笑风生。 换做自己恐怕就不行了,他绝对做不到那么坦然…… 见着萧渊神色愈发阴冷沉静,顾君辞也敛起笑意,认真道:「萧兄,你没事吧。」 萧渊转身兀自解着自己的盔甲,故作轻松道:「无事,我要休息了,你要一起么?」 顾君辞忙摆摆手:「我要说的说完了,我先回去了。」 不等萧渊回答,顾君辞便立马离开了他的军帐,疾步朝着自己的军帐而去,只不过相比较此前的满心疑虑,此刻的步调倒是欢快许多。 翌日一早。 皇帝在众臣与禁卫军的簇拥下,坐上龙撵往祭天的祭台而去。 天气干涩的没有一丝风,随行祭天的人皆是肃穆以待,直到到了祭天的祭坛处,众臣跪迎着皇帝下了骄撵后,这才抬首望着修筑起的几天高台。 台阶两侧置有火盆,此刻早已燃起了熊熊烈火,而在祭台之上,铜鼎前的供桌上,摆放着三牲及其他供品,皇帝身着冕旒冠服,神色肃穆,在谢绥云的陪伴下踏上台阶,迈向祭台。 等着皇帝从谢绥云手中接过祭天所用的香后,随行的众臣与士兵皆俯首跪地,静静地听着风吹过火苗的声音。 皇帝点好了香,正揖礼拜了两拜,岂料这祭天用的香竟然会齐齐折断,似得皇帝脸色立马便阴郁了下来。 「陛下。」谢绥云有些惊愕。 而台下的众臣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偷偷摸摸的抬头看向祭台。 顾君辞跪在萧渊的身边,眼下瞧着祭台上的异样,不由凑近道:「这陛下是怎么了?」 萧渊眉头微蹙:「不清楚,好像出了什么事?」 顾君辞心下一惊,这祭天的一切事宜皆是他与萧渊安排的,如果此时出现什么意外,只怕这兰陵萧氏会受到无妄之灾。 顾君辞垂眸,使得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后,这才慢慢的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皇帝不动声色,让谢绥云再拿了香给他,然而同前次一样,不过拜两下,这香依旧是齐齐折断。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不远处东岳大帝庙外的一声巨响,将众人的眼光皆齐齐的聚了过去。 皇帝摆手,谢绥云便立马领了士兵前去查探,不过片刻谢绥云便跑了回来,朝着皇帝行礼道: 「启禀陛下,这东岳大帝庙外突然崩塌,出现一块石碑?」 皇帝眉头轻蹙,侧眸瞧着手中断掉的香,低沉着嗓音问道:「一块石碑而已,如此大惊小怪。」 谢绥云抬眸望了皇帝一眼,旋即低下头认真道:「石碑上还有碑文,似乎指的是陛下此次下江南的事。」 皇帝眉头微蹙,祭天的香断了一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如今东岳大帝庙外又惊现石碑,碑文意指下江南的事,思及此,皇帝的心里十分沉重,忙道: 「将那石碑抬过来。」
第90页 谢绥云得了令,忙再次折回。 而此刻的祭天仪式突然中断,顾君辞心中多少感觉到有些不安。 虽然说以不变应万变,只是眼下这突然出现的变故,难免会让有心之人逮住大做文章,所以顾君辞抬眸望向萧渊,轻声: 「只怕此事没那么简单。」 萧渊沉吟半晌:「祭天的香断了,在陛下心里肯定生了刺,只怕这碑文也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顾君辞:「可有破解之法?」 萧渊摇头:「走一步看一步。」 萧渊话音刚落,便瞧见谢绥云带领着皇帝的近卫抬着石碑便走了过来,一众好奇的臣子皆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这石碑上的内容。 皇帝握着手中的断香迈步下了祭台,瞧着被抬过来的石碑,仔细的瞧着上面的字迹。 那块被风化过的石碑上,几处字迹清晰可见,待得辨别仔细后,这皇帝的脸色突变,勃然大怒道: 「来人!将那庙祝给朕带过来!」 近卫得了吩咐,忙慌慌张张的前往东岳大帝庙,而在祭台下的一众臣子皆十分好奇那石碑上的刻文,就连顾君辞与萧渊都是一脸疑惑,实在想不明白这石碑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会让皇帝如此大动肝火。 甚至此时正一脸怒意的望着萧伯绪。 庙祝被近卫连拖带拽的拖了过来,扔在了皇帝面前,皇帝也无心听他的请安,只是指着石碑怒道: 「这样的石碑,究竟是从何而来!」 跪在皇帝面前的庙祝浑身抖个不停,瞧了一眼石碑后才道:「陛下……小的不知,不知道,只是今日突然出现在大帝庙前的,小的真的不知道,这许是……许是东岳大帝示警也说不定。」 顾君辞凝眸,全神贯注的去捕捉皇帝与庙祝之间的对话,就在听到东岳大帝示警这句话时,忽然联想到此前断了两次的香,不由惊讶的拽了拽萧渊的手臂,两人略微靠近后,他才道: 「我好像明白这次祭天的目的何在了,有人想用东岳大帝示警,对付兰陵萧氏。」 萧渊抬眸望向此刻盛怒的皇帝,垂眸凝思:「莫慌,即便是有人要利用神明示警,也该有破绽才对。」 顾君辞点头应着,随后才继续探听着皇帝与那庙祝之间的对话。 皇帝指着那石碑上的碑文,蓄着杀意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庙祝:「你身为庙祝,那你来告诉朕,这碑文到底是何意?」 庙祝瑟瑟发抖,就连裆下也是湿了一片,他抬头瞧了瞧皇帝手中的断香,又瞧了一眼石碑后,这才轻声道: 「龙舟……龙舟琼花迎,黄淮水逆行。野草盖琼花,从今以萧名。这……这碑文的意思是……是有龙舟前往江南时,会有琼花盛景相迎,但这是逆天之行,会遭变故,此后野草会将琼花掩盖,取而代之,而取代之人的名字,便姓……姓萧……」 庙祝的声音越说越小,可顾君辞却依旧听的真真的。 只待他话音一落,顾君辞便觉得心惊肉跳,喃喃道:「原来……原来这碑文是这个意思。」 萧渊疑惑:「到底是什么?」 顾君辞轻声:「龙舟琼花迎,黄淮水逆行。野草盖琼花,从今以萧名。庙祝的解释是,皇帝乘龙舟南下是逆天而为,会遭变故,而取代皇帝的人,会姓萧……」 顾君辞侧眸望向萧渊,却不想在萧渊的眼里也找到了同样惊愕,甚至还有疑惑。 这碑文的内容似乎太过刻意了,而且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在皇帝祭天断香时出现,如此一来,皇帝势必会将怒火撒在眼下萧姓人的身上。 果然。 「萧爱卿。」皇帝唤了一声,视线也落在了萧伯绪的身上。 萧伯绪身形微颤,忙应声抬头,望着皇帝:「臣在。」 皇帝手中紧握着断香,怒视着他,唇边带起一抹冷笑:「萧卿想知道这碑文上,写了什么么?」 萧伯绪望着皇帝,听着他继续道: 「龙舟琼花迎,黄淮水逆行。野草盖琼花,从今以萧名。东岳大帝示警,说的是朕往江南是逆天而行,而取朕代之的人,是萧姓之人,萧卿,兰陵萧氏之名怕也有数百年了吧,你说,这取而代之的,会不会是你们萧氏中的人呢?」 萧伯绪脸色一白,忙叩首惊唿道:「陛下,请陛下明查,萧氏一族忠君之心天地可鑑,还请陛下切莫听信虚妄之言。」 皇帝抬手将手中断香丢到萧伯绪的面前:「天地可鑑,那你说说,朕祭天时,为何这香会拦腰折断,就连这天都不接受朕的祭拜,这还是虚妄之言么!」 第52章 054 皇帝怒不可遏,无非就是祭天时用的香出了问题, 加上那碑文被庙祝一通解释, 皇帝自然盛怒。 顾君辞心中自然明白原委, 忙起身上前朝着皇帝行礼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皇帝侧眸睨着顾君辞,冷哼一声:「你不会是想为萧伯绪求情吧。」 顾君辞道:「不, 不是,既然是天命示警,那臣又怎敢逆天而行,只是想告诉陛下, 此次祭天事宜, 是由臣与萧家二公子一起安排,若说有什么纰漏,自然应该由我二人承担才是, 还请陛下明察。」 萧渊听到如此, 也连忙上前道:「陛下,祭天时出现的纰漏,臣一力承担,还请陛下息怒, 此碑文的出现, 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第91页 皇帝冷哼一声:「是么,这只是纰漏么?」 萧渊垂眸,旋即迈步走上高台,拿起那搁在铜鼎前的那些香, 仔细查看轻嗅着,遂蹙眉疑惑,连忙拿着香下了高台到皇帝面前道: 「陛下,这些香有问题,而且并不是我与十三太保准备的那些香,甚至还有杂味。」 说着,萧渊拿着香晃了两下,手中的香同样拦腰折断,这让在场众人皆是一声惊唿。 皇帝凝视着萧渊手的断香,略有所思,倒是谢丞相道: 「这陛下的祭天事宜该是盛大举行的,萧二公子与十三太保提前一个月来准备,竟然出现如此纰漏,陛下,应该加以惩处。」 其他礼部的官员也道:「陛下,这兰陵萧氏如此对待陛下的祭天仪式,实在罪责不轻啊。」 顾君辞道:「在惩处之前,那也请陛下下旨找到那个幕后栽赃陷害之人,臣与萧二公子却有监察不利的责任,才让有不臣之心的人有机会毁了陛下的祭天仪式。」 谢丞相道:「顾公子的意思是,这不是兰陵萧氏的责任,是有人要毁陛下的祭天仪式?」 顾君辞侧首睨着谢丞相,神色坚决:「没错,这幕后策划指使之人其心可诛,虽然明面上是想陷害梁国公与萧二公子,可最终目的却是要破坏陛下的祭天仪式,一箭双鵰之计,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真实目的了。」 皇帝被顾君辞与谢丞相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竟然有些动摇了,顾君辞继续道: 「陛下,臣觉得此事一定要彻查清楚,切莫冤枉了忠臣良将,放过心存歹念之人。」 一旁的萧渊也连忙行礼道:「陛下,这石碑上的碑文最后两句,野草盖琼花,从今以萧名,这两句若是臣没记错的话,在《杂草本纪》中记载的艾蒿的来歷,那两句话是:野草本无名,从今以萧艾、艾蒿以名名之,此言出自几千年前的武王所言,以医师之名,冠以治疗伤患的野草之名,而石碑上的后两句,便是改自此处。」 萧渊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员中皆有些不可置信。 谢丞相道:「萧二公子真是巧舌如簧啊,仅凭着几个字便能说这是改自《杂草本纪》,实在笑话,瞧这石碑三的泥土与湿润程度,即便是有人栽赃陷害,也说不过去吧。」 萧渊道:「陛下,臣等是在接到陛下要来泰山祭天的圣旨后,才来岱岳镇安排祭天事宜,若说有人栽赃,只怕是在臣等未到岱岳镇前就已经事先埋好在东岳大帝庙外,只怕今日那一声巨响也是有人故意而为。」 「够了。」皇帝出声制止,眸色依旧不善,视线从萧渊的身上,挪到了顾君辞,又望着眼前所有的官员,随后才继续道: 「萧爱卿啊,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皇帝此言有些不明所以,就连顾君辞也没听明白皇帝此言究竟何意。 却听到萧渊道:「陛下,臣的祖母与已故的太后本是胞妹,容臣说句僭越的话,陛下是臣的表叔,既是亲眷,便是一家人,那臣与臣的父亲,自然是会全心全意效忠陛下才对。」 皇帝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萧渊道:「此前臣未接圣旨出兵范阳,是臣的罪过,亦是父亲的罪过,即便是臣未在兰陵,父亲也该亲自领兵前往范阳平叛,是父亲的一时疏忽,导致范阳不仅没有受压,反而害让其他世家效仿,与朝廷对立,是臣与父亲的过失,臣与父亲甘愿受罚。而今日祭天,原该圆满进行,同样也因为臣的疏忽,导致幕后之人设下圈套,阻挠陛下祭天,甚至还出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臣理当受罚。只是还请陛下念在父亲年事已高,家兄又不曾参与这些事的份上,还请陛下只罚萧渊一人,生死交由陛下定夺。」 顾君辞有些惊讶的望向萧渊,连忙朝着皇帝继续道: 「陛下,这两件事臣亦有责任,若陛下要罚,还请陛下连同臣一道惩罚吧。」 皇帝凝眸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将其他为他们二人求情的声音都抛在脑后,不管不顾,只是直勾勾的凝视着眼前的两个人: 「阿渊,你口口声声说是有人栽赃陷害,可有什么证据么?」 「有。」萧渊说,他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力的噼向那块石碑,噼掉了石碑的一角。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就连皇帝也十分不解,唯有顾君辞气定神闲,似乎明白了萧渊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萧渊指着缺口道:「陛下请看,若这石碑上的刻文真是东岳大帝示警,那么这刻文就该是天然形成,而非人力所为,再则陛下请看缺口,若是石碑长年累月埋于地下,不管是雨天,还是泥土中的水分,都会浸入石碑中,长此以往,那这石碑如何只有表面有水渍呢,甚至,这石碑连一片青苔都没有,若是臣猜的没错,出现石碑的地方,必然会有硝烟的味道。」 皇帝与众人仔细的看着石碑的缺口,果然只有接触泥土的部分有些湿意,而碑文刀刻斧凿的痕迹也十分明显。 皇帝问道:「那你说,这石碑究竟是何人所埋?」 萧渊颔首浅笑,刚要开口,就听见顾君辞一声住手后,便瞧见他伸手捏住了那庙祝的下颌,卸了他的下颌,一颗黢黑的药丸便从他的嘴里掉了出来。 顾君辞拍拍手道:「怎么,还想来个死无对证,你也不怕你这一死,会牵连整个东岳大帝庙里的人啊,说吧,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为何要毁坏陛下的祭天仪式。」
第92页 那庙祝痛苦的闷哼着,直到得了皇帝的授意后,顾君辞这才将他拽起来,合上他的下颌,让他能有说话的机会。 岂料那庙祝却在合上下颌后便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哭喊着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小的并不想毁坏陛下的祭天仪式,是有人前来埋石碑的时候,特地告诉过小的石碑上的内容,告诉小的该如何解,这一切跟小的没有关系。」 皇帝神色不悦,略后退了一步:「到底是何人来埋石碑的。」 庙祝想了想:「来的人小的不认识,只是听那人说他们是京……」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着他身形一僵便倒了下去,登时从他的脑袋地上便蔓延出大片的血迹来。 围观的一众官员都吓坏了,不由后退几步,唯有萧渊与顾君辞在谢绥云护着皇帝离开几步后,蹲在了庙祝的身边。 顾君辞道:「被石子击中脑袋而死。」 萧渊忙起身:「来人,抓刺客!」 说罢,萧渊便立即与顾君辞一道带领着兰陵萧氏的兵马,朝着那庙祝倒下的反方向追了过去。 而祭天仪式自然只能被迫中断,皇帝与一众大臣,也由谢绥云领兵护送回到岱岳镇中。 泰山的山势陡峭,而祭台所设的位置更是隐秘。 顾君辞与萧渊带着兵马兵分三路去找那刺客出招的方向,却始终找不出蛛丝马迹。 此时的祭台下已经是空无一人了,唯有祭台的祭礼与篝火,还燃烧的十分旺盛。 顾君辞提剑站在那滩血迹前,眉头深锁,似乎有什么事想不明白一般。 萧渊与霍司徒走到他的身边,也望着那滩血迹,萧渊问:「你在想什么?」 「京什么?」顾君辞疑惑的开口。 「嗯?」 顾君辞望着萧渊,又看了一眼霍司徒:「那个庙祝在说埋石碑的人是谁时,就被石子击中脑袋而死,他要说的是京什么?京城?还是……」 「京兆谢氏。」霍司徒说。 萧渊与顾君辞皆朝他望去,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却又是一脸疑惑。 「那也不对啊,这附近没有埋伏的人啊,那又是怎么杀人的。」顾君辞十分疑惑。 反倒是萧渊神色十分淡然,他望着顾君辞道:「当时他就在陛下身边,旁人或许没有那个能力,他谢绥云到底是能降服异兽的第一勇士,若是他要杀人,那么近的距离只怕也是小菜一碟,还不被人发现。」 顾君辞神情惊讶,他不是没有想过会是谢绥云所为,只是他不相信谢绥云会当着皇帝的面杀人。 不过…… 他终究是京兆谢氏的继承人,比起兰陵萧氏,他是谢氏子弟,自然会更帮助自己的父亲。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霍司徒问。 「回去吧。」萧渊嘆息一声,侧首看着顾君辞,「你在想什么?」 顾君辞垂眸苦笑:「这人一旦有了立场,便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什么,况且他们是杀人灭口,不是刺杀皇帝,想必陛下也不会处置吧。」 萧渊:「无论如何,我们先回岱岳镇,毕竟我此前向陛下请过罪,眼下也是数罪併罚。」 顾君辞瞧着他的模样,不由轻哼:「我倒是你觉得你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数,十分有用,或许,陛下不会责罚于你。」 第53章 055 萧渊侧首望着顾君辞,旋即颔首调整自己的心绪后, 便带着一对人马回去了岱岳镇。 对于毁掉这场祭天仪式, 皇帝自然是盛怒不已, 可然而最后因为庙祝被杀在自己眼前,故而也猜到了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已经猜到了是谁所为。 故而, 在当夜便召见了谢丞相,两人畅谈许久后,谢丞相才从皇帝的房中出来。 而此后,关于萧渊与顾君辞督办祭天仪式不力的惩罚, 也不过是口头的责骂, 过后便不了了之了。 凌晨十分的岱岳镇,是夜晚中最黑暗的时间,顾君辞在城楼处巡视了一圈后便下了城楼, 却不想在城楼下的茶棚里遇见了谢绥云。 他周围没有人, 一个人兀自斟着茶水,自斟自饮,见到顾君辞来,才朝他招招手, 示意他过去。 「你猜到了吧。」谢绥云说。 顾君辞在他身边坐下, 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斟了杯热茶:「没水了,我去加点水。」 谢绥云将起身的顾君辞拽住:「你就不想问我么?」 顾君辞:「你有你的理由,毕竟他是你父亲, 他所安排的一切,你没有理由不帮他。 谢绥云握着顾君辞的手腕,垂首半晌后才道:「其实,是我。」 顾君辞愣了愣,他原以为会是谢丞相,却不想从谢绥云嘴里听到的,竟然是他所为。 谢绥云身体略往前倾了倾,靠在顾君辞手臂手,低声道: 「我二叔,是最疼我的人,比起我父亲,二叔若是在的话,他一定会让我跟你在一起,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会找来给我。」 顾君辞心弦微动,似乎明白谢绥云口中的二叔指的是谁。 当初谋划一切陷害先太子的谢子音,京兆谢氏的二老爷。 「可我二叔死了,」谢绥云道,「因为萧伯绪,我二叔死无全尸,这一切分明不是我二叔的错,分明是……可那萧伯绪,却是碍于那个人的身份,将所有罪责怪到我二叔的头上,让我二叔平白的背负了那滔天的罪名。」
第93页 顾君辞:「是,先太子一案?」 谢绥云抬眸望着眸光沉静的顾君辞,有些惊愕:「他们将这个都告诉你了?」 「不是,」顾君辞说,「是青玄告诉我的。」 谢绥云深唿吸起身,松开了顾君辞的手腕,背对着他道:「这整件事都是我做了,你也可以告诉萧渊,我不会怪你。」 顾君辞道:「我不觉得你是会做出这样事的人,谢绥云,你向来不削于阴谋诡计。」 谢绥云自嘲一笑:「只要能为我二叔报仇,阴谋诡计我如何不能用,顾君辞,我真的怕,真的怕有一天与你刀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顾君辞:「谢绥云,你分明很多事都知道,都明白,为什么不能选择一条正确的路来走呢?」 谢绥云长嘆:「什么正确的路,谁是正确的路,我所选择的就是正确的,顾君辞,好自为之吧。」 谢绥云莫名其妙的留下这句话以后,转身便离开了茶棚,朝着岱岳行馆走去。 顾君辞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有些怅然,总觉得今夜的谢绥云有所不同,似乎是决心做一件什么事了般,有些让顾君辞看不懂了。 第一次的祭天仪式被破坏之后,又再次择了吉日再次举行祭天仪式。 而此次祭天因为没有人破坏而如期举行,场面恢宏盛达,如期完成。 祭天完成以后,皇帝又在丞相及礼部官员和萧伯绪的陪同下一道登泰山,不过因为山势的缘故,这走到半道便又折返了回来。 而后又在岱岳镇待了几日,又赚到去往琅琊,去见了王氏的当家主母,与老太太后,又为王弗年及萧舜华下旨订下了婚期后,这才领着一行人折返洛阳,准备着乘龙舟南下的日子了。 回到兰陵后,因着皇帝宽恕了顾君辞此前带走卢青玄的罪名,撤销了他的追捕令后,顾君辞便算是在兰陵落脚了,又另僻了一处院子,就这卢青玄姐姐的院落隔壁。 如此,顾君辞也算是有自己的房子可以住了,十分安心。 六月中旬的天气愈发闷热了,午后又颳起了狂风,顷刻间便是暴雨倾盆,空气中夹杂的泥腥味十足。 闲赋在家的顾君辞摆了张摇椅在凉亭中,听着雨声,十分惬意。 「公子,若是想睡,不妨去屋里睡吧。」 阿春给顾君辞端来了糕点后,瞧着顾君辞闭着眼睛晃着摇椅,不免有些担心。 顾君辞笑着睁眼:「我只是觉得今日天气好,小憩一下,不妨事的阿春,对了,明日初几来着。」 阿春看着顾君辞询问的模样,不由笑出声:「哪有初几,明日都十四了。」 「六月十四?」顾君辞惊讶坐直了身子。 阿春有些受到了惊吓,忙点点头应着:「是啊。」 顾君辞脑子里一团乱,起身进屋到他的小箱子里翻找着,终于在铜镜的小匣子最底下找到了萧渊去年送他的白玉发冠,不由会心一笑。 阿春见他握着发冠,疑惑道:「公子你不是从来都不用这支发冠的嘛,怎么今日却要找它出来。」 顾君辞爱抚着发冠:「这是萧二公子送的,明日给我簪这支发冠,还有,等会儿你拿着钱去城里的酒楼安排一下,明日中午送些上好的酒菜过来,我要请二公子吃饭。」 阿春:「明日公子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顾君辞颔首一笑:「嗯,去年萧二公子送了我发冠,又送了酒,全羊宴,还有泥塑娃娃,我都没有正儿八经的道谢,所以明日我会宴请他来,你可得安排好。」 阿春这才用力点头道:「小的知道了。」 顾君辞吩咐完,这外头的风雨便也停了,便安排着阿春出门,而他自己则是往梁国公府而去。 今日的梁国公府上,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顾君辞被小厮领着往后院走去,不由问道: 「二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啊,若是有,我明日再来。」 小厮道:「顾公子不必拘礼,二公子吩咐,若是顾公子来不必等,直接领过去就行,他忙完手上的事,自然就会过去的。」 「哦。」顾君辞应了一声。 刚穿过院门,就瞧见萧瑜一阵风似得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君辞哥哥,顺便打发走了小厮后,这才缠上顾君辞的手臂: 「君辞哥哥你好久不来看我了,母亲在为姐姐准备嫁衣,安排假装,二哥也没时间陪我了,你又从家里搬了出去,我都好无聊,没人陪我练武。」 萧瑜噘嘴撒着娇,听得顾君辞面露宠溺: 「我这不是来了么?你二哥呢,他在忙什么,今日不是休沐么?」 萧瑜忙正经道:「哦,是父亲那里接到了奏报,二哥与郝叔叔他们都过去了,若是你不来,说不定二哥一会儿还要去找你呢。」 「发生了什么事?」顾君辞问。 萧瑜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我从不问这些事。」 顾君辞点头应着,边听萧瑜的唠叨,边着萧渊的院子走去。 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院落,除了夏日所有呈现出的新绿,与池塘中盛开的荷花外,便与此前再无不同了。 而萧瑜也因为顾君辞到来,非要拉着他一同练武,直到萧渊神色阴郁的踏进院落,他们这才收了手,朝着萧渊走了过去。 见到顾君辞后,萧渊阴郁的脸色这才有了好转,面露笑意:「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想着等会儿去找你。」
第94页 「请你喝酒。」顾君辞叉腰说道,「明日十四,去年不曾请你喝酒,今年弥补。」 萧渊颔首一笑,倒是身边的萧瑜道:「我也去我也去,十四是君辞哥哥的生辰,我知道,我早就备下礼物了。」 顾君辞有些惊讶:「你当然也要来,至于礼物,没关系的。」 萧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阿瑜乖,我有事要跟君辞哥哥商量,你先一个人去玩儿。」 萧瑜左右瞧了瞧,这才点头,依依不捨的离开。 「出了什么事?」顾君辞见着萧瑜走了,这才问询道。 萧渊嘆息一声,走向木桥,朝着池塘边的听风小筑走了去:「是这前线来的奏报,陛下的龙舟到金陵了,这这一路上所用民夫不计其数,大都没能返乡。」 「怎么会这样。」顾君辞有些惊讶。 「眼下民怨四起,除了原先起兵的那些世家外,又有不少地方起了战火,就连这最初的反王之间,也开始互相吞併对方的势力了。」萧渊神色凝重,就连顾君辞也瞧出了他眼神中的担忧。 听风小筑修建在池塘边上,靠近了萧渊的卧房,一楼摆着各种书架,二楼除了书架外,还有一处露台,摆着茶具。 眼下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感受着吹来的徐徐凉风,心情也格外沉重。 顾君辞问:「那国公大人有什么打算?」 萧渊沉思半晌后,这才抬头望着顾君辞半晌后才道:「我父亲……我父亲是陛下的表兄,祖母与太后也是一母同胞,这个时候,父亲原不想这么做,可这天下局势似乎也容不得我们中立了。」 第54章 056 仅仅是寥寥几句,顾君辞便明白了萧渊话里的意思。 天下局势使得兰陵萧氏无法再保持中立, 然而就因为萧老太太的缘故, 故而梁国公才不能痛痛快快的起兵。 如此一来, 顾君辞便明白萧渊眼中的愁绪了,听着小筑外的风声,兀自端起了茶杯饮了茶道: 「因为萧老夫人的缘故, 所以你们不能师出无名,但是又要做起兵之事,国公大人与你,担忧的是这个?」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的眼眸, 只觉得心口跳动的有些快, 连忙伸手握住茶杯用以掩饰心绪:「嗯。」 他毫不避讳的向顾君辞坦诚了此前讨论的事,甚至还想听听顾君辞的意见。 顾君辞搁下茶杯沉吟片刻,随后才狡黠一笑, 轻松道: 「这还不容易么?不立起兵之名, 但行起兵之事,目前天下的局势已经乱了,各世家反王皆开始扩张自己的势力,或被吞併, 或吞併别人, 兰陵萧氏为求自保,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也是理所应当的。」 萧渊眉头轻蹙,垂眸若有所思:「不立起兵之名, 但行起兵之事,倒是可行之策。」 顾君辞点头:「我在兰陵这半年多,听闻阜陵太守是丞相的得意门生,当初陛下登位后,是他举荐到阜陵做太守的,这些年这位太守所做之事令人髮指,除了苛捐杂税较以外,还有其他私立的名目,各种徵收税款,百姓苦不堪言。」 萧渊明白顾君辞所指,不由道:「可巧了,这阜陵距离兰陵不过两日的路程,行军也不过三四日,若是阜陵也归兰陵管辖的话,岂不是这左右都有了依傍?」 顾君辞点头,见着萧渊此刻的神色轻松下来,似乎也松了口气。 再次斟了茶水喝的时候,却发现萧渊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免上下看了看:「看我做什么?我衣服穿得很整齐啊。」 萧渊凝视着他束髮的玉冠道:「我找这支玉冠时,就想着你簪会很好看,果不其然。」 顾君辞被夸的有些不太好意思:「对了,说起来,那你明日来不来,也没有旁的人,就你与阿瑜,还有霍兄与杨兄,加上青玄的姐姐姐夫,你都认识。」 萧渊点头应着:「来,如何能不来呢,我还……备了一份大礼呢。」 顾君辞有些好奇:「大礼,什么大礼,我能提前知道么?」 萧渊摇头:「暂且不告诉你,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顾君辞心中揣着好奇,许久后才道:「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大礼了,眼下我客请到了,我也该回了,回去安排安排。」 「我送你。」萧渊说。 「好。」顾君辞点头应着,随后便起身跟着萧渊一道下了听风小筑,离开了梁国公府。 比起去年的夏天,今年的夏季似乎五月份热过依旧,现在已经不太热了,尤其是六月十四这一日,刮着风,十分凉爽。 顾君辞的小院中一早便迎来了作为邻居的郑煜之与他的夫人,还有杨君方与霍司徒。 许是听闻中午有筵席,故而带了好几坛酒来,还用的酒坊的车拉过来的。 顾君辞瞧着小厮卸货的模样,还不由笑出了声。 而桌上摆着的,则是阿春提前到城里的酒楼里安排的菜餚,此刻刚刚送来,还冒着热气。 「这萧二公子怎么还没来啊。」杨君方往院外瞧了一眼,有些疑惑的说道。 「萧二公子是世家公子,出门前自然要打扮一番,你赶紧进来,看看,这酒好像不对,不是上次咱们喝的那个。」霍司徒拽着杨君方进了屋,将他按在酒罈前让他嗅着酒味儿。 杨君方嗅了嗅,皱眉道:「我记得是这个味道啊,不会是酒坊的人装错了吧。」
第95页 霍司徒:「敢骗我们,走走走,赶紧找他们去。」 说着话这两人便要往外走,却被顾君辞一把拦住: 「诶诶诶,算了这酒味道也不错,就喝这个好了。」 「怎么,送错酒了?」 萧渊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一身枣红色衣裳,衬得他十分硬挺俊朗,就连他身边的萧瑜,都十分的活泼可爱。 萧渊的怀里抱着一坛酒,踏过庭院后便交到顾君辞手中:「这是你喜欢的藏雪,我去淘了一坛来,你留着喝吧。」 顾君辞看着手中的酒:「这是……这是拿我当酒罐子了,瞧瞧我这屋里,今日送来了这么多酒。」 「无妨,今日还要喝呢。」萧渊扬唇一笑。 见着客人都到齐了,这顾君辞才招唿着众人落座,开了那坛藏雪后,亲自为他们斟上酒,举杯同饮。 顾君辞许久没有像今日这样快乐了,与一众好友豪饮,丝毫没有醉意,甚至都没问萧渊为他准备的大礼到底是什么。 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顾君辞更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在睡梦中忽然有人在推着他,将他从梦中拉回来。 模煳的视线逐渐清晰,萧渊正坐在顾君辞的床头,晃着他的肩头,见着顾君辞转醒,这才道: 「天都黑了,快起来。」 顾君辞一脸茫然,眼下见着萧渊的脸却是十分心动,尤其是方才在梦里,他好像回到了上元节的那晚,他勾过了萧渊的脖颈,与他亲吻时的模样。 如此想着,顾君辞突然清醒过来,有些惊讶的从床上爬起来:「我……我怎么睡着了。」 萧渊道:「你是喝醉了酒,我抱你来睡的,郑夫人与阿春也将家里收拾干净了,快起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顾君辞有些疑惑:「什么东西啊,非得晚上看。」 萧渊颔首想了想:「我不是说了么,为你备了一份大礼,快走。」 顾君辞瞧着他神秘兮兮的模样,倒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起身换了身衣裳后,便跟着萧渊一道出了门。 月上柳梢头,街上却还有不少的行人。 顾君辞揉着醉酒的脑子,跟在萧渊的身后也不知是走了多久,不由道: 「阿瑜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还要走多久啊。」 萧渊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带着他七拐八拐,径直到了兰陵城中穿城而过的河流边上。 远远地,顾君辞便能瞧见萧瑜那欢快的身影,这会儿正在河边的亭子里沖他们挥手。 「你们好慢啊,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这艘画舫就该回去了。」萧瑜噘嘴说道。 顾君辞瞧着河中央停着的那艘画舫,不由好奇问道:「怎么回事,那艘画舫怎么在河中央啊。」 萧渊道:「开始吧。」 「好叻。」萧瑜应了一声,连忙朝着画舫那边挥了挥小厮递过来的火把。 顾君辞认得,那个算是在黑暗中传递消息的暗语。 果然,得到讯息的画舫那边也同样用火把进行回应,就在顾君辞还在思考暗语是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异响,顺便便见着一点火花升上了天空,炸开了五彩斑斓的花朵。 这样的景象甚至惹得不少人停留驻足。 而留在亭中顾君辞却是直勾勾的看着从画舫那处升起的烟花,心头热热的。 「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大礼?」顾君辞侧首看着身边神色沉静的萧渊,笑着问。 萧渊对上他的双眸,负手站直了身躯道:「喜欢么?」 顾君辞:「嗯,比午间的酒更让我喜欢,好像,还从来没有人为我而燃放烟花呢,有些不知所措。」 萧渊柔声道:「十八岁生辰时,我不在你身边,今日是你十九岁生辰,我当然要好好给你过,等来年你及冠之日,我还给你过。」 顾君辞凝视着他:「你分明比我小一岁,怎么这话说的像我长辈。」 萧渊故作轻松:「怎么,不行么?」 顾君辞瘪瘪嘴:「自然是不行的,做我长辈,你怎么想出来的。」 萧渊静静地凝视着他,轻声:「谁说是长辈对你的关怀了。」 分明就是想将最好的都给你,即便是不是长辈也想啊。萧渊将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腹诽道,可脸上却是什么什么都瞧不出来。 沉静的毫无波澜,似乎解读不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顾君辞看着在半空中炸裂的烟花,怎么看怎么觉得欢喜,甚至从内心对萧渊报以感谢之情。 看完了烟花,顾君辞这才与萧渊和萧瑜一同往回走。 晚风拂面,倒是驱散了顾君辞醉意,此刻清醒无比。 街道上也没什么人了,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 走了许久后,顾君辞才问道:「昨天说的事,国公大人有什么打算?」 萧渊道:「父亲说此事可行,不过得稍微缓一缓,郝叔叔说,此事应该再谋划的完善一些。」 顾君辞点头应着:「的确应该如此,不然落人口实,到时候便会立身不正,又何来整治天下乱局呢。」 萧渊望着顾君辞问:「你会站在我们这边么?」 顾君辞驻足回望着他:「怎么这么问?」 萧渊敛眸道:「你跟我说过你来兰陵的目的,眼下我们要举事,你不会为难么?」 顾君辞想了想,随后笑道:「为难什么,你不是说过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求所为之事问心无愧,况且这天下之事有前有后,有大有小,有所得必有所失,如果事事计较,那还能成什么事啊。」
第96页 顾君辞神色坦然,萧渊略微颔首浅笑,瞧着前头的巷子道: 「你到了,去吧。」 顾君辞望了望巷子里昏黄清冷的烛火,旋即回首望着他们道: 「我说的话都作数,需要我帮忙就直说,我都会帮你。」 萧渊点头。 顾君辞这才朝着巷子里走去,挥手道:「我回去睡了,你们路上小心些。」 第55章 057 顾君辞没有去理会巷口站着的萧渊与萧瑜,只是独自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十九岁的生辰, 他过的很开心, 只是越是这个时候, 他就越发的想念璇玑国,想念自己的双亲,想念那些保护他而被杀的兄弟。 他的背影落寞, 孤独。 远远地,萧渊只觉得心脏被人捏了一把般,疼的钻心,侧首对萧瑜道:「今夜不回了吧。」 萧瑜忙惊讶的看着他, 随后便点头应下, 朝着顾君辞便跑了过去: 「君辞哥哥,君辞哥哥,我二哥说了, 子时还未过, 今日还是你的生辰。」 顾君辞惊讶的回头看着那位朝着自己走来的萧渊,他眸中温柔一如春雨滋润着顾君辞的那孤寂的心,一点一点暖着顾君辞,直到他不由颔首一笑。 萧渊走到他的面前:「笑什么, 中午没喝好, 还想再喝些。」 顾君辞点点头,与他们兄弟俩一同回去自己的院子,开了两坛酒再次畅饮开来,唯有萧瑜, 本来身体就不好,眼下年岁又不大,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不过刚刚偷喝一口,就被萧渊抓住了,忙唤来阿春将他带了出去,只留他跟顾君辞两个人喝酒。 夜半时分,喝的开心的顾君辞终于再次醉了,这会儿正趴在桌上,脸颊通红,说着醉话。 萧渊微醺,瞧着已经醉倒的顾君辞,也只是起身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可当他看到顾君辞醉态朦胧的模样,唇角不由上扬,指尖也描绘上了顾君辞的眉眼,喃喃道: 「无论过多久,我都无法忘记初见你时的模样,顾君辞,顾君辞,你会的记得我吗?你初上战场时突然在军营遇到的那个娃娃,你还记得他么?」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的模样,眸光复杂,几分欢喜,几分愁。 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过那件事,梦入璇玑国,出现在了顾君辞所在的军营之中,时年十二岁。 顾君辞在高台上说着鼓舞士气的话,而萧渊则是贸然出现在了校场。 那时的顾君辞刚过十六岁的生日,北境战乱,他第一次披甲上阵,领兵的则是他的舅舅,因为那时军营中也有许多十五六岁的孩子,所以顾君辞才想鼓舞士气。 却不想在转头的瞬间便瞧见了贸然闯入军营的孩子,顾君辞虽然严厉斥责他不该乱闯军营,可还是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出了军营。 「赶紧回家去吧。」顾君辞说。 萧渊直勾勾的望着他:「我还能再见你么?」 顾君辞笑着:「嗯,能。」 萧渊这才点头,怀揣着一份期待转身,三步两回头的离开军营,只是他没想过的那会是一场梦。 只是梦里顾君辞的模样实在令他难忘,世家公子在十二岁这个年纪,弓马骑射,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故而要画下顾君辞当时的画像自然也不是难事。 可萧渊没想过的是顾君辞有一天会真的站在他的面前,与他说笑,与他做了好友。 越是亲近,他便越不能告诉顾君辞这些事,而这些事背后所隐藏的真相,未必是顾君辞能够接受的。 萧渊握住顾君辞的手,分外珍惜:「能见到你,真好。」 顾君辞轻哼着,惊的萧渊连忙松开了手,然后为顾君辞盖上了薄被,最后躺在他的身边,沉沉的的睡了过去。 而从那以后,萧伯绪便与萧渊确定了要收阜陵入自己版图的计划,为了后续能够名正言顺也开始安排起来。 转眼间便到了八月,初秋时节天气也是时冷时热,反覆异常。 在军营中的萧渊一如往常处理着军务,而顾君辞则是继续为他训练着兵卒,不过与霍司徒所带的士兵外出对练刚刚回来后,这府内便来了人,此刻就等着萧渊的帐外。 「顾兄,这是出什么事了吧,府内来的人好像神情很严肃啊。」霍司徒调侃着。 顾君辞眉头微蹙,盘算着这两个月来所谋划的事,只怕是有所结果了,所以顾君辞也不惊讶,只是道:「或许是有什么事吧,这萧二公子能力非凡,这国公大人有什么事肯定第一个就会想到他。」 霍司徒也贊同的点点头,不过刚要往校场那边走去,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们两人驻足回首,瞧着萧渊此刻正下着台阶,而国公府内来的小厮这会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顾公子,二公子说府中有事,想请您跟着一同去听听,顺道出出建议。」 顾君辞望着萧渊指了指自己,萧渊也是颔首点头,算是做了回应,顾君辞连忙将手里的旗帜交到了霍司徒的手上,笑着道: 「麻烦你了。」 霍司徒笑着道:「不愧是十三太保啊,我先回去了,等你回来啊。」 「得嘞。」顾君辞应着,朝着萧渊也走了过去,望着他轻松的神色,「事成了?」 萧渊点头:「阜陵眼下的局势不容乐观,已经超出了我们预想,已经有人为此丧命了。」
第97页 顾君辞有些惊讶:「普通百姓?」 萧渊摇头:「衙门里的,说是被冤枉挪用衙门里的钱,被人告发了,阜陵太守审也没审就将人下了大狱,然后这人递了封血书出去后,便在牢中自缢身亡,他家里人觉得冤枉,便想告御状,岂料被人抓住了,送到了太守的面前。」 顾君辞有些心惊:「这么严重,那国公大人打算怎么做?」 萧渊凝思了半晌:「眼下道兰陵来的,是那人的孩子,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带着血书来告状,父亲差人来军营找我,不过也是想商量一下,如何利用此次出兵。」 顾君辞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也随着萧渊骑马回了城内。 事情如萧渊预料是一样的,萧伯绪也是打算利用此次出兵阜陵,刚好借着此次事件的原由,只不过这领兵的人选却是一直定不下来。 原本这件事若是出征,就该萧渊领兵去的,可这萧大公子萧衍却也想带兵前去,所用的理由则是他是萧氏长子,理应由他出面解决才是。 萧伯绪自然也有所动摇,可一想到领兵这件事上萧衍不及萧渊,却也想藉此机会让萧衍歷练,故而最后决定萧渊与萧衍一道去,兄弟俩商量着来。 从书房里出来时,萧渊神色有些凝重,倒是萧衍一脸春风得意,就连他身边的萧珏也是面带笑意,见着萧渊道: 「此次出兵阜陵,小弟在此恭祝大哥与二哥旗开得胜了。」 萧衍道:「借阿珏吉言,此次出兵一定旗开得胜,也会让父亲知道这领兵的事,我不是做不来。」 萧渊神色凝重的朝着他揖礼后,带着顾君辞转身径直离开了。 只不过萧渊神色不好,顾君辞也不开口,直到出了府门上马,顾君辞才道: 「萧二公子,别臭着一张脸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萧渊侧首看着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顾君辞扬唇一笑,得意道:「我是全仙的徒弟,半仙,只能猜到一半。」 萧渊望着他神神叨叨的模样,不由颔首露了笑意:「好了,回军营了。」 顾君辞应声挥鞭,这才与萧渊一同朝军营而去,直到出了城,顾君辞才道: 「其实你也不必担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这带出去的兵到底会听谁的军令,还犹未可知呢。」 萧渊:「我倒是不怕他想指挥,我是怕他会为了跟我赌气,故意拿此次出征的事跟我唱反调。」 「不至于吧。」顾君辞说。 萧渊嘆息一声:「不管了,你说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事我眼下不必担心。」 顾君辞贊同般的点点头,这才与萧渊一道往军营而去。 八月初五,秋风萧瑟。 萧渊与萧衍领着兰陵的兵马往阜陵前进,不过三日半的路程,便到了阜陵境内,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萧渊下令五里外扎营,待得天黑再攻进阜陵城。 然而就这扎营还是进城的这件事上,萧衍却道: 「阿渊,父亲要的是我们商量着来,你可别太过分,什么事都一手操办。」 萧渊对上他的眼眸:「那大哥的意思呢?现在攻城?」 萧衍嘲讽一笑:「士兵赶了三天的路,总得休息一下吧。」 萧渊:「所以我下令让他们扎营,待得天黑再行攻城,大哥有什么问题么?」 「你……」萧衍一时竟然想不出半句反驳之词,只是直勾勾的望着他,随后才放弃道,「好,听你的,就地扎营,等天黑再行事。」 萧渊再次朝他揖礼后,便让传令兵传令下去就地扎营。 反倒是萧衍神色十分不悦,朝着他自己要住的军帐走去。 顾君辞驾马到萧渊的身边,望着萧衍的背影道:「这萧大公子脾气还挺大的。」 萧渊道:「带兵之事,大哥与我不一样,他未经过实战。」 顾君辞仔细想着当初函阳关时,的确,相比较萧渊,萧衍更多的是听萧伯绪的话,毫无主见。 再往前说的话,即便是当初植树岗初见,也是萧渊独自应对那些刺客,而萧衍却是护着萧伯绪躲在一边的。 就用兵之法来说,顾君辞觉得这位萧大公子的确不如萧渊,年岁小,却是杀伐果敢的一位。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更不了二更了,感冒了有点头疼。 明天我的暖风机就到了,所以明天会补今天的二更,和明天的双更。 【本章留评送个小红包表示歉意】 第56章 058 是夜,苍穹浩瀚。 营寨内漆黑一片, 窸窸窣窣的人影相继从各个营帐内出来, 朝着寨门便小跑了过去。 而此刻的萧渊与顾君辞还有霍司徒他们身着介衣, 此刻就守在寨门前,等着那些出来的士兵们在他们面前列队站好。 萧渊在心里默点了一下人数,随后道:「今夜要做的事, 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吧。」 士兵们此刻黑布蒙面,腕上绑着腕弩,腰间配着攀城墙所用的钩索,还有弯刀箭囊, 以及数把飞刀, 听着萧渊的吩咐,自然也是整齐划一的抱拳一座回应。 兰陵萧氏的兵马虽然是萧渊的手中管理,若是萧伯绪想要将这部分兵马交到萧衍的手中, 萧渊也不能明着去争。 故而在霍司徒与杨君方进入军中后, 萧渊就开始在按中国培植自己的势力,在顾君辞到来了,便开始为他秘密挑选出军中素质最好的一百多名兵丁,加以特殊作战的训练, 并且为这百人小队取名:玄策军。
第98页 而这支玄策军的士兵分布在各个营队, 只有萧渊有战令发布时,才会齐聚。 趁着晚饭的时候,顾君辞便联络上了玄策军的士兵,让他们三更时在营寨前集合。 萧渊道:「阜陵城志在必得, 所以今夜我们必须拿下。」 士兵们统一抱拳应着。 随后,才在萧渊的指挥下,这百十来号人统一出了军营,直奔着前头的阜陵城而去。 有力的钩索钩住了阜陵城的城头,身着玄衣的士兵们身手矫健的朝着城头便攀爬了上去,等着守城士兵有反应时,他们已经被第一波登上城楼的士兵所打晕了。 顾君辞指挥着一部分的人去控制整个城楼上的士兵,而自己则是下了城楼,带着人打开了城门,迎接着萧渊及其他兵卒进入阜陵城内。 当他们进入太守府内时,那阜陵太守正抱着他的美娇娘唿唿大睡,被顾君辞从床上拖起来带到院中的时候,他的身上还只穿了一条裤衩。 依旧带着黑色的面罩的一众士兵面前,萧渊长身挺立,直勾勾的望着那个在地上跪地求饶的阜陵太守,眸光阴冷。 「饶命啊,英雄饶命啊。」太守被吓的尿了裤子,这个时候正磕头求饶。 直到士兵去搬来凳子让萧渊坐下后,他这才抬起头看着领头的人,不由神色一僵: 「萧渊!好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深夜闯我太守府。」说着话,这太守便要起身,却不想刚抬头,肩上就搭上了一把利剑。 顾君辞的无奈的摇头:「你就是那个禽兽见了都绕道走的阜陵太守啊。」 太守刚要发作,可瞧见肩头的剑一时也就软了声,不由道:「萧渊,你兰陵与我们阜陵素无往来,为何你今日要强闯我阜陵,信不信我一纸奏摺告到陛下面前,要你好看。」 萧渊眸色淡定,直视着他:「哦,那你写吧,我敢保证,你即便是写了,也送不出这阜陵城。」 「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接到了百姓的求助,前来收拾你这贪赃枉法,坑害百姓的祸首了。」萧渊说的轻描淡写,却听得太守心头一紧,不由道。 「丞相就知道你们兰陵萧氏野心勃勃,果然,这陛下刚离开洛阳不久,你们也想要兴兵造反不成!别忘了,阜陵还是陛下的疆土!」 太守挣扎着想要起来,奈何顾君辞的剑刚刚往他脖子里横,他就立马跪了下来。 顾君辞嘲讽一笑:「我当是什么忠臣呢,不过也是软脚虾。」 太守冷哼:「萧渊,你最好是放了我,不然在陛下面前,我可是要狠狠地参你们一本。」 萧渊敛眸道:「罢了,反正是要参我们的了,若是不给你这个机会,岂不是会说我不尊长者,来人,取纸笔来,让阜陵太守写奏摺送往金陵陛下手中。」 士兵应声后便进到了屋内,这阜陵太守自然也就明白了今夜的劫难怕是躲不过去了。 连忙磕头求饶道:「萧渊,萧二公子,求你念在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的份上,你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次,我绝不会写奏摺给陛下告诉你们起兵一事,我保证。」 萧渊冷笑,示意拿来纸笔的人将东西放在了太守的面前,道:「不是要写么?写吧。」 阜陵太守望着萧渊那副模样,竟然有些怕了:「萧二公子……」 「太守大人是不准备写我兰陵萧氏出兵阜陵的事了么?」萧渊问着,随后换了个坐姿直视着他,「既然如此,那晚辈倒是有份告示需要太守大人你来写啊。」 阜陵太守犹如抓到了希冀一般,忙道:「什么告示,我一定写,一定写。」 萧渊道:「自然是你为阜陵太守这么些年,为祸乡里,坑害百姓,贪赃枉法,一桩桩一件件,皆给我写的清清楚楚,若有一字虚假,便斩你一指,若十字不实,便断你一臂,太守大人,写吧。」 萧渊的语气很轻,似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一般,可听见阜陵太守耳朵里,却是犹如惊雷噼在了他的头上,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人这一辈子会记得自己做过多少的好事,却从不会去记自己做过多少恶。 阜陵太守便是这样的人,眼下萧渊让他写出自己的恶事,他拿起笔却想不出所以然来,浑身都在发抖,就是不知该如何下笔。 萧渊望着他半晌后,颔首一笑:「太守大人这是作恶太多,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么?」 太守道:「我……我不曾做过什么恶事啊。」 萧渊冷哼,起身道:「那好,既然你此刻想不出来,那我只能找百姓帮你想了,在此期间你就好好在这儿反省吧。」 阜陵太守还要求情,顾君辞便跟在萧渊身后一道出了后院,只留下看守他的部分兵卒。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顾君辞问。 「把府衙内所有人都叫起来,让他们安排下去,我要阜陵其他县衙所有的官员皆来见我,还有,让府衙内的师爷拟出一份告示来,明日,我要公审阜陵太守,让他们都来告状。」萧渊认真的说着。 顾君辞想了想:「不错啊,这不仅在无形中收拢了民心,还告知了其他官员,兰陵萧氏接手了阜陵,如此一来,不用征战,便能不战而胜。」 「兵法有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萧渊款款道:
第99页 「这百姓便是载舟之水,既能载舟,异能覆舟,眼下只要我们处置了阜陵太守,阜陵百姓便会心向兰陵。至于其他县衙的县令,我们也不必刻意拉拢,只需要告诉他我们惩治了阜陵太守,他们自然就会知道该怎么做,此为上兵伐谋。」 顾君辞抱拳附和着:「二公子厉害,实在是厉害,兵法运用自如,佩服,佩服。」 萧渊侧头瞧着顾君辞那假模假式的笑意,也不恼,只是嗤笑一声:「在你面前也不过是班门弄斧,你佩服什么。」 顾君辞笑道十分灿然,跟在萧渊的身边,径直往前头的大堂走了过去。 不过两三个时辰,告示贴了出去,就连去往各个县衙的衙差也拿着萧渊的手书,也都出了门,不过巳时刚到,这其他几个县的知县便都齐聚阜陵大堂了。 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怒气沖沖的萧衍,带着两个兵卒冲进了府衙,站到了公堂之上。 而此刻的公堂两侧坐着的是各个知县,与师爷对着坐的则是顾君辞,此刻面前都摆放着的是阜陵太守任职期间所有的帐目。 真真假假,从他后宅里搜出了一大摞。 而萧渊则是提笔,认认真真的记录着前来告状的百姓所说是罪状。 萧衍的出现不仅打断了正在哭诉的百姓,还让正堂上的所有知县都有些惊讶,萧渊不过是抬首瞧了他一眼,随后道: 「为萧大公子搬把椅子来。」 萧衍怒道:「我不坐,萧渊,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忘了我才是你大哥!有些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萧渊神色冷静,也没理他,继续对跪在堂上的妇人道:「你继续说。」 跪着的妇人抹了把眼泪,继续道:「民妇刚刚说到哪里了,哦,说道衙差抓走了家里的耕牛,大人啊,那头耕牛可是我们全家赖以生存的劳力了,耕种全靠那头耕牛了,这太守大人就因为听说耕牛的肉质好吃,便差人带走了我们的家耕牛,还打伤了我夫君,至今他都还瘫倒在床上,太没有天理了。」 萧渊认认真真的记录着,随后道:「大娘,我都记下来了,等着审完,会一併给你们处置与答覆的。」 那妇人连连磕头,最后才欣喜的退出了公堂。 萧衍道:「我有话跟你说!」 顾君辞忙起身道:「阿渊走不开,不妨,我给你解释。」 萧衍望着顾君辞冷哼一声:「你还没那个资格。」 萧渊神色阴冷,搁下笔起身:「君辞,你帮我审,我跟大哥说句话。」 顾君辞微愣,忙点头应着,见着他们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入后堂,忙坐上了萧渊的位置,一拍惊堂木道: 「下一个。」 见着告状的人越来越多,顾君辞也是认真一字不差的记录着,可依旧有些担忧后堂谈事的兄弟俩,不免有些担忧萧渊的处境。 昨夜他们攻下阜陵城的主意并没有告知萧衍,这也难怪他会怒气沖沖的前来找萧渊的麻烦。 可这到底是在战场上,战场瞬息万变,萧衍不会带兵,自然不懂时机有多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二更。 第57章 059 这顾君辞一面记录着百姓们对阜陵太守的罪状,一面担忧着后堂的情况。 终于在众多百姓皆说完自己的诉状后, 这兄弟两个才从后堂走了出来, 萧渊忙出面安抚着前来告状的百姓, 只道是午后便能给大家一个答覆。 就连正堂上的几位知县,也被萧渊安排进了后堂稍作休息去了。 顾君辞将所写的罪状递到萧渊的面前:「百姓之间所发生的事虽然不大,却足以摧毁一个家庭的生计, 加上此前查帐,公款挪为私用,更有甚者以权谋私,身上背负的人命官司也不在少数。」 萧渊接过罪状:「阜陵太守不除, 恐民愤难平, 更何况众所周知我们今日公审过阜陵太守,若是轻轻放过,只怕不容易。」 萧衍道:「你可别忘了, 眼下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阜陵太守犯罪再重,也得带回兰陵交给父亲处置,才合乎法规法纪,昨夜攻城之事你不与我商量, 我也就原谅你了, 可今日的事你必须得听我的,不能私自处死阜陵太守!」 萧渊侧首道:「大哥,你若是阜陵百姓,有人为你伸冤, 却又不惩处作恶之人,你怎么想。」 「我不是阜陵百姓,我也不需要考虑他们怎么想,我只知道除了父亲,没有人有权利任意处置阜陵太守,你也不行!」萧衍坚持道。 萧渊凝视着他的双眸,神色冷清:「大哥的意思,是不同意了。」 「对。」萧衍说。 萧渊轻笑:「那大哥大可以传令下去,让全军不得听从我的号令,只要有一人听你的,我就放过他。」 萧衍怒视着萧渊,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许久才道:「萧渊,你别太过分!」 「此时此刻,为了阜陵百姓,非杀太守不可,父亲那里我自会解释,不劳大哥操心!」萧渊神色坚决,就连顾君辞都开始佩服起他这股子果敢的劲儿了。 岂料萧衍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父亲说过什么!你所谋之事本就是连累家族遭罪,然而你却丝毫不知悔改,父亲纵容你,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 萧渊原打算要走,却被萧衍的话逼得转了身,直勾勾的看着他:「大哥若是恐东窗事发,连累自己,不妨此刻就带着阜陵太守去金陵见陛下啊,我倒要看看,大哥你能不能走得出阜陵府衙!」
第100页 「你!」 萧渊道:「大哥说的没错,这件事是我谋划的,父亲也是允许的,可我所谋之事绝非为了自己,若是大哥觉得我存了私心,请便,但是阜陵之事,我绝不退让半步,阜陵太守,我杀定了。」 萧渊狠狠地丢下了这一句后,便与顾君辞抱着案卷往后衙走去了。 顾君辞抱着一摞帐册,偷偷瞄着萧渊那傲视所有的神情,不由道:「我说,萧渊,你哥说的是真的?」 萧渊驻足看着他:「你说的什么?」 「谋划举事之事啊。」顾君辞毫不避讳。 萧渊想了想:「我父亲也有此想法,不过不好明说,我捅破了那层纸而已。」 顾君辞:「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萧渊:「我知道,一如我当初跟我父亲承诺的一样,此事成万事大吉,若此事败,我一人担下所有罪责。」 顾君辞心头有些不忍:「那怎么行。」 萧渊颔首,唇边带着几分笑意,认真道:「我有你啊,怕什么,你才不会让我所谋之事落败呢。」 被萧渊这么一提,顾君辞竟然心跳有些加快,不由尴尬,旋即抱着那一摞帐册便往后院走去。 萧渊跟在他的身后,一改之前与萧衍的剑拔弩张,只是追着顾君辞问:「顾兄,顾兄,我说的对不对,你是不是不会让我落空啊,顾兄,顾兄。」 顾君辞也没理径直就走了,惹得萧渊脸上的笑意愈发的灿然。 午后不久,阜陵府衙前再次聚集的不少的百姓询问着会如何处置阜陵太守。 百姓们多有期待,也多有有失望,却有更多的人选择相信,而齐聚在府衙外,高唿着处死阜陵太守。 萧渊自然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在萧衍的极力阻挠他,他依旧让霍司徒押解着阜陵太守出了府衙,也不往菜市口去了,直接就在府衙门口,手刃了阜陵太守,甚至还颁下告示。 阜陵及辖下各县的官员,愿意效忠兰陵萧氏的,一律留用,不愿意的便分发盘缠回家,也不为难他们,毕竟阜陵太守这个主脑一死,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而阜陵太守这些年所盘剥百姓所得到的家产,除了填补库银以外,其余的如数分还给百姓。 为此,阜陵的百姓被兰陵萧氏也是高声唿好,皆要追随兰陵萧氏。 等着处理完阜陵的事后,萧渊便与萧衍立即拔营撤回了兰陵,一来一回,不过十天时间,正巧赶上了中秋节。 萧伯绪也在府中借着中秋筵席的事,为他们接风洗尘,顺道还叫上了顾君辞与霍司徒,还有杨君方。 洗漱后换了身干净衣裳的顾君辞,簪着萧渊送他的发冠,一身枣红色的衣裳,倒是衬得他愈发清冷矜贵。 不过当顾君辞到了国公府门前时,正好撞见了霍杨二人,他俩似乎在等着他似得,见着顾君辞驾马而来,连忙做起了小厮,给他牵马坠蹬。 顾君辞不明所以:「你们这是干嘛啊。」 杨君方道:「这国公府里的规矩多么,你教我们些,莫要一会儿出了洋相。」 霍司徒也道:「我们刚刚打听了,说是琅琊王氏也来人了,你也是知道的,这琅琊王氏以诗书传家,个个儿都是才子,这我们都是军旅之人,不会被他们瞧不上吧。」 顾君辞愣了愣:「琅琊王氏也来人了,谁啊?」 「好像是琅琊王氏的公子,叫王弗年,还有他兄弟,还有个姑娘,不知是谁,总觉得有些好看。」霍司徒忙道。 顾君辞仔细的回想着当初在琅琊王氏的那段时日,那今日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只怕就是就是当日跟着公主和萧舜华一同听学的王氏旁支的姑娘,王思荷了。 顾君辞笑道:「哦,这样啊,那你们倒不用担心了,这王氏的公子人还不错,善于结交朋友,你们不必担心。」 霍杨二人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因为磨蹭了一阵,却不想刚迈步上台阶,便遇上前来相迎的萧渊了。 一身象牙白的银线绣纹锦袍,束着的要带上还缀着香囊玉佩,玉冠束髮,衬得他愈发丰神俊朗,气度非凡。 「怎么才来。」萧渊道。 顾君辞取笑:「他俩见着你们府里有姑娘不敢进。」 萧渊徵询的望着他们,随后才道:「琅琊王氏的姑娘,不妨事,女眷有我母亲接待,你们是见不到的。」 霍杨二人这才放下心来,与萧渊一道进府。 萧渊道:「弗年表兄也在,这次顺道来送核对婚宴时的宾客名单,与礼单的。」 顾君辞毫不在意:「我又不在意他,跟我说他做什么。」 「怎么,顾兄与这王公子有些不睦?」杨君方好奇的问道。 顾君辞笑道:「有些误会,不妨事。」 萧渊望着顾君辞,与霍杨二人,认真道:「你们是我府上的客人,也是我父亲点名邀请的,所以自然不必为了别人委屈自己,明白么?」 顾君辞拍着他的肩,轻松一笑:「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与他为难就是。」 萧渊这才放心下来,带着他们进了府。 而此刻国公府的正堂上正坐着的是王弗年兄弟,与萧衍和萧珏,主位上坐着的是萧伯绪,此刻有说有笑,似乎是在商议着王弗年与萧舜华婚礼的事宜。 见着萧渊他们走来,倒也淡下了笑意,等着他们一一拜见过萧伯绪后,王弗年这才道:
第101页 「顾公子愈发的意气风发了,这恢復了十三太保的身份就是不一般,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顾君辞也朝着抱拳一礼:「说道喜事,自然是该恭喜王兄了,王兄与萧家姑娘的婚期在即,又是亲上加亲,实在是可喜可贺啊,人生得意两件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提前恭贺王兄新婚大喜啊。」 王弗年自然也是起身回礼,可脸上那虚假的笑容实在让顾君辞看不惯。 见着此时人来齐了,这萧衍才起身道:「父亲,孩儿有一事憋在心中许久了,想要一吐为快。」 萧伯绪瞧着萧衍突然认真的神色,不由捋了捋鬍鬚道:「你想说什么?」 「此次阜陵之行,萧渊独断专行,丝毫不将父亲放在眼里,父亲是朝廷命官,更是萧渊的父亲,可他倒好,竟然不顾父亲的命令,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 萧衍起身,神色凝重的指控着萧渊的种种。 听得萧伯绪神色越发严肃,抬眸望着萧渊道:「二郎,是否如你大哥所说?」 顾君辞道:「国公大人,此事绝不像大公子说的那样,阜陵局势复杂,容不得多耽搁。」 萧渊道:「顾兄,让我自己跟父亲说吧。」 顾君辞有些担忧的望着他,却见着他温柔一笑,心里倒也安稳了不少。 萧渊郑重其事的朝着萧伯绪揖礼一拜道:「父亲,您常言得民心者得天下,二郎一刻也不敢忘,父亲,阜陵局势您是没看见,阜陵太守作恶多端,百姓们群情激奋,手刃他时百姓们皆跪地高唿梁国公仁义,他逼迫百姓至此,百姓们为他的死而欢唿雀跃,普天同庆,父亲应该知道,这样的人若不当着百姓的处死,百姓们要如何安心,如何能够真心实意的归顺我兰陵呢?」 第58章 060 「任你巧言善变,独断专行, 目中无人也是确实存在的。」萧衍毫不留情的反驳着萧渊, 连带着他手下的几个人他也瞧着不顺眼。 萧伯绪听着萧渊的话, 不由问了萧衍一句:「百姓是否真的因为阜陵太守的死而普天同庆?」 萧衍揖礼道:「父亲,你不能单听萧渊一面之词,这杀了一个当官的, 不管是谁,百姓都会高兴的。」 「那就是确有其事了?」 「父亲,这萧渊的确是独断专行,丝毫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我说过了, 那阜陵太守只有父亲您能处置。」萧衍连忙辩解。 萧伯绪无奈嘆息一声:「权宜从事,大郎你就不明白了,好在今日没有什么外人, 二郎确实没有与你商议, 让你受了委屈,此事就作罢了,不许再提。」 萧衍还要开口再说什么,却被王弗年示意他不要再说, 故而也只能闭嘴不语。 结束了中秋筵席, 这萧渊自然也就带着顾君辞与霍司徒他们几个,一道去听风小筑的露台煮水泡茶了。 秋夜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动着听风小筑墙外的树影摇动,天上的月亮还是缺了一些才会更圆。 茶香逐渐飘了出来, 霍司徒捧着茶杯,如牛饮水般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道: 「二公子,瞧着你这府上似乎也太平静啊。」 杨君方拐了他一下,使得他立马闭了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萧渊。 顾君辞似乎也想到了当年在琅琊时,他偷听到萧渊和裴盛之间的谈话,想来国公府中很久之前就开始不平静了,只是近两年萧渊的风头愈发的盛了,这才使得萧衍也爆发了出来而已。 顾君辞道:「眼下莫说国公府不太平,就连天下都开始大乱了,我听说陛下离开洛阳后,就把公主及其他的妃嫔送回了长安,这洛阳王氏的郑国公便也藉此机会开始笼络朝臣了。」 萧渊为他们斟上茶:「天下大乱,苦的还是那些平头百姓罢了。」 霍司徒道:「天下既然要乱就干脆乱到底,大乱大治,方能得永久的太平。」 杨君方瞧着他:「哪有那么容易,毕竟这陛下还在。」 霍司徒也嘆息一声,露台上顿时也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顾君辞兀自喝着茶,侧首望着萧渊道:「对了,这萧姑娘与王弗年的婚事,不就是十月份么,眼下府里也该操办起来了。」 萧渊点头:「父亲安排到时由我送嫁去琅琊。」 正说着萧舜华的事,便见着萧渊这院里伺候的小厮上了楼,听着脚步声萧渊便回了头,见着那小厮在楼梯口行礼,萧渊才问: 「刚刚瞧着好像舜华来了。」 小厮道:「是呢,姑娘带着王家的那位姑娘来了,说是二公子院子里的景色好,特地带来看看。」 萧渊:「她还说了什么?」 小厮:「姑娘说她此刻就在楼下,有话要与二公子商量。」 萧渊回首瞧着眼前的三人,见着他们示意他赶紧走,他这才放心的起身,随着小厮下楼。 刚出了听风小筑,萧渊便瞧见了在迴廊上等着的萧舜华了,她略微颔首朝着萧渊行礼: 「没打扰二哥与顾公子他们赏月吧。」 萧渊摇头,视线也落在了池塘边亭中坐着的王家姑娘的身影上,疑惑道:「这大晚上的,带她来我这儿,不合规矩。」 萧舜华颔首笑着:「我也是觉得二哥的院子里景色最好,最适合赏月嘛。」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萧渊开门见山的问着。
第102页 萧舜华愣了愣,旋即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想问问顾公子他们今夜是否要留宿,我好去安排。」 「我院中有客房,不必特地安排。」萧渊直视着萧舜华冷淡的回答着。 而萧舜华则是有些为难的回头瞧了瞧那位正在喝茶的王思荷,又瞧着萧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露台上喝茶赏月的三个人,突然发现水壶里没水了,顾君辞连忙自告奋勇的提着水壶下了楼,准备出来再去提点水,只不过刚刚到听风小筑的门口,便听见了萧舜华与萧渊的谈话。 顾君辞连忙停下脚步,一时间进退两难。 萧舜华道:「依照母亲的意思,这思荷姑娘是王氏的旁支,做正妻可能不行,但是她觉得二哥可以娶思荷姑娘做侧室,这样一来二哥的院中有人照顾起居,母亲也比较放心。」 萧渊眸色清冷,直视着萧舜华半晌:「我院里的小厮伺候的很好。」 「可是二哥,母亲也是一番苦心啊。」萧舜华忙劝解道,「我们一母同胞,自幼便与二哥最亲,二哥,我时常在想,舜英如果还在的话,只怕父亲早就替你将婚事提上了日程。」 萧渊垂眸嘆息:「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舜华直勾勾的望着萧渊,许久才认真道:「二哥是否真的如传言一般,被顾公子所迷惑,故而才不肯不娶妻的?」 萧渊心头一颤,就连屋内的顾君辞也是浑身僵直,瞬间便想冲出去向萧舜华问问清楚,他到底迷惑谁了。 萧渊敛眸躲过萧舜华的直视,只是质问着:「哪里来的传言?」 萧舜华握上萧渊的手臂:「二哥,空穴不来风啊。」 萧渊:「此事说我便说我罢,平白的扯了顾君辞做什么,这样毁人清白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萧舜华道:「可是那谢丞相之子谢绥云,不就被他迷惑了么,为了他连陛下与皇后的赐婚都拒绝了。」 萧渊凝视着萧舜华,神色也愈发的严厉:「流言勐于虎,这个道理你不懂么?你做的竟然不是阻止流言的传播,反而是来质问是否被顾兄所迷煳,不是太荒谬了么?」 萧舜华神色有些委屈:「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应该去信那些流言,可,可你是我二哥啊。」 萧渊嘆息一声:「舜华,你是我的妹妹,有些事我的确不应该怪你,可顾兄是我朋友,我决不许任何人中伤他,若有一人在背后嚼舌根,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至于那思荷姑娘,我也不会娶,是我自己不想,不愿意,与他人无关,若是母亲要问,你就这么告诉她,若你为难,我亲自去说也行。」 萧舜华这才为难的点头,算是应下了萧渊的这番话。 等着萧舜华离开,萧渊这才嘆息一声走回听风小筑,却在进屋时发现了在楼梯口站着的顾君辞,他窘迫的提着水壶,有些尴尬道: 「我……我是下来拿水的,没……没有想到会听见……」 萧渊望着顾君辞的神色有些复杂,迈步走到他的面前,略略颔首调整了自己的心绪:「我,我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流言。」 顾君辞坦然的笑着:「那有什么,我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 萧渊直勾勾的看着他,心中的确藏着几分不安,他想萧舜华有句话说对了,他的确是因为顾君辞,才不愿意娶妻的。 顾君辞见着他不说话,不由笑着凑近,调侃道:「我觉得那思荷姑娘也还是不错,你不妨就娶她做侧室吧。」 萧渊神色微凛,冷冷淡淡:「那以后我的妻子得受多大的委屈?」 顾君辞愣了,他没有想过一句玩笑话竟然会惹得萧渊生气,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渊道:「将来我的正妻,必是我爱之人,若我在她之前娶了侧室,那我还算对她一心一意么?若是为了正妻冷落侧室,我是负心汉,薄情郎,若我正妻侧室都放在平等位置,那对我的妻又何其不公呢?」 听着萧渊如是说,也不知为何,顾君辞的心口竟然有些隐隐作痛,萧渊将来的确是会娶妻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尤其是现在当着他这个外人,都能说出如此感人肺腑的话,可想而知萧渊该是个怎样重情的人,将来成婚以后,必定夫妻和谐,琴瑟和鸣。 至于顾君辞,也不过只是他的挚友而已,只是为什么此刻的顾君辞却觉得心脏有些疼呢,就觉得好像什么明明握住了什么东西,又在瞬间消失的空虚感,使得他有些脱力,却还是要顽强的站着。 「我……我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罢了。」顾君辞说的很没有底气。 萧渊靠近,惹得顾君辞后退一步,随后便觉得手上一热,萧渊拿过他手上的水壶道:「我去拿水吧。」 顾君辞点头应着,随后才转身上楼,回去了听风小筑的露台。 十月初七,深秋雾浓,早上起来时便是一里外辨不得来人了。 萧舜华的婚期使得国公府上上下下也是忙做了一团,顾君辞与杨君方做为送亲队伍里的一员,一早便拾掇好了去国公府报导,根据此前商议的流程进行安排着,只等着吉时一到,便由萧衍背着萧舜华出府上花轿。 然而就在等待吉时的同时,这府门外更是喧嚣热闹不说,更是有人前来通报,说是钦差携带着皇帝的圣旨来了。
第103页 这国公府的人遂摆了香案,全府上下皆跪听圣旨。 皇帝共发来了两道圣旨,第一道,是庆贺萧舜华大婚之喜,联姻的两家都是皇帝的亲眷,皇帝自然也是记挂在心上的,甚至还送来不少奇珍异宝以作萧舜华的嫁妆。 而第二道圣旨则不止这一份,除了兰陵萧氏,其他世家,甚至是已经起兵的各路反王都会收到的一份消息。 皇帝会与建业十五年二月初二,在金陵城外设下比武擂台,邀请各反王及世家皆去参加,争夺天下第一武状元头衔,并且还下旨说个世家及反王,必须到场。 第59章 061 天下第一武状元。 这样一个头衔,的确会惹得不少世家和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争一争了。 好在这送亲的吉时已经到了, 由萧伯绪与萧衍留下了传旨的钦差在兰陵吃酒, 而萧渊则与顾君辞他们一起送萧舜华的马车出了兰陵, 直奔琅琊而去。 兰陵与琅琊本就比邻而居,路程不算太远,等着送亲的队伍一道, 正好赶上琅琊那边迎亲的吉时。 夜幕刚刚落下便听见了外头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着喜娘的声音,随后便开始了夫妻拜堂行礼,所有人都齐聚正堂观礼, 唯有萧渊独自一人坐在廊下, 面露苦笑。 顾君辞找了一圈,瞧着廊下坐着的萧渊,忙走过去在他身边坐着:「怎么了, 捨不得嫁你妹妹啊。」 「嗯。」萧渊毫不避讳的应着。 顾君辞递过去一壶酒:「前面酒席上特地给你拿的, 喝吧。」 萧渊凝视着他,接过酒壶,也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认真道:「我母亲一共四个孩子, 大哥比我们年长些, 阿瑜和舜华便都爱粘着我。」 顾君辞想了想,有些不解:「不是还有个三公子么。」 萧渊颔首苦笑:「那是万姨娘所生,母亲当初有了舜华,万姨娘作为她的陪嫁丫鬟, 却趁机与我有了关系,后来便有了阿珏,所以舜华与阿珏年岁差的不大。」 顾君辞这才恍然,继续听着萧渊道。 「你直达吗?舜华与舜英也差不多年岁,那时候父亲还在长安为官,裴家伯父也在长安定居,两家关系极好,之前我母亲与裴家伯母一同有孕,当即就说,说是生了一男一女,便结为姻亲。」 「岂料,那时的裴家伯母生的却是个儿子,便是阿盛,后来母亲怀舜华时,裴家伯母便怀了舜英,两家关系好,就连两个女儿名字都是很像。」 「舜华一直长在母亲的身边,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就连弓马骑射也不输男儿,我那妹妹啊,是个顶好的姑娘。」 「我的妹妹从今日起,便是他人之妻,将来还会生儿育女。」 萧渊侧首望着正堂,听着观礼的人传来的阵阵欢唿,终于昂首饮下了酒壶中的酒,然后倒在了顾君辞的肩头。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妹妹,没有人能欺负的了她。」 顾君辞敛眸轻笑,与萧渊一同听着正堂上观礼之人传来的阵阵欢唿,下意识揽上萧渊的肩头轻拍:「放心吧,不管是否出嫁,她都是你们兰陵萧氏的女儿不是嘛。」 萧渊应着,耳朵里听见的皆是观礼的人说着祝他们早生贵子,白头到老的话。 不由他朝着顾君辞看了去,若有所思,最后只得无奈一笑。 在琅琊参加完婚宴后,萧渊他们一行人也就连夜骑马赶回了兰陵,毕竟皇帝下旨来年的二月二在金陵城外设下比武擂台,眼下不过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当多少都要准备好才是。 十二月初时,顾君辞便接到了临阳王的书信,信上说他带着临阳王麾下的部分兵马前往金陵,或许与二月初二的那个擂台有关,他希望顾君辞到时候能够一道去金陵。 屋嵴的上厚厚的积雪映衬着夜晚都带着一抹亮色,而萧渊的书房内却是温暖如春。 顾君辞坐在火炉便,望着书案后头的萧渊道:「你说,这争夺天下第一武状元,为什么还要临阳王他们也去金陵呢?」 萧渊搁下信纸沉吟半晌,过后才道:「我觉得此次的武状元之争只怕是虚名,既然是要已经反叛的人,和各世家一道出现在比武台上,那么我在想,陛下会不会是想藉此机会,将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顾君辞垂眸认真的想着:「我觉得有可能,若是义父他们也去了的话,金陵城便有义父手底下的几员大将,还有谢绥云的加入,只怕当时候各世家与众反王们都会做困兽之斗。」 萧渊凝眸,眉头紧锁,就连指尖都不自觉的开始轻叩着桌面:「陛下这招一网打尽的招数,实在是高。」 顾君辞道:「那你说,我要去金陵么?」 萧渊抬眸凝视着顾君辞半晌,略微思忱:「去吧,不仅你要去,我们也要去。」 顾君辞不解:「分明就知道是陷阱,为何还要去?」 萧渊颔首浅笑道:「你有所不知,范阳那边已经向我父亲送来了书信,准备与我们结盟,一起拿下这个武状元。」 顾君辞还是疑惑:「为何一定要拿下这个武状元?」 萧渊道:「天下第一这个名号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是个足够大的诱惑,不少人都会想要得到这个称号,而此次在比武擂台上,谁能夺得天下第一,那么对其他反王及世家都有一定的震慑。」 顾君辞:「万一真是陷阱呢?」
第104页 萧渊:「那也无妨,各世家及反王都会出一半的战力去夺得天下第一这个称号,届时如果皇帝有其他异心,只要团结一致,必定能杀出重围,毕竟是在城外设比武擂台,还能屯兵呢。」 顾君辞轻揉着眉心:「倒也是这个道理,既然如此,那国公大人决定去了?」 萧渊点头:「他已经决定了,正月十五一过便启程前往金陵,不如届时你与我们一道。」 顾君辞想了想,遂点头应了下来。 建业十五年正月二十四,金陵。 开了春的江南眼下依旧残留着冬日的寒意,倒也不愧古人所言的神仙所在地,金陵城中无论的风土人情,还是街上是叫卖,都带着几分浓郁的江南婉约。 尤其是小桥下的船只摇晃而过,客栈内推开窗便嫩瞧见一大片湖泊,岸边的杨柳依依在薄雾中展露身姿。 安排好了萧渊与顾君辞,还有萧瑜和杨君方的房间后,顾君辞便推开了客栈房间的窗户,望着不远处的湖泊,十分惬意。 刚刚放下包袱,就听见了叩门声,顾君辞忙回头,瞧着萧瑜站在门口扬唇笑着: 「君辞哥哥,等会子我们要去街上玩儿,你也去么?」 顾君辞想了想:「不了吧,我还有事呢。」 萧瑜有些不高兴的噘嘴:「二哥也会去呢。」 顾君辞笑道:「我是真有事,你和你二哥好好玩儿。」 萧瑜点点头,讪讪的往回走:「好吧,那我们一会儿给你买礼物。」 顾君辞应着,随后便关上了窗,除了钱财都贴身带着以外,也就剩了几件换洗的衣裳。 他将包袱放好之后,这才提剑下了楼,出了客栈。 眼下的金陵城中带着兵器出行的人越来越多了,似乎都是为了二月二的擂台比武而来,顾君辞刚刚出客栈,便迎来了不少的目光,倒是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顾兄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君辞走出还没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顾君辞惊喜驻足,回头瞧着那站在孟承烨身边的卢青玄,他扬唇笑的灿然,见着顾君辞回身,连忙沖了过来,抱在了一起。 「顾兄,顾兄,我都一年多不曾见到你了,好想你啊。」卢青玄也顾不得什么君子礼仪了,紧紧地抱着顾君辞,绝不送手。 顾君辞无奈的笑着,见着那位依旧身着玄衣,戴着抹额的孟承烨,象徵的揖礼后,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怎么还跟着孩子似的,让我瞧瞧,我的青玄兄长大了。」 卢青玄松开他,骄傲的抬头挺胸:「我都快十九岁的人了,能不长大么,明年可就及冠了。」 顾君辞宠溺的点头:「是是是,青玄都是大人了。」 卢青玄不好意思的笑着:「顾兄,你今年不是满二十嘛,届时一定要给我发请帖,我一定亲自过来观礼。」 顾君辞轻拍着他的额头:「冠礼啊,眼下在兰陵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如何举行,看看吧。」 卢青玄顺势抱住了他的手臂:「我不管,不管你举不举行,我都来。」 顾君辞郑重其事的点头,忽然才想起来自己要办的事,忙道:「对了青玄,孟兄,我还有事,恐怕不能陪你们了,我就住这间客栈,你们晚上等我,我请你们吃饭。」 孟承烨负手上前两步道:「我们可不止两个人。」 顾君辞想了想,试探道:「十二哥……不,严大哥也来么?」 卢青玄:「嗯来了,还有许兄,还有一位新认识的朋友,他那人十分亲和憨傻,到时候一併介绍给你认识,他可是早就想认识你了呢。」 顾君辞有些惊讶:「是吗,我竟然这么受欢迎。」 孟承烨道:「你是去见临阳王吧,我们与你顺路,也是要到那边去的,走吧,一起。」 顾君辞有些拗不过卢青玄,也只好与他们同行,往临阳王的住处走去。 从客栈里出来的萧瑜跟在萧渊身边,视线一直停留在与孟承烨他们走远的背影上,再侧首看着萧渊: 「二哥,君辞哥哥身边的那位是谁啊,好像对君辞哥哥很好的样子。」 萧渊的眸光幽冷,心里也莫名有些不畅快,这连带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你不是要出去玩儿么,走吧。」 萧瑜见着萧渊迈开了大步连忙追了上去:「二哥你怎么突然生气了呀,君辞哥哥刚才不是说过他有事要办嘛。」 萧渊没有理他,萧瑜继续道: 「既然君辞哥哥跟他们是朋友,那见朋友也是重要的事啊,你干嘛生气啊。」 萧渊还是没有回答他。 萧瑜最终还是忍不住嘆息一声:「唉,二哥,我总觉得你像是因为我二嫂跟人跑了,你在生闷气一样。」 萧渊终于侧首凝视着他,眼神有些骇人,唬的萧瑜立马捂住了嘴: 「二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第60章 062 金陵城内的临阳王府,虽比不上洛阳的王府, 可到底有王府该有的气派。 来门口接顾君辞的是三太保霍清灵, 见到顾君辞时还愣了愣, 可旋即又笑了出来,带着顾君辞便进了临阳王府。 「上次泰山祭天时,义父本来也要随行的, 岂料临行前病倒了,这才没有去。」一路上,霍清灵都在跟顾君辞说着临阳王的事。 「这次就三哥你跟来了么?」顾君辞问。
第105页 霍清灵点头:「陛下下了圣旨,让义父务必赶来金陵参加这次的擂台比武。」 顾君辞脚步微顿, 心中有些不太妙:「难道说, 此番争夺天下第一武状元的人,是要跟义父比武?」 霍清灵神色为难却也不得不点头:「陛下原本不打算让义父来的,据说是丞相力荐, 说的是既然要夺的是天下第一的头衔, 那就该由皇室中的人出面,这才更能说服众人。」 「陛下就因为这个答应了?」 霍清灵点头,算是回答了顾君辞的那番话。 可顾君辞却是渐渐地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这次的比武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好像皇帝要对付的不止是这些世家与前来的参加比武的各义军的势力。 霍清灵:「怎么了?有哪里不对么。」 顾君辞摇头:「没有, 我只是觉得这有谢绥云不用,竟然启用义父,只怕是有别的目的吧。」 霍清灵也嘆息一声,带着顾君辞继续往后院走去。 临水而建花园中, 此刻的临阳王也只着了单衣,手中握着一桿银色的涯角枪正舞的生风,每招每式都十分苍劲有力。 顾君辞与霍清灵也没有打扰,只等他舞完枪,霍清灵才过去为他递上毛巾: 「义父的枪法独步天下,今天可算是有眼福了。」 临阳王也没有回应,只是将视线停在顾君辞身上,免了他繁复的礼节,只是将手中的涯角枪交给了霍清灵,带着顾君辞便往书房走去:「既然来了,就吃了午饭再走吧。」 「义父。」顾君辞应声,「不知近来身体可好?江南不比洛阳,湿气较重,我都觉得有些冷,义父可要当心身子。」 临阳王也只是颔首笑着,推开了书房的门,兀自斟了热茶,凝视着顾君辞: 「这次有信心夺得这个天下第一的头衔么?」 他愣了愣:「义父同意让我也参加?」 临阳王喝完热茶,搁下了茶杯,轻描淡写道:「既然你都虽兰陵萧氏的人来了,自然义父也不想这个头衔落在别人头上,这也是义父叫你来的原因。」 顾君辞抱拳揖礼:「我有信心,不过,得请义父手下留情。」 临阳王微愣:「你知道了?」 顾君辞点头:「三哥都跟我说过了,义父,陛下他……」 临阳王抬手打断顾君辞的话,摇头道:「陛下是君,君命不可违,我既为皇室中人,就更不该忤逆陛下的意思,更何况有些事在我的掌控之中,要比落在谢丞相的人手中强。」 顾君辞抿唇不再言语,他知道临阳王向来忠君,断然是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连忙岔开话题,说到了别的事情上。 从泰山祭天时发生的事,再到出征阜陵,萧氏嫁女等等,顾君辞都一一说给了临阳王听。 这个赏识他,带他一步登天的人,唤他一声义父,他便真如慈父一般对顾君辞也是照顾的格外细緻,自然也对他委以重任。 直到霍清灵送来已经收拾好的涯角枪,他们这才停下谈话。 锦盒里被拆成两截的涯角枪此刻正躺在锦盒中,被擦的锃亮的枪头与枪身,此刻正泛着寒意。 尤其是枪头所雕铸的盘龙,龙口衔着一颗铜珠,在枪头迎风挤出时还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临阳王取出锦盒中的两截涯角枪合为一桿后,郑重其事的交到顾君辞的手中:「试试?」 顾君辞微愣,又瞧了瞧旁边的霍清灵,忙接过涯角枪试了试,重量适中,甚至还格外称手,顾君辞有些欣喜: 「义父,这可是一把绝佳的兵器啊。」 临阳王难得的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认真道:「我若是没记错,今年六月十四,该你成年之日,这柄名为破月的涯角枪,便是义父赠你的生辰贺礼。」 顾君辞微愣,瞧着手中的银枪,又望向临阳王:「义父,这也太贵重了。」 霍清灵笑道:「这柄破月,义父一直收藏在他的兵器库中,任谁都碰不得,这次来金陵,义父特地嘱咐将破月带上,我就知道他是准备送给你的。」 「义父。」 「拿着。」临阳王威严道,「我这人一生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一些名将所用的兵器,这柄破月也是当初前朝名将所有,只是后来流落在外,当年我也是意外所得,既是及冠之礼,又如何能够不重视呢。」 顾君辞望着临阳王的模样,那一瞬他也的的确确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只觉得鼻头一酸,眼眶也有些红。 「对了,既是成年及冠,可有取字?」临阳王又问。 顾君辞摇头:「这字原该是长辈所取的,故而这字还请义父赐。」 临阳王瞧着他那副乖巧的模样,倒也认真的想了起来:「你名字中的辞,是取自何意?」 顾君辞略想了想:「我记得我母亲说,是取自《诗经》中的大雅篇里的,辞之辑矣,民之洽矣中的辞。」 临阳王凝眸沉思了片刻,随后笑道:「若是这一句,那你父母对你期盼很高,这一句中的辞指的政令,有王命一说,君辞,君辞,君有两种解释,一为君王,二为君子,既然辞为政令,那君固然也就是君王一说了。」 顾君辞愣了愣,犹记得幼年他问母亲名字由来时,是因为他出生时皇帝正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摺,后来刚刚满月被皇帝抱在怀里,又尿在了皇帝即将盖印的圣旨上。
第106页 故而皇帝大笑,只道世间敢在圣旨上撒尿的唯有他幼子一人了,故而得名君辞。 顾君辞:「义父,或许有别的意思呢。」 临阳王道:「无妨,今日就我们父子三人说说,也无伤大雅,这字嘛,不妨唤作知言。」 顾君辞疑惑问:「为何是知言。」 「因为这辞还有另一种解释为说的话,那么君可做君子之解,君子说的话,知道什么说什么,做人脚踏实地,不做虚妄之言,故为知言,你觉得如何?」临阳王款款道来。 顾君辞低头喃喃:「顾知言,顾知言,倒是有几分书卷气。」 霍清灵也道:「竟不知义父还有这样的才学,亏了,当初我及冠之时,也该让义父取字才是。」 临阳王凝视着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三人便一同笑了出来。 知道申时三刻才从临阳王府出来,怀中抱着临阳王所赠的银枪,然后朝着下榻的客栈而去。 不过刚进客栈,就瞧见了在大堂中喝茶的一些陌生面孔,以及从二楼走下来的孟承烨,他忙走了过去:「你们也住这儿?」 孟承烨点头:「是啊,难道那位萧二公子没有跟你说,你们住的房间是我们包下的么?」 顾君辞有些愣,却瞧着他的视线落在了锦盒上,忙将锦盒往身后藏了藏:「我义父送的,一把枪而已。」 孟承烨颔首浅笑:「我也没有要看,萧二公子好像回来了,你不去看看?」 顾君辞忙应了声,朝着楼上便去,却不料被孟承烨拽住了手臂,将他带了回来: 「顾公子莫急。」 「怎么了?」 「青玄公子也在等你。」孟承烨望着他。 顾君辞不疑有他,也只是应了一声,便往楼上走去,却不想萧渊就站在楼梯口,直勾勾的瞧着方才被孟承烨拽过的手腕,眉头紧锁。 顾君辞以为他看的是手中锦盒,忙道:「我义父送我的,要看么?回房去,我给你看。」 萧渊点头,略微侧身迎着顾君辞走了上去,跟在他的身后往房间走去。 顾君辞新得了宝贝,此刻自然是十分开心,想要炫耀,这刚关上门就将锦盒放在了桌上,打开来道:「义父说着是前朝名将所用的兵器,名为破月,义父说今年我及冠,送我的成年礼,如何,称不称我。」 萧渊凝视着盒中的兵器,只是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句,并没有更多的回应。 顾君辞小心翼翼的盖上盒子,直勾勾的看着萧渊,十分疑惑:「你这是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萧渊道:「今日客栈客满,掌柜的让我腾了房间出来,这几日只怕我得跟你睡了?」 「噗——」顾君辞没忍住,连忙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你可是堂堂兰陵萧氏的二公子,掌柜的让你腾房,你就腾房了?」 萧渊理直气壮道:「我既为世家公子,就不该与百姓为难,他们也要做生意不是么?他们既然有需求,那我自然要满足。」 顾君辞探手到萧渊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一切正常,不由道:「萧二公子,阿渊,这要是百姓说自己吃不起饭,让你把自己的钱给他们呢?」 萧渊认真道:「若是因为贪官污吏,或是灾年饥荒,那么自然会有朝廷赈济,我兰陵萧氏自然也该出一份力,若是只有他一家人吃不起饭,那也得问清原由,力所能及的帮忙找份活儿给他们做,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如此认真的萧渊,连忙拍手称赞,顺便还竖起了大拇指。 看来这个萧二公子也没傻啊,怎么会掌柜的让腾房就腾房了呢?这也太让人奇怪了。 萧渊道:「你不乐意跟我睡么?那好,我去找阿瑜。」 见着萧渊转身要走,顾君辞连忙将他拽住:「别,阿瑜是话唠,我怕跟他睡,他会缠着让我给他讲一整夜的故事。」 萧渊舒展了眉头,唇角的弧度微扬,却又转瞬即逝,只得冷静回答:「那我便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节快乐啊。 本章留评送红包,共庆元旦。 第61章 063 晚饭时,顾君辞与萧渊下楼后便瞧见萧瑜与杨君方早就坐好了, 甚至还与范阳的几个人坐在了一桌。 「君辞。」严怀起身朝着他揖礼。 顾君辞望着眼前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的严怀, 忙郑重其事的回礼道:「严大哥, 许久不见,可好?」 「顾兄就只对我表兄许久不见了么?」一旁的许雁卿也连忙起身调侃道。 顾君辞颔首笑着:「那许兄近来可好?」 「好好好,特别好, 见到顾兄就更好了。」许雁卿心满意足的点头,这才迎着他们坐下。 不过与严怀坐在一处的那位青年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然后面露疑惑道:「这就是传闻中破了牛鼻子老道那个密林迷阵的十三太保?」 顾君辞愣了愣,却见着他一脸欣喜的起身到了顾君辞身边, 扶住他的肩左右打量一下, 遂神秘兮兮的笑道: 「那个牛鼻子老道一直神神叨叨的,我还真以为他是神仙下凡呢,没想到小兄弟你竟然会破了他的阵, 你跟我说说, 说说,你是怎么破的。」 顾君辞看着如此热情的青年,他身形略宽,皮肤黝黑, 眉宇间时常挂着笑, 憨憨傻傻的,却又从眼里透着几分精明。
第107页 他轻咳一声:「什么怎么破的。」 「就是那个乱七八糟的密林迷阵啊,我走了好几次,每次都迷路了, 还是阿严说的,你蒙着眼睛就闯进去了,教教我呗。」青年继续道。 严怀忙出声阻止道:「尧钦,不可无礼。」 那青年依旧憨憨傻傻的笑着:「我与这位小兄弟一见如故,阿严你就不要阻止了嘛。」 顾君辞转头看了看萧渊一眼,似乎是在求救,可萧渊却当没看见一般,只是兀自为他摆着筷子。 青年继续笑道:「对了,还没跟你介绍,我叫吴尧钦,以前跟着段庄主的,现在跟着范阳王,是个大将军,跟阿严他们也是好兄弟。」 许雁卿在旁调侃笑道:「顾兄,这吴兄瞧着憨憨傻傻的,鬼点子可多着呢,你得注意一些。」 吴尧钦绷了脸,却随后又笑了出来:「你跟我说说呗。」 顾君辞实在是拗不过,只好认真道:「那密林密林迷阵是用奇门遁甲排布的,只要找到生门在哪个地方就很容易出来。况且那些树不是人,不会随着命令幻化不同阵型,所以就更容易了。」 吴尧钦越听越煳涂,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不懂,还是不懂,比牛鼻子老道说的还玄乎。」 他讪讪的摆手,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顾君辞这才松了口气。 许雁卿道:「顾兄可不知道,这吴兄一听到顾兄你破了破云山庄的密林迷阵,他就好奇的不得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破常道长的阵法。」 顾君辞也笑着道:「我就是有点不太习惯。」 萧渊侧首凝视着他道:「顾兄这样优秀,自然谁都想结识啊。」 顾君辞看着他含笑的模样,也不知他是在取笑,还是说的真心话。 直到另一桌的孟承烨开口道:「萧二公子,我方才听掌柜的说,萧二公子十分仗义,主动与掌柜的说让出一间房来,实在是惊讶的紧,吃饭住宿的费用主公已经包下了,萧二公子又何必如此客气呢。」 顾君辞听得一愣,忙朝着萧渊望了过去。 岂料这萧渊神色泰然,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从容温和的笑意,侧眸睨着顾君辞:「怎么了?饿了?」 顾君辞:「我说萧二公子,你……」 「我这是体恤店家。」萧渊说的一本正经,「毕竟顾兄你有折床的习惯,我这也是想让你睡的安稳些。」 孟承烨眸色清冷,没有再说话,倒是卢青玄,视线一直在他也顾君辞身上打转,眼中神伤不过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忙开口道:「无妨无妨,萧兄也是照顾顾兄嘛,顾兄,要是缺什么尽管说。」 顾君辞道:「又青玄在,我什么都不缺。」 卢青玄笑着低下头,恰逢掌柜的送来饭食,这才将之前的事放下,只是一道吃饭。 晚饭过后,将就着初春的夜晚倒也是静谧,顾君辞想着白日里看到了那片后湖,用过晚饭后便借着消食之名,往后湖走了去,看着晚风吹的湖面波光粼粼,心情也十分沉重,脑海中始终回想的是临阳王此前说的那些话。 ……「陛下尚是天子,他才是这天下之主,各地反王齐聚金陵,便是很好的机会。」…… ……「所有人都是为了这个天下第一而来,即便你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离开金陵。」…… ……「君辞,如今天下局势,为父也料不到会成为什么样子,你答应义父,要护好陛下的血脉。」…… 临阳王的话反覆出现在顾君辞的脑海中,搅得他心绪不宁,即便是坐在湖边凉亭吹着风,依旧平復不了。 当初临阳王答应放走卢青玄时,顾君辞便承下了一个人情,这个情顾君辞是肯定要还的,所以他不能拒绝,毕竟临阳王的要求不是他力挽狂澜,而是在将来的时候,保护皇帝的血脉。 「在这儿做什么,不冷么?」 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惹得顾君辞连忙放下踏在凳子上的腿,回头看着抱臂站在亭子下面的谢绥云,有些惊讶。 「你也在这儿?」顾君辞问,可刚问完他就后悔了,谢绥云去年就来金陵了,他当然会在这儿。 谢绥云靠近凉亭翻身进去,坐在顾君辞身边,整理着裳摆,身形端正:「我要不是开口,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儿坐一晚上。」 顾君辞不解的看着他:「你跟着我?」 谢绥云:「你一到金陵我就知道,我也很想来见你,只不过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我。」 「我愿不愿意你不也坐我身边了么。」顾君辞耸肩说道。 谢绥云侧首凝眸望着顾君辞的侧脸,眼神有些复杂,许久后才道:「你走吧,离开这儿。」 顾君辞惊讶的回望着他:「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是因为答应了我义父,所以我才来的。」 「我还知道临阳王送了你一柄涯角枪。」谢绥云说道。 顾君辞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谢绥云道:「这里是金陵,不是洛阳,我想知道什么事并不难,所以我才想告诉你,离开这儿,走的越远越好。」 顾君辞:「我知道,我知道这次的擂主是我义父,而且我义父也打算趁机消灭一部分反王势力,我都知道,他没有瞒过我。」 谢绥云面容沉静,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几次欲言又止。 顾君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既然跟着兰陵萧氏的人来,我就不能独自一个人走。」
第108页 「那就带着萧渊他们一起走,一起回去兰陵,反正你也知道这是陛下设下的局,就是要对付众反王,兰陵萧氏不曾明着起兵,可以离开。」谢绥云终于妥协,厉声说道。 顾君辞十分不解的看着谢绥云,心中升腾起几分不好的错觉:「谢绥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谢绥云没有再看着他,只是认真道:「听我的,二月二之前,跟着萧渊离开金陵,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顾君辞心头略紧:「谢绥云。」 谢绥云:「我该回去了,想见的人我也见到了,我走了。」 顾君辞还想再问,却不想谢绥云连忙起身跳出凉亭,快步离开,不过刚到路口就远远地瞧见临风站着的两人。 谢绥云负手握紧了拳头,与朝着这边走来的萧渊与孟承烨迎了上去。 从凉亭里跟着出来的顾君辞也发现了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不免愣住了: 「你们怎么来了?」 萧渊直勾勾的看着谢绥云,唇边一抹冷笑:「谢公子别来无恙啊。」 谢绥云没有正面回答,倒是又望着一旁的孟承烨:「我知道你,范阳卢氏下琴箭双绝的那位孟公子。」 孟承烨并未理会他,只是望着他身后的顾君辞:「顾兄,天色太晚,该回去了。」 顾君辞指了指自己,就连谢绥云也连忙回头看了顾君辞一眼,眼神中竟然带着几分瞭然,不由勾唇浅笑,眼中几分不削。 萧渊侧首望了孟承烨一眼,眉头微蹙,他此前瞧着这孟承烨对顾君辞就很不一般,难道说他对顾君辞也怀着这样的心思么? 萧渊神色凝重,就连唿吸都沉重了起来。 顾君辞看着他们三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开口,只是站在一边左右看看,却也不知该看谁。 萧渊道:「君辞,回去了。」 顾君辞对于这个打破僵局的声音表现出了十足的欢喜,连忙走了过去,却不想被谢绥云勾住了腰带,将他拽住: 「萧二公子着什么急啊,我与君辞兄许久未见,得好好聊聊才是。」 谢绥云知道萧渊肯定自己自己喜欢顾君辞,或许是因为习武之人的那种直觉,他自然也知道萧渊肯定对顾君辞有意思,所以才会这么挑衅萧渊。 萧渊握紧了双拳,直勾勾的看着谢绥云:「君辞是我兰陵的人,谢公子应该放手。」 「顾兄不过是在兰陵做事而已,何时成了你兰陵的人了。」孟承烨有些听不下去,几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他忽然也就明白是为了什么了。 眼下只怕只有顾君辞不知道这三个人是为何会如此。 顾君辞忙伸手去拽回自己的腰带:「谢绥云,你不是要回去了么,赶紧走吧,这里都是他们的人,我怕你一会儿走不了了。」 谢绥云凝眸望着顾君辞:「你在担心我?」 顾君辞身形一僵,只觉得有两道冷箭射中了自己,莫名有些冷。 第62章 064 顾君辞又不傻,自然能感觉到三个人之间的那种剑拔弩张。 孟承烨对于谢绥云来说, 是叛军。 萧渊是他谢氏满门仇人的儿子, 他们从来都不对付。 如今这样三个人撞到了一起, 顾君辞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毕竟他跟这三人多多少少都有关系,所以他决定自己不跟他们掺和比较好。 「我回去了, 你们聊。」顾君辞后退了几步,饶过他们走上了主要街道。 却不曾想这三人就跟在他们身后,不疾不徐,只要顾君辞的教程一快, 他们就紧跟上来。 几次试了下来,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迴转头去看着这三人气到了: 「你们不是要呛声嘛,继续, 不用理我。」 萧渊道:「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孟承烨:「青玄公子也在等你。」 谢绥云嘲讽笑着:「虚伪, 顾君辞,瞧瞧你都结交些什么人。」 顾君辞瘪瘪嘴,转身继续走着,感受这倒春寒的晚风,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心里更是存着不少的疑惑。 谢绥云刚刚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金陵的这场擂台比武,还有后招么? 越想,顾君辞就觉得谢绥云今夜的出现似乎就是来找他, 说那些话的。 顾君辞回头瞧了他们三人一眼,继续走着,却听到身后的谢绥云道: 「我说萧二公子,你们兰陵萧氏如此明目张胆与叛军勾结在一起,难道是打算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不要了么。」 萧渊负手走着,视线停留在顾君辞的背影上:「倒是谢过谢大将军如此关心我的家事了,若说我们与叛军勾结在一起,那你作为朝廷中人,与我们走在一处,不怕被人诟病与我们同流合污么?」 谢绥云唇边挂着冷笑:「这顾君辞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顾君辞惊讶的迴转头看着谢绥,就连一边的孟承烨也是心头一紧,连忙望向顾君辞。 反倒是顾君辞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看上萧渊了,说的他像个小娘子似得。」 谢绥云笑而不语,萧渊却是凝视着顾君辞那有些不太自然的神色,也不知是为何,有些小小的疑惑。 这个顾君辞似乎的藏了些什么秘密,为什么要对谢绥云的那句话做那样的理解?就连萧渊他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第109页 顾君辞有些不自然的摸摸头,瞧着眼前的客栈,忙道:「客栈到了,谢绥云你也赶紧回去吧。」 萧渊与孟承烨站到顾君辞身边,一同望向谢绥云。 萧渊道:「谢大将军,慢走,不送。」 谢绥云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认真道:「记着我说的话,你要知道我永远不会害你。」 顾君辞点头算是应了一声,这谢绥云才瞧了另外两个人,有些不太放心的转身离开客栈。 倒是眼下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顾君辞身边,眼神中带着几分危险的看着他,使得他犹如芒刺在背,十分不舒坦。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顾君辞问。 萧渊道:「君辞,该回去睡了。」 孟承烨望着萧渊:「萧二公子,这客栈里还有一间房,还是让掌柜的为你安排吧。」 萧渊冷眸望着眼前的人:「不劳孟公子操心。」 顾君辞也道:「阿渊,既然有房,干嘛还一起睡啊,挤得慌。」 萧渊若无其事道:「冷啊,我不习惯这里湿冷的天气。」 顾君辞抿唇,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能够反驳他的。 倒是一旁的孟承烨道:「不如让掌柜的给你多送一个炭火盆好了。」 萧渊:「这炭火搁多了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孟承烨静默,许久才道:「既是如此,顾兄便在我的房里睡吧。」 顾君辞刚要开口,就被萧渊护在了身后,行礼道:「孟公子好意,多谢,但他毕竟是我的人,还是分清些比较好。」 孟承烨还要再说什么,却见着萧渊拉着顾君辞便往楼上走去。 顾君辞实在不解,在关上门以后才道:「我说萧渊,你怎么回事啊,人家孟兄也是好意嘛。」 萧渊当然知道孟承烨是好意,毕竟……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孟承烨对顾君辞恐怕跟谢绥云一样,似乎都将他当做了心上人。 萧渊神色阴郁,也没有解释,只是往床上一躺,往里面挪了些,盖上被子看着顾君辞: 「不睡么?想站着到天亮?」 顾君辞看着萧渊如此玩赖的模样,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了,总有些不太自在,心跳都快了。 不过刚刚坐在床边,萧渊便将他拽进了被窝,盖上被子:「不管有什么烦心的事,都要好好休息,若是能告诉我,我一定是最好的倾听者,若是你觉得应该瞒着我,我也不会多问,总之,不许再皱眉了。」 顾君辞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却见着萧渊凑近来,轻抚过他的眉心道:「君辞,你知道么,我是最信你的人,我希望你也能全心全意的信任我,我知道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东西会有多辛苦,所以我想帮你分担。」 顾君辞心口有些动容,伸手抓住抚着自己眉心的手,拿开去了:「有些痒。」 萧渊轻笑,躺平了身体:「那睡吧。」 看着他闭上眼睛,顾君辞心头便又蒙上一层阴云,静静地凝视了他许久,尤其是听着他的唿吸,好像连自己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萧渊的侧脸轮廓很好看,看了半晌后,却见着他红唇轻启:「看了这么久,我都有些睡不着了。」 「你不是闭着眼睛的嘛。」顾君辞连忙躺好,假装若无其事发生。 萧渊睁眼侧眸看着顾君辞:「虽闭着眼睛,可我却知道你在看着我。」 顾君辞的心跳有些快,紧紧地闭上眼,调整自己的唿吸。 萧渊轻笑,随后才躺好身体,与顾君辞肩并肩,就连被窝里的手,也碰在一起,各自的心里都十分紧张,却又不太好意思挪开。 顾君辞心跳有些快,藉故道:「其实,其实我今天去见我义父,他希望我能夺得这次的武状元。」 萧渊:「嗯,我知道,临阳王绝不会让别人得到这个头衔。」 「可……」顾君辞侧首看着萧渊,「可这次比武擂台对战的,是义父,我虽为与义父交过手,但是我在洛阳时,多多少少也了解过当年义父的战绩,他年轻时最像如今的谢绥云,功夫奇高,简直无人能敌。」 萧渊不解:「我记得,你的功夫比谢绥云好。」 顾君辞摇头:「谢绥云的功夫很扎实,我赢他不过是靠着身法灵巧敏捷而已,若是细算起来,我与他也只能打个平手,若是硬碰硬,我只怕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萧渊眉头轻蹙:「不对啊,既然是设下比武擂台,理应由眼下朝廷中能力最高的人出战,临阳王已近知天命的年岁,最不应该由他出战。」 「是啊,所以我才疑惑,很多事都想不通。」顾君辞从床上坐起来,「还有,谢绥云今晚来找我说了些话,他让我尽快离开金陵,甚至让我带着你一起走,这就更奇怪了。」 「或许这场比武,最终目的就是这些反王。」萧渊猜测,「陛下信不过一众世家,又想找一个能剷除众反王的机会,所以才会设下擂台比武。」 顾君辞点头:「众反王想藉此机会合围金陵城,除掉皇帝陛下,这是我们知道的目的,那么朝廷肯定会设下埋伏。」 「比武擂台!」 两个人沉思了片刻后,连忙异口同声道。 可随后顾君辞又道:「若是在比武擂台埋伏,那里与驻军比较远,若是前来营救,肯定来不及。」 萧渊也道:「加上比武场地中,又有临阳王坐镇,所以他才会想让你夺得第一武状元的头衔,但还是很奇怪。」
第110页 「什么?」 「既然这是临阳王做擂主,设下的擂台,那谢绥云又是如何知晓的,还要来告知你,以我的了解,临阳王是不可能与谢丞相合作的。」 看着萧渊如此认真冷静的分析,就连顾君辞也是满脸愁绪,实在消解不开。 萧渊拍了拍他的肩道:「这离二月二还有两日,不妨明日再去王府探探口风?」 顾君辞想了想,随即点头应道。 见着顾君辞此刻消散了愁绪,萧渊也就放心了不少,只是睡在顾君辞身边,他多少有些心猿意马。 吹灭了蜡烛,屋中一片漆黑,听着屋外的风声,感受着身边熟睡的顾君辞的唿吸声,小心翼翼的伸手将他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二月二龙抬头。 金陵城外所设的比武场地外围,围着临阳王府的兵士。 天色才刚刚放亮,各路反王参加擂台比武夺状元的人马便都往会场内走了进去。 比武擂台是沿着城楼所建,十尺见方的擂台后挂着临阳王的王旗,而在擂台两侧站着的,便是霍清灵与七太保。 见到顾君辞与萧渊他们走进会场时,皆面露微笑,算是打了招唿,至于这观战席位,则是分为两派,一派是起兵的各路反王所派出前来夺第一状元的人马。 一派则是各个世家前来参赛的人马。 而是顾君辞还在反王席位那边瞧见了许多除范阳卢氏以外的好些熟悉的面孔,皆是当初在琅琊王氏听学时见过的。 尤其是在自己这边坐着的,也有一位,便是洛阳王氏的那位公子,王元敬,此刻也频频朝着他投来目光。 顾君辞拍了拍前面萧渊的肩头,凑近道:「阿渊,你瞧那王元敬,总看着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里对于小顾来说算是一次人生的转折,也是一个生离死别的开始,所以稍稍有点卡文,真的很抱歉。既然卡文,后续一定会带来好的呈现,争取不让大家失望。 第63章 065 顺着顾君辞的视线望去,萧渊也发现了那个频频投来视线的王元敬, 眉头微蹙, 略有些不悦:「不必理会他。」 顾君辞也如是想着, 便与萧瑜端端坐着,唯有杨君方不知所踪,就连范阳卢氏那边的孟承烨和严怀都不曾出现在今日的擂台比武。 趁着临阳王还没有来, 那边的王元敬便坐不住了,来到萧渊他们面前朝他略微施礼后,才望向顾君辞道: 「顾君辞,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 昨日你与谢绥云谢公子了, 怎么今日还好意思坐在这儿。」 顾君辞有些不解的回望着:「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王元敬冷哼:「萧二公子,我觉得再信任一个人也得有些限度才是,如此一个吃里扒外的人, 怎么还能留着他, 迟早会害了你的。」 顾君辞嗤笑:「我若是没记错,当初在洛阳时你便对谢绥云鞍前马后狗腿的不行,我听说前几日你到了金陵后就找过他,但是谢绥云完全没有见你, 所以你是不是嫉妒我啊。」 「嘁, 我嫉妒你什么。」王元敬一脸不削,可眼神却还是将他的小心思都有出卖了,只是冷冷开口,「我只是警告你, 莫要辜负了谢公子对你的信任,如此脚踩两条船,迟早得溺水。」 顾君辞大概也是明白了王元敬对自己的敌意来源了,他堂堂一个世家公子几次巴结谢绥云都没有结果,却不想他求了那么多次的机会,顾君辞却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这才使得他越发的不平衡,想要来挑衅顾君辞。 倒是萧渊若无其事道:「此事不劳王公子费心,我兰陵近海,顾公子早已熟识水性,不会溺水的。」 萧瑜忍不住笑出了声,惹得王元敬冷哼摔袖便回去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不过等了片刻,临阳王这才姗姗来迟,身着盔甲的临阳王龙行虎步,威武非常,尤其是神色沉静,愈发的让人有些害怕。 临阳王迈步走上擂台,朝着众人抱拳一礼,随后才朗声道: 「列为皆是为了天下第一武状元而来,今日由本王作为擂主,列位觉得自己有能力做这个天下第一的,借可上台挑战,无论你是世家公子,还是反王随侍,只要你敢来,本王一律应战,输的那一方若是自觉没有机会,也可以自行离开。」 缓缓擂起的战鼓,衬托着临阳王所说的这番话,顾君辞顿时也心生钦佩。 旁边的萧瑜道:「君辞哥哥,你说若是你去的话,这临阳王可会对你手下留情啊。」 顾君辞摇头:「不会,手下留情就是看不上我,义父不会这么做的。」 萧渊也道:「临阳王是不会这么做的,他想让君辞夺天下第一的位置,就一定会让他凭自己的本事,这也是他让君辞做他十三太保的原因。」 萧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听着反王那一派中有人大喊我来以后,便见着那人提着关刀便跃身上了擂台。 临阳王瞧着他的模样,朝着旁边伸了手以后,霍清灵便立马明白过来,送上兵器。 「好小子,你可做好准备了。」临阳王问。 「这天下第一我拿定了。」挑战的人握紧了手中的关刀,朝着临阳王便噼了过去。 临阳王手中的兵器无尖无刃,而是两头雕刻着龙纹的长棒,在关刀落下时,临阳王身法灵活的躲开之后,顺势便是一棍子打在了那人的脑袋上,登时鲜血四溅,当场便倒在了擂台之上无法动弹。
第111页 被士兵拖下时,所有人都是提着一口气,甚至还有一些人在瑟瑟发抖。 自然,即便是有人已经殒命,有人因为害怕而准备离席,可还是有人不怕死,跳上擂台与临阳王交手。 而就在几个回合后,之前一直没有出现的杨君方与严怀孟承烨也都悄悄地回来了。 萧渊望着杨君方,似乎是在徵询着什么。 杨君方落座后,为了不引人瞩目,只得端坐身姿轻声道:「公子,这擂台外围埋着的火雷已经被我们查出了,这谢公子果然没有骗人。」 顾君辞心头一紧,想起了昨日与谢绥云的见面,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将这擂台外埋有火雷的事告知了顾君辞。 顾君辞自然也没瞒着萧渊,当即便与他们商议过,甚至还告知了临阳王。 对于火雷一事临阳王自然也毫不知情,故而便答应了顾君辞的提议,今日的擂台比武照常进行,而杨君方则与孟承烨与严怀他们一起去排出火雷。 而守在擂台场外的士兵也早就换成了临阳王自己的人,故而才能如此排出的如此轻松。 顾君辞问道:「可有遗漏?」 杨君方道:「还有一处,我们不知究竟埋在了何处。」 萧渊眉头紧锁,瞧着这擂台上交手的两个人,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谢丞相会在比武的擂台外布置火雷了。 这众反王虽然是带着军队来参加擂台比武,想着等拿下第一后再一起合围金陵城。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比武擂台下竟然还埋着火雷,这场比武他们是没打算让任何一个人离开,包括这擂台上的临阳王。 「君辞,不好,临阳王有危险。」萧渊惊讶的回头看着顾君辞。 顾君辞微愣:「什么?」 萧渊:「来不及解释了,我想,这遗漏的一处火雷,应该就在擂台之下,想必周围还埋伏的有谢丞相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引爆。」 「那怎么办,赶紧告诉义父。」 萧渊伸手按住想要起身的顾君辞,四下左右的看了看,又朝着城楼望了去,随后才道: 「等会儿你带着大家有序的退出擂台场,我去跟临阳王对招时,告诉他擂台下可能有火雷的事,顺便拖延时间,等着大家都撤出后,我们会再出来。」 「不,我去,他是我义父,这事应该由我来做。」顾君辞坚定道。 「君辞。」 顾君辞伸手拍了拍大家的肩头道:「我想得天下第一,这是我跟我义父的约定,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可能拖延时间,不叫他们发现我们已经知道最后一处火雷埋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会尽快逃出来的。」 萧渊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拗不过顾君辞的坚持,只得点头应下了。 直到擂台上的那个人倒下后,这整个场内已经没有一人敢上台与临阳王交手了。 沉默的时候,风吹的战旗声音就愈发的响亮。 「还有谁。」临阳王朝着兰陵萧氏这边发位置望了过来,似乎是在提醒着顾君辞。 顾君辞扬唇一笑,握紧了此前临阳王送他的那柄破月涯角枪,起身缓步走上擂台,面对着临阳王时,他恭敬地揖礼深拜道: 「义父,我曾听几个哥哥说过你的战绩,所以我一直就想向义父讨教,还请义父莫要手下留情。」 临阳王十分欣赏顾君辞的这股子泰然处事的认真劲儿,虽然他年纪小,可到底做起事来却是格外有担当,也从不会让人失望,此刻面对着顾君辞用自己送他的涯角枪来应战,他也是十分欣慰的。 「君辞,就让义父来试试你的功夫。」 顾君辞扬唇灿然一笑,却在随后握紧枪柄,朝着临阳王便攻击了过去,身姿敏捷灵巧,身法飘逸,用枪时的每个招式都十分狠戾,丝毫没瞧出有留情面。 临阳王自然也没有让他失望,对待其他人只用了半成的力气,而面对顾君辞,他拿出了十成的能力,只为了让顾君辞心服口服。 擂台上的两个人打的如火如荼,而个世家与反王的席位上,却在悄悄流传着纸条,说的是场内埋有火雷,让大家悄悄地退出去。 而顾君辞也抓住了机会,与临阳王的招式锁在一起后,他才道: 「义父,这场外的火雷已经被清了,只是还有最后一处,似乎是在这擂台之下。」 临阳王眉头微蹙:「卑鄙。」 顾君辞道:「萧渊觉得此次擂台比武一事,就是针对义父您来的,义父,等着他们全都撤出去之后,我保护你出去。」 临阳王凝视着顾君辞半晌,没有正式回答他的话,而是将他推开,再次交手打了起来。 而萧渊则与严怀一道,悄没声的组织着众人依次序离开擂台场地,见着大家都逐渐退了出去,不明所以的王元敬瞧着擂台上比武的两个人,连忙沖了出来,指着台上的人道: 「临阳王,你竟然为了让顾君辞得到这天下第一的名头,竟然让大家都退场,实在是卑鄙无耻。」 「不想死的话,就快走!」停在擂台边缘的顾君辞朝着他怒吼。 王元敬冷哼:「顾君辞,没想到你为了这个天下的第一的名头,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我不服。」 忽的,顾君辞嗅到空气中逐渐传来的硝烟味道,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想来该是王元敬的那番话激怒了埋伏在暗处观察的人,他们提前点燃的引线。
第112页 「义父!快走!」顾君辞大声喊着,朝着擂台中央的临阳王便沖了过去。 却不想临阳王已经率先一步朝着他沖了过来,与此同时,除了震耳欲聋的炸裂声音之外,还有临阳王身后的迸发出来的火花。 顾君辞被临阳王抓住肩头推下了擂台,而顾君辞也是拽住临阳王的手臂,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火光漫天,火雷爆炸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使得他半晌都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感觉有人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身上。 是临阳王。 他满脸的血污,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张着嘴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可顾君辞却什么都没听见,只是不停的喊着义父,余光中,他似乎瞧见有人沖了进来,有很多人,他奋力的唿喊着,可自己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终于,在看到萧渊的时候,顾君辞这才放心下来晕了过去…… 第64章 066 或许这是个梦。 梦里火雷炸裂时迸发出的火光,灼的顾君辞浑身都在疼, 可临阳王却死死地将他护在身下, 明明看着他双唇微动, 却始终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义父……」顾君辞喊着,就连眼泪都灼的眼角生疼,「义父……义父……」 「顾兄醒了, 顾兄,顾兄。」 恍惚间,顾君辞只觉得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痛觉也在逐渐蔓延全身, 他挣扎着, 仿佛陷入了一个漆黑的洞中,只有不远处的些许光亮。 「君辞,君辞, 你看看我, 君辞。」 萧渊的声音分外急切,顾君辞模煳的视线逐渐清晰后,终于看到了萧渊那挂着眼泪的笑意,只是腿上的痛觉, 使得他不得不轻哼出口。 「你的腿受伤了, 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只要好好养着,就没有什么大碍。」萧渊关切的按住他的肩头,防止顾君辞起身。 顾君辞凝视着萧渊半晌, 见着卢青玄与孟承烨走了进来,忙问道:「我义父呢,他护着我的,伤的重么?」 萧渊敛眸,神色额有些恍惚,似乎是在隐瞒什么。 卢青玄的脸色也十分凝重,踌躇半天最后才道:「顾兄,你昏睡了三天了,现在醒过来饿不饿,我让人去给你熬些小米粥。」 萧渊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神色,心头十分的慌乱,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我义父,究竟怎么样了?」 卢青玄连忙别过脸,索性走出了房间,只留下萧渊与孟承烨在屋内,守在顾君辞床前。 见着他们都不肯说,顾君辞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萧渊连忙伸手扶住,却被他一把推开:「我义父为了救我受伤,我不能不去看他。」 「临阳王已经……过世了。」萧渊轻声道。 孟承烨:「你怎么能告诉他。」 萧渊直视着顾君辞道:「他迟早有一天会面对,我没有理由瞒着他。」 挣扎着起身的顾君辞顿下动作,有些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事,只是笑着摇头:「不,不可能,不会的,我都没事,义父也不会有事的。」 萧渊道:「擂台下藏着火雷,被人提前引爆,如果此次临阳王不死,那么他也会背负着想置所有人于死地罪名,不仅会引起反王联合起兵攻进金陵城,说不定还会遭受各世家的讨伐。」 顾君辞道:「我义父没有做,是……是谢丞相,是皇帝,是他们想要这些反王死,不是我义父!」 「可毕竟这擂主是临阳王。」萧渊轻声的说着,「临阳王一死,所有的罪名都不会落在他的头上,天一亮,临阳王的几位太保就会将他安葬。」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热泪滚落眼眶,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却不想因为腿上的伤,疼的他跌倒在地。 伤口的血浸湿了纱布,鲜红一片,却还是阻挡不住他挣扎起来的决心。 萧渊:「你别去了,你还受着伤,我怕……」 顾君辞眼中含泪,态度坚决:「我既然唤他一声义父,他便是我的父亲,既然今日安葬,我又怎能不去送他一程。」 萧渊心头略紧,顺势便将顾君辞抱进自己的怀里,朝着门外便走了过去。 孟承烨连忙跟了上来:「萧渊你做什么,他不能去那儿。」 萧渊认真道:「这是他的选择,若是不去,他这一生都会更自责。」 顾君辞埋首在他的怀里,任由着萧渊将他抱着走出客栈,朝着临阳王府而去。 黎明前的天色伸手不见五指,就连风都格外刺骨。 得知萧渊带着顾君辞往临阳王府去了,这客栈里的其他人也都跟了出来,却都没有劝他回头,而去陪着他一起,大约是担心受伤的顾君辞会承受不住。 金陵城的临阳王府中挂满了白纱,门口的两盏白纱灯格外醒目,更是灼的顾君辞眼睛生疼。 正堂上,临阳王的棺椁前,八位太保分两边跪着,棺椁前的香火不断,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 身负重孝的霍清灵嘱咐完今日出丧的一应事宜后,这才朝着王府的大门口望了过去,眼中似有期待,好像是在等着谁。 四太保望着霍清灵的模样,难掩愤恨:「三哥还在等那叛徒么!义父有我们这些义子在,走的不会孤单。」 七太保也道:「三哥,别等了,他不会来的,不是说了么,他重伤未醒。」 霍清灵敛眸嘆息一声:「我相信他。」
第113页 他话音刚落,便瞧见了其他几位太保的异样神色,他连忙回头朝着府门口望了过去。 脸色煞白的顾君辞孤身一人出现在了王府门口,他紧握了双拳,每走一步,受伤的腿便疼的钻心,几次都要跌倒时,他都靠着顽强的毅力坚持了下来。 进府前萧渊曾想着要陪他进去,可却被他拒绝了,他是作为临阳王的义子前去送行,萧渊他们出现不合适。 故而这顾君辞选择忍着伤痛,独自一人走进王府,去跟临阳王做最后的道别。 热泪滚落他的眼眶,冷风拂面时竟然生出几分疼痛。 在顾君辞的脑海中,从第一次与临阳王相遇后,他用他慈父般的胸怀关怀着顾君辞,让他心甘情愿的唤着他义父,认他做父亲。 ……「这字嘛,不妨唤作知言。」…… ……「君可做君子之解,君子说的话,知道什么说什么,做人脚踏实地,不做虚妄之言,故为知言。」…… 就是在这王府中,就在几天之前,他还在为了今年顾君辞及冠时应取什么字而畅谈,甚至还赠了他一柄破月的涯角枪。 他受了临阳王太多的情,一样都还没有还,到最后竟然还是临阳王捨身救了他的性命…… 顾君辞的眼泪再次模煳着他的视线,他拖受伤的腿一步步艰难的朝着灵堂挪了过去。 然而还在愤怒中的四太保如今见着了顾君辞,顿时也压制不住自身的脾气,朝着顾君辞便沖了过去,其他的几位太保甚至也紧随其后,将顾君辞拦在灵堂外。 府外的萧瑜见状,忙道:「二哥,我们要不要去帮君辞哥哥啊。」 萧渊摇头:「他不会同意我们去帮他的,因为他是顾君辞,他想问心无愧。」 萧瑜似懂非懂,却还是满脸担忧的望着府内的情形。 顾君辞调整好心绪道:「四哥,我来祭拜义父。」 四太保怒视着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提掌用力的打在顾君辞的胸口,将他击出老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指着顾君辞怒道:「我问你!义父待你如何!你竟然会对他下如此毒手!」 顾君辞忍着胸口的痛,从地上爬起来后,再次朝着灵堂挪近:「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七太保出现在顾君辞的面前,神色悲愤:「义父送你破月,是要你杀敌建功,可你呢,你却用它来伤害义父!还让义父丢了性命,我不为义父报仇,又有什么脸面做他的义子!」 话音刚落,这七太保也愤然出手,将顾君辞击倒在地。 「顾君辞,你这个叛徒,你没有资格来送义父。」 「叛徒!杀害义父的兇手!你滚!」 ………… 兄长们的愤慨之言顾君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反而是那一句杀人兇手他听的异常清楚,就连他们出手他都毫无知觉,每一次被重重的击倒,再次挣扎着爬起来,脑海中不停的出现他们的这句话。 顾君辞满心疑惑,为什么他们会说是自己杀了临阳王,难道他不是被火雷炸死的么? 再一次被击倒的顾君辞还是爬了起来,面对着那些满脸愤慨的兄长,也看清楚了他脸上除了愤怒之外,却还有不忍。 他走到霍清灵身边,看着脸色凝重的霍清灵,终于问出了口:「三哥……」 霍清灵直视着顾君辞的眼神,许久才问:「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顾君辞神色惘然:「我……义父是为了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会说我是杀人兇手?」 霍清灵眼中藏着泪,他道:「义父若只是被火雷炸伤,还不至于殒命,他是被你杀死的,我们找到的时候,你的破月……穿透了义父的身体……义父是被你杀的。」 义父是被你杀的…… 七个字,却如晴天霹雳般响在了顾君辞的耳边,震的他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他努力的回想着火雷爆炸前所发生的事,却始终记不太清楚,他只记得临阳王似乎对他说了什么,却又记不真切。 忽的,一口热血从他口中喷出,他抬眸看着灵堂上的棺椁,不由喃喃:「难道……真的是我杀了义父么?」 霍清灵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不由阖眸嘆息一声:「去祭拜义父吧,他或许还在等着你。」 「三哥!」众人惊唿着,似乎有些不满。 可霍清灵却没有理会,只是迈步朝着灵堂走去,有了他的允许,其他的人都没有再出手阻拦,只得看着顾君辞上了台阶,跪在了临阳王的棺椁前。 顾君辞望着冰冷棺椁行了大礼,曾经的谆谆教诲还言犹在耳,许是因为身上的伤太疼了,才让他没有感觉到心中的疼痛。 他腹诽道:「义父您捨命救我,我也会报这血海深仇,谢子充利用义父设擂台比武,又埋下火雷做埋伏,最后还害了义父的性命,我发誓,只要我在一日,终有一天就会拿着谢子充的人头来祭奠您……」 顾君辞再次郑重其事的伏身拜下,心中也默默地做着承诺。 抬首后,他才望着那棺椁回想着最后临阳王对他说的话,可他却因为火雷的爆炸导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到临阳王的嘴型。 「义父,您最后想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顾君辞神色悽然,口中喃喃。 第65章 067 祭拜过了临阳王,顾君辞的身体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第114页 站在王府门前, 目送着丧葬的队伍越走越远, 那飘荡着的白幡与漫天飞舞的纸钱, 皆牵动着顾君辞的心。 萧渊伸手扶住虚弱到快要倒下的顾君辞,忙道:「回去吧。」 顾君辞侧眸看着萧渊,眼中含泪:「你也知道, 义父是被我的破月所杀,是么?」 萧渊凝眸,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你不会的,甚至我觉得临阳王的死还有蹊跷。」 热泪滚落顾君辞的眼眶, 随后一口热血再次喷出, 他拽紧了萧渊的衣裳,便倒在了他的身上。 原本顾君辞身上就带着伤,尤其是刚醒来不久, 又被临阳王手下的那八位太保出手打伤, 外伤又添内伤,眼下也是危在旦夕。 萧渊更是几天几夜不曾阖眼,一直守在顾君辞身边,知道大夫稳定住他的伤势, 不会再有危险时, 萧渊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便招唿了人马,带着顾君辞便回去了兰陵。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萧渊的院子里, 顾君辞总算能够下地行走,瞧着外头的天色不错,他才在阿春的陪同下出了屋,在院子里搭了凳子,晒着太阳。 阿春为顾君辞盖上了毯子,又摆上了茶水,絮叨着: 「这二公子一直担心公子你的伤,尤其是公子养伤这段时日,睡着的时间可比醒着的时间多,所以你不知道,二公子每日回来都要陪着公子你待会儿,才会去处理自己的事呢。」 顾君辞神色清冷,只是轻应着,也不做过多的回应。 阿春又道:「公子,这得了天下第一武状元的头衔,你怎么看着不高兴啊。」 顾君辞自嘲一笑:「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多了。」 阿春不解的看着他,心中满腹疑惑却又不知该怎么问,直到萧渊出现在院门口,原本来阴郁的神色,瞧见醒来的顾君辞时,便立即换上笑脸。 「醒了?」萧渊走近,俯身扶着摇椅两边的扶手,温柔的问询着,「大夫说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内伤还需要调养些时日,不用着急,很快就会好的。」 「金陵……」顾君辞望着他的双眸,轻声问道。萧渊敛眸起身,垂眸半晌后才道:「临阳王的爵位,是因为曾经临阳王上疏过,由三太保霍清灵承袭,其他几位太保,分别调往各处镇守。」 「谢子充呢?」顾君辞问。 萧渊嘆息一声:「二月二过后,陛下便再也不问国事,全权交由谢丞相处置,眼下的金陵可以说是谢丞相的天下,王元敬死在了擂台下,谢丞相为了平復郑国公的质问,借陛下的手颁下甚至,说临阳王私自埋下火雷,才导致了王公子的意外。」 「咳咳咳。」顾君辞捂嘴勐烈的咳嗽着,萧渊忙斟了热茶递到他的嘴边: 「我知道你心里怀着恨,可眼下也得养好身体才是。」 顾君辞摆摆手,认真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也会好好养身体的,放心吧。」 曾经的顾君辞不知道何时会回去璇玑国,所以过一日算一日,总觉得说不定第二天醒来就回璇玑国了。 而现在不一样,临阳王为了救他而死,如今又替谢子充背上了黑锅,他如何能不为他报仇。 萧渊望着顾君辞的模样,他的眼里曾经是清澈明净,笑意灿然,如今却是阴森怀恨,他总觉得顾君辞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却又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顾君辞应该放下仇恨,回到从前。 他伸手抚上顾君辞的脸,有些担忧道:「这受了伤,人都瘦了一圈儿,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顾君辞凝眸望着他:「我没什么胃口,不用麻烦,在你家里养伤已经是打扰了。」 萧渊:「若你不在我眼皮底下养伤,我不放心,我得一天天看着你好起来才行。」 顾君辞望着萧渊关切的模样,只觉得喉咙略紧,霎时便红了眼眶:「义父对我有知遇之恩,一声义父,他便是我的父亲,萧渊,你说,我要放过他们么?」 萧渊拭去他脸上的泪痕,轻声宽慰:「我说过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看所为之事的意义罢了,临阳王待你有恩,你要为他报仇,没有人能置喙,你就是你,不是活在别人嘴里的。」 顾君辞道:「可义父……义父是死在破月枪下的……」 终于,他还是没有忍住,握住了萧渊的手,将脸藏在他的掌心哭了出来。 萧渊闻声,似乎是放松了一下,他知道顾君辞一直在介怀这件事,可他不把事说破,萧渊就是有再多的注意,也帮不了他。 好在眼下他肯将自己的情绪对萧渊释放出来,这让萧渊也倍感欣慰,站在顾君辞身边,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轻抚着他的头柔声道: 「世事无常,此事也并非你所愿,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么。」 顾君辞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负起责任。」 萧渊按在顾君辞的脑后,贴在自己怀里,他神色凝重,只是一遍又一遍轻抚着顾君辞的脑袋,最后才道: 「顾君辞,振作一些,这不该是你应有的模样,你若是想报仇,我理解你,可你要将这所有的责任都怪在你的身上,那绝不是临阳王的本意。」 顾君辞埋首在他怀着,放缓了唿吸:「他们都说……是我杀了义父。」 「众口铄金,你难免会想的有所偏差,可他们到底不是你,不曾经歷爆炸时的场景,他们也不过只是听信了一面之词,明白么?你是顾君辞,不是他们说什么便会听信什么的人,明白么?」萧渊说:
第115页 「我许你颓丧,许你难受,许你怀恨在心,但绝不许你责怪自己,因为这一切,本就与你无关。」 顾君辞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模样与神色,足以让顾君辞安心下来,伸手圈住他的腰,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阿渊,有你真好。」 萧渊微愣,终究还是松了口气,轻抚着他的脑袋,柔声:「我说过,我值得你信任,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们更亲。」 顾君辞似懂非懂,却还是认真的应了一句,便再无他话。 时至五月中旬,顾君辞的内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在养伤期间,多亏送了不少好的药材,加上又有萧瑜缠着他一起练武,才能让他恢復的如此快,身体甚至比从前更强健。 阿春在认真的收拾着顾君辞的行装,转头时却瞧着顾君辞一直望着锦盒里的银枪出神,不由疑惑道: 「公子,今日不是要跟二公子辞行,回咱们家去嘛。」 顾君辞回神点头,收起了银枪盖上盒子,交给阿春:「嗯,你拿着行装先出去,我去见国公大人与二公子,一会儿就出来。」 阿春应着,接过锦盒后,带着装着衣裳的包袱便走出了院落。 眼下萧瑜正在后院学着功课,顾君辞也就不好去打扰他,只是直接去了萧伯绪的书房,预备辞行。 不过刚到院前,便便瞧见了萧渊与郝文政匆匆而来,两个人的脸色十分阴沉,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 萧渊望着顾君辞,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担忧:「身体刚好,怎么不歇着,出来做什么。」 顾君辞浅笑道:「这不是伤好了嘛,想着再住在国公府有些不像话,所以前来辞行。」 萧渊凝视着他半晌,随后敛眸嘆息,片刻后才道:「只怕你走不了了。」 顾君辞有些不解,萧渊连忙伸手握上了顾君辞的手腕,带着一道往书房走去。 此刻书房内的萧衍与萧珏已经早早的来了,两个人神色凝重,皆垂眸颔首,就连萧伯绪的神色也愈发难看,屋内的气氛也压抑到了极点。 顾君辞有些不太明白他养伤的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渊揖礼问道:「父亲,这钦差大人究竟带来了什么旨意?」 萧伯绪唿吸沉重,手中握着钦差大臣送来的一卷黄帛,一拳锤在了桌上道:「这谢子充也太目中无人了,他竟然敢下圣旨让各世家俯首称臣,圣旨让那些反王各自为政,各自为皇,互不干涉。」 如此重大的消息,听到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惊愕,十分震惊。 顾君辞忙问:「为什么是谢子充下圣旨,陛下呢?」 此言一出,屋中的气氛便愈发的沉重了,萧珏嘲讽道: 「临阳王一死,十三太保也就孤苦无依了,就连这朝中的风向都不知道了。」 「阿珏。」萧伯绪连忙出声制止,然后才抬眸看着顾君辞,眼神中竟然也带了几分悲恸,「谢子充这个乱臣贼子,借着陛下病故便篡权夺位,自立为皇,定都金陵,还要一众世家俯首称臣不说,甚至还要缴纳岁贡。」 「欺人太甚!」萧渊怒道。 顾君辞却是神色严峻,听着郝文政与萧衍在一旁跟着骂两句谢子充以外,忽然朝着萧伯绪郑重其事的揖礼深拜道: 「国公大人,眼下乱臣贼子篡权夺位,国公大人身为柱国大将军,手握重兵,就该出兵讨伐谢子充。」 萧衍嘲讽道:「顾君辞,眼下兰陵萧氏都自顾不暇,没空帮你起兵对付谢子充,为临阳王报仇。」 顾君辞只是冷眸望着他,唯有萧渊与郝文政忽然明白过来顾君辞的意思,也连忙揖礼深拜,郑重其事的开口道: 「谢子充阴谋篡权夺位,还请父亲出兵勤王,为陛下报仇。」 萧伯绪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也明白过来,瞬间燃起斗志,起身道:「好!二郎,你贴出招兵告示去,我兰陵萧氏正式起兵讨伐乱臣贼子谢子充!」 第66章 068 皇帝驾崩,谢子充谋夺皇位。 这便是给了天下想造反又心有余悸的人, 一个绝佳的藉口, 包括兰陵萧氏在内, 霎时间江山烽烟四起,各个都打着为皇帝报仇,剷除奸佞的旗号揭竿起兵。 江山动盪, 大乱而大治。 得了萧伯绪的命令后,萧渊便与顾君辞一道在兰陵周边广招兵马,甚至与萧伯绪一道制定了进军的路线。 萧渊提议兵分两路,先拿下洛阳城, 等稳定住洛阳的旧朝势力, 再举兵直取长安。 长安原本就是前朝旧都,只不过皇帝当初为了洛阳的牡丹盛景,才迁都洛阳, 可前朝根基都在长安, 所以萧渊决定拿下洛阳之后,再取长安,如此两边照应,这中原大地的战祸要不了多久便能平定。 原本萧伯绪是打算让萧渊领兵前往的, 岂料这萧衍却道他是萧氏长子, 次次领兵皆是萧渊,觉得萧伯绪是小瞧了他的能力,更怕日子一久,这世人只知萧渊, 不知兰陵有萧衍了,故而请缨,带兵出征洛阳。 萧伯绪想来也是,萧衍是长子,好像是自己不曾给过他什么机会,也就同意了萧衍的请缨,甚至还将萧渊手下的霍司徒与杨君方都配给他,有他调遣。 然而,六月初十一过,洛阳那边便传来消息,萧衍错失良机,郑国公在萧衍出兵前夕,为了名正言顺的得到前朝的旧势力,便立即拥立皇帝年仅三岁的幼孙做了皇帝,而郑国公自己则自封为摄政王,总管朝政之事。
第116页 一场急雨,将池塘中的田田荷叶打碎了不少,娇嫩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着。 听风小筑上,萧渊的脸色极差,就连坐在他面前的顾君辞都感觉到了那股低迷的气势,另一边的萧瑜自然也只是垂首吃着点心,更不敢说话了。 顾君辞看着壶中的水沸腾开来,忙提着水添进茶壶里,为他斟上茶水: 「你也别太着急,如今这长安不是还有前朝旧臣守着嘛。」 「如今我们已经失了先机,没有洛阳做后盾,只怕将来统一中原会有不少波折。」萧渊神色凝重,「这萧衍也过于无用了些。」 顾君辞左右看了看,好在此处只有他们几个人,自然也不会怕这样的话传出去,忙宽慰道:「你也别这么说,他用兵方面的确不如你。」 「出兵洛阳之前,我就已经嘱咐过他了,这是我们兰陵萧氏的首次出兵,只能大胜,不能败,他既是长子,又主动请缨,父亲又向着他,我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可你瞧瞧他……」 萧渊难掩怒色,萧瑜也忙道: 「大哥向来少有实战的机会……」 萧渊轻哼:「少有机会,也该听人劝才是,只怕他是为了赌一时之气,觉得听了我的建议会抢了他的军功,故而才错失军机,失了洛阳。」 顾君辞听着外头的风雨声,轻声笑道:「这不明日萧大公子便会回兰陵了,届时国公大人自会问清楚原由。」 萧渊左思右想,也觉得此事他着急无用,得由萧伯绪出面才是最要紧的。 然而令萧渊想不到的是,萧衍回了兰陵后他才知道,萧伯绪配给他的霍司徒与杨君方,原本是做先锋的,结果就因为他们是萧渊的人,又因为几次建议萧衍出兵惹恼了他,这位萧大公子一怒之下,便将他们二人贬为马前卒。 遭了贬不说,甚至萧衍回来后,还将贻误军机的责任全数推到了霍杨两人身上,说他们不服管教,不听指挥,这才导致失去军机,丢了洛阳。 若非是萧渊求情,只怕萧伯绪一怒之下还会要了霍杨二人的性命了。 顾君辞的小院里,霍司徒与杨君方两个人神色不悦,眼中还含着怒意,十分不满: 「我可算见识到了什么颠倒黑白了!」 杨君方也道:「顾兄,你可是不知道这萧大公子在军营里是如何的颐指气使,每日行军不过十里便要一歇,说的是炎炎夏日,如此急行军会让将士中暑。」 「如此也就罢了,好歹是体恤将士,可那位萧大公子可好,兵围洛阳之时,竟然不出兵,只是写信让这洛阳城里的人开城投降。」霍司徒也忍不住了,「这洛阳王氏是傻的吗?他让人投降就投降,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直叫人看了就生气。」 杨君方饮了酒,面颊绯红,接着道:「这到了第一日,不出兵也就罢了,到了晚上我与霍兄前去请命,要带兵夜袭洛阳城,他倒好,说我们擅做主张,贬我们做了马前卒,甚至还在国公大人面前颠倒是非黑白,我可真是见识到了。」 顾君辞伸手为他们斟了就,面容平和:「莫说你们了,就连萧二公子得知洛阳丢了,也都气的不行。」 霍司徒冷哼一声:「可又能怎么办呢,人家是堂堂的萧氏公子,出了事,自然由我们这些人担待着了。」 顾君辞道:「你们也别气,虽然此次丢了洛阳,但好歹也不全没好处,正所谓福祸相依嘛。」 杨君方不解的看着他:「这二公子可说过,得了洛阳,再取长安便是再顺当不过的事了。」 顾君辞含笑:「是啊,的确如此,可这萧衍错失了先机,日后领兵的事他便再也无法插手了,只要兵权掌握在萧二公子手里,这洛阳,迟早都会得到的。」 霍司徒与杨君方面面相觑,只觉得顾君辞的话有几分道理,却也觉得此次失了洛阳的先机有些划不来。 饮尽了杯中酒,霍司徒才反应过来道:「对了顾兄,明日是你生辰,及冠之日,该得好生庆贺才是,你想如何过,兄弟们都满足你。」 顾君辞端着酒杯,神色微凛,脑海中忽然闪过当初在金陵时,临阳王关切他的模样。 因为是他的及冠之年,临阳王送了他名将兵器,甚至为他取了字。 可如今到了生辰之日,却是物是人非了。 杨君方也问:「取字了么?」 顾君辞点头:「取了,我义父取的,知言。」 霍司徒嘴里喃喃着知言二字,随后才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个大老粗,就觉得这字好听,倒也品不出是何意思了。」 顾君辞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缓缓道:「义父说,君辞之意为君子之言,君子不做虚妄之言,知道什么说什么,便是知言。」 提及临阳王,霍杨二人也都知道戳中了顾君辞的伤心事,也就没有再提,而后岔开话题,商议着明日的及冠生辰宴该如何办,甚至打算出钱去酒楼办上一桌,大肆庆贺。 这一夜,顾君辞辗转难眠,听着屋外的风雨声,瞪着眼睛到了天亮。 纵眼观天下,这一众反王与世家,唯有萧渊是他最信任的人,也只有萧渊有能力助他完成报仇的计划。 唯有让兰陵萧氏的势力强大起来,他才有机会领兵前往金陵,将陷害临阳王的罪魁祸首斩于马下,用于祭奠临阳王的英灵。 翌日一早天刚亮,顾君辞还在穿着衣裳,便听得这洒扫院子的阿春开了门,听着他的惊唿,顾君辞这才推了窗朝院中望去。
第117页 竟然瞧见萧渊手里捧着一只锦盒径直走了进来,刚询问阿春顾君辞可有起身,便瞧见了立在窗前的顾君辞,忙扬唇一笑: 「起了?」 顾君辞点头,一边穿着衣裳,一边朝门口走去,见着萧渊推门进来,便问道: 「你怎么来的这样早,我都怀疑你昨夜就在外头等着了。」 「嗯。」萧渊也不反驳,只是直勾勾的望着散了头髮的顾君辞,笑意温柔,「今日是你及冠的大礼,只不过是在战时,恐怕没办法为你举行冠礼了。」 顾君辞笑道:「无妨,我又无亲人在身边,这冠礼举不举行也无甚关系,中午霍兄还邀了我去酒楼,说要给我过生辰。」 「昨日他们在你这儿饮酒?」萧渊走到铜镜前,搁下了手中的锦盒问道。 顾君辞也没有瞒他,点头应着:「说了好些你哥的话。」 萧渊笑了笑,见着顾君辞穿好了衣裳,朝他招招手:「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为你梳头。」 顾君辞有些不解。 萧渊道:「谁说你没有亲人在身边,我不就是你最亲的人么?你说没有亲人,置我于何地。」 顾君辞颔首一笑:「你还捉我字眼来数落我呀。」 萧渊耸耸肩:「坐过来,我为你束髮,算是庆贺你的及冠之礼。」 顾君辞愣了愣,只觉得心口跳动的十分厉害,却还是无奈一笑,坐到了铜镜前,瞧着身后的萧渊,不由打趣道:「你既然承担了这个责任,可得好好梳。」 萧渊点头笑着,握着梳子小心翼翼的为顾君辞梳顺头髮,梳齿穿过顾君辞柔亮乌黑的头髮,就连萧渊都格外珍惜似得,梳的也十分缓慢。 因着是成年之礼,故而这成年后便是再也不能披头散髮的,所以就得绾成髮髻,束上发冠来固定髮髻。 而这束髮的发冠也是萧渊带来的,一支银制的发冠,冠簪略短,却能很好的固定着髮髻。 萧渊束髮的手艺十分娴熟,顾君辞从镜子里瞧着萧渊认真束髮的模样,不由打趣: 「阿渊,你这是跟谁学的,练了许久吧。」 萧渊手上的动作微顿,没有正式回答他的话,只是簪上冠簪后才道:「起身瞧瞧。」 顾君辞依言起身,束起了髮髻后整个人都看着精神了许多,曾经披散头髮时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束上髮髻,倒是衬得他十分英挺潇洒。 他朝着萧渊揖礼道:「多谢萧兄送的贺礼,我很喜欢。」 萧渊也认真道:「能为你束髮,陪你过成年生辰,对我来说,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顾君辞望着萧渊温柔似水的眸子,有些读不懂他眼中所蕴含的情绪,但他却知道自己在那一刻心动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最浪漫的事,就是你及冠当天,他为你梳头,真难忘。 第67章 069 虽说顾君辞的冠礼过的极其简易,可对他来说, 只要有萧渊在, 他的生辰就算再简易也会十分难忘。 而生辰过后, 这顾君辞便随萧渊一起点兵,在萧伯绪的带领下,前往长安, 留下萧衍与萧珏他们带兵守卫兰陵。 七月初,行军到一半的时候,萧伯绪竟然萌生出了退意,甚至有些后悔同意萧渊提议的占领长安, 再兵发天下这项决策。 又恰逢天降暴雨阻挡了行军的路程, 这萧伯绪便藉机打算打道回府,不去长安了。 听着帐外的雨声,萧渊神色凝重, 甚至还能瞧出他隐忍的怒意。 顾君辞撩了帐帘进来, 身上的介衣也被雨水打湿了不少,瞧着萧渊那凝重的神色,不由笑着走近:「就算生气,也该吃饭才是, 我听这伙头营的说, 你中午可是什么都没吃。」 「吃不下。」萧渊冷淡的回答着。 顾君辞擦了擦身上的水坐在了他的身边,宽慰道:「我理解国公大人的心情,他到底是安稳了十几快二十年了,除了函阳关那次外, 他机会没怎么奔波过。」 萧渊侧眸凝视着他,有些不解。 顾君辞继续道:「他不比你年轻,又满怀热血,尤其是这战事上逐渐交託给你之后,他就逐渐的松懈下来,可以说他安逸惯了,故而才有心无力,眼下遇上些情况,便想打退堂鼓。」 萧渊:「哪有那么容易。」 顾君辞道:「其实我知道你兵髮长安的真正用意,国公大人也知道,但是此刻他已经没有之前才豪情壮志,所以眼下要做的不是真的退,而是要激发出他的好胜心。」 萧渊眉头微蹙,眼中生出几分好奇来:「你的意思是……」 顾君辞扬唇一笑:「信我,我有主意。」 说罢,他便俯首在萧渊耳畔低语,说着他的计策。 听完后这萧渊才恍然大悟,脸上的怒气也被随之而来的喜悦所取代,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道: 「天下知我者,唯有顾兄。」 顾君辞笑的有些贼:「那饿不饿。」 萧渊垂首摸了摸肚子:「倒是有些饿了。」 顾君辞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白面馒头来递到了萧渊的面前,故作嫌弃道:「这可是我省下的口粮,预备晚上宵夜的,眼下只好给你了,你可得记着我的好。」 萧渊接过馒头便塞进了嘴里,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只觉得今日的馒头格外的甜,耳朵里并未将顾君辞的调侃听进去,却只是应付着点头。
第118页 顾君辞瞧着他的模样,不由问道:「馒头不合口味。」 萧渊:「不啊,很好吃,很甜。」 顾君辞嗤笑:「是你饿了,自然吃什么都好吃,你给我留一口,我之前操心你都没怎么吃饭,这会儿也饿了。」 「不行不行,你给我了。」萧渊作势便挡。 顾君辞不依不饶,非要去抢他手里的馒头,不过这馒头没抢到,倒是在萧渊伸长手臂时,将他扑倒在了床上。 鼻尖正好蹭在萧渊的唇上,就连姿势也是格外的暧昧。 顾君辞的心跳有些快,更有些慌,他连忙起身坐好,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顾君辞觉得帐中的气氛有些诡异,也不再与萧渊玩笑,连忙起身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军帐。 萧渊手里握着馒头,心跳也慢慢的恢復了平静,可剩下半个馒头却是怎么都不肯吃了,只是看着傻笑,然后掏出帕子来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怀里,这才朝着萧伯绪的军帐走去。 有了顾君辞的主意,萧渊自然也有了取胜的把握,就连顾君辞都瞧出来萧伯绪的弱点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能看出来,甚至有了顾君辞的提点,他就能更好的说服萧伯绪了。 果不其然,这萧渊见到萧伯绪后,便立即同意了他的撤兵回兰陵的打算,这让萧伯绪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萧伯绪想不明白为什么早上还与他争执要继续进军长安的人,为何短短一两个时辰过去了,便想清楚要撤兵了,为了慎重起意,连忙问了缘由。 萧渊道:「原本兵髮长安,当初就是为了和洛阳遥相唿应,统一中原,眼下洛阳被郑国公拥立的新君所占据,打得也是为先帝报仇的旗号,如此一来,长安便远了,我兰陵萧氏打着为先帝报仇的旗号起兵,自然也是不能自立为王的,否则不也就成了叛军,父亲肯定不愿意。」 萧伯绪:「这是自然,毕竟当初答应过太后,她又是我的姨母,你祖母的亲姊妹。」 萧渊神色从容道:「是啊,父亲不愿做叛君之臣,此番回兰陵后,父亲只需要向洛阳的新君上书表忠心即可,只不过新君是要亲近父亲,还是亲近郑国公,便不得而知了。」 萧伯绪愣了愣,一时竟然生不出任何反驳的言语。 这洛阳王氏比不得兰陵萧氏与琅琊王氏这样的名门望族,也不过是因为郑国公的父亲于朝廷有功,得封了国公,这王氏一族才有了光耀门楣的机会。 眼下他得了先机,拥立了新君即位,自封摄政王,若是萧伯绪再向新君投诚,自然要低人一头,如此一来,萧伯绪自然是不太愿意的。 萧渊道:「父亲,您有何打算?」 萧伯绪神色凝重,只是直勾勾的望着萧渊道:「那去了长安,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萧渊道:「我们打的为先帝报仇的旗号,自然也要将这件事做到底,父亲莫不是忘了,先帝当初迁都洛阳,却是留下一批老臣与太子留守在了长安。」 萧伯绪:「那又如何?」 萧渊道:「既然是有太子,那何时轮得到洛阳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新君,而且这位太子似乎重疾缠身,膝下又只有一位五岁大的小儿,储君之子即位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此一来,到底谁是名正言顺的新君,这不是一目了然么?」 萧伯绪轻捋着鬍鬚思考着萧渊的话,退回兰陵,只能屈居洛阳王氏之下。 若是进军长安,用力太子之子即位,他手上又握有重兵,届时朝政之事,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这又是占了名正言顺,即便是将来要出兵洛阳,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了。 如此左右衡量,萧伯绪自然也就打消了要撤兵回兰陵的打算,而是坚定了信心与萧渊一道,前往洛阳。 打消了萧伯绪的疑虑后,这进军的速度便比之前要快了许多,一路过关斩将,才刚刚九月初,便领兵进入了长安城。 原本长安守备军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岂料这萧渊却道他们是入京保护太子,愿助太子登基,剿灭反贼的。 可守备军自然不敢轻易放他们入城,便将他们关在城门外。 萧渊与顾君辞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倒也不急,在长安城外安营扎寨,恰逢有周边叛军前来攻城,皆一一被萧氏的兵马挡了回去。 如此过了月余,又替长安城挡住了不少叛军的攻击,这太子才下令迎梁国公萧伯绪极其公子萧渊进城。 除了顾君辞作为十三太保,已经天下第一武状元的身份随行以外,霍司徒与杨君方则是领兵守在军中,以作照应。 太子虽然病重,却还是在大明宫的太极殿接见了他们三个人,尤其是见到萧伯绪后,竟直接哭出了声,一来是因为先皇被谢子充父子害死,他不仅没能救驾,还不曾送先帝最后一程,实属不孝外。 长安被叛军所觊觎,几个月来皆有战事,虽然没有被攻破皇城,却依旧提心弔胆,如今有人前来营救,自然是感激涕零。 而太子也接受了萧渊的建议,预备向朝臣宣布登基为帝。 见完太子刚刚走出太极殿,内侍带领着他们往宫门走去,岂料刚刚下了台阶,便瞧见有宫女打扮的宫女一直侯在台阶下,见到他们下来后,便立即朝着他们行礼。 「见过国公大人,二公子,顾公子。」宫女十分有礼,就连称唿都格外熟稔。
第119页 顾君辞与萧渊面面相觑,有些疑惑:「我不曾来过长安,怎么会有人认识我。」 刚要开口问询,便见那宫女取出一枚玉佩递了过来:「顾公子虽然不曾来过长安,可公主曾经却久居洛阳。」 顾君辞微愣,接过玉佩仔细瞧了瞧,有些惊讶:「倩公主没在洛阳么?」 宫女道:「陛下乘舟前往江南前,便差人将公主送回了长安,早就听闻兰陵的兵马在长安城外,今日得知几位进宫,这才差奴婢拿着信物来找顾公子,请顾公子一叙。」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半晌,忙道:「既是公主要见,你便去吧,正好这长安的府邸许久不曾住了,还需要打扫,我会差人前来宫门等你的。」 顾君辞应声,目送着萧渊他们离开后,才与宫女一道进入后宫内廷。 昭阳殿的宫门前,领着顾君辞前来的宫女行礼后便退开了,只留下顾君辞一人站在宫门前,瞧着昭阳殿的十分雅致的庭院,小桥流水旁,一树秋海棠开的正好。 身着粉色衣裙的倩公主此刻站在树下,直勾勾的看着迈步进到庭院中的顾君辞。 想来的是许久未见,此刻见到顾君辞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公主突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朝着他便飞奔了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着。 顾君辞还未站稳,此刻又被抱了满怀,原本男女授受不亲,他该将公主推开才是,可此刻听见她在自己的怀里放声痛哭,便再也狠不下心推开,只是尽量张开自己的双臂不去触碰公主的身体,任由她将自己抱着。 「公主,莫哭。」顾君辞安慰着。 「我竟不知,那谢绥云父子竟然是如此的狼子野心。」公主痛哭着说道,随后才抬起头来,一张脸遍布泪痕,双眼更是哭的通红,更饱含委屈: 「顾君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最是忠心耿耿了,皇兄重病,我无依无靠,眼下你来了长安,我便安心多了。」 顾君辞颔首浅笑,安抚道:「公主莫怕,我们来了,至于谢子充,我也会亲自动手杀了他的。」 公主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抬首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我听说,你不是与谢绥云交好么,你忍心杀了他父亲,与他反目成仇么?」 顾君辞微愣,神情也十分凝重:「公主应该知道我是十三太保,是临阳王的义子。」 公主点头。 顾君辞:「义父是因为谢子充的诡计而丧命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公主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审视,许久后她才试探着问:「我离开洛阳回长安时,叔公曾告诉我,若是将来有难,只要找你,你就会帮我,是么?」 第68章 070 顾君辞凝视着公主那双探究的双眸,想从她的眼神中辨别出些许别的情绪来, 随后他才点头道: 「义父曾经嘱咐过, 让我竭力护你们周全。」 公主用力点头应着:「你记着便好, 他们萧家的人我信不过,既然叔公信你,那我也信你, 等我皇兄登基之后,我便让他封你做王,独领一军,我会让皇兄重用你。」 顾君辞被她的这番言辞惊到了:「公主……」 「既然叔公说让你护我们周全, 自然不能让你受制于人。」公主神情认真, 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我保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公主,随即朝她揖礼道:「公主, 我答应义父护你们周全, 我自然会做到,至于其他的,我自己会考虑。」 「好,我等你答覆。」 顾君辞朝着公主揖礼后转身要走, 却听到她在身后继续道: 「若是你见到萧家的人, 他们想要知道我与你谈了什么,你也可以如实告诉他们。」 顾君辞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答覆,步伐坚定的离开了公主所住的昭阳殿。 冗长的宫道上, 昭阳殿的嬷嬷走在前头带路将顾君辞送出宫,可这阴沉的天空下,就连皇宫都显得十分阴诡。 顾君辞的脑海中反覆回想着公主的那番话,异姓封王,这个诱惑对于追求名利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当初他自己也想过要做人上之人。 可眼下他最想做的,只是为临阳王报仇,然后帮助萧渊稳定这天下的局面。 至于这异姓王,他倒是愿意考虑考虑。 虽说梁国公已经多年不来长安,可这长安的这套宅子却还是留人一直在清扫打理,尤其他们带兵守住长安城的时候,这府里的管家便立马将府上上上下下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招募来不少的僕从。 等顾君辞到国公府的时候,府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的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慌乱。 穿过前庭去往后院,萧渊此刻正在收拾自己屋子里的东西,见着顾君辞回来,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道: 「一路奔波辛苦了,一会儿让下人少些热水沐浴梳洗,今晚好好休息。」 顾君辞扬唇笑着:「公主说,她打算让太子登基后封我做王,独领一军。」 萧渊侧首凝视着顾君辞,顺势关上了衣柜的柜门朝着顾君辞走来:「这是好事啊,说来也是,满朝文武抵不过一个顾君辞,如果封你做王,那么你自然而然就属于皇室的人,日后行事也得向着他们,即便是我们在京城,公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担忧的。」
第120页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才说了一句。」 萧渊为他斟上热茶:「有些事我在来长安的路上就已经想的清清楚楚了,包括我们到了长安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一一设想过。」 顾君辞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直视着萧渊:「所以你觉得我要做这个异姓王么?」 萧渊轻松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做,毕竟自己的人用这得心应手。」 顾君辞垂首沉默着,他没想到萧渊竟然完全没有防备他的意思,甚至还让他接手,这反倒是让他有些犹豫不定了。 而后,萧渊便又带着顾君辞去了接下来他住的地方,眼下长安城还不安稳,顾君辞搬出去住的话有些不放心,故而萧渊便做了决定,让顾君辞与他住在了一处。 不过短短一日,这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们似乎都得到了风声一般,第二天天还未亮,这国公府外头便围满了前来送礼的人,一个个的手里要么举着拜帖,要么举着礼盒。 有的是家中管事的来,有的则是本人前来,纷纷想见萧伯绪与萧渊。 而这个时候萧渊与顾君辞早早的就躲开了,丝毫不关心府门前聚集了多少人,而是坐在了街边的小摊上,要了两碗馄饨。 因着两人衣着不俗,这馄饨摊儿也没什么人,都离的远远地,生怕惹了这些显贵们不愉快。 见着顾君辞眼前的碗空了,萧渊笑着道:「够么?」 顾君辞摇头:「不够,这些日子来我可没像今日能吃一口热乎的早饭,这馄饨太香了。」 萧渊的笑意十分温柔,嘱咐老闆再来了两碗:「我记得幼时在这里吃过一次馄饨,觉得味道甚好,故而今日才想带你来尝一尝。」 顾君辞笑道:「没想到阿渊对吃的这么讲究啊。」 萧渊:「这饭食不止能饱腹,还能令人心情愉悦,自然要讲究一些。」 顾君辞也没有反驳,只是欢欢喜喜的又吃了两碗馄饨才有了七八分饱。 萧渊道:「这长安城里好些地方都变了,今日反正闲来无事,君辞,我们在城里走走。」 顾君辞连连点头:「可以啊,不过你幼年时就离开了长安,小心别给我带丢了。」 萧渊颔首:「放心吧,给你丢不了。」 顾君辞望着他那副模样,只觉得即便是冬日,他也觉得十分温暖,好像只要有萧渊在,就算有再大的难题,有再多的烦扰,都会烟消云散。 两个人并肩走了三四个时辰,有说有笑的,却不想连长安城的一半都不曾逛完,这顾君便已经累的不愿再走了,瞧着有茶摊便过去坐下,怎么都不肯走了。 萧渊望着顾君辞此刻一脸颓丧的表情,不由笑道:「不过也是军旅出身,怎么累成这样。」 顾君辞趴在桌上,抬眸望着眉眼温柔的萧渊道:「为什么你不累啊。」 萧渊道:「累,可再累仪态不能丢,就好比上了战场,拼的就是那股气势,若是将自己不足的那面展露给了敌军,岂不是会功亏一篑。」 顾君辞听着他的话,这才端端的坐正了身姿,等着老闆沏上茶来。 想是真的渴了,即便是一碗粗茶,他觉得十分甘美。 「两位公子可要算卦?」 顾君辞刚刚放下茶碗,便瞧见有人在他们这桌坐了下来,不过而立之年的年纪,却格外老成,他眸中带着几分打量,似乎在等着萧渊他们开口。 顾君辞倒是笑了:「说起算卦,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那先生道:「公子算么?」 顾君辞摇头:「不算,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先生也跟着笑了笑,看着顾君辞为他斟上茶水,道了声谢:「今日卦摊还不曾开张,眼看着天快黑了,二位公子不妨让我开个张,赚个今日的饭钱。」 萧渊凝视着他半晌,随后才道:「既是如此,那你为我算一卦。」 那先生看着萧渊半晌,许久后才摇头拒绝:「若是寻常人的卦算也就算了,我观公子的面相,觉得公子非池中之物,若是窥视公子命格,恐寿数难长。」 他说的认真,却听得顾君辞一愣一愣的:「有这么神奇?」 那先生点头,目光却不离萧渊道:「赠公子四个字,潜龙在渊,日后定有大作为。」 「那就借先生吉言了,这是卦金。」萧渊颔首一笑,从钱袋掏出了银锭放在了算卦先生的面前。 不料那人神色一惊:「用不了这么多。」 萧渊道:「先生赠我吉言,我自该给出高的卦金,这些我都嫌少。」 那先生手里握着银锭子,有些举棋不定,眉宇间竟然还有些纠结。 顾君辞忙道:「先生,既然现在开了张,就莫纠结了。」 那先生道:「我若收了今日卦金,将来与公子的缘分,怕是也会一波三折。」 萧渊神色略有不解,可随后便见那先生笑着将银锭子揣进了自己的荷包里,朝着萧渊及顾君辞揖礼: 「既是卦金,我自当收着就是,日后的事自有日后来化解。」 那先生满意的起身离去,不过刚走出茶棚,便又折返了回来,朝着萧渊再次揖礼道: 「公子,在下郑玄卿,希望将来再见时,公子莫忘了在下的名字。」 萧渊也随即起身回礼。 郑玄卿抬首望着顾君辞半晌,神色中带着几分疑惑,便道:「公子,既然你我有缘,我也就赠你一句,姻缘皆由天定,莫要为情所困,凡事不可强求,看开一些。」
第121页 顾君辞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郑玄卿神秘笑道:「刚才公子也说了,你命由你不由天,所以凡事多想着自己,否则深陷泥沼,苦的也不过只是你自己。」 语毕,郑玄卿便潇洒转身,握着他的布幡便走上了街道,直到消失在街口,顾君辞才不解的抬头看着萧渊: 「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么?」 萧渊点头:「他就是让你凡事莫钻牛角尖。」 「我哪有什么情啊。」顾君辞问。 萧渊凝视着他:「临阳王一事,你不就钻了牛角尖,父子情也是情,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顾君辞刚要起身,却不想腰一沉,又坐了回去,有些尴尬的看着萧渊:「完了,我走不了了。」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半晌,无奈嘆息一声:「你等我,我去找辆马车。」 顾君辞点点头,见着萧渊转身离去后,脸上的神情便转为了阴郁,脑海中郑玄卿的话也反覆出现,让他莫要为情所困,这个情萧渊理解的是父子之情。 可在顾君辞心里,还有一种情也是令他十分担忧的。 他似乎离不开萧渊了,有他在就什么都好,念着他的一举一动,念着他的喜怒哀乐,这种感情实在太不好。 既然姻缘自有天定,不可强求,那为何还要让他如此苦恼呢? 顾君辞嘆息一声,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看不开啊。 第69章 071 京城里的风一向转的很快。 太子即位的旨意刚刚颁布,这朝中的大半朝臣就险些将梁国公府的门槛踏平了, 众人皆道兰陵萧氏率军保卫长安城不说, 甚至还拥立太子即位, 将来必定会成为新帝的心腹重臣。 尤其是太子身体本就孱弱,这朝中大权自然会落在萧伯绪父子手中,所以他们要提前抱好大腿。 不过登基的旨意才刚刚下来不过三日, 距离登基大典还有两天,这东宫里便传来消息说,太子殁了。 一时间这京城中便又开始人心惶惶起来,甚至还有不少臣子, 齐聚国公府内, 与萧伯绪商量着要如何做。 迴廊下,顾君辞站在萧渊身边,与他一同望向庭院里, 送着一众同僚出府门的萧伯绪, 顾君辞道: 「阿渊,眼下太子已死,朝着无人主事,为何你不打算此刻就拥立国公大人为帝, 我们手里握着重病, 瞧着这几日的盛况,想必也没人会反对。」 萧渊神色泰然,手中握着顾君辞此前送他的腰佩:「不行,此刻还不到时候。」 顾君辞不解:「为何?」 萧渊道:「洛阳那里还有一位新帝, 虽然眼下朝中看起来的确是父亲一家独大,可你忘了现在长安城里还有不少保皇党,尤其是那些皇亲国戚,他们首先就不会让外人做皇帝,所以时机还不够成熟。」 顾君辞侧眸凝视着萧渊的侧颜,轻笑道:「这倒也是,虽然我们手里有重兵,届时他们若有反抗虽然可以重兵弹压,可毕竟洛阳的新帝还在,那位才是与他们同气连枝,所以保不齐他们就会转投洛阳,而我们,或许会失尽民心。」 萧渊回首,正好对上顾君辞的双眸,去见着他立马撤回视线,便使得他不免有些心慌意乱,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般: 「嗯,没错,不过君辞,你怎么不看我了?」 顾君辞故意将视线挪向别处:「有什么好看的,我……我不过就是习惯跟谁说话就看着谁罢了。」 「你现在跟我说话,那为什么不看我。」萧渊说。 顾君辞抿唇,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反驳之词。 萧渊勾唇笑着:「我其实很想知道,明明跟随公主你可以封王领兵,为何要跟着我呢?」 顾君辞被问的有些心虚,他当然想封王独领一军,可若是这样,他就不得不与萧渊成为对手,毕竟公主不信任他们,如果他们走的太近,只怕公主不满意。 届时这个能捧他上位的人,自然也能拉他下来。 所以左思右想,他都觉得跟着萧渊比较安全,这是最保守的想法。 至于其他的,其实他只是不想离开萧渊而已。 从前觉得自己总归不是这里的人,独自逞强习惯了,可自从临阳王故去,失去了亲人后,顾君辞便再也捨不得离开萧渊了。 「你要是觉得我跟着碍事,你直说好了。」顾君辞忙将话头给萧渊扔了回去。 萧渊细细的咂摸着这话里的意思,唇角微微上扬:「我可没那意思,你得跟在我身边才好,如果可以,我会比公主给你的更多,封侯拜相,只要你肯,我都给你。」 顾君辞听在心里有些甜丝丝的,嘴角的弧度即便是十分克制,却还是忍不住上扬,最后只丢下一句还要去军营看看,便疾步离开了,丝毫不管身后的萧渊是什么表情。 冬月初一,长安城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皑皑白雪覆盖屋宇,与天际融为一色。 萧伯绪听从萧渊的建议后,带领朝臣拥立太子年仅五岁的幼子登基为帝,敕封萧伯绪为摄政王,携三师三公暂摄国政,封萧渊为尚书令,兼正一品镇国大将军,统领三军平定叛乱。 而顾君辞,因为有公主举荐,被封为一品骠骑大将军,领静安军,协同萧渊共掌三军事,平定天下叛乱。 满朝文武皆伏地庆贺,恭贺新君登基,恭贺摄政王及两位将军。
第122页 顾君辞朝着皇帝行礼时偷偷的抬头望着龙椅上坐着的五岁小娃娃,分明还是一脸天真懵懂的样子,却要穿着不合身的龙袍,戴着厚重的冕旒,压得他只是倾颓的坐在龙椅上,也不知道是该看哪里。 尤其是那双通红的眼眸,似乎是上朝之前还哭过。 散了朝以后,听着百官的恭贺声走出了宣政殿,刚下台阶便见着守在宣政殿外的嬷嬷。 顾君辞见过,是公主身边的那位。 顾君辞侧首望向萧渊,似乎是在徵求他的同意一般。 萧渊阖眸颔首,示意他赶紧过去,顾君辞这才放下心来,朝着那嬷嬷走去。 不过意外的是此次没有去昭阳殿,而是被嬷嬷带着直接去了皇帝的寝宫甘露殿。 殿前高台上,一身素青衣裳的公主披着斗篷,手里抱着手炉,见着顾君辞从庭院中走来,这才朝他望了过去。 她免了顾君辞的行礼,只是打量着他身上的朝服,唇边带着笑,道:「人靠衣裳马靠鞍,顾将军穿上朝服的样子,实在威武。」 顾君辞瞧着甘露殿内,不由疑惑道:「公主唤臣来,所为何事?」 公主道:「你应该知道,骠骑将军这个位置,是我下旨封的。」 顾君辞点头:「猜到了。」 倩公主侧首示意,这殿前伺候的内侍与嬷嬷都退进了殿内,守着在寝殿内换衣裳的小皇帝。 公主道:「虽然没能封王,实在遗憾,可我眼下能做的,也就只能如此了。顾将军,眼下朝上多为兰陵萧氏唯命是从,眼下他们又得了如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更是处在风口浪尖,却也把持着朝政,眼下陛下还小,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可将来若是陛下大了,他们不肯归还政权怎么办。」 顾君辞试探的问:「公主想如何?」 公主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的双眸,沉静道:「你不是独领一军么?本宫要你靠着这一军的兵马,扩充自己的势力,本宫会给你特权,此外,你一定要比萧渊建立更多的军功,最好,能够做到与萧伯绪平起平坐。」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公主:「公主,我觉得此事……」 「你做不到么?难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叔公什么?」公主说。 顾君辞略微捏了拳,笑着道:「公主,我答应义父的是,保住你们的性命。」 「是啊,可若是兰陵萧氏的权势日益壮大,难道他们不会生出反叛谋逆之心么?届时莫说是我,就连陛下恐怕也会招他们毒手,本宫现在不过是做未雨绸缪。」 顾君辞望着公主的眼神,略微颔首朝他一礼:「公主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会保住陛下与公主的性命。」 公主瞧着顾君辞那平静的双眸,实在看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分明很久以前她是记得顾君辞就是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难道跟着兰陵萧氏,会比跟着皇帝能得到更多么? 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虽然有了新君即位,可这压着不少朝政上的事也都送往了摄政王府,交到了萧伯绪手中。 因着是积压了许久的政事,这萧伯绪一人处理起来的确有些吃力,比起处理兰陵的地方事宜,这国政方面萧伯绪就有些吃不消。 前两日到还好,兢兢业业批阅奏摺,处理政事,后来便觉得有些辛劳,便全权交託萧渊代劳。 不过十日,这之前积压的政事不仅处理的井井有条,恢復到之前的秩序外,甚至新遇到的问题,萧渊也是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 如此一来,萧伯绪空担了摄政王的名号,所有事都让萧渊负责去做了。 而顾君辞领了静安军后,自然也要常去军营处理军中杂事,训练兵卒,招兵买马,如此一忙起来,两个人也足足有十来天没见上一面了。 转眼便到了冬月下旬,气温骤降,大雪如絮下了好几日。 难得的休沐之日,萧渊与顾君辞皆闲赋在家,铜壶煮着茶水,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一边下棋一边欣赏着雪景,倒是十分惬意。 「来年又是一个丰收年。」顾君辞道。 「若是没有战事,的确如此。」萧渊回答,「该你落子了。」 顾君辞回首瞧着棋枰,仔细观察了棋局后,才郑重其事的罗落下一子:「这离开兰陵也有半年了,你就不担心么?」 萧渊神色有些凝重:「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毕竟这是大哥自己要求的,他会守好兰陵。」 顾君辞:「可你忘了他大意失洛阳的事了?」 萧渊落子后神色泰然:「父亲信他,况且兰陵还有不少兵马,只要他肯改正,等着局势稳定了,他们也就可以来长安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忽然瞧见府上的小厮慌慌张张的朝着凉亭跑来,瞧着他的神色,就连顾君辞都觉得似乎是发生了不好的事了。 「二公子,老爷让你赶紧去前厅呢。」小厮着急的说着。 萧渊眉头紧蹙:「朝政上出了什么事?」 小厮忙躬腰慌张道:「不是朝政,是……是大公子和夫人他们!」 萧渊神色惊讶,与顾君辞相视一眼,刚还说起他们呢,结果现在就出事了。 顾君辞也顾不得许多了,若是兰陵那边真的出了事,他也好有个帮衬。 然而当他们两人赶到前厅的时候才发现,这萧衍带着原本该在兰陵的一家老小,此刻皆出现在了正堂上,衣衫褴褛,满脸污垢,似乎是逃难出来的一般。
第123页 「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如此?」萧渊站在夫人的身边,紧握着她的双手,眼中含泪,实在难以置信。 「二哥,二哥,兰陵失守了,我们是拼命逃出来的。」萧瑜望着萧渊那副模样,也不知是因为战事吓坏了,还是因为见到萧渊这副样子吓坏了,竟然哭出了声。 第70章 072 兰陵失守了? 如此的消息对萧渊来说打击非常大,他甚至还能相信兰陵只有萧衍主事, 他最起码能够保证自己的势力。 况且还有琅琊王氏从旁协助, 怎么最后还落个兰陵失守的结果? 萧渊怒视着萧衍, 尤其是他身后还站着瑟瑟发抖的萧珏,此刻正堂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就连萧珏的生母都不曾跟过来, 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们到底经歷了什么。 萧衍跪在正堂上,听着萧瑜哭的厉害,又因母亲此刻也只是抓着萧渊的手,低眉垂泪,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将兰陵失守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十月时,洛阳的郑国公王建章,因为扶持新帝即位而坐上了摄政王的宝座, 想要藉机一统天下, 首先便想侵吞兰陵,却又觊觎兰陵的势力,故而一再搁浅。 直到兰陵萧氏出兵长安,王建章便开始着手侵吞兰陵的计划。 而萧衍刚愎自用, 又狂妄自大, 萧伯绪与萧渊一离开兰陵,他便开始独断专行,就连萧夫人多次劝解都没什么用。 后来洛阳派兵前来讨伐,而领兵的人熟知萧衍的个性, 先让他吃了几次胜仗,让他得意忘形,最后才一击将他拿下,非逼得兰陵守将开城投降。 嫁入王氏的萧舜华得知此事,为了守护兰陵及琅琊王氏,也顾不得女儿身,披甲上阵,单枪匹马闯敌营将萧衍救了出来,甚至担起了守卫兰陵的责任。 岂料这萧衍受不了旁人的冷言冷语,与萧舜华决裂,甚至要将她赶回琅琊,如此一来,洛阳的人马便一举攻进了兰陵城,萧舜华拼死抵抗,萧衍便带上夫人及两个弟弟,改头换面逃离兰陵城。 后来他们才听到兰陵城破那日,是萧舜华以一己之躯挡住了进城的敌军,为他们的逃离拖延时间,最后被叛军所杀。 听着萧衍的辩解,萧瑜在一旁指控着他的种种行为,萧渊更是紧紧地握拳,还是萧夫人轻抚着他的手,示意他莫要生气。 「那……那舜华呢?」萧伯绪看着他们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这萧夫人便顾不得已经病重的身躯了,痛哭出了声。 「母亲,妹妹呢?」萧渊也连忙问道。 夫人是趴在萧渊胸前哭着,倒是一旁的萧瑜哭的十分伤心,抽噎着道:「姐姐……姐姐没了,我们还听姐夫说,姐姐已经有了身孕了……」 此言一出,莫说萧渊了,萧伯绪都忍不住起身冲到了萧衍的面前,一耳光打在了萧衍的脸上,当即便肿了半边的脸。 萧伯绪怒不可遏,指着萧衍半晌都说不出半个字来。 萧渊终究是忍不住了,扶着萧夫人指着萧衍道:「你如此无用,手握重兵折了兰陵,中了他人圈套身陷敌营,还要一女子前来救你,如此便罢了,你竟不担责任,撇下兰陵,丢下舜华,害她身死,你配做这个大哥嘛!」 萧衍转头看着萧渊,面露嘲讽:「父亲与母亲说我便也你罢了,萧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责我,若不是你说要坐长安号令天下,带走兰陵兵马,兰陵至于会失守么!舜华还会牺牲么!」 萧渊嘲讽一笑,拭去眼角的泪痕道:「萧衍,凡事皆有限度,自己无用,却将所有的错归咎他人,大意失洛阳,是你目中无人,因为霍杨二人是我麾下,你便弃之不用,贬他们做马前卒。兰陵给你留下一半的人马,不求你侵吞周边,只要你守着兰陵,结果却是兰陵失守,舜华殒命,就连他腹中孩子都没来得及倒这世上看一眼,你配做舅舅么,你配做大哥么!」 「你配!」萧衍道,「既然你配,你为何不守着兰陵,还不是想在父亲面前博风头,别忘了萧衍,这家里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别想越过我,爬到我头上胡作非为!」 「够了!」萧夫人出声阻止,她扶着萧渊的手起身望向萧衍,「这一路我从未说过半句责备你的话,大郎,你何时才能长大呀,二郎为你做了多少事难道你还不知足嘛!」 「母亲,怎么连你也向着他。」萧衍不解的问着。 萧夫人握着萧渊的手,抽泣道:「我不是向着他,是二郎他本来就因为你受尽委屈,就因为你不听劝骑马摔了腿,你父亲怪二郎没有尽到做兄弟的责任劝阻你,他才十二岁呢,你呢!你那时都十七了,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如此任性!」 「我……」萧衍很想辩解,却又不知该怎么辩驳。 「二郎被你父亲罚跪祠堂一天一夜,后来便高烧不止,你父亲都不曾来看他一眼,只因为他没能劝阻你,你可倒好,试试怪二郎,处处针对二郎,眼下丢了兰陵,害得舜华殒命,你还在怪二郎,大郎啊,为娘与你父亲一样在教你们,为何你们会如此不同啊!」 萧夫人痛心疾首,因着逃难途中又染上风寒,此刻情绪一激动,便晕倒在了萧渊的怀里,惹的堂上一阵慌乱,找大夫的找大夫,一家人又慌慌张张的朝着后院而去,将夫人抱进房中的床上。 等着大夫前去为夫人诊脉时,这几个孩子便都守在外头的庭院里,焦急的等着。
第124页 萧伯绪瞧着几个满脸污垢的儿子,忙让他们先去洗漱用些热的饭菜过后再来给萧夫人问安。 等着其他几个儿子走了,萧伯绪才走到萧渊的身边,瞧着神色凝重的他,拍了拍他的肩:「你大哥的话确实有些重了,你别往心里去,他总归是你长兄。」 萧渊神色平静,他早就知道萧伯绪会这样说,所以一点也不意外:「那舜华呢?舜华就这么白死了?」 萧伯绪垂眸嘆息:「此事是我兰陵对不起琅琊,舜华……舜华是为了我们大业牺牲的,该追封追封,让她走的体面就是了。」 「父亲。」 见着萧伯绪转身要往屋内走,萧渊立即出声唤住了他。 萧伯绪回头瞧着萧渊,疑惑道:「还有何事?」 萧渊道:「对于父亲来说,大哥他究竟好在哪儿?一个兰陵都守不住,父亲将来还要对他委以重任么?」 这是萧渊第一次如此直白的问萧伯绪这件事,自然萧伯绪也十分意外他的这个问题。 从前的萧渊不争不抢,不是长子,不是幼子,比起侧室所出的萧珏,萧渊就成了他最容易忽略的那一个,也是他最放心的一个。 所以当萧渊问出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首先便愣了愣,随后才道:「你大哥虽不如你会调兵遣将,可他毕竟听话,孝顺父母,不是么?」 萧渊敛眸,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朝着萧伯绪恭敬的揖礼深拜:「等着母亲醒了,我会再来问安。」 也没有等萧伯绪答覆,萧渊便站直身躯走出了他父亲所居住的院落。 顾君辞就站在院外的树下,见着萧渊出来,他连忙迎上去,关切道:「夫人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萧渊摇头,也没多说,只是径直回去了自己的院落。 顾君辞有些担忧,但萧渊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回到院中,见着萧衍以长公子的身份霸占了眼下萧渊所住的院子时,顾君辞刚想上前去评理,却被萧渊拦住。 「他怎么可以如此不要脸。」顾君辞实在想不通。 萧渊唇边挂着冷笑,脑海中回想着起的全是他父亲那番话,萧衍听话,孝顺父母,所以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做了什么事,都会被谅解。 可他呢? 因着差了萧衍五岁,所以处处不受重视,萧衍会的他要学,萧衍不会的他还要学,就为了将来有一天萧衍继承家业后,他能尽心辅佐。 可萧衍呢,却从不知足,甚至狂妄自大,见不得这个兄弟比他更好。 萧渊与顾君辞走上高台,见着小厮胆战心惊的将他的行装搬了出来后,便立即示意他们停手。 萧衍从房间内走出来望着萧渊,趾高气昂道:「萧渊,你这院子不错,我很喜欢,毕竟我大哥,这院子应该由我住。」 「方才父亲打的是你左脸吧。」萧渊轻描淡写的说。 萧衍微愣:「什么?」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随着他的声音一同停下,他不解的望向萧渊,刚要抬手教训,便被萧渊死死地牵制住了他的手腕,顺势甩开。 「我这院子里的东西,你动一个试试!」萧渊怒视着萧衍,那兇悍如狼的眼神,震的萧衍愣了半晌,一点反驳的气势都没有。 顾君辞负手站在庭院中,只当看了一场好戏,只在心里为萧渊鼓掌。 方才他在前厅的时候就听见了萧夫人所说的那些事,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相信向萧渊这样优秀的人,竟然在这个家里竟从未得到过重视。 他曾经听过萧瑜说他二哥在十二岁那年被罚跪后发了高热,却不想他竟然是为萧衍的任性担责。 十二岁,十二岁的顾君辞还因为练武辛苦,在他父皇母后的怀里撒着娇,可萧渊却要为他兄长的任性承担责任。 也不知是为何,顾君辞的心里有些难过,却也有些庆幸,萧渊终究是萧渊,不会被任何事所击溃。 对于萧衍如此蛮横不讲道理的行为,顾君辞也是嗤之以鼻,走到萧渊的身后冲着小厮道:「将二公子的行装放回原处去,不然,我叫我的人来帮你的忙?」 这萧衍不知道眼下顾君辞的身份,但这府里的小厮都清楚,不仅清楚顾君辞是何等身份,甚至知道他与萧渊是一伙的,便想也没想便拿着萧渊的行装进了屋。 萧衍怒不可遏:「萧渊,你别太过分,目无尊长,小心我让父亲……」 「让父亲怎么?」萧渊挑眉,「让他再罚我一百军杖?萧衍,眼下兰陵已经丢了,你就算没有半分愧疚之心,也该夹着尾巴做人,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第71章 073 萧衍看着眼前已经对他极致厌恶的萧渊,心中也明白他连最基本的脸面不愿意给他了, 所以萧衍也不愿再自取其辱, 讨不到便宜后, 便拂袖离开。 等夫人醒来之后,萧渊与顾君辞便又去了一趟。 此时的萧伯绪因着政事的缘故而离开了,故而此刻的院中只有萧瑜与伺候的侍女在, 见着萧渊及顾君辞来了,这才招唿着他们坐下来。 夫人慈爱的目光落在顾君辞身上,笑着道:「这许久不见顾公子,倒是愈发的玉树临风了, 可惜我没有女儿了, 若是有,定要将她嫁于公子。」 顾君辞微愣,连忙朝着萧渊投去了视线。
第125页 萧渊忙道:「母亲是想舜华了吧。」 这不提还好, 刚刚提及舜华的名字, 夫人眼中便含泪,一旁的萧瑜连忙唤着,让她莫哭。 顾君辞劝慰道:「萧姑娘巾帼不让鬚眉,虽然这样说有些戳人心窝子, 可夫人, 萧姑娘没有枉费夫人一生的教导,作为女儿,她友爱兄长,疼爱弟弟, 孝顺父母,行事作风皆是萧氏的作风,即便是出嫁以后,也是独立自强,心存大意的女子,值得人钦佩。」 「我宁愿不要这种钦佩。」萧夫人埋首在手掌中隐隐啜泣。 房中一片静默,听着萧夫人那凄楚的啜泣,萧渊也是神色凝重,片刻后萧夫人才握着萧渊的手道:「二郎,我有事要与顾公子说,你同阿瑜先出去等等。」 萧渊惊讶的望了望顾君辞,回首的片刻便点头应下,带着萧瑜走出了房间,带上房门。 顾君辞站在床边,朝着夫人揖礼道:「夫人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但有些事,我尊重阿渊。」 萧夫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顾君辞道:「夫人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自然不愿意再失去一个儿子,夫人担心日后的事上,阿渊会对大公子不利。」 萧夫人含笑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君辞愣了愣,他竟然猜错了? 萧夫人坐起身,瞧着眼前的顾君辞,眼中的慈爱愈发让顾君辞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夫人道:「顾公子,我作为长辈,唤你一声君辞可行?」 「夫人是长辈,没什么不行,这样亲切。」他说。 萧夫人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似乎是深思熟虑过一般,望着顾君辞的模样也格外郑重:「君辞,想必你也知道了二郎的处境,他父亲从来就格外偏爱大郎,不仅因为他是长子,还因为大郎从来都惦记着他那个父亲。」 「大郎四岁时,冒雪等了他父亲一日,就因为他父亲出门时没有吃早点,他便揣着糕点站在门口等了一日,直到他父亲回来,他才肯进屋,肯吃饭,所以他父亲一直念着大郎孝顺,格外的偏爱他。」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偏爱,才导致他如今这样的性格,目中无人,就连亲弟弟他都如此不满。」 顾君辞静静地听着萧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萧衍幼年的事,以及萧伯绪如何偏爱他。 他猜想过萧夫人是想让他劝萧渊对萧大公子网开一面,可毕竟夫人拒绝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猜测。 直到后来萧夫人道:「君辞,我知道你与二郎交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就好像你才是他的亲兄长一样,或许就因为这样,我更信任你一些。」 顾君辞揖礼郑重其事道:「夫人有话之言,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萧夫人道:「我听说君辞眼下也是一品骠骑将军,独领一军了,这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顾君辞颔首浅笑,也不推诿。 萧夫人又道:「所以,我想请君辞帮帮我,帮帮二郎,我知道你们所谋大业,我身为妇人,不好为你们出力,可我作为二郎的母亲,我的孩子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君辞,我想请你帮帮二郎。」 顾君辞惊讶的望向萧夫人:「夫人……」 萧夫人:「不可否认,将来二郎想得大位必定困难重重,我不放心他父亲,所以我想请你帮帮二郎,与他同心同德,做他左膀右臂,护着他,不离不弃,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恳求你,君辞,顾公子,可好?」 原本就在病中的萧夫人脸色煞白,此刻更是红了眼眶,看的顾君辞心里一紧,听着她字字句句为萧渊打算,他心里也为萧渊感到庆幸。 还好他的母亲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倒不至于孤苦无依。 尤其是眼下瞧着夫人的模样,顾君辞莫名的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即便是在他梦里,也是温柔的唤着他凤郎的母亲,所以顾君辞后退一步郑重其事的朝着夫人郑重其事的深揖一礼: 「夫人所託,君辞一定做到,将来必定助阿渊得到他应得的。」 萧夫人点点头,拭去脸上的眼泪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管是兰陵,还是别的,只要在二郎手中,必定会发扬光大,不会丢了萧氏一族的脸面。」 顾君辞起身望着夫人道:「阿渊和阿瑜都很担忧夫人的身子,眼下到了长安,夫人就该好好养着,什么都不要操心,至于兰陵,有我和阿渊在,迟早会夺回来的。」 萧夫人宽慰的点点头,似解决了一件大事一般,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从房内出来的顾君辞,看着迴廊下的兄弟俩,含笑着走了过去。 「君辞哥哥,我母亲跟你说了什么啊?」萧瑜好奇的眨巴着眼睛道。 顾君辞捏了捏他的肩,又望向萧渊:「你不想知道么?」 萧渊颔首:「母亲刻意支开我们,大约也是不想让我们知道。」 顾君辞故作惊讶的看着他:「你好聪明啊,夫人呢是怕你们俩吃醋,所以把你们支开,因为夫人觉得我更像他的亲生儿子,预备让我给她当儿子呢。」 「真的吗?君辞哥哥就是我的亲哥哥了吗。」萧瑜一双眼睛都开始发光了。 倒是萧渊脸色阴郁:「不行。」 萧瑜不解:「二哥为什么不行啊,君辞哥哥做我们兄长不好吗?」
第126页 顾君辞也抱臂瘪瘪嘴:「你看看你啊萧渊,还不如你弟弟呢,我做你兄长,还会让你吃亏啊。」 萧渊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心里顿时便有些慌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顾君辞的这句话,只是重复道:「反正不行就先不行,你不能做我兄长!」 看着萧渊别扭的转过身去,顾君辞便望着他的背影笑了,身手拍了拍他的肩道:「逗你的,夫人只是说我们神似亲兄弟,没说让我做你哥,走了,我得回去瞧瞧我的府邸修缮的怎么样了,这段日子在你们这儿叨扰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 见着顾君辞潇洒转身离开,萧瑜连忙追了上去:「君辞哥哥,我不介意你做我哥哥的,我去跟我母亲说说,让她收你做义子怎么样,君辞哥哥。」 萧渊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也跟了过去,打断萧瑜的话道: 「阿瑜不许胡闹,你君辞哥哥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萧瑜不满:「不行,我就要君辞哥哥做我兄长嘛。」 萧渊道:「不可以胡闹。」 萧瑜瘪瘪嘴,道:「我就知道二哥是想让君辞哥哥做二嫂,所以才不想让他做母亲的义子对不对。」 原本这顾君辞在前头走的正欢,忽然萧瑜这么口无遮拦来了一句,不仅让萧渊愣了,还让顾君辞心慌意乱的不行,连忙回头捂住萧瑜的嘴。 「这话不可以乱说。」顾君辞道。 萧瑜眨眨眼,左右看看他们两个人,连忙点头,顾君辞这才放开萧瑜的嘴。 却又听得他道:「可是明明二哥和君辞哥哥就很般配啊,君辞哥哥这么好看,做我二嫂不正合适嘛,你看姐夫就很好看,和姐姐也是十分般配。」 顾君辞的心跳有些快,抬头瞧了萧渊一眼,忙慌张化解道:「这成婚不是看长得好不好看,你二嫂该是个女子,我是男人,怎么做你二嫂啊。」 萧渊望着顾君辞那慌张解释的模样,忽然觉得心头有些酸楚,甚至悲伤难过。 为什么顾君辞不是女子呢?若是如此,他才不会将对他的心思死死地藏在心里,任凭偶尔冒出来让他欢喜让他愁。 可就因为顾君辞不是女子,才是他心中中意的那个人。 他在意的重来都是那个人,而非他是男人还是女子。 萧瑜有些不太明白:「明明好看的人就该在一起,为什么要分男女啊。」 顾君辞被他这句话震的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着萧瑜那懵懂纯真的模样,实在让他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萧瑜的年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正是对感情十分懵懂的时候,所以喜爱也格外纯粹,不会掺杂任何利益在里面,所以顾君辞几次张嘴想要解释,都不知要从何说起。 顾君辞道:「阿瑜说的对,但是感情的事,不是靠好看就行的。」 萧瑜看了看萧渊,又看了看顾君辞:「感情是什么,是姐夫对姐姐那样么?那二哥对你好像也是那样啊。」 顾君辞心头一紧,也不敢看萧渊,忙道:「我该回去了,以后等府邸修缮好了再带你来玩儿。」 也不等萧瑜答应,顾君辞便飞快的转身离开了国公府,徒留萧瑜一脸纳闷儿的看着萧渊。 「二哥,我说错什么了么?」 萧渊关爱的凝视着他,唇边微扬:「没有,我们阿瑜最聪明了。」 萧瑜扬唇笑着:「我也觉得我可聪明了,早就看出二哥对君辞哥哥……唔唔唔……」 萧瑜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渊捂住了他的嘴,带着他朝着自己的院子走了去。 「别说话,吵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情作者,在线热盒饭。 第72章 074 得知萧夫人及萧家的大公子们到了兰陵,这在宫里的倩公主与小皇帝便立即设宴邀请他们进宫一叙, 为他们一路奔波劳累接风洗尘, 也算是犒劳摄政王一家为国家辛苦操劳。 然而接到圣旨的却不知萧渊他们一家人, 甚至还有顾君辞。 传话的嬷嬷道:「顾将军就莫要推辞了,这宫宴上公主是一介女流,陛下尚幼, 怕怠慢了摄政王一家,顾公子曾是十三太保,又是先临阳王的义子,这进宫陪客, 也是理所应当的。」 顾君辞略想了想, 倒也没有反驳,点头应下了。 腊月十三天气阴沉,寒风萧瑟。 宫门前, 顾君辞一袭藕荷色的圆领衣衫, 肩头团花锦簇,腰上还缀着精巧的佩饰,颜色稍艷一些的大氅,束髮的白玉冠上, 一支短簪, 衬的顾君辞身姿颀长,愈发玉树临风,丝毫瞧不出是个在战场沙发果敢的人物。 摄政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外停下,分别从三辆马车上下来了萧伯绪及夫人, 萧渊与萧瑜,还有萧衍与萧珏。 尚在病中的萧夫人脸上施了不少粉黛,算是遮一些她的病容,远远地见着,顾君辞便率先揖礼后,这才走过去。 萧渊身着玄衣,好在领边衬着些许的红色,绣纹精细,比起从前的从容随和,眼下的萧渊却是愈发清冷镇静,身姿端正挺拔,见着顾君辞时,他脸上才有了些许的笑意,揖礼道: 「顾兄怎么在宫门外候着。」 顾君辞还未开口,便听得萧珏道:「虽然顾公子是一品骠骑将军,可眼下巴结我们萧家的心也太过了吧,今日是陛下与公主设宴,顾公子怎么还巴巴的跑了过来。」
第127页 萧衍轻咳一声算是阻止,却不想萧渊脸色一沉,刚要出声便听顾君辞道: 「萧三公子此言差矣,今日宫宴,顾某便是替陛下与公主接待摄政王一家,说什么巴结,萧三公子无勛无爵,沾的是摄政王与镇国大将军的光,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呢。」 「你……」 「够了。」萧伯绪忙出声阻止,随后才与顾君辞见过礼以后,这才一道往宫中走去。 顾君辞与萧渊走在一处,瞧着他眼下穿的衣裳,不免有些皱眉:「你年纪轻轻的,正是该穿鲜亮衣裳的年岁,怎么穿的这样老成,你之前可不这样。」 萧渊道:「这过完年我便到了及冠之年,成年之后便要比从前更加稳重。」 萧瑜忙插嘴道:「君辞哥哥可不知道,今日二哥可是挑了好久的衣裳呢,一来要称得上他的身份,二要不是体面,太难了。」 萧伯绪在前头轻咳一声,萧瑜便立即闭嘴,什么也不敢说了。 前来迎候的内侍与顾君辞见过礼之后,这才带着萧家的人往紫宸殿而去。 因着先帝驾崩,幼帝又丧父还在孝期,故而即便是到了年下,这宫里依旧没什么新年的气氛,反而十分孤寂。 「大哥,这皇宫好大啊。」萧珏跟在萧衍的身边,一路都在感嘆。 萧衍也是望着宫里的建筑,看直了眼,却又要维持自身的仪态,走的极其端庄。 直到进入紫宸殿内,顾君辞安排他们落座,萧伯绪与夫人自然是在上位,而在他们下面的,则是萧衍与萧珏,与他们相对的,则是顾君辞与萧渊,还有单独坐着是萧瑜。 虽然他很想凑上来,然而因为只是两个人的席位,故而只能单独坐着。 「近来你在府上,可有安稳一些?」顾君辞问。 萧渊敛眸颔首道:「与从前一样,不过大哥也想入朝堂主事,想必再有几日,就会落实下来了。」 顾君辞抬眸朝着萧衍投去了视线,轻哼一声:「我不喜欢你大哥。」 萧渊侧首瞧着他:「无妨。」 要是喜欢才要紧呢。萧渊心中腹诽,却抬手端起茶盏,刚送到嘴边,便听得内侍唱着陛下与公主驾到。 殿中的人纷纷起身,看着仪态端庄的公主手里牵着午睡的小皇帝从殿外走进来。 他脚步时快时慢,尽量跟上公主的步伐,却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朝殿内的其他人看去。 而萧衍,自从公主进殿后,他的一双眼睛便再没挪过半分,仰慕从眼中溢出,关都关不住,生怕旁人瞧不出他对公主有意思。 顾君辞恍惚间记得当初在琅琊听学时,公主曾经对萧渊有意,只是因为萧衍中意公主,加上萧渊对公主无甚感情,故而在裴盛的帮助下,断了公主的缘分,也是断了萧渊的念想。 后来听萧渊说过,萧伯绪曾经有意为他求娶名门淑女,皆被他所拒绝,他心里只惦记公主一个人,心心念念的都想的是与公主重逢,进而求娶。 眼下真的重逢了,这藏了四年的心思,自然是再也藏不住的了。 见着公主领着小皇帝坐上主位,让众人免礼后,这萧衍忙到殿中朝着主位深深地揖礼拜道: 「在下萧衍,参见公主。」 刚要落座的公主敛袖侧首瞧着那殿中站着揖礼的青年,神色漠然,却立即扬起笑脸,朝着他抬手道:「多年不见,萧大公子别来无恙啊。」 听到公主如此说,这萧衍的神色立马就变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难藏笑意,忙道: 「多谢公主记挂,臣,一切都好。」 公主也只是回以微笑,龙椅上的皇帝朝着公主哭丧着脸道:「姑姑,我饿了。」 公主便再也不理会萧衍,只是落座道:「传膳。」 萧衍退回到了座位上,可目光却还是不停的朝着主位上望去,那照顾着小皇帝的公主十分温柔,一颦一笑都引得他倾心不已。 萧渊望着他的模样,这一刻其实他有些羡慕萧衍,至少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仰慕之情溢于言表,表现给那个人看,而自己却只能一再的克制。 即便是就在身侧…… 见着萧渊手里握着茶杯送到嘴边,又不饮茶,顾君辞十分好奇,不由凑近道:「阿渊,你这意念饮茶的功夫,不如也教教我。」 萧渊微愣,侧首瞧着近在咫尺的人,心弦微动,敛眸含笑:「不教。」 顾君辞略瘪了瘪嘴:「阿渊真小气。」 萧渊的心情有些大好,得意道:「这种功夫过于高深了,还是不教的。」 一旁的萧瑜噘嘴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十分不满意,却又不能靠近,实在难受的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打扫卫生有点累着了,不太舒服,所以今晚码多少更了多少,明天我再继续。 第73章 075 许是见到了公主,萧衍便格外的殷勤。 而公主似乎也没辜负他的心思, 甚至有几次特地点了萧衍的名字, 就着兰陵的事关切问询, 听的萧衍感动不已,险些泪洒当场,就连眼下替公主与他喝酒的顾君辞, 他怎么看怎么都顺眼了。 回到席位后,萧渊夹了菜搁在他眼前的碟子里:「吃些东西吧,喝多了伤身体。」 顾君辞依旧有些微醉了,侧头看着萧渊时, 眼睛湿润, 唇边带笑,伸手拍上萧渊的肩头笑道:「不怕,我身体可好了。」
第128页 萧渊略微嘆息:「君辞, 你醉了。」 「筵席未散, 我哪敢醉啊。」顾君辞自斟一杯饮尽,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侧首看着萧渊,似乎萧渊在说着什么, 双唇开合, 格外的诱人,好想亲一下…… 顾君辞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他始终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不由凑到萧渊的面前愈发仔细的看着他的双唇, 最后抬眸望着萧渊道: 「你……」 萧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凑近吓到了,屏住唿吸,对上顾君辞湿润的双眸,偷偷摸摸的往殿上其他人望了去,好在萧伯绪在关心夫人的身体,并未往其他地方看。 而萧衍的眼神一直望着公主,也没怎么注意萧渊。 他这才放心的瞧着顾君辞:「你醉了。」 顾君辞笑着又凑近了些:「阿渊,你……亲过我,是不是?」 萧渊心口一窒,仿佛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人窥视到一般,使得他有些慌乱,眼神闪烁,躲避着直视自己的顾君辞,连忙侧首道: 「你醉了。」 顾君辞伸手捏着萧渊的下颚直视着他的正脸:「就是因为醉了,所以有些事突然想了起来。」 萧渊凝望着他,心口跳动的也十分快,似乎还想要解释:「君辞,我……」 「我好像喜欢你……」 萧渊微愣,顾君辞也直勾勾的看着他,或许是因为真的醉了,他撇撇嘴后,便倒在了萧渊的肩头。 萧渊伸手接住怀里的顾君辞,推开也不是,拥入怀也不是,但他方才好像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顾君辞的那句表白。 他喜欢自己…… 那一瞬间萧渊觉得自己掌心的人格外炙热,直到公主唤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朝着公主望去。 公主一脸关切的询问道:「顾将军怎么了?」 萧渊道:「君辞他饮了不少酒,醉了而已。」 「二哥,你跟这顾将军非亲非故,直唿其名怕是失礼了。」萧衍旁边的萧珏说道。 萧渊朝他投去了视线,就连萧衍也道: 「是啊阿渊,我记得顾将军的表字是知言,我只你们关系亲密,唤声知言便行了,如此直唿其名,怕是不妥。」 萧渊瞧着怀中的人,又朝公主忘了过去,瞬间便明白过来萧衍他们的用意了,不过是想向公主挑明他们关系不浅,想藉此机会打压他们二人罢了。 萧渊颔首道:「君辞不会介意的。」 「罢了。」公主突然出声制止,「顾将军眼下也是醉了,偏殿暖阁是干净的,不如让顾将军去那里休息一下醒醒酒。」 萧渊起身朝着公主行礼后,便将顾君辞抱着朝偏殿的暖阁而去。 毕竟只是醉酒,睡了一觉顾君辞便觉得精神了不少。 他躺在暖阁的床上,感受着屋中的寂静与些许的香气,睁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想要看清楚自己所在什么地方,却听见这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顾君辞连忙闭上眼继续装睡,只待那脚步声消失在屋内后,顾君辞才再次睁眼,看着自己身上衣裳未换,眼下自己睡着的地方应该还在宫里。 他仔细的想了想,旋即便下了床,刚刚走到暖阁的门口,便听到屋外传来稚嫩天真,却让他汗毛炸立的声音。 「姑姑,你明知道他们都是坏人,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呢。」小皇帝天真的声音使得顾君辞后背发麻,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公主道:「陛下要记得推,他们虽然是坏人,可现在的天下需要他们来平定,所以,我们要留着他们。」 小皇帝又道:「嗯,姑姑说的朕都记住了,等到将来,那些害死祖父,想要谋夺皇位的人,朕都要将他们处死!」 顾君辞站在门后,听着那姑侄两个的对话,便立马回到了床上继续躺着装睡,他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自己自己已经醒了。 果然,片刻过后暖阁的门便又被推开了,听着渐近的脚步声,顾君辞的唿吸也是格外平稳,只是装作刚刚醒来的模样,睁眼瞧着坐在床边的公主,忙慌张的起身: 「公主怎么在这儿?」 公主扬唇灿然笑道:「顾将军不必害怕,这里不是本宫的寝殿,见将军醉酒,萧二公子十分着急,本宫便让他将你安置在此处休息,你怎么说都是为了我们姑侄待客,才醉倒的,所以本宫前来看看顾将军有没有醒过来。」 顾君辞道:「醒了,睡了一觉就醒了,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既然醒了,本宫便差人送顾将军出宫。」公主起身吩咐道,刚走到门口,她便停下脚步回身看着顾君辞,「对了,方才本宫想到这梁国公既然已经做了摄政王,萧二公子也做了一品镇国大将军,那萧大公子自然也不能怠慢,本宫让他去了中书省,做了个中书令,顾将军觉得可还好?」 顾君辞略微愣了愣,旋即道:「公主的安排,自是□□无缝。」 公主扬唇笑着,随后迈步出了暖阁,只留下顾君辞独自起身,离开紫宸殿。 出宫的马车上,顾君辞的脑海中始终回想着刚才听到小皇帝与公主的那番话,尤其是最后公主说让萧衍做了中书令,这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小皇帝年纪尚幼,公主心中又怀着仇恨,自然她的一言一行就会影响到小皇帝,不过五岁的年纪,竟然可以轻言生死,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第129页 然而从他们的话中可以分析出,他们根本不相信兰陵萧氏这是肯定的,但顾君辞不明白的是既然不相信,为什么还要重用萧家的人,进入朝局最重要的地方呢。 越想,顾君辞的脑袋便越疼,不由伸手揉了揉。 忽然,马车突然停下,顾君辞忙道:「怎么停下了,我们是回府啊。」 车夫道:「将军,这镇国大将军在前面等您呢。」 顾君辞眼神一惊,连忙撩开车帘,瞧着街口停着的萧家马车,还有站在马车前身着玄衣的萧渊,连忙放下车帘下了车。 「你怎么还没回去啊。」顾君辞问。 萧渊直勾勾的看着他:「我等着送你回府。」 顾君辞不明所以,见着萧渊打发走了那驾送他的马车,随后便被萧渊拖拽着上了他们家的马车。 刚坐稳马车便在宽阔的街道上行驶着。 萧渊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顾君辞的脸上,看的他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萧渊轻轻摇头。 顾君辞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萧渊就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看的他心里毛毛的,不由想岔开话题道: 「我听公主说,她下令让你大哥做了中书令,你怎么看?」 萧渊敛眸道:「公主这招,其实是明白我们萧家内部不稳,她打算扶持萧衍起来,如此她便可坐收渔利。」 顾君辞:「那有什么办法不让你哥去么?」 萧渊摇头:「这是公主的意思,况且还有父亲这个摄政王同意,除非他断了腿,不能为官。」 顾君辞有些为难:「你大哥向来与你不睦,他以入朝为官,势必会与你对着干,如此一来,萧氏内斗不止,两败俱伤后,小皇帝也就长大了,可以接掌政权,她设想的还挺好。」 萧渊直视着顾君辞道:「你不难过么?」 顾君辞不解:「我难过什么?」 萧渊:「公主不信任你。」 顾君辞笑道:「我从不指望她信我,我只是答应了衣服保他们平安,并没有答应公主我会为她效力,况且,小皇帝如果长次在这权利争斗中长大,将来未必会成为好皇帝。」 萧渊笑而不语,直到马车停在了顾君辞所住的将军府,萧渊才敛起了笑意。 顾君辞望着萧渊,突然笑道:「我府邸修缮好以后,好像还未邀请你来坐坐,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请你喝茶。」 萧渊坐着纹丝未动,他紧抿双唇,似乎是在思考衡量着什么。 顾君辞直视着他:「阿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啊。」 萧渊对上他的双眸,认真问道:「君辞我我问你,人在醉酒的状态下说的话,可能当真?」 顾君辞不解:「为什么这么问,这人一旦喝醉了,思绪情绪皆不受控制,说的话做的事,离经叛道也有可能,但能不能信,得看是什么了。」 萧渊仔细的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后又道:「那若是表明心迹呢?譬如,我喜欢你。」 顾君辞的心跳漏了些,连带着他的大脑也无法运转思考,有些慌张,难道自己在醉酒的情况下,向他说出了这句话么? 第74章 076 萧渊伸手将顾君辞逼近了马车的角落里,平静的凝视着眼前的人, 眼中的探究, 似乎很想从他慌张遮掩的神色中找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顾君辞别过脸不与他对视, 而他自己却被萧渊那扑面而来的气息所笼罩着,心跳异常。 「你……你说什么呢。」 萧渊知道顾君辞打算耍赖了,倒是也不急着逼他, 只是垂首半晌后才认真道:「君辞,其实我应该跟你道歉。」 顾君辞心惊,有些不解的抬眸看着萧渊:「什么?」 萧渊抿唇,后撤坐端了自己的身姿, 朝着顾君辞郑重其事的揖礼一拜道:「你可还记得之前在兰陵时的上元节那日, 你饮了不少酒,是我将你背回去的。」 顾君辞直视着他,只听得胸口跳动的也十分厉害:「我记得。」 萧渊面露愧疚, 却又小心翼翼的望着顾君辞的神色道:「我从未做错过什么事, 甚至行事皆求光明正大,可唯有这件事让我一直愧疚于心。」 顾君辞暗暗地捏紧了拳头:「什么事。」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四目相对,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倒后来的坦然相对, 萧渊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我一时情动, 难以自持,亲了君辞兄。」 一句话,他说的轻声,却十分坚定, 似乎赌上了他这一生的名誉般郑重其事,似道歉,也似表明心迹。 顾君辞下意识的伸手轻触了嘴唇,脑海中反覆出现的便是梦中的情形,他以为他一切只是梦。 萧渊道:「此事确实不该是君子所为,可我心悦君辞才会如此。」 「你本可一直瞒着,为何今日突然要告诉我。」顾君辞问。 萧渊颔首,好像说出心中一直积压许久的事后,格外轻松:「你今日醉酒,似乎是想起了当夜的事,我……我不该瞒你。」 顾君辞静静地凝视着萧渊,也不知是为何,他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 原来这困扰自己这么久的梦,竟是事实。 顾君辞道:「萧兄坦诚,此事于我也没什么损失,便就此作罢了。」 「君辞。」 也不知为何,瞧着顾君辞那平静的神色,萧渊有些慌了。
第130页 顾君辞扬起笑脸,故作坦然道:「我似乎与萧兄还未亲密到可以直唿其名的地步,若是大将军不嫌弃,日后称唿我一声知言,今日有些累了,就不留大将军了。」 顾君辞故作镇静的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朝着府内走了去,只留萧渊一人在府门外的马车上,有些意外,神色错愕。 打发走了前来问候的阿春,顾君辞径直回去了自己所住的院落,瞧着院中的格局,他甚至还想着将来或许会与萧渊再次把酒言欢来着。 他站在荷塘的凉亭上,伸手触上自己冰冷的双唇,脑海中反覆回想的是当夜勾住萧渊脖颈与他相吻的模样,他原本只想当做梦一场,却不想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却告诉他这是事实,他们确实亲了…… 这便让顾君辞十分难堪。 他喜欢萧渊,这也是他最近才确定的事,他很想告诉萧渊他的心上人是他。 可临了,他却没有十足的底气拽着萧渊的衣领告诉他,就是喜欢他,要亲就亲个够。 或许是因为一个眼神,顾君辞也十分确定萧渊对他也是喜欢的,所以才让他临阵退缩了,毕竟眼下的时局容不得他们有儿女情长。 更何苦他又非这里的人,搞不好哪天就回去了璇玑国,若是此刻和萧渊表明心迹,万一将来有一天他离开了,岂不是让两个人都徒留伤心。 越是如此,顾君辞就越不敢面对自己的情感。 尤其是腊月十七时扶风薛氏的兵马直逼长安,萧渊领兵出征,而顾君辞都不曾前往相送,更别说一同并肩作战了。 风雪席捲了长安城,视线所及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长安城内的新年气氛十分浓郁,尤其越是接近年根,就越是热闹。 城楼上,裹着斗篷的顾君辞踩着雪,眺望着城外大军远去的方向,神色凝重。 阿春慌慌张张的朝城楼而来,见着顾君辞后才行礼道:「公子,这宫里来人了,今年宫中年宴,朝中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皆要入宫。」 顾君辞轻哼一声:「他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人在前方浴血奋战,保卫长安呢。」 「我也打听到消息了,说的是镇国大将军于灞上与扶风薛氏相遇。」阿春忙欣喜的说着。 顾君辞侧首看着他:「你……你给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又不想知道。」 阿春忍着笑道:「公子,自萧二公子离京后,你日日都来城楼守着,谁看不出你在担心萧二公子啊。」 顾君辞凝视着阿春,原以为他会口是心非,说阿春多嘴。 然而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行为,的确也是如此,他也就不反驳了,反而正色道:「自从阿渊领兵出征后,除了尚书令辖下所领的六部二十四司以外,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被萧衍所收买了。」 阿春有些疑惑:「公子,我有些不太明白。」 顾君辞认真道:「因为有公主扶持,所以原本朝中不少保皇党自然也就瞧得出来萧衍是公主的人,便开始渐渐结,本来阿渊在朝中的根基就不算太稳,若是日后朝中主事官员皆是萧衍的人,那么阿渊,就难以自处了。」 阿春挠挠头,是懂非懂。 顾君辞嘆息一声,随后才道:「对了,我记得阿渊曾经说过,这来年便会开恩科,虽说如今天下动盪,可这科举一事也是被不少学子所重视了,阿春,你从现在起开始帮我留意一下来长安参加科考的学子,我有用。」 阿春忙抱拳应着,算了了了顾君辞的一桩心事。 建业十六年二月,领兵于灞上抵御扶风薛氏的萧渊大胜回京。 公主预备在紫宸殿上设下筵席为萧渊接风庆功,然而朝中不少大臣受了萧衍的指示皆出面反对,皆道萧渊不过立下小小功劳,便如此设宴接风犒赏,这日后岂不是会让他得意忘形。 而经过顾君辞不小努力后,朝中俨然有了不少支持萧渊的势力,与此前萧渊笼络下的人脉,皆道新年出征,将士辛苦,犒赏萧渊不过也就是让人觉得萧渊收到朝廷重视,不让将士对朝廷寒心。 几番争执下来,萧渊回长安了,可这紫宸殿犒赏的事,就变成了往军中送些物资,算是犒赏将士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母上大人回来以后,这所有时间都要先紧着她,所以今天又是码了多少更多少,明天继续。 本章留评送个小红包吧,算是弥补这段时间的少量更新,聊表歉意。 第75章 077 长安城西的闹市里,顾君辞迎着太阳坐在做糖人的摊子前, 又摆了个小摊儿, 此刻正低头用心的拿着糖稀画着糖人。 一旁的阿春眉头紧锁, 看着画的认真的顾君辞,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君辞手一抖,糖稀洒了出来, 好好的一个糖人便毁了。 阿春神色慌张,刚转身要逃就被顾君辞唤住。 「去哪儿,坐下,把糖人吃了。」 阿春扬起笑脸, 接过顾君辞手里的糖人, 小声道:「公子,我都吃一早上了,能不能不吃啊。」 顾君辞道:「这不是那些孩子嫌弃不好看嘛, 不然, 哪有你吃的份儿,这儿早围满孩子了。」 做糖人的师傅回头望着说话的主僕两个,忙笑道:「这做糖人讲究的耐心,心细, 切记急不得, 公子慢慢来。」 顾君辞认真的点头,摆出了十足的姿态,继续画着糖人:「从前我也只会横刀立马,哪里会做这样精巧的小东西, 现在学了才知道,比上战场难多了。」
第131页 「各有各的难不是。」师傅说,「这不,萧二公子大胜回朝,从前又带兵保卫长安城,后来又协助摄政王处理政事,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事,这谁不说萧二公子仁义啊。」 顾君辞垂眸做着糖人,随后勾唇笑着:「是啊,萧二公子的确仁义。」 做糖人的师傅看了看顾君辞画的糖人,笑道:「公子你画的这是什么,瞧着像个人。」 顾君辞手一顿,抬首望着那师傅,神色愕然:「我画的就是个人啊……」 糖人师傅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不太好意思:「是么,挺像挺像。」 顾君辞放下手里的工具,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起身道:「师傅你继续做吧,我明日再来。」 说罢,顾君辞起身踢了踢正在吃糖人的阿春的脚,立马带着一道离开了糖人摊子,阿春握着糖人紧跟在顾君辞身后,有些不解道:「公子,你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啊。」 「昨日不是让你打听了这次参加恩科学子的里,谁最有学问嘛,我去瞧瞧。」顾君辞说的认真。 阿春连忙将糖人全部吃掉以后,紧跟着顾君辞的步伐,朝着长安城里那些学子下榻的客栈走去。 比起那些装修华丽的客栈里的一如往常,那些普通便宜的客栈里却是住满了参加恩科的学子,之前还在兰陵时,顾君辞便跟萧渊就多年前琅琊听学,而谈论起过这天下学子的问题。 萧渊直言,此前的朝堂上,大都被各世家举荐的人所占据,结党营私,党派排挤屡见不鲜,后来是先帝上位后,开创了科举这一创举,通过对各世家举荐的学子进行考核,而选择最优秀的人才进入朝堂。 可即便如此,依旧改变不了结交党派的例子。 直到此前幼弟登基,萧渊替萧伯绪处理政事时,有人上奏今年开设恩科招纳人才,萧渊便下令开了一条非世家举荐,亦可参与恩科考试。 如此一来,就算是给那些想为国效力,却不想加入世家阵营的寒门学子一条出路。 故而今年的恩科考试,寒门学子众多,住不起条件好的客栈,自然就会在这些便宜的客栈下榻,准备一试。 这也是此前萧渊定下的规则,并非所有寒门学子皆能参与科考,毕竟参加科考的人一多,对于朝中阅卷的官员便加大了难度,故而开设了一试,率先剃掉一些滥竽充数的学子。 再有二试,二试前五十名的学子不论身份,只论人品才学,然后参加最终为期三日的考试,评出前三甲,以及十八位进士。 对于萧渊的这一项决策,朝中有人反对,亦有不少人支持,奈何萧伯绪是摄政王,萧渊又身兼尚书令一职,朝中无人能与之抗衡,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异声。 然而这一项科考规则的改变在国中推行之后,也得到了大批寒门学子的支持,甚至远在琅琊的鸿儒大家王廷孝还亲自写来书信,称赞萧渊此举为天下学子迎来了新的希望。 书局前的茶摊上,顾君辞喝着茶,瞧着进出书局的学子们,不由笑着对阿春道:「这萧二公子此举,的确是不错的决定。」 「为何不当面夸我。」 忽的,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君辞连忙回头,惊讶的望向身着玄衣,神色冷清的萧渊,起身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萧渊一撩裳摆坐在了长凳上,抬眸瞧着对面书局里来往的学子:「恩科一试快开考了,和你一样,来瞧瞧这些人备考的怎么样了。」 顾君辞道:「这一路你可有听见人夸你?」 萧渊神色坦然:「夸我的人多了,却都不及你一句夸赞。」 顾君辞端起了茶碗轻咳一声,随后又道:「怎么不在府里歇着,刚从灞上回来,该休息一下。」 萧渊侧首凝视着顾君辞:「你在担心我。」 顾君辞喝着茶水,不曾正面回答他的话。 萧渊道:「公主任了我兄长做中书令,这朝中除我之外,便又多了一位萧家的人,恰好这人又是与我不对付的,如此一来,朝中必然会再次结党,对我很不利。」 顾君辞点头:「没错,所以我才说,开恩科,广纳天下有识之士,是不错的决定。」 萧渊道:「当然,除了能往朝中注入不掺杂立场的官员外,我回来前,派往各处的探子来报,各反王辖下的不少学子,皆往长安来参加科考了,如此一来,各反王便与我们没有什么一争之力,我粗略算过,届时若想统一,少则五年,多则六七年,这天下就会尽归长安。」 顾君辞仔细的听着,想来也的确如此。 从前的旧例,使得不少人觉得读书也无出头之日,尤其是家中拮据的人,能识得字便不错了,唯有家中富裕的公子们才能读书习武,投靠世家,然后获得举荐入朝为官的机会。 可眼下萧渊借着乱世推行新的科考政策,不仅让各反王处读书的学子们看到了未来,还让不少人怀抱着寒门学子读书也有出路的希望,自然这天下人读书的学子们,都会记得萧渊的好。 顾君辞兀自喝着茶水,总觉得有视线朝自己看过来,他有些不自然的轻咳,然后循着视线会望去,正好撞上萧渊那若有所思的双眸,轻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啊。」 萧渊:「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顾君辞微愣,旋即摇头:「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况且……况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第132页 萧渊的眸光温柔,认真道:「那我,还能唤你君辞么?」 也不知为何,听到萧渊此刻唤君辞二字,总觉得心跳有些快,连忙躲开他的眼神,然后点头。 萧渊端起茶碗喝了茶水,却始终抑制不住嘴角的微笑,刚唤了一声君辞,便发现这书局前不知何时围满了人,堵在街上,使得许多人都行走不便了。 顾君辞回头看了萧渊一眼,随后齐齐起身走向了拥堵的人群,随后便听到这人群中传来少年公子轻蔑的骂声: 「就你这破穷酸也敢来靠科举,别以为你听过王廷孝先生的讲学,就能称王先生的学生,琅琊王氏的大门你配登么?」 而被他所骂的,自然是穿的破布烂衫的学子,他被那富家公子的僕人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可眼中却是十分平和,没有愤懑埋怨,更没有自卑。 他只是笑道:「难道公子登王氏的大门,他们会三拜九叩来迎接,若是不会,那你与我又有何分别。」 富家公子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登时气的跳脚:「你这穷酸如何配与本公子比,本公子今日就让你知道贡院的大门不是为你们这些穷酸所开的,打!给本公子好好的打!」 说着话,那群压着穷学生的僕人便扬着拳头往他伸手招唿,然而拳脚还未落下,便听得有人大唿一声住手。 随后,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便散开了一条道,身着紫衣的少年公子阔步而来,瞧着被人压在地上的学生,忙叫身后的人将他搀扶起来。 那富家公子道:「你是谁啊,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紫衣公子负手昂首得意笑着:「本公子是谁,你听清楚了,本公子便是河东裴氏,柱国大将军之子裴盛。」 那富家公子一听,顿时变了脸色,态度十分殷勤道:「原来……原来是裴氏的公子,是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得公子,刚刚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裴盛嘲讽一笑:「你冒犯的不是我,也不用请我原谅,你冒犯的是当今镇国大将军,身兼尚书令一职,推行新科考政策的萧二公子,喏,就在那儿。」 裴盛朝着萧渊努努嘴,引得这群学子皆朝着他侧目,随后皆纷纷行礼。 萧渊神情凝重,眸子里也多了几分不满:「都别多礼了,皆是读书之人,就该温和有礼才是,怎么还让人动上拳脚了。」 萧渊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是十分铿锵有力,听得那富家公子心头一颤,忙要行礼赔罪,却见到萧渊朝着那为险些被打的学生走去,逃出手帕递给他: 「擦擦脸上的污渍吧,君子正衣冠,自然也要洁仪容,可以不华贵,但要整洁。」 那学生接过手帕,感激的看了萧渊一眼,朝着他深深地揖礼拜道:「多谢萧二公子。」 不是什么大人,不是什么大将军,而是萧二公子,如此随和的称唿,倒是深得萧渊的心了。 裴盛瞧着一旁的顾君辞,也面露欣喜道:「早就听闻临阳王的十三太保追随了兰陵萧氏,今日才得见,惭愧惭愧。」 第76章 078 顾君辞笑着与裴盛抱拳一礼:「倒是多年未见裴公子,别来无恙啊。」 裴盛灿然笑着站到了顾君辞的身侧, 唯有萧渊的神色不太对, 见过了此前的事, 现在书局门前的学子们纷纷垂首,不敢与他对视。 萧渊道:「科考新决策,是朝廷招纳天下有能者之士, 为百姓谋福祉,考的是才学人品,而非家世,今日我便将话放在这里, 只要有真才实学, 这朝廷自然会委以重任。」 垂首听训的学子们皆是静默,他回身瞧着先前那位富家公子,倒是也没有多做责备, 转身便离开了书局。 后来这裴盛才说, 那位被欺负的学子来自河东,名为韩延陵,才学不俗,只是因为不肯投身世家, 甘愿在乡间教小孩子读书, 也不愿同意河东裴氏的招揽,故而一直清贫。 直到新的科考政策推行,他才背井离乡前来京城。 或许是因为对待被欺负时的态度,所以顾君辞对他有些好感, 既然连裴盛都多称赞的人,他自然是要多加留意才对,将来进入朝堂,对萧渊未必没有帮助。 送着裴盛回去了府邸后,这顾君辞才与萧渊步行朝着将军府而去。 阳春三月,科考一试如期举行,时至三月十五,二试过后的前五十名最后参加春闱科考的学子业已开始准备最后的春闱大考了。 三月十七,萧渊的生辰,因是及冠之年,故而这礼部在萧渊回朝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萧渊举行冠礼的仪程。 因为萧渊的身份不同,这冠礼的仪程自然也格外盛大,还有身着玄衣玄裳,淄带的文武百官观礼。 结束萧渊的冠礼后,这春闱大考便开始了。 然而与此同时,当初先帝在泰山祭天时,东岳大帝庙外炸出的石碑上的话,在京城中流传开来。 龙舟琼花迎,黄淮水逆行。野草盖琼花,从今以萧名。 或许因为这句话传到越发的广了,朝中不少大臣明里暗里都已经开始表露出了想要拥立摄政王萧伯绪为帝的氛围,认为萧伯绪做皇帝乃是天命所归。 因为如此,临朝听政的公主脸色十分不善,散朝后便将萧衍传进了后宫。 国公府内,顾君辞与萧渊坐在临水而建的亭子里,面前的铜炉里煮着水,跑着茶。
第133页 顾君辞抬眸直勾勾的看着认真泡茶的萧渊:「你这泡茶的技术又精进了。」 萧渊道:「我练了很久,对了,你不是说我的生辰礼你准备好了么?」 顾君辞扬唇一笑,将手边的锦盒推到了萧渊的面前,笑着道:「喏,我可比不上你,能送什么名贵的物件儿,你可不许嫌弃,当然,嫌弃我也没有好的给你。」 萧渊抬眸望着他,灿然笑着。 似乎是此前将话说开了,现在两个人的相处似乎比之前还要亲昵些,却又十分克制。 就连萧瑜都察觉到了他们二人之间多了许多说不清的氛围,可他们就是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 萧渊为顾君辞斟了茶,拿过锦盒打开后,锦盒内赫然呈现的是却是两支糖人,一支画的是萧渊的模样,另一支则是画的腾云之龙,因为他记得之前萧瑜说过,萧渊的母亲是梦见了飞龙入怀后,才感而有孕。 所以顾君辞才会画一条龙送给他。 「糖人?」萧渊眉头微蹙,拿出那支龙形的糖人,张嘴就咬了下去,「味道不错啊,难怪我每每去找你,你都不在府里,就是去学做糖人了。」 顾君辞轻咳一声,略骄傲道:「我……我可没学多久,怎么样,我画的不错吧。」 萧渊点头:「但做贺礼就轻了些。」 「你嫌弃啊。」 萧渊道:「我挺喜欢吃的,尤其是你亲手做的,毕竟及冠之年的生辰对我来说很重要,两支糖人肯定不够,做一个月的吧。」 顾君辞惊讶的看着他:「一个月?你这是罚我呢吧。」 萧渊摇头:「我这是喜欢吃你做的,所以想多吃一个月。」 顾君辞仔细盘算了一下萧渊给他送的东西,总觉得做一个月糖人给他吃也不算过分,倒也成交了。 萧渊咬着脆脆的糖人,心里却是更甜了,不过瞧着顾君辞的模样,却还是认真道:「公主眼下不重用你,你不高兴了?」 顾君辞摇头:「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只是觉得你怎么没有危机感呢,这公主重用你大哥,就是跟你作对的,这段时间朝上的人又在推荐你父亲做皇帝,只怕萧衍会因为公主,认定是你所为。」 萧渊眸色沉静,只一口一口吃光糖人后,这才整理衣裳后,端着茶饮了一口道:「无妨,此事绝不是我做的,既然有人开了这个头,我们就该让这件事变成真的。」 顾君辞瞧着他十分坦然的神色,明明刚才还十分担忧,此刻竟然也就放心下来了。 不过顾君辞刚端了茶杯饮茶,便见着萧衍怒气沖沖的进了萧渊的院子,就连上前去拦他的小厮也被他一掌推开,径直冲进了亭子里,拽起了萧渊的衣领怒道: 「萧渊!你究竟是何居心!竟然想要害得我们家满门抄斩!」 萧渊凝视着盛怒的萧衍,将他揪着衣领的手拍开道:「我做了什么,你如此问罪。」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萧衍眼中含怒,「你知不知道现在尚有天子坐朝,你怎么能让你手底下的人来推举父亲做皇帝,这是公开的谋反。」 萧渊神色坦然:「公主跟你说的?」 「别管谁跟我说的。」 萧渊扬唇直勾勾的凝视着萧衍盛怒下的双眸,一字一句认真道:「就算我想让父亲做皇帝,那又怎么样,父亲做了皇帝,难道受益最大的不是大哥么?依照父亲对大哥的宠爱,父亲一旦坐上了皇位,那东宫太子,岂不就是大哥的囊中之物?」 萧衍被萧渊看的神色惊愕,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萧渊接着又道:「大哥难道想一辈子为人臣子,卑躬屈膝,心仪公主,却又不得青睐?难道大哥不想抱得美人归?」 「别说了。」萧衍连忙出声阻止,「萧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父皇做了皇帝,你会不跟我争太子么?哼。」 萧渊:「即便是与大哥争,那也要父亲是天下之主啊,父亲不是,那又何来相争一说呢?」 萧衍不由后退一步,神情凝重,似乎是在衡量着什么。 顾君辞朝萧渊望了过去,却见萧渊阖眸颔首,顾君辞也就不打算说话,只是安静的喝茶。 萧衍想了半晌,最后也只是望了萧渊一眼,转身便昂首阔步的离开,并没有与萧渊再为难。 顾君辞欣喜道:「这萧大公子怎么了?」 萧渊道:「大约,比起为公主臣子,他似乎更想做太子,娶公主。」 顾君辞有些惊讶,望着院门口道:「那倒是盼着你大哥这次能够清醒一些。」 萧渊笑而不语,只与顾君辞举了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虽然朝中有人认为晋朝的江山气数已尽,又有东岳大帝示警的碑文,都大力想让萧伯绪登基为帝,然而萧伯绪却以自己能力不足唯有,推辞了。 而春闱放榜后,此前那位被萧渊解救下来的考生韩延陵,以三甲头名被钦点为状元,其中还有位名为柳书贤的考生,也已三甲二名的成绩,被钦点为榜眼。 至此春闱结束后,朝中又安稳太平了一段时间。 岂料这安稳的日子过了还没两个月,五月初,这朝中大臣再次旧事重提,希望萧伯绪登基为帝。 而这一次,或许因为有了萧衍的推波助澜,公主也知道了大势已去,最后不得不让小皇帝写下退位诏书,禅位于摄政王萧伯绪。
第134页 时至五月十三,摄政王萧伯绪于大明宫宣政殿内,在萧渊与萧衍,及众大臣的拥立下,即位为帝,国号梁,改年号元朔,称今年为元朔元年。 此后,又为了彰显新帝登基后的仁德,便册封禅位的前朝幼帝为献王,封地献州,暂居京城。 而萧渊被封作庆王,加封十二卫大将军,上柱国大将军,领太尉,司徒及尚书令,兰陵太守等诸多职衔。 就连顾君辞,因多年前于植树岗前救下萧伯绪一命,又在追随萧氏期间,屡建军功,被封为上柱国大将军,兼护国大将军,赐尚方宝剑,可斩佞臣,匡扶社稷。 至于萧衍与萧珏,还有萧瑜,皆获赐封,虽然一个个的名号十分响亮,却总让人感觉少了些什么。 太子之位空缺,就连长子萧衍也只是封了一个晋王的名号,领中书令,并未提及会被敕封太子,这就让萧衍心中存了疑惑,就连在朝上的时候,他也频频将视线投向了萧渊。 眼下最为风光的,恐怕就是萧渊与顾君辞了,这两个人掌管新朝的全部兵马的调配,这将来若是建了更大的军功,只怕这太子之位,也会成为萧渊的囊中之物。 如此一想,萧衍便陷入了沉思。 从前是他没想明白,如今他想明白了,似乎这太子之位,他也要争一争了。 第77章 079 兰陵萧氏据长安而建梁,远在洛阳的郑国公王建章也在萧伯绪登基为帝后不久, 便鸩杀幼帝, 自立为皇, 建朝大安。 如此一来,前朝也就算正式覆灭,江山四分五裂, 战火不断。 「听说了嘛,这护国大将军是天下第一的武状元呢。」 「是嘛?我也听说了,据说为了这个武状元的身份,手刃了临阳王呢。」 「这临阳王和护国大将军是什么关系啊?」 「你们是不知道, 这护国大将军曾经是临阳王的义子, 被封为十三太保,当年若非临阳王提拔,这护国大将军也不过就是个金吾卫而已。」 「没想到这个护国大将军竟然如此忘恩负义。」 「谁说不是呢, 如此的人所护国大将军, 只怕江山也长久不了。」 ………… 不过三两日时间,长安城里几乎都在讨论起顾君辞当初夺得天下第一武状元这个称谓的事了。 炎炎夏日,这顾君辞不过是在街上走了一遭,便引得许多人的侧目, 每个人皆望着他交头接耳, 指指点点,目光不善。 跟在他身边的阿春四下看了看,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公子,他们在说什么呀。」 顾君辞连忙回首朝着他们望过去, 那些说话的人便立即不再看他,各自忙着各自的去了。 「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顾君辞神色凝重的吩咐道。 阿春得了命令,忙转身离开了,原本想买些东西去探望萧瑜的,如今他被封作成王,因为还未成年,便与庆王萧渊住在了一处。 可眼下顾君辞一出门便被指指点点的,这让他不仅疑惑倍增,还更让他不舒服,所以他什么都没买,又折返了行程,回去了将军府。 不过刚到府门前,便见着庆王府的马车疾驰而来,还没停下,这在车上的萧瑜便跳下了马车,朝着顾君辞便跑了过来,拽着他的衣袖关切问道: 「君辞哥哥,你今日没有出门吧。」 他话音刚落,瞧着顾君辞额头的汗水,不免嘆息一声:「我还是来晚了。」 顾君辞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了?我原本还想买点点心来看你呢。」 萧瑜小心翼翼的抬眸望着顾君辞,又侧眸似徵询一般侧首看着下了马车缓步走过来的萧渊,玄衣长袍,衬得他身姿颀长,面容愈发清冷了。 「我们来看看你。」萧渊说。 顾君辞看着他俩,也没多问,直接邀了二人进府,又差人沏好茶水,送上点心。 庭院中那颗挺拔茁壮的树上,知了顶着烈日鸣叫着,偶尔一阵凉爽的风袭来,知了歇了歇,也就清凉了不少。 「你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顾君辞问。 萧瑜不敢开口,只能朝萧渊投去目光。 萧渊双手握拳置于膝上,眸光中透着关切,他略略敛眸,似乎是在斟酌着该如何说开口。 顾君辞回想着街上那些人指指点点的模样,似乎猜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一般,不由道:「直说吧,我能受得住。」 萧渊道:「我觉得,此事虽然是针对你,可谁都知道你我二人亲近,中伤你,大约也是想折我羽翼。」 萧渊说的委婉,顾君辞便更加确信了长安城里出现了关于自己的流言,刚要询问,便瞧见阿春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瞧见了厅中坐着的客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踟蹰着,不敢进去。 「进来吧。」顾君辞唤了一声。 阿春这才硬着头皮进去,朝着几位公子揖礼过后,这才望着顾君辞道:「公子……」 顾君辞问:「听到了什么。」 阿春瞧了瞧萧瑜与萧渊,又望着顾君辞半晌,随后才道:「我打听到了,这京城里的人都在议论公子里,忘恩负义,为了名利不惜手刃有着知遇之恩的恩人,说的公子十分不堪……」 阿春的声音越说越小,根本不敢去看顾君辞是什么神情。 就连萧瑜也是一脸气愤。
第135页 唯有萧渊神色凝重且认真,他直勾勾的看着脸色煞白的顾君辞,他是十分清楚顾君辞的心性,当初就因为自责是自己用破月杀害了临阳王,使得他可以甘愿忍受其他太保的责难。 如今旧事重提,就是再往顾君辞的心上戳刀子,会使得他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心,再掀波澜。 顾君辞的脑海中反覆出现当初临阳王临终前的模样,他只觉得胸口有些痛,甚至还有些耳鸣,他扶着扶手的手也逐渐用力,指骨发白。 萧渊道:「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眼下你我一体,一损俱损,明白么?」 顾君辞红着眼望着他:「世人不是我,如何知我信我,我自然不会怪他们,可我义父的仇,我必须要报。」 萧渊起身走到顾君辞的面前,伸手抚上他的发顶,将他带入自己的怀中道:「我虽然很想让你放下仇恨,可我也知道,若谢子充一日不死,你的心结便永远不会打开。」 顾君辞:「我要请命,出征金陵。」 萧瑜惊讶道:「不行啊君辞哥哥,东西两地相隔千里,若此时去金陵,我担心你意气用事,会打不好仗。」 顾君辞道:「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谢子充他们在金陵坐享齐人之福吗?」 萧瑜刚要说,便见到萧渊抬手制止,随后他才道:「若我给你机会,你能保证一定除掉谢子充么?」 顾君辞不解的望着他,似乎带着几分希冀:「你什么意思?」 萧渊道:「刚接到的军报,谢子充对于各家势力的崛起感到担忧,已经不满足与各自为政,各自为皇了,他向众王下了挑战书,让起势的各家派遣最英勇的兵力前往金陵,以传国玉玺为饵,让各家前去争夺,只有夺得传国玉玺的一方,才会使得万民归心。」 顾君辞惊愕:「什么意思?」 萧渊负手道:「我掌管大梁兵马调度,所以我打算让你领兵前去金陵,争夺传国玉玺为辅,让你为临阳王报仇为主,你敢接么?」 顾君辞忙起身望着萧渊,热泪滚落眼眶:「我敢!」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话不多说,本章留评发红包! 第78章 080 谢子充以得玉玺,得天下为诱饵, 引得一众反王齐齐的兵发金陵, 势必都要抢到那枚传国玉玺, 从而取得天下。 原本这萧伯绪在萧渊的建议下,让顾君辞领兵前往金陵夺取玉玺,萧瑜也请命随心出征, 想要为国出力。 却不料这萧珏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向萧伯绪请旨由他来领兵,理由则是因为顾君辞因取得第一武状元这个身份时,手刃临阳王, 此行为不忠不义, 坊间传言厉害,若是由顾君辞领兵,只怕百姓会不满意。 随后, 萧衍在朝中的势力便开始附和, 认为顾君辞不适合担任此次出兵的元帅。 可另一方面萧渊的人却道,眼下国中领兵之人只有他们二人足以信得过,尤其这是建国后的第一仗,决不允许失败, 萧渊要镇守长安, 所以顾君辞必须领兵出征,关于坊间对他的传闻属于恶意中伤。 为此两方争执不下,争论不休,听得萧伯绪都面露烦扰, 一时难以抉择。 最后还是萧衍提议,顾君辞于大梁建国有功,又是护国大将军,自然不能怠慢,故而他出征必能稳操胜券,只是这挂帅之人,便是推荐了萧珏,还美其名曰有皇族压阵,此战必胜。 为了平息双方的争论,萧伯绪也只能同意萧衍的提议,让顾君辞担任先锋,萧珏挂帅。 「晋王这招移花接木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茶楼雅座内,韩延陵品着热茶,想着此前在朝中的一幕,实在觉得好笑了。 柳书贤道:「这晋王背后若无高人指点,我是不信的,反倒是庆王殿下,过于直率,想要扶持顾将军,这才被人钻了空子。」 韩延陵也无奈一笑:「是啊,谁让这庆王殿下掌管着大梁的兵马,又身居高位,虽然晋王是亲王身份,可论起官职品阶来,庆王殿下得高出他许多呢。」 柳书贤侧首,看着一旁冷着脸的顾君辞泰然自若的饮了茶,不由疑惑道:「顾将军不失落么?这从元帅落到了先锋。」 顾君辞道:「只要能去金陵,先锋又如何。」 雅座的门忽然被推开,三人齐齐的朝着门口望去,身着枣红色圆领大右衽衣裳的萧渊出现在了门口,腰上束着镶玉的腰带,缀着佩饰,他眸色幽冷,迈步进来雅座后顺势关上了门。 「你们一下朝就来这儿喝茶了,也不嫌热。」萧渊坐下后说。 顾君辞侧首看着他:「你不是去看皇后娘娘了嘛,就没等你。」 韩延陵道:「庆王殿下,今日我就不得不说了,虽然知道你想扶持顾将军,可眼下却不好这样正面对上,我能瞧得出来,这陛下其实是偏心晋王的。」 萧渊神色未变,毕竟这偏心他是早就领略过了,此刻被人一语道破,内心倒也毫无波澜: 「虽然父皇让萧珏做了元帅领兵,可他到底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这个你拿着,我好歹身兼太尉一职,掌管大梁兵马,让你在军中主事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顾君辞定睛一看,萧渊从袖中拿出来搁在桌上的,竟然是号令天下兵马的兵符。 萧渊道:「此一战是我大梁建国后的第一仗,不能失败,我相信你。」
第136页 韩延陵也道:「是呢,虽然没见过顾将军打仗,倒也听过顾将军当年函阳关退敌的威名,势必不会输的。」 柳书贤:「不过顾将军在长安城内的流言,还是得平息一下。」 萧渊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你们是三甲头两名,又同在弘文馆任职,这平息流言还得你们出谋划策,至于人手,随你们调配。」 这韩柳二人相视一眼,遂抱拳一礼,算是应下了这个差事。 顾君辞手里握着兵符,有些担忧道:「阿渊,陛下的喜好你最清楚,虽然不求你对他放下心中不满,阿谀奉承,可到底别这么刚直,他原本就对晋王有所偏爱,所以你有时候你也不必以直相对。」 萧渊兀自饮茶,并未作答。 顾君辞又道:「韩兄与柳兄比起其他人,更容易信任,若是能提拔你便用心提拔,此前恩科中的学子,大都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若是有用武之地,还是将他们留用。」 「顾将军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在嘱託。」柳书贤听出了一丝的不对劲,连忙说了出口。 萧渊道:「我等你回来。」 「你知道我面对的是谁,」顾君辞笑道,「他的能力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当初与他交手数次,也不过是与他打成平手,若我要杀谢子充,就必须要先赢过他。」 顾君辞望着萧渊,眼神平静,萧渊神色未改,还是坚定道: 「我等你回来。」 顾君辞心弦一动,旋即回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将那险些流露出不安的心绪掩盖着。 六月初四,烈日炎炎,天空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掠过的清风扬起烈烈战旗。时至六月末,顾君辞才与萧珏他们一行人到达了与其他反王会师的地方。 营寨遍地,各家兵马齐聚,萧珏姿态骄傲走在最前,身后跟着萧瑜与顾君辞,还有杨君方。 等着他们走进帅帐之后,这所有人都起身做了礼貌的迎接,尤其是范阳的魏王卢文渊,此番他所带着的出征大将便是严怀与吴尧钦,还有许雁卿和原来的破云山庄的庄主,段云天。 「顾兄,别来无恙的,听说你现在可是护国大将军,不简单啊。」许雁卿与他见礼后,忙调侃道。 严怀也道:「看来君辞你当初跟着兰陵萧氏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小顾,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吴尧钦也道。 唯有段云天,只与他抱拳一礼,别无他话。 顾君辞道:「诸位也别来无恙,今日能在金陵重聚,也是缘分。」 「顾君辞,虽然你有护国大将军的头衔,可眼下我才是元帅,你怎么能与这些叛军如此亲密,怎么,难道你想反叛不成!」 萧珏见着顾君辞在此处如此受欢迎,便是气不打一出来,连忙出声制止。 萧瑜忙道:「三哥你也太小心了,君辞哥哥与他们是故交,打声招唿怎么了!」 「哟,这是谁呢,这兰陵萧氏不是只有二公子嘛,这三公子又是谁啊!怎么籍籍无名呢。」吴尧钦抱臂嘲讽一笑,惹得萧珏指着他便要往上沖,却被萧瑜一把拦住。 「三哥,你可代表是咱们大梁的脸面,可别丢人了。」萧瑜说。 萧珏刚要发作,可瞧着眼下这军帐中还有其他人,也就冷哼一声,走上最中间那个位置道:「此番来金陵,应当以我大梁为主,听我的号令,我有一计,可保大家一定能攻破金陵城。」 「猖狂!」王建章冷哼一声道,直视着他道,「你兰陵萧氏便是如此教养后人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妄图凌驾我们这些长辈之上,在座的,哪位不是你的叔伯。」 萧珏道:「你别太过分!」 顾君辞坚持机会便扯了扯萧瑜的袖子,萧瑜不解,却在看到顾君辞的眼神后便立即明白过来,忙站到帐中行礼道: 「诸位息怒,在下萧瑜,是大梁皇帝的第四子,方才三哥言行无状,得罪了各位叔伯,还请诸位看在曾经与我父亲同朝为官的份上,原谅小辈的一次过错吧。」 陈郡袁氏的那位当家人袁仁德笑了笑,轻描淡写道:「这瞧起来,四公子怎么就格外懂礼一些,想来这传闻该是真的,这三公子的生母正是正室夫人的陪嫁丫鬟了,教养出来的小子如此无礼!」 萧珏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辩驳,顾君辞便抢先一步朝着袁仁德揖礼拜道: 「还请夏帝注意言辞,眼下萧三公子好歹也是大梁的献王殿下,夏帝如此诋毁,可是不打算与我们大梁联手了?」 袁仁德抬眸瞧着顾君辞那沉静的脸色,倒也讪讪一笑,不再答话。 片刻过后,这帅帐内便安静了下来,由最先自立为王的卢文渊为首,开始了此次联盟的一次会谈,分析谢子充此番用意,又安排该如何出兵。 等着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了。 出了帅帐后,萧瑜与杨君方跟在顾君辞身边,看着他满脸愁容,不由安慰道: 「君辞哥哥,你是不是想临阳王了。」 顾君辞站在营寨前,看着漫天的星宿,不由道:「嗯,这次来金陵时我才发现,我好像忘了些什么,似乎跟我义父有关,他好像跟我说过什么,可我一个字都记不起来了。」 顾君辞越想,便觉得一阵头疼袭来,比武擂台爆炸的那一瞬间便在脑海里反覆出现,搅得他心神不宁的。
第137页 「君辞哥哥,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萧瑜忙扶住他。 杨君方也道:「顾兄,身体要紧,明日是第一仗,至关重要。」 顾君辞点点头:「我没事,明日的第一仗是由洛阳王氏派兵,但我们也要做好相应的部署,献王没有领兵的经验,明日就按我的来。」 「是!」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 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第79章 081 夜深人静时,耳边听见的是帐外阵阵虫鸣鸟叫, 顾君辞辗转反侧, 怎么都无法入睡, 只能等着一双眼睛直到天明。 翌日天还未亮,顾君辞便听见营寨内响起了震天的战鼓,阿春打来水伺候着顾君辞洗漱, 披上铠甲后,阿春才道: 「公子,今日又不是你出战,为何你还要穿上战袍啊?」 顾君辞神色清冷, 手里捧着盔胄, 走出了军营。 萧瑜扬起笑脸侯在帐外,见着顾君辞出来后,忙笑着迎上来:「今日可是陈郡袁氏的人出战, 君辞哥哥这是做什么, 我们不是观战么?」 顾君辞手里握着临阳王所赠的破月,认真道:「今日,大概他会来应战吧。」 萧瑜愣了愣,大约也知道顾君辞说的是谁了, 虽然当初在金陵时, 谢绥云有向他透露擂台比武是阴谋,救下了其他人,唯独牺牲了临阳王。 或许其他人觉得临阳王本就是朝廷的人,他的死不值得同情。 可对顾君辞来说, 那是捨身救下他的义父,对他如父如子的义父,是最后死在破月下的义父…… 顾君辞每每回想起来,皆如临噩梦,整夜整夜的都无法入睡,怀着满心的自责等着天明,那种煎熬,使得他想要手刃谢子充这个幕后仇人的心愈发强烈。 观战台上,颳起的晨风吹展了陈郡袁氏的战旗,战场上密密麻麻才士兵手持利刃,阵前的战马嘶鸣,左右来回跑动激起尘烟,分明是艷阳晴天,可在尘烟下,却显得格外阴沉死寂。 士兵们手持长槊高唿着鼓舞士气,听着金陵城的城门打开时厚重的声音,地方阵营里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身着金甲战衣的谢绥云手持关刀从阵中沖了出来,停在阵前。 他勒住缰绳,望着观战台上的顾君辞,眼神中透露着不少的欣喜,他高举着手中关刀大唿道: 「尔等鼠辈,哪配与本将军一战!」 「休的猖狂!」 陈郡袁氏的大将手持兵刃从阵中杀出,丝毫不做停留,朝着谢绥云便沖了过去,兵刃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夹杂着两方的战鼓声,打的炙热。 顾君辞手持破月,注视着战场上两个人的交锋,又侧首瞧着亲自擂鼓的袁仁德,不由道: 「夏帝可真是用心啊。」 「由朕为将士亲自擂鼓,才能振奋军心!」袁仁德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骄傲,却在瞧着顾君辞的神色时,不由道,「想当初顾将军在金陵城得了个天下第一武状元的称谓,怎么样,故地重游,心情如何?」 顾君辞没有理会他,可握着破月的手却是愈发的用力,就连指骨都白了。 袁仁德也不点破,只是兀自擂着战鼓。 然而就在袁仁德卖力擂鼓时,那谢绥云却是在抬手落下间,那与他对战的将军便落下马背。 陈郡袁氏的兵马一片静默,反而是谢绥云身后的士兵振臂高唿,士气高涨。 可袁氏中还是有不怕死的,继续沖了出去,与谢绥云交手,然而始终没过两招,便落下马来。 袁仁德的脸色十分难看,看着自己手下大将接二连三的丧命,他竟然有些慌了,险些没有稳住自己的情绪。 顾君辞心里却很清楚,谢绥云此前之所以与他周旋,不过也是因为他心不在焉,一心朝着观战台看了来,这也就给了袁仁德错觉,以为谢绥云不过如此。 袁仁德鸣金收兵,谢绥云抬手示意高唿的士兵们噤声,随后才望着顾君辞的声音,面露浅笑。 首战失利,不仅让袁仁德痛失爱将,甚至在军帐中商议接下来的战事时,还被萧珏出声奚落,若非顾君辞阻止,只怕袁仁德都会拂袖而去。 随后这卢文渊连忙出面稳住局面,继续商议着明日由他们出战。 结束了商讨后出了军帐,便能瞧见又士兵匆匆而来,交给阿春一个木盒,又嘱咐了几句后,便见着阿春朝着顾君辞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顾君辞问。 阿春道:「方才那士兵说有人送了木盒给公子,也没说是谁,只说公子看见就知道了。」 顾君辞微愣,接过木盒:「好,我知道了。」 「顾君辞,我可听说你与那谢绥云曾经是旧相识,又有点别的勾当,想来这金陵还惦记你的,也就是这位谢绥云了吧,他们刚赢了战事,便立马给你送来书信,本王有理由怀疑是你通风报信。」萧珏负手站在高台之上,当着其他几家反王的面,丝毫不给顾君辞留情面。 他神情中尽显鄙夷之色,似乎是报复方才在军帐中顾君辞让他颜面扫地。 顾君辞手里捧着木盒,回身看着萧珏的模样,神色凝重道:「越王殿下,眼下大战在即,你是嫌夏帝损失的爱将不够多,还想自折一臂来宽慰夏帝呢?」 「你!」萧珏怒视着他。
第138页 顾君辞道:「萧珏,我是看在你二哥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一次,休怪我翻脸无情,让你无地自容。」 「顾君辞,你好大的胆子!本王,本王要贬你做马前卒!」 萧珏的声音在顾君辞身后响起,气急败坏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也不过只是徒增笑柄。 吴尧钦与严怀还有许雁卿跟在顾君辞身后,一道朝着他的军帐走去,吴尧钦道: 「这有的人啊,屁本事没有,这咬人的声音还挺大的。」 许雁卿忙道:「可不能这么说,我见着其他的几位又与他不一样啊。」 吴尧钦:「我说许兄,你是不是不知道啊,这可不是同母兄弟啊,自然不一样了。」 「哈哈哈……是了是了。」 「好了,赶紧走吧。」严怀也不过回首看了一眼,便与萧瑜他们跟着顾君辞回去了他的军帐。 而顾君辞手中的木盒也的确是谢绥云送来的。 打开盒子后顾君辞才发现这盒子里皆是当初在洛阳时,谢绥云送他的东西,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或腕弩,或小飞镖…… 吴尧钦看着盒子里的物件儿,不由道:「这谢绥云怎么还有这个爱好,我说顾兄啊,你与那谢绥云到底什么关系啊,上次在金陵的时候我就想问了。」 许雁卿拐了拐他手臂道:「当年琅琊听学时,他们就是一道来的。」 吴尧钦一脸震惊:「竟然这么久远了么?」 严怀却是凝重的走到顾君辞面前:「君辞,你怎么想?」 顾君辞道:「谢子充我肯定是要杀的,杀父之仇不得不报,只是这谢绥云……」 「君辞哥哥你放心,不管这谢绥云耍什么花招,我都帮你挡着他!你尽管闯进金陵皇宫里去杀了谢子充为临阳王报仇好了。」萧瑜忙站了出来,拍着胸脯保证道。 顾君辞望着他勾唇浅笑。 严怀又道:「义父的仇……你放心,我也会帮你!」 顾君辞郑重其事的点头算是答应了,但是当他将视线落在木盒里的物件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又想不起来。 为什么临阵前,这谢绥云却突然想要给他送这些东西来,而且这些东西曾经被顾君辞退还过,谢绥云应该知道顾君辞不会再收,只是为什么他会再送一次呢? 顾君辞有些想不太明白,却又想不通哪里不对。 直到第二天轮到范阳出战,严怀与许雁卿相继出战,皆将谢绥云打下马背,使得这一方的士气再度高涨。 面对着谢氏兵马的鸦雀无声,而范阳卢氏的兵马则是唿声震天。 而后几天,这军中便开始传出流言来,陈郡袁氏不如范阳卢氏,流言勐于虎,不过半日的时间,便传到了袁仁德的耳朵里,气的袁仁德立马就沖了军帐,要将那传闲话的人捉出来就地正法。 却不料最后揪出来传闲话的人,竟然会是来自萧珏近身的护卫,这一下袁仁德再也忍不住了,揪着萧珏便要上手,好在萧瑜与顾君辞赶来的及时,萧珏才没有被揍的很惨。 萧珏被袁仁德的模样吓唬道了,却依旧嘴不饶人道: 「夏帝这是恼羞成怒了吧,那谢绥云能有多厉害,你连损两员大将,可这卢氏却将他接连打下马来,所以你们就是不如范阳卢氏,我没有说错啊!」 杨君方与萧瑜死死地拽着几乎要冲上来的袁仁德了,虽说与小辈计较有失风度,可他也不能容人欺辱到他的头上。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萧珏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动手的顾君辞,正打算扑上来与他打斗,却不料顾君辞照着他的腿来了一脚,使得他当即摔倒在地。 「顾君辞!」 顾君辞亮出了当初萧渊给他的兵符,高声道:「大梁兵马听令,越王殿下突发恶疾,不再适合带兵,即刻起,由本将军处理一切军务,不得违逆!」 「是!」一众士兵齐声回答,听得顾君辞当即就安心不少。 而后,他便差人将萧珏带回了军帐,面对着怒不可遏的袁仁德,顾君辞冷静从容的朝着他揖礼深拜道: 「夏帝息怒,此事我觉得另有蹊跷,我甚至认为就是金陵的人所为,就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内斗,内斗不休,便不能齐心合力攻破金陵,别说拿到传国玉玺,只怕在我们内斗期间,谢绥云便会挥师而来,届时,我们只会坐以待毙,命丧他人之手。」 袁仁德凝视着顾君辞那双幽深的双眸,也逐渐平息了怒意,朝着顾君辞回礼道: 「护国大将军不愧是护国大将军,气度就是不一样,眼下大梁兵马在护国将军手中,那么朕就拭目以待了。」 第80章 082 顾君辞接手大梁的兵马后,军中的氛围瞬间就变了。 当初前朝还未覆灭时, 顾君辞便独领静安军, 后来萧伯绪登基之后, 出了虎贲军也交到了顾君辞的手中管着以外,静安军也与曾经兰陵的兵马整合分编了出来。 如此一来,这前朝留下的兵马才算正儿八经落在了萧渊的手中。 而此刻带着出征的是新编静安军, 自然是更听顾君辞的话了,此前在萧珏的带领下,大家都觉得有些不舒坦,如今换回了之前的统帅, 士气也高涨了起来。 尤其是萧瑜出战谢绥云, 两个人打了个平手,使得士气再度高涨,为此, 其他几家反王便决定不再等了, 一齐攻入金陵城,杀入皇城,从谢子充手里抢过传国玉玺。
第139页 阴测测的天,狂风卷积着烈烈战旗。 顾君辞身着银色盔甲, 手中紧握着临阳王所赠的破月, 带领着一众联军已经杀到了金陵的皇城门前。 血污染了战袍的披风,就连脸上也挂着半凝污血,他神色冷静的看着手持关刀守在城门前的谢绥云,孤身一人, 气势不减。 「我送来的东西,你可还喜欢?」谢绥云问。 顾君辞敛眸,没有直视着他:「你投降吧,我们人多势众,你打不过的。」 谢绥云唇边带着笑,眼中带着几分轻蔑:「你觉得我会这么做么?」 顾君辞握紧了破月:「那你应该知道,我是非杀你父亲不可,所以今日你也拦不住我。」 谢绥云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坚定的双眸,没有丝毫意外,他竖起了关刀,认真道:「我是我父亲的最后护身符,只要我不死,我就会护我父亲周全,顾君辞,你没有机会。」 「那就试试。」 「我也很想知道,你用尽全力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谢绥云面对着顾君辞的挑战,自然也是会应战的。 萧瑜没有拦住顾君辞,便见着他已经手持破月沖了上去,与谢绥云缠斗在了一起。 谢绥云抵挡着他的所有攻势,甚至也能从他的招式及力道中感受到顾君辞这次是用了十足的力气。 相比较从前在洛阳宫中,谢绥云藉故挑衅出手,顾君辞也只是一味躲闪,靠着灵巧的身手与他打个平手,并未用十成的力道,如今已经他知道了,只有这样认真对待一场对战的顾君辞才会用尽全力。 谢绥云自然是满意的,能将顾君辞逼到这个份上,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你会记住我么?」谢绥云问。 顾君辞望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与谢绥云打斗在一处。 忽然,原本谢绥云可以轻松躲开破月的攻势,却不料他竟然撂开手中关刀,用胸膛便迎着破月而去,顾君辞神色惊愕,还未抽手,破月已经刺透了胸膛。 殷红的热血从谢绥云的口中流出,他直挺挺的站着,唇边带着笑,一瞬不瞬的望着顾君辞。 顾君辞松了手后退两步,十分不解:「谢绥云……」 「今日之战,我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我父亲……已经逃走了。」谢绥云笑着道。 顾君辞说罢便要冲进皇城,却不想在经过谢绥云身边时,被他死死地拽住了手臂: 「求你,我替我父亲,还你一命。」 顾君辞的心头紧收,从前种种袭上心头,那一瞬,他真的就挪不开脚步,只是静静地站在谢绥云身边。 「你会记住我么?」谢绥云又问。 顾君辞没有正面回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你若是认真对战,我没有杀你的把握。」 「可我捨不得。」谢绥云轻声说。 顾君辞侧首对上他气若游丝的模样,瞬间红了眼眶:「谢绥云……」 「你知道……我向来瞧不上他们,所以,我宁愿死在你手上……」谢绥云轻声的说着。 此话出口,顾君辞的心中闪过当初擂台爆炸时的声响,耳边似乎听见了临阳王说的话。 热泪滚落眼眶,顾君辞连忙伸手扶住谢绥云的肩头,焦急道:「谢绥云,谢绥云!」 「我很……高兴……」谢绥云看着顾君辞滚落的热泪,拼了命的想要抬手替他拭去,却不想还未触碰上,便没了气息,倒在了顾君辞的肩上。 ……「与其死在那种奸佞手中,君辞,我宁愿是你。」…… 「义父……」顾君辞扶着谢绥云的肩头,静静地回想着当初临阳王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就连周边由其他带领着士兵杀进皇城都无动于衷。 眼前人影绰绰,顾君辞依旧停留在原地,而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萧瑜与大梁的兵马。 「君辞哥哥。」 萧瑜担忧的唤道。 顾君辞抬眸看着眼前的萧瑜,从怀里将兵符拿出来交到萧瑜面前道:「阿瑜,带兵回营,拿上谢绥云给我木盒,赶紧回长安去。」 「那你呢?」萧瑜忙问。 顾君辞握上了谢绥云胸前的破月枪,用力抽了出来,连带着殷红粘稠的血一起,染红的手掌。 「报仇。」顾君辞冷静道,他侧首看着谢绥云的模样,回想着当初洛阳皇宫的初遇,琅琊求学时的相处,甚至他向自己表白时的神情。 热泪再一次滑落眼眶,他小声道:「对不起谢绥云,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顾君辞抬手抹掉眼泪,正色吩咐道:「阿春,待我走后,你将谢公子的尸身拖到城外好生安葬,阿瑜,听我的话,带兵回长安。」 「君辞哥哥……」 顾君辞没有理会萧瑜的唿唤,紧握手中的破月便上了马,单枪匹马的朝着城外追了出去。 谢子充利用传国玉玺引得众反王再次齐聚金陵,原本是打算利用谢绥云的胜负来挑破众王之间动手,却不想最后失算。 所以谢子充只能逃跑,然而他逃跑需要时间,谢绥云抵挡的时间越长,他跑的便越远。 顾君辞心中盘算着谢子充会选择的逃跑路线,根据所遗留下的线索驾马追了了上去。 从天色大亮,到暮色笼罩,再到星辰大夜,再厉害的战马也经不住顾君辞这不眠不休的追逐,累死在了途中。
第140页 顾君辞却顾不得许多,瞧着道路上遗留下来的新鲜马粪,他便断定谢子充就在前方不远,所以他只得再次打起精神,奋力追逐。 黎明过后,这天逐渐明亮起来。 在林中小憩的谢子充与随行的几个护卫刚刚醒转过来,便立马瞧见浑身血污的顾君辞,手中握着涯角枪气喘吁吁的站在他们面前,宛如无常大人般,浑身都透着煞气。 谢子充被吓得翻身便上了马,而他身边的护卫便朝着顾君辞围了上来。 顾君辞拼尽全力挡开面前护卫的攻势,视线却落在那翻身上马的谢子充身上,他怒吼一声,将手中的破月朝着谢子充便投掷了过去。 谢子充驾马跑出了老远,然而在听到顾君辞那一声怒吼时便回了头,却见着朝着自己飞来的涯角枪,瞬间穿胸而过,没了知觉,掉下马背。 顾君辞唇边扬起解脱的笑意,却丝毫没有放松,瞧着护卫的刀朝着自己噼了过来,连忙闪躲开来,顺势也夺下护卫手中的刀刃,却因一时疏忽,被人一刀刺进了腰上,瞬间脱力。 借着刀撑地而稳稳站着:「我大梁军队随后就到,你们若是还想活命,尽管逃好了。」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心中似乎也在盘算着逃走划不划算,然而领头的护卫却扬刀朝着顾君辞砍了过来。 他神色一凛,握紧刀柄用足力气在那护卫看向自己的同时便挥了出去割断了他的咽喉。 热血喷洒在另外几个人的脸上,惊的他们不敢再近前半步。 「你们以为我受伤了,就能杀了我?不如试试谁能活到最后吧!」 说着话,顾君辞便握着刀作势要攻,剩下的几个人也如树倒后四散的猢狲,不过片刻便跑没了踪影。 确定了周遭没有危险时,顾君辞才握着刀朝着被破月穿胸击杀的谢子充的尸身而去。 他单手捂着后腰的伤,身上扶住了破月的枪柄用力抽了出来。 看着丧命的谢子充,顾君辞拄着破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义父,我终于为你报仇了,我……我一定会拿着谢子充的头颅,来祭奠你的。」 顾君辞眸光幽冷,捡起了地上的刀朝着谢子充挥了过去。 ………… 滴着血的包袱斜挎在顾君辞的背上,他拖着虚脱的身体,拄着破月按照原路走着,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煳,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煳。 忽然出现的马蹄声使得顾君辞越发警觉,可越是这样,他的视线就越模煳,只能看见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马匹的影子。 顾君辞驻足,直勾勾的看着朝着他狂奔而来的马匹,还有模煳的人影,身上的力气也在逐渐消散,最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恍惚间,他几次想要挣扎起身,却终究是没有什么力气,只得看着阴测测的天空,然后出现萧瑜焦急的脸庞。 「阿……瑜。」他轻声唤着。 「君辞哥哥,君辞哥哥,你醒醒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君辞哥哥……」萧瑜惊唿着,一直不停喊着顾君辞,瞧着他被染红的铠甲,顿时吓得三魂不减七魄,更是拼命的叫喊着。 萧瑜背上用布包包着顾君辞说的木盒,四下看了看,随后便将晕倒的顾君辞扛了起来,放在马背上。 「老天爷保佑,保佑我能尽快回去金陵城找到大夫,君辞哥哥千万不能死啊。」萧瑜双手合十望着天喃喃自语着,而后才牵着缰绳走上回程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接二连三发盒饭,我好想有点受不了。 第81章 083 晚风吹响了房檐下挂着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声音指引着顾君辞逐渐走出了无边的黑暗。 睁眼时, 模煳的视线里出现了萧瑜欣喜的脸, 见着他张嘴, 却又听不见再说什么。 顾君辞再度闭上眼睛,这才听见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是萧瑜的, 在喊着君辞哥哥。 他再度睁开眼看着眼前喜极而泣的萧瑜,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牵动着后腰上的伤,疼的他清醒了过来。 萧瑜忙上前扶着他:「君辞哥哥莫动, 这大夫快来了, 你忍忍。」 萧瑜的话刚落,便有人冲进了房内,顾君辞抬眸瞧着那走在最前面的人, 不免有些心惊:「三哥……」 霍清灵站在床前, 神色中的担忧也逐渐消散,忙吩咐了身后的大夫前来为顾君辞诊治。 「眼下十三太保退了高热,也醒了,就无甚大碍了, 接下来只需要吃几帖药将养伤口, 很快就会恢復的。」大夫说着,随后萧瑜便跟着大夫一道出了门,前去熬药。 顾君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想来是趴着难受, 几次挣扎想要起来都被阻止。 直到大夫离开后,霍清灵才坐到床边,看着满眼疑惑的顾君辞,轻声道: 「是我的人前去山上打猎,遇上了萧四公子,他带着浑身是血的人求援,我这才将你接过来的,大夫说你是因为失血过多引发高热,已经昏睡了三日,那位萧四公子日日守在床边,是个不错的孩子。」 顾君辞道:「那……那谢子充的人头?」 霍清灵起身,朝着他恭敬揖礼深拜道:「君辞,作为承袭了王爵的我,能做的也不过是为义父守陵,照顾义母,荒度余生,可你却不计那几个兄弟之间的恩怨,还帮义父报仇,为兄觉得欠你许多。」
第141页 顾君辞想要起身,却因为伤痛而只得停下,他道:「三哥,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义父待我如亲子,对我又有知遇之恩,所以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霍清灵含泪点头道:「义父一直说你是重情重义之人,起初我还犹疑,可后来我也就信了,义父看准的人,绝不会错。眼下兰陵萧氏得了长安,萧二公子仁爱之名远播,又善待前朝亲眷,想来再有不久这天下也都该落在萧氏手中了吧。」 顾君辞敛眸沉思,半晌后才道:「阿渊他也不易,我想快点回长安,不在他跟前,还真有些不放心。」 霍清灵拭泪浅笑:「是啊,你们两人感情笃深,秤不离砣的,你且好生养着,定叫你早些回去长安才是。」 顾君辞点头应着,目送着霍清灵离开房间后,他才稍稍的往胸口扯了扯被子垫着,趴久了胸闷气短,实在不舒服。 房檐下的风铃依旧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萧瑜端着药碗走进来道: 「今夜吹了好大的风,想来明日该是有大雨。」 「或许是艷阳晴天呢。」顾君辞道。 萧瑜站着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只搁下药碗,嘱咐道:「大夫说了,君辞哥哥你是劳累过度,加上失血过多,所以这药里也加了不少补血的药材,你不能嫌苦不喝。」 「谢谢你。」顾君辞望着他说。 萧瑜愣了愣,随后摸着头,坐在了顾君辞身边道:「我自幼年起就体弱,大夫说这是胎里带来的毛病,治不好,所以家里的哥哥们从不肯带我玩儿,只有我二哥,只有他肯带着我玩儿,但他也不肯陪我练武,觉得我身体弱,怕累坏了,总觉得我是瓷娃娃,但君辞哥哥不会,陪我练武很畅快,我很喜欢君辞哥哥,所以我拿你当我的亲哥哥,你不许跟我说谢谢。」 顾君辞凝视着萧瑜那双熠熠发光的双眸,郑重其事点头:「好,我不说谢谢,你唤我一声哥哥,自然也就是我的亲弟弟。」 萧瑜笑容灿然,监督着顾君辞喝了药之后,这才一拍脑门儿道:「对了,君辞哥哥之前吩咐我带上谢绥云送你的木盒,我一直带着,怕军营的人误事,就一直带在身上,君辞哥哥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顾君辞瞧着萧瑜拿来那只木盒,搁在了他面前的小凳子上,打开了盖子。 他神色凝重,也不知是因为药苦,还是因为看着这些物件儿想到了谢绥云,他伸手拿起了木盒中的腕弩仔细看着:「阿瑜,你找找这木盒,是否有什么机关暗格。」 萧瑜神色惊愕:「机关暗格?」 顾君辞道:「我总觉谢绥云不是无缘无故的送我这些旧物,况且我之前还物件儿回去时,所用的木盒也不大啊。」 萧瑜听了顾君辞的话,连忙着手去翻着木盒里的物件,也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只听得有东西弹出来的声音,顾君辞连忙让萧瑜将木盒抱了起来。 然而留在小凳子上的,则是四四方方的一个盒子,在那盒子里放着一只被明黄绢帛包裹着的物什,顾君辞小心翼翼的取出那物件儿打开,传国玉玺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君辞神色惊愕,与萧瑜四目相对:「竟然真的在这儿。」 萧瑜:「难怪……难怪他们闯进了金陵皇城,都没有找到传国玉玺,还有人认为是谢子充骗人。」 顾君辞握着手中仿佛有千斤重的传国玉玺,脑海中反覆出现谢绥云最后与他对战的模样。 谢绥云是有意将传国玉玺给他的,在皇城前孤身拦着他们,除了给谢子充争取逃命的时间外,恐怕也是要保护顾君辞得到了传国玉玺这件事了。 「谢绥云……」顾君辞喃喃的念及他的名字,脑海中反覆出现的是他被自己的破月所伤时的模样。 那一瞬间,顾君辞才真正的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似乎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喂,你就是陛下派来保护公主的护卫,顾君辞?」…… 初见时,谢绥云那张扬嚣张的模样出现在顾君辞的脑海中,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清晰过,然后再慢慢地,被风吹的四散不见。 顾君辞这才真切的感觉到,世上是真的再也不会有那个口是心非的谢绥云了。 而后,顾君辞在霍清灵守陵住的地方休养了三四日,直到大夫都说他伤好的很快,只要伤口不再裂开就无甚大碍。 顾君辞与萧瑜皆担忧回去长安的大梁军队,也惦记着远在长安的萧渊,故而在能下地行走后,先去拜祭了安葬在此处的临阳王,这才准备启程前往长安。 路口的马车前,霍清灵神色温润的望着顾君辞,朝他抱拳道:「此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保重。」 顾君辞瞧了瞧这架马车,笑道:「三哥,有马就行,不必用马车。」 霍清灵立马转了脸色,严肃道:「注意你的伤,别忘了大夫说的话,还有,其他几位兄弟那里,我早就传话过去了,解释清楚了误会,日后若有见面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记恨他们。」 顾君辞认真的点头,抱拳回礼:「那我就走了,三哥保重。」 霍清灵笑着颔首示意,随后才望着萧瑜道:「萧四公子待人以诚,希望将来也能与你再见。」 萧瑜笑着回望向霍清灵,遂抱拳一礼后,便护送着顾君辞上了马车,随后便驾车离开。
第142页 等着顾君辞他们与杨君方他们汇合时,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他们的马车刚刚行驶进驻扎的营地,这萧珏便从军营里出来,满脸怒意,指着刚下马车的顾君辞道: 「顾君辞!你还知道回来么!身为一军统帅,擅自离开,导致军心险些涣散,若是此次我们败在了金陵,你吃罪的起么!等到回京后,我会立马禀明父皇你的过失,不仅丢失传国玉玺,还擅自离营,私通敌国!」 面对着萧珏指着鼻子指责,顾君辞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倒是随后赶来的杨君方左右看了看,朝着顾君辞揖礼道:「将军勿怪,这几日虽然离开了金陵地界,可到底还有其他世家虎视眈眈,所以献王殿下才如此急躁。」 「战况如何?」顾君辞问。 「未尝一败。」杨君方回答的也是铿锵有力。 顾君辞颔首浅笑:「果然是阿渊手底下的人,未尝一败,值得嘉奖。」 「将军是受伤了么?」杨君方瞧着他的脸色不好,关切询问,「要不要传唤军医来看看。」 顾君辞点头:「这几日马车坐的我好像旧伤復发了,我回帐子里等你。」 杨君方得令后,转身便往军医的住处而去,萧珏见着顾君辞如此无视自己,更是急的跳脚,好不容易找到他的错处,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岂料萧瑜拦在他的面前道: 「三哥你有完没完啊,君辞哥哥受了伤,需要休养,既然三哥会在回去长安后,向父皇禀明,那么此刻就应该写好奏摺,而不是来指责君辞哥哥。」 「萧瑜!」萧珏怒不可遏的看着他,「他到底餵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偏帮着一个外人跟哥哥这么说话!」 「若是三哥有一个哥哥的样子,有一个身为皇子该有的责任,而不是这样遇事就只会责骂他人,三哥,自出征一来,你可有建过一功?你如何对得起父亲的嘱託!」 面对着萧瑜的反驳,萧珏竟然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萧瑜也没有再理会,只是搀扶着顾君辞往营帐内走去。 「他好歹是你三哥,他责骂我,我自然是会骂回去,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顾君辞轻声的劝解着萧瑜。 可萧瑜却轻哼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么模样,实在可气的很。」 第82章 084 顾君辞安抚的拍了拍萧瑜的肩,倒也没多说什么, 只往自己的军帐走去, 等着杨君方叫来军医给他看伤。 「元帅的伤口未愈, 加上这几日马车颠簸,不曾休息好,有些炎症, 好在刀伤不曾伤及肾脏,只要消炎静养就好,属下待会儿去给将军开几服药,休养两日再回长安。」 检查完顾君辞伤口的军医一边收拾着药箱, 一边嘱咐着。 顾君辞合衣扣着绳扣, 萧瑜上前帮忙为他穿着衣裳,嘴里还唠叨着: 「你可听见军医说的话了,你得静养。本来我说了不着急赶路, 你非要着急, 看吧,伤口未愈又发了炎症,活该。」 顾君辞笑着:「你这小孩儿嘴怎么那么损。」 萧瑜得意挺了腰:「谁让你不听话的,我可是答应了我二哥要看着你的, 你这受了伤我还不知道怎么跟我二哥交代呢。」 顾君辞瞧着萧瑜的模样, 也不过是宠溺一笑。 夏日的天总是说变就变,几道惊雷过后便下起了瓢泼大雨,狂风夹杂着暴雨,到了傍晚方才停下。 用了药的顾君辞昏昏沉沉的睡着, 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深渊,如堕冰川,周身寒凉。 他手中握着白泽剑,从冰川中爬上河岸,瞧着周边的山林,周遭很静,静的只能听见脚下踩着积雪发出的声响。 「顾君辞,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有太久没有听见这个人的声音了,久到顾君辞得回想一下才记起自己已经三年快四年没听见这个声音了。 他迴转身,瞧着他皇兄手持长刀,面露诡谲笑意直视着他。 而在他身后,被一众士兵羁押着的,竟然是昏睡不醒的萧瑜。 顾君辞焦急道:「顾衍庆!你放开他!」 被唤着顾衍庆的人笑容愈发嚣张猖狂,他命人往萧瑜的身上泼了水,使得他睁开了眼睛。 萧瑜瞧见了顾君辞,顿时红着一双眼,挣扎着想要向他扑过来: 「君辞哥哥,君辞哥哥救我,救我,君辞哥哥,救救我。」 他歇斯底里的喊叫着,每一个字都抨击在顾君辞的心头,揪的他心疼。 顾君辞握紧了手中的白泽剑,朝着顾衍庆便沖了过去。 虽然顾衍庆不闪不躲,中了顾君辞一剑,却不想连带着萧瑜,他们一道化作雪消散了去。 周身依旧寒冷无比,依旧是寂静山林,茫茫冰川。 「君辞哥哥,君辞哥哥救我。」 萧瑜的声音迴荡在他的耳畔,听的顾君辞十分焦急:「阿瑜,阿瑜,你等等我,我来救你。」 顾君辞不管不顾,握着长剑便冲上了冰川,瞧着顾衍庆手底下的人正押着萧瑜往悬崖边走去,萧瑜不停的回头看着尾随而来的顾君辞,不停的唤着君辞哥哥救他。 「阿瑜,阿瑜,我来救你了,我来救你,阿瑜。」顾君辞唤着,朝着他飞快的跑着,可不曾想他越想跑,脚下便跟生了根似得,怎么都挪动不了半步。
第143页 顾衍庆望着顾君辞,诡异的笑着,然后,将萧瑜推下了悬崖。 「阿瑜——」顾君辞高唿一声。 「元帅,元帅。」 周围开始出现了别的声音,顾君辞有些慌乱,看着身边的冰川消失,山林消散,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元帅,元帅,你醒醒啊。」 是杨君方的声音。 顾君辞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拼命的顺着光源奔跑着,直到消失在那道白光之中。 顾君辞睁开眼,看着周边站着的杨君方与军医,就是不见萧瑜,使得他他挣扎着爬起来,艰难道:「阿瑜呢,四殿下呢?」 杨君方与军医面面相觑,神色有些为难,杨君方道: 「元帅,眼下天还没亮,你这刚退了高热,再睡一下吧。」 顾君辞拽紧他的手腕,怒视着他道:「阿瑜呢,他在哪儿?」 此刻的顾君辞心跳的十分厉害,慌乱至极,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心里慌的不行,总得见到萧瑜才能安心。 杨君方有些为难,旁边的军医道: 「元帅用了药以后便睡了,傍晚时又发高热,军中的药材缺了两味,这四殿下便说去前头镇上的药铺抓药,他走后不久便又下了雨,眼下过去四个时辰了,四殿下还不曾回来。」 顾君辞听完便要下床,道:「不行,我去找他回来。」 「元帅,还是我去吧,你刚退了热,身体正虚,还是我去找吧。」杨君方忙将他拦住,恳切的说道。 顾君辞直视着他:「可你不是说天还没亮么?」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你的身体还带着伤呢,别出去了,万一再出点什么事,估计四殿下会回来责怪我们的。」杨君方打趣的笑着,随后便转身出了军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顾君辞的身体退了热,军医又瞧了瞧,确定安稳以后,这才离开,只剩阿春一人在身边伺候。 「公子,这杨将军已经出去找四殿下了,您就别担心了。」阿春斟了杯热水递到顾君辞的面前,关切的说道。 顾君辞摇摇头:「不见到阿瑜,我放心不下。」 阿春望着他,疑惑道:「方才公子在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喊四殿下的名字,说什么等你去救他,想来是做了噩梦了,这老人不是常说,梦是反的嘛,想必四殿下这是遇上暴雨,在哪儿躲雨呢。」 顾君辞望着阿春宽慰的笑脸,倒也安稳了下来,喝了热水润了润,随后便又趴下了。 可他的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太安稳,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在梦中所见萧瑜涉险,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瑜被人推下山崖他却无能为力,这一切实在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天色渐明,这夜雨也在适才逐渐停下。 泥泞的营地里传来兵卒巡视的脚步声,顾君辞在阿春的陪同下,一直站在营寨下,望着杨君方消失的路口,眼中带着几分期盼,不管是谁的身影,都会让他欣喜。 直到杨君方带着前去接应的士兵回来,顾君辞的脸上才有些许笑意,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喊,却发现杨君方他们走的及缓,身后的士兵似乎抬着什么。 那一瞬,顾君辞只觉眼前一黑,却又分明起来,不祥预感涌上心头,似抗拒般不愿意杨君方他们走近,在阿春的搀扶下,不由后退了几步。 「公子?」阿春有些不解。 顾君辞指着杨君方那边道:「你去看看,他们抬着什么……」 似肯定,又似抗拒,他吩咐着阿春过去。 阿春疑惑的看了顾君辞一眼,随后便朝着杨君方而去,可当他在看到他们究竟抬着什么的时候,登时便愣在当场。 如此一来,顾君辞心痛难忍,比腰上刀伤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直到杨君方停在他的面前,红肿着一双眼,脸上还带着泪痕,见着顾君辞便抱拳单膝跪了下去,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下,使得顾君辞将他们抬着的萧瑜看的真真切切。 萧瑜满身都是泥水,仿佛是从泥浆里捞起来似得,额前血迹与泥浆混合,他身子蜷缩着,可手中却还紧紧地握着去镇上抓回来的药。 ……「君辞哥哥,君辞哥哥救我,救我,君辞哥哥,救救我。」…… 梦中萧瑜求救的声音不停的盘旋在顾君辞的耳畔,他紧捂着胸口蜷下了身子,蹲在萧瑜的身边,几次伸手想要去擦干净他脸上的泥浆,却又将手停住,不敢去碰。 他害怕他碰上的脸庞是冰凉的,而不是温热熟悉的。 他似乎也在等,在等萧瑜突然从简易的担架上坐起来,得逞的唤着君辞哥哥。 ……「我很喜欢君辞哥哥,所以我拿你当我的亲哥哥,你不许跟我说谢谢。」…… ……「这菜这么好吃,恩公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在画儿里见过你。」…… 顾君辞看着眼前闭着眼睛,毫无声息的萧瑜,只是死死地捂着胸口,红着一双眼,忍得额上青筋暴起,面颊绯红。 「我们找到四殿下的时候,他已经在泥坑中溺毙多时了,这前头有人挖了几处泥坑,一遇夏季多雨,山体多有沖毁,落入泥沙,白日尚且能看见,到了晚上就不太能看到,方才我们还有人掉了下去,想必这四殿下……」 杨君方越说越小声,他不敢去看顾君辞的样子,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之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被他们找到的时候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
第144页 尤其萧瑜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萧瑜秉性单纯善良,任谁都不能想到他会有这样的结局…… 「我不信,阿瑜,阿瑜你起来,你起来!我没能及时救你阿瑜,你骂我,你可以不理我,阿瑜,求你,求你起来,哥哥来救你了,哥哥来救你了阿瑜,你起来啊……」 顾君辞终究是没能忍住,将萧瑜拉起抱进了自己的怀中,絮絮叨叨的呢喃着,紧紧的抱着那个喜欢他的孩子,爱抚的揉着他的脑袋,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元帅,元帅,四殿下已经没了……」杨君方拽着顾君辞的衣裳,想要劝阻着他。 可顾君辞却依旧死死地抱着萧瑜不撒手,只是不停道:「对不起,对不起阿瑜,是哥哥来晚了,你不要怪哥哥啊,你快醒过来,哥哥跟你道歉,哥哥不会放着你不管,哥哥会来救你的,阿瑜,阿瑜……」 顾君辞抱着萧瑜,双臂紧了又紧,总想在听到萧瑜的声音,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萧瑜没了,以后再也没有做什么都向着他,亲昵的喊着他君辞哥哥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瞒各位,我好像把自己整哭了。 第83章 085 为萧瑜净过身体后,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裳。 顾君辞一言不发的坐在萧瑜的跟前, 一瞬不瞬的看着紧闭双眸, 毫无生机的人, 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鬓角往头顶那处的伤口上。 萧珏得知萧瑜的死讯,过来哭了一通后被人请回了自己的军帐。 杨君方端来食物站在顾君辞身边, 轻声道:「元帅,棺木午后就能运到,还是让四殿下安稳回京,入土为安。你身上伤还未愈, 多少吃些东西, 喝点药。」 「你详细跟我说说,你看到阿瑜时的情形。」顾君辞说。 杨君方微愣,轻嘆过后, 又才将遇到萧瑜时的情形娓娓道来。 从前面镇子上回来军营驻扎的途中, 有几个泥坑,按理说不在道路中间,只要不往边上去是不会掉下去的。 然而杨君方他们遇到萧瑜时,他却是跪伏在了路边的泥坑边上, 脑袋扎在水里, 怎么看都不像是脚下打滑,出了意外。 顾君辞仔仔细细的听了两遍,伸手撩开萧瑜鬓边的头髮,露出骇人的伤口道: 「你说泥坑里会……让他受这样重的伤么?」 杨君方愣了愣, 有些震惊道:「可周围,并未发现什么血迹啊。」 「也就说,」顾君辞侧首直勾勾的看着他,神色阴狠,「阿瑜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害死的,你说,会是谁呢。」 杨君方愣着,仔细的想了想,随后,顾君辞才朝他招了招手,仔细的吩咐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等杨君方离开了军帐后,顾君辞才握住萧瑜冰凉的手道: 「阿瑜,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不会让伤害你的人安稳的活着,我会成为他毕生的噩梦,放心,哥哥一定给你报仇。」 顾君辞的唿吸愈发的沉重,就连眼神也愈发的狠戾。 回到长安城时,因着朝中有人早就得了消息,城门口也不曾有人夹道欢迎,反而气氛愈发沉重。 庆王府内的灵堂也为萧瑜早早的设好了,皇后一早守在王府门口,扶着萧瑜的棺木哭的险些晕死了过去了,又听了一耳朵萧珏的攀咬,这才容棺木进了灵堂。 关于萧瑜的后事,萧渊接到消息后,便提早开始着手,眼下倒也井井有条。 入宫述职的顾君辞献上了传国玉玺,又在萧伯绪的问询下,将萧瑜的死又复述了一遍,神情冷静漠然,仿佛死的是跟他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瞧瞧,我这四弟真是傻,结交了个什么人啊,如今为了他丧命,结果呢,那人却连一滴眼泪都不肯为他掉,真是我的傻弟弟啊。」 出了殿门,顾君辞便清楚的听见了萧衍在身后传来的声音,他停下下台阶的步伐回身,冷眸静静地瞧着萧衍。 微风撩起他戎装上的披风,不曾洗净的血污表示着他当初在战场厮杀时得有所厉害,他眼神中清冷,仿若寒潭,只一眼,就瞧得萧衍后背一僵,却故作镇定道: 「怎么,顾大将军对本王的话,有什么质疑么?」 顾君辞没有理会他,只是回首迈步下了台阶,径直就出了宫。 顾君辞的马车停在庆王府门外,他撩开车帘,望着庆王府外挂着的白纱灯,即便神色平静,也难掩眼中的悲戚。 小厮见着马车,忙匆匆的跑到马车跟前,恭敬道:「大将军,庆王殿下说若是将军来了,请务必进府。」 顾君辞敛了双眸道:「我……我就不去了吧。」 小厮又道:「殿下知道大将军会推辞,所以才让大将军务必进府,他有事要与您商议。」 顾君辞放下车帘静默了片刻后,这才下了马车进去了庆王府,却刻意避开了放在灵堂上萧瑜的棺椁,而是从小门去了后院,在小厮的带领下又往客房走了去。 推门进去后,屋中竟然摆放着浴桶,还有干净的衣裳,而领路来的小厮也不知道何时不见了,顾君辞回身时,正好遇上停在门口的萧渊。 「在我府中,你可以不必藏着自己的情绪。」萧渊直勾勾的看着他,言语间也透着几分安慰。 顾君辞心口一窒,立马别过脸不去看他:「我没有难过。」 「你将阿瑜视作亲弟弟,如何会不难过,在我面前,不必忍着。」萧渊继续道。
第145页 顾君辞站着未动,萧渊迈步向前,将他搂进怀里紧紧抱着,按住他的脑袋,轻声劝慰: 「旁人或许不知,可我却是晓得你待阿瑜犹如亲兄弟,他以赤子之心相交,换你的真心实意,他值得。」 「可我却没能救他。」顾君辞低声道。 萧渊安抚着他:「我听杨兄说了,这不能怪你,你若知道即便是拼命也会救他的不是么?阿瑜……不会见到你如此自责的。」 顾君辞埋首在萧渊的肩头,放下连日来的所有顾虑,敞开了心怀,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情绪发泄出来过后,顾君辞的心胸便才开阔了些,萧渊吩咐厨房的人烧来热水供顾君辞沐浴更衣。 瞧着顾君辞腰上那刚刚癒合的伤口,萧渊的眉头略紧了紧,眼中带着几分危险:「还疼么?」 顾君辞摇头:「不疼了,就是最近长新肉,有点痒。」 萧渊轻应了一声,瞧着顾君辞将身体沉进水里,右肩逐渐显露出展翅翱翔的凤凰胎记时,轻声道:「回来后,就先好好歇着,养养伤。」 顾君辞摇头:「我出宫一路,也听了不少,朝中正在争论立谁为太子,有人说晋王宽厚,待人礼贤下士,大都推举他为储君。」 「嗯,」萧渊应道,「也有人说,我于建国有功,军功至伟,当立我做太子,父皇一时难以抉择,便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 「你怎么想。」顾君辞问。 萧渊想了想:「我当然不想让,只不过……」 顾君辞回身,看着萧渊为难的模样,不由疑惑道:「只不过什么?」 萧渊张嘴,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道:「无事,我只是在想,这太子之位,我要怎么才能得到。」 顾君辞点头:「嗯,这萧衍无德无能,如何能做太子,若是需要我出力的地方,一定明说。」 萧渊宽慰的笑着点头,随后才起身,正要离开就被顾君辞唤住了: 「你去哪儿,我伤口刚刚痊癒,抬手也不方便,你……你给我搓搓背呗。」 萧渊有些不敢相信,指了指自己,虽然无奈嘆息,接过顾君辞递了的帕子后,才让他转过身去,由他亲自为他搓背。 有了萧渊的操持,这萧瑜的后事也办的极为风光,皇后也因此大病了一场,卧床不起。 萧瑜安葬那日,文武百官皆前往相送,然而当顾君辞仔细找的时候才发现,杨君方与霍司徒不曾出现。 想着此前安排给杨君方的事,顾君辞觉得这几日应该有眉目了,故而在结束了葬礼后,顾君辞也就径直去了杨君方的住处,顺道还去买了两坛酒,算是犒劳他的。 不过等他到达杨君方的院子时,却听院里洒扫的下人说霍将军也在,顾君辞心里便生了疑惑,也没让下人通传,只是兀自往后院走了去。 「霍兄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就算拜把子的兄弟也做不出这也的事,他们可是亲兄弟啊!」 是杨君方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顾君辞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忽然心口一沉,也就没有再往前去,只是远远的看着在假山下,被翠竹略微挡了身姿的杨君方与霍司徒。 霍司徒安抚着他道:「你醉了,少喝些,这不是大将军还找你回话吗,只怕不知大将军,二殿下估计还要问一遍呢。」 杨君方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昂首将埕中的酒饮了大半: 「我……我不敢说,我也不忍说,你是不知道,大将军为了给了临阳王报仇,能够孤身一人去追谢子充,就算满身是伤都要割下谢子充的人头去祭奠临阳王的亡魂,四殿下跟大将军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只怕……只怕他知道了真相,会冲动……」 杨君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昂首饮酒。 霍司徒也是不住嘆息:「你说这……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人!」 「他就是这样狠心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杨君方道,「当初皇后娘娘跟四殿下他们逃出兰陵的时候,他连自己的生母都能撇下不管,你说他这样的人,能不狠心么?这样的话,我是不敢在二殿下跟大将军的面前说了,也就只敢在你面前说说,不然我会生生地憋死。」 哐啷—— 顾君辞提着酒罈的手没了力气,酒罈也就掉在地上碎成一片,酒水打湿了他的裳摆,周遭飘着酒香。 听见声响的杨君方与霍司徒连忙醒过神来,起身朝着廊下望了过来,瞧见神色阴鸷的顾君辞时,脸色都吓白了。 「大将军。」 顾君辞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停在杨君方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任他眼神躲闪,也依旧质问道:「你到底查到了什么,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大将军,你别问了,这件事我会向二殿下禀明,大将军就不要过问了。」 「此事是我让你去查的,我就有权利知道,说,阿瑜的死,到底是谁所为。」顾君辞握紧了双拳,似乎是聚了全身的力气询问道,「你方才言语中提到了,那人是萧珏,是么?」 「大将军。」霍司徒连忙出言阻止,「大将军,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会禀明二殿下,你还在养伤呢,就先好好养着才是。」 顾君辞勾唇一笑,眼中阴鸷狠戾看的杨君方心道这下闯了祸了。 顾君辞道:「好,你们去禀明阿渊,至于萧珏,我去要了他的命。」
第146页 第84章 086 「大将军!」 霍司徒连忙出声阻止,上前就要拦住要走的顾君辞:「大将军, 你这样贸贸然闯进越王府只怕会引起轰动, 你且等等, 等二殿下如何处置这件事。」 「眼下朝中正在商议立谁为太子,你觉得此事阿渊能解决么?」顾君辞的心中窝着火气,伸手将霍司徒一把推开。 加上杨君方又饮了酒, 此刻脚下好像踩了云层般扶了霍司徒一把,结果二人双双摔倒在地。 顾君辞满腔仇恨此刻是燃到了极致,哪里会管对方是不是越王,他只知道萧瑜枉死, 而杀害他的人还在逍遥法外。 顾君辞一身月牙白的大右衽圆领锦袍, 胸前的团花绣纹十分精緻,脸上挂着狠戾的神色,手中的白泽剑也蓄势待发, 似乎想要尝到血液的滋味。 他抬眸瞧着越王府的门楣匾额, 伸手拍响了门环。 开门的小厮仅仅只是开了门缝想要问是谁,只不过还未张嘴,眼神中还有疑虑与错愕,直挺挺的便倒了下去。 顾君辞推开了王府大门, 昂首阔步走进庭院, 朝着正堂的萧珏便走了过去。 萧珏瞧着庭院中走来的顾君辞,连忙惊唿着来人拦住他,而他自己则慌慌张张的朝着后院跑了去。 闻声而来的府兵将顾君辞围住,可他们哪里是顾君辞的对手, 剑还未出鞘便将他们击倒,然后循着去后院的路,将萧珏堵在了花园之中。 「顾君辞,你可知道,本王可是皇子!你敢杀我!」萧珏背靠着假山,却还不忘威胁顾君辞。 顾君辞颔首浅笑,抽出了手中长剑朝着萧珏走去:「我敢来,为何不敢杀你,若你不是做贼心虚,你为何要怕我。」 萧珏往后缩着,视线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冷笑道:「你要是敢杀我,萧渊都保不住你,你不信试试,眼下朝中正在为立谁为太子而头疼,只要你敢杀我,这太子之位就轮不到萧渊,只要大哥坐上太子,不管是你还是萧渊,他都会一一剷除掉。」 顾君辞冷眸凝视着他,静静地,似乎是在消耗着萧珏的耐心。 「阿瑜,是你杀的。」顾君辞说。 萧珏冷笑:「是啊,是我杀的,谁让他目中无人,即便我与他不是一母同胞,他也不该如此目中无人,处处与我作对!我就是要杀了他,看你崩溃,看萧渊失去一个帮手,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你,反倒是我一死,所有人都看见了,届时你也要为我陪葬!」 顾君辞始终不明白,如果萧珏能够求声饶,道声错,他或许会心软。 可萧珏口口声声所言,拒不认错不说,甚至还觉得自己十分有理,如此而言直逼得顾君辞握紧手中长剑,朝着萧珏便刺了过去。 「君辞住手!」 萧渊的声音突然响起,顾君辞略微侧首,看着萧渊满脸担忧的出现在廊下,迅速便朝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萧珏如蒙大赦般长嘆一声,却随后又转变成可怜的神色,扑倒萧渊的面前,抱住他的腿道: 「二哥,二哥救我,顾大将军疯了,他竟然要来杀我,二哥救救我。」 萧珏将自己的可怜样做了十足,可萧渊却是冷眸看着他,许久才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事么?」 萧珏微愣,抱着萧瑜腿上的手当即就松了开来。 萧渊道:「我来,不是来救你的,是来带君辞走的,他于国有功,找到传国玉玺,如今为了杀你而丢掉满身荣耀,不值得。」 萧珏抬头凝视着萧渊冷眸的模样,起先的可怜模样现在也烟消云散。 萧渊:「阿瑜的仇,我来报,但不是私了,我会将你的罪证送到父皇面前,让他裁决,然后公告天下。」 「二哥,我们可是亲兄弟啊!」萧珏喊道。 萧渊冷笑:「亲兄弟,呵,痛下杀手的亲兄弟吧。」 萧珏彻底冷静了下来,有些恐惧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反正他现在不用死就是最好的。 「君辞,我们走吧。」萧渊望着顾君辞,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顾君辞眼中依旧含怒:「阿瑜就白死了么?」 「可若是为了报仇而搭上你,阿瑜是不会高兴的。」萧渊说。 顾君辞望着萧渊的模样,只觉得心口被狠狠地拧了一把。 萧渊说:「你现在杀了他,的确是为阿瑜报了仇,可他的罪行便会永远掩盖,他既做了这样的事,就决不能就这样轻轻揭过,甚至还要搭上你的命。」 萧珏嘲讽道:「其实就是为了你自己吧,谁都知道顾君辞与你交好,若是他杀了我,你自然就做不成太子!」 顾君辞神色一凛,持剑的手便用力挥出,随后便听见萧珏的震天痛唿。 殷红的血沾染上了白泽剑的剑刃,而萧珏则是痛苦的抱着手倒在地上哀嚎着。 「今日,削你一指,算是为阿瑜报仇了,若来日你不思悔改,还要继续作恶,残害兄弟,我这白泽剑,便会亲自结果你的性命。」顾君辞直指着萧珏,神色狠戾。 萧珏只是抱着手哀嚎痛哭,完全不将顾君辞的话听在耳朵里。 等着府兵围上来时,瞧见庆王在此,一个个的倒也不敢再近前,而是朝着萧珏沖了过去。 越王府外的马车上,萧渊凝视着眼前依旧含怒的顾君辞,轻声道:「我作为亲兄长,倒还不如你来的痛快。」
第147页 顾君辞道:「阿瑜待我好。」 「萧珏该死,」萧渊认真的开口,「但不是现在,杨兄虽然查到了阿瑜的死因,可当初与他一起谋害阿瑜的士兵,都被他灭口了,眼下没有证据,就算动用死刑杀了他,你背负的是杀害皇子的罪名,我又该如何救你。」 顾君辞抬眸直勾勾的看着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我就再等等。」 萧渊道:「依照他的心性,日后必定会再犯错处,届时数罪併罚,将他罪状公之于众,阿瑜的仇才算真正得报。」 「我需要冷静。」顾君辞道。 萧渊点头:「我知道,我送你回去。」 顾君辞应着,而后便再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朝着将军府而去。 七月初秋的天气依旧炎热,入夜后的晚风清凉不少,尤其前两日霍清灵还命人从金陵那处运来他自己种植的果品,除了送进宫里了给皇后品尝一些以外,又送了些进庆王府,余下的有与杨君方霍司徒他们分了分,倒也没多少了。 因着找回了传国玉玺,又在金陵打了胜仗,萧伯绪也十分高兴,念及他的军功,让他掌管兵部,做了兵部尚书,领献州刺史,又赏赐了好些田产金银,俨然成了朝中无限风光的朝臣。 然而这立太子一事,萧伯绪却不曾问他的意见,只让他在府中好好养伤。 已经饮了半埕的酒了,顾君辞却依旧了无醉意,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望着入秋后的天空,放空了自己的神思。 「陛下让你养伤,你便是如此养伤的?这酒可是发物,不利伤口癒合。」 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唤回了顾君辞飘远的神思,他连忙回头,瞧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公主,立马起身来: 「公主……」 倩公主颔首一笑:「眼下是萧氏的天下,你再唤我公主,只怕不合适了,陛下封我做了荣安郡主,你便唤这个称唿吧。」 顾君辞看着她含笑的模样,揖礼拜下,改唤了一声郡主后,这才道:「郡主何时来的,怎么不找人通传一声。」 「我来了有一阵了,本来是要通传,只是瞧着你好像在想事,才没有打扰。」荣安郡主笑着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凝视了他许久才道: 「你这将军府够大的。」 「还好,就是一个人住着还是有些冷清。」顾君辞道,「公主……郡主不在燕王的府中休息,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荣安郡主笑道:「你果然聪明,我来找你,是为了这萧氏朝廷里立太子一事。」 顾君辞有些惊讶,不解的看着她:「立太子?郡主也有想要扶持的人?」 荣安郡主没有理会他,只是坐在了顾君辞坐的太师椅上,瞧着他喝的酒与用的果品,然后才抬眸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道:「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会愿意写下禅位诏书,将江山让给萧氏么?」 顾君辞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含笑的女子,她冷静从容,怎么瞧都与从前不相同了。 荣安郡主继续道:「我知道萧氏不谋反,是在等一个名正言顺,那我就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皇位,萧伯绪做皇帝可以,但不管萧衍与萧渊谁做太子,我都得是太子妃,将来得是皇后,我的儿子必须是未来的储君,他们答应了,所以萧伯绪登基后,才迟迟未立太子。」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她明艷的笑意,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寒凉。 「你也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对么?」荣安郡主望着他,可话音刚落便变了脸色,落下眼泪,「可不管是萧渊还是萧衍,我一个都不想嫁!可他们要立太子,就必须得娶我,哈哈哈哈,我要他们朝中大乱,我要他们江山不稳,只有这样,我的侄儿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郡主……」顾君辞轻唤了一声。 荣安郡主抬首抹去了脸上的泪痕,起身站到面前,神色冷静,直勾勾的注视着他的双眸道:「顾君辞,我问你,我叔公说的话,可还作数?」 顾君辞抱拳一礼:「还作数,我自然是会保郡主与燕王的性命。」 荣安郡主近前靠向顾君辞,语气坚决道:「那好,顾君辞,那你娶我,娶我做你的妻!」 第85章 087 顾君辞不敢相信的直视着荣安郡主,总觉得她在说笑, 不由笑道:「郡主莫要说笑了。」 荣安郡主向前一步站在顾君辞面前, 神色坚定道:「我没有说笑, 我要你娶我,我要这大梁的朝廷一团乱,我见不得他们国泰民安!你娶我!好不好?」 顾君辞后退几步, 恭恭敬敬的朝着公主揖礼拜道:「郡主恕罪,我不能娶你。」 荣安郡主直勾勾凝视着他,眼中突然闪烁着泪光,质问道:「可你答应了我叔公要保护我的!我不求你爱我, 你还可以有三妻四妾。」 顾君辞答:「是, 是要护你与燕王殿下的性命,可不是娶郡主。况且,我若娶你, 对你不公平, 更让我成了不忠不义之人。」 荣安郡主眼神中多有不解,几次张嘴欲言,却又闭口不谈。 顾君辞摇头:「郡主,我若娶你不爱你, 不疼你, 便是对你不义,若我将来遇上心爱之人,想要给他一身荣耀,唯独给不了正妻之位的话, 便是对我所爱之人的不忠。如此,绝不是我所愿见的,郡主,不要让我为难。」 「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他们兄弟俩其中一人嘛!」荣安郡主道,「你这般推辞,是有喜欢的人了?」
第148页 顾君辞忙抬头望着她,神色有些震惊闪烁:「郡主。」 「她是谁,我许你娶她,我许你让她与我平起平坐!」 「郡主……」顾君辞面对着荣安郡主如此强势的逼问,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向她说明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顾君辞眼神闪烁,却正好瞧见萧渊出现在了迴廊下,身着晧衣,手中还提着两坛酒与糕点,顾君辞横了横心,忙抬手朝着他指了去: 「郡主,我喜欢的人来了。」 荣安郡主惊讶回头,瞧着朝他们走来的萧渊,十分不解,回头看着顾君辞道:「你在说什么,他是萧渊,是个男人!」 「是,我知道,他是男人,可我就是喜欢他。」顾君辞神色认真,丝毫不像掺假,就连萧渊都愣了,顾君辞又说,「可有什么办法,我明确告诉过自己不能喜欢,不能喜欢,可我就是没办法,心里是他,眼里是他,我愿意为他终身不娶,只要在他身边就好,所以我不能娶郡主,还请郡主成全。」 荣安郡主捂住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甚至还有厌恶。 她不断后退道:「顾君辞……你真让我噁心!」 说罢,她转身便抛开了,连带着萧渊都被她推了一把。 顾君辞作势要追,可看到萧渊已经走近时,便也停下动作,望着萧渊探究的神色,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转身便往屋内走去: 「这酒喝多了还挺上头,我得去睡了。」 「我在荣昌斋买了你喜欢吃的栗子糕,吃些再回去睡吧。」萧渊将手在糕点搁在桌上,瞧着饮尽的酒罈,回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顾君辞,「过来。」 顾君辞摸摸头,转回身看着桌上已经被萧渊打开的糕点,笑着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是阿渊你最懂我,知道我喜欢荣昌斋的栗子糕。」 萧渊凝视着他弯弯的眉眼,唇角也忍不住上扬,片刻后才道:「过几日,我又要出征了,你好生养伤。」 顾君辞停下了拿栗子糕的手,心里莫名生出了不舍,直视着萧渊:「这么急?」 「眼下得了传国玉玺,天下一统便势在必得,扶风薛氏蠢蠢欲动,势必要先纳入我大梁的版图中。」萧渊轻描淡写的说着,撩了裳摆坐在了石凳上,也为自己斟了杯酒,「你还在养伤呢,如何能喝这么多酒,仔细恢復不好。」 「你若是领兵出征,那朝廷呢,太子之位呢?」顾君辞关切道。 萧渊侧首对上他那急切的双眸,顺势将他也按在了凳子上,握住了他的手:「父皇今日同我说起这立太子的条件,谁做太子,谁便娶前朝公主,以安前朝皇室宗亲的心。」 顾君辞的手在颤抖,只觉得萧渊的掌心很热,他很想抽回来,却又十分贪恋。 萧渊道:「今夜,我原想与你谈谈的,幸好,幸好……」 顾君辞望着萧渊的模样,连忙躲开他直剌剌的视线:「幸好什么,这太子之位非你莫属,娶公主就娶公主呗,跟我有何关系。」 「顾将军都愿为我终身不娶,那我便为你舍了这太子之位,」萧渊握紧了顾君辞的手,擒住他的下颚直视着他的双眸道,「顾君辞,你可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如今能亲耳听到,倒是不枉我等了许久。」 顾君辞的心跳很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话,只是颤着声音道:「阿渊……」 「你既对我许下誓言,那我就该做出回应,余生我只爱你一人,我的身边除了你,再容不下旁人,你可愿与我一起,共赴白首约?」萧渊双眼含情脉脉,看的顾君辞心烫不已。 顾君辞唿吸都乱了,连忙挣脱他的手起身道:「阿渊,我们不能……你应该要知道,我们若要在一起会担多少骂名,会有多少人戳我们的嵴梁骨,这太子之位你应该搏一搏……」 「那你觉得你方才那番话过后,那位前朝公主还愿意嫁我么?」萧渊道。 顾君辞愣了愣,没有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至于太子之位,我得也要得的干干净净,绝不受人胁迫,明白么?」萧渊走到顾君辞面前,伸手扶住他的肩,垂眸认真的看着他。 顾君辞只是抬眸瞧了他半晌,心里头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既然两情相悦,那走到一起就是自然的,可碍于萧渊现在的身份,若是他们在一起,只怕这太子之位,他就再也得不到了。 「相信我一次,好么?」萧渊道。 顾君辞:「阿渊,我始终觉得……」 「我既然能与你说这番话,你就应该知道我有能力应付以后的事,你不需要为我操心,只需要决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萧渊说的笃定,听得顾君辞似乎也没那么慌乱了。 是啊,他可是萧渊,人中龙凤,有什么理由不信他呢?顾君辞如此安慰着自己,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轻捶了萧渊胸口一下: 「那我可得先说好,日后可不许说是因为我,你才没能坐上太子之位,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萧渊握住他的手,时若珍宝般的放在胸口:「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得想清楚了。」 顾君辞威胁的看着他:「你敢!我都要退缩了,是你非要我跟你在一起的,你要是敢退缩,我今夜就干掉你。」 萧渊颔首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我说顾大将军,你怎么就那么信我说的话呢。」
第149页 顾君辞瘪瘪嘴:「谁知道呢,从一开始我最信任的竟然就是你。」 忽的唇上的微热,顾君辞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蜻蜓点水后便撤离的人,他颔首浅笑,脸上还有些许微红。 「我……」 萧渊的话还未说出口,顾君辞便拽了他的衣领吻上了他的唇瓣,似惩戒一般,吻的有些狠,可过后却又十分温柔。 他认真道:「对于你之前的非礼,咱们就算扯平了吧。」 萧渊郑重其事的点头,却惹得顾君辞颔首灿然笑着,再抬头望着他时,眼睛竟湿润了。 正如萧渊所言,翌日的早朝上,萧伯绪便颁下旨意,封了萧衍做太子,入住东宫,与这个消息一併颁布的,还有萧衍与荣安郡主的婚事。 如此一来,散朝以后,这朝中大臣恭维萧衍都聚在了一处,道着贺喜。 而支持萧渊的朝臣则是败兴而归,垂头丧气的往宫门走去。 见着萧渊走在前头,萧衍便也迈步上前拦住了他,瞧着萧渊跟自己见了礼,萧衍的心情也是大好,不由奚落道: 「阿渊,今日之前我还觉得这太子之位非你莫属呢,却不想最后还是为兄入了东宫,阿渊倒也不必难过,我的你的兄长,日后自然也是会多多提携你的。」 萧渊凝视着萧衍半晌,随后颔首一笑,也没多说话,只朝着他揖礼一拜,道了声贺喜太子殿下,便再无他话,转身便离开了皇宫。 萧衍冷哼一声,可遇上前来道贺的朝臣以外,便又变了脸色,欢欢喜喜的离开。 韩延陵与柳书贤二人,因着做事用心,眼下也升了职,朝堂百官中也有他们的一席之位,从殿堂走出来时,正好遇上萧衍挑衅萧渊时的场面,等着他们走远了,这韩延陵才开口道: 「这太子殿下似乎还未明白过来啊,虽然他眼下是太子了,可论起来,还是这庆王殿下最大啊。」 「是啊,单这尚书令一职,便是百官之首,这上表的奏章都得交由尚书令先过目,还不说这庆王殿下又掌管着守卫皇城的十二卫禁军,身兼太尉,甚至掌握着天下兵马的调配之权,说起来,朝廷的命脉掌握在庆王殿下的手中,说起来天下最大的陛下,太子,可实际掌权人,却是庆王殿下啊。」柳书贤也轻声附和道。 韩延陵无奈笑着:「这朝中的人,恐怕没有谁能像柳兄这样看的通透吧。」 柳书贤笑而不语。 韩延陵道:「我哪里得了几壶好酒,顾大将军送的,要不要去尝尝。」 柳书贤眼前一亮,道:「这顾大将军可是品酒的高手,他送的酒我自然要尝尝,韩兄够意思,没想着吃独食。」 韩延陵笑着与柳书贤一道,缓步走向宫门,至于他们之间的谈话也随风飘散了,没有人能听见。 第86章 088 元朔元年八月,大梁的庆王萧渊, 率领大梁朝中的强兵勐将便朝着扶风薛氏而去。 此前的扶风薛氏举兵来犯, 被萧渊打回去了一次, 只是奈何当时朝局未稳,扶风薛氏根基深厚,绝非一时半刻就能撼动的, 故而上一次只是击退了薛氏,退回扶风。 而后的扶风薛氏招兵买马,俨然成了大梁周边最危险的隐患。 故而这萧渊提及得到传国玉玺,该一统天下时, 这扶风薛氏便是首要该平定的。 城楼上, 顾君辞依依不捨的望着军队远去的放下,仅有的队伍也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他这才嘆息一声, 有些不满道: 「这说走就走, 也不与我话别。」 「顾大将军也就别嘆息了,我可是听说昨夜庆王殿下可是在你的将军府过夜,今早直接入宫接的圣旨出的城。」柳书贤站在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另一边, 韩延陵也阖眸点头,表示同意。 顾君辞慌乱道:「你们怎么知道?」 柳书贤道:「昨日我与韩兄原本是想去庆王府,将这些年我在扶风的所见所闻告知庆王殿下,岂料在他府上等到子时都不见殿下回府, 后来还是小厮来报,说庆王殿下在你的将军府,他回来取今日要穿的衣物。」 顾君辞侧首又看了一眼韩延陵,他又是一本正经的点头表示同意。 顾君辞忙解释道:「我们只是在一起饮酒。」 韩延陵拍着他的肩头道:「顾大将军,我们知道你与庆王殿下在兰陵时便关系亲厚,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们竟然好到能抵足而眠,这样的感情,我等佩服。」 顾君辞抿唇,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虽然他眼下已经跟萧渊的确是确定了要在一起,可这样的感情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告诉其他人,所以面对着这两个人的调侃,他也只能嘆息一声,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与他们之前关系本来就好。 元朔元元年九月,秋日里的天灰濛濛的,云层低压,却又下不起雨来。 顾君辞因着此前在金陵追击谢子充时身负重伤,而后又因悲伤过度伤了元气,故而一直在府上休养。 九月十一,太子与荣安郡主大婚,长安城内欢天喜地的庆贺太子与郡主的婚事,就连前朝留下来的一些皇亲,因为荣安郡主成了太子妃,而扬眉吐气,再也不见王朝易主时的那股子龟缩劲头了。 东宫的喜宴,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参加,顾君辞自然包括在内。
第150页 瞧着东宫内遍布的红纱幔帐,他竟然带着几分憧憬嚮往。 顾君辞正想着,这萧衍便在随侍的陪同下前来应酬,与那几桌皇亲喝完了酒,眼下也该是大梁朝廷的朝臣了。 萧衍举着酒杯站在顾君辞的面前,笑容满面,他道:「这顾大将军当初植树岗救本宫与父皇的性命,当是本宫的恩人,如今本宫大婚该与恩公喝一杯。」 顾君辞也只是笑了笑,刚要饮酒,便被萧衍拦住。顾君辞有些不解,可萧衍却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仇视,可脸上却依旧带着几分笑,他道: 「我听太子妃说,父皇赐婚前夕,你曾去找过她,告诉她千万别嫁本宫,应该嫁你,顾大将军,你说可有此事呢?」 顾君辞神色平静的望着萧衍,听着静默的喜宴上已经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由勾了勾唇道:「太子殿下若是想灌臣的酒,臣喝便是,臣定当将同僚陪的高兴就是了,何必说些莫须有的话来,臣一个男人倒是无所谓,毁了太子妃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顾君辞四两拨千斤的笑语回应,萧衍握着酒杯的手也略微颤抖,最后却只得哈哈大笑: 「顾大将军这么快便看穿了本宫的心思,可真的七窍玲珑的心思,大将军自己说的,可是要将他们这些人都喝趴下才行啊。」 顾君辞也与他笑着,连饮了三杯酒后,这才送走了前来挑事的萧衍。 然而这窃窃私语的朝臣却是越来越多,看向顾君辞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还用他能听见的声音开始谈论着他与太子妃之间的往事。 「我可听说这顾大将军在洛阳皇宫做金吾卫时,便倾心于太子妃了,还曾经与京兆谢氏的那位谢绥云公子大打出手呢。」 「可不是嘛,你瞧瞧他长的那副模样,若是穿上裙褂,当与女人无异了。」 「嘘,小声一些,莫要叫他听见了,他可是杀人不眨眼呢,小心等庆王回来了,叫庆王殿下收拾你。」 「呸,我头上有太子殿下罩着,会怕一个庆王,难道你不知道当朝储君是谁么?」 ………… 这谈论的声音此起彼伏,顾君辞也装作没听见一般,兀自与同桌的朝臣饮着酒。 与他一道来的自然还有韩延陵与柳书贤,虽然最初这筵席是按照官位高低来定的,可最后这酒席上的人换了几转后,这俩人就与顾君辞同桌了。 韩延陵为他斟了酒道:「顾大将军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只是不会与那些嚼舌根的人计较。」 顾君辞望着他笑了笑,昂首饮尽杯中酒,抬首睨了那一圈朝自己看来的人,嚣张邪魅的笑着:「我顾君辞生于天地之间,就绝不活在人口舌里,他们算个屁啊,就连说老子的闲话也是偷偷摸摸的,你看有谁敢在老子面前多说一句,一群孬种,都不稀得老子动手,说不定哪天下刀子就割了他们的舌头。」 此言一出,那些个窃窃私语的人也都各自坐着喝酒,不再与人窃窃私语。 顾君辞笑着继续与人饮酒,丝毫不将那些人那些话放在心上。 不过他也明白过来,今夜萧衍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这么快就在朝臣间流传的流言,只怕一早就是那位前朝公主,现如今的太子妃搞的鬼了。 只是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什么。 散了酒宴之后,夜色便愈发的寒凉了,顾君辞拢了拢衣襟,听着身后韩柳二位大人的声音,忙停下了脚步,原本是要坐马车回府的,却不想他们却临时提议步行去将军府,继续饮酒。 「顾兄。」 刚到将军府门前,三人说说笑笑的正要进门,却听见暗处传来一声轻唤。 顾君辞连忙停下脚步迴转身,看着那停留下灯下的身形,单薄纤瘦,就连脸小了两三圈,都瘦的无形了。 他惊讶的疾步下了台阶,朝着卢青玄便沖了过去:「卢兄,青玄,你怎么来长安了,出了什么事了!」 卢青玄伸手握住顾君辞的手臂,眼中透着委屈,只不过被关切的问了一句,眼泪便立即滚落下了眼眶,他紧紧地拽着顾君辞的手臂,抽噎着道: 「范阳失守了……他们都走了。」 顾君辞神色震惊,可瞧着卢青玄这副模样,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卢青玄带进了府中。 韩柳二人瞧着这将军府内来了客人,自然也明白今夜的酒只怕得来日再喝了,所以也没进府,便与顾君辞告辞,离开了将军府。 因着秋日寒凉,顾君辞也连忙命厨房去做了些清淡暖和的小食让卢青玄先垫垫肚子,而卢青玄也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给了顾君辞听。 当初金陵争传国玉玺失败,卢文渊回到范阳以后,因为瞒着自己手下的臣子,以金陵城换了曾经在朝中帮助过自己的前朝后妃,引得他手下发臣子十分不满。 若是这后妃在范阳安分守己也就罢了,然而这前朝后妃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对范阳的大小事物指手画脚,觉得卢文渊手下的臣子对他不够尊重,又觉得他们那些人曾经的草莽贼寇,日后必定会成为范阳的祸患。 两方挑唆下,惹的曾经破云山庄的庄主段云天离开了范阳。 卢文渊原本是有让那后妃莫要再插手政事,岂料那后妃竟然一通寻死觅活,竟逼得卢文渊也没了主意不说,甚至还设计与卢文渊春风一度,有了身孕,以此要挟卢文渊封她做皇后。
第151页 卢文渊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就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却不料曾经那些跟着卢文渊打天下的将士们不愿意了。 曾经无名无分就逼得段云天离开了范阳,若是这日后真的成了皇后,岂不是会逼死他们这群忠心耿耿的臣子。 卢文渊自然是知道这些与自己打天下的兄弟们捨弃不得,更明白那后妃的存在会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可碍于她怀着自己的孩子,老来得子,自然的宝贝的不行。 卢文渊也就两方平衡着,却不想那后妃却污衊卢青玄嫉妒她腹中孩子将来会谋夺江山,卢文渊也一时不查,将卢青玄罚跪于后妃的殿前,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那些留下的虎将们,纷纷出走。 得知范阳再无可战的大将后,这陈郡袁氏的袁仁德便率兵与洛阳王氏的王建章联手,吞併了范阳及辖下所有的土地。 那后妃也在战争中香消玉殒,至于这卢文渊,也在卢青玄与孟承烨的保护下,前来长安投奔顾君辞来了。 听完卢青玄话,这桌上的烛火也在噼啪作响,卢青玄眼眶通红,顾君辞也是一脸凝重。 「既然你来找我,那你父亲呢?」顾君辞问。 卢青玄抹了泪,抬眸看着顾君辞道:「我父亲原是觉得来投奔你有些丢脸,一直在住在客栈内,只是近来没钱了,他又患了病,我是趁着出来为他请大夫的空档来找你的,顾兄,我知道我不该给你添麻烦,可我……不能见着我父亲病死啊。」 顾君辞颔首浅笑,揉了揉卢青玄的脑袋道:「你能在需要我的时候记得我,说明我还是有用的,曾经我承你们的情,今日也该我照顾你们了,谈不上麻烦,伯父在哪家客栈,我去接他。」 卢青玄感激的望着顾君辞,说出卢文渊所住的客栈后,也就跟着他一道出门去接他们去了。 第87章 089 对于顾君辞去客栈接卢文渊进府的事,起先他是不愿意的, 觉得自己丢脸, 从堂堂的魏国公到自立为王, 到现在疾病缠身,再无他日荣耀。 可顾君辞却是最能理解他的人,自然也能劝解他放弃自己的固执, 然后搬进了将军府。 而后,顾君辞又请来了军营中的军医来为他医治,说他不过是路途劳累,感染风寒才一病不起的, 故而开了几帖药, 嘱咐静养。 等厨房将药熬好送来时,已经到了黎明了。 迴廊下,卢青玄望着顾君辞, 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道:「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顾兄, 还让顾兄帮了我们这样大的一个忙,实在难以相信。」 顾君辞轻拍着他的肩道:「好了,你也一夜未睡,快去休息吧, 你父亲那里我着人守着的, 也不必担心。」 卢青玄点点头,转身离开时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孟承烨,他神色微凛,回头看了顾君辞一眼, 只是什么话都没说,躲开了孟承烨便往自己住的客房而去。 顾君辞瞧着孟承烨走近,略略揖礼后,他才道:「之前为了国公大人的事,还没来得及向孟兄问好呢。」 孟承烨依旧一袭黑衣,领口的山茶花依旧开的极艷,短簪束髮,倒是没了初见时的潇洒飘逸了,眼神中也饱含沧桑,只在看到顾君辞时才露出些许笑意。 「我还好,卢公于我有知遇之恩,他懂我的报復,给我施展才华的机会,所以才能在长安与顾兄相遇。」孟承烨说的坦然,却又不乏遗憾,「兄弟们离开范阳的时候虽然多有不舍,可人生不就是在离别中度过嘛,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顾君辞望着他的眼神,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孟承烨会有这样大的感慨,却能十分理解。 顾君辞颔首道:「孟兄倒也不必感慨,既然明白,就该活的痛快才是。」 孟承烨道:「嗯,既然知道要活的痛快,那顾兄为何还耿耿于怀呢。」 顾君辞有些不解。 孟承烨略想了想才道:「萧四公子的事我听说了,只盼顾兄能早日释怀才是。」 顾君辞扬唇浅笑,抱拳回礼后,两个人这才各自转身离开。 然而,当顾君辞转身时,却发现院门出闪过一道人影,只是一瞬,瞧着衣袂,好像是卢青玄。 顾君辞也没多想,只是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夜未眠,他这会儿倒是犯了困,须得好好睡上一觉才好。 而后,顾君辞也上表,告知了萧伯绪卢文渊父子进入长安城的事。 他深知有些事就算他不说,也会有人告诉萧伯绪,比起从别人口中得知,顾君辞及时上表,便不会落人话柄,即便是有心之人想抓他的把柄,也无从抓起。 两三日过后,萧伯绪便借着卢文渊身体大好的机会,宣见了卢文渊父子,甚至还有顾君辞与孟承烨。 见到卢文渊后,萧伯绪自然是亲热的寒暄,嘘寒问暖后,又故意提到他们的处境。 后来,萧伯绪为了表示当初的同僚之情,便给了卢文渊一个太中大夫的散官职衔,让他可以好生休养身体,还能在长安城中住下来。 至于孟承烨,萧伯绪自然也是听过他的威名的,原想封他做武将,归入顾君辞麾下继续领兵打仗的,岂料这孟承烨却以长久不练武,已无能为力婉辞了萧伯绪的招揽。 至于卢青玄,自然也是给了他一个礼部员外郎的职位,让他好生歷练。 出宫后的马车上,顾君辞与卢青玄坐在一起,听着车轱辘的声音,车内便再无其他声音了。
第152页 顾君辞有些奇怪,平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卢青玄,今日十分安静,不由笑道:「青玄,你是不是嫌员外郎的官小啊,若是不喜欢,不去就是了,你在我家住着,我也养得起你。」 卢青玄抬眸望着顾君辞半晌,眼神黯淡,随即垂首摇头:「能在长安有一处容身之所,已经很好了,哪敢继续讨饶顾兄。」 「说什么傻话呢,你对我怎么能是讨饶。」顾君辞笑着说。 可卢青玄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又望了他半晌,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句。 顾君辞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伸手抚上他的肩头,关切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亦或者,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卢青玄惊讶的看着他,却又立马低下头:「我……我没有。」 顾君辞收回手,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直到马车停在府门前,他才道:「我对你一如从前,也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对让你生气了,你要是不理我就不理我吧,你也别跟我说话了,我也生气了。」 卢青玄刚想唤住他,可瞧着顾君辞那似乎是真的生气的模样,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忙跟着顾君辞下了马车,朝着他追了过去: 「顾兄,顾兄,我没有生气,没有不理你,顾兄。」 顾君辞偷偷扬唇,可转瞬即逝,也不回头,也不等,径直就回府去了自己的院子,却还是贴心的嘱咐着府里的人要好生的伺候他的客人们。 卢青玄站在庭院里,有些慌张的望着顾君辞离去的背影,回头瞧见孟承烨与卢文渊已经进了府,他也就收起了焦急的情绪,埋首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深秋的午后,顾君辞煮了一壶茶坐在院中的亭中,认真的研习着兵书。 忽的,余光中出现了熟悉的衣袂,顾君辞心里自然知道来人是谁,却依旧装作面无表情的模样,抬眸瞧着眼前的卢青玄,冷冷道: 「不是不理我嘛,来找我做什么?」 卢青玄手里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搁在石桌上,赔笑道:「我听说你连午饭都没吃,所以做了你喜欢吃的点心来,你尝尝。」 顾君辞掀了盖子一角,瞧着里面摆着精緻的点心,十分好奇:「我不吃。」 卢青玄忙坐在他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道:「顾兄顾兄顾兄,我错了嘛,我都是自己钻牛角尖,真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顾君辞搁下了手中的书本,认真道:「青玄,咱们之间经歷了那么多事,我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就算现在,我依旧没有改变过,所以你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呢。」 卢青玄抿唇松开顾君辞的衣袖,低头沉思半晌后,才抬头小心翼翼的问询着:「顾兄就真的感觉不到么?孟兄他其实喜欢你。」 顾君辞愣了愣,没承认,也没反驳,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卢青玄:「你想说什么?」 卢青玄道:「我知道,这男子之间有感情一点也不稀奇,我也没想过我会喜欢一个男人,可巧的是,那个人他喜欢你。」 顾君辞神色平静:「你说的是孟承烨?」 卢青玄认真的点头,却又四下看了看:「顾兄,我……只是偷偷跟你说,我其实并不想因为他,而破坏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谊,所以我才如此为难,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我喜欢的人,可我喜欢的人却喜欢我朋友,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平衡点来平衡我的心情,所以,才会对顾兄如此,是我不对……」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瞧着他那副小心翼翼抿唇做小的模样,不由扬唇一笑,却被卢青玄伸手捂住了嘴: 「不许笑。」 顾君辞忙点头应着,他这才松开手,四下小心的看着,生怕这等私密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了。 顾君辞静静地斟上了一杯热茶,揭开了食盒拿出点心送进嘴里:「其实呢,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卢青玄立马睁大了眼睛,想要一探究竟。 顾君辞朝他勾了勾手指后,这才附耳小声道:「你也不必担心,我呢是不会喜欢孟兄的,因为,我已经和……阿渊,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卢青玄震惊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顾君辞:「阿渊……就是就是就是庆王殿下,当初的萧二公子!」 顾君辞点头。 卢青玄突然就笑了,可转头却又不笑了:「那……那顾兄,你和庆王在一起了,那孟兄如果知道了,是不是会很难过啊。」 顾君辞一脸无奈,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这个脑袋,你怎么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呢。」 卢青玄摸摸脑袋笑着:「是我小人之心了,那顾兄吃了我做的点心,就不生我的气了吧?」 顾君辞摇头:「不行。」 卢青玄有些焦急,却听得顾君辞又道: 「在你离开我这儿之前啊,得多给我做几盒,自从阿渊走后,都没人给我买栗子糕吃了,自己买的哪有别人买的好吃,所以你得多给我做几盒。」 卢青玄笑着点头道:「行,只要顾兄喜欢,我每天都给顾兄做。」 见着卢青玄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顾君辞倒是也没有白费今日的安排,中午故意吩咐府里的人说他中午没吃东西,这会儿吃了几口栗子糕,竟然有些撑着了。 瞧着院中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食盒的孟承烨,不免垂首嘆息,眼神也有些复杂,原本想进去的,却在听到顾君辞提及萧渊名字时那般恣意欢喜的模样,他便退怯了,只是悻悻地站在门口,然后转身离开。
第153页 而在扶风作战的萧渊,却因郑煜之贻误军机,被扶风薛氏的人算计,虽然折损的兵力不大,却也尝到了第一次作战失败的滋味,即便是后来的几场小战都有所收穫,可那一次失败,却激发了萧渊前所未有的胜负欲。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090 比起曾经扶风薛氏借长安不稳,兵髮长安被萧渊抵挡回去。 此番为了天下一统而发兵扶风, 想要将其纳入版图, 自然是要比之前的要难上很多。 再加上此前郑煜之耽误军机导致战事失利, 虽然萧渊用后续小战的胜利挽回了些许士气,可扶风薛氏到底树大根深,想要一击必中绝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故而直到年跟前, 这扶风都不曾传回庆王殿下得胜的消息。 茫茫大雪覆盖着整个长安城,这是顾君辞到这里后第一次看见这样大的雪景,好在此前他命人在府中建了做小阁楼,这个时候在阁楼里煮着热茶, 推开窗户瞧着长安城的雪景, 倒是别有风味。 炉子上的水已经沸腾了,溅出的水落在炉子上发出些许声响,顾君辞为自己与柳书贤添了茶, 这才道: 「这韩兄怎么回事, 这一到冬日就总是受风寒,实在太娇弱了,改日给他拉我军营里,给他练两个月, 保准颳风下雨再不会受风寒了。」 柳书贤饮茶笑了笑:「大将军不仅好酒, 就连这煮茶的功夫也是一等一啊。」 顾君辞含笑道:「在兰陵的时候跟庆王殿下学的,只不过来了长安后,他政事繁杂,就很少煮茶了。」 柳书贤笑着往窗外瞧了一眼, 正好瞧见了从庭院走来的卢青玄,顾君辞与他打了照面,挥了挥手,卢青玄便朝着这边来了。 柳书贤见着卢青玄后,脸上的笑意便逐渐凝结。 顾君辞有些不解:「柳兄这是怎么了。」 柳书贤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大将军得了无事可以不上朝的特旨,这有些事自然是不知道的,太中大夫……哦,就是那位卢青玄卢员外郎的父亲,似乎因为从高位跌至人臣,又处处受到太子党羽的奚落,似乎有些不太平。」 顾君辞抬眸凝视着他,询问道:「那青玄呢?」 「这卢员外郎倒是个风轻云淡的人物,虽然也受到不少同僚的奚落,可他却能一一化解,这日子一久,也就没人再去他那儿碰软钉子了。」柳书贤说,「倒是那位太中大夫,不如他这个儿子啊。」 顾君辞略微嘆息一声,听着卢青玄上楼的脚步声,忙扬起笑脸循声望去,直到卢青玄出现在视线里,与柳书贤见过礼后,这才在一旁坐下: 「年关将至,这礼部的繁文缛节也是十分繁复,我向来又不是个爱管事的性子,索性今日躲懒不去了,专门来顾兄这里喝茶,你可不能给我卖了。」 见着卢青玄熟门熟路的拿起茶杯斟茶,顾君辞看着他的眼神格外温柔,忙道:「嗯,不卖你,还有点心你吃么?」 卢青玄点点头,顾君辞忙命人去拿。 顾君辞凝视着他故作轻松的模样,倒也不急着戳破,只是亲自为他甜茶: 「这柳兄也不说外人,所以有些话我也不避着他了,他告诉我说,这朝堂上有人是不是欺负你与卢公了?」 卢青玄捧着茶碗的手微顿,却笑着摇头:「没有,没有……」 顾君辞道:「卢公年近半百,曾经身居高位,为一方霸主,如今落得江山尽丢,只得为故人做臣,这前朝不少旧臣也留在朝中,指不定就有人对卢公出言奚落,我担心他会忍受不住。」 「他好高骛远,如今身在长安,不比范阳,他却还想摆谱,让人对他毕恭毕敬,怎么可能呢。」 终于,卢青玄放下了茶盏,也不看着顾君辞,只是一脸不耐烦的说着心中不满。 顾君辞:「好了,你也别气,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理解你的父亲。」 卢青玄侧首看着他道:「不,顾兄与他不同,你不了解他,曾经他畏畏缩缩惯了,一朝得势便挺直了腰板,结果,这撑腰的板子碎了,他直不起腰了,却还想别人抬举他,很多事,都是他自找的。」 顾君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好啦,既然这些事不愉快,咱们就按下不提,总不能让你在我这儿,也受这些事的烦扰。」 卢青玄贊同的点点头,将就下人拿来了糕点,卢青玄倒也不再去想家里那些糟心的事了,只将糕点吃了个痛快。 新年时。 顾君辞看着自己这将军府遍布的新年喜气,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两年没和萧渊一起过年了,甚至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在兰陵与萧渊他们一起过年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宫中的年宴散了过后,天色已经晚了,顾君辞又在自家的阁楼里瞧见了长安城里为了迎接新年燃放的烟花,兀自饮着酒,想着萧渊,就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阿春去卧房找不到人,来阁楼寻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冻醒了,甚至还打了两三个喷嚏。 正月十一,这萧渊得胜还朝的消息终于传进了长安城,皇帝还特地召了朝臣入宫,对这个领兵打仗的儿子一顿夸奖,只道待他回京时,一定大加封赏。 受了风寒的顾君辞此刻蜷缩在家里,听着阿春听来的喜讯,忙道: 「有没有打听到二殿下什么时候回京?」 阿春愣着:「没呢,左不过就这两日,公子别担心了,你还是想着怎么把药喝了,等身体好了再去迎接二殿下吧。」
第154页 顾君辞刚要发作,可瞧见送来的汤药,也只好捏着鼻子喝了药:「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从小到大都不曾喝过一回药,怎么来了这里,不是受伤就是受风寒,想想我还真是……与这里犯沖啊。」 「公子,你怎么总说些小的听不懂的话啊。」阿春一边收着碗,一边嘀咕着。 「那是因为你家公子来歷神秘。」 屋外传来孟承烨的声音,顾君辞忙朝屋外望了过去,身着白衣的孟承烨手里提着糕点便走进了屋,瞧着披了被子盘腿坐在榻上的顾君辞,不由道: 「堂堂的护国大将军,因为醉酒受了风寒,竟然这么久都不见好。」 顾君辞抿唇道:「大概是因为我自幼不曾生病,现在是想一次补齐,也说不定是药不行。」 孟承烨道:「据我所知,这来给你看诊的可是太医院的太医,用的都是宫中最好的药。」 顾君辞笑了笑:「这太医们用药,从不敢下勐药,用药小心谨慎,恢復起来自然慢一些,但的确十分有效。」 孟承烨也不与他辩了,只是将糕点搁在小几上:「青玄公子给买的,衙门有事他脱不开身,让我来送的。」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略凝视半晌后才道:「孟兄,你真的就不懂青玄对你是什么样的么?他让你来送,你就真的来送。」 孟承烨的手微顿,脸上的笑意凝结,站在顾君辞面前,直视着他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萧渊,若是家室,我一个家国具亡的人的确比不过,可我自问,若说专情,我不比他差。」 顾君辞裹紧了被子,抬头对上孟承烨的双眸,认真道:「孟兄,感情这种事说不好的,咱们也不是女子,需要顾虑名声,可也不好宣之于口。我与阿渊是共患难过的,就彼此之间的信赖便是谁都比不了的。」 孟承烨敛眸苦笑:「说到底,我还是不如他。」 顾君辞道:「孟兄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好自然也有人看在眼中,他在意,我就绝不会跟你走的太近。」 顾君辞说完,裹着被子便下榻穿鞋,可在抬头的瞬间,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萧渊。 还没换下铠甲,脸上还带着几分风霜蹉跎的疲惫,他眉眼轻挑,迈步进了屋: 「本王一回京就听见顾大将军病了,刚从宫中述职回来就来探望,顾大将军不请本王一坐么?」 顾君辞愣了愣,又抬头看了看孟承烨,连忙穿上鞋站起来,却因裹着被子,险些摔倒:「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一点消息都没漏。」 「我要不是突然回来,还听不到顾大将军这里如此热闹。」萧渊的脸上虽说是笑着的,可视线却一直落在孟承烨身上,「本王在前线就听闻卢公来了长安,眼下本王回来了,该好好设宴款待卢公,与孟公子才对。」 孟承烨抱拳一礼道:「我是卢公的下属,又无官职在身,二殿下的这一声公子,在下实不敢当。」 萧渊笑着大喇喇的便在屋中的椅子上做了下来:「倒是父皇思虑不周,竟然不曾给孟公子安排官职,孟公子是治世人才,不该埋没才是。」 孟承烨瞧着站在屋中,面色有些尴尬的顾君辞,忙道:「二殿下倒也不必如此,我说了我是卢公下属,此后自然是不会再为他人效力,二殿下失望了。」 「可君辞是我大梁的护国大将军,孟公子不为我朝效力,是想带走我朝的一员大将,与你归隐山林么?」萧渊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却瞧得孟承烨心中有些欢愉: 「没错,这朝堂上暗箭难防,战场上明刀威胁,倒不如归隐山林来的自在。」 萧渊刚要再开口,顾君辞便忍不住咳了一声,引得两个人关注。 他忙拢紧被子:「我去喝点药,你俩随便聊。」 顾君辞刚要逃离现场,却不想被萧渊拽住了被子:「回去躺好,本就病了,莫要再加重了才是。」 孟承烨也道:「刚刚不是喝了药,嘴里若是苦,可是吃些蜜饯。」 顾君辞莫名有些怂,缩在被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看了看:「你们别吵了,我吃了药,有点困。」 「睡吧,我守着你,至于孟公子,倒是可以留下用过晚饭再回去。」萧渊再次扬起笑脸,望着孟承烨说道。 可他手中拽着顾君辞的被子却是十分用力,似乎是在极力隐忍。 第89章 091 孟承烨自然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若顾君辞对两方都没意思,那他倒还想争一争, 可他已经知道顾君辞和萧渊的关系, 这心里虽然吃味, 可到底还是分得清轻重,也就是嘱咐了顾君辞几句,便离开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 你倒是过的很滋润嘛。」萧渊拽着顾君辞的被子,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也意味深长。 顾君辞拢了拢被子,坐到了榻上, 兀自打开了糕点的纸包, 吃着里头的蜜饯糕点:「那是,青玄一来长安,这有人陪我说话了, 还给我买糕点, 实在是滋润的不行啊。」 萧渊松了手,神色有些凝重:「这范阳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卢公惑于美色,困于旧恩, 实在拎不清, 导致手下大将出走,加上这陈郡与洛阳两方联手,才使得范阳没有回击之力,一败涂地。」 顾君辞往嘴里塞了颗蜜饯, 抬眸望着萧渊道:「这眼下卢公在朝为官,虽说太中大夫不是什么告官,可他在朝上处处受太子党羽的奚落,难免会生出旁的心思,这你回来了,能帮就帮一把,莫要将他逼上绝路,再反出长安去才好。」
第155页 萧渊点头,算是应下了,可视线却直勾勾的落在顾君辞的脸上,看的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我做什么。」 「瘦了。」萧渊说。 顾君辞颔首一笑:「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我每天在家里大鱼大肉的,不长肉就是最好的了,还瘦,你是打趣我呢吧。」 萧渊起身走到顾君辞面前,伸手轻抚着他的头髮道:「郑兄……没了。」 顾君辞惊讶的抬头看着他:「什么?郑……青玄的姐夫?」 萧渊阖眸点头:「他贻误军机,导致战事失利,为了正军法鼓舞士气,他选择就地正法。」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萧渊,虽然他此刻表面平静,可到底还是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郑煜之自兰陵起,便一直效忠的是萧渊,就连此前起兵时,他也多有谋划,立下不少功劳,眼下却因一次贻误军机,便处以军法,到底是还是让人唏嘘的。 尤其是眼下卢文渊在朝中受到奚落排挤,这郑煜之一死,只怕这卢文渊真的是安抚不住的。 「阿渊,你赶紧差人去密切注意卢公府上,我担心,他受不了打击。」顾君辞忙说。 萧渊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却在睁开眼的时候,对上顾君辞的双眸,唇角微扬道: 「其实我在前方战场的时候,一直在想你,眼下你伤好了,以后再有战事,你便与我一起吧。」 顾君辞笑意灿然:「我说二殿下,你就这么捨不得我啊。」 萧渊的眼中闪过些许的不安,却还是将顾君辞抱进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时若珍宝般:「捨不得,真的捨不得,若从未得到,便不会想,可一旦得到了,就害怕失去。」 顾君辞听着他的话,有些没头没尾,不由笑道:「你若是好好的对我,当然不会失去了。」 「嗯,我会的,不管怎样,我都会将你留下。」萧渊说的认真,顾君辞也不过是笑了笑,便再没答覆。 长安的上元灯节十分热闹,如今扶风薛氏归附大梁,周边也就安稳了。 眼下的泱泱中原大地,除了兰陵萧氏占据长安而窥视天下以外,还有陈郡袁氏,洛阳王氏,以及庐州宋氏,隋郡苏氏这四大世家,这四大世家也是有厉害手腕的,若想天下真正一统,只怕有些难。 二月二的龙抬头一过,这春天才算真正的来了。 可这朝堂上,即便是有萧渊力保卢文渊父子,太子党羽更是不遗余力的对付他们父子,更有甚者有人还以郑煜之的死加以挑唆。 等着顾君辞得到消息的时候,这卢文渊已经带着孟承烨及卢青玄离开了长安。 恰逢此时有人上报,说是有人在长安附近的桃山遇上了卢文渊曾经的旧部,眼下俨然已经是集结了一队人马,叛出大梁去了。 顾君辞快马加鞭去了庆王府外,正好赶上萧渊从宫内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就站在门口等着顾君辞。 「你也听说了?」萧渊看着顾君辞的脸色,多半也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顾君辞道:「这件事一定还有误会,这卢公当初离开范阳时,根本没带什么旧部出来,眼下怎么又遇到了。」 萧渊神色凝重:「父皇已经让太子带人去追击了。」 「什么?太子?」顾君辞有些慌乱,「不行,若是你去,他们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太子,恐怕青玄,青玄也活不了了。」 「卢公叛逃,加上我曾经在朝堂多番为卢公辩护,父皇已经不愿意让我插手。」萧渊神色有些为难,伸手握住顾君辞的手臂,谨慎的看着他,「我总觉得卢公叛逃这件事多有蹊跷,就算遇上旧部,那他们又拿什么来集结人马呢?」 顾君辞道:「阿渊,你差人出查,我现在赶往桃山,争取在太子到达前去劝回卢公才是。」 「你不能去。」萧渊说,「你与卢家交往过于亲密,若是你再出现再桃山,只怕连你都会搭进去。」 顾君辞:「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青玄死而不救吧?」 萧渊垂眸凝思半晌,遂抬眸看着顾君辞,坚定道:「我陪你去,我总要保住你一个人也是好的。」 顾君辞点头应着,萧渊也顾不得回府换下朝服,忙让人牵来马,与顾君辞一道朝着桃山而去。 而得了命令的萧衍,一刻也不停的赶往桃山,将卢文渊及手下的部将,堵在了桃山半山的那处道观中。 春风细雨绵绵的打湿了山路,顾君辞与萧渊骑马疾驰在山路上,只盼着能早些赶到桃山,能够劝回卢文渊父子。 远远地,顾君辞便瞧见萧衍所带的士兵将道观团团围住,他似乎还能看到孟承烨手中握着长剑,将卢氏父子护在身后,与萧衍对持着。 顾君辞加快自己迈着台阶的脚步,奈何还未靠近,便听得萧衍下令放箭。 霎时间,便能听见箭矢齐发,兵器挡箭时发出的声音。 顾君辞焦急慌张的推开围住的重重士兵,却眼睁睁的看着身着紫衣的卢青玄身中数箭,却依旧直挺挺的站着。 「青玄……」顾君辞轻唤。 卢青玄扬唇浅笑,殷红的血却从口中喷涌而出,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侧首瞧着那已经倒在地上的孟承烨,眼泪滚落眼眶。 「青玄!青玄!」顾君辞忙沖了过去,接住倒下的卢青玄,一时间竟不知要不要拔掉他身上的肩,他只是心疼的抱着他的肩,「我来晚了,我来晚了,我以为我能劝回你们……」
第156页 「顾兄……不哭。」卢青玄想要抬手,却终究用不上力气,只是笑着望向顾君辞。顾君辞忍着眼泪:「青玄,怎么可以这么傻,留在长安,我还可以护着你,青玄。」 卢青玄虚弱道:「我这一生……胆小如鼠,唯有爱他这一件事……让我十分勇敢,我……我不想跟他分开,也不想再跟父亲分开……顾兄,你说……璇玑国真的存在吗?你说,我会去璇玑国吗?」 顾君辞连连点头:「真的存在,我就是来自那里的你忘了吗?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青玄,青玄……」 「那……那我要去顾兄的家乡看看……和……和……」殷红的血不住的从他口中涌出,卢青玄侧首看着倒在地上的孟承烨,还是没有将最后的那句话说出口。 瘫软的手臂垂在了地上,甚至紧紧闭上了双眸,卢青玄就在顾君辞的怀里再没有了气息。 「顾君辞!你果然与这些叛贼有所勾结,眼下被本宫抓个正着,来人,将顾大将军给我抓起来!」萧衍见着顾君辞的模样,连忙趁机发难。 「我看谁敢!」萧渊忙站到了顾君辞身后,直视着萧衍道,「太子殿下,臣倒是有一句话想问,这卢文渊是来桃山与旧部汇合,反出长安的,为何这里只有他们三人的尸身。」 萧衍四下瞧了瞧,忙道:「那些人自然是见着我们人多势众,提前归降了,只有他们三个人还冥顽不灵,本宫这才痛下杀手,阿渊,你莫不是要为了这三个叛臣来质疑本宫,质疑父皇吧。」 「阿渊,莫要说了。」 萧渊还要争辩,却听见顾君辞出声阻止,他忙回身,瞧着顾君辞放下了卢青玄的尸身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萧衍,神色冷峻道: 「太子殿下,您带兵来除叛贼自然是受了陛下的皇命,我与二殿下,也不过是想来帮助太子殿下,想着能劝降则劝。」 萧渊十分不解顾君辞突然的转变,却也只是神色冷峻的站在他的身边。 萧衍笑道:「顾大将军果然识时务,眼下叛臣已除,本宫也好回宫向父皇交差,至于叛臣的尸首,你们就处置了吧。」 顾君辞朝他揖礼,见着他十分嚣张的挥手带兵离开,萧渊忙道: 「君辞……」 「阿渊,今日若没你,只怕我真的会被这太子以叛臣的罪名拿下,纵使我能逃出来,只怕日后也不能露面。」顾君辞神情默然,「卢公他们遭人算计,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只怕这幕后之人从他们来长安开始,就已经在布局了。」 萧渊道:「所以没有正面质问他。」 顾君辞望着萧渊,又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尸身,强忍下眼泪道:「这是卢公咎由自取,我只是心疼青玄,他分明是可以有大好前程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幕后谋划之人,我绝不放过!」 第90章 092 绵绵细雨不过片刻,便已经湿了萧渊与顾君辞的衣裳头髮。 埋葬了卢氏父子与孟承烨, 顾君辞就着坟前的石头坐下, 瞧着墓碑上他亲手写下的青玄的名字, 神色木然,甚至内心连一丝悲戚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卢青玄的名字。 萧渊站在他的身后, 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却又不肯上前半步,把他叫去道观躲雨。 「我从未遇到过像青玄这样的孩子,他天生一副笑颜, 待人亲厚, 以一颗赤子之心对待众人,他不该是这个结局。」 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逐渐模煳了顾君辞的视线, 他回过头看着萧渊, 扬唇笑着:「青玄不想看到我哭,所以我也不会哭,只是……我只是捨不得,从前分别, 总想着还有再见之日, 可现在……再没有相见的时候了。」 萧渊迈步走近,撑伞为他挡住绵绵细雨:「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幕后设计的人。」 顾君辞凝视着萧渊半晌,认真道:「阿渊,我想为青玄报仇, 想给阿瑜报仇,可眼下我什么都做不到,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等不了十年。」 萧渊:「你想怎么做。」 「我想跟你一起尽早结束天下一统,然后夺储位,坐天下。」顾君辞说的认真,「在璇玑国,我护不住我的兄弟们,在这里,我护不住青玄与阿瑜,我不甘心。」 他的眼神寒凉如霜,兇悍阴狠的眼神宛如利刃,看的萧渊愣了半晌,随后颔首道:「好。」 只一个字,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坚定与铿锵。 回到长安城后,萧伯绪自然要召顾君辞入宫问询的,萧渊原想跟着,可顾君辞不让,只让他在宫门外等着,随后便孤身一人入宫去了。 文德殿中,萧伯绪凝眸瞧着顾君辞浑身都是雨水的模样,忙让内侍拿来了干爽的帕子让他擦着雨水。 萧伯绪翻着奏章,装作若无其事道:「这卢文渊叛出长安城,你可知道?」 顾君辞道:「臣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萧伯绪搁下手中奏章,抬眸看着顾君辞:「朕也不是信不过你,凭着你与二郎的情谊,朕也是信你的,只不过太子说你出现在桃山,朕这才召你进宫问问。」 顾君辞将帕子还给内侍后,朝着皇帝恭敬的揖礼道:「陛下,卢公与臣有恩,臣自然该作报答,青玄与臣,就如同阿瑜与臣,臣待他们如亲弟弟,所以臣得知他们叛出长安,我才会追过去,原想着能劝则劝,能保住他们的命都是好的。」
第157页 萧伯绪神色如常,只是认同般的点了点头:「嗯,这个朕是知道的,君辞你重情重义,没什么错处。」 顾君辞又道:「陛下,这卢公的错臣不想辩驳,但是臣也只是想说,这天下如今四分五裂,将来必定会为大梁所一统,这卢公只因是曾是范阳之主,如今在朝为臣便倍受奚落嘲讽,若是将来天下一统之后,其他投靠过来的有才之士是否也要遭受这种奚落呢?」 萧伯绪眉头紧锁,惊讶的抬头望着他:「还有这等事?」 顾君辞揖礼:「陛下日理万机,卢公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等小事来劳烦陛下,这才短短数月,他宁愿叛出长安,也不愿在此过安稳的日子,可想而知他遭受了多少非议。日后天下一统,还请陛下能够一视同仁对待所有朝臣,切勿因为他们曾效命他人,便有亲疏之分,寒了归顺者的心。」 萧伯绪脸色凝重,拿起奏摺的手微顿,直勾勾的看着他:「倒是朕失察了,君辞提醒的对。不过,听着你的意思,你对这天下统一的事,似乎有建议?」 顾君辞恭恭敬敬的揖礼深拜道:「陛下,二殿下是领兵奇才,只是如今手下能用的大将不多,加上卢公手下的几员大将如今又不知归了何处,所以臣觉得,若是陛下有心统一天下,可令二殿下领兵,臣,愿同二殿下一起,征战天下,令江山一统。」 萧伯绪的脸上逐渐有了笑意,这才起身道:「好,好,朕原想还想着君辞不愿受人制约,这才不曾向你提及此事,眼下你既亲自提了,朕便允了,日后二郎领兵出征,君辞亦可同往。」 「谢陛下。」顾君辞行礼应着。 离开皇宫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屋宇上朦胧的笼着一层薄雾。 马蹄踏上被雨水打湿的道路,顾君辞与萧渊一前一后便朝着将军府便去了,等着他们回来的时候,韩延陵与柳书贤也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几人见了礼,这才一道进府,朝着后院那处阁楼走去。 春风拂过栏杆,吹动着竹帘。 小几上,顾君辞往炉子里加着炭火,换好了衣裳的萧渊从楼梯处走来,兀自坐在了顾君辞身边。 「这卢公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韩延陵嘆息一声,神色十分凝重。 柳书贤轻哼:「卢公曾是范阳之主,如今归顺我大梁,就因为这朝中多前朝旧臣,这才对他多有嘲讽奚落。」 顾君辞瞧着炉子里的水煮沸,提过水来,洗茶泡茶,手法十分熟练:「这朝中的问题若不解决,将来必有祸患,就算我们打下了江山,他们也未必坐的稳,到头来,只怕也是一团乱麻。」 韩延陵道:「我们是靠着科考入了仕途,在朝中也为背景根基,只因为受过二殿下的恩惠,这太子的人也多向我们刁难。」 「朝中的局面尚且能稳固,毕竟几个重要的职位都是二殿下的人。」柳书贤道。 「吏部尚书,我预备让裴家公子来做。」一旁的萧渊突然开口说道。 顾君辞侧首看着他:「裴盛,裴公子?」 萧渊点头:「他是世家公子,这吏部掌管着天下官员任免,故而这个职位十分重要,不能用旧人,只得是信得过,且不惧太子的人。」 「如此一来,裴兄的确是很合适的人选。」顾君辞点头应着。 萧渊应着,随后抬眸瞧着眼前的两个人,认真道:「再过不久,我们要开始徵兵为江山统一做准备,此后我们便会一直征战在外,朝堂中的事,我也会安排妥帖。」 韩延陵道:「二殿下不必忧心,这朝堂上心向着你的人还是有很多的,尤其是新入仕途的举子进士中,出身寒门的为多数。」 萧渊:「朝堂之中,我打算暂且想隐而不发,你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要叫人抓住错处就是了。」 韩延陵与柳书贤朝着他揖礼一拜,算是应下萧渊的话了。 因着朝中重要的官职大都掌握在萧渊的手中,这上头又有皇帝压着,太子还不至于对皇帝下手。 故而他只需要稳住他在朝中的根基,后续的事,他还是有办法搬回局面的。 不过三日的时间,这萧伯绪便下旨,为了江山统一而徵兵,岂料这萧珏却在朝中多加阻拦,藉口萧渊刚出征扶风回来不久,眼下应该歇着,至于徵兵的事,自然由他来担任。 就连萧衍也在朝上与他附和,萧渊也不争,只让他们尽管负责徵兵的各项事宜。 这样一来,朝中萧衍党羽的人便开始为萧珏出着各种主意,如何徵兵,如何购买军需等等。 等着萧珏决定好去何处徵兵,如何徵兵安排好以后,已经是十日后的事了。 这十日来,萧渊也已经着手安排好朝中的大小事宜,甚至皇后还安排的晚宴,让他带着顾君辞一道入宫。 用过晚宴从宫内出来时,已经亥时许了,内城的街道上,在清冷的灯光下映衬的格外清冷孤寂,衬的马蹄声十分清脆响亮。 「皇后娘娘今夜嘱咐你的模样,让我想起曾经我母亲在我出征时嘱咐我的模样。」 马车内,顾君辞神色清冷,眼中尽是怀念。 萧渊侧首直视着他:「君辞,如果你再也不能回璇玑国,你会怎么样?」 顾君辞回望着他,面露苦笑:「不怎么样,这里有你,大约,我也能过完余生。」 说着话,他伸手握住萧渊的手掌,紧紧握住。
第158页 「那如果有机会回去的话,你会回去么?」萧渊又问。 顾君辞抬眸凝视着他的双眸,略微想了想:「会吧,但是也要在我报了青玄与阿瑜的仇,还有,看到你坐上太子之位,那个时候我再考虑会不会回去。」 他话音刚落,唇上便是微痛,他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落在萧渊的怀中,双唇被人含住,似惩戒般的用力吻着。 萧渊松开他的唇瓣,认真道:「所以报了他们的仇以后,你就要舍下我了是么?」 顾君辞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萧渊,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自然是捨不得的,十分捨不得…… 可若是他有机会回去璇玑国的话,他肯定会义无返顾的回去。 在萧渊和这件事上,顾君辞真的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我……」顾君辞启唇想要解释,可只说了一个字,他就不知该如何说了。 他喜欢萧渊,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是情,可他想为青玄和阿瑜报仇,自然也想为曾经那些冤死的将士们报仇,这是义。 情义两个字虽然说起来容易,可一旦要做选择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顾君辞沉默,萧渊也不曾说话,直到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守门的小厮忙迎上来道: 「大将军,有人在门外等了一晚上了,说是您的故友,非要见到你不可。」 顾君辞愣了愣,小心翼翼的看了身边的萧渊一眼。 萧渊道:「既是故友,就该去看看。」 顾君辞这才笑了一下,连忙掀了车帘跳下马车,瞧着那站在石阶下的人,神色惊讶:「你怎么来了!」 第91章 093 顾君辞加快脚步朝着石阶走去,见着那人朝着自己拱手揖礼, 连忙回礼。 「当年晋州府一别, 却不想如今还能在长安与顾公子相见, 实在是缘分啊。」常善一道长回礼后,视线也落在了朝着他们走来的萧渊身上,恭敬揖礼。 萧渊:「这位是……」 「阿渊, 这位便是晋州府破云山庄里的常善一常道长,后来他们随着段庄主一起去了范阳。」顾君辞忙道,说及此,他忙疑惑的看着他, 「对了, 这范阳不是被袁氏与王氏合占了嘛,道长怎么会来长安。」 道长道:「当初与严将军许将军他们离开范阳后,贫道便游歷四方, 听闻先师在长安的桃山这里修行, 便想来探望师父,瞧见了道观后主公与公子的墓碑,这才想来长安城,见顾公子一面。」 萧渊见着他们二人如此熟络, 连忙出声邀请道长进府。 故人相见, 又物是人非,道长与顾君辞又说了半晌的话,萧渊就守在一边,将顾君辞的笑脸一一收入眼底。他好像很久没有看到顾君辞这样的笑脸了, 干净而又纯粹。 顾君辞亲自为道长斟上一杯热茶,认真道:「近来我们大梁正在徵兵,当初的密林迷阵我就知道道长你不仅精通奇门遁甲,还精通兵法,尤其是最后孟兄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安排,我实在佩服。道长,阿渊身边还缺一位军师,不知道长可否愿意留在军中,辅佐阿渊。」 「若说奇门遁甲以及兵法的运用,顾公子也是高手啊。」道长捋着鬍鬚笑道,又抬眸瞧了瞧萧渊,「二殿下气度不凡,贫道十分愿意追随二殿下,只是贫道此前一直在范阳,只怕……」 萧渊道:「道长不必担忧,一切有我,还请道长不要嫌弃,鼎力支持才好。」 常善一神色凝重,瞧着萧渊朝着自己郑重其事的揖礼,忙起身回礼道:「得二殿下青睐,贫道自然竭尽所能,帮助二殿下得偿所愿。」 顾君辞喝着茶,盘算着如今有了道长的加入,又打听了另外几个人的去处后,便也有些惋惜,如今他们飘零在这乱世,也不知过的如何了。 无论是严怀还是许雁卿,都与顾君辞有过交情,虽然当初想的是最好不要在战场相遇,可如今这个局面,他却十分想再他们并肩作战。 安置下了道长,顾君辞这才与萧渊走在回去自己院落的迴廊上。踏着朦胧月色,听着逐渐出现的虫鸣,伴着清风,倒是十分惬意。 暗红的裳摆摆动,与旁边的黑衣黑裳形成鲜明对比,顾君辞负手走着,这一路也不曾听到萧渊说话,不由快走了几步停在了他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 「阿渊,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萧渊摇头:「没有,看到你高兴了,我就高兴了。」 顾君辞瘪瘪嘴,却还是扬唇笑的十分灿然:「说真的,看到道长的那一瞬间,我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与我十二哥一起去晋州府查案,遇上许兄,还有后来回去洛阳时收到你的礼物,真好。」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的双眸,看着他熠熠目光中逐渐涌动出的泪光,伸手将他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就在之前顾君辞还难以选择情义,可在见到常善一道长后,前尘往事浮现在心头时,萧渊的模样便十分清楚,他谁都捨不得,又怎么捨得下萧渊呢。 既然过去留不住,未来还未来,那么他何不把握当下,管他日后会不会回去璇玑国呢,如今他身在长安,身在大梁,他就得在在这活着,爱这里的人。 「阿渊,阿渊……」顾君辞轻声唤着。 萧渊静静地将他拥着,只是一声一声的回应。 忽的,顾君辞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你怎么不回府啊,自你从扶风回来以后,十天就七天你都是找各种藉口在我这儿住着,你王府不要了?」
第159页 「不要了。」萧渊摇头。 顾君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这可不行,你在我这儿吃在我这儿住,得交钱,不然我可养不起你。」 「那这样吧,你住进王府去,我养的起你。」萧渊说。 顾君辞驻足回头,瞧着萧渊一本正经的模样,扬唇笑着,心中一片清明疏阔。 明日,一定是个好天道。 自从萧渊提议要统一江山后,萧珏得了个去徵兵的差事,转眼已经三月中旬了,这萧珏征的兵,却是寥寥无几,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两千人。 回朝向萧伯绪禀报时,只说是现在江山不稳,不好徵兵,不想却遭到谏议大夫的弹劾,直说他剋扣军需用度,军饷配发不足。 萧珏虽有争辩,萧衍也帮着说话,可眼下统一江山迫在眉睫,萧伯绪自然是不会听他们的解释,直接将徵兵的职权调度全部归还道了萧渊的手上,让他自己全权处理。 得了旨意的萧渊立马吩咐了杨君方与霍司徒,各自拿着令符去徵兵。 顾君辞虽然也想出手帮忙,可为了即将面临的战事,顾君辞手下的静安军正与萧渊手的兵马合为一处,加上从各州府抽调过来的兵马,这样复杂的军队还需要磨训练,顾君辞自然是离不开的,得了萧渊的军令,便一直待在军营里练兵。 原本萧珏征不上来的兵,霍杨二人打着庆王的旗号,不过十来天,便募的五万新兵,如此消息传到朝中,实打实的让萧珏无地自容,回府后更是发了好大一顿火。 四月十七,萧伯绪以传国玉玺下旨,封萧渊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领大梁二十万精锐,兵髮长安,为江山一统而战。 五月夏季,萧渊与顾君辞领兵屯于黄河南岸,静待出兵时机。 夜晚军营中的篝火燃的十分旺盛,巡逻的士兵在营中穿行,营寨上的哨兵挺直身躯严阵以待。 圆月高高的挂在空中,月晕格外温柔,顾君辞与萧渊两个人在营寨前的大石头上坐着,望着高挂的圆月,窃窃私语。 萧渊道:「庐州宋氏在这几个世家中,战力是最弱的,以我的打算,是想先攻克庐州宋氏,然后再渡洛河,取洛阳,攻陈郡与隋郡。」 顾君辞侧首望着他道:「我觉得可行。」 萧渊望着他的双眸,垂眸凝思半晌,随后才道:「君辞,我手下的探子回报,他在洛阳城里看到了严将军,还有许兄。」 顾君辞惊讶的起身,有些不可置信:「他们怎么会在洛阳?难道是被俘的?」 萧渊道:「倒也不是,我听手下的人说,是因为王建章除了王元敬这个儿子以外,还有个女儿,王元敬死后,这个女儿便成了王建章的全部指望,我还听说将来洛阳王氏的家业,只怕都得女婿来继承。」 顾君辞愣了愣,仔细想了想:「莫不是我十二哥,或者许兄想要继承王氏的家业?」 萧渊摇头:「他说着年前这王建章的女儿就成亲了,如今也有了身孕,至于这王氏的女婿嘛,他没见过,听说是曾经范阳的旧人,姓段。」 「姓段?」顾君辞眼前一亮,「莫不是段云天,段庄主?」 萧渊笑而不语,只是拉着他坐了下来。 顾君辞道:「说起来,要是许兄和我十二哥,还有吴兄能够入你麾下就好了,如此一来,多了几位战力高的武将,打起仗来也容易许多。」 萧渊垂眸凝思了半晌,随后道:「虽然我们手中有二十万的兵力,可到底还有不少新兵,整合的兵力也还需要磨合,这样,我想让霍兄与杨兄留下练兵,一来是加强战力,二来,庐州宋氏的虚实我们还不清楚,需要多加查探。」 顾君辞有些不解:「然后呢?」 「叫上道长,我们去洛阳,去看看你的十二哥,顺便打探一下洛阳的虚实。」 听着萧渊的提议,顾君辞倒也觉得十分欣喜,略加思索便同意了,可随后便又犯了难: 「这洛阳……我在洛阳还算是熟脸吧,万一我被认出来怎么办。」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的双眸,眼中闪过狡黠,却故作镇定道:「君辞容貌无双,不妨扮作小娘子,与我扮作夫妻,这样进城应该就不会被认出来。」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萧渊,神色认真:「我觉得你在逗我。」 萧渊抿唇,侧首掩唇轻咳用以掩饰笑意,连忙摇头:「这是最安全的方法。」 「要扮你扮,大不了我不去了。」顾君辞轻哼一声,连忙起身也不等人,径直便往军营走去。 萧渊颔首笑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连忙追了上去。 却不料在营寨门前见到了仙风道骨的道长,他神色凝重,与两人见过礼后,才认真道: 「二殿下,顾大将军,贫道有事要与二位商议呢。」 顾君辞与萧渊相视一眼:「道长你说。」 道长神色凝重,略略思忖片刻后才认真道:「贫道听闻庄主与严将军他们在洛阳,故而贫道想,他们皆是打仗的好手,想必与二殿下会有所帮助,故而想向二殿下请命,去洛阳劝他们,来投靠二殿下,为这天下一统出一份力。」 萧渊神色略微有些惊讶,随后笑道:「道长,我刚刚也正好和君辞提到此事,也正有打算去洛阳。」 「二殿下也要去洛阳?」道长有些惊讶。
第160页 顾君辞道:「是啊,他也去,既然是要招许兄与十二哥入麾下,自然也该礼贤下士才好,由他亲自出面,或许他们会因为诚心所动,投靠阿渊呢。」 道长一脸欣喜,忙行礼道:「既然二殿下与顾将军也去,如此,贫道便开始着手安排了。」 「有劳道长。」萧渊说。 第92章 094 五月的洛阳城。 借着牡丹最后的花期,国色天香园内也是十分热闹。 改头换面的萧渊与顾君辞皆粘上鬍鬚, 做出江湖草莽的做派, 与道长一前一后进洛阳城。 眼下在国色天香园里头, 顾君辞与萧渊相对坐着,等着道长前来。 还是曾经的那处阁楼,楼下院子里依旧是开的艷艷的牡丹花, 只是坐在身边的人换了,不是那个爱说爱笑的卢青玄,而是萧渊。 「在想什么?」萧渊瞧着眼前那个看着花丛出神的人,问道。 顾君辞回眸一笑, 道:「想起了一些往事, 大有物是人非之感。」 萧渊没有劝说,只是笑而不语,听着楼下传来一声声无量寿佛, 这才搁下的手中的茶杯: 「这道长就是好, 不管去哪儿,只要说一句无量寿佛,就不会有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别的身份。」 顾君辞笑着拿了糕点送到嘴边,瞧着道长搭着褡裢, 手持布幡, 不疾不徐的上楼来,挨桌询问是否有要测字算卦,占卜吉时,甚至看风水取名都可以。 只不过这里的人却没有闲心算卦, 只是挥手让他走开。 走着问着,便到了萧渊他们面前,道长笑道:「两位大爷可需要算一卦,择吉时看风水,小孩取名贫道都可以。」 顾君辞拿眼神打量着他,忍着笑道:「大爷我过几日娶小娘子,你给本大爷择一择,这近来那一日是吉日。」 道长颔首笑着,顺势便掐指算了起来,小声道:「二殿下,贫道打听过了,这严将军与许将军他们并不在洛阳城内。」 顾君辞神色微变,却又很快稳住了,忙朗声道:「我说这位道长,你是不是学艺不精啊,不就择个吉日嘛,怎么算了这么久?莫不是你师承姜子牙,不到鬚髮花白学不成?」 听完这顾君辞的调侃,这阁楼上的客人皆都哄堂大笑,完全没将这处放在眼里。 顾君辞小声道:「那能见到段庄主么?或许问问段庄主就能知道许兄他们在哪儿。」 「大爷这是取笑贫道了,这六日后是个吉日,不过看大爷面相,好像与六日后的吉日相冲,不妨看看下月的吉日吧。」道长朗声回答着,随后才小声道,「贫道上楼前打听过了,庄主也在这国色天香园内,只是不知在哪个院子里。」 顾君辞与萧渊相视一眼,忙道:「兄弟,这人有三急,你且喝着,盯着他给为兄的算日子,可别让他吃了咱的点心喝了咱的茶,我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萧渊点头应着,顾君辞连忙捂着肚子就慌慌张张的下了楼,与店内的小二撞上后,还刻意问了一下恭房在哪里,将戏做的十足。 出了前头的阁楼,顾君辞瞧着四处也没人了,连忙身手矫健的去了后院。 当年跟卢青玄来此的时候顾君辞就知道,这国色天香园是洛阳城中的显贵最爱来的地方,这前院是给普通学子,及富家公子的,只有后院,是给朝廷官员,以及皇亲贵胄用的。 因为这后院除了吃饭的地方以外,还是一处温柔乡,这里养出来的姑娘,比外头楼里的姑娘更雅致些,琴棋书画莫说精通,只要是客人会的,她们都能陪。 当初因着卢青玄的年纪小,也没想太多,故而这后院的事是顾君辞打听出来的。 因着后院是私密事,这伺候的人也不多,各处都是关门锁户的,完全不知这段庄主会在哪个房间内。 「你是谁!后院重地岂可乱闯!」 忽的,小厮呵斥的声音响在顾君辞身后,惊的他立马僵直了后背,换上笑脸转身。 「哈哈哈哈,我也是园子里的客人,只是出来找恭房没找着,这才误闯了进来。」顾君辞赔笑着说。 小厮戒备的朝着顾君辞走近:「误闯?呵,我瞧着倒像是你们这些江湖草莽知道驸马爷在这儿,特地来攀高枝儿的,我告诉你,没门,滚开!」 顾君辞笑着便往院门口而去,就在与小厮擦身而过的瞬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晕了小厮,将他拖去了旁边的树丛之中,顺势扒下了他的衣服赶紧换上。 做了简单的伪装之后,顾君辞听着这后院有间屋子里传来声响,连忙守在院门口,弯腰垂首等着房间们的打开。 听着屋中传来的笑声时,顾君辞略微侧首朝着中间那人忘了过去,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眼中多了几分沧桑,眉眼间也尽是不得不应对的敷衍。 请他吃饭的人大都是恭喜段云天步步高升,恭喜公主有孕,亦或者是其他的。 总之段云天也不过是敷衍的笑着,到达了院门口时,段云天忙招唿过了顾君辞所伪装的小厮,不过见着他的一瞬间愣了愣,虽略微蹙眉,却很快又恢復如常,只是吩咐着出门回宫。 顾君辞也未多言,只是跟在段云天身后,不过却在前往前院的院门前停下。 领路的园中小厮忙恭敬道:「驸马爷这是怎么了?」 段云天道:「你且去吧,这里我比较熟悉,我去如厕后自会出去,不用担心。」
第161页 那小厮忙颔首答应了,离开以后,段云天这才朝着国色天香园的后门走去,这守在后门的小厮也没多问,只是恭敬的送着他们出了门。 「段庄主。」顾君辞轻唤。 段云天没有理他,只是走在僻静的巷子里,听着主街上的喧嚣,顾君辞忙快走了两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段庄主,多年未见,不知庄主可还记得我?」 段云天四下看了看:「若我不记得你,早就将你拿下了。顾公子不是效力大梁么,怎么会出现在洛阳城。」 顾君辞揖礼道:「段庄主,我是跟常道长来的。」 「大哥也来了?」段云天有些错愕,可不过一瞬,他的神色便恢復如常,「看来道长也投靠了萧氏了。」 顾君辞道:「是,这次来洛阳,是因为听说段庄主在洛阳,还有我十二哥和许兄,我与他们许久不见,所以才央求道长带我的。」 「是想劝他们也投靠萧氏,是么?」段云天冷着面孔,直勾勾的看着他。 顾君辞抿唇不语,既然被段云天戳中了目的,他自然也就不想多做解释,用沉默回答段云天的问话。 段云天道:「顾公子,我知道他们几个人跟你有私情,可你也要明白,他们于我是拜过把子的结义兄弟,我既然在洛阳王氏立足,他们自然也就会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他们,你如此巴巴的赶来,想要劝他们投靠兰陵萧氏,恕我直言,只怕我容不得你。」 顾君辞望着段云天大义凛然的模样,后退一步朝着恭恭敬敬的揖礼深拜道: 「段庄主,你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十二哥与许兄也多有提及,所以我对你向来多有钦佩。」 段云天凝视着眼前的顾君辞,神色未改,似乎对顾君辞的夸耀并不放在心上。 「段庄主,恕在下冒昧,若是段庄主真的不会亏待我十二哥与许兄他们,今日这样的宴会,如何会不带他们一道来,难道说段庄主离开范阳之后,对这些拜把的兄弟就没有情分了么?」顾君辞说,「只怕这其中是另有隐情,段庄主才会坐立难安,也不曾第一时间便叫人将我打出去。」 段云天负手望着顾君辞半晌,随后才道:「我大哥在哪儿?」 顾君辞道:「就在国色天香园内。」 段云天有些惊讶,回首瞧了瞧着偌大森严的园子,这才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佩,好像是许雁卿的物件,他正色道: 「我从范阳离开后,便来了洛阳,蒙公主青睐,接了绣球,娶了公主,做了驸马,位极人臣,皇帝陛下对我也是诸多信任,我自然在我兄弟他们来了之后,也将他们推荐入了朝,岂料皇帝陛下对于他们是猜忌有余,信任不足,总认为他们能叛离范阳,就会反叛洛阳,所以……」 说及此,段云天便停顿了下来,嘆息一声。 顾君辞接过与玉佩仔细瞧了瞧,随后才道:「所以段庄主希望我能做什么?」 段云天道:「救他们出来,他们要投靠谁,为谁效命,是他们的自由,就算是拜把子兄弟我也不能左右他们的决定。」 顾君辞:「那你呢?如果他们被救了,王建章肯定不会放过你。」 「我是他的女婿,我的妻子又有了身孕,我不会抛弃她的。」段云天说。 顾君辞望着段云天的模样,再次朝着他深深地揖礼深拜道:「多谢段庄主,我会和道长商议好去救他们,只怕,到时候会连累段庄主。」 段云天似是松了口气般,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笑脸:「倒也无妨,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你走吧,我得回宫去了,晚了只怕陛下会生疑心。」 顾君辞颔首,朝着他揖礼一拜后,便握紧了玉佩,迅速离开了后巷,刚走上大街,他便瞧见了另外一边巷口处站着的萧渊,四下看了看以后,连忙走了过去。 「可见到段庄主了?」萧渊看着顾君辞的模样,心里似乎也有底了。 顾君辞点头:「嗯,见到了,还拿到一样信物。道长呢,许兄他们好像有难,需要道长帮忙。」 萧渊瞧着顾君辞拿出来的玉佩,颔首之后,便带着他消失在了街头,朝着下榻的客栈走去。 站在远处注视着他们背影的段云天,负手嘆息一声,又回首瞧了瞧国色天香园,随后才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驾马回宫。 第93章 095 回到客栈时,道长还没有回来。 顾君辞与萧渊相继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后, 顾君辞又偷摸的从窗户后面绕到了萧渊房间的窗外, 顺着窗户爬进了他的房间。 「怎么不走正门。」萧渊瞧着突然出现的顾君辞, 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顾君辞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咱们住进客栈的时候是互相不认识的,若是我来敲你的门,只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顾君辞兀自说着, 萧渊凝视着他半晌道: 「你可有见到这位洛阳的驸马?」 顾君辞点头:「见到了,只不过他好像有难言之隐,也不知道是不是与许兄他们有关。」 萧渊垂眸凝思,听着屋外突然出现的敲门声, 仔细分辨后确定是道长跟他们之间的暗号后, 这才起身开门,将道长迎进了屋。 「大事不好了,这严将军与许将军他们, 似乎都被软禁起来了。」 道长一进屋便惊唿出声, 可瞧见萧渊与顾君辞以后,这才放轻了声音,朝着萧渊揖礼后才道:「贫道此前又去外头打听了一圈,细打听之下才知道严将军他们年前, 的确来了洛阳, 只是不知为何,过完年以后,他们便不见了踪迹。」
第162页 顾君辞从怀里将许雁卿的玉佩掏出来搁在桌上以后:「段庄主给我的,他说大安皇帝对他们是信任不足, 猜忌有余,大概就是因为担心他们会背叛洛阳,才将他们软禁起来。」 「严将军他们是勇勐的虎将,这王建章自然是想将他们收入麾下的,只是他为人过于猜忌,故而才会害怕严将军他们离开洛阳后转投其他,所以宁愿将他们软禁起来,也不放不他们离开。」萧渊拧眉,不由嘆息出声。 道长看着眼前的顾君辞,他问:「这段庄主可说了什么?」 顾君辞道:「他希望我们能够将许兄他们救出来,只不过要救许兄他们的话,肯定会连累段庄主,因为许兄他们,想必段庄主也不被大安皇帝所信任,加上公主又有了身孕,我实在难以想像若是将来公主产下男婴,这大安皇帝会如何对段庄主。」 道长看着顾君辞的模样,从前仙风道骨,始终平和从容的笑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担忧与心疼,他垂首坐在桌前,低声道: 「庄主这个人啊,忠义,刚直不阿,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当初在破云山庄,他尚能为了手下之人不惜做出劫狱之事,如今,他自然不可能会看着严将军他们受难,更何况,他们还是结义的兄弟啊。」 「当初我们几个人为了推翻昏君,结义为兄弟,贫道年长一些,添居大哥之位,可这兄弟之间的事,却是庄主一手操持。那时的他恣意潇洒,无所畏惧,可如今却甘愿屈居在王建章这样的小人手下为将,想必他与公主之间,是动了真情了。一面是自己的妻儿,一面是自己的结义兄弟,庄主的苦衷,难吶。」 萧渊侧首凝视了顾君辞半晌,随后才轻声道:「这再厉害的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犹豫不决,尤其段庄主是个忠义刚直的人,只怕这王建章也时常用他妻儿来要挟他了。」 顾君辞不由挠了挠脑袋:「太难了,若是我们救走许兄,想必这大安皇帝肯定会猜忌段庄主。」 「所以我们又要救人,还得不让段庄主难做。」萧渊认真说道。 道长看着许雁卿的那枚玉佩,仔细的瞧了半晌,始终不解为何段云天会将这玉佩给顾君辞,究竟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呢。 顾君辞想了片刻,随后才道:「我想过跟踪段庄主去找许兄他们被软禁的地方,可现下看来,只怕他也不能时常去看望许兄他们,毕竟这大安皇帝会猜忌于他。」 道长握着玉佩,又凑近嗅了嗅,眉头微拧,旋即惊讶道:「为何这玉佩上会有这么浓的脂粉气。」 顾君辞不以为意:「我听青玄说,这许兄不是在范阳时便成婚了嘛,还是卢氏族中的姑娘,只怕这是她的香气吧。」 道长神色凝重,摇头否决道:「贫道别的不行,这嗅觉还是不错的,许夫人身上的脂粉气清淡些,这玉佩的味道要浓一些,况且这玉佩好像不是许将军的,反而是庄主的。」 顾君辞微愣,结果玉佩仔细瞧着,玉佩上的刻纹他曾经见过,是云中许氏的族徽,怎么会是段云天的呢。 「那为何这刻纹会是云中许氏的族徽?」萧渊问道。 道长连忙解释道:「二殿下有所不知,当年许将军曾得破云山庄相救,又得段庄主妹妹的照料,所以刻了两枚一模一样的玉佩送给了庄主与段姑娘,当时他说云中许氏虽然覆灭,但他相信终有一天会再次让云中许氏再次出现在世人的眼中,故而以玉佩作为信物,终身都会帮助段庄主及段姑娘的后人。」 「原来如此。」顾君辞恍然大悟,「那,那段庄主给这枚玉佩是何意思。」 道长仔细的瞧着玉佩,眉头紧锁,始终不得其所以然。 萧渊垂眸凝思半晌,随后才道:「君辞,不知你可有注意到最后段庄主离开前回头看了看国色天香园。」 顾君辞回想着之前的情形,段云天从后巷出来时的确回头看了一眼国色天香园,难道有什么关联么? 「他在国色天香园的后巷给你的玉佩,后来又回首瞧了那园子一眼,仔细想想,这玉佩的脂粉气浓郁,这园子的后院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只怕许兄他们就是被软禁在那儿了。」萧渊认真的说道。 顾君辞恍然大悟,仔细的想着他今日在后院遇见的种种。 按理说国色天香园那种园子,若是真有那种地方,应该是热闹无比的,绝不会因为什么驸马在此用饭就不许别人去了。 尤其是听不见丝毫的丝竹演乐,想来这王建章是真的会吧许兄他们藏在国色天香园里也说不定。 「那我今夜就去夜探国色天香园。」顾君辞忙起身说。 萧渊一把拽住他:「莫急,即便我们只有五成的把握,也该做好万全的准备,若他们在那园子里,我们就应该将他们救出来,带离洛阳。」 道长也道:「顾将军,今夜切莫打草惊蛇,先由贫道去安排后续事宜,待明晚子时过后再行查探,确保万无一失后,我们再一击出手。」 顾君辞瞧着他们两人附和言辞,也只好点头应下。 送走了道长之后,这萧渊才回身看着顾君辞:「你啊,就是性子太急。」 顾君辞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萧渊道:「武有武的好,这道长也有他的方式,他去他听,总比你冒险去查探要好很多。」 顾君辞:「对啊阿渊,你说玄学这门学问可真深啊,道长对这奇门遁甲研究颇深以外,还能帮人看相测字,虽然神神叨叨的,可到底还是亲民的很,很容易就查到些什么。」
第163页 萧渊唇角微扬,兀自喝着茶水道:「今夜你就别回自己的房间了吧。」 顾君辞有些懵懂,侧首看着萧渊:「为什么?」 「我得守着你,怕你沉不住气,今夜就去了那园子。」萧渊回望着他,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顾君辞神色不变,瞧了许久,随后才笑道:「行吧,我就信你这一回。」 第94章 096 洛阳城的夏夜,就连空气里都带着花香。 顾君辞抱着酒埕躺在了客厅的房顶,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风, 还有城中的点点星火。 他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当初的临阳王府在哪边, 魏国公府在哪儿,就连谢绥云他们家住在哪个方向,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洛阳, 就是一个让他有着太多回忆的地方,眼下他的朋友们又被软禁在洛阳某个地方,实在让他担忧。 萧渊出现在他面前,负手看着他:「该睡了。」 顾君辞道:「睡不着嘛, 我在想十二哥他们是不是真的被关在国色天香园内。」 「你还有什么想法?」萧渊问。 顾君辞连忙坐起身来, 手中握着段云天给他的玉佩,眉头紧蹙:「我仔细想了想,若是他们就被软禁在国色天香园的话, 依照十二哥和许兄的身手, 他们应该会打出来才对,但他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被软禁呢?」 顾君辞越想越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煳,唯有萧渊直视着他,沉思许久道: 「或许是因为家人。」 顾君辞忙抬头看着他。 萧渊蹲在顾君辞面前, 晚风撩起他的裳摆, 他凑近到顾君辞的面前,柔声道:「若有人以你为要挟,只怕我也会受人摆布,只求你安好。」 顾君辞的脸颊微烫, 轻咳一声,忙转了脸:「你可是堂堂的庆王殿下,若是为我一人罔顾前程,我可是压力很大的。」 「你应该说,就算为了我,你也要好生的保护自己,不让自己落入其他人手中,」萧渊轻捏着他的鼻尖,宠溺笑道,「笨蛋。」 顾君辞心头微热,却没正面回答他的这番话,只道:「道长的确说过,许兄娶的事范阳卢氏族中的女子,那你的设想就应该没错了。」 「那国色天香园里,或许就是软禁的家眷。」萧渊说。 顾君辞神色惊喜:「阿渊,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国色天香园瞧着。」 萧渊瞧了瞧此时的时辰,倒也没反对,反而是带着顾君辞回了房间,换上了夜行衣。 子时过后的夜晚,寂静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国色天香园的屋顶上,顾君辞与萧渊匍匐着,小心翼翼的瞧着园子的后院围着的禁卫军,更加证实了心中的想法,与萧渊相视一眼,连忙再次使用轻功从空中掠过,躲过禁卫军的巡视。 「喂!我家弟妹肚子疼的厉害,让开,我要去请大夫。」 女子的声音在院中想起,她形单影只的站着院门前,面对着眼前的禁卫军,神色镇定如常,甚至带着几分怒意。 带头的那位将她拦住,喝止道:「既然是请大夫,我们去就是了,没有陛下的命令,你们不可以出去。」 「你……」女子微怒,见着眼前实在有不少禁卫军,也就不打算硬碰硬了,跺脚便回了院中,甚至关上了院门。 女子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只在院门前站了片刻后,便转身回去房间。 顾君辞与萧渊交换了想法后,便立马朝着那女子住的屋子走了过去,听着屋内传来的谈话,小心翼翼的揭开了一片瓦,朝屋中望去。 屋中有三位女子,一位便是刚才出去叫门的那位,另一位怀里抱着一两岁的孩子,还有一位大腹便便,似乎是有了身孕。 「这王建章太不是个东西了!将我们软禁在此,也不知夫君他们怎么样了。」最开始那叫门的女子坐在桌前,难掩怒色,「就这样的人,我哥哥怎么还能给他效力啊。」 「若是二哥孤身一人,只怕依着王建章的处事,他早就不会待在洛阳了。」怀孕的女子忙宽慰道。 哄着孩子睡觉的女子笑道:「说起来这美人计啊,自古就没有哪个英雄能躲得过,若不是二哥心里有那位公主,那公主有有了身孕,只怕也是难留二哥的。」 听着她们在房中的谈话,顾君辞又仔细的透过那个小孔瞧着那个面含怒气的女子,总觉得有些面熟。 听刚才她喊段云天二哥,莫不就是当年在破云山庄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段云天的妹妹段云音。 顾君辞正想着,等着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段云音正好看了过来,下一瞬,她便立即从屋子里沖了出来。 萧渊忙拉着他要逃,却被顾君辞拽住,连忙跃下屋嵴,落在了院中。 「你是谁!」段云音抽出长剑直指他们两个人。 顾君辞不慌不忙的摘下遮脸的面罩,然后指了指屋内,示意进去再说。 段云音瞧着他的模样半晌,随后竟然欣喜的笑了出来,也没多问,连忙带着他们进了屋。 「你是顾君辞!我记得你!」 刚关上门,段云音便拽住了顾君辞的手臂,欣喜的唤了出来。 另外两位妇人神情依旧惊讶,起身僵硬的站着,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云音道:「顾公子,这位是许雁卿的夫人,姓卢,那位是吴尧钦的夫人。」 顾君辞与她们两位见礼后,瞧着卢氏大腹便便的模样,忙道:「许兄也要当父亲了,恭喜恭喜啊。」
第164页 卢氏含羞带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云音忙瞧着顾君辞身边的萧渊时,不由疑惑问道:「顾公子,你身边的这位是……」 顾君辞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刚才见着你就忘了介绍了,这位便是大梁的庆王殿下,是听我说我十二哥和许兄他们可能被软禁在这里,就同我一道来查看的。」 段云音应着,见礼过后才问:「顾公子是听谁说的?」 顾君辞掏出玉佩递了过来:「段庄主给我的,我以为会是许兄他们,没想到竟然都是女眷,这样擅闯,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这外头都是王建章的走狗,这不在屋里见,在外头也不方便,非常时期不拘小节。」吴夫人笑着道。 段云音接过玉佩,瞧着瞧着便笑了:「我原是打算让他拿着我的玉佩告诉我夫君,我们一切都好呢,却不想他竟然将它交给了你,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顾君辞望着段云音半晌,左思右想后,才明白过来她口中的夫君是谁,不由笑道:「对了,道长也来了,不过他在安排后续接你们出去的事宜,只是眼下不知严大哥他们在哪里?」 段云音想了想,这才道:「自从王建章不信任我们夫君之后,他便借着我哥哥宴请为由,将他们全部请去了驸马府,而我们便被带进了这里被人看守着,可怜了弟妹,怀孕六个月了,却要遭受这样的软禁,实在可气。」 萧渊忙道:「那你们后来,有听过严将军他们的消息了吗?」 段云音摇头:「没有,我哥哥每次来都是说一切都好,从不会多说半句。但我知道,他们就在驸马府中。」 萧渊望着顾君辞:「这王建章以为只要软禁了家眷,他们就会就范,会替洛阳卖命。」 顾君辞嘆息一声,忙道:「阿渊,我们先回去与道长商议一下,要怎么救她们离开。」 萧渊点头应着,随后又与段云音她们道了别以后,这才跃上房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回去的路上,萧渊走在顾君辞的身后,瞧着他的背影,逐渐放慢了脚步。 顾君辞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忙回身瞧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人,忙笑道:「怎么不走了?」 萧渊道:「你似乎有很多事都瞒着我。」 顾君辞瞧着他阴冷的面容,不由抿唇,分明是想要解释的,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我没有啊。」 「那那位段姑娘怎么回事?」萧渊问,那副神情像极了抓到了心上人与他人幽会的模样,惹得顾君辞颔首浅笑: 「她是我在破云山庄认识的。」 「你从未跟我说过。」萧渊不依不饶。 顾君辞走回到萧渊的面前,拽住了他的衣袖晃了晃:「我不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嘛,再说了,她已经跟我十二哥成婚了,你干嘛吃醋啊。」 萧渊侧首睨着他,还是有些吃味:「若是没成婚,你还想娶么?」 顾君辞抿唇沉思,却在下一瞬就被萧渊勾住了脖颈,吻住了嘴唇。 顾君辞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在大街上,虽然是深更半夜,可万一要是有个打更的走过,也是会被看到的。 故而,也不管萧渊什么反应了,连忙伸手推着他。 顾君辞只觉得自己唇上微痛,随后才被人放开嘴唇,他捂着嘴唇道:「亲就亲,干嘛咬我啊。」 萧渊:「我吃醋了,所以你刚才不该迟疑。」 顾君辞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勾住萧渊的肩,朝着客栈走去:「我错了我错了,以后我绝不会迟疑了,在我心里阿渊才是第一位。」 萧渊面含浅笑,没有说话。 顾君辞道:「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浑身都酸熘熘的。」 萧渊漫不经心道:「若是将来我被父皇指婚,你会吃醋么?」 顾君辞脚下一顿,侧首凝视着萧渊的模样:「你是不是有那个打算。」 「没有。」萧渊回答的十分干脆。 顾君辞耸肩:「那不就结了,阿渊对我一心一意,我心里清楚的很,才不会吃这些莫须有的飞醋呢。」 见着顾君辞那满不在乎的模样,萧渊的心里莫名有些难受,他是希望顾君辞吃醋的,却又有些害怕他吃醋。 所以他觉得眼下的情况是最好的,顾君辞的心里有他,愿意和他并肩作战就行了。 至于吃不吃醋这个问题,萧渊觉得自己大概是杞人忧天。 所以萧渊也没有再追究,只和顾君辞一道回去了客栈,去问问道长道长有没有想出怎么救人的法子。 第95章 097 回来后,萧渊自然也将国色天香园内软禁的人都有谁。 道长也不过是愣了半晌后, 这才说了句难怪, 随后又与顾君辞他们嘱咐了几句, 大致也就是如何救出软禁在国色天香园内的家眷,已经关在驸马府内的严怀与许雁卿他们。 炎炎夏日,焦灼的气温使得人心都浮躁了起来, 尤其加上这外头树上的知了发出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汗水从额头一滴连着一滴滑落,使得人心愈发的烦躁起来。 守在国色天香园后院里的禁军,身上穿着厚重的甲冑, 又闷又热, 尤其被骄阳炙烤着,汗水也不断的从脸颊滑落。 扮作了园子里小厮的顾君辞手里提着食盒便往段云音她们被关的院子走去,刚到门口就被拦下了。
第165页 顾君辞按照段云天的吩咐, 忙道:「驸马爷吩咐的, 说今日是严夫人的生辰,得吃好一些。」 守卫的首领仔细的瞧了顾君辞半晌,只觉得他行事说话倒也规矩,便侧身开了门, 让他走进了院内。 见到顾君辞的出现, 被软禁的三个女子都愣住了,段云音忙将他拉进了屋内,惊讶的问询道: 「顾公子你怎么来了,想到什么法子来救我们了么?」 顾君辞搁下食盒, 笑着点头道:「这道长找了段庄主,他会和我们里应外合,先救你们出去。」 「不行,若是我们走了,那夫君他们怎么办?」卢氏站在门口,紧皱了眉头。 顾君辞道:「不打紧的,道长还有后招,一定会救他们出来的。」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然这院外便传来惊唿与骚动,顾君辞仔细的分辨着外头传来的声音,嘈杂的声音里顾君辞捕捉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国色天香园着火了,趁着园中大乱的时候,便有人混进了园子里,并且刺伤了段云天。 眼下刺客正在园子里逃窜,而作为驸马身边的小厮得知这院子外面守的有禁卫军,连忙过来请求他们帮忙,却不想那禁卫军竟然直接将段云天身边的小厮踢倒在一旁,只说是他不受驸马管制。 那小厮被气哭了,转头便跑去请别人来帮忙,然而他刚走不久,便又有来人,说的是公主跟驸马一道,公主又怀了身孕,若是不将刺客捉拿,万一有个好歹,一定要了他们的命。 果然,这为首的人得知有公主在现场,连忙带着人去救驾去了,只留个两个侍卫守在院外。 段云音听着外头的嘈杂,连忙拽紧了顾君辞的手臂,慌张道:「顾公子,我哥哥,我哥哥怎么了?我去救我哥哥!」 顾君辞连忙将往外跑的段云音拉回屋中,然后镇定道: 「段庄主没事,但是接下来,你们可能会被看的的紧一些。」 三位妇人有些疑惑,卢氏问道:「为什么?」 顾君辞笑道:「因为你们的夫君就快被救出来了。」 虽然她们有些疑惑,可顾君辞也只是嘱咐卢氏安心养胎,切莫多心担忧,然后便提着食盒离开了院子。 不过在院门前时,顾君辞故意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两边的守卫,旋即出手,以矫健潇洒的伸手将这两个守卫打晕在一旁,大开了院门,这才离开。 送完食盒的顾君辞忙改换了装束,朝着着火的地方便沖了过去,见着不少人都在打水救火,他便立即混入其中,趁着人群混乱,与事先埋伏在这里的萧渊汇合,逃离了国色天香园。 接下来,便是去驸马府营救严怀他们了。 马车上,道长将道士的道袍递了过来,抬眸看着他们认真道:「二殿下与顾将军可记得流程?」 顾君辞一边换着道袍,一边点头:「记得,等着公主与段庄主回府之后,我们再进去,趁着大家都在做法的时候,我再单独去找十二哥他们。」 换好道袍的萧渊侧首看着顾君辞,眸色中尽是担忧:「此事有些危险,你当心些。」 「不怕呢,我就是有些担心云音她们。」顾君辞道。 道长笑道:「顾将军不必担忧,这三位夫人里,只要有严夫人在,她们就不会受伤害的。」 顾君辞将信将疑,换上道袍后,又换过了鞋子,等着马车在驸马府附近的巷子里停下来以后,这才跟着道长一起走进了城中的那处小道观中。 然而他们刚到没多久,这驸马府的人便慌慌张张的前来请常真人,直说他是活神仙,现在请他前去驸马府驱邪。 这神神叨叨的常道长此刻还真像那么回事,手持拂尘,掐指算过以后这才道: 「我不是嘱咐过驸马爷今日不可出门嘛,他怎么还出门去了。」 那小厮急得跳脚,拉着道长就往外跑,焦急道:「活神仙说驸马爷会有祝融之祸,血光之灾,今日一一灵验了,眼下公主跟中了邪一样昏睡不醒,还请神仙去看看吧!」 小厮拽着道长跑的倒快,顾君辞与萧渊自然也紧随其后,快步往驸马府而去。 这一路上,顾君辞才从小厮的嘴里听到,今日是朝中的御史大夫在国色天香园宴请驸马与公主,却不想其中有道菜需要明火,这厨师一时不慎竟然烧着了厅中的帐幔。 又是炎炎夏日,这明火见了帐幔便如火上浇油一般,走势极快,很快就攀上了房梁,整个房间顿时犹如火海,好在他们逃得快,这才不至于受到火舌舔舐。 然而刚刚逃出火场,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直接奔公主就去了,段云天护妻心切,竟然以身挡剑,可公主却被眼前的变故吓晕了,一直昏睡不醒。 加上这前不久有道长拦住驸马与公主的去路,嘱咐过他们近日不要出门,否则会有祝融之祸,血光之灾,原本还是不信的,可眼下两样齐来,便由不得他们不信,这才差人来请道长前去为公主驱邪。 听完了小厮的叙述,这道长他们也都到了驸马府了,段云天此刻正在被大夫包扎伤口,道长他们是由小厮引进公主此刻歇息的院中。 也没进屋,就停在院中,闻声而来的段云天停在院中,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视线落在道长的身上,朝着他郑重其事揖礼深拜道: 「此前是我有眼无珠,如今害了妻儿,还请道长搭救。」
第166页 道长也装模作样的回礼一拜,只说会尽全力救回公主。 在道长的指示下,顾君辞与萧渊也做出道长的弟子一般,在府中下人的帮助下,摆了案,放上了许多驱邪所用的器皿,瞧着道长有模有样的起势,顾君辞他们自然也不会拖后腿,而是很认真的准备起来。 直到道长舞出几个剑花,然后给顾君辞使了个眼色道:「去,将这些东西绕着院子撒两圈。」 顾君辞恭敬的接过道长递过来拌了香灰的糯米袋以后,昂首走出了院子,按照道长的吩咐抓了袋子里的糯米绕着院子开始撒起来。 这一路走,顾君辞便将周遭的建筑都记得一清二楚,直到撒第二圈的时候,他便停在了院落的正后方,这里地处偏僻,鲜少有人来往。顾君辞将糯米袋子小心的搁了下来,然后按照段云天提供的驸马府地图,小心的躲避着府中的下人,朝着软禁严怀与许雁卿他们的院落走去。 瞧着院门外守着的两名士兵,顾君辞小心翼翼的接近靠近后背后,出手将人割了喉,在另一个人反应过来前,又将他抹了脖子,从他们身上摸出了院门的钥匙后,连忙开了院门的锁。 「顾兄!」 许雁卿率先发现了顾君辞,连忙沖了过去,帮着他一起将门外的府兵拖进院子里。 「十三弟,你怎么来了?」严怀看着眼前道士打扮的顾君辞,不由颔首一笑,「你这是出家了?」 顾君辞无奈嘆息一声道:「我可是特地跟着道长来救你们的,话不多说,这些是衣裳,你们赶紧换上,我得出去了。」 许雁卿忙道:「我们不能走,我夫人还……」 「放心吧,道长自有安排,若是你们拖拖拉拉的,只怕连你们夫人都救不了了!」顾君辞说。 吴尧钦打开了保护,瞧着里面驸马府下人衣裳,略有不解:「我们穿这个就能混的出去了?」 「包袱里有信,你们照着做就行,我得出去了,不能被人发现我消失的太久,否则会有问题。」顾君辞拍了拍许雁卿的肩,朝着严怀与吴尧钦揖礼后,这才将院门的钥匙交给他们,转身就离开了。 等着回到院落的后方时,顾君辞刚刚捡起地上的糯米袋子,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你们这些个江湖骗子,我就知道,你们是来行骗的!」 顾君辞缓缓回身,握紧了手中的袋子,瞧着那背着药箱的大夫,忙扬起笑脸道:「大夫,这话不能这么说,我师父那是有真本事的。」 那大夫道:「呸!都是你们这些江湖术士的骗术罢了,什么祝融之祸,血光之灾,都是巧合!走走走,你跟我去见驸马,我非要戳穿你们的骗局不可!」 他说着话,就拽着顾君辞往前院走去。 他们走进庭院时,这道长刚刚做好一场法事,瞧着顾君辞被抓,略微有些担忧,可瞧着他神色镇定,就知道他事情办成功了。 「师父,他非说你是江湖术士!还说我们是来行骗的,我不过是刚刚有些急,就去了趟茅厕而已。」顾君辞连忙哭着一张脸,开始像道长求情。 大夫道:「呸,我倒是瞧着你去偷东西了!」 第96章 098 顾君辞侧首瞧着那个抓他来的大夫,又朝段云天投去了视线。 段云天忙道:「房太医, 眼下公主还在昏迷, 还请太医高抬贵手, 先让公主醒过来再说。」 房太医:「驸马爷不要被这些江湖术士骗了,臣既然在这里,就不会由他们对公主的玉体胡作非为!」 说着话, 房太医便要往公主住的房间走去,段云天神色一沉,出手便将他打晕在了当场,然后示意道长他们继续。 虽然只是走过场的法事, 可道长却是做的像模像样, 直到他端着杯子交给段云天时,整场法事才算结束,他道: 「公主饮下杯子里的水一定会醒过来, 并将平安符佩戴在公主身上, 妖邪便不会再近身。」 段云天接过了杯子,神色凝重的往房间内走去,不过片刻后,便听见了公主醒转的消息, 顿时这园中的下人们皆欢唿雀跃, 直唿道长是神仙。 段云天搀扶着公主出来谢过道长之后,便让随侍从帐房内支了些银子算作奖赏,然后便差下人将他们送出府。 马车依旧停在城中的那座小道观的门前,驸马府的随侍手里捧着段云天和公主赏赐的物品走进道观, 原本道观里的道士们倒是十分欢喜。 从后门出来后,马车依旧停在巷子里,道长回头看着跟来是三名驸马府随侍,忙道: 「三位将军不用的再掩饰了,接下来还要去救夫人们呢。」 身着驸马府下人衣裳的严怀他们这才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笑意,转身便上了马车。 萧渊瞧着马车边的顾君辞,忙道:「你小心一些,我同道长去城隍庙等你们。」 顾君辞扬唇笑着,伸手将萧渊抱进自己的怀里伸手拍了拍:「放心吧,我可是顾君辞,又有许兄他们在,不会有事的。」 萧渊应了一声,松开顾君辞,目送着他们驾马车离开。 道长看着身边的人,忙笑道:「二殿下莫要担忧了,贫道曾为顾大将军卜过一支卦,他又福星护体,不用担心。」 萧渊侧首望着道长时,眼神闪过一时惊慌:「为他卜过卦,那也就是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第167页 道长如实点头,随后却不由蹙眉:「说起来这顾大将军的命格,该是个大人物才对,只是在卜卦时,占卜出来的好多事都跟现在不太符合,大约是我学艺未精吧。」 萧渊颔首用笑掩饰,随后道:「道长,君辞的占卜结果,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道长不明所以的看着萧渊,却还是揖礼深拜后,答应了下来。 月亮爬上半空的时候,这野地里的便响起了虫鸣,萤火虫在草丛中亮起,为这夜色增添几分浪漫。 萧渊站在城隍庙前的空地上,眺望这自洛阳而来的这条路,回想着这些年来顾君辞大大小小受的那些伤,萧渊总是十分担忧。 知道那夜色中出现了人影,萧渊忙往前迎了两步,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近,停在了城隍庙外,从马上下来的人直奔他而来,像一阵风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抱进怀里。 「阿渊,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顾君辞欢喜的说着。 闻声而来的道长也从城隍庙内走了出来,瞧着其他人也都到了,连忙迎着他们先进城隍庙。 三位夫人眼下如何能和自己的夫君团聚,这眼神自然也是一刻都不曾离开。尤其是许雁卿,眼下确认安全了,眼神一刻都不肯从自家夫人的身上游走。 顾君辞接过道长分来的食物,然后问道:「阿渊,接下来我们是回大营么?」 萧渊摇头:「不,眼下我们还得在这附近待几天。」 道长忙附和道:「依照王建章的个性,严将军他们从驸马中消失,甚至带走了夫人她们,这王建章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段二哥肯定是首要怀疑对象,势必会让他带兵前来追击。」 严怀点头:「是了,段二哥带兵前来追击若是遇上了,我们也是不忍交手的。」 段云音道:「不怕,哥哥肯定不会带我回去。」 许雁卿垂眸沉思半晌后才道:「我们若是回去,今日的事势必会连累顾兄与二殿下。若是不回去,难免不与段二哥一战,所以我们才要躲起来。」 道长点头应着:「是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他们谁都会认为一旦逃离洛阳,肯定会加急逃走,所以先在附近等等,等风头过了,安置好几位夫人后,再行离开,才是上上之策,也算是保全了段二哥了。」 听得道长如此解说,大家也都心悦诚服,倒是段云音道: 「道长今日的一切你是怎么算的那么准的?」 道长瞧了瞧诸位,忙道:「顾公子,不如你来说说?」 顾君辞得意一笑:「当然是事先和段庄主商议好的呀,就连他哪天被人请吃酒,也是算好了的。道长藉故算命,故意说段庄主他们会有祝融之祸,血光之灾,这就是事先埋下了疑影儿。」 「那……那公主是真的被妖邪附身了么?」许夫人也跟着问道。 萧渊摇头:「不过是段庄主事先餵她喝了少剂量的蒙汗药,事后再解就好了,道长递的那杯水,就是一杯白水。」 听到这个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骗过了公主,无论王建章对段云天会有什么责难,公主都会为段云天作证,多少也会洗脱一些嫌疑。 加上严怀他们离开驸马府时,又将守卫锁在了那个院子里,任谁也不会想到,最后会是他们自己去救自己的夫人。 那个时候国色天香园虽然有守卫,加派了人马,可这几位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场老手,对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夫人们救出。 只怕现在在洛阳宫中的王建章,是怎么都不会想明白,到底他们是怎么逃走的了。 虫鸣伴着风声,突显的夜晚愈发寂静。 严怀瞧着抱剑守在院中的顾君辞,然后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你比我做的好,义父泉下有知,只怕也会引你为傲。」严怀说。 顾君辞侧首看着他:「我知道,义父也知道,你心中记着他差人去涿州缉拿你父亲的事,虽然他没有对你父亲痛下杀手,可到底也是皇室中人,所以义父从未怪过你。」 严怀凝视着眼前的人,又回头看着坐在火堆前擦拭着剑刃的萧渊,不由道:「眼下你前途无量,又有庆王为你保驾护航,君辞,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顾君辞扬唇一笑:「接下来我要和阿渊会大梁军营了,把你们救出来,我的心事也就算了了一件,阿渊是个心怀天下的明主,我跟他这么多年,最是了解的,十二哥,若是你还决定要为天下百姓做点什么,不如,投靠阿渊。」 严怀摇头:「像我这样的人,实在不好再为谁效力,于义父,我是不忠,于范阳,我不义,不忠不义,我实在是不愿再投身战场了。」 顾君辞望着严怀的模样,伸手拍着他的肩道: 「阿渊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只看所为之事罢了,但有一句,良禽择木而且,良臣择主而事,前朝皇室多行不义之事,昏君残害忠良,这样的朝廷不忠也罢。卢公……范阳多年为王的安逸生活,早让他忘了最初起义的目的是什么了。前朝皇帝,范阳卢公,他们并非明主,难道作为良臣只有他们可效忠么?」 严怀垂首沉默,最终还是长嘆一声,而后便是静默,除了虫鸣,便是风声。 翌日清晨,顾君辞与萧渊他们并未叫醒其他人,只是留下书信说要回大梁军营,两个人便双双离去,就连道长都留下帮助他们了。
第168页 一路上,萧渊与顾君辞就跟在段云天的兵马后面,直到追击到洛河岸边上,都未曾见到严怀他们的影子。 躲起来的顾君辞望着身边的萧渊,看着段云天整顿兵马正往会赶,侧首问道: 「阿渊。」 「嗯。」 「你就那么放心将道长留给他们?」顾君辞问。 萧渊侧首凝视着他,许久才道:「你不是要他们良臣择主而事,那我就该做出明主的该做的事,他们需要道长这个智多星,我只需要你就够了。」 顾君辞笑容灿然:「我觉得十二哥他们,肯定会想明白,跟着道长一起来投靠你的。」 萧渊颔首:「若他们来投,我自然欢迎的,十二太保的名头我也是听过的,尤其许兄与我们还有同窗之谊。」 顾君辞略微凑近,小声道:「眼下许兄的夫人大腹便便,他们应该留下安顿好家眷,总不能让她们跟着许兄他们住进军营吧。」 萧渊点头:「对,你信他们,我信你。」 顾君辞笑着,瞧着前头的段云天他们已经带人离开,这才拍了怕萧渊的手臂,带着他从密闭的草丛中走出来,往河岸的码头走去。 却不想这岸边除了几块破木板以外,一条船都没有。 顾君辞:「坏了,莫不是这王建章的人,将船夫杀了,船也给人凿了?」 第97章 099 看着码头前空无一人,更没有船只, 顾君辞不由蹙眉, 叉腰望着身边的萧渊:「怎么办?咱们也游不回去啊。」 萧渊回眸望着顾君辞半晌, 蹲在码头前的水边,伸手探了探水,却被顾君辞一把拉起来: 「不是吧, 你真想游回去啊。」 萧渊扬唇一笑,起身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看看这水面有没有凿船留下的痕迹,看来没有, 君辞, 我们去上游。」 顾君辞不解:「去上游做什么?」 萧渊笑而不语,只是拉着顾君辞的衣袖往上游走去。 傍晚下的夕阳似火一般染透了整片天际,炎炎夏季, 唯有此刻才有清风吹来, 夹杂一些尘土的气息。 远远地,顾君辞便瞧见了上游停靠的船只,他欢喜的朝着身边的萧渊看了一眼,连忙快马加鞭, 赶了过去。 等着他下马朝着船只跑去的时候, 听见外头传来马蹄声,这船舱里的人便也出来了,此刻站在甲板上,正与顾君辞来了个对视。 「霍兄?」顾君辞一脸惊讶, 又回头瞧了一眼神情自若的萧渊,看着他下马后将马鞭交给下来的士兵,然后走上甲板。 顾君辞更疑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霍司徒忙揖礼后才道:「二殿下跟军师离开之前给我与杨兄留了锦囊,说的是差不多七月中旬事情就能了结,让我们在七月初便停船在码头上游待命,我还以为要再等两天呢。」 萧渊道:「事情办完了,我们就立马赶回来了,先回大营吧。」 霍司徒揖礼,随后才道:「军师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 顾君辞拍了拍他的肩:「军师与旧友重逢,还要安置他们,所以要段时间。」 「对了,送我们回去之后,再将船带过来,军师说不定也就在这几日会回大营。」萧渊说。 「喏。」霍司徒抱拳领命,随后便明日传令下去,驾驶着船只向对岸而去。 顾君辞站在甲板上,瞧着对岸被夕阳照耀的地方,感受着清风拂面,心情便逐渐疏阔开来。 一回头,瞧见霍司徒正一本正经的向萧渊汇报着一个多月来大营的情况,逐渐便瞧见了萧渊突变的脸色。 顾君辞忙走了过去:「军营里出什么事了吗?」 萧渊拧眉,神色凝重,霍司徒望着顾君辞道: 「这庐州宋氏我们此前也有打探过,并无什么得力的大将,手下将领更是平庸无比,然而不知道怎的,上个月他们宋氏竟然招揽了一位肤色黝黑,身长九尺的勐汉做先锋,手持一双铁鞭,不过才两三天,便攻陷了我们大梁三道关卡,二十一个营寨。」 顾君辞听着霍司徒的话,不用瞪大了眼睛,三天就攻陷了三关二十一寨,厉害啊。 这样厉害的人物在庐州,只怕接下来要将庐州收入大梁的版图,只怕不太容易。 「属下气不过,便领兵前去迎敌,却不想不是他的对手,还被他打伤,杨兄说二殿下快回来了,这才让我来这里,一边养伤一边等你们。」霍司徒垂眸说着。 顾君辞忙道:「这样厉害的人,我倒是想会会他。」 萧渊凝思半晌,随后才望着顾君辞道:「若是我们将他招揽了如何?」 顾君辞与霍司徒皆是一脸惊愕,直视着萧渊:「这样的勐将能招揽自然是好的,可万一他……」 萧渊嘆息道:「无妨,先回大营再说。」 顾君辞他们二人应着,直到船只靠岸后,与霍司徒做了简短的道别之后,这才与萧渊两个人驾马趁着星夜赶回大营。 这一路的哨探早就将他们回来的消息传回了军营,等到他们在军营停下时,杨君方他们已经恭候多时了,见到他们以后,这才吩咐伙头营去准备饭食,然后迎着他们进军营。 帅帐内的摆设还一如离开之前,除了那张行军的底图与沙盘。 伙头营送来了两碗面,可萧渊却并没有动,只是跟顾君辞站在行军作战图前,瞧着那些被攻陷的营寨,然后垂眸沉思。
第169页 杨君方道:「二殿下,顾将军,你们赶路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吧。」 萧渊道:「庐州的那位黑面勐将是谁,可有打听出来?」 杨君方愣了愣,随后才揖礼:「打听出来了,此人名为余世爻,原本是茂阳城中一个打铁铺的,天生神力,后来于是宋氏招兵,他这才去的。」 「那他现在呢?」萧渊问。 问及此,杨君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笑了出来,直到瞧见萧渊严肃的神情,他这才道: 「这庐州宋氏手下有个元帅,名唤宋贺垣,是庐州宋氏家主的族弟,此人没什么功利心,最开始觉得这个余世爻是个能打仗的勐将,便委以重用,岂料这人三天攻陷我朝三关二十一寨,行军太快,这位元帅带着大部队实在跟不上,于是想了个主意,让这位先锋去后方押运粮草去了。」 「噗……押运粮草,也亏得这位元帅想的出来。」顾君辞无奈笑着。 萧渊倒是眉头微蹙,笑不出来:「此人实在是我军的威胁,我还是想招揽他,将他收入麾下。」 顾君辞凝眸回望:「我说阿渊,这人什么脾性你都不清楚,就想招揽他?」 萧渊点头:「依照宋贺垣的行事作风,这余世爻在庐州宋氏必定的处处限制,处处为难,也不能长久,这样吧,君辞,明日你随我去看看这前方宋氏的大营,等军师回来,我们再商议出一套对策。」 顾君辞应着,瞧见一旁已经快坨了的面,忙道:「我饿了。」 萧渊这才反应过来,瞧着面道:「今夜先将就一下,明日再说。」 顾君辞笑了笑,端碗吃面,想着还在洛阳地域附近的军师他们,不由愁上眉头,低声道: 「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阿渊你对敌营那个能打仗的先锋都有招揽之心,可偏偏许兄他们却……」 「不必犯愁,人各有志,不必强人所难,他们若来投靠于我,我自然欢喜,可若他们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能像王建章那样,将他们软禁起来。」萧渊说。 顾君辞忙看着他:「阿渊,我觉得你特潇洒。」 萧渊不解。 顾君辞笑着道:「你看,你与他们并没有太深厚的交情,却愿意为了我而出手相助,他们明明也是能征善战的武将,你却并不强制要求他们因为你的救命之恩就跟随你,你的境界,二十个王建章都达不到。」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半晌,随后才垂眸一笑:「嗯,多谢顾兄夸奖。」 而此刻还站着营帐中的杨君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总觉得这帐子里显得他有些多余。 那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模样,怎么看着那么扎眼呢。 第98章 100 清晨的风带着些许的湿气,万物皆在梦中, 就连巡营时士兵的脚步声都格外刺耳。 顾君辞穿着暗红的束袖介衣, 束起的髮髻上只横了一直木簪, 身姿颀长挺拔,尤其是与萧渊骑马并行时,就连身后随行的士兵都说, 这意气风发的两个人十分般配。 山顶上,顾君辞感受到了更强烈的山风,瞧着山下远处宋贺垣的军营,更能瞧见营中如蚂蚁般巡营的士兵。 萧渊负手望着那大营, 连忙问道:「探子有没有汇报, 余世爻也有回营?」 杨君方回礼道:「回二殿下,还没有回营,左不过就在这两日。」 顾君辞忙问:「阿渊, 难道我们要去袭营?」 萧渊摇头:「不是袭营, 是有别的打算。」 顾君辞望着萧渊那神秘笑容,忽然就明白过来他打的什么注意了,倒是杨君方,还是一脸茫然, 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他们身后, 也没打算说话。 萧渊负手瞧着朝霞散尽,往顾君辞身边站了站:「我记得曾经在琅琊时,就想与你一同看日出。」 顾君辞也负手站着,回想着当初在琅琊时的少年模样, 突然蹙眉道:「难不成今日到山上来,不是观察敌营的?」 萧渊眸光温柔,唇边带着浅浅笑意,旋即看着那边宋氏的大营:「一半一半,杨将军,你差人去查探一下这余世爻押运的粮草到哪儿了,速速回来禀报。」 杨君方得了这么个差事,连忙欢欣鼓舞的跑了,只把顾君辞跟萧渊两个人留在了山顶,任他们两个人看日出说悄悄话。 顾君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蹙眉疑惑:「我怎么觉得他那么开心?」 萧渊也瞧了眼:「大约他不喜欢看日出。」 顾君辞不解:「日出的确没什么好看的。」 萧渊侧首凝视着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顾君辞,认真的问道:「君辞,你有没有……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顾君辞问。 萧渊看着他茫然疑惑的表情,顿时便将想要问的话都埋进了心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想问的是顾君辞有没有觉得他们在一起以后少了些什么?又或者说跟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他从不会怀疑顾君辞对他的心意,他只是不确定自己在顾君辞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人就是这样贪心,得不到的时候,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是守在身边也好。 一旦得到了,就想要的更多了,开始衡量起自己跟其他人相比较起来,谁更让他在意一些,即便知道他对其他人只是兄弟义气,他也想做个分明的对比。
第170页 他萧渊就要做顾君辞心里的第一。 萧渊颔首摇头,忙道:「既然你也不喜欢看日出的话,咱们就回去吧,战时还这样潇洒,的确不太应该。」 说罢,萧渊便朝着栓马的地方走去,顾君辞呆愣在原地,满心都是疑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把人给惹生气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一眨眼就生气了呢? 难道说,就是因为他觉得日出没什么好看的? 顾君辞一拍脑袋,连忙朝着萧渊跟去:「阿渊,别生气了,我不是觉得日出不好看,阿渊,阿渊你等等我,哎呀。」 听见顾君辞的惊唿,萧渊连忙停下脚步,回头担忧的瞧着那被树杈子绊了一下的顾君辞,瞧他站的好好的,脸上还挂着笑,心里似乎也没那么生气了。 「没事吧?」萧渊问。 顾君辞就直直的站着,刚刚被树叶碰过的眼眶泛红,甚至还有些湿润:「没事。」 萧渊瞧着他那副要哭的模样,顿时于心不忍,连忙走到他面前道:「我没生你的气,哭什么呀。」 顾君辞也不解释,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我见你头也不会,以为你生气了。」 萧渊颔首垂眸嘆息一声:「我没生气,不管你的事。」 顾君辞望着萧渊半晌,随后凑近轻吻他的唇瓣,随后才一本正经道:「我……我不是调戏你。」 被亲的萧渊心口都被撩拨起了悸动,也不管顾君辞的解释了,只是搂过他的腰,吻住他的双唇…… 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这派出去查余世爻押运粮草的探子也在第二天早上来回报了,余世爻现下所押运的粮草队伍在据宋氏大营十里不到的地方。 若是他们再快一些,最晚今晚就能赶到。 得到这个消息的萧渊连忙转身瞧着背后挂着的行军作战图,神色沉静,似乎在构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顾君辞抱臂站在底图前,思考了半晌后,才上手指着底图上一个叫做桃源谷的地方,道: 「我觉得埋伏可以做在这儿,这桃源谷地势狭窄不说,距离也不长,若是能前后夹击,势必能够活捉余世爻。」 萧渊也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却又蹙眉道:「谷口两端由你与杨兄分别守着,你的话能拿下他不在话下,可若是他掉头便逃,杨兄,你能守住么?」 杨君方一听,立马抱拳豪气开口:「殿下有命,誓死守住。」 萧渊道:「不要你死,要你与君辞一起,将他活捉。」 杨君方微愣,有些不敢相信:「活捉余世爻啊,若是霍兄在,不曾受伤的话,我们倒是可以一战,毕竟活捉不必生死相博。」 顾君辞:「杨兄不必妄自菲薄,届时有我在,你也不用怕。」 「我是怕拖你后腿。」杨君方说。 顾君辞笑着道:「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你只需要守住桃源谷的谷口,我保准他逃不到你那里去。」 听到顾君辞如此说,杨君方也抱拳一礼:「既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话呢,岂料这门外便有士兵跑来通传,说是军师回来了,并且军师身边还跟着身着甲冑的将军。 顾君辞与萧渊相视一眼,神色有些惊愕,连忙一道出了军帐,瞧着道长带着严怀他们朝着军帐这边走来,忙下了台阶,迎了上去。 顾君辞是最开心的一个,瞧着他们三人,忙道:「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夫人们呢?」 吴尧钦笑道:「多亏这牛鼻子老道安排的好,夫人们已经被送往长安了,还送去你的府上呢,你怕不怕啊。」 顾君辞哈哈笑着:「怕什么啊,去就去呗,我这就修书一封回去,让阿春好生伺候着,千万不能慢待了才好。」 「吴将军,先见过二殿下。」道长连忙说道。 吴尧钦这才跟严怀他们一道朝着萧渊揖礼。 严怀道:「我们来晚了,还请二殿下勿怪。我夫人说,二殿下高义,二话不说便出手相助,救出夫人们不说,还救出了我们,若二殿下只是为了招揽我们几个人也就罢了,可二殿下出手却不求回报,尤其是听得二殿下之前在长安时推行的各种政策,也是我等觉得二殿下是个可以追随的人,故而我们才厚颜来投,想二殿下一道,为这天下百姓谋一个天下太平。」 严怀的慷慨言辞亦是说出了许雁卿与吴尧钦心中所想,眼下身着甲冑,郑重其事的来投,自然可以瞧出他们的诚意。 萧渊神色凝重的瞧着他们几个,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顾君辞道:「能来就好,能来就好。」 萧渊后退一步,朝着他们三人郑重其事的揖礼回拜道:「在下谢过三位将军前来相助,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一切希望都拜託给各位将军了。」 有了萧渊这一顶高帽子扣了下来,原本还有些担忧的严怀他们,此刻也都放心了不少。 顾君辞见着机会,连忙站到了严怀与许雁卿中间,勾过他们的肩头道:「既然十二哥和许兄们来了,正巧,我们正准备行动,三位不妨送给二殿下一份厚礼。」 道长倒是一脸疑惑,忙问:「二殿下准备做什么?」 萧渊道:「庐州宋氏招揽了一位能征善战的先锋,于三日攻陷我朝三关二十一寨,实力不容小觑,我与君辞商议过,趁着这位黑面先锋押运粮草,将他活捉过来。」
第171页 道长捋捋鬍鬚,点头道:「可行。」 严怀他们三人也忙抱拳道:「二殿下,请让我们也出战吧。」 萧渊笑了笑:「也好,大家进帐吧,好好安排一下奇袭。」 「喏。」 几个人一道行礼,浩浩荡荡的便走进了军帐,留下杨君方独自一人朝着营帐门口望着。 走了几步的顾君辞又迴转身来:「你看什么呢?」 杨君方道:「既然军师他们都回来了,霍兄也该回来了吧。」 顾君辞笑着道:「你傻了吧,这刚刚吴兄都说了,他们的几位夫人都去了长安,这霍兄不是受伤了嘛,眼下也不能上战场,估摸着军师是让他送三位夫人去长安,顺道这一路养养伤。」 杨君方一听眉头便拧紧了:「这旅途劳顿,还怎么养伤啊。」 顾君辞凑近他四下瞧了瞧,这才小声道:「这许兄的夫人啊有了身孕,即便是去长安,也不宜过快,得得慢慢走,所以不用担心霍兄,等他从长安回来,还能同我们一道上战场的。」 杨君方想了想,也觉得是个这道理,便也不再担忧,跟着顾君辞一道进去军帐。 第99章 101 桃源谷。 是距离宋氏营地不远处的山谷,距离大梁的军营也不算太远, 却也不算太近。 听探子回报的情况, 就是这宋贺垣对于这押运粮草的余世爻十分放心, 竟然也没有派士兵前去接应,如此一来,就给萧渊他们一个可乘之机。 桃源谷的地形狭窄, 且弯道多,虽然道路不长,可两边却是高山,极易埋伏敌人。 可宋贺垣却怎么都不会料想萧渊们会在他们宋氏的地盘上设伏, 甚至仅有八个人而已。 谷内, 余世爻手持铁鞭驾马走在最前列,身后跟着的便是供应宋氏军营的粮草,旗帜被风吹的招展, 伴着余世爻的歌声, 听得那几个士兵皆是一脸无奈。 就连埋伏在前面的顾君辞与严怀听着他的歌声都不由的皱了眉,这声音也太难听了,真想让他闭嘴。 显然,余世爻闭嘴了, 因为顾君辞此刻正手持兵刃站在他的面前。 余世爻轻蔑道:「你是哪里来的小白脸, 赶紧散开,爷的铁鞭可不是吃素的。」 顾君辞掂了掂手中的破月涯角枪,笑道:「我听闻宋氏的营中有一位黑面勐将,打听了一下, 听说他押运粮草了,所以我特地来请教的。」 余世爻听乐了,铁鞭扛在了肩上:「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还是快回家去吧,小心爷这一铁鞭下来,你承受不住哭爹喊娘。」 顾君辞颔首笑着:「不至于,不至于。」 他话音刚落,这两声箭响,这押运粮草的队伍便应声倒下。 余世爻一脸错愕,抬头便瞧见了桃源谷两边山上各站着一个人,许雁卿与萧渊各自手持长弓,正搭箭在弦,对准了余世爻。 「你们埋伏!」余世爻的脸上再无轻蔑之色,只是握紧了手中铁鞭。 顾君辞笑的开怀,只是指了指他身后:「你再瞧瞧身后。」 余世爻戒备的瞧着身后,士兵一个个应声倒地,严怀与吴尧钦也相继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眼下的余世爻便犹如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只能奋力一搏。 之不管远有弓箭手,近有三人围攻,只怕他今日想闯出这桃源谷,也得费一番力气了。 余世爻大喝一声,举着铁鞭便朝着顾君辞沖了过去,顾君辞敛了笑意,举枪便挡,却因为余世爻的力道过大,震的手臂都有些发麻了。 然而越是这样,顾君辞便愈发勇勐,握紧了破月便与他缠斗起来。 马战无果,这两人便又下马陆战,岂料顾君辞大喊一声小心,余世爻停顿之际,这严怀元与吴尧钦上前,利用绳子将他死死地捆住,使得他动弹不得。 「你们以多欺少,背后算计,算什么英雄好汉……」 余世爻喋喋不休的骂着,吴尧钦听着有些不太耐烦,连忙掏出曾经给他儿子擦嘴的帕子塞进了余世爻的嘴里: 「你说话太烦了,还是不说的好。」 被塞住嘴的余世爻支支吾吾的,满眼的怒气,一看就知道是在骂人。 萧渊与许雁卿见着人已经抓到了,这才从山上下来。 几人向萧渊见过礼以后,这吴尧钦才钦佩道:「当初在金陵见过顾兄对阵临阳王,那身法灵巧,今日对战这黑面将更是勇勐无谓,佩服佩服啊。」 许雁卿也笑道:「还不知呢,没想到二殿下的箭术也十分超群,想来,只有孟兄能够与殿下匹敌了。」 萧渊颔首笑着,随后发了信号,才道:「如今抓到了这位黑面将军,想来庐州宋氏也可以攻破了。」 听到他们说这个,余世爻便又支支吾吾起来。 等了不过半晌,杨君方便带着事先埋伏在此处的士兵现身,听后萧渊的吩咐。 宋氏的粮草他们全部搬回军营,连同骂骂咧咧的黑面将军一起,不过傍晚时候,便已经回到了大梁的军营中。 看着被绑在军帐内的余世爻,顾君辞倒是犯愁了。 营寨外,顾君辞与萧渊并肩坐在石头上,瞧着萧渊的侧脸,顾君辞忙道:「阿渊,你说这余世爻会同意投诚吗?」 萧渊摇头:「不会。」 顾君辞有些不解:「既然他不会投诚,你为什么还绑着他。」
第172页 萧渊笑道:「他只是现在不会,军师跟我说过了,余世爻个性耿直,在宋氏的军营中,因为吃不饱饭而与上官起了争执动了手,是宋氏的家主宋兆钦免了他的罪,甚至许他想吃多少吃多少。」 顾君辞恍然大悟:「是了,宋兆钦并没有因为他有没有能力,便轻视他,反而为他主持公道,让他吃饱了饭,这对于余世爻来说,就是知遇之恩,于是就有了他奋勇杀敌,就为了报答宋兆钦的恩情。」 萧渊点头:「这样的一个人想要他投诚,若只是这样威逼利诱只怕会适得其反。」 「那你想怎样做?」顾君辞问。 萧渊想了想:「放了他,将粮草还给他。」 顾君辞瞪大了眼睛,十分不解。 萧渊凝视着他的双眸,唇角微扬,笑道:「放心吧,我们能擒住他第一次,自然也能擒住他第二次。」 顾君辞突然明白过来萧渊到底打的是什么注意,不由恍然大悟,笑出了声。 「行行行,我再帮你擒他几回。」顾君辞坚定的说。 萧渊的眼神温柔,伸手握住了顾君辞的手,小心的爱抚着:「他的力道很大,震痛了吧。」 顾君辞摇头:「我是习武之人,习惯了,也不是很疼,就麻了一会儿,他的力气是真的大,想来……想来只有谢绥云能够匹敌了。」 萧渊脸上的温柔逐渐在消失:「谢绥云,好久没听你说过这个名字了。」 顾君辞点头:「是啊,今日跟余世爻对战的时候想起来的,恍如隔世。」 萧渊沉默没有说话,就连手上的动作也不继续了。 顾君辞有些纳闷了,把手往他面前送了送:「不是捏的好好地嘛,挺舒服的,怎么不捏了。」 萧渊睨着他:「你错没错?」 顾君辞瞬间明白过来,萧渊这是吃醋了,刚笑了一下就瞧见萧渊威胁的眼神,连忙憋着笑摇头,刚摇两下发现错了,连忙点头应道: 「错了错了,我不该在阿渊面前提别人。」 萧渊挑眉,故作轻松的看向别处,继续捏着顾君辞的手臂:「错什么啊,你又没错,提就替呗。」 顾君辞忍着笑,继续道:「我错了,我真的错的,以后除了阿渊,别人我一概不提了,谁都不提了。」 对于这番话,萧渊还是十分受用的,脸色都变好了,然后道: 「手臂还舒服么?」 顾君辞点头:「舒服,阿渊捏的舒服极了啊……」 最后一声尖叫是因为疼的,萧渊用了五成力,掐了顾君辞一把,顺便还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让你惹我不高兴,回去吧,还有正事要做。」 顾君辞瘪瘪嘴,起身跟在萧渊身后揉着手臂,刚走两步萧渊便停下脚步拽过他的手臂揉了揉,拉着他才往军帐走去。 面对着进帐来的萧渊与顾君辞,余世爻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只是冷哼一声便别过了头。 萧渊颔首浅笑,上前为余世爻松了身上的绳子。 余世爻有些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萧渊:「放你走,本王不会杀你。」 余世爻将信将疑的看着萧渊,以及他身后的顾君辞,十分不解:「你们为什么要放了我,不怕我明日领兵前来叫阵么?」 顾君辞抱臂笑道:「今日能擒你,明日就能杀你,放你走不过是因为我们二殿下看重你是重情重恩的人,觉得你被管着可惜了,所以放你走,等来日战场上咱们再打一场。」 松开了绳索,萧渊便撤开了一步,凝视着余世爻道:「给你松绑了,你的粮草也在大营门口,你一併带走吧。」 余世爻还是不解的看着萧渊跟顾君辞,总觉得他们之间是在使诈。 可看了许久,这两个人依旧不为所动,连忙冲出了军帐。 这军帐外站着严怀与许雁卿他们几个,也都是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余世爻懵了:「真让我带着粮草走?」 严怀道:「二殿下的军令,我们自然得遵从。」 吴尧钦也道:「赶紧走吧,万一我反悔了,烧了你的粮草看你怎么办。」 这句话击中了余世爻的内心,飞快的便朝着营寨外的粮草车飞奔而去。不仅粮草车纹丝未动以外,甚至还为他准备了马匹及干粮,还有谁。 余世爻十分不理解为何这大梁的人会将他捉住又放了,反正他现在也不想管那么多了,翻身上了马背便带着粮草朝着宋氏的大营而去。 以萧渊为首的几个人站在营寨门口,看着余世爻离去的背影,十分不舍。 吴尧钦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抓到他的,那么多粮草呢。」 许雁卿:「是啊,二殿下与军师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啊。」 严怀:「二殿下自然有二殿下的道理。」 顾君辞道:「放心吧,我们会再相遇啊。」 萧渊笑而不语,只是若有所思。 而余世爻回去后,便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就在宋贺垣让他带兵叫阵的时候,余世爻也称病不出,高挂免战牌,这一挂便是两个月。 宋贺垣见余世爻不再应战,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便对余世爻十分不满,为了以示惩戒,便又让他去押运粮草。 而这一次,余世爻又被以顾君辞为首的几个人活捉了,与此同时,他所押送的粮草也被一把火烧光了。
第173页 余世爻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憋闷。 他两个月不出战,不过是为了报答萧渊当初放了他,归还粮草的情分,却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又被他捉住了,实在有点背。 第100章 102 大梁军营的军帐内。 吴尧钦端着面撩开帐帘出现在了余世爻的面前,看着他一脸愤恨的模样, 吴尧钦的脸上就抑制不住笑, 甚至还将碗搁下后, 扶着余世爻笑,气的余世爻直磨后槽牙。 「你说说你啊,怎么又被我们擒了啊, 你被我们擒过一次了,就该学聪明一点嘛,有多远逃多远,你看看, 现在又被我们捉住了, 甚至粮草也被烧了,你说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吴尧钦笑的很大声,听的余世爻握紧了双拳, 都快要捏出水来。 等着笑够了, 吴尧钦才端着面,捲起一筷子递到余世爻的嘴边:「乖,吃一点,吃饱了呢, 说不定还可以从这里逃出去呢。」 「呸!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余世爻怒道。 吴尧钦微愣, 伸手抹了一把脸颊,十分委屈的瘪嘴:「你这个人太不识好歹了,我好心好意拿面给你吃,你竟然呸我!哼, 你没的吃了!」 说话间,吴尧钦便端着面气愤的离开了军帐,瞧着等候在外面的萧渊与顾君辞,他也有些无奈的耸肩: 「二殿下,我给他送了吃的,是他自己不吃还呸我的。」 萧渊颔首忍笑,随后道:「他是被俘来的,自然心情不佳,你就不要激他了。」 吴尧钦无奈撇嘴,顾君辞忙从他手上接过面碗,笑着道:「还是我去试试吧。」 然而等着顾君辞端碗进去之后,便听见了碗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随后顾君辞便出了军帐,无奈耸肩: 「我可什么都没说。」 「受伤了没?」萧渊关心的问。 吴尧钦忙瞪大眼睛,疑惑道:「二殿下,刚刚你都没关心我。」 顾君辞忍笑,萧渊微愣,随后才侧首看着他: 「你进去的时候,碗没碎啊。」 吴尧钦愣了愣,忽然觉得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倒是萧渊,安抚过顾君辞与吴尧钦以后,便兀自走进军帐,吴尧钦还打算阻拦,却被顾君辞拽住摇头示意,他便立即心领神会,然后跟顾君辞守在了军帐外面。 萧渊走进了军帐后,瞧着那第一地的面,只是轻声道:「今夜整个军营的伙食都十分简单,只做了这一份面条,余将军不吃,还打翻了,实在可惜。」 余世爻轻蔑的看着他:「少假惺惺的!有本事真刀真枪的跟老子干一场,每一次都给老子设伏抓老子算怎么回事。」 萧渊靠近,伸手解开捆绑着余世爻的绳索凝视着他道:「我也觉得设伏活捉余将军有些失礼,毕竟几次叫阵,宋氏大营中皆高挂免战牌,余将军避而不出,故而才出此下策。」 余世爻忙道:「那是因为我,因为……你们……我……」 一时,他竟然不知该如何跟萧渊解释,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跟萧渊解释的必要。 萧渊只当不知道,轻声道:「烧了的粮草,我已经从我方营中分出来了,设伏抓捕了余将军实在抱歉,余将军大可以拿着粮草回去,等着下一次本王率军叫阵,还请余将军出战。」 余世爻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青年,讶然失声,不知作何回应。 如此宽宏豁达,实非常人所能及,大梁能有如此领军人物,实在让人望而生畏。 余世爻望着萧渊半晌,随后揖礼道:「粮草被烧就是烧了,我拿你们的粮草算怎么回事!我这就回营去,等着你们前来叫阵!」 萧渊回礼,余世爻头也没回的便离开了大梁军营。 片刻过后军帐才被撩开,顾君辞道:「他真的没有带走粮草。」 吴尧钦也是一脸疑惑:「二殿下,怎么又将他放跑了呀,抓他可难抓了。」 萧渊颔首浅笑,也没有直接回答吴尧钦的话,只道:「新征入伍的兵训练的如何了?」 顾君辞答:「训练的差不多了,只需要一个出战的机会。」 吴尧钦跃跃欲试:「二殿下,咱们这是有仗可以打了?」 萧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后才道:「不着急,让严将军与许将军好生训练新兵,总有一个时候能够上战场的。」 「喏。」 …… 转眼间便到了年下,风雪来袭,一夕之间天地白茫茫一片。 莫说萧渊领兵去叫阵了,甚至也是高挂起了免战牌,只是操练新兵,希望将来在战场上能够奋勇杀敌,建立军功。 可宋氏的军营中,余世爻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宋贺垣即便曾经对余世爻信任有加,可经过两擒两纵以后,便也不存多少信任了,将他从先锋将军贬到了马前卒。 这余世爻虽然心有不满,可心里却还记得当初宋兆钦对他的恩情,大都也察觉到了宋贺垣是因为萧渊对他的放纵才如此不信任,便也不急着证明自己,只是在静待时机。 直到有一天,余世爻手底下的人发现萧渊带着一小队人马冒雪巡视边境,他便计上心头,非要把萧渊也抓回来一次,再取得宋贺垣的信任。 便也没有通报宋贺垣,独自带着几个亲信人马,借着上山寻找柴火的理由出了军营,直奔萧渊巡边的地方而去。
第174页 结了冰的蜿蜒河道,萧渊撇下人马蹲在了河边,凿开了水面取水,可就在他起身的时候,却发现了余世爻带着人马沖了出来,将萧渊手底下的人擒住。 「庆王殿下,你这般大意,出营巡边竟然只带这么几个人,也不怕遇到敌人么?」余世爻嘲讽的说着,顺便走到了萧渊的面前。 萧渊神色如常,只是唇边带着几分笑意:「余将军来了。」 见着他还能笑,余世爻就有些疑惑了:「你怎么还笑的出来,老子可是要带你回去请赏的!」 萧渊丢下手中的水袋,负手而立,坦然道:「既然被你抓到了,那我也束手就擒好了,免得交上手两败俱伤,不好。」 余世爻看着如此坦然的萧渊,停下近前的脚步,分明是要上手绑住他的,却也停了下来:「你就不打算喊一下救命?说不定附近就有人正好能救你呢?」 萧渊颔首道:「不用了,他们要来,早来了。」 「跟你形影不离的那位呢,就是姓顾的那个,他怎么没跟着你。」余世爻又问。 比起被他绑回宋氏的军营,好像此刻他挺期待有人来救走萧渊似得。 萧渊笑而不语。 「喂,你是在叫我吗?」 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顾君辞骑着马,怀里横着破月涯角枪,一边搓手一边走近,脸上还挂着笑,见着眼前的情形,不由继续道: 「余将军,你这样不太好吧,带这几个人出来,就想将阿渊带回去?」 余世爻握紧手中铁鞭,直指这顾君辞道:「之前几次被你所擒,今日,也让你尝尝被擒的滋味!」 他话音刚落,便朝着顾君辞飞身而去。 然而,也不知是哪里飞来的大网,竟然将他网住掉在地上,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十分气愤。 原本倒在地上的士兵,此刻也都翻身而起,将余世爻带出来的士兵按倒在地,统统绑了起来。 顾君辞走到萧渊的身边,瞧着萧渊的模样,轻声道:「你怎么也不躲啊,若是我不来,你就真想被他带走啊。」 萧渊道:「他带不走我,放心吧。」 顾君辞瘪瘪嘴,随后高唿一声带走,便再次拖着余世爻回去了军营。 而这一次,没有将他关在军帐内,而是在军营前就将他松绑,甚至连他手底下的人一道放了不说,严怀还从军营里拖出了两车的炭火来,送到了余世爻的面前。 余世爻懵了,就连他手底下的人也懵了。 萧渊道:「我们营中的木炭炼多了,送你们一些。」 「我们不需要!」余世爻说。 顾君辞道:「你这齣来抓庆王殿下没抓着,我担心宋贺垣罚你,所以庆王殿下才说送你们两车木炭,算是将功补过嘛。」 「我不需要!」余世爻愤怒的说着,他知道萧渊他们不会拦他,随手一招,便带着自家的兄弟往宋氏大营走去。 萧渊他们也不挽留,只是目送着他们离开。 只是吴尧钦疑惑道:「这黑面勐将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二殿下三番两次的给他送东西。」 道长在一旁捋着鬍鬚道:「二殿下的用意,岂是我们能够揣度的到了,罢了,既然那黑面将军不要,吴将军,将炭火车带回来,别浪费了。」 「哎!」吴尧钦答应的爽快,连忙带人去拖装了炭火的车子。 然而过了片刻之后,原本跟着余世爻的几名心腹便又跑了回来,冒着雪跪在了营寨大门口。 萧渊微愣,忙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年岁比较大的那名士兵,眼眶通红,他朝着萧渊行礼道:「余将军说了,他带着我们出来抓庆王殿下,可结果不仅没抓到,反而被抓了,最后又被庆王殿下放回,这宋元帅指定是要处罚我们的。」 顾君辞想了想,忙道:「那你们来,是想带庆王回去?」 那少年哭着摇头道:「我们是来求庆王殿下收留,余将军说了,此事因他一人而起,要受责罚他一人受了就是,不能叫我们跟着受罚,可我们若是做了逃兵,必定会牵累家人,所以他会说我们战死了,却叫我们来投靠庆王殿下。」 顾君辞听着竟然有几分动容,连忙侧首望着萧渊,只见他神色凝重,凝视他们许久后才开口问询: 「你们并不是真心想投靠本王?」 那少年愣了愣,随即点头:「是,我们只是不想余将军担忧才来求收留,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会回去救余将军,他待我们极好,我们绝不会让他因为我们受到任何伤害。」 第101章 103 果然不出事先所算计好的。 据探子回报,余世爻在第三次被萧渊他们擒住又纵回以后, 宋贺垣终于坚定了他与萧渊他们有所勾结, 原本是要将他军法从事的, 却不料他平日在军营中还是结下了不少的朋友,纷纷为他说情。 宋贺垣担心他是萧渊送进军营里的细作,怕他会将自己的军机泄露出去, 却又看在其他带兵的将军面上,只是暂时将他扣押,并且向庐州宋氏的家主宋兆钦上表,希望他能亲临前线, 鼓舞士气。 年节过后, 这积雪多以化尽,更多的便万里无云,日光灼灼。 而在等宋兆钦到前线时的这段时间, 宋贺垣更是下令让手下将领领兵叫阵, 想要给宋兆钦一个惊喜。 未曾想这大梁的军中无论是派谁应战,宋贺垣手底下的将军总会被打的灰熘熘的回去军营,闭门不再作战。
第175页 而常道长也藉机提议,每日派不同的将领去宋氏叫阵, 只要有人应战, 都要将他们打回军营去。 结果不曾想,这大梁差人每日去叫阵坚持了一个月,这宋氏的大营里愣是没有出来一人应战。 二月初九,立春后的第一场小雨, 阴雨绵绵沁润着大地,肉眼所见处处皆是白雾。 因为前一日有了萧渊的吩咐,前去宋氏大营叫阵的严怀与许雁卿早早的领兵去了,此刻的军营中便也剩下了顾君辞他们几个。 顾君辞身着银色铠甲,白色的披风上依旧带着些许的血污,髮髻上除了横着一支短的木簪外,再无其他装饰。 他站在军帐前,看着高台上的道长,不由笑道:「道长,这军营里庆功宴,你可得准备好,我想吃烤羊腿。」 道长扬唇笑着:「贫道会准备好的,还请二殿下与顾将军早日得胜归来。」 顾君辞朝他一礼,萧渊也是颔首行礼,随后与顾君辞一道翻身上马,与杨君方和吴尧钦一起,领着兵马出了营地,直往宋氏大营的另一边而去。 临近了事先确定好的目的地,萧渊与顾君辞各带人马埋伏在宋兆钦往宋氏大营的毕竟道路上。 只等着宋兆钦前来巡视大营的队伍一来,萧渊与吴尧钦便率先领着兵马从左侧沖了出去,与宋兆钦所带来的兵马厮杀在了一起。 大梁的兵马皆是为了作战而训练的,各个都是近身搏杀的好手,尤其是这突然出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着他们反应过来反抗时,早已经损失了大半的人马。 甚至还有人趁着厮杀混乱的局面,偷偷的逃往宋氏大营,去寻求宋贺垣的帮助。 却不想在这群人的厮杀中,萧渊更是身先士卒,朝着宋兆钦的马车便攻击了过去,一剑就结果了宋兆钦的性命。 然而不出道长所料。 宋贺垣在接到宋兆钦的求援后,便立即准备出战营救,不料刚出军营便被严怀与许雁卿他们带兵迎了上来,厮杀在一起。 宋贺垣救主心切,自然也是管不了别的了,便留下了应战的将领,而他自己则是与余世爻的帐中,亲自为他松绑,让他与自己去救宋兆钦。 余世爻虽然不满宋贺垣对自己的不信任,可到底宋兆钦对他有知遇之恩,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如此一来,余世爻便同宋贺垣一道,领着余下的兵马前往萧渊他们被埋伏的地点,营救宋兆钦去了。 原本就阴雨绵绵,又雾气瀰漫,赶到战场的余世爻只能看见两方人马厮杀,自然也就驾马朝着宋兆钦的车驾沖了过去。 然而,一早埋伏在右侧的顾君辞与杨君方,便领着余下的兵马从右侧冲杀了出去,不仅大乱了援军的阵脚,甚至连余世爻都懵了一下,见着冲杀的那位白袍小将是眼熟的人,便想也没想就沖了上去。 顾君辞在这儿,萧渊也就不远了。 余世爻心里如是想着,便用足了浑身的力气,便朝着顾君辞挥出了铁鞭。 有了之前的几次交手,顾君辞对于余世爻的铁鞭力道还是有所估计的,自然也知道该用多少力道来挡。 「余将军,我建议你别打了,咱们握手言和怎么样!」顾君辞说。 余世爻义愤填膺的握着铁鞭道:「在爷认的字里就没有握手言和这一个说法!」 说话间,他举着铁鞭又朝着顾君辞攻击了过来,顾君辞连忙后勒马后退几步,高声喊道: 「余将军,你不妨看看你身后是什么!」 「休想骗我!」余世爻大喊。 「陛下!」 忽然宋贺垣大喊一声,随后便哭喊出了声,惊的余世爻立马迴转身,瞧着吴尧钦推着已经断气的宋兆钦出现在车驾之上,余世爻当即便没握住铁鞭,砸落在地。 他慌张的朝着宋兆钦的尸身跑了过去,却不想被顾君辞手底下的士兵刀斧加身,使得他再也无法近前,跪在了当场:「陛下!」 而见势的其他宋氏士兵皆停下了反抗,呆愣的看着余世爻与宋贺垣的方向。 顾君辞收起了破月涯角枪,甩了甩方才被震麻的手,不由再次感嘆余世爻的大力,然后朝他走近: 「余将军,你们败了。」 余世爻没有理会他,只是听见了几声穿云箭的响声在半空中响起。 萧渊从人群中走了过来,瞧了宋贺垣一眼,又望向余世爻,认真道:「人死不能復生,余将军也算是为他们宋氏尽过心了。」 「庆王殿下,庆王殿下,我愿携宋氏投降,还请庆王殿下放过我们宋氏全族。」宋贺垣见到萧渊的模样,又听见了那几声穿云箭的声音,自然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大营被严怀与许雁卿攻破了,而他与余世爻也被擒获了,就连宋兆钦都死了,更别提庐州宋氏辖下的其他几个州府,基本毫无抵抗之力。 眼下为保家人平安,他也只能投降。 余世爻冷笑:「废物。」 宋贺垣道:「你不是废物,你怎么还是被擒了!」 余世爻道:「那我也不会跪在地上求饶。」 宋贺垣闭嘴不语。 余世爻抬首望着萧渊,又看了看顾君辞及其他几个人,不由冷哼道:「爷领兵打仗自然是知道这次咱们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想藉机羞辱老子,呸!想都别想。」
第176页 萧渊与顾君辞相视一眼,见着他阖眸摇头,萧渊将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只是喊了一声回营,随后手底下的人便押解着宋氏底下的兵马,回去军营。 军帐内的篝火燃的十分旺盛,只是此刻萧渊却是脸色阴郁,分明是打了胜仗,却始终瞧不出一点喜悦之情。 顾君辞端着面碗走了进来,搁在他的面前:「再郁闷,也要吃饭啊。」 萧渊抬首瞧着顾君辞带笑的双眸:「这余世爻的脾气也太倔了些。」 顾君辞笑着在他身边坐下,伸手烤着火搓了搓道:「余世爻是重情重恩的人,若是要他归降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这种人一旦认准了一个人,就绝不会反叛。」 萧渊点头表示附和:「是啊,宋贺垣如此对他,他都没有做出出格的事,甚至在宋贺垣要他去救宋兆钦时,他想也没想就去了。」 顾君辞唇边的笑意灿然:「所以啊,想要这样的人降服于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对吧,我的阿渊那么聪明,心胸如此豁达,难不倒你的。」 萧渊直勾勾的看着他:「你在夸我?」 顾君辞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我一直在夸你,夸你很多次了。」 萧渊十分满意:「听你夸一句,我心都松快了,也没之前那么紧绷了。」 顾君辞道:「需要我帮忙吗?」 萧渊摇头:「不用,既然是要降服于我,我就该自己想办法,才能彰显诚意。」 顾君辞颔首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行,那我回去睡了,今天累着了。」 「别回去了吧,在我这儿睡。」见着顾君辞起身,萧渊连忙抬头望着他。 顾君辞对上他诚挚的双眸,总觉得有些不太自然,他挠着头髮,笑了两声便冲出了萧渊的军帐。 出了军帐的顾君辞站在台阶上,见到严怀他们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严大哥,许兄,吴大哥。」 「二殿下他怎么样了?」严怀问。 顾君辞道:「你们也知道,二殿下呢是有意招揽余世爻的,只可惜余世爻是个死脑筋,所以啊,阿渊这会儿还在想主意呢。」 许雁卿忙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顾君辞摇头:「我出来的时候他好像想通了,算了,他要是想不通会叫我们的,打了一仗累死了,明天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大家都赶紧回去睡吧。」 说着话,顾君辞便伸着懒腰往自己的军帐走去,只是脸颊绯红,似乎被刚刚萧渊的那句挽留逗的心痒痒的。 想起前几次与萧渊抵足而眠,前半夜还好好的,规规矩矩躺在身边,一动不动。 到了后半夜就夸张了,不是摸他脸,就是用腿压着他的腰。 分明就是一个规矩周正的人,怎么睡觉那么不老实。 所以顾君辞就再也不上他的当了,他宁愿自己一个人睡,也不让萧渊在床上缠着他了。 虽然每次早上醒来,第一眼见到萧渊时他会心动不已,可比起萧渊那不老实的睡姿,他还是觉得一个人睡比较好。 第102章 104 初春时节,就连风都带着些许的温暖及嫩草的香气。 宋贺垣带着庐州宋氏的全部兵马来降, 而后续关于庐州及辖下州府归降事宜, 萧渊也一应安排好, 并写了奏章送回了长安。 而后萧渊又下令,原庐州宋氏旗下的兵马,若想为大梁效力, 待遇与曾经的士兵无二,若是想退伍回家的,自然也会发放相应的军饷银钱。 虽然有不少士兵选择了退伍回家,但还是有不少的士兵愿意留在萧渊麾下效力。 面对着曾经攻陷过大梁三关二十一寨的余世爻, 萧渊虽然想要招降, 却也足够的尊重他,只是给他了不少的金子,并言若他要留下, 这些就是他的, 若他不愿留下,这些也让他回乡,做安家费用。 余世爻被萧渊这种豁达心胸惊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是拿着金子回去了军营里为他安排的军帐。 夜晚的风拂面而来的时候, 总带着些许泥土青草的味道,眼下萧渊带着部队从上游渡洛河,在距离洛阳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眼下站在营地后的山坡上, 远远地的还能看见洛阳城内的光景。 那点点星火在静谧的夜里,衬托的洛阳城在静谧的夜里愈发美丽。 顾君辞一脸疲态的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单手托腮抬眸望着眸色幽深的萧渊,然后道:「阿渊,你说这余世爻是个什么打算啊,手里拿着金子,也不说留下,也不说走,还跟着我们来了这里,实在让人好奇。」 萧渊轻声道:「他或许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冲破自己内心的机会。」 顾君辞扬唇一笑:「瞧不出来,他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的。」 萧渊:「是啊,这也是他的可爱之处,毕竟他受过宋兆钦的恩惠。」 顾君辞表示贊同的点了点头,在萧渊侧首回望的瞬间,他立马收回手坐端了身姿,朝着洛阳城望去: 「说起来,我在洛阳那么久,似乎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看过洛阳城在晚上的样子,难怪当年先帝会迁都洛阳。」 「好看么?」萧渊问。 顾君辞点头:「好看,很好看。」 「我是说,」萧渊突然凑近,「你刚刚看我的时候,好看么?」顾君辞的脸瞬间温度拔高,滚烫无比,就连心口都慌了起来,忙垂首,轻舔了有些干的嘴唇:「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羞啊,你有什么好看的。」
第177页 萧渊轻笑:「就是啊,我有什么好看的。」 他眉梢轻挑,就连眼中也闪过些许的戏嚯,搔弄的顾君辞心头有些痒,也有些热。 他掩唇轻咳一声:「你要只是为了逗趣我,咱们就回去吧,这里蚊虫太多了吵的心慌。」 萧渊唇角的笑意甚浓,凑近吻上顾君辞的唇角,又快速撤离,握住顾君辞的手将他拉起来,轻点他滚烫的额头道: 「笨,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跟你独处而已。」 顾君辞的脸绯红异常,心跳的也很快,好像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那赶紧回去吧,太……太吵了。」 萧渊笑而不语,只是拉着他又用很慢的脚步往回走去。 寂静山林,一盏灯火,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在回程的林间,感受着风掠过枝头时传出的飒飒声响,还有激起的飞鸟。 翌日一早,萧渊便与顾君辞又带了几十号人预备去巡视一下这周边地形,以作战前准备。 岂料刚从营寨里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的马蹄声,轻唤着二殿下慢。 萧渊与顾君辞皆停下来,等着余世爻驾马赶了上来,瞧着他有些别扭的脸色,顾君辞笑道: 「余将军也想一睹洛阳呢周边的风景?」 余世爻点头:「嗯,二殿下与顾将军,可否带在下一道前去。」 萧渊与顾君辞相视一眼,旋即道:「走吧,正好多个人,还能说说话。」 余世爻也没有回应,只是驾马跟在了他们身后。 北榆山是最靠近洛阳城的地方,与洛阳只有一墙之隔,所以如果在此处埋兵进攻,想要取得洛阳城就轻而易举了,这一次萧渊他们所要巡视的地方就是北榆山。 一路走来,几个人都是说说笑笑的,偶尔出声,顾君辞还带上余世爻一起。 可他却只是笑笑,并未回答,甚至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顾君辞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等着一群人巡视累了,坐下歇息喝水的时候,他便故意拿着水袋走到余世爻的面前。 余世爻微愣:「你做什么?」 顾君辞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水:「瞧你出来的时候也没准备,喏,喝我的吧。」 余世爻依旧有些别扭:「我不渴,谢谢。」 顾君辞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厚了,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其实阿渊这个人呢对部下也是极好的,你知道其他几位将军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追随阿渊么?」 余世爻摇头。 顾君辞道:「因为他们是阿渊所救,但阿渊却不是因为想要招揽他们才救的,而是因为我,我跟他们有关系有情分,阿渊才出手帮忙的。」 余世爻凝视着他。 顾君辞又道:「其实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告诉你他这个人有多豁达,重情义,只是想要告诉你,他的确有招揽你之心,却更看重你本人的意愿,你若走,他绝不强留,哪怕将来你投靠别人,为他人效忠,我敢保证,届时你若被擒,他一样会向现在这样对你。」 余世爻颔首沉默,顾君辞也没有再逼他,不过刚起身要离开,就被余世爻唤住了。 「顾将军,我有些渴了。」 顾君辞回头,瞧着余世爻那双眼睛里的真诚,笑着将水递了过去。 这一幕恰好被前方巡视回来的萧渊所看见,见到余世爻拧开了水囊的塞子喝着水,这心里的醋罈子便倒了,然而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说什么呢。」萧渊问。 顾君辞耸耸肩:「余将军说他渴了。」 「哦。」萧渊应了一声,又将自己的水袋递给了他,「你喝我的吧。」 顾君辞笑了笑,接过水袋刚喝了两口水,就听见余世爻惊讶的看着顾君辞,然后又抿唇不语。 萧渊看着他:「余将军要说什么?」 余世爻摇头:「没有,什么话都不会说。」 萧渊徵询的看着他,却见他一直摇头,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唯有余世爻自己的心里却在打着寒颤,有些慌张的腹诽:庆王是皇子,众人皆唤二殿下,若是把顾将军直唿其名的事说出来,必定会为他招来祸端,不能说,坚决不能说,要烂在肚子里。 打定了注意,余世爻也就打算三缄其口,绝不将此事让第三个人知道。 余世爻在如此盘算,萧渊与顾君辞在盘算着如何去北榆山巡查,毕竟这是最靠近洛阳的地方,王建章势必也会派人在此处留守。 正当一群人歇息的差不多了,刚说要走,却见着从山下冲下来一支队伍,领头的人手持长.枪,在见到萧渊他们时先愣了一下,随后领头的人便大唤一声: 「大梁的庆王在此,给我拿下!」 顾君辞也率先反应过来,只瞧着那冲过来的人有些眼熟,忙道:「段庄主!」 「这里没有段庄主,我只是洛阳的驸马!」段云天也只是怒喝一声,手中长.枪也朝着萧渊便沖了过去。 顾君辞想也没想,一把拽过萧渊自己便顶了上去,枪刃刺入右肩,随后而来的痛觉让顾君辞当即就白了脸。 萧渊扶住顾君辞,其他的士兵则与段云天带出来的人马厮打在了一起,就在萧渊出手之际,余世爻用了十成的力气握紧了枪头,使得段云天根本不能再往前一步,然后用手掌用力噼下。 一桿长.枪便生生地断成两截。
第178页 段云天惊愕的后退了好几步,却还用手上的残棍迎上了余世爻的拳头。 萧渊连忙将自己的佩剑丢了过去,余世爻稳稳的接住后,只用了剑鞘,便与段云天厮打了起来,甚至他还能腾出手来对付其他的小兵。 萧渊搀扶着脸色煞白的顾君辞,眼里满是焦急:「君辞,君辞怎么样?」 顾君辞痛唿一声:「疼疼疼……疼。」 萧渊连忙出手想要拔出枪头,奈何他刚刚出手,便听见顾君辞的痛唿。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眼下受伤的是顾君辞,听他一喊疼,便开始关心则乱。 等着余世爻将段云天他们打跑以后,这才回来,双手将萧渊的佩剑送上: 「殿下,顾将军怎么样了?」 顾君辞闭着眼睛轻哼着,却偷偷摸摸的瞧着萧渊紧张的神色,听见余世爻的声音,连忙沖他眨了眼,然后继续痛唿。 「余将军,咱们先回营找军医。」萧渊紧张的说道,可手里却依旧紧紧地的抱着顾君辞。 还没反应过来的余世爻只是应了一声,随后便目送着萧渊抱着顾君辞往自己的马匹走去。 余世爻想着顾君辞刚才对自己眨眼,难道说他没什么事? 还是说他想藉机讹这位庆王殿下? 余世爻越想越觉得有些害怕,总觉得这个顾君辞胆子也太大了,就算关系亲厚,直唿其名也就算了,眼下还借伤去讹庆王,实在也太大胆了。 第103章 105 一行人快马加鞭回到了军营,见着萧渊怀里抱着顾君辞, 预备出营的几个人都呆住了, 顺势便往医帐那边跑。 余世爻刚从他们身边经过, 吴尧钦便伸手将他拽下了马背,吓得余世爻险些没有站稳。 正当他站稳脚步,其他几个人就围了上了, 神情严肃。 许雁卿愤怒道:「我就知道你记恨顾兄不是一两天了,说,你把他怎么了。」 严怀眼厉色道:「若我这兄弟有事,我第一个不饶你。」 吴尧钦死死地拽着余世爻的衣领, 兇恶道:「说啊, 你怎么他了!」 余世爻半天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想起他们问的是什么,支支吾吾半天, 然后才将被北榆山上发生的事一一说给严怀他们听。 几个人一听到是洛阳的驸马刺伤了顾君辞, 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 余世爻道:「喂,你们方才对我那么凶,不就认为是我伤了顾君辞嘛,眼下你们知道兇手了, 怎么不去报仇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 最终嘆息一声,严怀拍了拍他的肩头,朝他郑重其事的揖礼一拜:「对不起余兄,我们还以为。」 「我还不是那种小人。」余世爻冷哼, 可随后便又笑了,「这顾君辞有你们这群兄弟还真是不错,也算是值得,刚刚好像伤的不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用你说啊。」吴尧钦无奈摇头,也没理会,走了两步有回来拽着余世爻的袖子,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看着他,「愣什么愣啊,走啊。」 「哦。」 …… 药帐内,军医此刻已经解开了顾君辞的衣裳,被枪刃刺伤的伤口似乎已经止住血了,只是清洗伤口那碾碎灵魂的痛感,使得他不由咬紧了口中的帕子。 军医道:「顾将军,伤口深不过一寸,没伤到筋骨,用不了多久就会好啊。」 顾君辞红着眼,拿下口中的帕子,有些脱力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是很耐痛。」 军医一边为他上着药一边道:「原本这军人在战场厮杀久了,就会被对这种小伤没什么感觉了,可顾将军似乎没什么改变,倒是越来越耐不住疼痛,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顾君辞笑着,任由军医为他上完药以后,这才退出了药帐。 顾君辞穿着衣裳,听着有人走进来,那脚步声过于熟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于是乎,低着头的顾君辞便开始酝酿好情绪,只等萧渊坐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才委屈的抬头看着他: 「我这算不算是为你负的伤啊。」 萧渊神色严峻,只是凝视着他道:「太莽撞了,你怎么就知道我躲不开。」 顾君辞瘪嘴轻哼:「我还以为你会像以前以前心疼两句呢,嘁,善变。」 萧渊认真道:「我是害怕,我不需要你救我,我只要你平安无事,现在你受伤了,我有多担心你知道嘛。」 顾君辞瞟了他一眼,这才扬起笑脸道:「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对了,我倒是要恭喜你,有获得一员虎将。」 萧渊:「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顾君辞:「你又不是别人,对不对,阿渊,你可得给我记一功,将来我可以是要功劳的,我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 萧渊颔首略略做了思考,然后道:「没问题,只要你后悔就行。」 顾君辞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 萧渊又问:「伤口还疼吗?」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顾君辞便又记起伤口火辣辣的痛觉:「疼……好疼啊。」 正当他话音刚落,这余世爻也不知是怎么的,便一个踉跄跌进了药帐,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却又时不时往帐前看去。 萧渊脸色微沉,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这帐外的四个人便挤了进来,齐齐的朝着萧渊行礼后,才望向顾君辞。
第179页 许雁卿道:「顾兄,听说你受伤了,我就是来看看。」 严怀也道:「是啊,君辞,军医怎么说,伤的重不重?」 吴尧钦跟着在旁边点点头,也算是询问了,杨君方只是瞧了萧渊一眼,也就只是笑了笑。 顾君辞笑着说:「军医说了,皮外伤,不打紧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顾兄一定要好好的养伤,这练兵的事呢有我们在呢。」吴尧钦露出笑脸,那无邪的笑意,总让人将他与战场上厮杀的模样联繫起来。 顾君辞抱拳回应,不过刚说说笑笑了两句,便听见这帐外的小兵来传,说是长安来了钦差,带来了陛下的圣旨。 萧渊与顾君辞愣了愣,旋即将他扶起来,出了药帐,瞧着长安来的钦差时,连忙走了过去。 钦差见到萧渊出来,忙弯腰揖礼道:「庆王殿下,臣带来了陛下的圣旨,还请殿下准备准备。」 萧渊应了一声,连忙招唿出士兵来摆起香案,等着钦差宣读圣旨。 然而这圣旨上的内容却是让在场所有接旨的人都是一脸错愕,十分不解。 唯有那钦差一脸笑意,他道:「庆王殿下,临来前陛下也说了,殿下在前线辛苦,眼下有太子殿下前来领兵,安排进军洛阳的事宜,庆王殿下与麾下众将可返回长安城休养,想必太子殿下不久也会到来的。」 萧渊手里握着那份诏书,神色凝重,脸色十分难看。 顾君辞抚上他的手臂,劝解道:「不行,这洛阳是重要的地方,不能让萧衍……让太子殿下来插一脚啊,阿渊。」 这其他几个也是一脸茫然,吴尧钦神色疑惑: 「怎么回事,临阵易帅?」 许雁卿眉头紧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杨君方道:「殿下,我们不能退上,你手上握着兵权,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都听你的。」 严怀也揖礼道:「殿下,既然追随了你,就听候你的差遣。」 萧渊挺正了身姿,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过后便落在了手中的圣旨上,唇边带笑: 「我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想要此时来领兵,既然你们信的过我,那么,这次就听我的,既然陛下下旨召我们回京,那么我们就回去。」 「阿渊。」顾君辞急忙劝解。 可萧渊那神色泰然,眉宇疏阔的模样,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萧渊拍了拍他的手道:「正好你要养伤,其他几位将军自投诚我以后,便不曾好好修养过,此番回去长安,本王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行,既然庆王殿下心中有谱,我们就不怕了!」余世爻拍着胸脯说道。 萧渊手中握着圣旨,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郁。 第104章 106 三月阳春,天气回暖后也逐渐稳定下来。 萧渊回朝后便进宫去见了萧伯绪, 与他讲明了这前线之前的事, 也讲明了他此次收入麾下的几员大将, 因功绩不多,加上又是武将,故而也免了他们的觐见。 顾君辞因受了伤, 自然一进城后就回将军府养伤去了。 安排好了其他四个人的住处,他们又各自与自家夫人见了面,顿时这将军府内也热闹了不少。 与家里其他人寒暄过后,顾君辞便借着养伤的缘故回去了自己住的院子, 一路上都在听阿春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年来顾君辞大大小小受了多少伤。 上回去金陵弄了一身伤回来, 此次从洛阳回来,又是一身伤,也不知该说他尽心好, 还是不爱惜自己。 听完阿春的絮叨, 又瞧他端来的汤药,站在顾君辞面前,神色严峻:「公子若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可也不管了。」 顾君辞略蹙眉:「可这战场上刀剑无眼, 行行行, 我说了要带你做达官显贵,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阿春扬唇一笑:「谁稀罕做达官显贵,做公子身边的小随侍就很好了,是公子不嫌弃我, 将我收养在身边,自然是要伺候公子一辈子,若是公子有心,日后给我娶房媳妇儿就行了,瞧着那几位将军一家子,小的也想娶媳妇儿了。」 顾君辞喝光了药,此刻听见阿春那番话,一时竟不知是该惊讶,还是先吃颗蜜饯压压嘴里的苦味儿,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也是啊,你也成年了,该娶房媳妇儿了。」 阿春连忙摆手:「不不不,公子都还未娶夫人,小的哪敢先公子一步成婚,以后等主母进门,听主母安排。」 顾君辞瞬间便感受到了嘴里的苦味,忙伸手抓了一颗蜜饯塞嘴里,也不知是用来压苦味,还是掩盖他心慌意乱的表现。 「公子,这段时间你不在长安城你不知道,这城里都在传,说前朝的肃王家里有个女儿,今年二八年岁,说是要指给二殿下做王妃呢。」阿春似探听到什么好消息一般,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只不过我觉得有些可惜,二殿下生的龙凤之姿,那肃王的女儿十分不配他,今年二月二龙抬头,小的有幸在花神庙远远地见过这位姑娘,不行,分明是王府中长起来的姑娘,可行事作风唯唯诺诺,小的实在想像不到她做庆王妃。」 阿春见顾君辞直勾勾的听着,便将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 顾君辞听着,总觉得心里头有股无名的怒火在翻涌,却还要佯装镇定的模样:「这位肃王的姑娘,叫什么?」
第180页 阿春摇头:「这王府里的姑娘,小的哪儿能知道她的闺名啊。」 顾君辞抿唇深思,这心里头始终都不舒坦,起身便往外走,阿春追问,顾君辞也只回说去庆王府有事商议。 当顾君辞穿过游廊走到前头的庭院时,正好遇上来府上找他的韩延陵,此刻脸色凝重,站在大门前,有些无奈的望向顾君辞。 「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他问。 韩延陵在庭院与顾君辞相遇,揖礼深拜以后,这才开口道:「柳兄原想一起来的,只是突然有事被召进了宫里,故而来不了。」 顾君辞笑道:「就算他不来,你就不能来了?」 韩延陵也没说话,只是走近了问:「听说顾兄府上人挺多的,可还能说话?」 顾君辞侧身迎着他进后院道:「无妨,都是自家的兄弟,信得过。」 韩延陵仔细的想了想,这若不是自家兄弟,他也不会让人住到他府上,如此一想也就释然了,跟在顾君辞身后,往后花园走去。 「你可有听说这陛下给二殿下寻了一门亲?」 刚在凉亭中坐下,这韩延陵便开口问道。 顾君辞为愣,随即点头:「刚才才听阿春说的。」 韩延陵嘆息一声道:「顾兄你是不知道,自打你们领兵出征以后,这太子殿下便在朝中肆意妄为,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好在陛下心里还是明白,很多时候敲打过太子也就罢了,好歹也会护着一下二殿下手下的人。」 顾君辞忙问:「那这次太子想去前线,为何陛下就同意了?」 韩延陵道:「原本陛下是不同意的,可后来也不知是谁说了,二殿下已过及冠之年许久了,曾经婚配的姻缘已经不作数了,如今是该为他寻一门好亲事,替他打理王府后宅,主持中馈,这太子便说太子妃有位堂妹,性情温和,是个值得託付中馈的人,便与皇后娘娘说动了。」 「不是太子出征么?怎么又扯到亲事上去了。」顾君辞一脸疑惑。 韩延陵嘆息道:「这是太子殿下的藉口,据说当初兰陵萧氏起势时,他错失洛阳,一直怀恨在心,可瞧着二殿下将兵权牢牢握在手中,总觉得会对自己储君之位不利,故而才借婚事为由,让他代替二殿下去攻打洛阳,但是又不能用二殿下的人马,防止你们不听他们的调配。」 顾君辞听完,可算是明白了萧衍这次打的什么算盘了。 他以为眼下收服了庐州宋氏,就可以小瞧洛阳王氏的战力了? 萧衍想藉机收服洛阳,日后在朝中也好又绝对的话语权,甚至可以在军中安插自己的势力,一边日后夺回兵权之用。 这也难怪萧渊会如此放心的将战场交到萧衍的手上了,知道他们没那个能力,却偏要揽这项活计,到时候会有他的苦头吃。 不过这前线的将士可要吃苦头了…… 韩延陵道:「这二殿下怎么就回京了呢!这战场局势兇险,这太子打仗不如二殿下,二殿下怎么就放手了呢。」 顾君辞倒是十分坦然,为他斟了茶道:「无妨无妨,既然二殿下能带着我们回来长安,必然就是有他的打算,想必这前线战场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咱们只要静观其变,眼下整理朝堂就好了。」 韩延陵四下看了看,又往顾君辞身边凑了凑,小声道:「顾兄,说句老实话,你有没有想过帮助二殿下,夺得……」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顾君辞堵住了嘴,撤回手时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摸到的口水,然后道: 「嘘,不可说,有些事呢,我们且坐着就好了。」 韩延陵点点头,随后又问:「不过顾兄,我瞧着你跟二殿下关系不俗,这眼下二殿下若是对婚事没有意见,娶了肃王的那位姑娘,你有没有想过,要成亲,娶谁啊?」 顾君辞的心略紧,直剌剌的瞧着眼前的韩延陵,瞧得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哪里不对劲,摸摸头,还摸摸衣裳,疑惑问: 「我哪里不对么?」 顾君辞摇头,忙起身道:「你若是要在府上吃晚饭就留下,那些个将军都是好相处的人,你与他们说说话也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哪儿?」 「找萧渊。」顾君辞回答的十分坦然,背对着他挥挥手,然后往府门外走去。 府门前早已经备好了他的坐骑,眼下见着他出来,老早就将马牵了过来。 顾君辞握着马鞍的鞍环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至极,连上马石都没用,直接拿过缰绳便策马离开了。 不过等着他到庆王府时,却瞧见了门口停着几乘轿子,似乎府上有什么贵客一般。 顾君辞简单的问了两句,便得知这肃王与朝中的几位老臣在府上,有了之前韩延陵的话,他大致已经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了,大约就是为了萧渊说亲来了。 被小厮领着进入王府的顾君辞一袭月牙白的银线绣纹锦袍,绑着束袖,外头罩了一件同色是半臂,银冠束髮,硬挺俊朗,走路带风。 正堂上的肃王与礼部尚书见到顾君辞来,也都相互问了礼,只是向萧渊问礼时,他端坐在主位,此刻正端着茶杯轻抿。 顾君辞揖礼道:「殿下,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啊,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听到顾君辞这么一问,礼部尚书忙接过话来说道:
第181页 「顾大将军也是陛下信任的重臣,亦是二殿下看重的属下,不妨就由顾大将军说说,这二殿下已经过了及冠之年,寻常人家的公子少爷这个年纪都以及成亲了,可殿下却记挂着幼年的姻缘,迟迟不肯说亲,这偌大的庆王府,不就荒废了么。」 顾君辞认真的听,也将视线落在萧渊那神色如常的脸上,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心里早已被怒火蚕食,眼下仅靠着几分理智强撑着。 也不知为何,听见这些人给萧渊说亲他就来气,十分莫名其妙。 关键是这萧渊竟然无动于衷,难道说他真要娶了肃王的女儿? 顾君辞笑着问道:「二殿下,既然尚书大人如此夸赞,不妨先寻个由头,与那姑娘见一见,或许就合了殿下的心呢?」 萧渊听见这话,略作沉思,随后才点头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只怕有些不妥,故而才不敢答应,眼下君辞都这么说了,这样吧,过几日不是有个拜花神的节日么,不妨那日嘛,那日远远地见上一面就好。」 听着萧渊松了口,肃王与礼部尚书连忙起身,只是喜笑颜开的应着好,说这就回去安排。 顾君辞心里的火气算是压不住了,只是一张笑脸迎向萧渊,眼中透着危险:「肃王的女儿年方二八,不过十六岁,配你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庆王殿下,倒是十分圆满啊。」 萧渊抿唇轻笑,抬眸直视着顾君辞许久,才道:「你生气了。」 第105章 107 顾君辞轻哼,也没理他, 只是大喇喇的坐在了正堂的椅子上, 瞧着方才肃王与礼部尚书喝过的茶, 心里便愈发气闷,顺手就给推了出去,掉在地上碎成残片。 萧渊瞧着手里的茶碗, 又望向顾君辞,忙将手里的也伸过去:「把这个也摔了吧。」 顾君辞侧首睨着他,以为他是挑衅自己,也就顺手拿过来摔了。 瓷片碎了一地, 连同茶碗里的茶水都在正堂上肆意蔓延开来, 闻声而来的家丁忙来到正堂,却被萧渊示意他们离开。 萧渊道:「这么生气啊。」 「谁生气了。」顾君辞嘴硬开口。 萧渊凝视着他的怒气满面的模样,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顾君辞不削一哼:「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啊!我凭什么!我算什么!」 萧渊敛眸, 遂起身迈步走到他的面前, 扶着左右两边的扶手,将顾君辞禁锢在椅子上,就着姿势凑到了顾君辞的面前:「好酸啊。」 顾君辞伸手要推,却被他握住了手。 「你放开!」顾君辞威胁道。 萧渊摇头, 唇边也蔓延开得逞的微笑:「太酸了, 但是我喜欢。」 「呸!你喜欢个屁!」顾君辞毫不留情的反驳道。 萧渊眉头微蹙:「污言秽语。」 顾君辞起身推开他,十分不满意道:「萧渊,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你若是不愿和我在一起了, 说一声便是,我不是那种拿的起放不下的人,我也一样会帮你。可你有必要这样吗?一边算计着我,一边和别人议亲,那我算什么!」 萧渊看着顾君辞逐渐泛红的双眸,连忙扶住他的肩头,却被顾君辞用力甩开,萧渊忙道: 「哪里有什么议亲,我不过是说说而已的。」 「呸。」顾君辞看都不愿再看他。 萧渊站到顾君辞面前,认真道:「能让你吃醋,真是不容易,我从前以为在你心里,或许义气更重要,我甚至觉得许兄他们都比我重要。」 顾君辞凝视着他:「不一样的好嘛。」 「我知道不一样。」萧渊说,「就是因为不一样,所以我才不知该如何说。」 顾君辞侧过头:「别为你的心思找藉口,那些是我兄弟,可你不一样,说了跟你在一起,我就铁了心了,可若你真要娶亲,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渊道:「我知道,我也不过只是应付而已。」 顾君辞心里还是十分委屈,窝火,也就不打算理他了。 萧渊往他面前靠了靠,结果顾君辞后退一步,萧渊再近前,他再退,最后竟然做到了搁茶碗的茶几上,抬头望着萧渊。 萧渊神色凝重,执起顾君辞的手,安抚着他的每一个指节,最后搁到唇边轻吻,温热的湿润的双唇,似有若无的贴着顾君辞的指尖,唿出的热气喷洒在手指上,搅弄的顾君辞心里痒痒的。 「君子一诺重如泰山,是我要你与我共度余生,便绝不食言,余生只爱你一人,也要说到做到。」 萧渊的语调低沉,且诚挚认真,听得顾君辞心口微颤: 「那你说,你要与肃王的女儿见一见。」 萧渊道:「你忘了,此次我们回来长安,太子的目的并不单纯,与肃王的女儿见面不过只是幌子,毕竟,父皇还有求到我的一天。」 顾君辞不解:「你算的这么准?」 萧渊浅笑:「不是我算的准,是我太了解萧衍与萧珏这两个人,若是将你们都留在前线我或许没有别的想法,可他担心你们不服管束,让我带着你们回来长安,这自然,我就放心了。」 顾君辞往前推了一把,将萧渊从自己面前推开,然后站起身道:「哦,那你放心就好了,我家里还有客人,我就先回去了。」 顾君辞甩了甩袖子就要走,岂料还没迈出步子就被萧渊抓了回来,正好这宫内的官员前来送奏摺,萧渊这才将顾君辞松开。
第182页 「二殿下,这百官今日的奏摺已经送来了,还请殿下过目。」官员行礼后招手,身后的几名内侍便将所有的奏摺都送了上来。 萧渊负手上前,略翻了翻才道:「我知道了,都放下吧,明日我会将处理好的奏摺再交还回去的,若是需要陛下用印,我也会一併交给父皇的。」 官员抬首望了他一眼,却欲言又止,随后恭敬道:「那下官告退。」 萧渊挥手,他们几个人便又原路折返。 顾君辞十分不解,瞧着这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摺,不由道:「这么多,你干嘛非要自己揽过来看,多累啊。」 萧渊拿起其中的奏摺翻开瞧着:「谁让我是尚书令呢,尚书令为百官之首,与宰相併列,主理奏摺之事,统领纲纪,曾经是我这尚书令不在京中,故而由陛下亲自审阅这些繁复的奏章,可如今我回来了,这些事,就是我分内之事。」 顾君辞略微蹙眉:「对哦,你若是回来了,这又是百官之首,这朝中的事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萧渊道:「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去前线,并且无人能阻止。」 顾君辞嗤之以鼻:「才不管你,我回去了。」 萧渊连忙拽住他的手臂:「别回了,今晚我府上做你喜欢吃的菜。」 顾君辞回眸瞧着:「那以为美食能勾引我?」 萧渊略想了想:「严将军他们与自己的夫人才刚刚团聚,不妨让他们多点相处时间?」 顾君辞蹙眉,想着回府以后要面对三对夫妻的场面,瞬间就头大:「那算了,还是让余兄跟韩兄去面对吧。」 「韩延陵?」萧渊问。 「嗯。」 「这傢伙怎么总往你那里跑。」萧渊蹙眉。 顾君辞扬唇一笑:「大约是馋我府上的酒吧。」 「你的伤口刚刚癒合,还不能饮酒。」萧渊忙嘱咐道。 顾君辞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不喝酒,我看着你喝。」 萧渊浅笑着,眼里心里除了眼前这个人似乎真的什么都装不下了。 尤其是方才那吃醋撒泼的样子,他始终都想不到将他惹着了,他竟然真的什么都敢做。 三月临近四月的天气,依旧很凉。 庆王府的卧房里,顾君辞早换上寝衣躺在了床上,单手撑着头,瞧着那换下衣裳的萧渊,朝着自己走来: 「阿渊,你怎么还给我备寝衣啊。」 萧渊走过来坐在床边,也不再拿被子,只是掀了顾君辞的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常与你一起睡,自然要备下,不然你就得光着睡。」 顾君辞不理他,翻身躺好,却被萧渊从背后将他抱住,双臂圈着他的腰,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还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萧渊凑近顾君辞耳边:「君辞,我想……」 顾君辞的心跳有些快了,却还在拼命克制着:「你想什么呀,别抱这么紧,我有些不舒坦,动不了。」 萧渊扳过他的肩头,瞧着他微红的脸颊,翻身将他按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君辞,你真的没想过,我们会……」 顾君辞的脸烧的厉害:「想什么啊,我不想。」 萧渊垂眸凝思,随后便俯首吻上了顾君辞的唇瓣,轻柔的,蛊惑的,一点点慢慢深入,直到彻底沦陷下去。 终于,顾君辞忍不住推开萧渊,一脸惊慌失措,红着双唇看着他:「好像……不行。」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还带着些许的恐慌。 萧渊瞧着双眼湿润朦胧的顾君辞,只觉得喉咙里干燥异常,握在手里的顾君辞的肩也愈发滚烫。 「不如,再试试。」萧渊说。 顾君辞微愣,萧渊便又俯首稳住了他的双唇,至于他的手,便再也不受控制,朝着他想去的地方去了。 炙热交织,湿热黏腻。 许是因为顾忌着顾君辞的伤,倒也没敢有太大的动作,等着结束时,两个皆是面露绯色,眼眶通红。 顾君辞更是侧过身,完全不敢去看萧渊的眼睛,即便是被他拥进自己的怀里,他也不敢乱动。 萧渊道:「突然觉得做君子也没什么好。」 顾君辞:「闭嘴。」 萧渊忍着笑,经此过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亲密了一些,只是顾君辞还有些不习惯,心里说不上来是满足,还是欢喜,还是忧虑。 只在刚才,心里就只有畅快二字。 「君辞,这两日你且好好养伤,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得回前线。」 「嗯。」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当不知道,相信我。」 顾君辞连忙翻过身来看着萧渊:「你要做什么?」 萧渊抱着他,又靠近了一些,轻声道:「为了安排后续的事。」 顾君辞:「不用我帮忙嘛?」 萧渊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不用,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提前跟你说的。」 顾君辞点头:「那行吧,我回去以后就不来,只是闭门养伤,谁都不见。」 萧渊:「嗯,还有,肃王女儿的事,我也会一併解决好的,不叫你吃醋。」 「我没吃醋,真的,我才不吃醋呢。」顾君辞此刻说的大义凛然,可实际上心里早将萧渊骂了一遍了。 萧渊凝视着他,也不说话,就只看着他的眼睛。
第183页 果然,顾君辞有些忍不住了,这才道:「好好好,我吃醋了,我就是因为过于在乎,才会害怕的,怕你真的做了负心汉。」 萧渊将他抱紧了些,吻了吻他的额头,郑重其事道:「放心吧,君子一诺重如泰山,相信我。」 顾君辞没理他,只是侧过身躺好:「我有些累了,想睡了。」 萧渊想了想:「君辞,不如我们……」 顾君辞立马抓住被子盖过头顶:「我睡着了,别叫我。」 第106章 108 自第二日从庆王府回去以后,顾君辞就没有再去找过萧渊, 只是借了养伤的名头, 在府上跟其他兄弟几个切磋武艺。 不过有阿春这个探子, 每日都出府去打探坊间传闻,顾君辞也知道萧渊当日虽然去见了肃王的女儿,只是不知道说了什么, 给那姑娘吓的直哭。 后来就传出消息说,肃王的女儿与萧渊的婚事作罢。 不过阿春还打听到此次为萧渊做媒的人里,还有东宫里的那位太子妃,在听说肃王不愿将女儿嫁给萧渊后, 还去肃王府发了好一通脾气。 至于萧渊, 每日也就是处理政事,然后进宫去跟萧伯绪汇报,该用印的用印, 只是萧伯绪这个皇帝就清闲了起来。 四月初夏, 这天气也逐渐炎热了起来,不过一入四月,雨便没停过似得,淅淅沥沥的连着下了好几日。 顾君辞卧房的窗户被风推开, 吹动了帷帐。 顾君辞敞开了衣裳活动着右肩, 确定不会再痛了,这才穿上衣裳,扣扣子。 阿春慌慌张张的冲进卧房,浑身是水的站在顾君辞面前吓了他一跳。 「你去哪儿了, 怎么浑身是水。」顾君辞拿过衣裳刚穿上,就听见阿春慌张道: 「将军,将军……你……你快去庆王府看看吧,二殿下早上起来晕倒了,我回来的时候御医们已经去了,据说二殿下还没醒过来呢。」 顾君辞束着腰带的手微顿,手上的腰带也掉落在地:「你再说一遍,阿渊怎么了?」 「二殿下晕倒了,现在都还没醒过来。」阿春战战兢兢的说着。 顾君辞左右看了看,也顾不过旁的东西,只是捡起了地上的腰带,边扣边往外面走过去,还喊着让阿春去被马。 得知消息的余世爻严怀他们也纷纷赶了过来,只不过顾君辞没有让别人跟着,只带着余世爻两个人便去了庆王府。 王府卧房外的长廊上,数名太医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顾君辞与严怀从外头沖了进来,身上都被雨水浇了个头,窃窃私语的御医们停下来看着顾君辞,纷纷行礼后让开一条路来。 得知情况的皇后已经出宫了,此刻正在屋内,瞧见顾君辞来,这才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只是柔声道: 「你怎么来的这样急,去换身衣裳,莫着了凉。」 顾君辞道:「娘娘,阿渊怎么样了?」 皇后瞧了一眼在床上睡着的萧渊,也只是嘆息着摇头,啜泣道:「太医说阿渊的晕厥之症还找不到原由,故而不敢施针,也不敢用药。」 顾君辞近前,瞧着床上平静睡着的萧渊,脑海中回想起之前他说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病了呢,萧瑜曾经说过,他这哥哥可是身体健壮,除了幼年生过一次病外,便再没病过来,怎么这次突然就病了呢? 顾君辞问候了几句,裴盛也慌慌张张的赶来,瞧见了形式后又问了几句。 只不过裴盛担心皇后身体的缘故,便与顾君辞一道劝说,由裴盛将皇后送回宫了。 此刻的屋子里,也就只剩下睡着的萧渊,与顾君辞还有余世爻三个人了。 顾君辞担忧的坐在床边,瞧着萧渊的脸色,始终都不相信萧渊会晕倒,于是抬首道:「余兄,麻烦你在门口守着。」 余世爻不解,却依旧按照他的话去了门口守着,顿时,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顾君辞用手背拍了拍萧渊的手,有些无奈道:「醒醒,就我们两个人了。」 果然。 被碰的手瞬间便握住了顾君辞的手掌,指尖轻扫过他的掌心,有些痒痒的。 顾君辞侧首,看着萧渊睁眼,唇边浮起一抹微笑:「被你吓死了。」 「你还满聪明嘛,知道我是装的。」萧渊轻声说道。 顾君辞想要将手挣脱出来,却被他牢牢握着,怎么都松不开,顾君辞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把我都骗了。」 「只要能让你张皇失措,焦急万分,那么别人也就会信我是真的晕了。」萧渊说,「太子在前线的战报我看了,节节败退不说,还被袁仁德逼回了大梁境内。」 「什么?」顾君辞万分惊讶,「怎么还有袁仁德。」 萧渊小心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份书信递交给了顾君辞:「这是前线我的眼线送回来的奏报,你且拿回去与军师他们看,就知道了。至于袁仁德,他与王建章本就是一丘之貉,此次能够联手也在我意料之中,萧衍急功近利,想要一举攻下洛阳哪有那么容易,最后腹背受敌,伤亡惨重,只能退居武牢关。」 顾君辞手里握着那封书信,似乎猜出了萧渊此刻病倒的原由:「萧衍战败还没有以正式战报传入长安?」 萧渊点头。 顾君辞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太子兵败,陛下势必会让你再度领兵出征,前线战事紧张,你又不好拒绝,所以才晕倒的。」
第184页 萧渊继续点头:「嘘,等着战报传回长安,我会差人通知你,你与军师他们,见机行事。」 顾君辞笑着将书信揣回怀里:「放心吧,有我在,保准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些人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 萧渊回应以微笑,然后又躺下了,依依不捨的望着顾君辞:「我还真有点捨不得你走,君辞,要不你说你来侍疾吧。」 「呸,我才不来呢,我走了,我出去就说你醒了。」顾君辞连忙起身趔开,不怀好意的笑着。 萧渊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顾君辞故作慌张惊讶的声音响起: 「阿渊,殿下,你终于醒了,阿渊。」 萧渊瞪着他,却听见门外传来众人的脚步声后,连忙闭紧双眸。 等御医们慌张的冲进卧房,将顾君辞与余世爻挤的都靠边了,一群御医望着萧渊慢慢睁眼的模样,纷纷抢着给他号脉。 顾君辞拽了余世爻一把,便带着走出了卧房。 「我还没瞧见二殿下醒呢。」余世爻焦急的想往屋内走,却被顾君辞反手一把就拽住了,凑近他耳边道: 「他没事,嘘,不许声张。」 余世爻一脸惊讶,静静地跟在顾君辞身后。 「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府。」顾君辞说,「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耽搁不起了。」 余世爻应了一声,也没反驳,跟在顾君辞身后便出了庆王府。 只不过在王府外的街口,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撑着油纸伞,站在了顾君辞的必经之路前。 顾君辞勒住马的缰绳,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有些眼熟:「若我刚才没有及时住手,你就撞上了,不知道躲开么?」 那书生笑着道:「顾将军宅心仁厚,不会撞上来的。」 顾君辞轻笑:「你是谁,拦我的路做什么?」 那书生揖礼道:「在下是东宫太子府里的一位花匠,今日听闻二殿下病了,特地来看看。」 顾君辞脸上的笑意逐渐凝结,有些戒备的看着他。 书生道:「顾将军不记得我了?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 顾君辞打量着他,是很熟悉,只是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书生又道:「我知道二殿下并没有病,他只是想藉机躲过陛下的责难,他虽为尚书令,却独揽朝中大权,已经让诸多朝臣不满了,甚至连陛下都有所猜忌,功高本就盖主,二殿下应当收敛一些才是。」 顾君辞道:「劝二殿下收敛,不如先生多劝劝太子殿下,让他切莫得陇望蜀。」 「太子是一国储君,将来的天子,二殿下如今过于锋芒毕露,不是好事。太子是储君,二殿下是臣,太子是长兄,二殿下的次弟,若想求得安稳,就请将军劝劝二殿下,认清自己的身份才好。」 书生朝着顾君辞郑重其事的揖礼深拜,随后便转身离开。 「你到底是谁。」顾君辞问。 「郑玄卿。」书生的声音传来,顾君辞微愣,细细的的呢喃着这个名字。 「原来是他……」顾君辞恍然大悟。 ……「在下郑玄卿,希望将来再见时,公子莫忘了在下的名字。」…… ……「我若收了今日卦金,将来与公子的缘分,怕是也会一波三折。」…… 余世爻一脸疑惑:「谁啊。」 顾君辞勒住马的缰绳笑道:「一个和军师同样都是师承玄门的人,如今换了身衣裳倒是没认出来。」 余世爻望着那人的背影,忙道:「顾兄,要不我去给他抓过来,既是太子的人,自然就跟二殿下不对付,我去给他捉来。」 顾君辞连忙将他拉住:「不必不必,他自己都说了,当日收多了阿渊的卦金,所以他们之间的渊源也会一波三折,他刚说什么,他在东宫太子府做花匠?」 余世爻点头:「是啊,怎么了?」 顾君辞凝眸沉思,心里头也升腾起不详的预感,随后才惊慌道:「糟了,若是他在东宫,协助太子的话,岂不是阿渊的一大劲敌。」 余世爻道:「那我去杀了他。」 顾君辞摇头:「不着急,我们先回府去,找道长商量一下。」 第107章 109 对于东宫的那位花匠郑玄卿,常道长在看到萧渊拿过来的奏报时, 又听顾君辞回忆起当日他说的那番话, 便认为郑玄卿其实并没有想要暗害萧渊的意思。 不然, 依照郑玄卿的能力,他可以直接为萧衍出谋划策,而不是让他一意孤行, 非要去前线打仗。 但既然有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存在,那么顾君辞与道长之间商议在坊间掀起舆论做法,只怕得想个万全之策了。 元朔三年五月,太子萧衍战败的战报传会京城, 原本萧渊已经带兵打进了洛阳的外围, 岂料半路杀出了袁仁德,萧衍几战几败,最后只能退守武牢关。 如此战报传会长安, 莫说满朝文武都陷入了惶恐之中外, 坊间百姓也开始传言,若当初不诏回庆王殿下,今日的大梁也不会节节败退。 更有甚者,还有人传出, 当年的兰陵失守, 也是太子当时贪生怕死,还不如已故的华阳长公主萧舜华。 坊间传言愈演愈烈,最后还传进了萧伯绪的耳朵里,更是气的晕倒在了文德殿。 而后, 朝中便有人提议再次启用庆王殿下,萧伯绪自然也应允了,奈何旨到庆王府时,萧渊却以身体并未痊癒为由,拒绝了萧伯绪的圣旨。
第185页 为此,在朝中的太子一派,纷纷攻击萧渊不敬尊长,不忠陛下,甚至这些人为了能够彻底剷除萧渊,竟然在朝堂上公开说他独揽朝中大权,目无君上,如今便自视甚高,将来必定会是朝廷隐患。 为萧渊说话的人自然也是为他极力开脱,却不想在朝中引起了双方的骂战,一发不可收拾,气的萧伯绪当即便怕拍案走人,只留下了满朝堂惊愕哑声的朝臣。 大将军府上的后院里,家里的僕人们早就准备好的茶叶点心,临水而建的栖芳亭中,此刻大大小小的围着十二个人,有坐有立,神色却都出奇的一致。 眉头紧锁,似乎都能拧出水来。 炉子上的水壶里,煮沸的水已经漫出来了,水渍浇在炭火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还有些许难闻的气味。 顾君辞漫不经心的提起了水壶添水泡茶,再分出茶水来,抬眸瞧了一转这里的人,不由道:「都喝些水,眼下的事总会过去的。」 「二殿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裴盛没理顾君辞的话,只是接过了他递过去的水杯,直勾勾的看着萧渊。 萧渊找顾君辞要了杯茶,吹了吹后,便轻抿一口才道:「朝中局势眼下是如火如荼,但我绝不让步。」 柳书贤也道:「是这个道理,用兵的事,我只是一介书生,不如在座的各位将军,但是我也明白,太子这一次能让陛下从前线诏回二殿下,那便还有下一回。」 余世爻低沉着声音,不满的开口:「他奶奶的,这个太子是不是急功好利,想抢咱们二殿下的风头。」 此言一出,却将众人的视线皆吸引了过去,原本倚着柱子、抱臂而站的余世爻立马站直了身躯:「我……我说错什么了?」 霍司徒连忙笑道:「你可没说错话,你是说对了,这太子殿下处处针对咱们殿下,也不是一两回了。」 裴盛道:「从前在兰陵时,偏心也就罢了,却不想如今都为一国之君了,却还这样偏心。」 顾君辞也道:「话虽如此,可殿下始终是臣是子,不能逾越过陛下这座大山去。」 在一旁沉默的吴尧钦忽然幽幽开口道:「如果这太子从前线逃回来的话,那不就完了。」 「不至于吧,临阵脱逃,这可是要处以军法的。」霍司徒身边的杨君方连忙提醒。 顾君辞笑着端起茶杯轻嗅,转头瞧了萧渊一眼,随后笑道:「我觉得他做的出来,临阵脱逃,又不是没做过。」 顾君辞话中所指,无非就是当初让他据守兰陵,却不想萧衍却携带家眷逃跑,还是靠着萧舜华替他们断后,以至于丢了性命,就连腹中骨肉都没有保住。 为此,琅琊王氏虽然与萧家还有往来,但因萧衍一事,加上王氏的当家主母与太老夫人乃是前朝皇室中人,故而也就不怎么往来了,甚至在萧渊推行新的科考制度时,原本想邀请王弗年入仕为官,也都被婉拒了。 不单如此,就连皇后的身体,也是从兰陵逃亡长安这一路落下了病根,常年用药,就是不见好转。 一群人在顾君辞府上用过晚饭之后,这该离去的才算离去。 在送道长去他住的厢房时,一下午都沉默不语的道长这才留住了萧渊及顾君辞。 迴廊下,青灯摇曳着,晚风吹动着院中的树叶飒飒作响,道长站在迴廊下,与萧渊揖礼拜道: 「二殿下,贫道有一言不吐不快。」 萧渊:「道长请说。」 「置之死地而后生,眼下的时局就是如此,二殿下若能捨弃一切,便能获得转机。」道长神色凝重,语气也十分认真。 萧渊想了想,随后才点头应着:「我知道了,多谢道长。」 辞了道长以后,这顾君辞才与萧渊往回走,一路上听着鸟鸣风声,顾君辞又四下看了看,随后才道: 「天都黑了,大家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萧渊负手走在顾君辞前头,语调轻松欢快:「我的心上人在这儿,不走了。」 顾君辞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想要去捂他的嘴,却被萧渊一把握住了手腕,顺势抵在了迴廊的柱子上,正巧被廊下的一棵树挡住。 近在咫尺的唿吸,灼的顾君辞脸颊发烫,他也不去看萧渊:「你放手,这是在我家,小心被人看见。」 「那有何妨。」萧渊说,「我心上是你,何必躲躲藏藏,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也好,如此我也就不用小心翼翼的看你了。」 顾君辞低下头,凝思许久才道:「我始终记得太子妃当日那句话,他说我噁心……我只是因为说了一句喜欢你,她便不能接受,甚至觉得噁心,更何况其他人呢。」 「别想那么多。」萧渊安抚道。 顾君辞尝试着大胆的将双手放在他的腰上,可始终都不能放下去:「在这里,我始终无法放下戒备,我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人,我没办法与你亲昵。」 忽的,他唇上一热,萧渊轻吻他的双唇后便立即撤离。 顾君辞神色惊讶,还未开口便听得萧渊道: 「我心悦你,与他人何干,哪怕我明日用大红花轿娶你,又与他人何干!我心悦你,却不能护你,那我还做什么庆王,还统领什么天下兵马,不过是懦夫而已。」 顾君辞眼眶微热:「不要,那样会连累你,会……」 「若我将来得了大位,你愿意我娶别人为妻么?」萧渊直视着他问。
第186页 顾君辞心口一紧,脱口而出:「不愿意。」 萧渊笑道:「是啊,你不愿意,所以你为什么不尝试坦然一些,就算被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又又何妨,他们是自己人,不是敌人,他们信得过,知道嘛?」 顾君辞直视着萧渊的笑眸,心中便逐渐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他顾君辞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流言蜚语,萧渊都为了他义无返顾了,若他再后退半步,便是置萧渊于万劫不復发深渊,他做不到,所以他必须得与萧渊站在一处,与他携手面对将来的风雨。 「嗯,我明白。」顾君辞回答。 忽然,这廊下突然传来异样,余世爻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转身就想走。 萧渊低声道:「回来。」 余世爻连忙驻足回去,却不想却反手将吴尧钦与严怀还有许雁卿他们都拽了出来。 眼下四个人皆是憋着笑意站在廊上,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萧渊,又看了看顾君辞。 萧渊眉头微蹙:「你们听见什么了?」 吴尧钦与许雁卿纷纷摇头,严怀掩唇轻咳,唯有余世爻有些不明所以,正色道:「啥都听见了。」 顾君辞脸上的温度瞬间便拔高了,他眼下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只是萧渊还未开口介绍,就听见余世爻喃喃自语道:「难怪呢,旁人都唤二殿下,或者庆王,唯有顾兄唤你名字,北榆山那次还与二殿下你开玩笑,原来,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早知道我就不瞒着了。」 顾君辞轻咳,连忙解释:「其实唤名字这件事,也不是因为这个。」 许雁卿连忙伸手道:「这个我作证,当年琅琊听学还一口一个萧二公子,后来嘛也就是萧兄,至于这唤名字嘛,估计也有些年头了吧。」 吴尧钦连忙道:「顾兄,其实兄弟们呢并不是不开明,有些事我们也很乐意接受嘛,尤其是你跟二殿下平日里那亲密的样子,让人不多想都难啊。」 严怀也附和道:「嗯,这个我作证。」 顾君辞看着他们,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岂料许雁卿朝着萧渊揖礼一拜,笑着道: 「既然二殿下说要用大红花轿来娶顾兄,那我们虽然是下属,但是算不算顾兄的娘家人呢。」 吴尧钦也连忙的:「是啊二殿下,这六礼可一样都不能少。」严怀也道:「托个大,君辞,我是你兄长,若是二殿下欺负你,我们也欺负他?放心!」 余世爻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萧渊跟顾君辞,突然笑道:「我瞧着二殿下的拳脚好像不及顾兄,欺负他应该不至于。」 此言一出,许雁卿瞬间就觉得周身有些冷,连忙招唿着严怀他们赶紧开熘。 余世爻左右看了看,瞧见萧渊变了脸色,连忙朝着揖礼,拔腿就朝着许雁卿他们追了过去。 萧渊捏紧了拳头,眼神不善:「他竟然说我拳脚不及你,敢这般小瞧我,我非要他好看不可。」 「别别别,走都走了,咱们赶紧回去休息吧。」顾君辞赶忙出手拦住萧渊,连拖带拽的将他带去了自己的院落,总不叫他再遇见他们就是了。 第108章 110 在得知了顾君辞与萧渊的关系后,严怀他们也并没有表现出与从前有多不一样的地方, 这让顾君辞十分受用。 唯有这余世爻, 始终都愁眉不展的, 尤其是看到顾君辞后,就愈发的眉头紧锁了。 只是这两日萧渊称病不出,亦不带兵前往前线, 这萧伯绪的圣旨便下到了顾君辞的面前,毕竟他曾经也带过兵,领兵能力不弱,眼下太子他们在前线有难, 自然也是要前去营救的。 接到圣旨的顾君辞满面愁容, 按照道理来说,君命不可违。 可若是他带着这群兄弟们出征了,便是陷萧渊于不义, 将来指不定这太子一脉的人会怎么挤兑萧渊。 这样的事儿顾君辞是断然不会干的, 故而在接过圣旨之后,顾君辞也只是说他稍后会进宫面圣,会亲自向陛下说明,这传旨的官员见着顾君辞态度强硬, 便也不好拒绝, 转身便离开了。 余世爻眉头紧蹙,从后堂走出来道:「顾兄,这事儿咱们不能干。」 紧跟着出来的严怀他们也走了过来道:「我们若是去了武牢关,二殿下就会孤立无援。」 许雁卿:「陛下这是不打算为之前错误的决定收场了, 如此一来,二殿下将来势必会举步维艰。」 吴尧钦拐了拐常善一道长:「你这牛鼻子老道不是鬼主意最多了嘛,赶快出两招,让二殿下度过这个危机啊。」 道长轻捋着鬍鬚,正经道:「贫道跟二殿下说过了,须得置之死地而后生,顾将军,若你捨得下一身荣华富贵,这个头恐怕得你去开。」 顾君辞愣了愣:「我?为了阿渊我自然是捨得下的,只不过,要如何舍?」 道长扬唇一笑,遂让他们凑近,嘱咐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午后不久,换上戎装的几位将军在顾君辞的带领下去了皇宫,面见萧伯绪。得知他们是来说明会领命去往武牢关,这萧伯绪便特地宣他们进宫,甚至还让人在紫宸殿摆下筵席,为他们践行。 只是几个人往文德殿一站,面对着萧伯绪的嘱託时,顾君辞却是神色严肃的朝着萧伯绪揖礼道: 「陛下,陛下的圣旨上说,让臣暂代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前去武牢关接应太子殿下,臣本该领命前往,只是有一事不明,故而才带着几位将军前来向陛下讨要个明旨。」
第187页 萧伯绪不解:「顾大将军想要什么明旨?」 顾君辞抬首望着萧伯绪道:「臣是暂代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是否将来要归还给他人,这归还之人是太子,还是庆王殿下?」 萧伯绪宽和的笑了笑:「眼下庆王身体未愈,故而才请顾大将军暂代,等将来庆王身体痊癒,自然是归还给庆王,顾卿放心,你是朕下旨封赏的人,庆王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顾君辞神色认真,继续道:「陛下,那臣是否以为,在这段时间军中所有的事都由臣说了算,而不受他人钳制。」 萧伯绪听了不由发笑,道:「这是自然了。」 顾君辞朝着他深深揖礼一拜,神情肃穆:「陛下,太子殿下连连败退,以至于最后只能退守武牢关,士气大跌,我们去了前线势必要先调度士气,这太子殿下的罪,该如何定?」 「什么?」萧伯绪有些不可置信。 顾君辞抬首望着萧伯绪,一字一句道:「前线连连败阵,领兵的将军自然要受处罚,这指挥他们作战的元帅也理应受罚,此是军规!陛下,前线战事原本一帆风顺,然而却在太子殿下去了之后,便是一败再败,将已经属于我大梁的国土都丢给了他人,导致前线士气低迷,臣若是接手这样的军队,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鼓舞士气,这鼓舞士气就必须是要将曾经错误领兵的人加以惩处,如此才能振奋人心,还请陛下下旨,对太子殿下该如何处罚!」 此言一出,整个文德殿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萧伯绪更是错愕的看着顾君辞,指着他半晌,随后才道: 「你,你是为了鼓舞士气来要朕处罚太子,还是为了萧渊!」 顾君辞身形站的笔直:「为了鼓舞士气,毕竟陛下下了旨,臣是领兵的大元帅,那么臣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鼓舞士气,惩处丢失我大梁国土的无能之辈。」 「顾君辞!本宫就知道你与萧渊是一丘之貉,萧渊想看本宫的笑话,不去支援,你也想藉机来落井下石,陷害本宫!」 突然。 萧衍气急败坏的身形从萧伯绪书案后的帷帐出走了出来,他指着顾君辞,满眼都是怒意,跨步走到顾君辞的面前,指尖离他的眉心也不过一指的距离。 萧衍怒容满面,直视着顾君辞道:「本宫是储君,你不过是个臣子,竟然敢挑衅本宫,还敢让我父皇惩处我,别以为我大梁除了你跟萧渊就没人会打仗了!」 萧伯绪原是想阻止萧衍的,然而等他走出来的时候便知道为时已晚,眼下神色已经是十分难看。 顾君辞拍开萧衍的手,眸中怒意渐现,抬手过后响亮的巴掌声便在文德殿中响起,萧衍还在错愕之中,顾君辞便又挥手,另一巴掌也稳稳的落在了萧衍的脸上。 莫说萧伯绪,就连他身后的几位将军都懵了。 「顾君辞你疯了!你可知道你打的是谁!」萧衍怒吼。 顾君辞步步紧逼,厉声道:「我打的就是你,心中无大义,一心只为私慾,临阵易帅导致军心涣散,不思整顿军备,急于进攻,导致我国土流失,你算哪门子的储君!算什么太子!」 萧衍刚要反驳,却见顾君辞再次回首,他本能去拦,却被顾君辞拍开手臂,反手便又是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当即萧衍的脸便红肿了起来。 顾君辞更是怒不可遏,将萧衍逼到墙边,眼中怒火似要将萧衍烧成灰烬一般:「扰乱军心,临阵脱逃,不过将士死活,不顾武牢关将士安危,你萧衍,该死!」 最后两个字,顾君辞本能的怒吼出口,怒意使得他脸与脖颈涨到绯红,青筋暴起。 严怀连忙唤了一声拦住他,这其他几个人才慌忙冲上去,将已经握拳快要挥出去的顾君辞牢牢地抱住。 「父皇,父皇,顾君辞你要杀我,父皇,你也看见了,他要杀我。」萧衍见到顾君辞被人钳制,连忙脱身出来跪在殿中,冲着萧伯绪求饶道。 顾君辞挣扎道:「你不配为一国储君,不顾将士死活,临阵脱逃,若王建章与袁仁德联手,只怕眼下武牢关已破,我大梁江山也会被他们蚕食,此刻还妄想什么江山一统,天下太平!」 萧衍忙道:「父皇,父皇,咱们未必非要江山一统,都是顾君辞与萧渊他们自己想将兵马掌握在自己手上才如此说的,父皇,父皇,咱们和袁仁德与王建章签署协议,咱们三国之间互不干涉国政不是很好嘛,父皇。」 「够了!」萧伯绪也怒吼出声,将萧衍唬住在了当场,眼眶微红,惊吓的眼泪也滚落出了眼眶。 「陛下,庆王殿下求见。」 静默的文德殿中,传话内侍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宣。」萧伯绪说。 不过片刻,身着素衣的萧渊这才缓步走上殿中,他冷眸瞧了一眼殿中的其他将士,然后朝着萧伯绪行礼。 萧伯绪见到萧渊出现,脸色也缓和了不少:「阿渊的身体可大好了?」 萧渊道:「好了,已经大好了,如今来是向父皇请罪的。」 萧伯绪故作惊讶:「请什么罪,阿渊哪里的话。」 萧渊一撩裳摆跪在了萧衍的身边,他身姿笔挺,朝着萧伯绪揖礼叩首后才道: 「父皇,近来朝中大臣所言所奏,儿臣大都知道些,儿臣身为尚书令,尽自己职责本分,却被人说是擅权自专,臣手握兵权,却叫国土流失,军心涣散,儿臣不配为尚书令,更不配手握兵权,还请父皇下旨,撤了儿臣的职衔与权力,让儿臣闲赋在家休养余生,父皇要与袁氏王氏签订和平协议也好,互不往来也罢,儿臣绝不干涉,还请父皇下旨,恩准儿臣辞官。」
第188页 「阿渊。」萧伯绪连忙出声挽留。 萧衍却嘲讽笑道:「萧渊,你别假惺惺的在此辞官,其实你比谁都想握住兵权!你也别太自负,咱们朝中比你会打仗的多得是!」 萧渊只是侧首凝视着他,用极其严肃低沉的声音道:「然后像你一样,临阵脱逃么?上一次是舜华用的她命替你们挡住了洛阳兵马,而这一次你逃回长安,又是谁在为你垫背!」 提及舜华,萧衍的脸色便立即变的煞白,就连萧伯绪的脸色也变了,悔恨与疼惜在他眼中交织,使得他不得不握紧自己的拳头。 「萧衍身为太子,无能,无为,如今又弃城不顾,临阵脱逃,罚,杖一百,罚俸三年,东宫太子府静思己过,一年内不能出门。」 「父皇,父皇……」萧衍连忙叩首求情,却别萧伯绪唤来的禁军带出了文德殿。 而此刻殿中的萧渊神色如常,似乎除了新招揽入麾下的几个人以外,其他人并未对萧伯绪表现出的偏心有太多的惊讶。 萧伯绪瞧着跪在殿中的萧渊,连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将他搀扶起来,笑着安抚道: 「当初临阵易帅,确实是朕思虑不周之过,信了太子能够打好那场仗,眼下他罚也罚了,你也莫要置气,为父错了,不该不信你,应该让你一直在前线领兵才是,眼下说什么辞官闲赋的话,前线的事,江山一统的事,还要指望你呢。」 萧渊退后一步揖礼道:「多谢父皇信任。」 萧伯绪连连点头:「嗯,既然你身体已然痊癒,不知何时能够领兵,这前线不可耽搁啊。」 萧渊回首瞧了眼身后的几位将领,忙道:「即可便能启程前往前线,还请父皇放心,儿臣必定会统一天下,让父皇安心在长安坐镇天下。」 「好,好,阿渊,今日父皇为你践行,明日一早你便带着他们去往前线,朕预祝你早日得胜凯旋。」 萧伯绪笑的十分开心,可这父子之间却多了道隔阂,且隔阂越来越深了。 元朔三年五月下旬,萧伯绪下旨诏回萧渊极其麾下将领,再次调拨兵马赶往前线增援。 元朔三年六月初,大军抵达武牢关时,正遇上陈郡袁氏手下大将前来叫阵,关内无人领兵应战,士气低迷。 直到萧渊的帅旗挂在城头,武牢关城门一开,顾君辞与严怀领兵冲杀出去,斩下敌军叫阵将领人头,低迷许久的士气终于在那瞬间恢復,振臂高唿,齐齐的与顾君辞和严怀冲杀过去,杀的袁氏兵马措手不及阵脚大乱,最后大胜而归。 第109章 111 对于萧渊突然领兵来了武牢关,袁仁德自然也是措手不及的, 尤其是被顾君辞他们一挫锐气, 而后便是一蹶不振, 撤兵回去了陈郡。 只是这被萧衍消磨掉的士气也不是一下就回来的,故而,萧渊提议出兵横扫洛阳外围, 将洛阳周边都纳入大梁的版图之中,而后便是围而不打,致使洛阳孤立无援。 时至元朔四年二月前,萧渊都是採取放牧于洛河南岸, 休养生息, 就差让士兵丢掉手中的兵刃,开始在洛河两岸开垦田庄了。 三月时,萧渊进围洛阳, 逼迫的王建章不得不缩小版图范围, 每每派人前来冲杀叫阵,都叫人挡了回去,竟逼的王建章走投无路,写信送去了陈郡, 请袁仁德出兵相助。 这袁仁德休养生息大半年, 也就奔着一雪前耻来的,故而打听好了萧渊放牧与洛河两岸,又兵围洛阳,想来武牢关便没什么人镇守, 故而便合兵一处,进攻武牢关。 却不想这萧渊是外松内紧,这袁仁德合兵攻打武牢关,却不想这武牢关竟然是顾君辞与严怀和余世爻在镇守。 不仅如此,这萧渊似乎就等着袁仁德来进攻般,等着他攻打武牢关时,便调回了围守洛阳的一半兵力,一面去抄了袁仁德的粮草队伍,一面与顾君辞他们前后夹击,竟然叫袁仁德脱身不得,进军不能。 萧渊提议也不着急收拢袁氏,而是以此作为诱饵,每日都会将战报送往洛阳宫中,听得王建章更如热锅上的蚂蚁,根本坐不住,最终只能铤而走险,弃城而走。 然而刚出城不远便被萧渊的伏兵所捕,虽然有段云天奋力相博,可伏兵以其妻儿做要挟,也使得他不得不放下武器。 如此一来,萧渊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洛阳,更靠着拖延战术,生生地的将袁仁德的队伍拖垮不说,更将陈郡及其辖下都划归了大梁的版图。 元朔四年六月十二,萧渊率军进入洛阳城,入住洛阳皇宫。 洛阳皇宫前的阙楼上,顾君辞身着黑色的介衣,绑着束袖,挽起的髮髻上横着一支木簪,这一年来在战场厮杀,虽然黑了些,也瘦了不少,可身姿依旧挺拔笔直。 他手中提着当做临阳王送他的破月涯角枪,正在阙楼上巡视着。 原本这洛阳城内的百姓十分担忧这大梁的军队入城之后,会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一个个的皆闭门不出,或誓死抵抗。 然而萧渊却说了一句一切照旧以后,便再没有过问,洛阳城中依旧一片太平安稳。 阙楼上,顾君辞瞧着宫门聚集着几个人,交头接耳似乎是在说着什么,顾君辞忙与身边的士兵交代了几句后,便下了阙楼。 「严大哥,许兄,吴兄,你们做什么呢?」顾君辞瞧清楚了那几个人以后,忙走了过去。
第189页 严怀与另外两个人相视一眼,随后才道:「君辞,我们在想,既然这洛阳王氏已经归顺了大梁,这段二哥是否也要一併招揽,许他什么官职呢?你与二殿下亲厚,你可知道二殿下的决定?」 晚风撩起顾君辞的裳摆,带着些许的热意。 顾君辞神色凝重,忙道:「严大哥,这事儿不能怪阿渊,其实当日王建章一家人被带入军营时,阿渊便召见过段庄主,想要招揽他为将,只是他不太愿意。」 「什么?」许雁卿有些诧异。 顾君辞道:「阿渊知道段庄主是重义气的人,也没有以金钱相诱,只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可以在阿渊麾下效力,只是段庄主不愿意再握兵刃,再见血腥,所以拒绝了阿渊的招揽。」 吴尧钦:「不对啊,二哥之前是很想和我们一起打仗,平定天下的。」 顾君辞无奈笑着:「我呢与他交情不算太深,也不好去劝他,但我也觉得他不再打仗十分可惜,所以严大哥作为他妹夫,还有许兄吴兄,你们去劝可能会更好一点,阿渊不会亏待他的。」 严怀抱拳一礼:「好,多谢你了,我们先去见二哥。」 其他几个人朝着顾君辞揖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宫门口,朝着曾经的驸马府走去。 顾君辞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连忙往宫内走去,按照熟悉的路线,走向宫内的御书房,眼下萧渊正在那里处理政务。 陈郡袁氏,洛阳王氏相继纳入版图,辖下州府县衙都有很多公务需要批覆,以及大梁朝中施行的政策,都应该尽快颁布下去。 袁仁德与王建章此刻已经由霍司徒和杨君方两个人带兵护送回了长安,故而这两地的政务都需要萧渊来处置。 顾君辞刚到御书房外的庭院,便瞧见萧渊身边的近卫士兵端着晚饭走出来。 「怎么了?」顾君辞问。 士兵道:「大将军您快去劝劝二殿下吧,您中午在时他吃了些东西,等您一走他就搁下筷子了,这会儿晚饭都不吃了,只顾着处理政事。」 顾君辞有些惊讶,难道说从昨日进来洛阳城后,萧渊就没有好好吃过饭,好好休息过? 顾君辞眉头紧蹙,忙从士兵手里接过食物走进了御书房。 房内灯火通明,书案上堆积着如山的公文、军报,萧渊也身着介衣,认真的瞧着军报与公文的内容,然后一笔一划的批覆。 顾君辞将食物搁在桌上,挪了板凳坐在他面前,单手撑着脸,凝眸瞧着萧渊认真的模样,唇角的笑意便愈发的深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忽然萧渊停下笔来,直勾勾的看着眼前望着自己发笑的顾君辞,忙握笔瞧了瞧自己的衣裳,随后才道: 「你瞧着我笑什么?」 顾君辞换了只手,却依旧直视着萧渊:「我瞧着你好像瘦了,大约瘦了两圈。」 萧渊眉头微蹙:「怎么可能,哪有那么神奇。」 顾君辞连忙端坐,郑重其事的点头:「真的,我一向瞧人最准了,我说谁瘦了,就准瘦了,不信你自己摸摸脸,是不是连鬍渣都出来了。」 萧渊被他唬的立马伸手摸了下颚,果然能够摸到硬硬的胡茬,不由发笑:「你想说什么?」 顾君辞严正了脸色,也不似商量,只是铿锵道:「你嫌这洛阳宫里做的膳食不好吃么?」 「没有啊。」萧渊说,刚要解释便明白过来顾君辞所指何意,也就不解释了,只是搁下笔道,「那我传膳。」 顾君辞指了指桌子,萧渊这才起身朝着桌案走去,索性的是那碗面还是热的,就是有些坨了。 顾君辞道:「是你自己错过了面条最好吃的时间,现在,你也只能吃这个了。」 萧渊也没有计较,端了面就吃。 顾君辞又坐到他身边:「还要吃什么小菜么?」 萧渊摇头,吃的也有些急。 顾君辞忙道:「你慢慢些吃,那些公文又不会跑了,你慢点吃,吃好了再去。」 萧渊轻拭着嘴唇,神色凝重:「这袁氏与王氏虽然归顺我大梁,可他们党羽却没那么容易归顺,眼下送来的军报与各地的公文,不过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若我不及时批覆,日后难免会再生事端。」 顾君辞道:「那也不难,你给我个特权,谁要不听话,我保准杀到他们听话为止。」 萧渊望着他笑了笑:「你啊,能杀一个,能杀十个么?我们要做的最好是兵不血刃,《孙子兵法》中不是说了,上兵伐谋,其下攻城,不能因为杀一儆百就开杀戒,不然他们人虽依附了,可心,依旧不会依附,这便是后患。」 顾君辞直视着他:「我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萧渊笑着搁下了碗,轻拭着嘴角的汤汁,望向顾君辞,似请示一般道:「大将军,我已经吃完饭了,可以继续去批公文了么?」 顾君辞摇头:「不行,吃完就去坐着,容易积食,况且你刚刚吃的太急,当心一会儿腹痛。」 萧渊无可奈何的摇头:「那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顾君辞往门外看了看,不由道:「明日便是我生辰了,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 萧渊心头微颤,旋即起身与顾君辞一道出了门踏着月色,往御花园走了去。 晚风带着几分清凉之意,尤其是这花园内在栽种的有栀子花,随风而来,沁人心脾。
第190页 「这七年来,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里度过,或许我还在各世家中找着莫须有的璇玑图,妄图离开这里吧。」 顾君辞的声音很轻,好似顺着风而来,也随着风而消散,温柔的掠过萧渊的心头,带着别样的情绪。 萧渊道:「若是再也回不去了怎么办?」 顾君辞摇头:「不知道,或许总能回去吧。」 萧渊:「你会捨得我么?」 顾君辞垂眸凝思,萧渊执起他的手叠在自己手心: 「留在我身边吧,我离不开你。」 顾君辞点点头,算是对萧渊的这句话做了回应,两个人牵着手,踏着月色,嗅着栀子花香走在御花园里,享受着战后的片刻安静时光。 至于段云天,不论严怀与许雁卿他们这群曾经的兄弟如何劝说,他都不打算效忠萧氏朝廷,甚至说若萧渊不放心他,大可以将他赐死,只求能放过他的妻儿。 事后这段夫人才想严怀他们吐露,是曾经顾君辞救走严怀他们后,王建章担心段云天也反叛王氏,故而让他以妻儿的性命在关公像前发了毒誓,若他投靠了兰陵萧氏,妻儿必定横死,死无全尸。 段云天即便是再不相信这些虚假誓言,可事关妻儿,又是如此恶毒的誓言,他自然不肯答应严怀他们的劝降,只愿带着妻儿在洛阳城外的庄子上,有几亩薄田耕种,聊度余生。 严怀他们都劝不了,萧渊自然也就不再勉强,也就遂了段云天的意思,给他置了田地院落,让他带着妻儿在城外田庄安度余生。 等着萧渊料理好洛阳王氏与陈郡袁氏辖下州府的一些事宜后,原本是打算领兵返回长安的。 然而袁仁德曾经的下属俞绍庆却与隋郡苏氏的家主苏晋安勾结,伺机反叛,萧渊便又领兵平叛隋郡苏氏。 时至元朔五年三月,双方交战与隋郡裕良关,苏晋安被俘,俞绍庆背上投降戎狄,至此隋郡苏氏的反叛结束。 至于紧随隋郡苏氏反叛的新野徐氏,与江淮一代的叛军,在萧渊前去平叛后不久,因战力悬殊而不得不投降大梁。 元朔五年六月,中原大地在萧渊的征战下全部规划进了大梁的国土之中,皆以长安为尊,享天下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部 分就到此结束了。 接下来是夺嫡与小顾同学的身份揭晓。 本章留评有红包掉落,谢谢啦。 第110章 112 时隔两年,萧渊率大军回归长安时, 百姓皆会沿途观望, 一睹这位统一天下的青年将领。 跟着萧渊征战天下的六位将军皆受了封赏, 获封了柱国大将军的封号以外,封侯拜将,赐府赏金, 成为朝中一时风光无限的勋爵新贵。 而顾君辞因最初植树岗救了萧伯绪,又在统一天下的战事中几次救主,立下汗马功劳,也因此被封作护国公, 赐尚方宝剑, 可免死罪的丹书铁券,风光无两。 至于萧渊,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扭转败局, 统一江山,可这能封赏的官职爵位都已经无法再进一步,故而萧伯绪便设天策府,封萧渊为天策上将, 为天下武官之首, 府中可按所需设置官职,招募官吏,无需向朝廷上报。 此圣旨一下,莫说太子不乐意了, 就连朝中诸多大臣皆上书反对,直言天策府设立是对储君之位的挑衅,让萧伯绪收回成命。 然而萧伯绪却言,萧渊自起兵之初,便未尝一败,统兵只能无人能及不说,更有统一天下的功劳在,自然也就担得起这天策上将的职衔。 而后,萧伯绪便下旨由萧渊差人亲自督办招揽府中一应官员。 这才刚刚八月,天气便逐渐转凉了,似乎今天的凉意来的过早了些。 自从严怀他们有自己的府邸之后,顾君辞的府上就安静了不少。 不过他倒也没闲着,这一路瞧见不少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的孤儿,他都力所能及的带回了长安,这朝廷没了战事,戍边的大将都已经派了出去,如今顾君辞身为护国公,领了些文官的闲散职位,所以除了大朝会必须到场以外,其余时间自然也是在家中闲赋,然后教授那群孩子读书习武,准备将来投入军中,或收为己用。 这群孩子里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也有四五岁了,如今有一个算一个,全在国公府中单独僻出来的院子里读书。 而顾君辞则是摆了张太师椅在廊下,喝着茶,吃着点心,守着这群孩子。 阿春循着书生进到院子里,也没打扰先生,只是顺着游廊走到了阖眸养神的顾君辞身边,左右瞧了瞧,然后才道: 「公子,不对,老爷。」 听见老爷二字,顾君辞忙睁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阿春,嫌弃的瘪了瘪嘴:「你若是觉得我如今的年纪已经算不上公子了,你唤我一声大人我也是受得起的。」 阿春笑了笑,然后道:「公子,这门外有人来递帖子,一说城外青云观的海棠开的不错,想邀公子去青云观,还有帖子说着长安城新开了家百膳楼,大厨会做不少菜,请公子去赴宴,还有说……」 「等等。」顾君辞连忙将他的话打断,直视着他道,「只邀请我了,可有邀请许兄他们?」 阿春笑了:「这许侯带夫人回云中祭祖去了,严侯也跟吴侯回去了涿州,剩下在京中的只有余侯了,这余侯怎么说也比不上咱们公子你啊。」
第191页 顾君辞看着他,一瞬不瞬。 阿春忙道:「是啊,公子年纪轻轻,便成了护国公,后府又无人照看,自然这些人就想巴结咱们公子,顺便,攀个亲。」 顾君辞皱了眉,说到攀亲,他立马就想到了当初肃王要与萧渊联姻,那时候他就气的不行,若是被萧渊知道他去与人吃饭攀亲,会不会气的提刀杀进国公府啊。 顾君辞的唇边突然勾勒出一抹笑意,然后起身道:「阿春,除了青云观的帖子,其余的你都退了,还有,你顺道去一趟余侯的府上,告诉他我邀他去青云观,让他来与我汇合。」 阿春虽然不明所以,却依旧按照顾君辞的吩咐出府去了。 国公府门前,顾君辞玉冠束髮,一支簪头镂空雕花的短簪束髮,身上穿着鸦青色的长袍,衬托的他身姿颀长挺拔,因着常年在军中,这举手投足间竟然还带着几分威武,腰上束着革带,挎着平常会用到的匕首,香囊等等。 见着余世爻来了,便抓住了鞍环翻身上马,身手潇洒利落。 余世爻看着顾君辞的模样,一脸的不情愿:「我说顾兄,咱们去道观看什么海棠花啊,不如在家打两套拳来的自在。」 顾君辞扬唇灿然笑着:「这看花自然有看花的缘故。」 余世爻身体后仰,略微蹙了眉:「顾兄,这要是被二殿下知道了,不太好吧。」 顾君辞抿唇:「你去不去。」 「去。」余世爻神色坚定,「必须去,我要不跟着你,万一你给二殿下惹出麻烦来怎么办。」 顾君辞蹙眉,这话听着怎么像他要去干坏事一样。 他也不多解释了,只是夹了马腹,与余世爻往城外的青云观而去。 已然是入了深秋,山路两边除却了松柏以外的树木,大都开始在掉落黄叶了,正因为如此,这秋季里所开的海棠花便成了青云观招揽香客的法宝了。 因着是午后,这道观已经没什么人了,顾君辞与余世爻在山门外栓了马,便悠闲地徒步上了山,顺便欣赏着石阶两边开的正艷的海棠花。 忽然,悠扬婉转的琴音自便从山腰密林传来,素雅的琴音衬着艷艷盛开的海棠花,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我说顾兄,」余世爻连忙唤住神色欢喜的顾君辞,「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啊,这琴音早不响晚不响,偏偏咱们快到的时候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顾君辞驻足笑着,声音轻松明快:「这是当然,因为知道我来了,所以他们才开始弹琴,想吸引我们过去呢。」 余世爻惊讶的看着他。 顾君辞道:「自打我成为护国公后,这长安城里有姑娘的人家,都想往我府里送。」 「你可不能……」余世爻忙开口说道。 顾君辞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叫上你一起,你也是获封的齐国侯,也是一表人才,我这个做兄弟自然也要为你的终身打算,别一天天的只知道在家打拳,娶个媳妇儿不好么?」 余世爻抿唇沉思:「我一个大老粗,人家姑娘指定看不上我啊。」 顾君辞道:「看不看得上,得有人衬托呀,等今天出来走一遭,说不定明日他们的拜帖就往你府上送了。」 余世爻将信将疑,连忙跟上顾君辞的脚步,往那琴音的来源走去。 果不其然,密林深处的凉亭外守着几名家丁,而凉亭内便坐着身穿碧色衣裙的少女,眉目温柔,含羞带笑,在她面前坐着的是一对年近不惑的夫妻。 他们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连忙惊讶的朝着顾君辞他们望了过来,似乎知道顾君辞他们要来,也没有阻拦,而是直接起身相迎。 「原来是护国公与余侯到了,未曾远迎,还请恕罪。」那男子朝着顾君辞揖礼,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顾君辞回礼道:「文远伯哪里的话,既然是文远伯相邀,晚辈岂有不来之礼,只是擅自带了余侯,还请见谅。」 这位文远伯,顾君辞记得还是他初到这里的时候在洛阳宫里见过,他是前朝霍皇后的幼弟,也算是如今太子妃的嫡亲舅舅。 只是后来离开洛阳回来了长安,便一直不得见,后来在跟萧渊他们来了长安之后,见太子妃时见过两次。 文远伯招唿着他们入了座,又吩咐人为他们添上了热茶,这才道: 「这是小女,名唤青彤,如今十七岁。」 说这话,霍家的姑娘便起身与他们见礼,那声音温温柔柔的,眼神也有些娇怯。 顾君辞他们回了礼,然后才坐下,只不过因为有外男在此,霍夫人也就带着霍家的姑娘以拜三清的名义带上了山,将此处也留给了顾君辞他们。 只是这文远伯也是聪明的人,只是余光瞧着顾君辞的目光顺着他家女儿的背影去了,心里便有了底,自然也就不再明说,只在闲谈时扯着其他。 从风土人情,讲到描写海棠的诗词歌赋,再到如今的朝局及天下安宁的局面,就是没一句扯到他家的女儿。 顾君辞也没提,只是偶尔看向余世爻,也不太确定他什么意思。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青云观的海棠花领里,格外的美艷动,辞别了文远伯,顾君辞便与余世爻往山门走去。 顾君辞问:「余兄,你觉得那位霍家姑娘怎么样?」 余世爻略想了想:「不太行,那身板儿太瘦弱了,不行。」
第192页 顾君辞蹙眉:「余兄,这是选媳妇儿,不是选士兵。」 余世爻也摇头:「你我管不着,反正我看着不太行。」 顾君辞无奈嘆息,也就只好再为他操心操心了,这其他几个人都娶妻成家了,唯有这余世爻眼下还孤身一人,这作为兄弟,顾君辞实在不愿见他孤身一人。 然而当他们走到山门前,却发现他们栓在外面的马竟然不见了,就连文远伯家的车驾马匹都不在。 「坏了,我们不会要走回去吧。」余世爻看着空荡荡的山门,不由吃惊的喊了出来。 顾君辞也挠挠头:「这么远,我才不走呢,余兄,要不咱们还是去山上吧,看看道观里有没有饲养马匹,或者找人去送信,让阿春来接我们好了。」 余世爻:「我看行。」 俩人一拍即合,随即转身上山,不料竟然在三清殿外再次遇上了文远伯。 见着顾君辞他们去而復返,不由笑道:「护国公跟余侯怎么回来了。」 顾君辞与余世爻相视一眼,随后才笑道:「我们的马匹被偷了,想来问问道长,观里可饲养的有马匹。」 文远伯捋着鬍鬚道:「哦,这道观中倒是没什么马匹,不过护国公跟余侯若是不着急的话,明日我府上的马车回来接我们回去,不妨一起走吧?」 顾君辞:「这不太好吧。」 文远伯道:「这里的道长与我熟识,如今这观里也是有空房间的,可以留宿,所以就不必推辞了。」 余世爻偷摸的扯了扯顾君辞革带,他便立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忙拱手道:「文远伯客气,只是你们有女眷在,我们是在不好讨饶,还是算了,我们都是习武之人,就算徒步走回长安城也没事。」 「只怕你们走回去这城门都落了锁,还要在城外耽搁一晚,大不了我让青彤避着你们些,不打紧的。」文远伯不顾他们的推辞,擅自便将他们留在了道观,顺便吩咐人去安排了今晚的晚膳要多加两个人的分量。 见此情形,顾君辞觉得他们应该是走不了了,只盼着这文远伯没有别的打算才好,不然,就算连夜徒步,他都要走回去。 第111章 113 夜色笼罩的青云观,肉眼所见的地方都升起薄薄的雾气, 映衬着迴廊下挂着的灯格外清冷静寂。 顾君辞在道观里安排的房间里, 吃着清汤寡水的饭食, 喜好肉食的顾君辞经歷过几年在战场的磨砺,就愈发的喜好肉食,只有这样才能有用不完的力气。 刚刚吃完了眼前的食物, 就听见这院外传来女子的哭声,还有余世爻蹩脚却又饱含歉意的声音。 顾君辞连忙冲出了房间,瞧见余世爻手脚慌乱的站在以纱巾掩面的女子面前,手足无措, 连忙抓住了出来的顾君辞, 焦急道: 「你来帮帮我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她不要哭。」 顾君辞瞧了瞧那位隐隐啜泣的女子,不太像文远伯家的姑娘, 她紧紧铰着手里的绢帕, 十分小心翼翼。 「你怎么让人哭了。」顾君辞说。 余世爻有些侷促,看了看那女子,有些慌张道:「我……我就是过来找你的,好像是因为天太暗, 这姑娘好像是被我吓到了。」 那女子抽噎道:「不……不关你的事, 是我自己胆子小,我是跟我母亲来道观打醮的,我只是……我只是胆子小,没关系, 哭完就好了。」 女孩子抽噎的声音听得实在可怜,听得余世爻不停挠头,然后道: 「我,我送你回去吧,这晚上的,万一再被什么吓到了,可就不好了。」 那女子微愣,瞬间便停止了哭,眼中竟是羞怯。 顾君辞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怕是这姑娘以为余世爻是在笑话她,于是她停止了哭声,瞧了余世爻半晌: 「我……我不怕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语气坚定,轻拭了脸上的眼泪,然后饶过余世爻就往她们住的院子走去。 等着她走出了几步后,顾君辞才与余世爻相视一眼,跟在那女子身后护送着她回去自己的院落,远远地,他们就听见出来找那姑娘的人,语气也十分焦急,只是言语中还提到了肃王府什么的。 顾君辞微愣,肃王府?莫非刚刚那位姑娘就是当年要指婚给萧渊的那位? 不过确定了那位姑娘安稳的回去了自己的院落,顾君辞他们倒也安心了不少,回程的路上,顾君辞就察觉到了余世爻的不对劲,他频频回头,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我说余兄,你不会是看上那肃王府的姑娘了吧。」顾君辞打趣的开口。 余世爻支支吾吾,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一声不吭的走在前头,去往顾君辞住的地方。 不过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了文远伯及夫人在院中等着了,见到顾君辞回来,也跟着一道进了屋。 「护国公年少有为,想来也是有不少官宦人家都想嫁入国公府,今日护国公也见过小女了,不知护国公意下如何啊?」这文远伯也没有绕圈子,只是直截了当的问起了顾君辞的意见。 顾君辞刚刚落座,便惊讶的起身,瞧着了瞧余世爻,忙道:「文远伯,令嫒是伯府千金,自然该觅得良配,我是习武之人,有些军人的脾性,恐怕会让令嫒受委屈,故而,我觉得……」 「护国公这是瞧不上我女儿了?」霍夫人直视着顾君辞,眼神中竟然带着几分鄙夷。
第193页 顾君辞道:「夫人,不是瞧不上,是怕委屈了令嫒。」 文远伯刚要开口,就听得霍夫人抢先一步开口道:「护国公这话的就冠冕堂皇了,恐怕不是怕委屈了青彤,是怕青彤知道你与那庆王之间的勾当吧。」 霍夫人的言语间透露着几分鄙夷,这番话更是让顾君辞脸色突变,直勾勾的看着霍夫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霍夫人讽刺一笑,直视着顾君辞道:「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护国公自己不知道么,此前太子妃说时我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原想着两家结亲,互帮互助,却不想护国公如此不给面子,当我家青彤是没人要才来巴结你么!」 「夫人,切莫乱说话。」文远伯连忙出声阻止,却不料霍夫人却不知收敛,继续道: 「什么叫乱说,有些话是太子妃亲耳所听,亲眼所见,难道护国公跟庆王不是有苟且关系么,堂堂男人做出如此勾当,真当自家是勾栏瓦舍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啪—— 她话音刚落,顾君辞便上前一耳光掴在她的脸上,习武之人的手劲哪是她一个妇人能承受的,肉眼可见半边脸肿起来,霍夫人被打蒙了,嘴角还渗出了些许的血渍。 文远伯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夫人,怒道:「护国公怎么能对妇人下手,当真是没人教养。」 「你们有人教养,说是豪门大户,可这嚼人舌根子的事儿可当真与那市井妇人一般无二!」余世爻拦住顾君辞,指着文远伯便吼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前朝的亲眷在当今新贵面前耀武扬威,还以为现在宫里的是你们的霍皇后么!编排庆王与护国公,我就算在此杀了你,都不为过!」 「你!你敢!」文远伯吼道。 「动手吧,我为你们善后。」 萧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顾君辞与余世爻连忙回头,瞧着身着玄衣的萧渊负手迈步上了台阶,走了进来。 文远伯夫妇瞧见萧渊到来,忙跪伏在地,唯有醒过神来的霍夫人依旧嘴硬道: 「我们可是太子妃的嫡亲舅父舅母,你纵使是庆王殿下又怎么样,将来等太子登基,你还不是朝臣,与我们有什么两样!」 萧渊站在屋中,眸色阴沉,侧眸瞧了瞧身边的顾君辞与余世爻,启唇道: 「不是要杀了他们么?动手啊。」 莫说文远伯夫妇了,就连顾君辞与余世爻都懵了。 「殿下。」余世爻试探的轻唤。 萧渊撩了裳摆,端坐在屋中的椅子上,神色如常,望着余世爻轻描淡写道:「你且动手,至于后面的事,我来善后就是了。」 「庆王殿下!」文远伯连忙出声求饶,却被萧渊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他整理了衣袖裳摆,朝着文远伯露出了和善的笑意: 「文远伯不是瞧不上我这庆王嘛,既然有太子在背后为你撑腰,为何又要邀请护国公来青云观与你家姑娘见面,难道说是受人指使,想与我麾下的大将结亲,以示拉拢么?」 文远伯护着夫人,只是战战兢兢地跪着,也没有答话。 萧渊凝视着他继续道:「夫人口无遮拦,文远伯你也觉得夫人说的话,是该说的么?」 「还请庆王殿下跟护国公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文远伯也软了声音,开口求饶。 萧渊轻哼,起身睨着他道:「文远伯有多少年没有回乡去看看了?不妨明日就索性回家乡看看吧。」 文远伯惊愕的对上萧渊不动声色的模样,连忙叩首道:「是,是,下官知道了。」 萧渊又睨着顾君辞与余世爻,启唇道:「马车就在山脚下,是回城呢,还是留在这儿。」 「回去。」顾君辞连忙说道。 萧渊连忙率先迈步走出房间,不过却在台阶前停住的脚步,略微侧首道:「文远伯回乡一路辛苦,本王就留些人马在这儿,护送文远伯回乡,路途遥远,也好有个照应。」 语毕,萧渊便迈步离开了小院,离开了青云观。 夜晚的山林寂静无比,尤其是下山的这条道,隐隐的嗅着花香,借着月色,谁都没说话,只是静悄悄的走下山。 山门前,庆王府的府兵提着灯笼早已经守候在门外了,除了一部分人得了命令上去青云观外,便只是三四个人守在马车前。 也不知为何,顾君辞此刻心虚的紧,抓着鞍环的手都在发抖。 萧渊轻咳,顾君辞后背都僵直了,已经上马的余世爻有些纳闷儿的看着顾君辞,只见他缓缓转身,望向了马车前站着,正凝视着他的萧渊了。 顾君辞扬唇讨好一笑:「别这么看着我嘛。」 萧渊:「过来。」 顾君辞四下看看,其他人皆目不斜视,完全不看他们。 萧渊的唿吸略沉,顾君辞也察觉到了些许的危险气息,连忙走过去,跟萧渊一道钻进了马车里。 「竟然敢来与人相亲。」萧渊轻笑,可语调却似在隐忍怒意。 顾君辞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带着余兄来相亲,想着霍家好歹名门之后,配余兄也不差。」 萧渊直视着他:「所以呢?」 顾君辞:「我们原是要回去的,只是下山的时候发现马匹被人偷了,所以我们就打算明天一早再回城的。」 萧渊:「坐近些。」 靠近车门而坐的顾君辞望向萧渊的眼神,往他旁边挪了一些,不过萧渊眼神不善,使得他又挪了一些。
第194页 岂料他刚刚离开坐垫,就被萧渊一把拽住手腕带进自己的怀里,死死地捏着他的下颌道: 「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君辞听的有些心绪:「我……我不是故意的,最近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在病中嘛,你身为人子,是该侍候在身边,我没关系的,不用管我,真的。」 萧渊捏着他的下颌,似惩戒一般狠狠地吻上了顾君辞喋喋不休的双唇,按倒在了车内。 霸道的侵袭,不容抗拒的气势,一寸寸的掠夺,就连呜咽都听不见。 衣衫内红透的身体散发着滚烫的热意,灼的两个人唿吸都不太顺畅,手中的浊物却在逐渐变凉,冰的顾君辞的腿微缩,想要躲开。 马车停在国公府前,顾君辞整理好了衣裳下车回府,一路上谁都没看,只是低头回府,径直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而萧渊也在随后下了车,与随行的人嘱咐了几句,也跟着进府去了,谁也没拦,谁也没问,只是他进去顾君辞所居住的院落后,院门便在里面落了锁。 后来没过多久,屋内便传来低沉的争吵声…… …… 夜半三更,屋中旖旎总算是结束了。 散落一地的衣裳都被搁在了帐外,而帷帐中的顾君辞则是侧身躺着,双眼紧闭,中间隔着一段,就是不挨着萧渊。 萧渊侧身托腮躺着,一脸无奈,伸手抚上顾君辞的腰,却被他极快的反应弹开了,随后却因痛楚而回头看着自己,双眼通红。 萧渊回以微笑,温柔道:「我不生气了,不用觉得委屈。」 顾君辞咬牙切齿:「为什么是我!」 萧渊顺势将他搂入怀中:「不必在意这些,明日我还会进宫去,母亲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我想多陪陪他,正好你也可以藉故在家养着,也不必出门去应酬了。」 顾君辞狠狠地看着他,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后便传出顾君辞受伤了,据说是与庆王殿下在府上大打出手所致。 谁也没看见具体伤的怎么样,只说这护国公近来压迫闭门养伤,谁都不见了。 加上萧渊在第二天又进宫去了,故而这两人不和的传闻便在京城中愈演愈烈,加上有阿春这么个传话筒,每日坊间有什么流言传闻,顾君辞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等着许雁卿与严怀他们从各自家乡回来长安时,庆王与护国公不和的传闻已经平息,然而皇后却突然薨殁,丧钟从宫中传出来的时候,顾君辞正得知严怀的夫人有孕的好消息。 等皇后丧仪结束以后,已经是冬月初了,长安城内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细雪飘飘洒洒落满屋宇,不过一夜之间,所见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庆王府的书房内,炭火烧的正旺,顾君辞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视线却落在书案后垂眸看书的萧渊身上。 萧渊神色如常,将悲戚之色深深地藏起来,只是静静地看书。 顾君辞终究是忍不住了,连忙开口道:「阿渊,我那儿得了几坛好酒,许兄从云中带回来的,不如,我陪你喝些。」 萧渊握住书的手微顿,脸上的表情这才有所变化,只是抬眸望着顾君辞道:「君辞,你说,你是不是最能理解我的感受。」 顾君辞垂眸想了想,旋即点头:「是,我与我母亲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萧渊凝望着他的模样,几次开口,却又至于唇舌,又略沉吟了半晌后才道:「你母亲,应当同我母亲一样,温柔慈爱,还会唤着你的小名。」 顾君辞想了想,从他第一次见到萧夫人时,他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如今听萧渊这么说,顾君辞才明白过来,原来萧夫人的确与自己的母亲十分相似。 「凤郎……」萧渊呢喃了一句,顾君辞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萧渊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顾君辞瞧着他那失神的模样,知道他肯定难受,便也没有再问,任由他去了。 第112章 114 因着是皇后的丧期,整个年节都过得十分冷清。尤其是宫中, 及朝臣府中, 不得宴请, 更不能有丝竹演乐。 故而新年伊始,京城里也不如往年热闹。 不过顾君辞更关心的是萧渊,他有多在意自己的母亲, 顾君辞是最清楚的,如今皇后以薨殁,萧渊谁让表面如常,可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在意。 然而三月刚到, 这大理寺与兵部便接到奏报, 状告萧渊麾下大将霍司徒收受贿赂。 此状一出顿时便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皆说如今这庆王势大,手下大将竟然也会收受贿赂, 矛头更是直指萧渊执掌的天策府。 天策府中, 萧渊能够自行任免官员不必上报,俨然是大梁朝中的小朝廷了。 与此同时更有人扇风点火,直说这坊间皆传只知领兵定天下的庆王,不知坐殿掌天下的君王, 更是惹的萧伯绪在朝中勃然大怒, 即便是朝中有人为萧渊辩护,皆被萧伯绪定义为庆王一党,杖责降级,或迁怒流放, 一时间朝中人心浮动。 好在后来大理寺查清这状告霍司徒的人系诬陷,为他洗清了罪名,可在萧伯绪的眼里,这也是大理寺卖庆王的人情,即便是霍司徒清白无辜,萧伯绪也依然下旨,褫夺霍司徒所有勋爵封号,发回原籍。 霍司徒离京那日,萧渊与顾君辞还有手下其他几个人,皆在城外十里亭的地方设下凉亭,为他送行。
第195页 春风和煦,吹动着树叶飒飒作响,温暖的日光笼罩着每个守在十里亭的人。 霍司徒还未成婚,如今回乡也是孑然一身,一人一马,挎着两个包袱,背着他惯用的兵刃。 许是因为几日的牢狱之灾,整个人都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略有些颓丧。 「霍兄。」萧渊朝着他揖礼,言语间掩饰不住他的歉意,「是我无能,还是没保住你。」 霍司徒笑的灿然,四下看了看,视线又在萧渊身后的几个昔日战友身上停留,随后才道:「我在狱中时二殿下多方为我奔走,那还能叫无能,我如今的境遇,只能说着幕后之人下手太狠,扼住了二殿下的七寸,知道你断然是不会拂逆陛下。」 顾君辞忙道:「霍兄,放心,我们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霍司徒的笑容多了几分悲戚,甚至还有些怨毒,瞧着他将要走的路,不由感嘆道:「当年我们兄弟几个,意气风发奔赴战场,可有谁能料想我们今日会有这样的结局,狡兔死,走狗烹,二殿下,还请珍重,万求自保。」 萧渊神色凝重,揖礼深拜。 千里相送,终有分别时,堂堂八尺男儿,一个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敢以一当百,本该是铁血男儿郎,却在珍重出口时红了眼眶。 霍司徒忍着眼泪,用力的抱拳朝着昔日好友们一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开,马蹄声激起的一片尘烟。 「陛下难道就真的信了那些谗言不曾!」杨君方怒吼道。 道长轻捋着鬍鬚道:「陛下不信,却是十分介意。」 严怀的眼中也多了许多担忧:「皇后娘娘薨殁后,这朝中的局势很明显就变了,陛下似乎也不再是曾经的陛下了。」 顾君辞道:「霍兄有句话说对了,狡兔死,走狗烹,眼下江山稳固,再无战事,我们这些人便没了用武之地,自然没有什么顾虑。」 余世爻捏紧了双拳道:「这他娘的是什么道理,卸磨就杀驴,咱们这些人是不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萧渊望着霍司徒早已消失背影的那条路,眸色幽深,却愈发的坚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阿渊,没有皇后娘娘的庇护,我知道你也为难,可为了这群兄弟们,我们应该做些什么。」顾君辞说。 萧渊冷静道:「父皇介意的是百姓只知领兵定天下的庆王,不知坐殿掌天下的君王,这些话的意思是若没我们,就没有这稳定的江山,这是褒奖,亦是杀人的快刀,毕竟父皇还在位,百姓如此说是僭越。」 「可百姓说的没错,这平定天下的的确是二殿下你啊。」吴尧钦有些不解。 道长长嘆一声:「功高盖主,自古便不是什么好兆头。」 萧渊敛眸沉思半晌,回首瞧着与自己征战沙场多年的兄弟们,最后才认真道:「总要保住你们才是。」 顾君辞有些不解,却在下一瞬被萧渊握住了手腕,捧住了他的手: 「走吧,回长安城,朝廷这个战场也是异常兇险,也是需要搏命的。」 众人皆不懂萧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依然明白眼下的朝廷上对萧渊很不利,毕竟从前有皇后娘娘在,就连陛下也不会对萧渊如何,如今皇后薨殁,没人再能护着萧渊了,所以他只能拼搏。 顾君辞懂,所以更加坚定了他要守在萧渊身边的决心,有什么困难,他们两个人一起扛。 元朔六年五月,距离霍司徒被诬陷收受贿赂不过两个月,这京兆衙门再接到了一桩案子,依旧是庆王麾下大将杨君方当街搓手杀人,被人羁押到京兆衙门时,他身上的血还没干。 京兆府尹自然是当即将杨君方收押入了监牢,转头便往宫里去了,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萧伯绪,气的萧伯绪当场就摔了奏摺。 而萧珏得了消息之后,自然也马不停蹄的去了东宫,太子萧衍听后也是一脸茫然: 「这杨君方这么沉不住气,竟然当街杀人。」 萧珏得意道:「他们不过是些五大三粗脑子不好使的人罢了,当初在兰陵我就瞧不惯他们两个人了,如今可好了,一个接着一个犯事,被赶出京城,我看他萧渊还如何嚣张!」 萧衍眉头紧蹙,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不对啊,来人,传太子妃!」 殿外候着的内侍不过刚走出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太子妃拦住,矜贵典雅,她迈步进了殿中,瞧着神色凝重的萧衍,不由嘲讽一笑: 「你可真有出息,如今杨君方出事,不正合你心意么?不用我们出手他自己都犯错找死,还能怪谁呢,就连老天都在帮你不是么?」 萧衍瞧着太子妃的笑眸,这才点头道:「是啊,太子妃聪慧,不过稍稍露了一手,这霍司徒就被赶出了京城,眼下这杨君方自己作死,当街杀人,呵,真是大快人心。」 太子妃拂袖在椅子上坐下,抬眸在两个人身上瞧了瞧:「你们吶,就是沉不住气,母后薨殁,萧渊的靠山没有了,这父皇哪儿还不就是你们说了算,眼下杨君方的事,我们不必插手,让萧渊手底下的人,自乱阵脚。」 「嫂嫂就是聪明。」萧珏也连忙夸赞着太子妃的手段。 可太子妃虽然笑着,眼中却有别样的情绪在,心里似乎还在盘算着别的事。 而在庆王府正殿,严怀他们因为杨君方入狱一事商议着,然而始终都商议不出个结果。
第196页 最后竟然在严怀的带领下,几个人竟然去宫门口跪着求见萧伯绪,想要为杨君方求情,结果跪了一天一夜,萧伯绪都没有召见他们,倒是萧渊将他们召进了庆王府。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天擦黑时才离开庆王府。 等着京兆尹府再次去查证那个被杀的人的尸身时,却发现尸首不翼而飞不说,竟然第二天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街上。 这杨君方因为口角的失手杀人的事,便也不成立,当即便释放了杨君方。 却不料这杨君方出狱的第二日,便向皇帝递交辞官归隐的奏摺,萧伯绪因为霍杨两个人的事,早已经对萧渊没什么耐心了,故而也没徵询萧渊的意思,便遵循了杨君方辞官归乡的意思。 而一个月后,严怀与许雁卿他们自然也是请旨辞官归乡,萧伯绪都一一允准了,保留着他们的爵位,发回了原籍。 夏日的滂沱大雨总带着电闪雷鸣,城楼上萧渊与顾君辞并肩站着,望着长安城外那条路,他们走了很多遍。 意气风发的领兵出征,亦有得胜的高歌凯旋,仿佛就在昨日。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不后悔么?」顾君辞望着萧渊的模样,开口问道。 萧渊的唿吸有些沉重,眼神一瞬不瞬道:「朝局这个战场,他们不适合,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们的一身荣耀与性命。」 顾君辞握着他的手,认真道:「放心吧,还有我陪着你呢。」 萧渊的手微顿,侧眸看着顾君辞良久,直到顾君辞笑着问他,萧渊才道: 「原以为我会给你的安定,荣耀,却不想最后却是这样惊心动魄的争斗,比起你的赤子之心,鼎力相助,我总觉得我欠了你的。」 顾君辞笑着道:「什么欠不欠的,这不是你说的嘛,咱们之间要是细究起来,还不知道是谁欠谁呢,况且我与你在一起,就应该承受这样的风浪不是嘛。我顾君辞是天之骄子,什么都不怕,这些事儿,难不倒我。」 萧渊点点头,再次回首望着雨幕,望着天边是闪电,似乎在心里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视线一直落在顾君辞的脸上。 朝堂之上,虽然皇帝没有明着说要冷着萧渊,可自从当初建国之初,一起征战天下的大将都一应辞官离开京城后,朝堂上的人就知道如今萧渊在朝中是什么处境。 纵容是号令天下武官的天策府,如今在众人眼里也都不算什么了,就连去酒楼吃个饭,天策府的官员都要受些白眼。 七月初的时候,天气依旧如夏季一般炎热无比,庆王在朝中不得圣心,索性脸百官批阅奏摺的事都交还给了萧伯绪,而萧渊则一直称病,既不上朝,也不处理军务,倒是真给人一种失了势的错觉。 顾君辞也连着两日没有回府了,整日都宿在庆王府,不是看书就是练剑,都快将自己府上那群小崽子都忘在了脑后了。 「殿下,裴家公子来了。」 后院里,正与顾君辞下棋的萧渊听见家里的小厮如此说,连忙抬头看了他一眼。 顾君辞连忙摆摆手,萧渊便立即起身,跟着小厮去了前院,独留顾君辞一个人在亭中研究着眼下的棋局。 萧渊太厉害了,竟然将顾君辞压制的死死地,逼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落子了。 正当他研究着棋局,就见到一身戎装打扮的人出现在了,径直往书房走去,却被顾君辞唤住: 「什么东西啊,拿过来我看看。」 士兵微顿:「回大人的话,这是殿下之前差卑职回去兰陵取的物件儿,殿下让小的放书房去呢。」 顾君辞笑道:「拿来吧,殿下与裴家公子正在说话,搁这儿,一会儿我给他。」 士兵有些为难,最后还是给顾君辞拿了过去,一个素色的包裹,似乎装着的是个匣子,包袱里还有幅画,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让士兵离开后,顾君辞就将画儿拿了出来,缓缓打开:「曾经听阿瑜说萧渊的画技一绝,我倒要看看他画的是什么,画的是什么美人。」 捲轴缓缓下滑,画中人的模样便赫然出现在了顾君辞的面前,却看得他当即便怔住了神色。 画卷上的人,不正是他么! 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样子,少年气未脱,意气风发,眉宇疏阔。 ……「我不是第一次见你啊,我不是说了嘛,你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哥哥,特别好看。」…… 萧瑜的话也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难怪萧瑜当初会说那样的话,看来是萧渊画这幅画的时候被他看见了吧。 顾君辞正要收画,却一眼瞧见了右下角的落款,竟然是建业八年冬月…… 建业八年,那时候萧渊不过十二岁,十二岁的孩子怎么会见过他,又画出了他的模样呢? 顾君辞脸上的笑意凝结,连忙收起了话,慌慌张张的打开了手边的包裹,黑色的雕花匣子上还有被虫蛀留下的痕迹,看样子年头似乎也不短了。 顾君辞脑海中反覆出现那幅画上的时间,总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不对,故而看见此刻的匣子都让他有些胆怯,却又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 他稳了稳心神,打开了面前被虫蛀的匣子,赫然出现的便是被装订好的一本书,上书着三个字,从字迹就能看出是出自萧渊的手笔,而那三个字却看得顾君辞胸口一窒,一丝不安从心里缓缓升起。
第197页 璇玑图。 顾君辞看着那三个字出神,许久后才拿起那本书翻开了第一页,依旧是萧渊稚嫩的笔迹,写的内容是:璇玑图,集璇玑国中众英雄图鑑。 第二页便是正页,抬头便写的是:顾君辞,璇玑国战神,当属璇玑图头名英雄人物,皇子身份,战功赫赫…… 第113章 115 顾君辞的手在发抖,视线便一直停在第二页不曾挪开过。 他一字字一句句的瞧着书上所记载的内容, 自出生起, 包括小名都写的仔细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 书里的顾君辞在平南境回朝后,便坐上了太子,除国中动乱, 登基为帝,而现实却是他平南境回朝以后,在途中中了他兄长顾衍庆的埋伏,到了萧渊所在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萧渊会对他的事知道的这么仔细? 顾君辞浑身的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凝结, 寒意刺骨, 从心底而生出的恐惧,使得他无法再握住书本,使得书本掉落在了脚边。 「到底是……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君辞喃喃, 脑海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想要跟萧渊问个清楚,也顾不得前厅有谁在了,只是抬步就往前厅走去。 不小心在下台阶时跌倒,手掌也被擦破了皮, 然而顾君辞顾不得疼, 疾步往前厅走过去。 前厅内,裴盛正与萧渊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言语间似乎也提到了他的名字,使得他不得不在屏风后停下脚步, 透过缝隙瞧着前厅的两个人。 裴盛坐在椅子上,斜靠着扶手,神情无奈:「你是不是疯了,你堂堂的庆王与一个男人在一起也就罢了,还想跟他说他的来歷,你就不怕他知道了,再也不愿见你了么!」 萧渊背对着顾君辞,瞧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他声音里听出他的坚决: 「有些事,我不应该瞒着他,可我必须亲自与他说清楚,至于他愿不愿意见我,那是他的决定,但是我不能再瞒他了。」 「阿渊,这你麾下的大将一个个的都离开的朝堂,而朝堂上支持你的文官也大都被贬了职,陛下是看在顾君辞曾经救驾有功的份上,不会对他怎么样,万一你告诉他实话,他一怒之下离开你,那你该怎么办,你独木难支,你寸步难行,难道你真的要走造反那一步嘛。」 裴盛的声音越说越小,尤其是说道造反二字时,他都快将牙齿咬碎了。 萧渊道:「我见过他想要回去的迫切心态,我知道他的来歷却一直瞒着他,已经是不对了,眼下我所面临的局面,不确定能否真的保得住他,所以我必须告诉他。」 「告诉我什么。」 顾君辞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惊的厅中的两人皆有些惊讶。 顾君辞迈步走上前厅,径直走到萧渊的面前,眼眶通红,却盛满了不可置信:「告诉我什么?我就在这儿,你告诉我。」 热泪滚落眼眶,是伤情,更是被欺骗后的狠心坚决,他紧握着双拳,直勾勾的看着萧渊: 「你早就知道我的来歷,却一直瞒着我,看着我伤心,看着我难过,却不从不肯告诉我原因,你到底是真的爱我,还是因为我能助你得天下?你告诉我,你隐瞒我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萧渊望着眼前已经动怒伤怀的顾君辞,眸色中竟然生出几分不忍,裴盛刚要开口却被萧渊用眼神打断。 萧渊道:「我知道你一直怀着希望回去璇玑国,所以我不敢告诉你,不想破灭你的希望,或许有一天就能回去。」 顾君辞自嘲笑着:「不想我希望破灭,所以一直瞒着,那现在呢,现在为什么又想让我知道了?」 萧渊伸手想要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却被顾君辞拍开。 萧渊喉头略紧,略作沉思后才道:「朝中局势险峻,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朝你下手。」 顾君辞抬手拭去眼泪,问道:「那你说,那本《璇玑图》,还有我的画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知道我那么多事。」 萧渊紧咬着齿关,直视着眼前的人,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顾君辞逼问道:「你不是要亲口告诉我么?」 萧渊望着顾君辞的模样,满腹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挑哪一句来安抚住这个已经生气发怒的人。 裴盛忙道:「那本《璇玑图》是萧渊幼年时执笔所写的英雄图鑑。」 顾君辞听在耳朵里,犹如响起了炸雷,震的他半晌回不过神来,他想过或许有其他的理由,却不想竟然是萧渊幼年时执笔所写的英雄图鑑…… 顾君辞笑着拽紧萧渊的衣领,脖颈中青筋暴起,他红着双眸质问道:「你告诉我,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萧渊凝视着眼前已经接近疯狂的顾君辞,心口似被勐戳了一刀,撕扯的他疼的快要支撑不住了,他几次试着开口,又几次停顿,最后才轻声道:「我幼年时长在军中,听着长辈说了许多英雄豪杰的故事,那时便想将心中所感记录在册,便有了《璇玑图》,那时我便喜欢你,后来被我父亲发现,将这本书丢进了火盆,是我抢出来的,所以只有半册……」 「那画儿呢。」顾君辞问。 萧渊道:「你可还记得你初次上战场那日,在校场,是你带着我走出的军营,我不知为何会进入书中世界,甚至能见到你,但是从那一刻我就记住你,所以才将你画下来。」
第198页 「植树岗初次相遇,我只当是世上有相似之人,并未做多想,直到那晚,你自己说你是来自璇玑国,找一份璇玑图,我才肯定你从书里走了出来,看着你那么迫切的想要回去,我几次于心不忍想要告诉你,可我不敢,我不知道你知道整件事的真相,会怎么样。」 「我竟然……我竟然是从书中来,我竟然是你所创,我竟然……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璇玑国是假的,所拥有的一切是假的,就连我也是假的。」顾君辞拽着人衣领的手逐渐的松了,后退两步隔开两个人的距离,「九年了,你瞒了快九年,萧渊,你让我怎么面对你啊。」 「对不起,我应该一早就告诉你的。」萧渊低声抱歉,想要上前安抚着顾君辞。 却不料顾君辞用力将他推开,脸色挣扎难堪:「不用跟我对不起,不用跟我道歉,我……我需要冷静。」 也不能萧渊开口挽留,顾君辞便转身跑出了庆王府,宽阔的大街上,热闹喧嚣,分明此前还是艷阳晴天,可就在转眼间便笼上阴云,不见日光。 顾君辞站在街头,脑海中十分混乱,曾经所拥有的事物、所认识的人都一一出现在脑海中。 尤其是还在璇玑国中慈爱的父母,还有曾经救他出困局的将士们,甚至还有对他十分器重,有着知遇之恩的临阳王,包括谢绥云,萧瑜,卢青玄,皆一一出现,曾经与现实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的整个人都紧紧包裹住。 殷红腥气的血液从顾君辞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裳,他满脸通红,眼前所见到的景物都在变得模煳,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顾君辞终于走到了国公府门前,他抬眸瞧着国公府的匾额,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那本《璇玑图》是萧渊幼年时执笔所写的英雄图鑑。」…… ……「我幼年时听着长辈说了许多英雄豪杰的故事,那时便想将心中所感记录在册,便有了《璇玑图》。」…… ……「我不知为何会进入书中世界,甚至能见到你。」…… 「原来都是假,是别人亲手创造的,我是书中人,我竟不是我,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哈……」顾君辞笑着,眼前的景物愈发的模煳,直到他再也坚持不住,阖眸倒在了门口。 乌云聚集,片刻间便下起了大雨。 顾君辞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在璇玑国宫中,与父母一起。 甚至还有第一次披甲上阵,在校场里讲着鼓舞军心的话,而突然出现的少年却让他停了下来,然后带着那个少年走出军营。 那少年直勾勾的望着他:「我还能再见你么?」 顾君辞回答的是什么? 似乎是:「嗯,能。」 「嗯……能。」顾君辞呢喃着,那少年的双眸格外熟悉,尤其是看着自己时的那副模样,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公子,公子,你醒醒啊,醒醒啊。」 耳边是阿春焦急的声音,顾君辞奋力的睁开双眸,沿着眼前喜极而泣的阿春,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阿春连忙将他扶起来,又让人倒了温水来,餵顾君辞喝下后,阿春才喋喋不休道: 「公子你可不知道,你这一昏睡就是两天,可给我吓坏了,我又怕公子你醒了要喝水,这热水都是提前备下的,哦还有还有,你病了的时候,庆王殿下一直守着你呢,现在醒了,我得赶紧告诉他一声。」 顾君辞连忙按住要跑的阿春,忙道:「不急,不急,我是怎么回来的。」 不提还好,一提阿春便又喋喋不休道:「是我出门去庆王府给公子你拿衣裳呢,谁知在门口遇上了晕倒的公子,浑身是血,还以为公子受伤了呢,大夫来看了说公子是气结于心,吐出血来才好,就是不能憋着,这秋日里的雨水寒气中,公子眼下又受了寒,大夫还说让公子你好生静养,什么事都操心不得。」 「咳咳咳……」顾君辞咳嗽了两声,又被阿春扶着躺下了,他拽着阿春的手嘱咐道,「记着,我谁都不见,包括庆王,我不见。」 阿春望着顾君辞的模样,原本想多嘴问一句,可一想到他此时的情况,也只是应了下来,让后伺候着他好好养病。 第114章 116 深秋时节,国公府中的树早已黄了叶, 此刻被风一吹, 便打着旋儿掉落了下来。 顾君辞站在庭院中看着那仅存无几片叶子的树干, 嘆息着迈步走下庭院,他身上挎着包袱,背上背的是木盒子里, 装的是临阳王赠送他的那柄破月涯角枪,一身玄衣窄袖的劲装,披散了头髮,束上抹额, 神色冷峻。 「公子, 公子。」 顾君辞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阿春的声音,他驻足回首, 看着阿春疾步跑来: 「慢一些。」 阿春气喘吁吁地跑进顾君辞面前, 拽紧了顾君辞的手臂道:「公子你去哪儿啊,让小的陪你一道去吧。」 顾君辞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道:「我去云中,去涿州, 去荥阳, 出去散散心,不必跟上了,这套宅子还需要你打理,那群孩子还需要你照顾呢。」 阿春有些不解:「公子, 怎么好好的,你突然要离开长安啊,去多久啊。」
第199页 顾君辞眼睑低垂沉思半晌,唿吸也有些轻缓,回想着当初在庆王府的那一幕,以及听到的那些话,在养病的那段时日他便想得一清二楚,有些事既已成了事实就不得不接受,包括他只是萧渊写出来的一个人物。 他不是他。 却也是他。 顾君辞能明白,能想通,只是一时还难以接受,所以他选择了离开长安城,远离萧渊的方式来整理自己所面对的困境。 他拍拍阿春的肩,安慰道:「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五个月,放心吧,我会回来的,把宅子给我看好了,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就是你做主。」 阿春噘着嘴,一脸为难,可瞧着顾君辞去意已决,便也没有再阻拦。 顾君辞下了台阶,朝着那匹挂了他白泽剑的马匹走过去,鞍前还挂着水袋与装有细软的袋子,不过他刚走两步,便回头瞧着阿春继续安排道: 「阿春,如果有人找我,也不必隐瞒,照实说就行,若是有要紧事,就直接告诉他我暂时回不来,若是能等,就让他们等着。」 阿春揖礼回应:「我知道了公子,你且放心的去游玩吧,府中一切有我,保管你走时啥样,回来还是啥样。」 顾君辞低眉浅笑,翻身上马勒紧了马匹的缰绳,策马扬长而去。 长安城的城楼上,萧渊与裴盛并肩站着,望着长安城外的哪条路上远去的人,神色各异。 裴盛看着萧渊的侧脸,不由担心道:「阿渊,你就这么放心他离开,两个月了,你每每找他,他都可都避而不见的。」 萧渊负手,唿吸略微有些沉重:「事到如今话都说开了,他不能接受也在我意料之中,长安这个地方,他住了许多年了,想要离开一段时日,我也无妨,他总会回来的。」 裴盛略微蹙眉:「你就这么自信?」 萧渊低眉含笑:「嗯,因为他是顾君辞,我相信他,就这么简单。」 裴盛无奈瘪瘪嘴,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话倒是说开了,怎么反而生分了,甚至另一个还不辞而别,要不是萧渊了解顾君辞,在他出府前就来到这城楼上等着,只怕再见到他就得再等好些日子了。 长安到云中,这路程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不过六七日,顾君辞便到了云中。 当年前朝的皇帝的在函阳关处死了先侯爷许翼后,这云中许氏一脉便就此败落,如今新朝新气象,许雁卿在新朝一统时建立功勋,故而萧伯绪便又敕封了许雁卿为靖边侯。 虽然许雁卿他们在辞官归乡时萧伯绪准许了,可这爵位到底还是留下了,故而这靖边侯的府邸还在云中,云中许氏便又在云中復起,恰逢这戍边的将领与许雁卿熟识,故而戍边的事,许雁卿也会给些建议。 靖边侯府内,顾君辞与许雁卿在院中摆了酒席,借着清冷的灯火,两个人推杯换盏,饮了不少酒,倒也不惧这深秋夜晚时的凉风了。 「这快入冬了吧。」顾君辞又斟上了酒。 许雁卿点头:「是啊,这北境冬日来的早,却的也晚,比不上中原。」 顾君辞饮了酒,见着那迴廊上跑来一个孩子,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手里提着小灯笼,脚下跑的飞快,跑到许雁卿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奶声奶气道: 「爹爹,娘亲让我来问问这都戌时了,该睡觉了,说顾伯父赶路辛苦了,也该早些歇息了。」 顾君辞听着那孩子的话,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望着他道:「祯儿,你告诉伯父,这几个月可有想伯父啊。」 祯儿歪着脑袋沉吟了半晌,随后才点头道:「想了,想伯父家里煮的好吃的了,祯儿最喜欢吃伯父府上的八宝鸭子。」 顾君辞听完便跟许雁卿一起哈哈笑着,顺手还颳了一下祯儿的小鼻尖,随后才道: 「许兄,咱们还是歇息吧,不然夫人该教训你了。」 许雁卿放下酒杯笑了笑,连忙抱过祯儿起身道:「好,这里夜凉,纵然是习武之人,也得注意保暖才是。」 「我知道。」顾君辞应着,随后便与前来的随侍一道往客房走去。 离开了长安城,见到了老朋友,顾君辞心里便也畅快不少。 尤其是许雁卿也没问他为何会离开长安来云中,更让顾君辞觉得自在。 听说护国公来了云中,第二日这戍边的将领也来侯府见了顾君辞,而后又带着顾君辞在边关各处巡视,让顾君辞指点这边关各关卡的分布,以及戍边人员调配等等一系列军中问题。 等各个关卡走完,差不多也都两个月后了,边关早已经下起了雪,白茫茫的一片,带着逼人的寒气。 这函阳关外有处小镇,一直用做戎狄与中原交易货物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戎狄与中原的人马都有,不过因着冬日落雪的时节,小镇上也没什么人,冷清寂静的。 顾君辞也是听戍边的将领说有这么个地方,觉得稀奇,便来瞧瞧。 客栈大厅的正中央里燃着火炉,暖气烘烤的整个客栈内都暖烘烘的,顾君辞进到客栈内,掸了掸身上的雪,瞧着店中还有不少人聚在一起喝酒,忙走到柜檯前,放上了银两道: 「有客房吗?来一间。」 掌柜的翻了翻帐本,笑着道:「还剩最后一间,不过是间下等房,不知公子要住多久。」
第200页 顾君辞四下瞧了瞧:「他们住多久?」 掌柜的笑了笑:「自然是住到来年开春啊,公子也住那么久?」 顾君辞点点头,将定金付给了掌柜的之后,从他手里接过了客房的门牌后,便提着剑往楼上走去。 不过刚到楼梯口,便瞧见这楼上下来一个人,长着络腮鬍子,一双眼睛饱含着杀气,瞧见顾君辞时,眼神也在上下打量着,带着敌意。 顾君辞眉头微蹙,总觉得这人眉眼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儿见过,只可惜那络腮鬍子挡住了他大半张脸,故而始终都想不起来。 他心中存着疑惑,却还是带着包袱上了楼,往他的房间走了过去。 这里的客栈逼仄,房间内只摆着一张床,一张长条的桌子靠着墙壁摆放着,一开门就能瞧见,墙角放着搁放木盆的架子,床的当头后面摆着洗漱用的木桶,一张屏风隔着。 虽然逼仄,倒也样样俱全。 顾君辞搁下了包袱与装着破月涯角枪的木盒,然后躺在了床上,听着楼下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心情异常平静。 从他出生到现在,从璇玑国到这里,所经歷的人和事,都在他心里掀起波澜,而波澜过后,便归于平静,让他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垂眸浅笑。 「竟然也有九年了,时间过得还真快。」顾君辞起身出了房间,去楼下点了些吃食后,便又回去了房间。 只不过这刚刚开门,顾君辞便总觉得房间内有些异样,这关外的客栈毕竟鱼龙混杂,进来个小偷小摸估计也是常事。 顾君辞也没有声张,只是在床上坐了下来,瞧着放在枕头边上的白泽剑,忙将它握在手里,侧眸瞧了一眼屏风后的浴桶处,喃喃道: 「是我喊你出来呢,还是你自己出来呢?偷东西偷到我头上来了,不知道我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么?出来!」 听到顾君辞这么厉声的威胁,那躲在浴桶里的人忙探出半个身形来,小心翼翼道: 「这位公子别别别动手,我没偷东西,只是出来躲一下。」 「出来。」顾君辞说。 说话的人连忙从浴桶里站起来,翘腿出了浴桶,畏畏缩缩的来到顾君辞面前。 顾君辞仔细打量着眼前站着的人,身上是戎狄的装束,个头虽高,可脸却还是稚气刚脱,瞧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顾君辞问。 那少年抬眸直勾勾的瞧着顾君辞,右手握拳搁在胸前向他行礼后才恭恭敬敬道: 「我是躲一个人,我家里前段时间刚刚出事,我叔叔为夺我的家产,杀了我阿娘,我是我阿娘拼死救下来的,结果我叔叔还是派人来追杀我,我刚刚瞧见那个人了,他是为了杀我而来,所以我才躲进公子你的房间,还请见谅。」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瞧着他说话时恭敬维诺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是在说假话,不由笑了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少年焦急的挠挠头,最后灵机一动,从脖颈里取出狼牙吊坠,上头还雕刻着类似族徽的纹样,他将狼牙搁在了顾君辞面前,认真道: 「我……我叫尤伦格,这是我家族的族徽。」 顾君辞接过狼牙,仔细的瞧着那狼牙上的纹样,似乎想起多年以前见过,不由有些惊讶: 「你……你是戎狄王族?」 第115章 117 尤伦格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青年,那双沉静幽深的双眸带着浅浅的疏离, 红唇开合, 听的尤伦格十分心惊胆寒。 顾君辞审视着眼前的少年, 手中紧握着狼牙。 尤伦格有些害怕了,转身就要往屋外跑,却被顾君辞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拽回到了床上将他按住。 「你跑什么,既然你说有人要追杀你,你这样跑不出去不是送羊入虎口。」顾君辞勾唇一笑。 尤伦格害怕的看着他:「你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顾君辞微愣,随后才笑道:「原来你害怕我也是来杀你的。」 「不然你怎么会认识我戎狄王族的族徽。」尤伦格驳道。 顾君辞略微想了想, 连忙将他放开坐端了身姿:「八年前, 当时我中原皇帝巡视至函阳关,也不知道你们戎狄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将他困于函阳关, 我就是当时救驾的其中之一。」 尤伦格有些不太相信, 仔细瞧着他的模样,又有些不信:「八年前你才多大,我也不是小孩子,你没必要骗我。」 顾君辞道:「比你现在年岁大些。」 尤伦格想了想:「莫非你就是当年那位兰陵萧氏的二公子?」 顾君辞摇头:「我不是他, 但我们关系……不错。」 「那就是当初的十三太保。」尤伦格当即便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中原的天下第一武状元,你战功赫赫,帮助他们兰陵立下不少军功, 我听过你,只是不知道,你长的这样好看?」 顾君辞扬唇一笑,将手里的狼牙还给他:「我不是杀你的,所以你放心了?」 尤伦格点头,随后又道:「既然你那么厉害,我能求你帮忙么?事成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顾君辞蹙眉:「帮你夺回戎狄可汗的位置?」 尤伦格郑重其事的应着,随后便将自己的来歷,以及这一路的经歷还有谁在追杀他都娓娓道来。
第201页 三个月前,戎狄的前先可汗病逝,作为先可汗兄弟的奇图,便在一个中原人的帮助下,与右贤王勾结,诛杀了先可汗的四个儿子登上了可汗之位。 作为最小儿子的尤伦格因为他母亲的拼死保护,而逃出了戎狄王庭。 奇图可汗为了斩草除根,便让那个帮助过他的中原人带着亲随一路追杀,来到了这座贸易小镇,尤伦格东躲西藏,最终还是在客栈里发现了那个追杀他的人的踪迹,这才孤注一掷,躲进了顾君辞的房间。 听完以后顾君辞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下楼的时候,会觉得那个长着络腮鬍子的男人眼熟,没想到会是俞绍庆,当初在平隋郡苏氏的反叛时,这俞绍庆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投靠了戎狄,甚至还成了奇图可汗的亲信。 顾君辞道:「你的叔叔夺了你父汗的汗位,这戎狄百姓就没有怀疑么?大臣呢?」 尤伦格垂眸,眼中蒙上一层阴云:「奇图他诛杀了我的几位哥哥,还将这件事推到了你们中原人的头上,说这是你们大梁在我们王庭安插的眼线,为的就是想引起朝中动乱,想要吞併我们戎狄。」 顾君辞惊讶:「他们就信了?」 尤伦格点头:「是啊,不仅信了,还十分拥戴他,如今两国之间战事一触即发,若不阻止,只怕两国的百姓也会遭殃。」 顾君辞直视着尤伦格,问:「所以你想怎么做?」 尤伦格坚定道:「我们部族的百姓也需要安定的生活,像这个镇上能往来贸易就最好了,所以我想回去王庭,揭穿奇图的真面目,阻止他们有藉口打仗。」 顾君辞想了想,忙道:「好,你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是两国百姓之福,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事儿,咱们还得找个帮手。」 尤伦格不解,见着顾君辞胸有成竹的模样,倒也安心了不少。 虽然一开始尤伦格没有打算借中原人的手来夺回汗位,毕竟这是戎狄国自己的事,若是藉助中原人的手,还是他们朝廷中人的手来争夺的话,势必会欠他们朝廷一个人情,将来总会矮人一截,若是以此做要挟就不太好了。 顾君辞瞧出了尤伦格此刻的担忧,不由道: 「刚刚不是还说需要我帮助,事成之后我要什么都可以给我么,怎么如今我答应帮你,你又害怕了。」 尤伦格道:「这毕竟,是皇族之事,若要你来插手,似乎不太好。」 顾君辞颔首一笑:「怕我狮子大开口,等你坐上了汗位,然后我要你割地赔款?」 尤伦格看着他,也没有反驳,他以为顾君辞会生气,不料他却笑道: 「你都说了,是想两国之间不起战事,是想阻止奇图与俞绍庆想要攻陷中原的计划才想夺回汗位,那么我作为中原人,为了避免战祸,是不是也应该帮助你呢。」 尤伦格看着他半晌,虽然才点下头,算是答应了顾君辞的这番话。 等着尤伦格同意了以后,顾君辞原本想故地重游的想法也就就此打住了,趁着夜色,带着换了中原服饰的尤伦格离开了客栈,往函阳关快马走去。 雪夜山路,马蹄踏雪,寒风迎面吹着,就连唿吸都不顺畅。 寒光乍现,黑衣人手持利刃在雪夜中朝着顾君辞的面门便噼了过来,他抽出马背上挎着的长剑,后仰横剑,挡开那把利刃,双脚脱离脚蹬,借力抓着黑衣人的双腿便跃身而起,借着马背的力量,让这黑衣人挡住了另一边噼来的刀。 热血四溅,在雪地上分外夺目。 「这戎狄之事,怕是还轮不到你来管吧,顾君辞。」俞绍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顾君辞站在雪地上,背上依旧背着装有破月的木盒,他瞧了一眼尤伦格,又瞧着俞绍庆,笑道: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管戎狄的事,我这不是往关内走,怎么就瞧出我是在管戎狄的事呢?」 俞绍庆身后瞬间聚集了不少的黑衣人,朝着顾君辞步步紧逼,尤伦格勒住马的缰绳,近前也不是,逃走也不是。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什么话么?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往前跑,不用管我。」顾君辞说。 尤伦格道:「不行啊,他们人多势众。」 顾君辞将手中将剑插.进雪地,慢悠悠的解开木盒绑在胸前的绳子:「你若是跑快一些,叫点人来,说不定我还有救。」 尤伦格看着顾君辞打开了木盒,将放在木盒的两截涯角枪合为一柄,枪头点着雪花在夜色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顾君辞手握破月,大喝一声,尤伦格调转马头朝着函阳关奋力而去,而顾君辞则是迎着那群黑衣人而上,与他们厮杀在了一起。 覆满积雪的山涧万籁无声,只有厮杀为这雪夜平添几分声色,黑衣人一个个倒下,顾君辞满脸血污,毫无畏惧退缩,瞧着俞绍庆握紧手中大刀跃身朝他噼过来,本做出了抵挡之势,却听见箭矢顺着风的方向而来,狠狠地钉进了俞绍庆的身体中,将他击落。 仅剩无几的黑衣人瞬间群龙无首,在几声箭矢响后,其他的黑衣人便都应声倒地,没有再爬起来过。 马蹄声越来越近,连同火把的光亮,映衬着周围愈发漆黑。 「护国公可还安稳无恙?」前来的守将跳下马背疾步来到顾君辞面前,焦急的问候着。 顾君辞笑着摸了摸手臂:「倒也无恙,就是手背被不长眼的刀咬了一口。」
第202页 「还请护国公速速回函阳关。」守将连忙抱拳行礼,看的顾君辞回头找了找,疑惑道: 「我不是差人前去喊你们了么,那个人呢?」 守将道:「护国公说的可是那位戎狄探子,末将已经将他拿下了。」 顾君辞无奈嘆息:「他不是探子,算了,等我会函阳关再跟你说,地上的尸体你处理一下。」 「是。」守将应声,旋即便招来士兵,将俞绍庆连同那群黑衣人的尸体一道拖走。 顾君辞走过去弯腰捡起被掉在雪中的白泽剑,在衣服上将雪洗过的血渍擦干净,然后收入鞘中,这才驾马离开,往函阳关而去。 顾君辞的伤也正如他所说,只是被刀刃咬了一口,清理后上了药也就没事了。 至于尤伦格,等顾君辞回来以后,这函阳关守备才将他放出来,送去了他的房间。 不过三四日,远在云中的许雁卿接到了顾君辞的来信后,便也赶来了函阳关。 「我说顾兄啊,你怎么到哪儿都得打一架啊。」得知顾君辞受伤了的许雁卿,刚进屋就开始调侃,知道没什么大事,脸上也带着笑。 顾君辞撇撇嘴:「这一年多没打仗了,手痒痒不行啊。」 许雁卿笑着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这才瞧见屋内还站着一位,那少年眉清目秀,眼下又沉着一张脸,倒是有几分骇人的气势。 许雁卿道:「这位便是戎狄皇子尤伦格?」 尤伦格起身朝着许雁卿行礼,然后回头瞧着顾君辞:「你不会是打算找他帮忙吧?我知道他,他父亲是靖边侯许翼,手下的十八精骑也是十分厉害。」 许雁卿还有些诧异:「这些你都知道?」 尤伦格没有说话,眼下他确实受了难需要帮助,可若是要他与云中许氏求帮助,他还是做不到的。 顾君辞道:「眼下若是要帮你夺回汗位,这十八精骑的力量也是必不可少的,他们受了前朝皇帝的牵制,一直在关外生活,眼下帮你的忙,自然也就能用到他们,不会引人瞩目,不然以为我们两个人的战力,只怕连王庭宫门都进不去吧。」 第116章 118 为了夺回汗位,尤伦格仔细衡量过后便也同意了顾君辞的提议。 以顾许二人的能力, 要在戎狄王庭木兰府狙杀奇图可汗是肯定不可能的, 若是有十八骑相助的话, 或许还能有八成的胜算。 故而与顾君辞他们商议过后,这尤伦格便在士兵的带领下,回去了他的房间, 只将这里留给了顾君辞与许雁卿两个人。 许雁卿瞧着人走了,这才看见斜倚在椅子把手上,端着茶碗喝茶的顾君辞,忙坐近了些: 「你是怎么于是这个戎狄的五王子的, 你不打算回长安了?」 顾君辞没有正面回答:「我还没玩儿够呢。」 许雁卿忙道:「我说顾兄, 之前我没问,觉得这是你的私事儿,可如今牵扯到了戎狄, 我就不得不多一句嘴, 长安城一切可好?庆王殿下可还稳妥?你们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顾君辞回望着他,顺势放下茶碗:「怎么这么说。」 许雁卿道:「眼下长安城中的局势对于二殿下来说肯定很不利,依照你们之间的关系,你只会留在他身边帮助他, 而不会在这个时候出京城, 留他在京中面临危险的局面。二来你是护国公,有救驾的恩情在,陛下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不是么。」 顾君辞勾唇浅笑:「嗯,若在平时, 我的确不会让他一个人独自面临险境,可如今我做不到,我在长安的那两个月就已经想明白了,我没办法留在长安,没办法直面阿渊。」 许雁卿十分诧异,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总觉得事实真相併非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顾君辞凝视着许雁卿,许久才道:「你可知道璇玑图?」 许雁卿略略沉思,旋即摇头。 顾君辞道:「璇玑图,是集璇玑国众英雄图鑑,而我,是第一个。」 许雁卿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甚至都没明白顾君辞到底说的是什么。 顾君辞凝视着许雁卿,脸上的笑意终究还是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只是凝重:「我是我,却也不是我,我所拥有的一切对我来说是真的,却也是假的,我不是我,我只是阿渊塑造的一个虚幻的人物,只是不知为何,我从他的书里面走了出来,你明白么?」 许雁卿震惊的还半天都不曾回过神来,只是伸手拽住了顾君辞的衣裳,直勾勾的看着他。 顾君辞敛眸道:「我所拥有的,我所经歷的,包括我自己,都不是真实存在的,都只是阿渊创造的,虚拟的,我的国民是假的,我的父母是假的,就连我也是假的,都是阿渊创造的,所以我没办法去面对阿渊,面对他的柔情蜜意,面对他对我隐瞒真相而表达的歉意。」 「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捧出一颗真心来对他,因为一看到我就实实在在的想起我的来歷,我的过去,我需要时间。」 许雁卿静静地听着,直到脸上的神情消散,取而代之的也只是无能为力: 「这件事对我来说太难以接受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至少你真真实实的存在,你与我们并肩作战过不是么?浪的一日是一日,就算你要去戎狄,我也陪你去,再把你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就当是散心了。」
第203页 顾君辞回望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与许雁卿击掌握手,心里头倒也痛快明朗了不少。 时至隆冬,这边关更是积雪未尽,十八骑换上戎装归来时齐聚在函阳关城楼下时,原本是要邀请他们进城歇脚的,却不曾想他们竟然只是在城外扎营,燃起篝火,与许雁卿团聚,绝不进城。 虽然前朝依然覆灭,靖边侯的冤屈已然因为许雁卿的功勋而平反。 可在这十八骑的眼中,他们唯一认定的侯爷在函阳关被前朝的昏君与佞臣所害身死,即便是换了天子朝臣,他们依旧不愿原谅当初的事,甚至连函阳关都可以不进。 正月中旬,他们一行二十一人分为三队,化装成了西域客商到达了戎狄王庭——木兰府。 或许是因为年关,亦或许是因为尤伦格在外,还没有被斩草除根,所以这整个木兰府戒备森严不说,就连刚刚入夜,街上都还有巡逻的士兵。 据尤伦格的安排,正月结束以后,二月初二在戎狄会有一场盛大的篝火节,用以庆祝春回大地,以篝火歌舞来辅助巫祝来向神明祈求今年的风调雨顺。 这样一场盛大的晚会,奇图作为新任的可汗,自然是要亲自出席的,故而尤伦格便选在了这个时间,既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接近奇图,还能很好的夺回汗位。 虽然二月已经是早春了,可对于极北的戎狄来说,除了积雪已经化尽,这天气依旧是寒风阵阵,根本感觉不到一点早春的气息。 篝火节是在晚上举行,一连七天。 但是作为戎狄新可汗的奇图却只在第一天会出现,而后,便会待在宫里不会再出现。 所以一早,这尤伦格与顾君辞等人便相继进入到了篝火节所要聚会的场内,不管是是士兵还是百姓,都可以在场内策马。 或者看上了谁,便与人相邀比赛一下跤技,赢的那一方不仅会收穫女子送来的信物,还可以赢得今年戎狄的最强勇士。 因为在戎狄,最强勇士可以直接进入王庭做官,所以有场内有不少人都会一较高下。 顾君辞与许雁卿在场内碰头以后,便相邀在跤技的场地前坐下了,至于尤伦格,此刻正被十八骑中的人保护着,总不叫他露面被人察觉最好。 「没想到这戎狄的二月二过的竟然这样热闹。」许雁卿看着场下摔跤的两个人,连忙侧首与顾君辞评说着。 顾君辞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身材高大威勐的壮汉,相互牵制着对方的肩头,腿上功夫却不相上下,不由笑了:「是啊,比踏青赏花有意思多了。」 许雁卿道:「你为什么想要帮他。」 「因为他也不想打仗,那天晚上其实他可以独自逃掉,毕竟有我为他断后,可他没有,他喊来了救兵,不顾自己的身份,所以我才更加确定了要帮他。」顾君辞说。 许雁卿想了想,这的确是顾君辞的行事作风。 当年他帮忙自己逃脱虎口,不过也只是因为自己父亲受了冤枉,他们有同窗之谊。 他认为值得,他就相帮,所以他们几个兄弟里,也唯有许雁卿受过顾君辞的恩惠最重,所以这一次顾君辞有所求,即便是帮助尤伦格夺戎狄的汗位,他也想都没想就来了。 「喂,那边两个,要不要也来比赛一下。」 场内摔跤获胜的那个人,突然瞧见了正相谈甚欢的两人,连忙朝他们喊道。 顾君辞与许雁卿愣了愣,总觉得过早不太好,尤其是现在天色尚早,奇图还没来,过早暴露只怕不好。 两人相视一眼,忙起身行礼表示婉拒,却不想那人似乎是摔的不过瘾,他手底下的人连忙冲过来将他俩围住,等着那人走过来。 「瞧着你们这身板,不是戎狄人吧。」那人嘲讽一笑,「瞧瞧,你们,我三个回合不到,就能把你们摔倒在地。」 顾君辞略略蹙眉,与许雁卿看了一眼:「被人小瞧了。」 「没关系,我没把他放在眼里。」许雁卿说。 那人脸色阴沉,指着许雁卿:「就你了!」 「牛不喝水强按头啊,我们不是戎狄人,只是来戎狄做生意的,听说你们的篝火节热闹,所以来参加,没想到,你还要强迫外宾摔跤么?」顾君辞抱臂嘲讽一笑。 那人脸色依旧阴沉:「既然是外宾,那就客随主便,更应该好好体验一下我们戎狄的篝火节。」 说着话,他就朝着许雁卿扑了过去,许雁卿眼疾手快,抓住那人的手臂,一个原地翻身,便落到了那人的背后,伸手道: 「我可不跟你摔跤,粗鲁。」 那人似乎被许雁卿方才灵巧的躲避有些气到了,朝着他便伸出了手想要将他再次抓住。 「桑格!」 忽然,场外一声厉喝,那名唤桑格的人便住了手,朝着场外的人看去。 场外的人戴着上好皮料做成的帽子,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用最好的皮料做的,尤其身后还跟着一群士兵,更是凸显了他不凡的身份。 桑格立马规规矩矩的站好,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行礼道:「左贤王。」 顾君辞与许雁卿交换了眼神,想要偷偷的离开,却不料左贤王却将他们两个人唤住。 「二位不像是我戎狄的子民。」左贤王说。 桑格忙插话道:「是来戎狄做生意的外宾。」 左贤王瞧了他一眼,桑格便立即闭嘴。
第204页 顾君辞忙道:「左贤王,我们两个人是来自西域,来戎狄是做皮货生意的。」 左贤王望着他们两个人半晌,左右瞧了瞧,随后才道:「你们是不是西域来的,我当然知道了,只不过你们要的皮货有些难找,所以还请三思而行,如果要留下参加篝火节,我们倒是十分欢迎。」 第117章 119 顾君辞与左贤王四目相对,弯了弯眉眼笑道:「左贤王这话的意思我们不懂, 但是也多谢左贤王的盛情了。」 顾君辞没有再理会这里的几个人, 只是带着许雁卿率先一步离开, 静等着夜幕降临时,奇图出现在篝火节的现场。 桑格有些诧异的看着顾君辞他们,又看了看左贤王: 「您为何要这么在意他们?」 「他回来了。」左贤王说, 「他回来了,戎狄或许会有新的局面,桑格,我们要把握住机会。」 桑格不解的朝着顾君辞他们投去了视线, 连忙朝着左贤王行礼。 夜幕来临时, 负责篝火节点燃篝火的士兵将拴着细绳的孔明灯放上了天空,不知从哪儿射出去的箭矢穿过孔明灯,打落灯中的火种。 火种快速落下, 剎那间便点燃了地上的巨大篝火, 火龙唿啸着吞噬着篝火堆上的木柴,随之而来的便是悠扬的琴声,还有参加晚会的戎狄国民,热闹的欢唿着, 围着篝火便开始跳起舞来。 而祭台上, 五名巫祝跳起了祭天舞蹈,口里还念念有词。 突然一声高贺,说可汗到,那些欢快跳舞的人才停下来朝着入场那头投去视线, 被士兵围着的奇图可汗从容走来,与参加篝火节的百姓们挥手致意、致词。 大约也就是什么先可汗病逝,几个皇子又被中原来的人所杀,他这才勉为其难的登上汗位,说到动情之处,还掉下来两滴眼泪。 这聚集的百姓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甚至当即还有不少百姓当即同仇敌忾般,带头说着要杀入中原,杀进长安,替先可汗与几位皇子报仇。 一时间,原本就热闹的篝火节现场,顿时就是群情激奋,都在让奇图整顿兵马,恨不得明日就领兵杀入长安一般。 「大家别信他的话!」 忽然少年的声音焦急的响起,虽然没有掩盖住群情激奋的百姓的声音,却因为在人群中推搡,还是引起了一众人的注意。 顾君辞瞧着那冲到了人群前面的尤伦格,不由眉头紧蹙,许雁卿也忙低声道: 「顾兄,坏事了。」 「不怕,奇图还不敢光明正大的对他出手,我们再看看。」顾君辞语气中满是无奈。 分明最开始就商量好的,若是想为他几个哥哥和先可汗报仇,奇图就必须死。 可如今他着急忙慌的冲出去,只怕奇图是死不了了。 果不其然,尤伦格的出现,被挡在高台之下,他摘下了自己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指着奇图质问道:「分明是你,是你指使的那个中原人杀害了我的哥哥,还有我的父汗,奇图!你休想抵赖。」 奇图对于突然出现的尤伦格也是措手不及,可他终究是老谋深算的老狼,连忙改换了情绪,拉着尤伦格便上了高台,惊喜道: 「天啦,神明怜我,竟叫五皇子还活着。」奇图激动的当众便哭了下来,随后才道,「叔父怎么会指使那中原人杀害你们兄弟呢,众所周知那个叫俞绍庆的投靠我戎狄的时候,我是第一个反对的,是你的父汗要将他留下的,尤伦格,你误会叔父了。」 尤伦格挣扎着想要躲开他的钳制,却始终不得,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听着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心里突然就没底了。 只怪自己一时冲动,扰乱了顾君辞他们的计划。 「奇图亲王,既然五皇子回来了,那么这汗位,是否就该还给五皇子。」 说话的正是左贤王,他带着他的兵马也缓步走上高台,与奇图对垒着。 台下的众人不解,这左贤王便又道: 「当初先汗位突然离世,几个皇子相继被害,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才让奇图可汗担任可汗,如今五皇子回来了,他便是正儿八经继承汗位的人选,奇图亲王是否应该退位呢。」 面对着左贤王的当众的逼问,这奇图的脸色终究是有了些许的裂痕。 戎狄的汗位继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只传给自己的儿子,哪怕只有女儿,可汗也是传给女婿,顶多就是将权利分化给左右贤王,但始终都轮不到做兄弟的。 除非他儿子女儿都死光了。 奇图让俞绍庆除掉了先可汗的其他的四个儿子,又追杀尤伦格便是因为如此。 眼下左贤王站在尤伦格的身后,慢慢的靠近,而奇图的表情十分难看,随后才笑着后退一步,朗声道: 「既然五皇子回来了,这汗位当然就该五皇子继承了,我当然会退位。」顾君辞与许雁卿面面相觑,仔细的瞧着周遭的情形。 果然,奇图的亲信便从人群中沖了出来,而顾君辞与许雁卿也带着十八骑的人马朝着高台而去,与奇图的亲信对垒着。 尤伦格瞧见了顾君辞他们,这才稳定了紧张的心,忙道:「叔父,这段时间辛苦了,既然我来继承汗位,自然也不会亏待叔父。」 听到尤伦格给了他台阶下,奇图知道参加篝火节的人太多,如果在这里起冲突,只怕会引起百姓的不满,故而奇图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后退单膝跪地,将象徵可汗身份的帽子摘了下来双手奉上:
第205页 「参见新可汗。」 与此同时,在场参加篝火节的百姓们也都纷纷向尤伦格行礼。尤伦格捧着帽子,端端的戴在头上,唤着大家起身。 而他的视线却是落在顾君辞和许雁卿的身上,神色有些复杂。 尤伦格突然回到王庭,这奇图的家人们都措手不及,然而右贤王却因为此前跟奇图联手的事,被左贤王抓住了把柄被下了牢狱。 木兰府在一时之间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中,奇图手下的人竟然调动了兵马围了王庭,似乎想要夺权。 不过好在有顾君辞和许雁卿还有十八骑在,跟左贤王一起击退了奇图手下的兵马,保住木兰府免于生灵涂炭。 尤伦格初等汗位,木兰府又遭遇浩劫,他自然是不忍心再起战乱,可眼下是有顾君辞他们帮助,可今后的事却不能事事依赖他人,故而下定决心,与奇图将戎狄一分为二,让奇图带着他的人马去了东边,管理辖下十六府。 尤伦格掌西戎狄,两方互不干涉,各自为政。 虽然朝中有人不甚理解,最终都还是随着奇图去往了东戎狄,朝堂上奇图的党羽也因此一役,跟随奇图离开了。 四月初,这戎狄的叛乱便已结束,尤伦格已经在王庭坐稳了汗位,至此顾君辞与许雁卿也算是功成,预备回去中原了。 春回大地时,这荒原便又现出蓬勃生机,风吹草低见牛羊,甚至还能听见牧民高歌。 尤伦格送着他们到了木兰府外很远的地方才停下,瞧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以及远方可见的山脉,顾君辞才道: 「中原有句古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可汗就别送了。」 尤伦格驾马来到他的身边,凝视着他的双眸道:「当初没能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我也有我的打算,你们别怪我。」 顾君辞笑道:「我们只是帮助你的人,你想做什么都随自己的想法就行,我们无权插手不是么?更谈不上怪了,别往心里去。」 尤伦格颔首一笑:「那这件事就算是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将来你们再来戎狄,再来木兰府,我一定会尽心招待你们。」 顾君辞点头:「好,那我们就走了,希望可汗你能守约,两国不再起战事,和平相处。」 尤伦格笑着应道,随后才与顾君辞他们见礼,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远去。 越接近大梁的边境,顾君辞的心里就越不安,尤其是回到函阳关后,顾君辞便也不像在戎狄,无拘无束的说说笑笑,心里头似乎还在惦记之前的事儿。 送走十八骑的函阳关城头上,许雁卿站在顾君辞身边,负手眺望着远方道: 「你是不是还在介意二殿下写璇玑图那件事啊。」 顾君辞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沉默着。 许雁卿侧首瞧着顾君辞:「其实有些事呢,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们不是你,所以无法真正去了解你的处境,但是我作为局外人我知道,二殿下在意你这是真的,你有血有肉,会受伤,重感情,讲义气这也是真的。」 顾君辞不解:「你想说什么?」 许雁卿沉吟半晌,随后才道:「不管你从哪儿来,生长在什么地方,就算这是他人塑造的又有何妨,你亲身经歷过,那就是真的,你有感情,会流泪,你就是真实存在的,哪有什么假不假的,我只知道每天吃喝睡在一起的兄弟,就是个真真切切的人,这就足够了。」 顾君辞凝视着他:「我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人?」 许雁卿点头:「对啊,你会疼,会受伤,也会难过不是么?既然你从书中走了出来,那就是真实的人,这跟谁创造的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我们也是谁创造的,也活在谁的故事里也说不一定呢,对不对。」 顾君辞望着他,胸中竟然逐渐澄明起来,豁然开朗。 他灿然一笑,握着许雁卿的肩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笑什么,我说的不对么?」许雁卿纳闷的问。 顾君辞摇头:「不,你说的很好,你的这番言论倒让我觉得我这几个月的纠结,就像是一场笑话,是啊,我现在就是真真切切的人,我曾经的生活也是我所经歷的,对于旁人来说可以是假的,对于我来说那就是真的。我真是,竟然纠结了这么久,感觉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里。」 许雁卿道:「那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要回长安去么?告诉二殿下这个好消息。」 顾君辞摇头:「不着急,反正已经出了长安了,那就再去看看严大哥,吴兄,还有余兄他们,我听说我离开长安前,这肃王与他的女儿去了荥阳,所以,我还打算去看看,许兄你去么?」 许雁卿长嘆一声:「不去了,祯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呢,这都好几月没见了,怪想他的。」 顾君辞与他相视笑着,都各自决定好了去向,也就在函阳关待了没几天,便各自启程,去往各自的目的地。 第118章 120 与许雁卿道别后,顾君辞没有直接回长安, 而是去了涿州。 他记得霍司徒与杨君方也是涿州人士, 而严怀与吴尧钦在辞官之后, 也是回了涿州,故而顾君辞想也没想,径直便寻曾经的那些兄弟们去了。 昔日的霍杨神捕在涿州开起了酒楼, 吃饭的人倒是不多,生意也十分冷清。 每当这个时候杨君方就会怪霍司徒,觉得是他做的菜不好吃,所以才没有客人上门。
第206页 严怀与吴尧钦因为还有爵位在身, 所以日子过的也不算清苦, 甚至严怀还办了私塾,亲自教些小孩子读书识字。 吴尧钦则是教那些小孩子习武强身,日子过得也是有声有色的。 顾君辞到涿州后, 与昔日的兄弟们实打实的喝了整整一宿的酒, 诉说着当初在战场上厮杀,怀念着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后来醉了三天三夜。 没人问顾君辞因何而来,也没人问如今长安的状况, 即便是想知道萧渊的情况, 可顾君辞也只不过是寥寥几句,便也盖过去了。 不过在涿州待了几日,便有请柬送到了严怀他们的手上,请柬上写的是下个月初二余世爻在荥阳娶妻成婚, 得了这个消息,他们便又瞧着日子,赶在下月初二到了荥阳。 而余世爻娶的,竟然是肃王的幼女妙音。 据说当初在青云观见面后,这妙音便对余世爻这个粗手笨脚,却又细心的人放在了心上。 恰逢当时庆王麾下的大将接连出事,这肃王原本有心与余世爻说亲,而后也压下不提,打算为妙音另寻一门亲事。 可这妙音虽然胆小,可到底也是个专情的,认定了余世爻便是余世爻,纵使他会被削爵免官,她也嫁。 这肃王夫妇原本是不愿意的,可瞧着妙音已然是有主意的人了,不再像从前那样胆小羞于见人,故而也就同意了,好在萧伯绪准许了余世爻他们的辞官,却为削爵,故而还是侯爵,肃王夫妇也就不担心女儿会吃苦。 故而在余世爻在荥阳落脚以后,这肃王便与妙音他们到了荥阳。 余世爻从未想过自己竟还有这样一段姻缘,又见着妙音虽然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却无半分骄奢淫逸,又肯倾心于他,他也是十分感动了。 原本他是军旅之人,他总怕自己哪里做不好的再让人吓着,便对妙音格外的细心,一来一往,两个人都生出了真心,元让肃王选定了成婚的吉时。 余世爻的婚礼办的热闹,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就连路上的乞丐,都有收到侯爵府里发来的喜糖馒头,可参加喜宴的人却不多。 没有荥阳的达官贵人,也没有富豪劣绅,只有曾经征战沙场的自己人。 余世爻说,这宾客的名单是妙音拟的,因为他知道他曾经在庆王麾下效力,而今又辞官在家,未免落人口实,让在长安的庆王招人话柄,故而只邀请了曾经征战的这些自己人。 夏季多雨,上午的日头还烈烈的晒着,午后便立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闷热的整个人都心慌的。 严怀他们回去涿州以后,这府上便只剩顾君辞这一位客人了。 余世爻瞧见了廊下站着的顾君辞,不由走过去:「听严兄他们说,你快要回长安了?」 顾君辞负手道:「我倒是想回,可这天气不是不允许么,雷声作响,又是狂风暴雨的,我还是有些害怕的。」 余世爻也负手望着雨帘:「嗯,等天气好了再回去,庆王殿下可是离不开你的。」 顾君辞侧首看着他:「你怎么发出这样的感慨。」 「想当初青云观的时候,不过是与文远伯家的姑娘见面,庆王都会不顾夜色来接你回去,更何况现在呢。」余世爻说。 顾君辞凝眸:「余兄,这一成亲,你都开窍了,此前不是没事儿打两拳嘛,怎么现在也开导起我来了。」 余世爻道:「别以为我是大老粗就什么都不懂,我可告诉你,庆王眼下的局势艰难,若你们之间没出问题,你是断然不会离开长安,这都一年了,就算再有什么,也该过去了,回去吧,回到庆王身边,你心里也踏实,不用操心。」 顾君辞:「我可没操心,我什么都没操心。」 余世爻笑了:「是,你是不操心,要不这么着,等我孩子满月酒吃了再回长安如何。」 顾君辞当即抱拳:「甚好,不知余兄何时要孩子,孩子何时满月。」 余世爻就静静地看着他,也不搭理了。 顾君辞这才道:「我知道余兄好意,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与阿渊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大的问题,看开了就好了。」 余世爻拍了拍他的肩,转身便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岂料刚走两步,便瞧见府中僕役冒雨朝着他们几步而来,脸色焦急,与顾君辞他们稍稍见礼后,便跟余世爻道: 「姑爷,京城里传来话了,说庆王殿下出事了,被陛下幽禁在了庆王府,肃王让姑爷稍安勿躁,他会在京城中继续打探。」 听到庆王出事,顾君辞当即便愣住了,忙上前一步拽着僕役道:「肃王可有说庆王到底因何被幽禁?」 僕役被盛怒的顾君辞唬住了,战战兢兢道:「王爷说……王爷说庆王是对陛下的后妃无礼,陛下盛怒,这才幽禁了庆王。」 顾君辞松了手,努力让自己平復下来。 能让萧伯绪幽禁了军功累累的庆王,肯定不止是对后妃无礼这一项罪过。 难道说之前萧渊在京城的布置被人发现了不成? 顾君辞一刻他也等不得了,与余世爻略作商议后,便收拾了包裹冒雨回去了长安。 荥阳距离长安不算太近,等顾君辞到达长安境内时,已然是七月中旬,二十日的路程,保不齐这京城里就生了什么变故。 然而他刚在长安附近的镇上便遇上了裴盛,似乎是得了常善一道长的指示,特地在这里等着他的。
第207页 客栈的房间内,裴盛望着风尘僕僕的顾君辞,劝慰道: 「道长说了,若你知道了阿渊有难,必然会赶回京城,所以让我在这里等着你,现下京城里不安全,若你直接回京城,只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顾君辞道:「道长可有说,我们怎么才能帮到阿渊么?」 裴盛略微沉思了半晌,随后才道:「道长说了,如今在陛下面前能说上话的,便只有护国公一个人,但若是没有证据为庆王洗刷罪名,便也是徒劳无功。」 顾君辞:「阿渊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后妃的。」 裴盛道:「这一切,还得从瑶台寺说起。」 瑶台寺,是在长安城内的一处寺庙,建在皇城根儿底下,故而也就成了大梁的国寺。 先皇后故去后,她的牌位便供奉在瑶台寺中,萧渊从来都是最疼爱他的母亲,故而冥诞忌日,萧渊都会往瑶台寺焚香沐浴吃斋拜佛,供奉先皇后的牌位。 上个月先皇后的冥诞,萧渊依例往瑶台寺为先皇后祭奠,岂料遇上了萧伯绪的宠妃陈婕妤。 陈婕妤原是前朝后妃,幼年入宫,因着年幼便一直不曾见过皇帝,而当年前朝的皇帝下江南的时候不曾带着不受宠的妃嫔,便将宫中未曾召宠过的妃嫔都一律发回了长安。 陈婕妤也在其中,只不过后来萧伯绪登基为帝的时候,在城外建有安乐堂,奉养前朝的这些妃嫔,而陈婕妤自然不甘心年纪轻轻便在安乐堂孤独终老,便买通了当时宫中的嬷嬷,让她与萧伯绪相见。 因着年轻貌美,一夜风流,萧伯绪自然是将她留在了自己的宫里,封作婕妤。 萧渊在先皇后冥诞那日遇上了陈婕妤,也不知是为何,这陈婕妤竟然哭着跑出了瑶台寺,回宫后不久,这萧伯绪便下旨,幽禁庆王在王府,谁也不得相见。 不光裴盛,就连满朝文武都对这一举动感到十分讶异,萧伯绪下旨幽禁庆王,而罪名却只是怠慢后妃,怎么说都不能服众。 朝臣上疏为萧渊求情,却被萧伯绪狠狠地斥责不说,还丢官削爵,一时朝堂上根本无人敢提。 裴盛也偷摸的去找过萧渊,然而萧渊却绝口不提在瑶台寺中发生的一切,三缄其口,宁肯幽禁,也不道出实情。 这裴盛与常道长左右一合计,原本是要打算去找顾君辞的,可道长却说得知庆王有难,顾君辞自然会回来京城,故而才在这个镇上等着他。 顾君辞听完也是面色凝重:「我不信阿渊会对后妃无礼,他三缄其口不讲实情,说不定是这里面牵扯的秘密更大,他不能说。」 裴盛也十分不解:「到底是有什么秘密,会比自身的安危还要重要,他可知道,若是他真的幽禁了,这天下怎么办,江山怎么办,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都白费了么!」 顾君辞凝思半晌,随后起身道:「这样,既然一切源头都是从瑶台寺而起,那我们就从瑶台寺查起,只不过我们这样太扎眼了,明日,明日一早我们就进长安城,势必要将这件事插个水落石出。」 裴盛想着,似乎也别无他法,只能同意顾君辞的提议。 第119章 121 改换了装束的顾君辞与裴盛进到了长安城内,一如往常喧嚣的街市, 几人成群聚集在茶摊处, 说着如今在长安城茶余饭后最叫人瞩目的闲话。 尤其是此前萧渊与那宠妃之间的事, 在他们的嘴里则是演变成了一桩桩香艷话本,各种各样的都有。 一说这宠妃原是庆王相好,只是他常年征战在外, 这相好的在进宫时被皇帝相中,纳入后宫充作妃嫔。 还有说这宠妃与庆王有仇,庆王征战统一天下时因害的宠妃家破人亡,故而这宠妃是红颜祸水, 挑拨父子关系。 各说纷纭, 有模有样,好似亲眼所见。 搁下茶碗的裴盛看着眉头紧锁的顾君辞,不由轻声:「我们还去瑶台寺么?」 顾君辞道:「去, 当然要去, 不过你先去找道长,稍后我自己去瑶台寺。」 裴盛应了一声,唤来茶摊老闆收了茶钱,这才起身离开。 顾君辞兀自喝着茶, 四下查探似乎没人跟踪, 也没引起谁的注意,这才在裴盛离开后不久,也付钱离开了茶摊直接去往了瑶台寺。 瑶台寺是国寺,平日前去进香的香客大都是皇亲贵胄, 或是达官显贵。 顾君辞穿着村夫的粗布麻衣,髮髻也略微散乱,刚到寺院前便被拦了下来,不让进入寺中,以免扰了其他香客。 顾君辞原本就没打算暴露身份,免得给其他人下手的机会,故而也没有争辩,只是骂骂咧咧几句就离开了,然后绕道瑶台寺的后门处,哪里鲜少有人,正好翻墙入内。 岂料他刚刚进入寺中,便听到这转角的膳房后院内传来挣扎打骂的声音,挣扎中的女子哭的厉害,可打骂她的嬷嬷声音愈发的兇狠。 「小贱人,没想到找你许久,竟然躲在寺庙里,今日正好撞见了,便叫你再也逃不掉!」 女子似乎被捂着嘴,她的声音悲恸,尤其在这庄严的寺庙里,倒是显得愈发讽刺了。 顾君辞站在转角,看着嬷嬷指挥这丫鬟抓着一位鬓髮散乱,浑身污垢的女子往井里按,捂着她的嘴,不叫她说出一句话来。 顾君辞掏出了钱袋中是散碎银子,朝着抓人的丫鬟膝盖便打了去,她们散了力跪下,正好给了蓬头垢面的女子逃生的机会。
第208页 嬷嬷刚要追,便听到顾君辞道: 「在佛门杀生,嬷嬷你好大的胆子啊,也不怕佛主怪罪,将你贬入阿鼻地狱么?」 那嬷嬷显然是被吓住了,抬头四下看着,瞧见没人出现,拔腿便要来追,顾君辞无奈摇头,立即救下朝自己跑去的女子,出现在了嬷嬷的面前,抬手便将嬷嬷与那两名追来的丫鬟打晕。 「是……是护国公大人么?」 顾君辞身后被救的女子忽然颤声开口,他微愣转身,却瞧见那女子眼中含泪,噗通一声跪伏在地,重重的叩头道: 「大人,护国公大人,冤枉啊!皇后娘娘冤枉!庆王殿下冤枉!护国公大人,求求您救救庆王殿下。」 顾君辞听着她的哭喊,连忙将她扶起来:「莫哭,庆王殿下冤屈我知道,只是皇后娘娘怎么了?阿渊被幽禁,又关皇后娘娘什么事。」 不过他转头又一想,只觉得这件事在这寺庙里说十分不安全,便带着喊冤的女子一道离开了寺庙,就连那个要抓她的嬷嬷也没落下,被顾君辞扛着就逃了出去。 许是裴盛提前打过招唿,等顾君辞到的时候,道长已经在家里煮好了茶,摆好了桌椅。 确认了周遭安全无虞,顾君辞这才带着被救的女子去了内堂,单独与她说话。 「她们为什么要杀你,而你,为什么要替皇后与庆王喊冤。」顾君辞神色凝重,肃杀之气立显。 被救的女子哭着跪伏在地,她道: 「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小宫女芸香,因受皇后娘娘一饭之恩,保奴婢在宫中不受欺凌,故而奴婢在宫中伺候时,见过护国公大人。」 顾君辞凝视着眼前叫芸香的宫女,可瞧着她如此模样,实在难以相信她会在宫中伺候: 「那你是怎么到瑶台寺的。」 芸香擦拭过眼泪,随后才望着顾君辞道:「这一切,得从皇后娘娘薨殁说起。」 顾君辞也不急,便也给了芸香说话的机会。 先皇后因从兰陵逃往长安的途中染上了风寒,又因萧舜华为保兰陵而阵亡,风寒虽然在细心调理之下有所好转,可到底这心脉却因悲伤过度而受损,一直被太医调理着。 岂料陈婕妤因病无法侍寝,皇后为后宫之主,自然要行探视慰问,却不曾想撞见太子与陈婕妤谈话,言语间竟道出陈婕妤并非生病,而是珠胎暗结,私自落了胎,至于那孩子的生父,不是皇帝萧伯绪,而是太子萧衍。 皇后气急攻心,回宫后便大病一场,却依旧将此事三缄其口,甚至将当初听到这些话的宫女都发配去了瑶台寺带髮修行,让她们终身不得离开。 皇后虽然病重,可依旧每逢初一十五便往瑶台寺进香,芸香惦念皇后的身体,趁着皇后来参拜时偷偷觐见,却意外撞见有人在皇后服用的汤药中放入少量的砒.霜。 芸香当即便将此事告知给了皇后,自然也揪出了宫中下毒的人,原本芸香以为皇后会逐渐好转,可没想到那次回宫以后没两日,皇后便薨殁出事。 然而当初在皇后身边伺候,最后被发往瑶台寺的几个宫女都相继殒命,只有胆小警觉的芸香活了下来。 前不久她在瑶台寺撞见了祭拜先皇后的萧渊,便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将皇后的遭遇如数的告知了萧渊,萧渊当即便气的脸色煞白,却不想陈婕妤竟然正好来了瑶台寺,与萧渊撞着正着。 萧渊怒上心头,想来自己敬重慈爱的母亲受到如此对待,当即便对陈婕妤动了手。 他是习武出身,那一巴掌下去当即便叫陈婕妤晕头转向,只能听见萧渊大骂她无耻盪.妇,她又气又羞,在她贴身宫女的保护下,她才得以捡回一条命,慌慌张张的离开瑶台寺回到了宫里。 而后,也不知这陈婕妤是在萧伯绪面前如何说的,不过一个时辰,这皇帝斥责幽禁萧渊的圣旨便下达了。 而萧渊似乎是已经恢復理智,三缄其口,并不为自己喊冤,而是任由着禁军将他带回庆王府。 听完芸香的娓娓道来,顾君辞此刻也是紧握了双拳,气上心头,可他不能冲动,若他此刻冲动了,只怕救不了萧渊,还会被太子他们利用。 「那要杀你的嬷嬷,她是谁。」顾君辞问。 芸香抽噎着道:「是……陈婕妤的人,当然庆王殿下与陈婕妤出手时,奴婢也在,所以……」 「所以她们就想杀人灭口。」顾君辞望着她,「我要如何相信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单凭那个要杀你的嬷嬷,只不能证明宠妃与太子有染,更难以为庆王洗刷冤屈,你可明白。」 芸香惊愕的望着顾君辞,这皇后薨殁都快两年了,太子与陈婕妤私会时也只是听到他们说话,至于这证据,却是怎么都拿不出来的。 顾君辞此刻忽然明白了萧渊为何会三缄其口了,毕竟实证他还未得到,就这么去告太子与受宠的嫔妃,只会让他更不得皇帝的心。 忽然,芸香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惊讶的望着顾君辞道: 「护国公大人,奴婢想起来了,那个嬷嬷,那个嬷嬷她肯定知道内情,只要护国公大人审她,她一定会招的。」 顾君辞起身拂袖,认真道:「芸香,你在道长家先住着,把她给我看住了,我来想法子让她招。」 芸香叩首行礼,目送着顾君辞离开内堂去了前院。
第209页 见着顾君辞出来,道长忙迎上来问:「护国公可是问出什么来了?」 顾君辞冷着面孔怔着,良久才开口说道:「给我打盆水我想洗个脸。」 道长也就没有细问,只是吩咐小道童去打了水来,让顾君辞洗了脸以后,才见着他的脸色恢復了七七八八。 「我要去趟庆王府,我带来的两个人劳烦道长你帮我看紧一些,等我回来。」顾君辞说。 道长:「护国公姑且去吧,贫道的院子里还没人敢来呢。」 顾君辞朝着他抱拳一礼,随后便堂而皇之的出了大门,直奔庆王府而去。 若是依照往常,顾君辞去了庆王府也就去了,奈何眼下是皇帝下旨幽禁,门口守着禁军,就算是护国公来了,他们也不会让进。 顾君辞自己知晓这样的情况,故而也就没打算走正门,而是用了进瑶台寺的同样的方法,进了庆王府临近的房子,从屋顶翻到了庆王府。 王府内的景致陈设一如从前,只是这府内不如从前热闹,出了王府中的花匠与洒扫的僕役,就连府兵都撤了。 顾君辞轻车熟路的径直去往了萧渊所居住的院落,却不想远远地便瞧见了萧渊竟然坐在池塘边,抱着鱼竿垂钓。 原以为这个被幽禁的人肯定会在府里悲伤难过呢,却不想他还有闲心钓鱼,真是白担心了。 顾君辞翻了个白眼,一转身正好撞上送茶水点心来的丫鬟身上。 「护国公息怒。」丫鬟忙惊唿道。 顾君辞纳闷儿了:「我这都多久没来了,你们怎么还认识我呢。」 丫鬟脸颊微红,偷偷摸摸的瞧了他一眼:「护国公身姿挺拔,朝中再无别人有这样的了。」 顾君辞一时不知是笑好还是气好,只是让丫鬟重新去备茶点,而他自己则是往萧渊那边走去。 难得的,萧渊一直抱着鱼竿,并没有回头瞧他一眼。 「回来了。」萧渊轻声说道,语气中却也难掩欣喜,只是在侧首瞧着顾君辞那一身乞丐装束后,立马愣住了,「这是什么打扮,没钱了?」 第120章 122 顾君辞坦然的坐在萧渊的身侧,又左右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 「这样挺好的, 没人知道我回京城了, 还别说, 我穿这身儿窜房顶利索着呢。」 萧渊侧眸瞧着顾君辞那理所应当的模样,也只是略勾了勾唇,眸中带笑:「不怨我了?」 顾君辞瞥着他:「我从头到尾都没怨过你, 你写你的,你画你的,就连你自己都没想过我会从书里出来不是,都不怪你。」 「那你……」萧渊望着他, 「还爱我么?」 顾君辞躲了他的视线:「臊不臊得慌, 什么爱不爱的,你怎么不先想想眼下你怎么脱困呢。」 萧渊回眸望着平静无波的水面,提起了鱼竿, 顾君辞惊讶的发现那鱼钩竟然是直的。 顾君辞:「你这钓什么鱼, 学姜太公呢。」 萧渊再次将鱼钩放进了池塘里,敛起了笑意道:「母后直到最后都没肯说出事实真相,护的并不是太子与那后妃,她真正护的, 是她的丈夫, 我的父亲,是那一国之君,也是护的我萧氏的颜面吧。」 顾君辞嘆息着:「皇后娘娘用心良苦,可你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谁知道那陈婕妤在陛下面前说了你什么坏话,难道你就真甘心在府里被幽禁着。」 萧渊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顾君辞:「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能不能困住我,还得看我的意思,我差人出去查了芸香说的当日进宫记录,发现那日太子的确进宫,且身边跟着一位内侍,然而后来出宫时,便只有太子一人。」 顾君辞疑惑:「然后呢?」 萧渊道:「我又查到,第二日,这宫中御河便有不知名的女子浮尸,年纪约莫四十来岁。」 顾君辞恍然大悟:「难道说,这浮尸便是……」 萧渊点头:「这浮尸便是太子当时带进宫的那位内侍,只是在宫中没有姓名,都将她当做是进宫偷到财物的窃贼,想通过御河出宫,不想却溺毙在御河之中,故而没有上报,只是扔去了乱葬岗。」 顾君辞:「那……那线索岂不是断了?」 萧渊凝眸半晌后:「倒也不至于,那妇人原本在东宫伺候,她有个儿子烂赌成性,本来欠了赌坊不少钱财,却不想有一日竟然全部还清,后来东躲西藏,总说有人要杀他,被我的人救了,眼下就在府上。」 顾君辞惊讶的看着萧渊,突然觉得他用直钩钓鱼竟然寓意颇深,看似是在钓鱼,实则不是。 「既然都查到了,怎么不进宫去喊冤。」顾君辞说。 萧渊道:「等一个时机。」 「什么?」 「再有两日便是七月半了,这一切还得有劳君辞帮我才好。」萧渊侧首,眸色平静的凝望着顾君辞。 顾君辞想也没想,连忙点头。 萧渊勾唇浅笑,随后才道:「这一年多没见,可有想我?」 顾君辞忙躲开他的视线:「我天南海北的走着,可潇洒快活了,才不想你呢。」 「假话。」萧渊说的肯定,顾君辞也没反驳。 萧渊伸了手,抓住顾君辞的手十指相扣,紧紧地握着:「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顾君辞垂眸,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捧住萧渊的手掌:「嗯,你等到了。」
第210页 ** 七月半的中元节。 对于坊间来说这也是一个祭祀先祖的时候,且有忌讳,入夜了街上便不能有人行走,容易招惹脏东西。 不过对于皇宫来说便没有什么忌讳,顾君辞带着在函阳关外买好的物品午后便进了宫。 御花园内,萧伯绪瞧着顾君辞送的这些个小玩意儿,倒也十分有兴致: 「早上太子还说护国公回京了,还想着怎么也不进宫来,顾卿这一年游歷,就这些个收穫?」 顾君辞道:「当初离京时原就是打着养病的由头,轻装出的长安城,故而也没向陛下辞行,不过臣这一路北上,甚至还去戎狄的王庭木兰府熘达的一圈儿,见识了戎狄王庭的汗位纷争,也是惊心动魄。」 萧伯绪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示意他坐下来,将这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说与他听。 萧伯绪还在兰陵时,做个梁国公,自然有的是机会游歷,却不想这一朝入了长安城,莫说长安城了,就连这皇宫他都没出去过。 故而知道顾君辞经歷了如此多的事,倒也想让他事无巨细的都说给他听。 包括雪夜救戎狄王子,解木兰府之危,还有后来的东西戎狄分治,都让萧伯绪觉得是又惊险,却又很高兴。 当然顾君辞同样也没落下去云中,去涿州,甚至去荥阳参加婚宴的事,在萧伯绪试探这些个庆王旧属是否心有不甘时,顾君辞道: 「这些个兄弟们原就是为了天下太平聚在一起的,如今天下太平了,没有战事,他们便又回归老百姓,且陛下恩泽,许他们保留爵位衣食无忧,他们倒也乐得自在,就连我瞧了,都恨不得与他们一道,开酒楼,办私塾,为陛下培养一批国之栋樑。」 萧伯绪笑道:「护国公可不能如此清闲,你是朕的恩人,是咱们萧氏的恩人,你还得留在朝中,多多辅佐。」 「承蒙陛下错爱,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排忧解难。」顾君辞起身揖礼深拜,说的是义正言辞,听在萧伯绪的耳朵里却也是十分受用。 瞧着天色也晚了,萧伯绪收了顾君辞的好些礼物,自然也将他留在宫中用膳以表答谢,用了晚膳,顾君辞又提议跟萧伯绪下棋,故而又在宫中扯了棋枰,让顾君辞跟他手谈两局。 顾君辞在与萧渊下棋时,知道萧渊的棋艺之精湛,甚至将兵法跟下棋融会贯通,每次都叫顾君辞苦不堪言,久而久之,顾君辞也将萧渊的那套学到了手。 眼下与萧伯绪下棋,顾君辞在心里更是掌控全局,一进一退把握的相当有度,甚至还拉长了下棋的时间,瞒过萧伯绪的眼睛。 听着殿外传来的梆子声,细算着亥时已过,顾君辞这才道: 「陛下,要不咱们留着,明日臣再进宫陪你下棋。」 萧伯绪也如松了口气般,搁下了手中的棋子:「行,明日散了朝,你便来同朕下完这局棋。」 顾君辞起身朝着萧伯绪行礼,算好时辰,刚刚出了文德殿的暖阁,便瞧见有宫娥慌慌张张的来请萧伯绪,言语间说的是陈婕妤被吓着了,此刻晕倒在殿中,请萧伯绪去看看。 萧伯绪紧张自己的宠妃,便立马起身要去,就连鞋子都险些忘记穿了,还好顾君辞将他拦下,忙道: 「陛下,臣觉得是有人在宫中装神弄鬼吓唬婕妤娘娘,这样吧,臣陪陛下一道去,去瞧瞧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的。」 萧伯绪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带着人一道去了陈婕妤所住的昭阳殿。 昭阳殿此刻灯火通明,内侍宫娥都跪在了殿外,只能听见陈婕妤一人的声音在殿中哀嚎,听得顾君辞一脸惊讶的望着萧伯绪,一时不知该不该近前。 陈婕妤道:「本宫是皇妃,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宫杀你也就杀你了……啊——孩子,孩子,不要怪为娘,你不该……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啊,孩子,孩子,若你是陛下的种倒也罢了,可你不是不是……皇后娘娘,娘娘您饶过妾身吧,饶过妾身吧,都是太子……都是太子授意,是他让臣妾在您汤药中动手脚,皇后娘娘……娘娘……」 陈婕妤反反覆覆重复的都只有那些话,可萧伯绪却听得真真切切的,他脸色铁青,又转煞白,最后怒不可遏一脚踢开了殿门沖了进去。 疯疯癫癫的陈婕妤髮髻散乱,珠钗也掉落在了地上,她眼中含泪,原本该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招人疼的模样,可看在萧伯绪的眼里却是十分扎眼。 陈婕妤见到萧伯绪到来,连忙跪伏在他面前抱住了他的大腿哭诉道: 「陛下,陛下,你让他们不要叫了,不要叫了,妾身也是身不由己啊,是太子,是太子勾引的妾身,是他说太子妃对他不冷不热伤透他的心,所以他才勾引妾身,都是他,是他让妾身在皇后娘娘汤药中动手脚的,都是他指使的,陛下,陛下……您让他们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陈婕妤哭的悲恸,哭的歇斯底里,可萧伯绪却毫无怜惜之心,只因为他的心智一早就被陈婕妤的那些话所激怒蒙蔽。 他死死地拽着陈婕妤的衣领将她拖了起来:「你说什么!」 陈婕妤抽噎着:「都是太子,是太子……是太子勾引妾身,是他害死了皇后娘娘,也是他,也是他让妾身污衊庆王对妾身不轨,庆王……庆王他知道实情,只是骂了妾身,他并没有动手动脚,都是……都是太子。」
第211页 萧伯绪奋力将她丢开,怒道:「来人!传太子进宫!」 而守在殿外的顾君辞与其他内侍皆是面面相觑,尤其是萧伯绪的贴身内侍,瞧了顾君辞一眼,得了萧伯绪的吩咐后,便立即转身离开皇宫,慌慌张张的朝着东宫而去。 萧伯绪从殿内出来,满脸通红:「将这贱妇好好的看管着,谁都不许见。」 他抬眸瞧了顾君辞一眼,拂袖便朝着文德殿而去。 顾君辞暗暗的倾吐出胸中的浊气,然后拂袖转身,跟在了萧伯绪的身后前去文德殿,不过刚路过御花园,这萧伯绪便停下了脚步,回头瞧着顾君辞半晌,随后才道: 「顾卿,你且出宫去吧,传朕口谕,明日一早,让萧渊来见朕,你就不必来了。」 顾君辞朝着他揖礼深拜,随后目送着萧伯绪离开后,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这才加快了自己出宫的脚步,直奔着庆王府而去。 第121章 123 顾君辞趁夜出宫去了庆王府,看着萧渊衣冠整齐的一直侯在正堂上, 似乎就等着顾君辞到来。 宫门前, 萧渊望着在也夜色中巍峨的宫门, 侧身瞧着身边的顾君辞道:「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 顾君辞还是满脸担忧:「我在这里等你。」 萧渊略微颔首沉思,随后才点头应下, 瞧了一眼被随侍看守着的芸香与陈婕妤派去劫杀芸香的嬷嬷,还有被杀的那位稳婆的儿子,随后转身,听着宫门打开的声音, 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顾君辞直挺挺的站在宫门前, 心中焦急,致使三更的梆子声响他都不曾在意,渐渐地, 裴盛与常善一都赶了过来, 就连柳书贤与韩延陵也漏液赶来,瞧着宫门前的顾君辞,裴盛忙道: 「你怎么能让阿渊一个人进宫去呢。」 韩延陵道:「裴大人莫急,这庆王的性子咱们都知道, 若是他愿意, 护国公怎么可能不跟他进去。」 常道长瞧着顾君辞凝重的神色,不由轻声:「今夜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顾君辞回应道:「我依照之前的安排,将一名口技艺人带进了宫,交给了宫里接应的人, 而后,陈婕妤便什么都招了。太子也提前进宫去了。」 听到顾君辞如此轻描淡写的将今夜所做的事说出口,皆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借着七月半的时节,让口技艺人躲在陈婕妤的昭阳殿中,只待入夜便学做银海啼哭,模仿皇后与被杀的稳婆的声音,自然会让陈婕妤肝胆俱裂,面对鬼神全盘托出。 只是皇帝又唤萧渊进宫做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听他的辩解么? 一行人就静静地站在宫门外等着,好在除了顾君辞以外都是文官,不然武将齐聚,只怕传到萧伯绪的耳朵里,对萧渊也是十分不利。 卯时刚过,这宫门便再次打开了,借着微弱的光线,顾君辞的目光熠熠,连忙迎了上去,却瞧见萧衍被内侍搀扶着一併走出了皇宫,他瞧见顾君辞时,唇边带着嘲讽的笑意,轻声道: 「顾君辞,想扳倒我,没那么容易,只要我不死,我就还是太子!萧渊就只能是臣!」 顾君辞刚要上前,就被萧渊一把拽住了手腕,示意他不要在意,只是瞧着裴盛他们,这才朝他们略微揖礼,随后便招唿着上了马车,朝着庆王府便行驶了过去。 进宫去的三个人,唯有芸香出了宫,跟着萧渊一道回府了。 眼下庆王府正殿灯火通明,殿上的人皆是肃穆神色,许久后裴盛才道:「阿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渊背对着众人直挺挺的站着,望着正殿主位后的那扇屏风,那是他初封庆王时萧伯绪所赠,上面是萧伯绪亲手所书,由宫中最好的工匠所雕刻制作,是记录着萧渊为建立大梁所立的功绩。 不过眼下看来,这一切竟全是讽刺。 他道:「原来在他的心里,我母亲竟然什么都不是,竟然比不上萧衍重要。」 众人听得稀里煳涂,顾君辞却在心里猜到了七八分,萧渊回身望着众人时,朝着众人揖礼深拜道:「将来所为,拜託各位了!」 以顾君辞为首,所有人都没有问,只是抱拳回礼,算是与萧渊达成了某种约定。 等着裴盛他们离开后,这正殿内点安静的都能听见外头的风声,顾君辞让人灭了殿中的灯,自己则是静静地站在萧渊的身后,将他从后面抱住: 「不用担心。」 「我母亲为了维护萧氏颜面,为了维护他的颜面,至死都三缄其口,不肯多言,就连被萧衍指使在汤药中动手脚,他都能在听到萧衍痛哭流涕的认错叩首后,便既往不咎,难道我母亲的命,便不是命么?」 顾君辞的心下一惊,静静地听着萧渊将他在文德殿所经歷的事一一道来。 等着萧渊到了文德殿时,这萧衍已经是跪在了殿外了,萧渊得了传召进到殿中,见到的是以及怒火攻心的萧伯绪了。 他直接了当的问萧渊是否都知道了事情真相,萧渊也如实回答,甚至还带来了证人。 岂料萧伯绪最后也没问,只是让人将那三名证人处死,萧渊虽然极力为他们求情,可最终保住的,竟然也只有芸香一人,只因为她曾经伺候过皇后,最后只是一碗药将她毒哑,如此才能得皇后所愿,所有的秘密都不至于被泄露。 随后萧伯绪又见了萧衍,除了噼头盖脸的痛骂,气急时动脚踹了几下外,更是一句责骂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212页 萧衍痛哭流涕,叩首求饶,只说是受了陈婕妤的勾引,一时煳涂才会犯下大错,萧衍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认错,言辞恳切悲恸,将懊悔也是表现的淋漓尽致,说道后悔处,竟起身朝着殿内的柱子撞过去。 好在内侍拦下的及时,这才没让萧衍有半分损伤。 岂料那萧衍最后竟然说,他不忠不孝,不配为一国储君,便请萧伯绪下旨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顺便还提了萧渊军功累累,如今又深受冤屈,让萧伯绪为了补偿改立萧渊做太子。 萧衍说的动情,可萧伯绪最终却还是冷静下来,安抚住了萧衍,最后竟然只是痛骂申斥了几句,出了在东宫闭门不出三个月以外,便再无任何处罚。 至于萧渊,除了免了处罚以外,也官復原职,即可生效。 可对故去的皇后,萧伯绪到最后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惋惜与难过。 直到陈婕妤自缢身亡的消息传来,萧衍松了口气,萧伯绪更是觉得身心疲累,让他们皆退下,然而却在随后晕倒在了文德殿。 萧衍为了表孝心,连忙去叫太医来,反倒衬的只是默默照料萧伯绪的萧渊十分不孝顺了。 等着萧伯绪醒来以后,萧衍又是痛哭自责一番,萧伯绪便也不那么生气了,只是让他们出宫回府去休息了。 顾君辞听着萧渊那平静的陈述,突然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冷静,不气不恼了。 大约也是对这段父子关系寒心了,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及萧衍那番痛哭流涕,甚至因为他主动提出易储,更让萧伯绪感到为难,甚至会让萧伯绪觉得这些事就是萧渊故意为之。 「君辞,你说这世上真有我父亲那样的人么?」萧渊问。 顾君辞道:「有啊,偏心之人没有理由的。」 萧渊静默,只是转身将顾君辞紧紧地搂在怀里,想要从顾君辞的身上找到一点点的安慰。 天刚亮,守卫在庆王府前的禁军都已经全数的撤走,就连让萧渊官復原职的圣旨也在天亮后赶紧送了过来。 官復原职的萧渊手头上有诸多事物要处理,顾君辞自然也十分识趣不去打扰,只是每日晚膳会备的丰富一些,只为了那个处理完政务就来他府上用晚膳是萧渊。甚至还备下了萧渊不少的换洗衣物,俨然是让萧渊将国公府当做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严怀与余世爻他们也偷偷的回京探望过萧渊,只是碍于长安城里太子及萧珏的耳目,也不曾多留,不过两日便离开了长安。 直到元朔七年十年,燕州幽州传来战报,东戎狄可汗奇图进犯大梁边境,朝堂上顿时陷入一片焦灼之中。 有人提议启用庆王萧渊及旧部,整顿兵马前往幽州与燕州迎敌。 然而太子一脉的朝臣却持反对意见,只道了大梁又非萧渊一人会领兵打仗,也不是离了他便不行。 萧伯绪为了平衡东宫与庆王府的军功,便也接纳了萧衍的举荐,曾经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而投诚太子的几位前朝大将,皆在此刻赢得重用,皆在萧伯绪面前立下军令状,一定会扫平北境的敌寇。 朝堂上整个争执的过程,萧渊与顾君辞皆充耳不闻。 知道散了朝,萧衍瞧着脸色如常的萧渊,忙上前去挑衅道:「阿渊,此番没能让你挂帅出征,你不会怪为兄吧。」 萧渊目不斜视,兀自下着台阶:「太子殿下这话便不对了,你举荐大将挂帅出征也是为国效力,如此一问,倒显得是臣小气了,为了一个元帅之位便记恨兄长,太子殿下多虑的,臣不是那样的人。」 萧衍笑着,眼神中也透着几分得意,等着他走远了,顾君辞才迎上萧渊的身侧,轻声道: 「这太子也是猖狂。」 「此地不宜。」萧渊提醒。 顾君辞立马闭口不谈,倒是裴盛率先过来,与他们两个一道往宫门口走去: 「阿渊,难道你就这么信任太子举荐的大将,能够扫平北境祸患?」 萧渊道:「他们也不能只拿军饷不动手啊,是时候去施展一下拳脚,为太子争些面子。」 顾君辞噗嗤一声笑出了口,倒是惹得裴盛一脸茫然: 「你笑什么。」 顾君辞道:「阿渊这是说他们腰上的刀生锈了,一个个养的心宽体胖的,要是不争点军功,太子就该颜面无存了。」 萧渊侧首瞧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出了宫门后才道:「长安城里新开了一家百膳楼,据说这楼里的厨子是洛阳来的,君辞,不妨陪我去尝尝。」 「我也去。」裴盛连忙说道。 萧渊与顾君辞皆向他投去视线,一脸『多余』的表情,也没搭理他,只是兀自便上了马,朝着城内的百膳楼而去。 裴盛站在马车前,看着那驾马而行的两个人,叉着腰,不知所以:「就这么把我抛弃了?亏我拿你们当兄弟,又好吃的也叫上我,我还不能自己去么?」 裴盛耸耸肩去,瞧着从宫里出来的柳书贤与韩延陵,也连忙出声相邀,一併去了百膳楼。 第122章 124 元朔七年十二月。 幽州传回的战报却是不尽人意,太子所举荐的将领虽与奇图可汗的兵马交战时有胜有负, 奈何几次交战下来, 戎狄的兵马似乎摸清了他们的出战策略, 后来几次交战,便落败几次。 战报传回长安时,莫说萧伯绪了, 就连朝臣们都十分讶异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213页 顾君辞是与奇图的人交过手的,也算是有所了解,故此便请命让皇帝启用庆王旧部,让他们与萧渊一道出征北境。 萧伯绪犹豫了, 如此一来, 好不容易从萧渊手上抢到兵权的太子自然是不会再交出来的,只是继续推荐他手底下的人马,顿时朝堂上便因为这领兵之人吵的不可开交。 这萧伯绪心里自然也在考量, 几次召了朝臣私下商议, 皆说可以启用庆王旧部,国难当头,若再无劲旅迎敌,只怕边境难安, 江山不保。 可萧伯绪却十分不满意, 明知会有这样的结果,萧渊竟然不自己请旨带兵出征,非要等他低声下气去求么? 故而萧伯绪也不松口,只等着正月时传来的战报, 太子举荐的人马节节败退,幽州与燕州已经落入了东戎狄的版图中时,这萧伯绪才借着上元节,让顾君辞做了开口的和事佬,连忙下旨让萧渊带兵支援北境。 萧渊倒也没有拒绝,只说他曾经的部下受冤贬谪离京,受了冤屈,他愿意领兵支援北境,只是手下无可用大将,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故而请旨,要萧伯绪下旨公告天下,洗刷此前手下大将的种种冤屈,甚至要加官进爵。 萧伯绪皆一一同意,第二日,这洗刷冤屈与晋封的圣旨便率先一步离开了长安。 有了先行的圣旨,这萧渊自然也爽快的接了圣旨,点齐兵马出征北境,与严怀余世爻他们在洛阳汇合。 二月二十四,萧渊所率领的兵马在豳州扎营,也不曾休整,安营扎寨后的第二日便领了两百奇兵与前来叫阵的戎狄大将相会。 莫说东戎狄了,就连那些个受太子举荐,屡屡战败的将领都嘲讽庆王轻敌。 岂料萧渊却在阵前道:「我大梁男儿皆是好汉,此番家园被敌国所侵占,他们当然争先恐后要来决一死战,你们蛮夷若真那般厉害,便先战过我手下的英雄好汉再谈其他。」 他话音刚落,这营中的帅旗便高高的挂了起来。 瞧见这是大梁庆王的帅旗,戎狄中便有人生出了胆怯,全然不敢近前。 顾君辞率先出战,认出他的人更是吃惊不已,如此一来,这萧渊率部首次与东戎狄交战,即便只是带了区区两百人迎敌,在气势上已经远胜东戎狄了,倒是有许久都不敢再来叫阵应战。 这萧渊也是不急,除了每日探查敌情的士兵每日都会回报以外,这顾君辞便与萧渊提议,西戎狄的可汗尤伦格当初欠他一个人情,当初也是因为奇图才造成戎狄分东西而治,所以顾君辞便请缨前去木兰府,要与尤伦格商议着,从西戎狄借道。 直到去了西戎狄,顾君辞才知道,这奇图虽然去了东戎狄,可依旧野心勃勃,想要一统整个戎狄,已经在木兰府安插了不少刺客眼线,故而尤伦格也是忍不下去的,于是与顾君辞他们合计,同意大梁借道前往东戎狄的王庭。 元朔八年七月,顾君辞所领的部分人马与西戎狄的左贤王一起抵达东戎狄的王庭,不过三日时间,都府城破,奇图可汗的小朝廷全数投降了左贤王。 东戎狄王庭覆灭,奇图断了后援,萧渊再次藉机进军东戎狄大营,奇图前后夹击,腹背受敌,即便再负隅顽抗,终究是抵不过萧渊的精兵悍将,只能乖乖被俘。 时至元朔八年八月末,燕州幽州已经从奇图的手中夺回,至于这边境以外的土地,他也分毫不会沾染。 北境战乱一平,尤伦格也在桑格的陪伴下来了幽州,与萧渊商谈两国边境之事。 除了函阳关外的那座小镇将正式成为两国交易的地点以外,萧渊与尤伦格也商定在燕州外的小镇上开闢一座新的小镇出来,用以两国的商贸交易,两国兵卒互不干涉。 连着七日的商谈结束后,这尤伦格他们也商定好了回木兰府的时间。 从幽州城的总兵府出来,尤伦格瞧着送他们出府的顾君辞与萧渊,不由将视线落在了顾君辞的身上,笑着道: 「你能送我回去会馆么?」 萧渊愣了愣,侧首瞧着身边的顾君辞,眸色略微有些深沉,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见顾君辞道: 「行啊,这离的也不远,我送你去。」 说着话便往台阶下走,萧渊将他一把拽住:「我同意了么?」 顾君辞回首瞧着他,笑的没心没肺:「殿下,这可汗是想与我叙叙旧呢,谈了这么久的公事,也该谈点私事了。」 萧渊还要再说什么,却瞧着顾君辞松了他的手,走到了尤伦格的身边。 萧渊倒也没有跟着,只是脸色阴沉,转身就回去了总兵府。 倒是尤伦格有些纳闷儿了:「顾公子,这二殿下生什么气啊?难道因为这合约里有什么他不满意的?」 顾君辞负手摇头,这才开口道:「他就是个醋精,跟和谈的事儿没关系,我就是想谢谢你,力排众议,答应我们借道,这才能够让我们驱除外敌。」 尤伦格略略想了想:「如果顾公子要谢的话,那我也应该谢谢你,若没你们,我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统一整个戎狄呢。」 「那你怎么打算怎么处置奇图?他毕竟是你叔父。」顾君辞说。 尤伦格嘆息一声:「我打算让他去极北的地方放牧,不能再回木兰府了,虽是叔父,可他也从没当我是他侄儿,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对他手下留情呢。」
第214页 顾君辞心下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尤伦格,许久才道:「你倒是变了。」 尤伦格:「毕竟身在我这个位置,想不变是不可能的,只是你,什么时候再来木兰府,不为别的,只是来看看我,怎么样?」 顾君辞沉默着:「等将来吧。」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夜晚街道两边的灯笼将一行人的身影拉的老长。 尤伦格突然停下脚步,整个街道都安静了下来,他略略挥手,桑格便带着侍卫后退了几步,不再跟着他们。 尤伦格神情认真的望着顾君辞,许久才道:「我十九了。」 顾君辞有些愕然。 尤伦格又道:「他们要给我娶阏氏,可我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容不下别人做我阏氏。」 顾君辞哑然失笑,原来是把他当做情感顾问了,不由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既然有喜欢的人,就娶喜欢的人,这不是显而易见么。难道说,你喜欢的人他家里人不同意?」 尤伦格抿唇沉默了半晌,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近顾君辞,亲上了他的脸颊,他还未反应过来,尤伦格便扶住了他的肩认真道: 「当初雪夜得你相救时,我就喜欢你了,你愿意做我的阏氏么?」 不远处跟着的萧渊瞧见如此场面,按捺不住已经要冲出去了,却不想被许雁卿和吴尧钦死死地按住,许雁卿安抚道: 「是这个小孩子一厢情愿,顾兄不喜欢的,殿下冷静,冷静,冷静。」 「他还敢喜欢?」萧渊有些惊讶的回望着许雁卿,「你们当初一起去的戎狄,他怎么不喜欢你啊。」 吴尧钦道:「这不顾兄救过他嘛,还两次。」 萧渊的怒意愈发的凝重了,要不是许雁卿跟吴尧钦两个人将他按住,只怕他真的就冲出去了。 顾君辞摸了摸脸颊,有些诧异:「我……不能。」 尤伦格凝视着他的双眸,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为什么?」 顾君辞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庆王,除了他,我谁都不会喜欢。」 「你可真绝情。」尤伦格说。 顾君辞笑着:「为了不让你继续错付真心,只能挥剑斩情愿,长痛不如短痛嘛,是不是。」 尤伦格沉默了半晌:「我还是希望你做我阏氏的。」 顾君辞摇头:「好意呢我心领了,但是我希望你的阏氏是你喜欢的人,且也喜欢你的人,但不是我。」 尤伦格垂首沉默着,片刻后又抬起头,认真的笑着道:「我知道啦,我不会强求,但如果将来这个庆王要是欺负了你的话,你就来找我,我让你做我的阏氏。」 顾君辞笑着抱拳揖礼:「好。」 尤伦格负手道:「这会馆也不远,我就回去了,你也回去吧,你都说了庆王是个醋精,肯定这会儿满世界找你呢。」 顾君辞应声,目送着尤伦格前往会馆,而他也借着灯光转身回走,却发现了不远处站着的萧渊和许雁卿他们。 许雁卿在他身后冲着顾君辞打手势,打完转身就快步撤了,只留下越走越近的两个人。 瞧了瞧逃跑的两个人,顾君辞对上萧渊那阴沉的脸颊:「你们跟踪我呀。」 萧渊道:「他亲你了?还说什么了?」面对着萧渊的质问,顾君辞忍着笑,一字不漏的说道:「他说喜欢我,想娶我做他的阏氏。」 萧渊的脸色愈发的臭了,凑近一步掐住顾君辞的腰:「这小傢伙,倒是小瞧他了。」 话音刚落,萧渊便在顾君辞脸上落下一吻,似乎还不够,愣是箍着顾君辞的腰,在他满脸都落满了吻。 顾君辞连忙推搡着:「这是街上呢,街上。」 「好,那怎么就回去。」萧渊说的认真,听在顾君辞耳朵里却怎么都觉得十分危险。 果然,翌日尤伦格返回木兰府时,顾君辞便称病无法相送不说,就连班师回朝,这顾君辞都没能与众人一道骑马,而是借着入秋受寒的缘故,蜷缩在了马车里头,一路颠簸回京。 因着此番北境之乱萧渊及麾下将领皆十分悍勇,故而萧伯绪在紫宸殿的庆功宴上,不仅擢升了严怀他们为国公,还赏赐不少田产俸禄,分别赐予他们称手的兵器,可做上打昏君、下打馋臣之用。 庆王殿下一时风光无量,昔日战功卓越,受万民敬仰的庆王又重新得到了萧伯绪的宠爱。 又是许久不再府上,顾君辞自然也十分担心自己府上那群小崽子的成长,这只要不上朝,就开始关注起府上那群小崽子们的学问与功夫。 刚刚审核完,这阿春便匆忙进来,将手中的请帖交到了顾君辞的手上: 「国公大人,这是东宫送来的请帖,庆贺东宫小殿下的弥月之喜,皆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皆要前去,国公大人要送些什么,小的这就去准备。」 「东宫小殿下的弥月之喜,太子妃生的?」顾君辞握着请帖,瞧着烫金的字迹,不由问道。 阿春连忙点头:「是啊,这东宫从来也没有别的姬妾,自然是太子妃生的。」 顾君辞沉吟了一声,想着太子妃的模样,忙收起了请帖道:「礼物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去准备。」 「喏。」 第123章 125 东宫的那位小殿下弥月之喜,朝中大半的众臣皆在受邀之列。
第215页 因着皇帝一早就会赐下贺礼, 所以顾君辞为了不赶那个喜气, 不过也是等了申时过后, 去城内的玉器铺子里取了给小殿下定制的长命锁项圈后,才这去往东宫。 等着顾君辞到的时候,这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 就连萧渊也到了,十分稀奇。 这筵席的位置也十分讲究,普通无勋爵的官员只能坐在大殿,有爵位的倒是可以坐进偏殿, 却也得按照爵位高低安排, 至于顾君辞因为身份不一样,自然是坐进了内殿,与那群皇亲国戚坐在了一处。 「怎么来的这样晚, 去接你的时候阿春说你早就走了。」萧渊坐到了顾君辞身边, 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 他身着窄袖的枣红色的圆领大右衽衣裳,腰上束着革带,倒也没有缀着其他饰物, 十分简洁, 倒是左肩及胸前这一处的黑线绣纹十分端庄深沉,束髮的黑玉发冠与顾君辞头上束髮的那支正好是一对儿。 顾君辞将手里的锦盒放在了桌上:「去给小殿下准备贺礼了。」 萧渊侧眸瞧着他:「你早说啊,我便不必备上你那一份了。」 顾君辞对上他的视线,不由笑了:「你怎么那么小气, 帮我备一份送了怎么了,我又不是不还你,小气。」 萧渊颔首浅笑,听着东宫的内侍说太子与太子妃出来了,这所有交头接耳的人便都起身朝着萧衍他们出现的地方望了过去。 太子妃衣着华丽,与萧衍相伴而出,脸上自然是带着睥睨众生的笑意,与众人见了礼之后,太子妃自然也看到了顾君辞与萧渊,她笑着走了过来,与顾君辞道: 「许久不见护国公,倒是愈发的英姿飒爽了。」 太子妃笑的意味深长,视线也落在了一旁的萧渊身上。 顾君辞忙将锦盒递了过去,瞧了眼他们身后乳母怀中抱着的婴儿,笑道:「听闻小殿下降生,匆忙之间备下的礼物,还请太子妃不要嫌弃。」 太子妃结果锦盒打开,瞧着里面安静躺着的那支银项圈,缀着的玉坠子十分名贵不说,尤其是玉坠上还刻着庆贺的字样,可太子妃却瞧不出喜气。 这席间便有人道:「从前听闻这护国公与太子妃之间有旧情,曾经还求娶过太子妃,原以为是传言,如今看来倒是实情了。」 「当年太子大婚时这护国公还大闹过婚礼现场呢,还与太子呛声。」 「当日之事歷歷在目啊。」 ………… 这闲言碎语便又在顾君辞与太子妃相见的那一瞬间点燃,喋喋不休,似要人听见,却又怕人听见,嗡嗡的,叫人好不心烦。 太子妃不以为意,顾君辞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他道:「我唤临阳王一声义父,这也是过了明路圣旨的,若按辈分来论,做为舅公的,一支银项圈长命锁似乎略显寒酸了,不过也不打紧的,既然我托大算小殿下的舅公,这日后的珍贵玩意儿自然少不得收罗来送给他了。」 如此一句话,更是叫在场的那些看笑话的人惊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那我倒是要替我的孩儿谢谢叔叔了。」太子妃笑着回应,可眼神却如寒冬利刃,冰凉刺骨。 等着太子与太子妃他们走过之后,这内殿这些看热闹的皇亲勋爵便也不再言语,甚至都不敢往顾君辞这边看。 他兀自坐下,泰然自若的喝着桌上侍婢们准备的茶水。 「叔叔,呵,竟不知护国公的辈分竟然水涨船高,」萧渊在侧轻笑,凑近了顾君辞的耳边,继续低声道,「那我是不是也得随我兄长,唤你一声叔叔呢,叔叔。」 顾君辞被水呛得满脸通红,剧烈咳嗽引人侧目,他正色看着身边这位拿称唿打趣他的萧渊,认真道:「临阳王是前朝皇帝的亲叔叔,我是临阳王十三太保,过了圣旨明路的,虽然最后承袭临阳王位的是三哥,可我毕竟喊临阳王一声义父,按辈分算,我的确是叔叔,这做不得嫁。」 萧渊点头应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意这个来歷,只道:「作为婆家人,我是不是该与亲家叔叔喝几杯啊,叔叔。」 顾君辞被他的这声叔叔唤的心都酥了,甚至觉得头皮发麻,尤其是看到萧渊的眼神,他顿时就想起了在幽州的那天晚上。 也不知道他的醋劲怎么那么大,一晚上竟不知疲累,生生地给他弄哭好几次皆不罢休。 那晚上的酣畅淋漓让顾君辞想起了就不自觉的要算腿软,头皮发麻。 随着内侍高唱开席后,这奉菜小厮们便井然有序的将菜餚端上桌,这才打断了顾君辞对危险的敏感信号,只专注于桌上的食物。 萧渊倒也没动什么筷子,只是兀自喝着酒,瞧着顾君辞只埋首吃东西,便亲自夹了肉放进他的碟子里: 「叔叔尝尝这道菜,肉汁鲜美,十分可口,软软糯糯的,咬上一口更是回味无穷。」 分明是说的美食,可听在顾君辞的耳朵里,却总带着几分威胁,尤其是隔着桌子,那爬上自己大腿根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疼的他顿时就红了眼眶,侧眸看着他。 「我吃着呢?」顾君辞说。 萧渊饮了酒,道:「嗯,叔叔吃着便好,乖乖吃着,别再闹了弥月喜宴,平白给这些人嚼舌根的机会。」 萧渊的声音不大不小,莫说顾君辞了,就连之前那些谈论他与太子妃之间的事的那些人皆投来目光。
第216页 顾君辞这下算是明白了,萧渊这是又吃醋了。 反倒是萧渊眼下神色未改,只是兀自为顾君辞夹着菜,仿佛刚刚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他。 顾君辞道:「当日喜宴的时候都是误会,我也说清楚了是有人造谣中伤,所以我没有闹。」 萧渊:「旁人可不管你是不是真闹了,他们想中伤你,还得考虑你是否真的做了么?」 「庆王殿下这话便不对了!」席间有人站起身来,直面萧渊道,「我们素来知道你与护国公亲厚,但你也不该忘了谁才是你的亲眷,谁是外人。」 萧渊也没回头,只是淡淡道:「为我挡刀时,可不见这些亲人,反倒是这个外人不顾性命,我护他,有错么?」 那人还要说,却听得萧渊继续道: 「当初植树岗上,护国公单刀救下我们父子,若当初无他恩义,又何来你们今日的富贵,我父皇都得尊称一声救命恩人,容不得你们如此放肆编排!」 萧渊的声音掷地有声,登时便叫内殿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偏殿与外殿的觥筹之声。 顾君辞侧首看着眼下的萧渊,心里头不知为何有些高兴,那个为了自己人可以据理力争的萧渊又回来了,甚至更带杀气。 忽的,萧渊一只手按住的胸口,顿时脸颊通红,青筋暴起,冷汗布满额头,顾君辞刚唤了声阿渊,便见着他一口黑血喷出,身子歪进了顾君辞的怀里。 原本是欢欢喜喜的弥月之喜,可如今却因为萧渊突然在宴席上吐血晕倒,引得整个喜宴乱作一团。 歌舞皆作罢了,除了顾君辞与严怀他们以外,东宫的偏院厢房内便再也见不到一个东宫的侍从,除了从太医院唤来的太医此刻正在为萧渊诊脉以外,就连太子与太子妃都被拒之门外。 余世爻与吴尧钦赤手空拳挡下了太子,满脸怒容。 而屋内的顾君辞却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唇色发黑脸色发白的萧渊。 裴盛站在他身侧,不由道:「顾兄,这你不是一晚上都陪着阿渊么,他怎么会中毒的。」 顾君辞没有说话,从事发到现在,他皆是一言不发,除了会唤阿渊,更像是具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 太医诊脉后,又为萧渊扎了几针,逼迫的昏睡中的萧渊又吐了几口黑血后,太医的脸色也才算安稳下来。 「太医,庆王怎么样了?」裴盛连忙问道。 太医轻拭了额头的汗珠,起身到桌边坐下写着药方: 「庆王殿下身体里的毒血已经吐干净了,眼下只要按方服药,清了余毒后,再行调理休养,就没有大碍了。」 裴盛连连应声,也不知道魂游何处的顾君辞突然开口道: 「他今晚什么都没吃,只是喝了酒,他的酒是侍婢们统一拿上来的,混拿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注意的,还有,开席之前泡的茶,他也没有河,怎么会中毒呢,怎么会中毒呢……」 顾君辞喃喃自语,听到他的话以后,太医写着药方的手一顿,追问道:「可知道是什么酒?」 「是杏林春。」裴盛道,「我之前有看到酒坊的人往东宫送酒。」 太医捋着鬍鬚:「眼下过了这么久了,若是有人故意为之,这有毒的酒壶,酒杯肯定都在混乱中被替换了,什么都查不到了。」 「不,我想我应该能查到。」顾君辞说。 裴盛看着他,此刻红着一双眼睛,宛如开了荤的狮子,浑身都充满了杀气,他握紧双拳冲出房门外,瞧着在外面等候的萧衍,冲上去便是一拳将他撂倒在地。 应声赶来的萧珏看着此时发了疯的顾君辞,连忙冲上来,想要从他手底下将萧衍救出来,他怒吼道: 「顾君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殴打储君,就算是护国公也不行!」 顾君辞怒萧珏,那肃杀的眼神,看的萧珏也是后背发麻,瞬间就撒开了扶住萧衍的手。 「萧衍,为了储君之位就谋害兄弟!我今天就要杀了你!」 第124章 126 听见顾君辞如此将话喊了出来,严怀他们眼疾手快的将他死死地拽住, 这才让萧衍与萧珏有偷生的时机。 被他们拖拽的顾君辞依旧挣扎抬脚朝他们踢过去, 萧衍站的远远地, 脸色煞白,他道: 「今日是我儿的弥月之喜,怎么想我都不可能对他下手, 顾君辞,你就算再关心则乱,也该搞搞清楚,今日若他真是有什么事, 我一定逃脱不了干系!」 顾君辞挣脱严怀他们的钳制, 看的萧珏立马躲在了萧衍身后。 萧衍虽然有些害怕,可此刻想着也是在东宫,尤其是听见动静后鱼贯而入的府兵, 一个个皆虎视眈眈的望着顾君辞那伙人。 顾君辞道:「事出在你东宫, 是众人亲眼所见,你想赖也是赖不掉的,我稍后会亲自进宫面见陛下,将此事如实上报, 萧衍你等着。」 说罢, 顾君辞便转身进了屋,瞧见床上依旧昏睡着的萧渊,放松了心神,只觉得眼前发黑, 脚下虚浮险些摔倒。 裴盛一把将他扶住:「你胆子也太大了,赶紧歇歇。」 「东宫不能待,」顾君辞说,「我们送阿渊回府,随后我就进宫。」 裴盛倒也没拦着,只是瞧了眼昏睡中的人,倒也同意了顾君辞的提议。 东宫小殿下弥月,庆王参加喜宴而中毒吐血,不过一夜的时间,这件事便已经街知巷闻,成为坊间百姓的茶余饭后的闲谈。
第217页 都在感嘆皇室之争的兇恶,任凭他是征战从无败绩的战神也好,还是改革科考的能臣,都无法躲过。 至于萧伯绪,在听到顾君辞如实相告萧渊中毒晕倒后,又召见了为萧渊诊脉的太医,问询过情况后才大发雷霆,将萧衍召进了皇宫一顿训斥。 然而萧衍却只道自己不知情,没有下手,还请萧伯绪明察后。 萧伯绪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变化,他直视着正殿跪着的萧衍,凝视片刻后才道: 「这朝中也有你的人,他们肯定跟你说了什么,因为朕想易储,所以你才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你的兄弟,是么?」 萧衍的身形微颤,不可置信的望着萧伯绪,眼中含着热泪,向前跪爬了两步:「父皇,父亲,孩儿的一切都是父亲您给的,您让我做太子,我就太子,您要易储,孩儿也绝无怨言,父亲,父亲,您从前是最相信孩儿的,这一次孩儿真的没有做,真的没有。」 「那太子妃呢?」萧伯绪说。 萧衍停止哭诉,只是直视着萧伯绪:「父亲的意思是,是倩儿……是她?不,不,她只是一介女流,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做没做,朕自会查清楚,你暂时便在宫里待着,一步都不许离开,」萧伯绪嘱咐着,「来人,给大理寺卿传旨,让他带着朕的手谕去东宫彻查庆王中毒一案。」 领旨的内官朝着萧伯绪见礼后,便离开了文德殿。 而萧衍则是一脸颓丧的跪坐在殿中,如霜打的茄子般,眼中饱含颓然。 大理寺卿带人去了东宫查庆王中毒一事,而顾君辞则是守在萧渊的床前,似不知疲倦般。 裴盛则是担起了王府中,其他官员要来探望及送礼的事,好在还有严怀许雁卿他们在京城里互相照顾,倒也没什么麻烦的。 卧房内,顾君辞拧过了水盆里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萧渊的掌心,脖颈。 忽的,在他刚要撤手时便被人握住了手掌,他一慌,朝着萧渊望去才发现他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看着他。 「阿……阿渊。」顾君辞轻唤。 萧渊略勾唇笑了笑:「我渴了。」 顾君辞这才回神,刚要抽身去为他倒水,却是被他握紧了手掌,带进了怀中吻住他的双唇。 短暂而又缠绵的亲吻,让顾君辞安心不少,他道:「你可算醒了,这都三天了,太医说你身体里的毒素明明都排的干干净净的了,可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呢。」 「这不是醒了嘛。」萧渊紧握着他的手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为我打了太子,还闯了皇宫。」 顾君辞:「不是梦,都是真的。」 萧渊双手握住他的手,虚弱是眼神中依旧散发着熠熠光芒:「让你担心了。」 顾君辞颔首:「倒也不是担心,只是想不通,你怎么会中毒的,明明你什么都没吃,酒也是喝的一种酒,怎么可能会中毒呢。」 萧渊凝视他半晌,瞧着屋里也没其他人,便开口道:「自北境回京后,父皇先后召了不少心腹朝臣进宫,大约商议的也就是易储的事。」 顾君辞有些惊讶,却也没问,只是听着萧渊继续道: 「我既然能知道,那太子在朝中有人自然也能得到这个消息。从前母亲还在,我可以不争,但如今护着我的人不在了,而伤害她的人却依旧在逍遥法外,就算为了……为了我想要保护的人,我也该争一争。」 「那毒……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不该说给我听。」顾君辞道,「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过,我只要知道你是在东宫中的毒,是东宫的人下的手就好了,阿渊,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 顾君辞的心从之前的震惊,到此刻已经是安静了下来,他理解萧渊的处境,自然也懂萧渊要做的事,他没有理由去责备萧渊所决定的任何一件事。 他只是心疼,心疼萧渊从不争不抢到现在不择手段的争取。 大理寺卿去东宫查萧渊中毒一案,虽然当晚有些证据已经不復存在,可到底还是有些蛛丝马迹可循。 尤其是从供应弥月宴席的酒庄,由谁送进东宫,经谁的手,皆一一查询过,包括在东宫里伺候的人。 太子萧衍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自然是极力辅佐大理寺卿查案,岂料最后查到的证据竟然直指当夜在东宫参加晚宴的越王萧珏身上。 大理寺卿当即便将整件事的证据呈交给了萧伯绪,气的萧伯绪在文德殿中勃然大怒,甚至还摔了不少的奏摺。 萧衍与萧珏跪伏在文德殿中,一个沉默不言,一个颤声求饶,只道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来。 萧伯绪瞧着殿中跪伏着的两个儿子,更是恨铁不成钢,指着他们半晌,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恰逢此时,内侍来传殿外有朝臣觐见。 许是他们都得知了越王萧珏下毒暗害庆王一事,此时纷纷前来求见,要求严惩越王。 萧衍望着萧伯绪从书案后头出来,红着双眼颤声道:「父皇,三弟也是一时煳涂,他不过也是瞧不惯二弟那目空一切的模样,想当年,他纵容顾君辞强闯越王府,生生地断了三弟的手指,还说四弟是三弟所害这等妄言,父皇,三弟是真的知错了。」 萧珏也见势抱住了萧伯绪的小腿,啜泣道:「父皇,父皇,我本意不是要害二哥,我是想……是想害那顾君辞,当年出征金陵时他就借着二哥的名头目中无人,而后又借阿瑜的死就想要除掉我,父皇,儿臣真的不是想害二哥,都是意外,都是意外啊父皇。」
第218页 萧伯绪用力的抽出脚来,只是神色凝重的朝着他们兄弟二人看了一眼,迈步出了文德殿,瞧着庭院中站着的朝臣们,眸色幽深。 裴盛朝着萧伯绪行礼道:「陛下,庆王与国有功,如今听闻抓住了投毒的兇手,还请陛下予以处置,还庆王殿下公道。」 「陛下,这投毒一事,无论用心如何都是其心可诛,还请陛下公正严明的处置。」 「还请陛下处置投毒之人。」 ………… 一言既出,而后的便都是附和。 萧伯绪瞧着庭中为萧渊请命的朝臣,一个个说的是义正言辞,可听在萧伯绪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中想法了。 同样都是他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处置哪个都让他十分为难,虽然曾经有过易储的念头,觉得萧衍恐怕无法治理好这大梁的江山,可如今听着这些臣子们的上疏,原本飘忽的心思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才是一国之君,一朝天子,如何能叫这些朝臣们威胁了去,若是事事都顺了他们心,起步是尊卑颠倒,君臣不分了。 萧伯绪道敛袖负手道:「庆王中毒一案,既然已经查明,自然是不能不判的,越王萧珏虽无意谋害兄长,可到底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更改,即日起革去勋爵官职,变为庶人,永世不得入宫。」 此言一出,最该欣喜的莫过于殿内的兄弟两人了,虽然是贬为庶人,可到底保住了他的命。 倒是庭中为萧渊请命的那些朝臣有些惊诧,不可置信的望着萧伯绪。 「怎么,难道要朕将这个儿子勒死给庆王赔罪么?」萧伯绪说。 朝臣官员们纷纷埋首,不再忤逆萧伯绪的意思,却听得他又道: 「庆王受了冤屈苦难,自然不能不管,朕发家于兰陵,如此便封庆王一个兰陵郡公的爵位,驻守兰陵,洛阳及以东土地皆作为庆王的封地,等他养好了身体后,便回兰陵去吧,你们这些人里,若是有想跟着他去兰陵的,大可以上疏请旨,朕也会一併同意的。」 裴盛神色惊愕,他竟然没想到萧渊中毒所引发的的案子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惊嘆。 传旨的官员从庆王府离开后,这裴盛便去了。 瞧着正堂上一坐一站的两个人,神色各异,不免心有不满: 「陛下也忒会偏私了,明明阿渊才是受冤的苦主,如今竟然要离京回兰陵,这叫什么处置!」 第125章 127 萧渊因着身体还未痊癒,此刻脸色依旧有些憔悴, 唇色发白, 却依旧带着几分笑意, 握着身边站着的顾君辞的手,双手交叠将他的手牢牢我在掌心。 听见了裴盛的抱怨,他倒是也不恼, 开口道:「他会做这样的决定我一点都不奇怪。」 顾君辞对上萧渊的笑眸,听着他话里的称唿,也明白萧伯绪近年来的种种处置是真的寒了萧渊的心。 同样都是儿子,萧伯绪却从不会一碗水端平, 哪个儿子更会讨好他他便偏心谁, 忌惮萧渊的功高盖主,忌惮萧渊推陈出新的能力…… 这哪里是亲父子,分明就是仇敌。 顾君辞道:「既然让你退守兰陵, 那咱们就去, 严兄和许兄余兄他们肯定是要同阿渊一起走的,况且,陛下说了,洛阳及以东的地界儿都划归阿渊所管, 这不就是自立为王嘛, 还不用受这些闲气。」 「可这大梁江山都是阿渊亲自打下来的,就这样拱手让给太子,就甘心么!」裴盛依旧是一副怒容,瞧着萧渊那不甚在意的模样, 愈发让人愤愤不平。 侍从奉上茶来,萧渊忙让他们坐下,然后才道:「纵使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我还能造反不成?」 裴盛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无赖嘆息一声。 这儿子造老子的反,无论这做儿子的受了多大的冤屈,一旦选择了造反,无论是史书工笔还是悠悠众口,最后别人能记住的,只有他是造反所得到的皇位,是不忠不孝之徒。 哪怕他政绩卓着,吏治清明,这一笔将永远成为他的污点。 曾经的萧渊被称作君子的楷模,智勇仁义信在他身上都能完美体现。这样的人若是再留下什么污名,只怕会被万人骂。 萧渊不愿留下污名真的造反,可他也不愿就这样憋屈窝囊的过一辈子,况且先皇后的仇还没有报,他又怎么甘心退守兰陵。 即便如此,若将来萧衍登基为帝,难保不会再对他下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只要能将所有捅来的刀都收归己用,还愁大事不成么? 萧渊道:「甘心与不甘心,他都没有给我这个选择,好在他答应让我养好身体,年后再回兰陵,倒也还有时间。」 顾君辞饮了茶,抬头笑道:「放心,有我在,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裴盛有些不明所以:「你们想做什么?」 萧渊笑了笑:「收拾东西,回兰陵啊,不然还要做什么。」 顾君辞笑而不语,裴盛一脸茫然。 而事情果然也如萧渊所说,他在天策府内所有的官员,都在收拾东西,预备跟萧渊一道回去兰陵。 因为有萧伯绪的旨意,这朝廷里若是有愿意跟着萧渊一道退守的,也可以请旨。 文臣里头除了柳书贤与韩延陵以外,其他人萧渊都不让他们动,至于严怀他们,自然是欣喜若狂,借着年关将至为由,大肆在长安城中宣扬他们将要追随庆王回去兰陵。
第219页 甚至在酒肆闲谈时,这吴尧钦他们还跟手底下的人狂放不羁的聊天,只说这日后去了兰陵,在庆王手底下做事比在长安舒坦。 到时候山高皇帝远的,谁都管不着谁,还不是乐得逍遥自在。 一时间,这样的言谈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不胫而走,口耳相传,不过四五日的时间,这坊间百姓都知道眼前国中无战事,领兵作战的庆王便不受恩宠,要被发放到兰陵去。 这百姓们每日都会自发前去庆王府送些东西,有的是小菜,有的是鸡蛋,有的则是干货,虽然物小礼情,却也代表着萧渊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虽然庆王什么都不收,可依旧有百姓前来送礼,络绎不绝。 等着过了年,萧渊的身体也休养的差不多了,长安城里发生的事自然也传进了萧衍与萧伯绪的耳朵里,起先他们也不甚在意,只道是百姓爱戴,送些礼物而已,倒也无甚关系。 却不料二月二一过,萧渊带着他麾下所有的将领离开长安城后,这便让萧伯绪与萧衍察觉到了隐隐的不对劲。 东宫们,郑玄卿搭着包袱,一身素衣出了东宫,瞧着刚下朝回来的萧衍,规规矩矩的揖礼深拜。 萧衍认得他,前几年太子妃提议,从萧渊麾下大将开始各个击破,让他们远离长安时,这位花匠还向他们提议过,做事不可狠绝,否则日后定会有大祸临头。 只是后来霍司徒与杨君方他们因此受到责难离了京城,萧衍便没有在意过,尤其是萧渊復起后,麾下大将也再次招拢来,打赢了他们不曾打赢的仗,还促进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他便想故技重施,不过他听了郑玄卿的建议,便没有出手。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却见到郑玄卿离开东宫,实在疑惑。 「郑先生怎么突然想要离开。」萧衍问。 郑玄卿道:「我与殿下的缘分已尽,况且我在东宫多年,并未做到规劝太子殿下的事,我也无颜再在东宫待下去,太子妃娘娘已尽同意让我离开了,还请太子保重。」 萧衍连忙将他拦住:「先生走的这样匆忙,也是要去追随萧渊么!他在兰陵一辈子都别想来长安城,你还追随他做什么!」 郑玄卿看着萧衍盛怒的容颜,揖礼道:「太子殿下,我并非要去追随二殿下,只觉得凡尘俗世并无我所想的那样快活而已,不过主僕一场,我还是得告诉殿下一声,二殿下如今是离开了长安城,若等他在兰陵扎下根基,难保他不会再入长安,届时,无人可挡。」 郑玄卿朝着萧衍郑重其事的揖礼一拜,随后便起身昂首阔步的离开了东宫。 萧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仔细的回想着郑玄卿的那番话,以及萧渊走之前的种种行为。 萧渊离开时他还在与萧珏说笑,说这长安城内终于再也不用看到萧渊及手下人的影子,终于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天下了,可如今细细想来,却从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萧渊将他手底下能征善战的武将都带走了,包括顾君辞,也在年前向萧伯绪递交了奏摺,打算离开长安,想去金陵祭拜临阳王。 如今细细想来,那顾君辞去祭拜完临阳王后是不是也就直接去了兰陵,那时的萧渊手握重兵,手下又有七员虎将。 而长安城呢,长安的朝廷里又有谁能够抵挡的了萧渊的人马呢? 单单一个顾君辞,就很难有人为之匹敌,能与他战城平手的,还是前朝的那位大将军谢绥云。 萧渊想也不敢想,连忙就转身就朝着皇宫而去,他不能让萧渊他们离开长安城,与其去往兰陵那个无人管束的地方,只要他们在长安城,在天子脚下,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能造次。 萧伯绪在听得萧衍的分析后,也觉得他想的是对的,如今是萧伯绪还在,萧渊不可能做出造父亲的反这种人,可若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萧渊手底下人强马壮,借着奔丧的理由兵发京城,那萧衍不也就危险了么? 所以萧伯绪思来想去,为了能够保住几个儿子的性命,连忙下旨,让钦差追上萧渊,将他们诏回京城。 洛水河畔,以萧渊为首的一行人在此安营扎寨。 顾君辞在河边洗着手,望着河对面便是洛阳的地界,不由心生感嘆。 严怀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逃出洛阳城,前来投靠二殿下的事,仿佛还在昨日。」 顾君辞笑着道:「这洛阳对我来说,也是有感情的。」 洛阳…… 他的好些个故人都在洛阳,卢青玄,卢文渊,谢绥云,还有他义父,临阳王。 只可惜物是人非,往事故人皆化作尘土飞烟,被歷史长河所掩埋。 「要不,咱们去洛阳走一遭,再去兰陵?」严怀笑着提议。 顾君辞连连点头:「我同意,这就去跟阿渊说,明日咱们就去洛阳,顺道去祭拜段庄主。」 严怀含笑点头,转身便与顾君辞一起回去了军营。 当初洛阳战败投降后,虽然段云天不愿投降大梁,最后与家眷在城外的农庄里生活,可这心里却始终饱受煎熬,终究还是病倒了。 元朔六年时便因病过世,那会儿天下还未安定,这些个兄弟们也都还在战场,等着他们在长安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了。 虽然之前也有来祭拜过,可眼下已经到了洛阳,便也想再去祭拜一下,顺道探望故人。
第220页 萧渊倒是没有反对,还让霍司徒与杨君方带着军队赶往兰陵,他们一行人去洛阳,霍司徒与杨君方不依,正在热火朝天的跟着萧渊谈条件,却听得帐外传来钦差来宣圣旨的声音。 萧渊与顾君辞相视而笑,遂才出军帐,瞧着那传旨的钦差行色匆匆,相比也是一路紧赶慢赶,生怕赶不上了。 顾君辞轻声道:「我们都走的够慢了,他们怎么才反应过来。」 萧渊轻咳,顾君辞便立即默不作声,与所有人一道整理衣衫迎接圣旨。 而圣旨的内容,则是萧伯绪关切自己儿子,不忍分离,不过离开半个月,便思念成疾,盼萧渊及麾下大将速速回归长安。 这这其他人皆是一片譁然,十分不理解皇帝下此圣旨的含义,萧渊领过了圣旨,又与传旨的钦差道: 「大人辛苦了,不过我们眼下要去洛阳祭拜旧友,就由大人赶回长安先行禀告父皇,儿臣随后便回长安。」 钦差朝着萧渊回礼后,也没有在营中休息整顿,只是换了军营里的快马折返回长安。 第126章 128 钦差回到了长安,如实的说了萧渊他们提出的要求。 萧衍原以为萧渊不会听萧伯绪的话, 敢抗旨不回长安, 而直接回去兰陵,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想再回来。 他抬眸瞧着萧伯绪放心的神色,想起了临来宫里前太子妃对他的嘱咐。 太子妃说:「既然萧渊他们是故意放出风声来,自然也就做好了再回长安城的打算, 殿下,此次他们回来,势必会不死不休,殿下的地位也会愈发危险, 所以殿下要提前准备, 一不做二不休,剪断他的羽翼,纵使他有满腹谋略, 孤身一人又有什么能耐与殿下你斗呢。」 萧衍想着, 觉得太子妃说的也对,此次萧渊再回长安城,身边又有位高权重的一群人相助,若是哪日萧伯绪再起易储的心思, 那他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年的谋划了么? 如此一想, 萧衍忙朝着萧伯绪揖礼道:「父皇,儿臣觉得二弟手下的这些人实在是目无君上,从父皇下旨要阿渊退守兰陵,他们就十分迫不及待想跟着同去, 父皇,儿臣觉得若要将他们留在阿渊身边,只怕日后阿渊会听信他们的撺掇,行不轨之事。」 萧伯绪凝视着萧衍,神情严肃:「你说什么?」 萧衍道:「父皇,阿渊手下的那些人,仗着自己军功甚高,从不将父皇您放在眼里,阿渊与我们好歹是一家人,可他们呢,他们却是外姓之人,仗着自己的功勋就目中无人,父皇,若继续留他们在阿渊的身边,只怕阿渊会受他们蛊惑。」 萧伯绪搁下手中的御笔,心里十分烦乱:「那你说,该怎么做。」 萧衍想了想,随后才道:「不如这样,父皇,当初封爵的时候,本来就说的是他们是武将,可以不用上朝,现下不如就让他们回原籍,这样阿渊耳边少了些扇风点火的人,也就不会受人撺掇蛊惑了。」 萧伯绪眉头紧锁,略加思忖了半晌:「让朕考虑考虑,你且先下去吧。」 萧衍朝着萧伯绪揖礼,偷摸的瞟了一眼萧伯绪的态度后,这才定下心来,退出了殿外,回去东宫。 虽然萧衍如此跟萧伯绪建议,可在他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在萧衍的心里,他还有自己的一番谋划。 元朔九年三月初。 顾君辞与萧渊他们一行人踏着暮色又回到了长安城,天色将暗,华灯初上,因着上巳节的缘故,街市上依旧热闹非凡。 一行人骑着马经过热闹的街市进入内城,然后又各自回去各自的府邸。 护国公府前,瞧着那紧闭的府门,顾君辞嘆息着道:「早知道要回来,就不把他们送去道观了,虽然有常道长陪着,可就是不放心。」 他身后的萧渊近前来,瞧着紧闭的府门外道:「还是去我那儿住着吧。」 顾君辞回头瞧了他半晌,随后点头:「那我就跟你去了,我得吃肉,这几天风餐露宿的我都饿瘦了。」 「行,好在我提前送信回去了王府,让他们早早的备上了饭菜,现下回去,应该就能吃了。」萧渊说。 顾君辞与他相视一眼,似乎的在传递着某种讯息,随后才与萧渊一道,往庆王府而去。 「瞧见了么?这我们刚离开,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回去给主子报信去了。」 走到街头拐角,顾君辞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渊笑道:「自打我们进城门开始,他就迫不及待想知道我们的行踪,只怕他要动手了。」 顾君辞勒了勒马匹的缰绳,侧首看了萧渊一眼,又回头望了望,随即暗淡下了神色,与萧渊一道驾马赶去了王府。 戌时一刻刚过,这宫里的圣旨便传了下来,圣旨上说皇帝于明日在宣政殿见萧渊,及他麾下公卿。 等送走了传旨官员后,这顾君辞眉头微蹙,疑惑道:「明日你不是本来就要进宫么,怎么突然又下旨召见,难道是有其他的事。」 萧渊握着圣旨轻笑:「不着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君辞自然不急,他急的是偏厅饭桌上的那盘粉蒸肉,这接完圣旨说了没事儿,他就忙不迭的回去了偏厅,拿起筷子便夹肉吃。 等着这顿饭结束,原本在自己府上的严怀余世爻他们此刻都出现在了庆王府正殿。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裴盛与柳书贤与韩延陵,这会儿正殿上热闹十足,却也遣散了伺候侍从僕役。
第221页 萧渊道:「想必大家都接到他的圣旨了,你们说说,明日会有什么样的变革。」 裴盛抱臂凝思了半晌后才道:「我跟你说,你们不在的这一个月,这东宫太子险些住皇宫里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太子都不在,却还有不少朝臣去东宫,莫不是去见那位太子妃?」 许雁卿笑道:「我说裴兄,我当年怎么就没瞧出来你竟然精于查探呢。」 裴盛抿唇,似乎还有些骄傲:「我虽然是文臣,可我父亲是武将出身,我就是没跟你们过过招。」 顾君辞听着他们一来二去的斗嘴,正殿上的气氛倒也没那么侷促紧张,可他却依旧凝眸不安,望向萧渊:「我觉得明日进宫的事没那么简单,我们得小心为上。」 萧渊也点头同意:「今夜召大家前来,是为了明日一早的事部署,我这里接到了封信,是禁军里的人传出的,说的是明早太子将会在入宫所经过的明华门设伏,要诛杀谋反的庆王及其部众。」 「什么。」 正堂上一片譁然,皆不可思议的看着萧渊从袖中拿出来的那封信。 萧渊道:「自建朝之始,我自问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对父亲,君上忠心耿耿,策马征战数载,才有得今日我朝安稳繁华,我为次子,从不越矩多事,可太子呢,却处处欺凌,处处强势,谋害我属下,如今却想以谋逆之名将我们处置了,试问,我还要忍么?」 萧渊的声音平静,且波澜不惊,听得在场的人皆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柳书贤道:「太子今日之举,逃不过陛下纵容之责。」 韩延陵也附和道:「陛下心里偏私太子,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道,依照太子德行,他担不起储君之位。」 顾君辞却冷笑着开了口:「陛下偏心太子这是众所周知的,可若不是陛下也忌惮咱们庆王,他又怎么会纵容太子屡次陷害呢。」 如此一来,正殿上的人纷纷开口,表示对萧衍行事的不满。 说到最后,严怀突然起身朝着萧渊郑重其事的抱拳揖礼,道: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二殿下,太子之于我们,便是未来君上,可未来君上容不下我们,并非因为我们军功累累,为大梁的江山有付出多少血泪,损失了多少兄弟,而仅仅只是因为我们是庆王属下,自那一刻起,我们便不仅仅只是大梁朝臣,而是与殿下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些话,为臣者说起来是大逆不道,可作为一个人,我只想活着,我有妻有子,我若身死,他们便要受欺凌,所以我得活着。今日在庆王府,在正阳殿,我严怀誓死追随庆王殿下,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只为博得一线生机,还请庆王殿下保我等性命。」 严怀话音刚落,许雁卿,吴尧钦,余世爻与霍司徒还有杨君方纷纷起身,随着严怀一同行礼表忠心,劝他为自己,为兄弟们博出一线生机。 而后,包括裴盛,柳书贤与韩延陵,他们皆起身附和。 顾君辞沉吟半晌,最后也起身道:「殿下,兄弟们的未来全在你一念之间了,还请殿下慎重。」 萧渊手中握着信,视线从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顾君辞身上,他起身道:「我能做么?」 「史书工笔与兄弟们的性命比起来,我觉得,我们更重要一些。」顾君辞说。 萧渊敛眸一笑,可转瞬间,神情便凝重起来,他道:「既然你们对我寄予厚望,那我自然不能推辞,就算为了我自己,也得搏一搏,既然太子想在明华门对我们下手,那么明日,就看看到底鹿死谁手了。」 霎时间,整个正阳殿上士气高昂,听着萧渊的调派差遣,与明日途径明华门时所要做的一应事项。 事无巨细,就为了明日能够从明华门活着出来。 而在庆王府外,身着素衣的郑玄卿不停的徘徊踱步,几次停下往门内望去,却又摇头嘆息。 忽然,角门打开后,顾君辞站在门前瞧着那素衣的郑玄卿,忙走近去,笑着道:「郑先生怎么来了,莫不是又有什么嘱託要我带给庆王殿下的?」 对于顾君辞的笑意,郑玄卿倒是郑重很多,他凝思半晌后才道:「我没什么嘱託要带给庆王殿下的,只是有一事想要告知护国公你。」 「我?」顾君辞有些疑惑不解。 郑玄卿点头:「我在东宫数年,很多事我可能比庆王与护国公看的透彻。」 顾君辞想了想:「以郑先生的能力,其实太子若听你的话,他也不至于如今会是这样。」 郑玄卿道:「其实这个中缘由,还关乎一个人,太子一直都被她利用了。」 顾君辞神色惊愕,听着郑玄卿对他的娓娓叙述,他只觉得十分震惊。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竟然有这样的打算…… 顾君辞朝着他郑重其事的抱拳揖礼道:「多谢先生能前来告知,我也会告诉阿渊,不过,先生真的不进去么?」 郑玄卿笑了笑:「若真的有缘,将来必定会在朝堂重逢,届时,我自会全心全意,鼎力辅佐。」 顾君辞抱拳,与郑玄卿揖礼相拜过后,这才目送着他转身离开,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第127章 129 晨曦微露,薄雾消散, 天际逐渐明亮起的霞光将天地间照耀的澄净清晰一片。
第222页 进宫的街道空阔无人, 几匹马疾驰而过的声音也因着清晨的缘故而在街道迴响, 清脆悠长。 宫门巍峨严肃,守在宫门前的禁卫军一如往常,在宫门前做好登记, 解下了进宫武将的佩剑。 「二殿下与几位国公这么早就进宫,实在是辛苦了。」守城的官员朝着萧渊揖礼,笑容满面的说道。 萧渊道:「原本要回兰陵,岂料父皇一纸圣旨诏回, 昨夜回来的晚, 故而今天一早来向父皇请安,昨夜几位国公也是接到了父皇的圣旨,让他们一早进宫的。」 守城的官员笑了笑, 遂见着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前方便是明华门,过了明华门才算是进入到了宫中。 萧渊瞧了眼那个向他行礼送别的守城官员,这才与严怀他们几个人徒步进入宫中。 岂料他们刚刚走过宫门,才行至中央, 便听见身后传来城门厚重的声响, 吴尧钦连忙回头,却见宫门已经关上了,就连明华门此刻也紧紧关闭。 「殿下。」余世爻惊慌的唤了一声,忙挺身而出, 将萧渊护在了身后。 严怀与许雁卿他们也将萧渊团团护住,总不叫他率先遭受到危险才是。 突然,明华门的楼前,太子萧衍率领一众禁军围墙而站,手里紧握弓箭直直的对着明华门楼下站着的萧渊他们一行人,而在萧衍身后站着的,便是已经被贬为庶人的萧珏。 萧衍笑道:「阿渊,好久不见了,这么早来见父皇,想说什么。」 萧渊抬头望着志得意满的萧衍,神色凝重:「萧衍,你在此处伏兵,父皇知道了,定不会饶你。」 萧衍笑的十分大声且猖狂,他道:「那又如何,届时你已身归黄泉,父皇怎么样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事了。萧渊,怪只怪你自己野心勃勃,得了旨意便回来长安,若你直接回去兰陵,又岂有今日之祸呢。」 萧渊望着萧珏:「就连你也来了?」 萧珏笑道:「承蒙二哥的好手段,今日又岂有不来送二哥之理。」 萧渊见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突然认真的问道:「阿珏,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阿瑜究竟怎么死的。」 萧珏颔首想了想,又试探的瞧了眼身边的萧衍,随后才道:「反正你也要去陪那个废物了,那我告诉你也无妨,阿瑜他,自然是被我亲手溺死的,谁让他偏帮着顾君辞那个外人!他活该!顾君辞死就死了,谁让他逞能要去抓药,所以我趁他不备用石头将他敲晕,按在了水塘里。」 萧渊神色平静的凝视着他,原本该是盛怒的情绪,此刻竟然生不气来,只是平静的望着他。 很好,萧珏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了他的罪行,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心软的了。 萧衍侧首瞧了眼身边的萧珏,如今他才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在小殿下弥月宴前,萧珏提议毒杀萧渊时会那么镇定,原来这样屠戮兄弟的事,他竟不是第一次做了。 如今听他毫无波澜的说着杀人的过程,他只觉得这个人心狠的比自己过之而无不及。 萧衍瞧着楼下的萧渊他们,连忙下令道:「放箭!」 得了吩咐的那些禁军士兵齐发箭矢,如雨的箭矢朝着萧渊他们一行人便飞了过去。 余世爻与严怀眼疾手快,瞬间解下了自己的外袍高举挥舞着,挡开射来的箭矢,护着萧渊他们步步后退。 被余世爻他们护着的萧渊神色冷峻,从腰间解下了传信的烟火,只见红色的火球飞向天际,炸开一朵花来,然后,这明华门的城楼上便停止了射箭,而后便传来一阵阵的厮杀之声。 萧珏与萧衍他们惊慌失措的回头,却瞧见身着玄色衣裳的顾君辞,他神色肃杀,望着萧珏时更是握紧了手中的白泽剑,而在他身后,从城楼下冲上来的禁军士兵已经将萧衍的人全部拿下。 萧衍看着顾君辞,神色不免有些慌张:「顾君辞!你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顾君辞唇边勾勒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他道:「那太子说,我该在哪儿啊。」 「你别过来!本宫到底还是储君!你再往前一步,就休怪本宫出手要你的命了。」萧衍怒道。 顾君辞不以为意:「好啊,我可以不杀你,但萧珏,今日必死无疑。」 萧珏吓坏了,连忙拽着萧衍的手臂道:「大哥,大哥,我可都是为了你啊,大哥你救我啊。」萧衍侧首瞧了他一眼,蓦地,他拽住了萧珏的手臂就朝着顾君辞推了过去,用以挡住顾君辞的追击,转身就往城楼下跑。 而在宫门下的萧渊,从腰上取下□□,对准了那个逃跑的萧衍,松开手,搭在弩上的箭矢便射了出去,正中萧衍的脑袋。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眼中的惊慌与庆幸都凝结在了眼中,他怔怔的站着,还想回身,却终究是没能如愿,在倒下后便顺着城楼的台阶滚了下去。 萧珏瞧了眼前的情形,又望着眼前带着杀意的顾君辞,已然顾不得自己的面子,跪在了顾君辞的面前,叩首道: 「顾君辞……不……护国公,护国公,我可是阿瑜的三哥,他对你那么好,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现在太子已经死了,我可以作证,作证是太子有意要杀二哥,是他一手策划安排的,是他要杀二哥,我可以跟父皇说,求你,求你不要杀我。」 「那你放过阿瑜了么?」顾君辞说,「他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你杀他的时候,可有想过你是他三哥么!」
第223页 萧珏连连叩首求饶,却不想在叩头抬起时,卑微求饶的眼神便就此凝结,白泽剑的剑尖还在滴着血,而萧珏的衣裳已然被脖颈处喷出的热血所浸染。 他重重的倒在顾君辞的面前,看的顾君辞瞬间红了眼眶。 为了这一剑,他等了足足八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能名正言顺的手刃这个残害萧瑜的人,顾君辞每每见到他,都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如今好了,他也算亲手为阿瑜报仇了。 明华门被随后赶来的禁军团团围住,萧衍带来作乱的人已然被顾君辞的人所拿下,此时的明华门已经在萧渊的掌控之下。 顾君辞下了城楼,瞧着倒在台阶下的萧衍神色默然,回想着当初青玄中箭身亡时的模样,原本隐忍许久的眼泪,此刻尽数落下。 明华门的城门已然打开,萧渊他们依旧在禁军统领的护送下走了过来,看到萧衍的尸体时,萧渊连忙上前一步将顾君辞抱进了怀里: 「都结束了。」 「终于报仇了,我……我为阿瑜报仇了,青玄的仇,也报了。」顾君辞伏在萧渊的耳边说道。 萧渊轻声应着,随后道:「你先歇着,我与余将军先去宫里见我父皇,这里,交给严将军他们收拾。」 顾君辞轻拭了眼泪:「我也跟你一起去,你们两个人,我不放心。」 萧渊略想了想,随后才郑重其事的点了头,带上了禁军,与顾君辞还有余世爻他们朝着萧伯绪此刻居住的甘露殿而去。 听着明华门外的厮杀,接到消息的萧伯绪已然穿戴整齐出了宫门,却不料刚出宫门就瞧见带兵而来的萧渊一行人,萧伯绪上前拽住萧渊的手臂,忙问: 「阿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渊凝视着他,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晨间露重,扶陛下回去甘露殿。」 内侍们都还面面相觑,而余世爻则与顾君辞上前,朝着萧伯绪揖礼后,便搀扶着他回到了甘露殿。 「到底出了什么事!」刚回中庭,萧伯绪便挣脱开来,怒视着萧渊,「你带兵前来做什么!萧渊,你想做什么!」 萧渊侧首凝视了一眼甘露殿伺候的宫娥内侍,随后才道:「太子萧衍占领明华门,欲谋害父皇篡权夺位,儿子是来救驾的!」 萧伯绪有些不可置信:「谋反?他人呢!把萧衍给朕带上来!」 「他已经被臣所杀了。」顾君辞幽幽开口,听得萧伯绪登时怒不可遏,推开了顾君辞: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屠戮储君,你该当何罪!」 「陛下,是太子谋反,他是罪臣,护国公救驾有功,理当奖赏,怎么还能获罪呢。」余世爻也连忙开口。 萧伯绪后退几步,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一行人,眼神中除了盛怒,还有不可置信,他指着萧渊半晌说不出来,而后又指着顾君辞与余世爻,随后道: 「是……是你们,是你们谋反夺位,萧渊!你就不怕天打雷噼么!」 萧渊神色冷静,丝毫不为所动,他眼神中的默然是死心,更是失望。 他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父子,却因为父亲的偏心,加上突然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致使父子之间的情分消磨殆尽,再无往日的情分。 萧渊道:「太子谋害于我,这是所有人都能作证的事实,不过,父皇肯定不会信,在父皇的心里,大哥永远比我重要,甚至连母亲的死都可以轻轻揭过,父皇,今日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您造成的么?倘若您不曾偏心,倘若您对我能多些信任,没有那么多猜忌,如果您对母亲的死,能够公正一些,便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那你要朕怎么做,公告天下,是太子勾引后妃,还毒杀了你的母亲么!」萧伯绪怒道。 一时之间,整个甘露殿都鸦雀无声,安静无比。 萧伯绪道:「你母亲致死都不曾揭露的真相,难道她的用心你就不明白么!」 「母亲的用心我自然明白,所以我甘愿被父皇您禁足在府,可太子呢!单一条弒母之罪,他就不配位居东宫!」萧渊原本平静的神情终究是在提及皇后时逐渐崩溃。 「在父皇的心里,母亲的死,就不值得您为她一怒么?」 第128章 130 萧伯绪始终都明白不了萧渊为何如此执着与皇后的死,就像他也不明白到底自己哪里做错了, 才造成今日兄弟相残的局面。 他凝眸瞧着眼前这个看似熟悉, 却又十分陌生的儿子, 默默地后退了几步,指着萧渊痛骂道: 「是你要谋反,是你想要东宫之位, 萧渊,为了争夺东宫之位,你不惜杀兄逼宫,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你怎会变的如此!我萧氏一族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萧渊神色平静, 并未对萧伯绪的这番言辞有所情绪波动。 顾君辞突然笑道:「陛下,我怎么说也跟着你们十来年了,为什么, 为什么你从不肯信任阿渊呢?今日的局面分明就是你偏心的结果, 为什么还要将错归咎到阿渊的身上,陛下,他也是你的儿子,幼时你也抱过亲过, 为何, 你就那么偏心呢?」 萧伯绪直视着顾君辞,突然有些疯癫的笑了起来:「是你!是你蛊惑了我的儿子!就像当初你蛊惑我们一族起兵时一样,如今蛊惑阿渊谋逆,是不是!」 「父皇。」萧渊唤道, 「可若长兄疼爱弟妹,有治国之才,那我有想当太子的心,便是我忤逆犯上,不识好歹。可兄长他心胸狭隘,为一己安危弃城不顾,以致亲妹战死,在朝中处处与我刁难,今日又在明华门设下埋伏,若非我手下等人忠心护主,敢问父皇一句,若今日是太子站在这里,您会为了我,申斥太子么?」
第224页 萧伯绪敛起了疯癫的笑意,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萧渊,暗暗地捏紧了双手,双眼通红:「他也是我儿子。」 「难道我就不是么?」萧渊问。 萧伯绪沉默。 整个庭院,除了风吹动树叶时发出的飒飒声响,便再无其他。 忽然,殿外一阵骚动,萧渊回头,瞧着宫门外的内侍慌慌张张的被禁军拦在了殿外,萧渊连忙放人进来。 那内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在萧伯绪的面前叩首道:「陛下,恭喜陛下,后宫的李美人为陛下诞下皇子,只是……只是这李美人却……却因为难产……去了。」 萧伯绪突然觉得胸口一窒,也不知是喜还是气,直挺挺的便倒了下去。 顾君辞与余世爻连忙搀扶着萧伯绪回去甘露殿内,而萧渊却凝视着那传话的太监半晌,随后才低声道: 「孩子在哪儿?」 那内侍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一眼神情肃穆的萧渊,颤声道:「回,回殿下的话,在……在殿外。」 「抱进来。」萧渊说。 内侍颤巍巍的行礼,随后才起身走到宫门前,唤了抱着婴孩的乳母进到庭院中,瞧着萧渊时,抱紧了手中的孩子福身一礼: 「二殿下。」 萧渊迈步上前,掀起了襁褓的一角,瞧着襁褓中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孩儿,连忙伸手将那孩子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因着刚刚出生的缘故,那孩子紧闭双眸,稀薄的嘴唇也有意无意的动了动。 「你切下去吧,这孩子我亲自抱给父皇看。」萧渊的语气冷淡,转身便抱着孩子进到了甘露殿中。 等着萧渊进来时,萧伯绪已经醒转了过来,瞧着他怀中的襁褓,连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争夺。 萧渊就静静地站在殿中,望着萧伯绪道:「父皇,这孩子我甚是喜欢。」 萧伯绪有些胆战心惊,他道:「他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你想做什么!」 顾君辞瞧着萧渊抱着孩子的模样,心下也有些惊讶,甚至还有些怅然。 萧渊凝思半晌后才道:「方才我给这孩子取了个名,唤……泰,国泰安民的泰,父皇觉得如何?至于他的生母嘛,是我从幽州带回的女子所生,只因他生母身份卑微,故而在王府一直不曾受封。」 顾君辞惊讶的看着他:「阿渊,你要做什么。」 萧伯绪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萧渊瞧着怀中的孩子,唇边带着一抹笑意:「当然是带着父皇的孙儿,来给父皇请安了,父皇,东宫太子失德,于明华门处伏杀胞弟,如此行径,自然是该改立储君了,父皇因受变故而龙体欠安,国事便交由心太子处理,父皇,您明白儿臣意思的吧。」 萧渊哄了哄怀中的孩子,朝着萧伯绪略微行礼后,意味深长的瞧了顾君辞一眼,转身便走出甘露殿。 顾君辞看着萧渊离去的背影,与余世爻相视过后,随后萧渊传唤的太医便来到了甘露殿为萧伯绪请脉。 而萧伯绪经此打击,也的确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 对于明华门那场战役,所有人都知道是萧衍联合禁军埋伏在明华门,想要除掉庆王萧渊,谁料最后被护国公带兵相助,解了庆王的为难,甚至还除掉了想要谋逆的太子,及已经贬为庶人的萧珏。 元朔九年四月,萧伯绪以太子萧衍失德为由,列举出他诸多残害同胞兄弟的罪证,将东宫原本伺候的一干人等全部罚入了掖庭宫为奴。 随后又下旨册立萧渊为太子,监理国事,旨到之日,萧渊也就顺理成章的搬进了东宫居住。 东宫正殿,萧渊瞧着各部官员送来的奏摺,似乎连有人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因着萧渊的吩咐,护国公前来东宫不必通报,眼下顾君辞自然是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正殿,自己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抬眸凝视着处理政事的萧渊。 「怎么不说话。」萧渊问。 顾君辞愣了愣,遂见着萧渊抬头,他这才笑道:「当初带兵围东宫的时候,太子妃及小殿也不知道何时逃出去的,至今都没找到,或许,他们已经逃出长安了吧。」 萧渊凝视着他:「她带着一个孩子,总归不会逃太远。」 顾君辞将手中把外的腰佩松开,认真道:「当日郑先生说了,这萧衍的诸多计策,似乎都出自于前太子妃,我始终都不信她会有这样的谋划。但是,阿渊,如果真的找到他们,希望你……」 萧渊道:「我知道,临阳王对你有恩,他让你照顾着前太子妃及献王,你自然是会尽心尽力,我答应你,若她不再起别的心思,只是一心抚养幼子,我可以让她在长安城中住下来。」 顾君辞点点头:「那就行。」 萧渊含笑,继续垂眸处理奏摺,顾君辞瞧着他半晌,回想着连日来听到的传闻,他是很想询问的,可是瞧着最近萧渊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态度,顾君辞就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萧渊的笔触顿了顿,抬首望着顾君辞:「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顾君辞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哪有,我只是觉得你东宫的茶好喝,我现在喝完了,回去了。」 见着他起身要走,萧渊才道:「太子妃人选我有心仪人选,眼下,我也有了孩子,所以谁来做太子妃,将来的皇后,都由我自己来订。」
第225页 「哦。」顾君辞应了一声,心里也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难受,只是回头沖他笑着道,「那你先忙着,我先走了,对了,最近余兄他们总请我吃饭,你就不用找我了,我可没工夫搭理你,还有,过两天我三哥要来长安,所以我还要招待我三哥,你就忙你自己的事好了。」 萧渊轻应着。 顾君辞回头瞧了瞧他,唇边扯出微笑,却在转身的瞬间消失殆尽,快步离开了东宫。 然而刚出东宫的顾君辞正好与霍司徒撞在了一处,等着瞧清楚撞他的人,原本要骂人的霍司徒才道: 「顾兄,快快快,快去城楼,倩公主在城楼,她指明要见你呢。」 顾君辞微愣了片刻,也来不及多问了,旋即便与霍司徒一道,策马往城楼方向而去。 巍峨高耸的城楼处,怀抱着孩子的妇人面对着大队的士兵,手中握着短刀,威胁道: 「我说了,我要见顾君辞!」 城楼下围观的百姓将街道围堵的水泄不通,远远地,顾君辞便做好跳下马背的准备,他拨开人群,望着城楼上的倩公主,连忙道:「公主,公主,我来了,你下来。」 倩公主看着出现城楼下的顾君辞,突然就笑了:「你果然来了,你果然来,顾君辞,你是来救我的么?」 顾君辞点头:「是……是,我是来救你的,公主,你站着别动,我这就上来。」 说着话,顾君辞也没来及多想,将霍司徒远远地抛下后,迅速的跑上城楼,面对着城楼边上站着的倩公主,她衣衫褴褛,满脸污垢,她朝着顾君辞笑道: 「你总算来了,谢谢你,谢谢你来送我。」 顾君辞忙道:「公主,太子殿下已经答应我了,他答应你将孩子抚养长大,萧衍的罪过不会牵累到你,我答应了我义父,我要保护你,就不能让你有事,公主,相信我。」 倩公主怀中的孩子突然在此刻嚎啕大哭,她连忙哄着,哄着哄着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原本想着,想着萧衍继承了皇位,将来我的儿子也是皇帝,那时,我再让我儿子改回司马姓,这样,我父皇留下的江山就没有断,可到头来……还是断送在了我的手上,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顾君辞,你当初为什么不娶我。」 顾君辞道:「公主……」 倩公主哭着便又笑了起来,笑容狰狞:「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顾君辞,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她高喊着,抱紧了怀中的孩子翻出了城头掉了下去,伴随着围观百姓的惊唿惨叫,顾君辞连忙探出头去,瞧着公主跌落城头的那一瞬,殷红的血肆意蔓延开来,还有她那瞪圆的双目,临死前的话便反覆的印刻在了顾君辞的脑海中。 「护国公,护国公。」 顾君辞呆呆的站着,周边士兵的惊唿他都不为所动,只是呆愣的站着,随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129章 131 大夫说顾君辞是因为急火攻心才会晕倒,大夫离开城楼下的耳房时, 顾君辞已经醒了。 而跳下城楼的倩公主与她怀中的幼子, 皆被霍司徒与守城的士兵收殓, 抬去了义庄。 「醒了就回府去吧,这外头还有人在等你呢。」霍司徒说。 顾君辞瞥了他一眼,听着他絮絮叨叨道: 「都是征战杀伐过的人了, 怎么看个人跳楼还晕了,我说顾兄,你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了。」 顾君辞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裳道:「我年纪大了, 不如年轻的时候那般健壮, 况且……她又不是别人。」 霍司徒侧首看着他:「顾兄,明年才而立呢,这就说年纪大了, 快出去吧, 外头还有人等你呢。」 顾君辞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走出耳房,瞧着外头停着的那架马车,尤其是车帘撩开, 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朝他笑着, 顾君辞便觉得分外不真实。 「三哥。」顾君辞有些惊讶,连忙快步跑了过去。 霍清灵笑着将迎面跑来的顾君辞抱了个满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道:「辛苦你了。」 顾君辞只是颔首笑着,随后才道:「这信上说, 不是后天才到嘛。」 霍清灵:「原本是后天到,这不是想见你了,咱们兄弟俩也有七八年没见面,所以路上也没歇,嗯,方才,我也去过义庄了。」 顾君辞闻声微愣:「我答应了义父,是要保住她的,阿渊也说了,可以留她们母子。」 霍清灵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以作安慰般的捏了捏:「义父知你重情义,讲义气,所以他会把公主託付给你,可义父也知道,这是你才长处,也是你的软肋,公主的事,你不必自责,你能做的都做到了,义父信你,不会怪你的。」 「三哥……」 「好了,我这多年不来长安城,太子殿下让我继续承袭临阳王的爵位,甚至让金陵都划归到我治理的范围,此次进京除了来看你,还要进宫去谢恩,这段时日,就住你的国公府,怎么样?」霍清灵笑着问。 「没问题。」顾君辞笑着,转身与霍司徒打过招唿以后,这才跟着霍清灵一道上马车,回去了护国公府。 原本是护国公府里还有顾君辞收养的一些孤儿在,可渐渐地大了以后,年纪稍大的少年便住进了军营去歷练,年虽小的,体格弱些喜欢读书的,也就还留着府上读书。
第226页 霍清灵站在廊上瞧着庭院中读书的那几个孩子,不由笑了:「瞧着他们,我就想起来当初我在王府读书时的样子了,十三弟,你是真的很像义父,难怪他当初一眼就看中你了。」 顾君辞耸耸肩:「别夸我了,我准备了好酒好菜,我还请了几个兄弟,今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霍清灵走在顾君辞身侧,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散,最后才问道:「那位也会来么?」 顾君辞愣了愣,想明白他说的是谁之后,还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霍清灵嘆息着:「当年的事,现在说起来也不怪他,他来了以后,别叫他拘束,毕竟大家曾经都是兄弟。」 顾君辞笑着道:「好叻,我一定会告诉十二哥,叫他不要拘束,三哥,咱们今晚就灌他吧。」 霍清灵的唇角再次勾勒出笑意,温温柔柔的回答了一句:「好啊。」 果然在当夜的席上,这严怀便成了众人的灌酒对象,直到后半夜,大家都醉的爬不起来了,这筵席才算结束。 顾君辞半梦半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他只感觉在半梦半醒间,有人脱了他的衣裳为他擦拭身体,温水擦拭过后身体十分舒服。 尤其是抚上腰间的手,纤长有力,带着薄茧。 顾君辞朦胧的睁开眼,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有些恍惚:「干嘛脱老子衣服。」 「再不醒,就该疼了。」模煳的人影说着。 顾君辞想要推开,可身上却始终用不上力,只能被那模煳的影子摆弄,直到那痛觉袭边全身,他才清醒了不少。 顾君辞瞪眼看着身上的萧渊,不由推搡着他:「别……疼,疼。」 萧渊按住了他的手,半安抚半醋道:「别乱动,否则会更疼。」 果然,顾君辞不乱动了,可即便如此还是疼,可疼过以后便是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也不知道是做了多久,顾君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头疼欲裂便算了,可腰酸腿软不能动更叫他糟心。 他始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进房间,又被萧渊折腾了多久,反正他醒来的时候萧渊就不在了,只给他留下了一身的红痕。 自然这接下来的酒他也不能去喝了,只能藉口在家养着,霍清灵问起的时候,他也只能推脱说是喝多了走路摔着腰了,暂时给他瞒过去了。 霍清灵离开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了,与顾君辞相约日后金陵再相见。 从城外十里亭送走了霍清灵后,顾君辞与严怀结伴回城,两个人骑着马,也不着急,就慢悠悠的在路上晃着。 严怀道:「我听说这陛下给太子寻了一门亲事,家室显赫,书香门第,他打算让太子娶进东宫做太子妃。」 顾君辞也没做什么反应,只是讪讪道:「我其实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是太子,将来做皇帝,这后宫总不能一直空着吧。」 严怀侧首看着他:「你不难过么?」 顾君辞无奈一笑:「难过是肯定的,我肯定不愿意他娶别人,可他毕竟身份不同,我也能理解,若将来他真要另娶他人,我就走的远远地,再也不见他了。」 严怀:「或许事情并没有坏到那一步,反正无论怎么样,我们这群做兄弟的,都站在你这边。」 顾君辞舒心笑着,倒也没有因为严怀提的这件事伤心。 元朔九年六月,萧伯绪藉以身体欠佳为由,退位让贤,让太子萧渊择日登基为帝,该明年的年号为安平。 而他则在萧渊登基为帝后,自己搬去了上清宫,做他逍遥自在的太上皇去了。 这登基做了皇帝,又封了萧泰做太子,自然,这朝臣们就开始进言萧渊立皇后一事。 顾君辞他们这一众武将是得过特许不用上朝的,故而这朝堂是如何争执的他自然也不知道,只是在家里喝着茶,检查着府上那群孩子的功课。 「国公,国公,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顾君辞刚喝了口茶,就听见阿春叫魂似得声音,从外院就传了进来。 顾君辞一口茶没咽下去,呛出了眼泪,等着咳完阿春也到他面前了。 「多大的年岁了,做事还这么慌慌张张的,气喘匀了说,我好歹是护国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除了什么事我都能给你摆平。」顾君辞放下茶碗,示意阿春说话。 可阿春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他:「国公大人,你可别吓到啊。」 顾君辞点头。 阿春道:「我刚刚见到韩大人手下的人了,他跑来告诉我说,说……说……」 「说什么。」 「说陛下在朝堂上说,皇后的人选是国公大人你,这大婚的礼服已经让司衣司赶制出来了,还说不管朝臣们同不同意,他要娶的皇后,只有国公大人你啊。」阿春越说越小声。 可顾君辞却是听的耳朵嗡嗡作响,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萧渊要娶他做皇后? 这怎么可能! 顾君辞显然是不能信的,可这午后刚过,从朝堂上出来的朝臣们便将护国公府的大门团团围住,非要顾君辞出去给他们一个说法,堂堂一介男子魅惑君王,还要做皇后,简直不像话。 顾君辞也被这景象吓到了,坐在正堂前的台阶上,听着府门外传来的声音,见惯战场杀伐大场面的人此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227页 这前不久萧渊还是太子时,说他心中早有太子妃的人选,难道说的就是他? 顾君辞瘫坐着,事先也没接到萧渊的通知,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大人,先吃点东西吧。」阿春端来面,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顾君辞抬头:「他们都走了么?」 阿春瘪瘪嘴:「这群腐朽文臣才不可能那么早走呢,没事儿的大人,不管你是国公还是皇后,都是我阿春的兄长,我绝对站你这边,不用担心。」 「我没准备啊。」顾君辞道。 阿春道:「要不进宫去见见陛下,听听他怎么说。」 「都这样了,他还能怎么说,让他收回成命啊。」顾君辞有些纠结,「他好不容易坐上这个位置,这样昭告天下,必定会惹一身骂名,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有什么变故。可……可他若是娶了别人,我……我又不高兴。」 「那怎么办?」阿春问,「他们都守在府门外,要不出去跟他们商量商量。」 顾君辞摇头:「这些文臣谏议大夫都是用笔桿子的,那么多张嘴,我能用剑对付他们嘛。」 阿春也疑惑了。 顾君辞忽然一拍脑袋道:「我出去躲几天,等京城的立后风波平了我再回来。」说干就干,顾君辞也顾不上吃饭了,连夜就收拾了包袱,带上了金丝细软,趁着天还未亮便偷偷摸摸的出了国公府,径直往城门走去。 岂料顾君辞刚刚到城门口,就瞧见了这城门口停着的车驾,远远地便停下了脚步。 车帘撩开了,黑乎乎的,瞧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 「还不过来,看什么呢。」马车里的人突然开口唤道。 顾君辞有些惊讶,快步跑了过去,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这才瞧清楚里面坐着的人究竟是谁。 「你怎么……」顾君辞看着萧渊,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萧渊伸手将顾君辞拉进了马车之中,摸着他身上的包袱,然后道:「看来你准备好,和我私奔了。」 顾君辞不解:「什么私奔啊。」 萧渊握住他的手,沉吟半晌后才道:「我想娶你做皇后,当朝臣们不同意,所以我想带着你私奔。」 顾君辞:「你多大的人了,做事怎么如此草率轻浮,我们俩的事儿,这……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个这皇后位置的事儿。」 萧渊点头:「想商量来着,怕你拒绝,你思虑周全,想和我在一起,又怕我犯众怒,所以我不能跟你商量,只有昭告天下,这样,你就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可现在那群朝臣还在我家门口堵我呢。」顾君辞也不知是抱怨,还是欣慰,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萧渊。 他道:「无妨,反正我只认你一个皇后,要么不娶,要么只娶你,你若要走,便带我一起走吧。」 「你疯了。」顾君辞说。 萧渊应声:「嗯,疯了,此生能为你疯一回,值了。」 顾君辞手里拽着包袱,凝思许久后才道:「既然你坚定了要娶我的决心,那我自然不能让你独当一面,你为我上刀山,我替你下火海,我不逃了,我随你回去,与你一起面对朝臣。」 萧渊握紧他的手,顺势将他拥进自己的怀里抱着,似松了一口气般: 「好,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顾君辞无奈嘆息,最后终究还是没能逃掉,而是跟萧渊一道乘着车驾回去了皇宫。 朝臣对萧渊立男后一事十分反对,直唿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更甚者还将所有错都归咎在了顾君辞的身上,为了表达他们反对的决心,更是脱去了朝服,身着素衣跪在宣政殿前的广场上。 萧渊态度坚决,根本不肯让步,除了日常处理自己的政务以外,还颁下旨意来,若有人为此事而耽误自己的职责,导致民生出问题,他便会下旨挨个治罪。 最开始都以为萧渊只是说说而已,岂料后来有人因为政绩出现纰漏,被萧渊抓了出来,不过念在他们往常办事辛劳,也不过是传口谕口头训诫。 因着跪谏的官员耽误不起各个职位上的事,渐渐地,也就没什么人跪谏了。 而顾君辞却在宫里落地生根了似得,只是偶尔回去国公府一趟,完全就算是在宫里安家了。 时至元朔九年冬月,萧渊再提立顾君辞为后一事,朝臣们也就妥协了,他们跟萧渊耗不起,毕竟还是要领俸禄养家餬口。 安平元年二月,帝后大婚,顾君辞正式与萧渊行大婚之礼,入主椒房殿,成为大梁朝上唯一的一位男后。 ………… 御花园中的海棠树开了花,花下置了一张摇椅,旁边摆着小几,青瓷的茶碗里泡着茶正散发着茶香。 顾君辞身着菖蒲色的圆领大右衽衣裳,阖眸晃着摇椅,晒着太阳。 迴廊上,玄衣长袍的萧渊身姿颀长,玉冠束髮,身后还跟着编写史书的官员,他问: 「陛下,当年这明华门事变,臣等如实写了,只不过有些地方还想跟陛下确认一下。」 萧渊蹙眉疑惑:「什么?」 史官问:「史书上记载,这隐太子……是被陛下……」 萧渊眉头松开,十分坦然道:「没错,是被朕亲手射杀,朕如此做的,自然不怕在史书留名,你们照实了写便是。」 史官揖礼:「是,臣知道了,还有一事,是关于皇后殿下的,臣等不知是该将皇后殿下写入名臣列传,还是,记入后宫。」
第228页 萧渊站在廊下,瞧着海棠花下那个悠然自得晒着太阳的人,眸光温柔,他道: 「写入名臣列传吧,他虽身在后宫,可若需要,他亦会义无返顾披甲上阵,所以当之无愧为我大梁朝第一名臣。」 史官顺着萧渊的视线望了过去,想了想后,遂点头:「臣明白了。」 萧渊十分满意,随后才道:「还有,别忘了在最后为他添一笔,虽是名臣,却也是朕的皇后。」 史官揖礼道:「臣记下了。」 萧渊摒退了史官与随侍的人,独自一人往顾君辞身边走去,瞧着那阖眸睡着的人,俯身在人额间落下一吻。 顾君辞睁开眼:「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萧渊示意他起身,顾君辞不理,萧渊索性就坐在了他的腿上,逼得顾君辞立马就爬了起来,叉腰道: 「你这个人,能不能让人再搬一把椅子过来。」 萧渊道:「不能。」 顾君辞撇撇嘴,可随后却被萧渊抓住了手,温柔的看着他道: 「我想同你坐在一起,坐一辈子。」 顾君辞没忍住笑了出来:「去,谁要跟你坐一辈子,就这么大点地方,你坐了我就没地方坐了。」 「坐我腿上。」 「我不,起来。」 「多大的人了,还害羞。」 「我没害羞,快起来。」 「不起。」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