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崛起之雄霸天下》 第1章 重生出使路 “王爷,王爷……” 王锋混混沌沌间,耳边一声一声急促的呼唤声音,若隐若离。可自己感觉非常不妙,浑身疼的厉害,脑袋像遭受了什么撞击,眼睛拼命的想睁开,可就是连掀开眼皮的力气仿佛也消失殆尽,整个人,像被撕扯成无数碎片,又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捏合在一起,然后又是破碎、捏合、再破碎、再捏合……在整个过程中,无数的信息被糅合在一起:和战友境外执行作战任务……奉旨二使金营……南部战区猎鹰特种部队“利爪”小队队长……大宋宋钦宗九子康王……全乱套了。整个身体经历了无数次的“摧残”后,急速消失在一个巨大的黑洞里,仅有的一点意识,让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穿越了!” “快,快,搭起王爷,金兵又追上来了……” 迷迷糊糊地,王锋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抄起来,像是被放在马上,急促之间,闻听一声唿哨,身下的马儿“唬”得蹿了出去,身子却被紧紧按在马上,没有丝毫颠簸之感,想来马上之人骑术着实了得。 “咚……”战马似是越过了一个沟坎,颠了一下。马上之人轻提缰绳,双脚略微磕了一下马腹,马儿一个借力,瞬时恢复了平稳,。王锋却被这一下颠醒了,身子不由得扭动了一下。 马上之人顿时觉察到了,急忙道:“王爷勿动,现下金兵还追得紧,再忍受片刻,待俺冲到前面山坡上那片枯木林子里,方得安全。”说话之间,手脚动作却丝毫不减,赵构伏在马上,只觉得眼前的枯草乱石飞一般掠过,可见马儿依旧在全力冲刺。 待见眼前树木渐渐稠密起来,一骑双人已是进入一片枯枝杂乱的林子,只是枯草长长,倒也略隐个身儿。马上之人下了战马,又把王锋小心翼翼的掺了下来,扶他坐在一段枯倒的树干上。 王锋此时方看见此人相貌,方脸净面,剑眉朗目,年龄却是不大,身高约六尺开外(相当于现代一米八五左右),一身朱漆山文甲上,斑驳的血迹已然凝结变色,右手旁,立戳一杆丈二单钩枪,腰挎单刀;一匹通体乌黑,脑门有一白旋的战马,不时踏着前蹄,鼻孔里呼着气,却安静的跟在小将身后,不时伸过头,蹭着嗅着王锋的身子,亲热中略显一点迷惑。马鞍上,挂着一副弓和箭壶。 王锋看看四周,脚下是一处高岭之地,入眼皆是萧杀之色,朔风阵阵,方知现下已是隆冬季节。看看自己身上,一身锦袍亦是脏乱,头上发髻已乱,后脑隐隐作痛,似是有血痂,神识却逐渐清晰起来。 见王锋无恙,小将急忙上前行一军礼,道:“王爷可安好一些?喝一点水吧。”一边说着话,一边从马上解下水囊双手递上。 水,其实就是半冰半水。王锋虽然嗓子里冒烟,但也知道,如此寒冷的天气,需小口饮用。他拔开塞子,喝了一小口,缓缓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慢慢咽下,随手把水囊还了回去。 “你也喝点,小口慢咽,小心坏了嗓子” “属下不敢。”小将接过水囊,又挂回马上。 “我是怎么啦?这是在哪儿?你是谁?”赵构连番发问,试着起身,身子却晃了一下没有站稳,一双手适时扶住了他。“王爷慢些,现下还不能大意。金兵追得急,王爷不慎坠下马来,摔昏了过去。亏得赵指挥使率其他弟兄挡住追兵,缓的一缓。王大人、高大人、康中官等一众人等都落在后面,多亏殿下良驹“追风”非同一般,属下才能带殿下冲了出来。咱们离磁州(今河北磁县)还有大约五六十里路程,指挥使已遣人前去向知州宗大人报信求援。属下殿前司马军金枪班押班高进见过康王殿下。” 王锋晃晃脑袋,仿佛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脑子里却急速琢磨着:“康王?不就是赵构吗?怎么一下把我轰这里了。殿下?那就是还没有继位。相州求援?等等,有点乱,捋捋……”脑子里闪过刚才黑洞里出现的点点信息,前后串联起来,逐渐一条清晰的脉络在脑海里呈现出来:王锋和队友境外秘密任务处置,返回路上遭遇强敌四下设伏,为掩护战友顺利突围,王锋独自一人吸引大量敌人反向而去,在大量杀伤敌人之后,敌酋恼羞成怒,召来武装直升机协同围歼自己,火箭弹的轰击之下,自己被轰下深渊,跌入黑洞。空间介质恰恰被打开,自己被送入时光隧道,穿越回大宋。刚才提到康王二使金营,应该是在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冬。磁州在开封以北,他们一行人已过了滑州、浚州,将继续北上。磁州宗大人,不就是当时知磁州事宗泽吗,这可是一位大咖。 想到这里,赵构大概清楚了当下的情况,自己这是奉命出任告和使,二次出使金东路军完颜宗望(金语称完颜斡离不)大寨,应该是前往大名府的途中,却不知怎的在此遭遇金兵追杀。 自己本名叫王剑锋,河南郑州人。记得自己八岁那年,一位大师悄然而至,曾对其父母言道:“令子非凡人,唯有其名,恐生一劫。王本人主,已是极尊;剑本有锋,何须再利。老衲于令郎有缘,愿收其为关门弟子,随吾学艺,以利日后造化,当三思之!”说完飘然而去。父亲本是商界大鳄,仅此一子,从商之人,本就对五行之说深信不疑,惊愕之余,抱着一种“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心态,给他改了名字,王剑谐音不好,于是改名王锋。又拜这位了然大师为师,习武十年。后突发奇想,应征入伍,凭借一身过硬的功夫和天生当兵的料,保送陆军指挥学院深造,后进入南部战区“猎鹰”部队,真可谓蛟龙在海,猛虎归山。短短两年时间,立功无数,成为独挡一面的将才。本以为劫数已过,可没想到,或是指这一劫吧。 “既来之则安之吧。咱十八岁参军入伍,两年特种部队服役,大小作战无数,怎么也差不到哪儿去。再说,这八百多年的历史沉淀,就是我最大的本钱。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赵构小儿,看我如何让你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第2章 三箭定乾坤 虎躯一振,已是长身而立,多年征战的杀气和原本的皇室之尊,在他身上迸然而出。隐隐约约的,感觉所有气息一点点在渗透到他身体快速融合在一起,自己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力感在急速膨胀。想想,赵构这厮也是个文武全才的主,合二为一,这还不知道会衍生出个什么怪物呢? 赵构招手让高进过来,询问道:“高进,现下具体情况如何?” “王爷,赵指挥使命我带王爷先走,说将金兵引向他处,分手之时嘱咐我在此等候,应该是快到了。” 赵构向来时之路望去,但见入眼处皆是枯草,远处山头隐隐约约有未融化的雪迹线。脚下是一处不高的山岗,方圆阔有百步。左手是刚才来时之路,说是路,其实就是一条土埂;右边,绵延的山势起伏跌宕,绵延出去;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金乌即将正顶,应该时属午时。 “高进。” “属下在!”高进上前一步执礼回答。 “小王……刚才摔得还真有点迷糊了。咱们一共出来多少人?可战之兵有多少?什么装备?”赵构连珠发问道。 “回禀王爷,同行者,有资政殿学士、刑部尚书王云大人,中书舍人、参议官耿延禧大人,知东上合门事、参议官高世则大人,王府内知客、修武郎韩公裔大人,还有入内东头供奉蓝圭、康履、黎楶,西头供奉杨公恕诸位中官;扈从军将为殿前司马军内殿直左班二十人,散班二十人,招箭班二十人,金枪班二十人,另调步军司御龙弩直二十人,共计百人小队,皆从马,通由内殿直左班指挥使赵子明权领。”很显然,高进对军务很熟。 扈从军校皆是殿前司马步诸班直中抽调,统兵官为殿前司内殿直指挥使,这支队伍规格挺高啊,钦宗官家对他的九弟还真是呵护备至,不知是怕他不去,还是去不了,总之,护送区区这么七八个人,动静挺大,估计也是怕了。照这样说,战斗力应该是不弱才是,怎么就开跑呢? “金兵有多少人?战力如何?统兵将领是谁?” “金兵大约二百多人,应该是巡哨队伍,统兵将领应该是一员谋克,姓名不详。” 赵构回过头来,看见高进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别紧张,现在我不是什么王爷,你也不是什么小兵,怎么着咱俩也骑着一匹马,算是同舟共济吧。” 高进忙低头道:“属下不敢,上下有别,不敢僭越。” “嗯,有上下级观念,不错。不过,现在不是矫情之时,放松些,我有话问你。”赵构拍了拍高进的肩膀,笑容依旧。 “王爷请讲。”高进放松了一些,但看出还是有点紧张。 “高进啊,你怕不怕金狗?” “不怕,今年正月间,金兵攻到开封城下,上四营不少弟兄都在城头与金兵见仗,赵指挥使当时就守在开封南城头,后来叙功右迁殿前司的。” “好,这才是我大宋男儿本色。金兵不来便罢,来了,就让他有来无回!” 仿佛回应赵构的话一样,高进忽然叫道:“王爷低身,好像金兵追来了。” 顺着高进手指方向,左手处前方约三百步的山脚转弯处,前面大约二十余人骑马俯身疾驰,身后五十步开外,十余骑金兵追着正急,劲风掠过,“金”字大旗随风飘扬,呼喝声中,已是越追越近了。 赵构长身直立,喝道:“高进,弓箭给我,你骑马,我左你右,以箭为号,掩护来人上山。”王者号令之气,蓬勃而出。 高进急忙从马鞍上解下弓箭递上,不忘嘱咐一句:“殿下,属下弓硬,须小心伤手。”说完,牵马急匆匆而去。 抽弓在手,赵构不由赞道:“好弓!”他弯腰低身向左侧山腰摸去,心中却暗暗祷告:“你个奶奶的,历史上赵构力挽一石五斗强弓,可别是个大乌龙。” 前进了约五十步,在一个大石头后面隐住身形,赵构探头查看,看见前面之人已是驰到山脚,马速降了下来,后面金兵追得更急,已是接近一百五十步距离。殿后掩护的宋军,不时在马上回身劲射,不求杀敌,只是稍稍缓得追兵之势。反而激得金兵气焰大盛。金兵中使弓好手,也是挽弓回击,幸亏距离远了一些,又是高速奔驰之中,倒也无人被射中,只是追得更急了。 赵构静下心,仿佛又回到硝烟弥漫的战场,天地万物瞬间皆有了生命一般。这是师傅教给自己的,越是危急时刻,越要静心感受万物,为我所用。 赵构目测前方五六十步(宋一步两跨,大约一米五左右)有一条垄坎,前边几骑到此处必降速提缰。就是此处,赵构飞快扫了一眼眼前随风微摆的枯草,心里计算风速,眼瞅着敌骑逼近,唰一声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破甲锥,搭在弓上,单腿跪地,两膀较力弓开满月,弓弦响处,但见金兵掣旗者,已是跌落马下。 赵构姿势未动,连珠两箭,又有两骑敌兵坠下马来,敌兵追势稍缓。 “杀!”随着一声大喝,山坡右侧冲出一匹黑马,马上之人单手持枪,双脚急磕马腹,居高临下,携万钧之势冲了下去,正是小将高进。 刚一照面,借助战马冲刺之势,一名贯甲金将刚刚举起狼牙大棒,便被刺得飞了出去,余势未消,又将其后金兵撞下马来,马蹄踏处,已是命不得活。稍后的那员金兵将领猛的拨马闪过一边,恰恰躲过最后一击,高进已是透阵而出。 一个回合,远射近击,已有五名金兵丧命。 余下金兵,显然已被激怒。像是从来没有吃亏如此,四下呼喝声中,已是将高进围了起来。刚才闪过的金将,举起手中四棱棍搂头砸了下来,高进大枪顺势一拨,大棍已是砸偏,借着金兵重心前移,中门大开,高进枪如穿林之雀,“噗”的一声,枪尖入喉,顿时毙命。高进大枪不停,顺势抽枪向左横扫,“啪”,左边金兵已被抽得飞落马下一丈开外,这一抽,真是劲道十足。大枪余势不减,高进左手兜枪,一个“犀牛望月”,马上一个扭身直刺,将另一名金兵刺下马来。 呼吸之间,高进三招秒杀三敌,震慑住了余下金兵,一时竟愣在哪里,不知所措。高进便如一尊天神,堵在路上。 余下几名金兵,从瞬时的慌乱中迅速镇定下来,为首者口中呼喝几声,迅速转换队形,两骑冲出缠住高进,一人骑马奔向刚才一跌倒在地金将,俯身探爪,一是抓住金将腰间盘带,借助马跃之力,已是将其提到马上,唿哨一声,拨马向来时之路狂奔而去,另有两骑左右护住两翼,随其飞驰而去。 余下两骑,皆已是持弓在手,一人已经箭搭弓上,瞄准高进,正欲挽弓劲射,但听“噗”的一声,一只雕翎贯喉而出,将其射下马来。另一金兵愣神张望之际,“噗”声再响,仍旧是穿喉一箭,金兵倒坠下马。围堵高进二人,死战不退,被高进接连刺杀马下。至此,金兵逃走三人,携走一尸,此战,赵构、高进合力击杀金兵一十二人。 第3章 血战黄土岭(一) 金兵败走,已是无虞,赵构携弓箭走下山来,和高进合兵一处。高进已是收拢了金兵的战马,倒是一匹不曾走脱。见赵构过来,高进兴冲冲急忙行一军礼,赞道:“王爷好箭法!” 赵构(王锋,为了更贴切本书,以后章节就以赵构之名相称)也是欣喜,刚才的顾虑已然全消,心里暗想:“看来传说不假,怪不得能三箭折损金国二王子完颜宗望,历史诚不欺我。”其实,现在的赵构,集现代特种兵王锋和历史上康王赵构二者大成于一身,经过刚才一战,已是完全融合,只是他尚且不知。 “高进,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赵构在高进胸前轻轻捶了一下,望着浑身披血而立的高进,关切的问道。 高进心里一热,急忙回道:“谢王爷关心,属下无碍,溅得都是金兵的血。” 两人说话间,十几个人陆续下马围了过来,齐齐揖礼道:“属下见过王爷,救驾来迟,望王爷恕罪。” 赵构虚手轻抚,道:“危急尚在,大家不必虚礼。诸位可有损伤?” 一着圆领紫袍官服模样之人上前施礼道:“王爷忽然坠马,我等都是大吃一惊。巡哨金兵大部被赵指挥使引向他处,我等诸位大人,来转路上,又忽遇敌骑,全仗诸班太尉们死战,护卫我等先行,又亲见王爷金安,继而大发神威,劲矢退敌。大宋列祖列宗护佑,有幸再见到王爷,我等皆是心安啊。” 记忆之中,此人正是副使(此次出使完颜宗望金营,赵构为大宋告和使正使,王云为副使)刑部尚书王云,其后参议官耿延禧、高世则、王府内知客修武郎韩公裔等齐齐向赵构行礼。 几个圆领蓝衫宦官模样之人围过来嘘寒问暖,唏嘘不止,赵构认出正是蓝圭、康履、黎楶、杨公恕几个康王府旧差。 赵构走到护送军将诸班直跟前,见诸人甲胄之上血迹斑斑,已是冻痂。他一个个捶胸过去,就像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战场,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并肩作战。殊不知,这些军将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最敬重的,就是敢于杀府金兵的长官。作为大宋禁军最精锐的班直,一上眼,就知道几斤几两。方才赵构三箭阻敌,箭箭穿喉,已是把金兵的士气射得荡然无存,再加上神勇无比的高进枪枪见血,金兵崩溃已成定局。出身招箭班的班直,平日里总觉得自己箭术精湛,和赵构殿下一比,方觉天外有天,没的说,人家可是射的移动靶,还是高速。都传闻九皇子殿下两膀神力,精于骑射之术,想来不外乎奉迎之词居多,今日一见,似乎比坊言传说还要精进。 迎着军将们眼里炙热的眼神,赵构自己心里也是热乎乎的。他知道,这些个厮杀汉子,已是在心里接纳认可了自己。 “当下谁在指挥?”赵构问道。 当前一将上前一步,捶胸行礼道:“殿前司副使赵子亮参见王爷。” 赵构看得仔细,见赵子亮长身阔肩,比着高进还高半头,黑甲锦袍上斑斑血迹,凤翅兜鍪下,一双朗目炯炯有神。佩弓携箭,左挎手刀,右持一长柄铁锤,长约六尺,又曰“蒜头”,看上去分量不轻,可知是一位神力之将。 “可否借将军兵刃一观?”赵构笑道。 “早闻殿下神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赵子亮双手奉上手中兵器。 赵构入手便知分量不轻,感觉得有现在的二十来斤,锤柄长约五尺二寸,应是镔铁之料,八瓣蒜头如儿首,乌黑锃亮,柄端有鐏,云纹点缀。 赵构单手挽了一个锤花儿,侧身力劈,一块儿斗大青石“砰”的一声,被击个粉碎,细小石屑四下飞溅,惹得一众文官纷纷避让,而众军将们却看得眼热。 赵子亮心中一凛,康王殿下这一手,像是在坐实刚才自己之言。能单手“力劈华山”碎石,自己可做不到,浸润“蒜头”多年,闲暇之时又多和朵直的兄弟们不时切磋,一身真功夫在身,也就朵直班主,绰号“金刚”的金至刚胜他一筹。方才和金兵的遭遇战,连击金兵大小官佐二十余人,皆无一合之将。饶是如此,自忖自己在王爷手下,挺不过三招。 “王爷威武!”一干人众皆俯身称赞。 “好一件神兵利器,赵将军用它砸碎了不少金兵的脑壳吧?哈哈哈……今日一战,杀得痛快,多日里的鸟气今日终于发泄了出来,快哉!壮哉!” “我等皆誓死追随王爷!”赵子亮接过“蒜头”,率一干众将振臂高呼。 “好,都是我大宋好男儿。不过现在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金兵吃了大亏,我们还要多加防备。” “全凭王爷调遣。” “好!本王令——赵将军,先派哨骑前出侦缉敌情,顺便接应赵指挥使兵马回营;高进,带几名弟兄迅速打扫战场,将有用的东西收拾上来,阵亡金兵的尸体抛至山涧,别忘了把方才那员金兵的那根棍棒捡来,我瞧着怕是一件趁手的家伙;把带神臂弓的几位弟兄给我留下,你率其他弟兄,只是携带弓箭,在山脚处有一处沟坎,设置第一道防线,如有金兵来袭,百步之外不许动手,进入五十步,用弓箭招呼,先射马,不求杀敌,逼其下马步战,听令后撤上山,不许恋战;几位弩直弟兄,和我在山脊线后构筑二道防线,如有金兵转过山脚,进入百步,听令而发,每人两轮齐射。第三箭,掩护山下兄弟上山。王大人,”赵构回首招呼副使刑部尚书王云道。 “在!”王云赶紧回应道。 “你率各位大人和诸位内侍人等,收拢马匹,查探山后小路,准备不时之需。” “遵命。”王云躬身领命。 赵构看看天色,应该是午正时分,沉重下令道:“现在吃点干粮、喝点水,一刻时后,各部按令行事,不得有误。” “是。”诸将得令而行。 原王府都管蓝圭急忙把随身携带的干粮给赵构拿来,康王的饮食,自是丰富,计有千酥饼、五香肉筋、果脯等王府美食,赵构大手一挥,卷包走向诸位军将,曰与众军共食,引来诸军将齐声山呼,笑声不断。 山坡另一侧,西头供奉杨公恕一边吃,一边和东头供奉康履说道:“康公,我怎么感觉王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咱家自开府以来,就入府侍候殿下,平时王爷可不像今天这般,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康履看看仍和军士们在一起的赵构,脸色略显阴沉,道:“王爷坠落马下,吓杀我等。现在看来,所幸并无大碍。王爷自小喜武,又具神力,本具神武之相,和禁军诸班直亲近,亦是自然。只是,我也觉得王爷身上有所变化,只是一时半会,也说不好。” “是眼睛。眼为心神,心为人主。王爷刚才的眼神,高居九天,俯瞰我等,心有家国,胸有天下;又如冬日暖阳,温暖徐徐。是我大宋之福,更是我等之幸,切勿随意猜疑一二。“参议官高世则缓缓道来。 “仲贻兄(高世则,字仲贻)高见。”康王府内知客、修武郎韩公裔拱手道。 王云、耿延禧则沉默不语,有宋一朝,崇文抑武,赵构现在和军汉们走的近,,对他们文官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只是心底深处有此一念,嘴上是无论如何是不敢言语的。 第4章 血战黄土岭(二) 众人正各自揣测之时,忽听一声呼哨响起,战马嘶鸣,几骑哨探已是冲下山坡,叱喝声中,已然远去。 紧接着,赵子亮吆喝几声,又有几人随他下山,携弓箭直奔山脚。 高进领着三五兄弟骑着马奔向刚才的血战之地。他记得赵构的话,带领兄弟们先在草丛里寻找到了那员金将的四棱镔铁棍,抄在手里,感觉分量还着实不轻。在另一个死去金兵的身上看到一柄短刀,绿鞘金吞口,抽刀出鞘,其刃长四寸左右,锋利无比,是金兵常见的剔骨弯刀,高进顺手揣在怀里。看见其他兄弟已是把金兵的尸体陆续扔进山涧,于是带着大家,把搜罗到的东西一股脑用马驮上上去。 上坡上,赵构正领着剩下的四五名弩直班的校尉在山脊线构筑防线。对于一个既有丰富军事理论知识,又具有实战经验的特战队长来说,用现代战争的经验来指挥大宋禁军打一场伏击战,不知道是不是能成功呢? 御龙弩直配置的正是大宋第一神兵利器——神臂弓。说是弓,其实是弩。以檿(柘木的一种,做弩)为身,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 御龙弩直本属殿前步军司,换句话说,这是步兵配置,不属于骑兵。大概钦宗皇帝怕自己的老九出事,让带了几具来,万一用得着呢。没成想,让赵构用在这儿,也对,神臂弓本就是防御大杀器。不过,这三百四十余步,合五百米左右的射程,赵构还是心里犯嘀咕,八八狙射程也就一千米,精准狙击也就是六百到八百米。如此来说,这就是大宋的一杆大狙啊。 赵构看了看眼前全副武装的弩直军校,问:“哪位弓箭功夫最好?” 几个人不由自主指向其中一人,齐声道:“秦风秦总教。” 赵构看去,是一短髭壮汉,年龄约三十来岁,很是魁梧。赵构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前方大山的转弯儿处,询问道:“秦总教,看见远处山坡转弯处那棵枯树吗?” 秦风往远处瞄了一眼,回道:“看见了,殿下,大约二百步左右。” “可否射中?”赵构颇有点考教之意。 秦风眯了眯眼,手捻了一撮土,缓缓撒开,又仔细瞅了一眼远处那棵树,背上卸下神臂弓,单脚蹬踏镫子头,双手勾弦,腰腹用力,神臂弓蹶张而开。随即箭上弩槽,单腿跪地,瞄了一瞄,稳住呼吸,但听“砰”的声响,箭如流星急射而出。 约四呼之刻,众人望见远处枯树似疾风吹过,树身劲颤,齐呼:“中了,中了。” “好功夫!”赵构大声赞道。心里想,真不能小看古人,卧虎藏龙啊。 说话间,高进几人已是上得山来,把手里的四棱镔铁棍双手递了上来,说道:“殿下好眼力,这条镔铁棍倒是不错,还有一柄短刀,殿下或许用得着,其余东西都在马上。” 赵构接过四棱棍,手里掂了掂,说道:“分量略显轻了些,也凑合用。”又抽刀看了看,用拇指试试刀锋,又道:“短刀倒是锋利,是件趁手的家伙。”又正色对高进说道:“把其余东西通通上交高大人,给兄弟们讲清楚,以后所有缴获,不许藏私,上交归公,这是军令!” 高进昂首道:“遵令!” “稍后,带你的人去枯树那里,搜寻些树干大石,按我所画,前去布置,尽量摆布的自然一些。”赵构唤过高进,在地上草草画出一幅图来,利用大石、树干,粗显看出是一条“几”字型路线。赵构边画边讲,高进不时点头,少许询问几句,向高世则移交东西后,便带领着五六骑呼啸而去。 “秦风,你们几个过来。”赵构挥手叫过秦风等五人,指着地下的草图说:“你们看,倘有金兵追击,在这个位置,第一个弯儿,金兵的骑兵会减速,队形会变成横队,听秦风号令射第一箭,你们五只箭,至少要射倒四人;到第二个弯儿转过来,射第二箭,依然如此。这样,我们在第一处的阻击,回击杀毁伤金狗十人左右,如果引起混乱,应在二十骑上下;至此,如果金兵统兵之人久经沙场,会变换攻击队形,也就会进入赵将军他们射杀范围,他们有六人,会有三四箭的机会,只是射马,至少也能放翻金兵二十来人,也能减缓金兵的冲击速度。这个时候,秦风射响箭,让他们迅速后撤上山,你们神臂弓掩护,这么近距离,要求箭不落空,箭箭咬肉。稍后,你们合兵一处,赵将军他们听到第二声响箭,全部上马,从上往下冲杀金兵左翼,你们神臂弓在山上,只管射杀最有威胁之人,掩护骑兵冲杀,但位置不许越过前面山脊。任务是否明确?” “属下明白。”秦风六人齐齐躬身行礼。 赵构挥手让他们准备,自己眺望远处枯树位置,高进几个人依然还在忙碌,但依稀可见第一条攻击线,已是稍有章法。几处拐弯处的障碍,设计得有模有样,咋一看,还真像自然形成。“看来以后得重点培养培养高进,这个小伙子领悟能力很强,难能可贵的是知道举一反三,是颗好苗子!”赵构毫不掩饰对高进的喜爱,已经把高进圈进自己的“小圈子”里了。 赵构疾步下山,来到山脚赵子亮处,见几个人兀自伏在山脚各自寻找庇护之处,却是毫无章法。赵构唤过赵子亮,半是指示半是训诫说道:“阵地阻击,最重防护之术。你们下来多时,怎么连个掩体也不曾做好?” 赵子亮搓着手,讪讪说道:“弟兄们平时只知道上阵厮杀,您说的,有些我们都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 “所以就马马虎虎,赵将军,你也是统兵一将,岂不知惜兵胜过惜己,此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赵构叱喝道。 “属下知错了”见赵构脸色不对,赵子亮忙躬身认错。 赵构也叹口气,道:“仓促之间,也是为难你等。”说话之间,手却不停,不一会儿,已是用大小石块和枯树枝,构建了一个简易掩体,前边还用枯草做了遮蔽。赵构指着这个掩体说:“你们几个看清楚吗,照此构建,地点分别在这儿、哪儿、还有哪儿。”赵构指着不远处几个地方说道。几个地方连接起来,恰巧是一个三角形伏击圈,彼此可互为照看,不留死角,又能巧妙避开金兵骑兵直线冲击。 赵子亮虽不曾见过此等阵势,毕竟也是统兵多年,古今兵法也有许多通用之理,当下一看就懂。心中暗暗称赞:“九王殿下终非常人,此等布置,我等皆不如”。下定决心,定不让九王殿下失望。 赵构又叮嘱道:“听响箭信号快速后撤,不许恋战!” “遵令!”赵子亮等八人齐声回答。 赵构叫过赵子亮,低声叮嘱道:“刀剑无眼,嘱咐兄弟们小心,你也一样,本王需要你们活着。” 赵子亮眼中一热,忙低头回答:“谢殿下厚爱,我等谨记。” 赵构用力拍拍他的肩,说了句:“我去看看高进他们,应该回来了。” 赵构回身上到半坡,就见远处高进几人已是上马回奔,片刻功夫已经回到坡下,下马和赵子亮他们打诨了几句,看见赵构正看着他们,急忙牵马上山而行,回来复命。 高进上得上来,向赵构行礼道:“殿下,都弄好了。” 赵构回道:“弟兄们辛苦,高进,你让几个兄弟们,连你们和赵将军他们的马儿一起,给马喂点干粮,喝点水,一会儿怕是要交战,马匹不能没了体力。你过来一下,我交代你几句。” 高进回头安排道:“吴大哥、吴二哥,你们几个按殿下吩咐,把咱的马儿照顾好,一会儿还指望着出力呢。” 为首一人笑道:“高兄弟放心,有我们呢。”言罢几人转身而去。 赵构笑道:“都是豪爽汉子。” 高进说道:“吴大哥侍候马可是一把好手,这次护驾殿下,所有马儿都是吴大哥从左右骐骥院精心挑过的,都是吊过的。”高进跟着赵构边走边说。 “哦,吴大哥会养马?” “回殿下,吴家三代在骐骥院当差,那是家传的手艺。看见吴大哥手里牵得那匹青白杂色马吗?那是方才那员使棍金兵将领的,吴大哥回来就牵着不撒手,我们笑话他,他就是笑,说我们不识货。” 高进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想和赵构唠嗑,全没有和一个王爷之间的顾忌。赵构恰恰喜欢高进这点,不功利,没私心。 “好,得空了,一定讨教讨教。” 说话间,两人走到山坡右侧,赵构指着一处低洼处,说道:“高进,你等六人一会儿埋伏于此,听第二声响箭,骑马全力杀出!听第三声响箭收兵。” “高进明白。” “去吧,把我的意思给弟兄们讲清楚,注意安全。” 赵构布置完毕,和高进一起返回山头。高进自去领人布置,赵构立在山头,整个巡视一遍,力求不留死角。古代冷兵器战争虽说和现代战争不是一回事,但“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危凶险,人命关天,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看了一会儿,他翻身向后山走去,哪里,还有一帮子“贤臣近侍”呢?也得安抚安抚才对。 第5章 血战黄土岭(三) 大金东路军右帅完颜斡离不帐下猛安(猛安,金兵千夫长)额鲁赤这一天真是郁闷懊恼。随右帅征南以来,一路势如破竹,破真定,陷大名,直扑黄河北岸,只在磁州,遭到宗泽所部顽强抵抗。右帅命右副监军挞攋率军绕路南下,在魏县李固渡渡过黄河后,直扑大宋东京开封府。想想一路上儿郎们掠夺甚丰,儿郎们孝顺自己自然更是丰厚,营中的那个南朝娇女虽说不甚欢喜,但伺候人的功夫,却是大金北国之地的女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尤其是晚上…… 可这一切,现在都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先是得到军令,所有哨探斥候要注意宋朝的一个九王子,说是什么告和使,务必接入大帅营帐。挞攋命他专门负责此事,额鲁赤一天之内连续派出三个百人巡骑,沿磁州、滑州一线前出巡哨,多半天过去了,左右两个巡哨队伍陆续回营,说是没有遇见什么九大王。只是磁州一路,至今还没有回营,看看时辰,应该返回了,巡哨不会出去这么远,肯定出事了。 “纳鲁平时最是心细,虽有些贪财沾点小便宜,但这么久不回,也没有儿郎回来报信,许是遇上麻烦了。”额鲁赤用马鞭轻轻敲打着手心,心里琢磨着,越琢磨越不对劲儿。他冲出大帐,亲率帐前亲军百人,上马呼啸而去。 纵马沿纳鲁小队巡查路线疾驰,额鲁赤心里越来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跟随宗望大帅征战多年,平辽攻宋,大小阵战无数,每有危险,总会有这种感觉,也说不上是什么,就是心不静。 眼看接近磁州府辖,大帅曾严令,不许轻易招惹宗泽所部,以免坏了大事。按路程,纳鲁应该就在左近,怎么一人一骑也没见着呢? “大人,快看!”一亲兵惊叫道。 顺着亲兵手指方向,右手边约四五百步距离,一座大山的拐角,前面三骑拼命催马狂奔,后面约百十步,大约五六十骑追兵追势正急。额鲁赤马鞭用力一抽,当先冲了过去,后面众亲兵急忙纵马跟上。 四五百步距离,马儿全力冲刺,相对而行,也就呼吸之间。二百步距离,已是看清,前面三骑正是金兵服饰,当先一人马上还趴着一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后面两人不时回身挽弓劲射,不求伤人,只求阻敌。 眼看三骑已是进入大队金兵弓箭射程之内,追兵顿时勒马减速,眼见不能,追兵倒也果断,呼哨一声,拨马而回,只留下一地烟尘。 三骑到了大队金兵马前,勒马而停,下马跪地不语。金兵军法严厉,主将战死,亲军扈从不力,全部要处死,三人自知不能以免,便只有伏地请罪。 额鲁赤看到马上尸体,眼前一黑,晃了一晃,心头无名火起,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抽在当前一人脸上,瞬时,一道深深的血印布在其脸上,献血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其却一动不敢动。额鲁赤气急用力,手劲儿自然不小,此人脸上抽搐几下,依然不敢一动。 “你们两个,护送纳鲁尸体回营,自行去领罪。耶律修,你带路,吾等将杀尽南朝小儿!” 说完,掣起右手狼牙大棒,向前一指,大喝一声:“杀!”当先纵马疾驰而出,一众金兵扈从呼啸而去。 额鲁赤现在满脑子都是怒火,只想用手中大棒,敲碎宋兵脑壳。南下攻宋以来,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大亏,一百人小队只回来三个活的,还搭上谋克纳鲁(谋克,金兵百夫长)的性命。纳鲁自小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屡立战功,手上功夫很是了得,一根镔铁棍舞起来,连自己也得十分小心应对,挞攋几次想把他要去当折合亲军,自己没有舍得,惹得挞攋从自己手里索去了好几坛大宋好酒。刚提拔纳鲁当了自己的副手,几场大战没有损伤,没想到折戟在此。 想到这里,额鲁赤更是恼怒,方才瞥了一眼,是宋军马军惯用的长枪所杀,一击破喉,身上没有其他伤口。额鲁赤心中战意炽热,恨不能亲手杀之而快。 额鲁赤率兵直追,金兵哨探坐骑皆是良骏,逐渐拉近了距离。但见前面宋军加紧逃命,已是即将转过前面山脚。额鲁赤狼牙棒向上一举,往前一压,其后的大旗随即猛地斜指前方,金兵呼喝声中,战马骤然提速,已是全力冲刺。 瞬间转过山脚,地势平坦,见前方宋军即将驰过前方山包,额鲁赤猛抽一鞭,胯下战马发力一窜,已是冲在前面,后面扈从亲军见状,急忙各自猛抽坐骑,紧紧跟上护卫,否则主将遇险,都得吃挂落。 紧追之间,忽然前面道路一棵枯树干倒在路中间,几块巨石零零散散的散布左右,在这数九隆冬季节,几株枯树倒也正常。额鲁赤轻带马缰,向右小转,马速已是降下来,随后亲军依次跟随,但整体队伍的速度依然大大降低,队伍队形也由锲形攻击变成横队。 就在此时,额鲁赤骤觉心头一紧,下意识双脚猛地磕了一下马腹,马儿吃痛一窜,但听耳边“咻、咻”声响,正是大宋神臂弓特有的木羽箭声,身后惨叫之声骤然响起,额鲁赤来不及回头,但见前方又是枯树横卧,方知这绝不是自然之功,而是人为之势。 额鲁赤大喝一声:“儿郎们散开,加速冲过去!”俯低身子,再次猛磕马腹,战马“嘶嘶”一声长鸣,后腿发力,猛地一纵,从树干上飞越而过,冲出了这道障碍。 额鲁赤血灌瞳仁,已是被激起心中万丈戾气。南下以来,何曾如此窝火,还没有照面,对方神臂弓已经给了一个下马威。耳边“咻、咻”声再起,额鲁赤凭借这次羽箭划空之声,已知对方人数不会超过十人,儿郎们已经越过障碍散开冲刺,损失不会太大,只是,这仗,打得窝火憋气。 极速冲击中,眼角扫过,见几骑已经越过自己冲在前边,知道自己的亲卫上去了,这是他们的职责。额鲁赤稍作冷静,快速打量一下战场形势,刚才的宋军已经冲上山岗,隐隐约约在山头上聚集在一起。自己人数依然占优,额鲁赤两臂两臂平举发出信号,金兵攻击队形的左右两翼齐卷而上,正是利用其人数优势一字平推,金兵凭借此战术,屡屡大败宋军。 忽的局势突变,“咻、咻”的木羽声中,突然“嗖、嗖”的强弓之声夹杂其中,眼见前边亲卫已是倒下一片,或马或人,皆中箭扑地,攻击势头已被压制。 耳边忽闻“磁儿”一声响箭穿云,顿时山脚冒出五六个宋军,徒步快奔上山,额鲁赤大怒,提缰跃马,直追而去,得了便宜便要跑吗?额鲁赤胯下端的是一匹良驹,唤作“乌云踏雪”,随其征战多年,最是精通人性。觉到主任急切之心,四蹄发力,一窜数步,几支雕翎擦身而过,惊险万分。惊呼之间,额鲁赤只觉眼前一道黑影疾驰而至,多年战场直觉让他瞬间作出反应,马上一个侧身,一支劲矢掠甲而过,擦出一溜火花,撞得肋下隐痛,倒是惊出额鲁赤一身冷汗,心里暗暗惊诧:“如此力度准头,怕是大金国射雕手也不过如此,看来今天遇上劲敌了。”耳边忽然又一声响箭,顿时杀声四起,从山坡左右两侧各自冲出两支伏兵,人数不多,但气势如虹,居高临下,纵马直冲,势头凶猛。尤其左翼一将,一柄“蒜头”骨朵势大力沉,才交手,就有五六名儿郎被杀翻马下,无疑,这是大宋的一股精兵。 金兵毕竟人多,不少战马被射毙的金兵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纵步呼啸而上,死战不退。山上同样冲出一支宋军,当先一人,双手持一柄斩马刀,犹如战神下凡,遭遇之将,皆是一刀毙敌,一柄大刀,舞得犹如风车一般。 额鲁赤正欲拍马杀出,陡然见护在身前的金兵犹如被一巨物撞击,飞出了马背。眼光扫出,但见一锦袍之人手持四棱镔铁棍,棍头一点,又将另一名金兵击杀马下。瞬间,连杀两员金兵亲卫,手中兵刃,正是纳鲁之物。 额鲁赤不敢大意,一催战马,“乌云踏雪”小步发力,已是来到锦袍将前,额鲁赤人借马力,双手举起狼牙棒,“力劈华山”,劈头砸下。 第6章 血战黄土岭(四) 赵构早就注意到了额鲁赤,人猛马贼。一箭没有射中,也是出乎意料,料到敌将不简单,恐是个惯战将佐。见额鲁赤拍马杀来,当下也不心怯,自忖臂力惊人,虽然额鲁赤骑马,自己也是毫不示弱。 额鲁赤“力劈华山”,势大棒沉,又借马跃之力,赵构身子一侧,狼牙棒擦身而过。让过一击,赵构拧腰垫步,双手搂棍,也是一招“力劈华山”,身子高高跃起,搂头砸下。额鲁赤马上两膀用力,“举火烧天”向外硬磕,两人纯粹要较一膀子力气。“铛”得一声巨响,赵构的四棱棍飞了出去,额鲁赤双手户口震裂,两膀发麻,身子在马上晃了两晃,一头栽了下马来。兵刃虽都脱了手,明显得,额鲁赤没有占到便宜,一棍子让赵构从马上揍了下来。 来不及再捡兵器,赵构随手抽出短刀,欺身直扑额鲁赤。额鲁赤也抽出佩刀,大叫一声迎身而上,毫不畏惧,死战不退。但额鲁赤运气不好,碰上赵构,其一身特战功夫最擅长的就是短身肉搏,一招毙敌。额鲁赤刀刚举起,赵构不退反进,已是欺近入怀,额鲁赤反应也是不慢,撒刀收臂,想勒赵构脖颈,还未收臂,只觉左肋一凉,瞬间眼前一黑,已是倒了下去。 赵构一刀毙敌,脚不停步,一金兵吆喝着大踏步飞奔而来,举刀就剁,赵构不等金兵下劈,手中利刃已是划过其脖颈,一道血箭激射而出,金兵撒手扔刀,双手捂着脖子倒下。 又有三四名金兵四下围了上来,皆是额鲁赤亲卫,但见额鲁赤俯身在地,一动不动,知道已是凶多吉少,作为亲卫,唯有死战。四人皆是棍棒之将,将赵构围在当中,四人进退有度,互为攻防,训练有素。 正相持之间,忽听木羽破空之声,一支羽箭飞来,将一名金兵射得透胸而出,余劲未消,金兵倒飞而出。其余金兵惊诧之际,赵构已然发动攻击,手中短刀飞出,一持棍金兵咽喉血箭飙出,不等棍子落地,赵构已抄在手中,顺势横扫,一金兵连人带棒,被击飞五六步远,口中喷血不止。另一金兵举棒下砸,未等势落,赵构单臂长舒,手中长棍已是杵在金兵胸前,“喀拉”声响,金兵胸骨尽碎,倒折入内,心肺已是破碎,鲜血从口鼻迸出,扑地而亡。现在方知,当年师傅为什么让自己每天用棍头点千层纸一千次,曾记得师傅言道:“枪怕摇头棍怕点。棍棒之术,精妙在巧;巧之妙用,棍头一点。” 不及多想,赵构迅速审视当下局势,山上坡下,已是分成好几个战场,战群或大或小,皆在死战。金兵仗在人多,但主将已死,士气大跌,已经没有刚才的锐气。己方虽然人数不多,但能在战场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精锐之士。加上看到赵构身先士卒,击杀金兵统军主将,宋军气势大盛,逐渐将金兵逼下山坡。 赵构转身寻到自己刚才被震掉的四棱镔铁棍,还是觉得这个棍子称手一些,又收回短刀,插在腰间。看到宋军逐渐控制住局势,金兵气势虽减,但兀自死战不退,倒也给宋军带来不小的杀伤,眼见几位弟兄先后倒下,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了,磁州救兵到现在不见踪影,反倒是金兵先到了,中间是不是出了岔子。想到自己一行告和使的行头,有什么蹊跷,也是说不定,要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赵构飞奔下山,不远处一处战团,三四名宋军被七八名金兵围着,左突右冲,情况煞是危急。一名宋军一个不慎,腿上被扫了一刀,顿时跌倒在地,金兵反手一刀,跌倒宋军眼看要命丧刀下。一条乌黑长棍及时挡在宋军身前,赵构挡住致命一击,顺势抬腿一个正蹬,踹在金兵胸前,胸骨尽碎。双手阴阳握棍,前点后杵,又有两名金兵命丧棍端,赵构顺手横扫,正抽在另一金兵背上,金兵顿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人已是飞了出去。眨眼之间,连杀四人,宋金优劣之势立时转换,赵构如虎入羊群,余下金兵在其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力,宋军但见赵构一条大棍如风车儿一般,“点、扫、劈、箍”,棍之四法,运用之妙,让宋军高喝不止,士气大振。 赵构正横扫金兵,忽听山头呼喝之声大起,放眼望去,但见山脚之处,一彪人马疾驰而至,当先“宋”字大旗迎风舒展。见宋军救兵已至,金兵更是无从恋战,呼喝一声,抢马四散而逃。 “呵,哈……”不远处依旧传来呼喝之声,夹杂着兵刃撞击的叮当声响。赵构拎着镔铁棍走过去,见高进已和一金兵交上了手,旁边两名弟兄已是受伤撤了出来,赵构认出其中一人是吴家老二。 赵构问道:“怎么回事?临了还挂了彩。” 吴家老二低下头,忿然道:“这小子功夫硬得很,不小心失了风。” 赵构问道:“伤得厉害吗?” “不碍事,刀尖扫了一下。”吴老二躬身回答。 赵构拎着棍子走了过来,高进一条大枪和一员金兵双手刀已是打得“叮叮当当”煞是激烈,双方均是功夫了得。赵构大声道:“高进,不要伤他性命,留活口。” “你们依仗人多,算什么好汉!”金兵退后一步,双手持刀,眼盯着赵构喝道,却是一口地道的汉语。 赵构闻言望去,见被围金兵辫发散乱,甲胄已是不整,只一张右脸上,蚯蚓般一条血痕,已是成了紫色,看上去平添几分戾气。 赵构见此人在重兵环围之下,毫不胆怯,心下也是敬重。他挥挥手,让手下散开,对他说:“我大宋男儿何须依仗人多,看我擒你。” 说完,把镔铁棍递给高进,空手来到他面前,说道:“高进,你帮他把铠甲卸下,这样利索。” 但见那名金兵缓缓把刀放下,举起双手,高进从后把铠甲帮他卸下。他随后活动了一下手臂,说道:“你不用兵刃,我也不用。你能败我,我跟你走,如果我赢……” “我放你走!”赵构朗声说道。 “好,一言为定。” 赵构直身而立,双脚不丁不八,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他知道赵构不会主动出手,大喝一声,双手劈胸抓来,又快又狠,只要抓住,他非常有信心把赵构摔个七荤八素。赵构脚下不动,腰间发力,身如弹簧一扭,已是让过来招,右手刁手一扣,左手顺势搭上反压,右手猛地用力别肘,右脚插步一靠,“砰”的一声,金兵已是腾空被摔在地上,不等反应,赵构跨骑而上,一个“锁喉技”,将其擒服。赵构两膀得多大劲,顿时勒得他脸红脖子粗,大脑已是有点缺氧,方知自己远不是对手,赶紧拍拍赵构胳膊,以示认输。 “嗬!嗬!嗬!殿下威武!”宋军高声齐呼。 但见那员金兵狠狠得一拳砸在地上,定是心中懊悔不已。但愿赌服输,其也是一条汉子,随伏地叩首道:“耶律修叩拜将军!” “耶律修?大辽人?”赵构倒是没有想到,有此一问。 “耶律修……惭愧。”耶律修低头低声答道。 赵构正想细问,只见赵子亮伴随一贯甲老者和一中年大汉并肩走了过来,未等赵构发问,老者已是躬身揖礼道:“权知磁州州军事、河北义兵都总管宗泽拜见康王殿下。护驾来迟,臣死罪。” 身后大汉一并揖礼道:“殿前司左班都指挥使赵子明护驾不力,有罪。” 第7章 初见宗汝霖 “文仗李纲,武看宗泽”,这是赵构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位大咖啊,而且是心中颇为敬重之人。“有我在,绝不会让这位六十六岁的老将三呼‘过河’而亡的历史悲剧重演!”赵构心里暗暗发誓。 宗泽见赵构没有回答,以为赵构还在生气自己救驾来迟,心里甚是惶恐,忙低头再次请罪道:“微臣有罪,但凭王爷责罚。” 赵构双手急忙扶起宗泽,打量这位老帅,但见其脸色略显憔悴,颏下一部花白胡须,双目却是炯炯有神,同样望着赵构不语。 赵构有力摇摇宗泽手臂,眼里满是钦佩,动情说道:“宗大人言重,磁州一州之力,对抗上万金军而不败,为我大宋幸存转圜之地,大功也。宗大人辛苦了!” 又抬手扶起赵子明,道:“赵将军机警过人,犯险诱敌,我等众人方有机会脱险,有功。弟兄们辛苦,损伤大不大?” “回禀王爷,共计亡三十一人,重伤二十二人,轻伤没有详细统计,估计也有十几个人。我等无能,折损已是过半。”赵子明低头答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注意汲取教训。弟兄们遗体可曾带回?” “沿途遭遇战伤亡的弟兄还未找回,方才战死的弟兄,已经收敛安置。” 赵构长处一口气,缓缓说道:“弟兄们跟随我出来,不是出来送死的。虽说兵战凶危,在所难免,但都是上有父母高堂,下有子女绕膝,一战而亡,对于家庭来讲,不啻折损一人而已,乃是天大之祸。倘若连尸首也不能见着,皆是我等无能,不能护得周全,将来怎么面对老父老母慈目双泪?怎见后辈小儿呼喊问询?”说到这里,赵构已是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再看众军将,已是泪洒衣甲,宗泽想起磁州血战,也是唏嘘不已。 “不抛弃,不放弃,是我等军人袍泽应尽之义,子明将军,派出骑兵小队,多带战马,把阵亡将士的尸骨和重伤未归的弟兄都找到,带回来,一个不能少,战场上,不能抛弃一个战友,此为以后军令,违者斩之!”赵构正色下令道。 又扭头轻声对宗泽说道:“还烦请宗大人派本地熟悉之人带路,也方便快捷一些。” 宗泽郑重回礼,道:“王爷高义,是我等之福,敢不从命!”随即回身下令其亲军小队听命协从。 赵子明回道:“我亲自带队去找,保证一个不落。” “王爷,属下请令同往?”赵子亮上前答话道。 赵构笑笑,道:“真是打仗亲兄弟啊,也罢,多个人,也放心。去吧,找到之后,直接回磁州。” 赵氏兄弟躬身行礼,翻身上马,高喝道:“左班、箭班小队,每人双骑,随我出发,其余小队通归高进指挥,护驾王爷前往磁州。”说完,带领众军呼啸而去。 宗泽道:“王爷,天色已是申时,我等护卫王爷先行回磁州休息,顺便等待消息,可否?” “全凭大人安排,我就当一回甩手掌柜的。”赵构难得开一回这等大咖的玩笑。 宗泽也是笑道:“方见王爷一招擒敌,又听众军齐赞殿下功夫了得,听此番……耶律修所言,”宗泽一指一直远远跟在身后的耶律修,向赵构挑起大拇哥夸赞道:“方才击杀金兵大将,乃是金兵东路军右帅宗望帐下有名的猛安大将额鲁赤,此人骁勇异常,今命丧王爷手中,也是天道昭彰,报应不爽。我大宋能有殿下英武之人,率我等共抗金兵,实是我大宋之福,我万民之福!” 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再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小看古人大智。刚刚小激动了一把,老头一顿高汤灌下来,差点把自己绕进去。老头作为磁州知州,还能不知自己的使命?告和使!是前去乞讨讲和的。莫不是因为自己的穿越,小蝴蝶翅膀多闪了几下,历史车轮稍稍偏轨了? 还真说不准,历史上,赵构一行在磁州也是稍作停留,立即南下相州,原因就是磁州军民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对王爷不能动手,对官老爷和属下人等可不客气,结果,堂堂告和副使、刑部尚书王云就让人活活揍死了,也直接导致康王赵构和宗泽产生嫌隙,加上相州知州汪伯彦一鼓动,赵构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闪……”让汪伯彦护拥着,去了他的老窝。单看这一点,汪伯彦可比宗老头狡猾得多。古代从龙之功,都是要封侯拜相的。可不,赵构一上台,这小子立马当上了左仆射、同平章事,官居左相。 现在宗泽话里有话,“率众抗金”,这不是和钦宗大哥交给自己的任务满拧吗?可自己穿越而来,这“告和使”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可不该你宗老头说出来啊,这叫僭越。替上位者谋,做,可以,但不能说,你比领导还聪明吗?古人讲“守拙”,哎,宗老头,你就这么急猴猴的说出来,让我这“告和使”怎么接话?你看不见我也是大杀四方,但从不讲话吗?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老头,咱再等等,啊。 赵构摸了摸腰间赵桓走时钦赐的玉带,毕竟是兄弟之间骨肉相亲,一份责任沉甸甸的,同样压在他的心头。 “宗大人”赵构回头招呼道。“最近金兵情况如何?开封可有战报传递?官家情况如何?” 宗泽道:“回禀王爷,磁州、滑州、开封一线,已是敌我势力交叉纵横,主要是各地勤王之兵时间、地点、没有协调统属,各自为战,不能聚合成力;据探报,金兵西路完颜宗翰大军已在河阳渡过黄河,直扑东京;东路完颜宗望大军攻陷真定,已近绕路渡河南下;恐怕不日就要合兵开封城下,局势堪忧。” 宗泽知道实际情况要严峻得多。各地勤王之兵不仅互不统属,而且观望态度居多,都不想成为第二个张叔夜。(张叔夜在开封首次围城之时,尽起勤王之兵上万,冲进开封城,却又再次被金兵围困,成了孤军)。想到这里,宗泽向赵构望去,刚才赵构给宗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赵构通杀金兵的功夫多高深,而是方才最后的一席话,深谙统兵之道。大宋本就文强武弱,一个能和武夫谈笑风生、有情有义的王爷,天潢贵胄,大好青年,无疑让宗泽心中希望之火渐升。可经历过哲宗、徽宗、钦宗三朝的老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赵构是个什么人物呢?朝中大小朝臣皆云:“康王目光如炬,好色如父,侍婢多死者,花花太岁是也。” 但今日一见,宗泽但觉坊间所传不真,其所作所为,完全是一副忧国忧民之境界,也不像被酒色掏空的样子,反倒是有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和宗泽以及一干人众来到山坡顶,赵构将王云、高世则等使团众人介绍给宗泽,宗泽略微回礼,看得出,老头还是有成见的。赵构也不点破,事情千头万绪,得慢慢来。怎么说,大家也是劫后余生,又是不折不扣的一次大捷,大家伙心情还是有些激动。赵构扈从诸位将士已是彻底臣服赵构,军队里,哪个当官的本事大,不怕死,能领着大家伙儿往上冲,打胜仗,又能体恤部下,大家就服谁,古今如此。 高进把“追风”牵了过来,道:“王爷,‘追风’。”赵构伸手接过缰绳,“追风”已是嗅回到它熟悉的味道,在赵构身上蹭个不停,欣喜不已。赵构轻轻拍拍“追风”的脖颈,感觉到马身已是清理干净。高进又道:“吴大哥已是把‘追风’照料的很好,干粮、温水均已经喂过,换了一副肚带,马身擦过了。” 正说着话,吴家老二牵着额鲁赤的那匹“乌云踏雪”过来,向赵构行礼道:“王爷神力,应陪双驹。这匹马儿,唤作‘乌云踏雪’,也叫“乌云盖雪”,通体毛色乌黑似缎,四蹄节处生有簇状白毛,出自大辽西域;殿下的‘追风’,脑门白旋,唤作“千里一盏灯”,乃左骐骥院不二良驹,同属‘黑骏三奇’之一,耳如削竹,眼似垂铃,腹平尻翘,鹰胸羚肋,蹄如扣龟,端的是一匹好马。只是这匹‘乌云踏雪’新丧其主,殿下还需耐心调教一番。” 赵构不知是何缘故,对通体黑色的骏马颇有偏爱。这一点,倒是和王锋极为一致,故笑道:“吴家二郎有心了,但不知黑骏另一奇叫什么?” 就好像挠到了吴老二的痒痒肉一般,吴老二呵呵一笑道:“王爷,另一奇叫“抱月乌龙驹”,相传乃大唐尉迟恭坐骑,其色黑中透紫,光华非凡,胸前一缕白迹,形如弯月,大宛良马,乃三奇之首。” “哦?有机会倒是想见识见识这‘抱月乌龙驹’。” “属下定会留心在意。” “那就有劳吴家二郎了。”赵构接过“乌云踏雪”缰绳,将其系在鞍上,两匹黑马倒是没有“敌我意识”,反倒是相处融融。 回头冲宗泽道:“宗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就去磁州再叨扰宗大人吧。” 宗泽忙拱手道:“王爷言重,能入我磁州小憩,乃我等军民之福,殿下请。” 说完,大手一挥,磁州军士引路前行,行军队形变换扈从阵势,自有军马携带阵亡将士遗体,队伍向磁州方向疾行而去。 第8章 磁州起风云 赵构、宗泽一行人等回到磁州,已是酉正时刻,天色渐黑。宗泽出城之际,已是安排康王住处,就在州府不远处,原是哲宗元佑三年,磁州一工部致仕侍郎中府邸,曾任工部磁州官窑署理,挣下一个偌大家业。后子孙不孝,逐渐没落。宗泽来磁州以后,就把他征用过来,权作临时驿舍,一些慕名而投者,多安排于此先行住下,再做商议。赵构来到,自是腾了出来,里外打扫干干净净,作为赵构一行的临时行在。 一应事物自有留守管事处理,赵构诸人简单洗漱完毕,宗泽已在正厅备下酒席。赵构一行有王云、耿延禧、高世则、韩公裔四人,蓝圭、康履两位王府内官伺候,磁州方面宗泽主陪,余者还有磁州通判沈周,录事参军卢卓,自是宗泽心腹之人。 赵构本想推辞宴请,曾言还有将士未归,心下不安。宗泽劝慰,说是已安排人手前去接应,一有消息,自会前来禀告。赵构深思一下,感到不能推脱,大宋朝文贵武贱,实行以文驭武,自己一天只是和武将亲热在一起,想起一干人众瞧向自己的眼神,已是略显疏远之意,就是王府旧人,也畏惧些个,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完全融入这个社会,尤其是当下。 既然答应下来,赵构本意是想和宗泽单独小酌,后来想想,跟随自己出来,这一天担惊受怕,众人也需安抚安抚,便扩大了酒宴规模,宗泽自是照办,他也想借此一探这位康王殿下真正目的,自己也好心中有数。 酒是当地有名“风麴法酒”,新酒初酿,用当地磁窑大罐深埋地下最少三年,方可开封品尝。宗泽在接收此府时,无意之中在后院起出十几坛,已是有了年份,今天拿来招待赵构。赵构一闻,知道这不过是酿造米酒,大宋还没有蒸馏酒,都是酿造酒,度数也就在十度左右,和啤酒差不多,要不怎么会有武松十八碗酒过景阳冈,成就打虎英雄美名。 赵构端起酒杯,说道:“宗大人,诸位臣公,小王离京已有四日,不知京师安危如何,心里惶恐不已。”他低头抚摸腰间玉带,缓缓说道:“离京之际,圣上自解御带赠吾。殷切之情,溢于言表;期盼之意,尽在无声。构,既为人臣,且为御弟,上不能为我主分城下之忧,下不能替黎明解战火之难,惭愧不已。这第一杯酒,遥祝我官家安康吧。”说罢,往南遥拜,宗泽诸人一并举樽共拜,揖礼至尊,皆唏嘘不已。 赵构端起第二杯酒,正色道:“自宣和七年(1125年),金虏南犯,我大宋军民多是豪杰之士,李伯纪一己之力,力保京都不失;中山、太原、河间、真定等城下,河北置制副使种师中、建武军节度使王禀、真定知府李邈、守将刘翊……倒下我大宋多少不屈男儿,就在今天,磁州路上,又有多少大宋男儿血洒疆场,我等能有今日,全凭我大宋有如此热血之士,这第二杯酒,祭奠我战死沙场之大宋英烈!”言罢,举杯致敬后,缓洒于地。一众紧随而敬。 “这第三杯酒,”赵构端起酒杯,对宗泽一礼,道:“宗老,各位大人,如今山河破碎,敌酋虎视眈眈,觊觎我大宋久矣。宗大人临危受命,权知磁州一干公务,上任伊始,整饬军政,抚慰民心,痛击来犯之敌,为我大宋于动荡漂泊中,激发军民人等抗击之心,功不可没,此酒,当敬宗老!” “敬宗老!”众人高声同举。 宗泽顿时五内沸腾,热泪双流。急忙还礼道:“折煞我等,万万不敢当王爷如此大礼,此皆是我等应尽之责,分内之事。” 赵构搀起宗泽,和他一饮而尽。 复入席,赵构马上换了一副脸色,和席上诸人把酒论道,先是劝慰王云、耿延禧等随从人等,安抚安抚;有随和的请教沈周、卢卓等磁州官员当地风俗人情,绝口不提自己一行之事。 席间磁州通判沈周倒是和赵构谈笑风生,毫无拘谨,录事参军卢卓倒是有点沉不住气,婉转得提了一句,让赵构打了一个太极,圆了过去,也是不得所言虚实,只好作罢。看两人私底下眉来眼去,赵构心想:“宗老头这是让这两个人来摸我的底儿啊。”转瞬之间,热热闹闹的酒宴之上,反倒是有点诡谲风云。 言谈话语之间,反倒是让赵构套出不少信息,知道宗泽以其河北义兵都总管名义,广发檄文,各处勤王兵马尚不得知,反倒是各地义军、乡兵有不少相应,河北草莽之中,也有消息不断传来,共举大旗;宗泽不仅把磁州经营得如铁通一般,还建议自北而南,邢州、相州、郑州、洛洲各自屯兵二万,一州有事,五州呼应。如遇金兵大军,五州之兵合聚十万之众,可保黄河一线、两河之地无虞。这是一个当下较为稳妥可行之计,可见宗泽对当前形势的估判和对策可谓上也。 不过,有一点是,宗老头对人心的把握,还是乐观了一点,单凭自己一个“河北义兵都总管”的临时官衔,还远远不能驾驭如此大事。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有些残酷,这,就是事实。 戌时正点左右,赵氏兄弟回来了,进厅禀报,损伤弟兄已经全部找到带回妥善安置。赵构温言安抚,亲赐热酒暖身,让宗泽安排洗漱饮食,特意叮嘱多些酒肉,诸军辛苦多时,嘱咐赵氏兄弟让弟兄们多吃些,暖和暖和身子,开特意嘱咐,让兄弟们隆冬季节,洗个热澡,好好休息。赵氏兄弟领命而去,皆是感动不已。 宗泽拱手道:“王爷爱惜部下,部下何惜一命。王爷驭人有方,我等不及。” 赵构笑道:“宗老过誉,小王怎敢和您相比。不过是有感而发,军旅之事,暇时还需讨教一二。” “王爷客气,今日领兵前去,未到战场,已是触目惊心。首闻所经防御一线,皆是王爷所耳提面命,老夫看罢也是心惊不止,也曾有所怀疑。次闻金兵仓皇逃窜,主将殒命当场,竟是王爷手刃,我等叹服。最后亲见王爷一招破敌,让其臣服,方知所闻不假。哈哈哈,如不是老儿年迈,说不定还要亲自讨教讨教呢。”宗泽心下舒畅,也是口无所忌,全不顾沈周一个劲儿的眼神。 卢卓端起酒杯,向赵构一礼,道:“我等小吏,也曾闻王爷神勇,说实话,有些不信。今日随大人出行救援之路,亲见王爷神技,禁军班值的弟兄,都对您心服口服。您不知道,哪个弩值秦风秦总教,也是大名在外,许多乡兵弓箭手,都是他的信徒之,那也是个倔人,今天在私下,却没少听他称赞殿下,您最后力擒哪个耶律修,大伙儿可都是亲眼所见,陈都统都信服,说自己可做不到。哪个耶律修,一路上和高押班也是惺惺相惜,聊个不停,话里话外,他本是大辽皮室军出身,一身功夫很是了得。不是辽帝昏聩,也是有着大好前程。可在您手里,也就一招,我们都服您,天佑大宋,我薄酒一杯,敬王爷!”说罢一饮而尽。 赵构哈哈大笑声中,也是一饮而尽。花花轿子众人抬,赵构也是不能免俗,奉承话,总是爱听,况且又是事实,更爱听。 听到耶律修三个字,赵构向后招招手,蓝圭乖巧得走过来,附身而听,“让高进一会儿把耶律修带到后院,我有话要问。”赵构道。 “小的遵命。”蓝圭悄声退去。 赵构朗声笑道:“各位大人,今天也算虎口脱险,这也是天怜我等,还能为我大宋留此残躯。王大人、耿大人、高大人、韩大人,我等不速之客,前来叨扰地方,是否也要表示一下心意呢?” 王云等四人,俱起身离座,举杯共祝,席间气氛顿时活跃。只因席前得到王爷叮嘱,严把口风。酒已半酣,诸人均是高居庙堂之人,论起人际转圜,都是个中高手。一时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也为当下肃杀之气中平添了几分祥和。 第9章 赵构收人心 酒至亥时末刻,赵构称乏,宗泽人等告退。回到后院,见高进带耶律修已经等候多时。 赵构问道:“高进,驻地府禁如何?” 高进回礼道:“王爷,府院上下,皆是殿前司诸位班值轮流值禁,府外各街已是宵禁,由宗帅亲军负责。赵都知职责外府守护,赵指挥使职司内府,命我率秦总教、吴家兄弟老大吴进忠、散班左吉、任霄等十五人,在殿下内院当差。” “当值口令是什么?”赵构发问。 “赵指挥使请王爷赐令。”高进忙回答道。 “口令:‘天佑’,回令:‘大宋’。”赵构道。 高进得令后,急忙让人前去赵指挥使处回令交差。赵构对高进道:“你和我走。”高进一指旁边的耶律修,问:“他怎么办?” “一起跟着。”赵构边说边向外走去,高进和耶律修一起紧紧跟着,高进又招手唤过左吉一起。左吉手上擒拿功夫十分了得,分筋错骨,手段狠辣,院子里地方小,长兵刃折腾不开,有他在,高进放心许多。 一行四人来到前院,赵构问道:“伤兵在何处安身?医官可曾瞧过?” 高进引赵构来到西偏房,一溜偏房得有五六间,透着暗黄色的烛光。赵构正要推门而入,听一人在里面大声宣讲:“你们是没有瞧到,俺可是王爷救下来的,那金狗也是厉害角色,没曾想金狗当中也有使刀好手。俺张大梁一身功夫也是不赖哩,也吃了哪金狗一刀扫在腿上,跌倒在地,其他兄弟接应不及,俺心想,这下可他娘完了,老子还没有娶媳妇儿呢,俺娘还等着俺抱孙子哩。正在这时候,金狗的刀举起就剁,俺眼一闭就等死哩。正在这时候,一条长棍拦在俺面前,是王爷拦住了那一刀,俺还没有看清楚咋回事儿,那金狗就飞了出去。我和几名弟兄血战多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殿下一条大棍,金狗没一合之战,尽皆丧命,那是天神下凡……” 听到这,赵构朗声大笑,推门而入:“哈哈,什么天神,我等皆是凡夫俗子而已。” 见屋中,昏黄的烛光下,五六人或躺或坐,当中一人侧坐在通铺之上,正讲得起劲儿,见有人进来打断了其兴致,正欲发火,细看之下,忙欲站起行礼,却是腿一软,差点跌倒。一双手适时搀住他,正是赵构。 “张大哥小心些,腿伤未好,还要注意才是。”赵构扶他坐下,拍拍他肩膀,说道。 “王爷,属下不敢。我……”张大梁低头不敢再说。一个亲王称呼你兄弟,你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妥。这点规矩,他还是懂的。能入选班值,不是勋贵之身,就是高官之后。 “我什么?你们随我出京,一路扈从,危急时刻出身入死,卫护安全,我从心里把你们当兄弟,都是一起杀过金兵见过血的,当得起。从今往后,咱们都兄弟相称。要是觉得不妥,明面上可规矩一些,私底下,就是兄弟。要不就是看不起小王!”赵构假装恼怒,语气严厉起来。 看见高进一个劲儿使眼色,大家伙儿也不再矜持,齐声回道:“我等遵命便是。” 赵构大笑道:“对吗,这才是好兄弟们。”他拉住张大梁的手,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伤得厉害不?上药了没有?” “王爷关爱,属下感激。伤得不重,刀尖扫了一下,刚才郎中过来又上了一次药,感觉好多了。” 看到屋里只有一个火盆,温度还是低了。回头命高进道:“你去告诉府里管事,每个伤兵屋里,多加一个火盆,注意烧足了再端进来,小心煤气中毒,我会知会宗帅。” “此等小事,殿下吩咐,我等立即照办。宗帅吩咐过,一切听从殿下之人安排。”门外忽然有人接过话头,一人推门而入,急匆匆向赵构揖礼道。 “免礼,尊驾是……”赵构来不及多想,问道。 来人站起身来,灯光下,但见来人身材不高,身形略瘦,大约三十来岁,微须,只是双目炯炯有神,颇有一些风采,显得极为干练。屋外隐约还有几人跟随而来。 “小人吴福,是此宅管事,宗大人已经吩咐,要服侍周到。方才看到各屋尚缺少厚帘,已经命下人自库中取来分发各处;几处受伤太尉住所,宗大人特命我等亲自照看,带郎中给太尉们再看看伤势;小的先去后院,嘱咐下人要备好洗澡热水,王爷亲自战场杀敌,劳顿一日,可当洗浴一番,方好休息;听下人讲王爷已经赶往前院,定是惦记这些受伤太尉,所以急匆匆赶来,还是让王爷分心了,是吴福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责罚;今幸遇王爷,也是我吴福之福。” 一席话下来,侃侃而谈,面面俱到,一副恭顺模样,既有下人应有的敬畏,又有一家管事的气魄和能力。赵构一打眼,就对吴福印象不错。心下暗想,借机会试探试探,如果忠诚可靠,不妨将此人要来当个管事的,应该可用。 想到这里,他嘴上一笑,道:“吴管事辛苦,安排得很好。小王会向宗大人给你等请功。” 吴福忙躬身道:“小的可不敢,能伺候王爷本已是天大福气,惟恐侍候不周,能得王爷点拨一二,已是祖上阴德庇护,微末之力,岂敢邀功。” 话以至此,赵构便不再多说。自有随从郎中进来查看诸人伤势,清理、换药、包扎,皆细心照料。赵构在旁叮嘱道:“天气寒冷,要注意保暖,还要注意伤口,所用绷带,严格消毒,不能出现感染。按时服药,不可大意。” 旁边郎中一边忙活,一边夸赞道:“没想到王爷也精通伤科之术,所言皆是要义,有些话,我在军中服侍多年,也是都一次听说,这‘消毒、感染、’还请王爷解惑?” 赵构也是明白过来,一不留神,把后世的名词说了出来,当下也就随着话头,解释怎么“消毒”,“感染”症状是如何,怎么尽可能避免,一屋子的人听的是恭恭敬敬。 郎中叹道:“早知如此之法,可救我大宋多少男儿!开水、蒸煮高温消毒之法,既方便,有实用。王爷当是大智慧,苏佗景钦佩之至,万望不吝赐教!”说罢长揖至地。 赵构暗想,以后得抓紧把蒸馏酒搞出来,高度酒,消毒效果很好,如果酒虫们嘬一口,哈哈……放在现在,就是无限商机啊,搞,一定得搞! 吴福冲苏佗景道:“苏呆子,又发呆症。王爷现在哪有空啊,咱们先陪王爷公务要紧。” 苏佗景一愣,赵构笑笑道:“无妨,有劳苏郎中了,有机会,本王也倒是想讨教一二呢。”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是屋进房出,所有伤员住所已是查看一番。遇有较重伤者,赵构干脆亲自示范,做成三角巾和绷带两种常用包扎物,仔细讲解不同部位、不同伤情的处理和包扎,怎么缠绕,怎么打结,“环行法”、“蛇形法”、“螺旋形法”、“反折法”等等,对于一个特战队长来讲,这些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但对眼前的这些人,赵构无疑是神,心里只是会想:“皇家贵胄,见识果然不同凡响。”在苏佗景眼里,堪比心中圣人华佗、张机(张仲景,名机),能就近聆听,怎不心情激动? “……看清楚了吗?就这样。以后战场之上,自己都要掌握一些救护知识,学会一些技能。还是那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赵构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拍拍手,站起身,环顾四周,对满屋子的伤员说道。 没等众人回声,苏佗景已是随手拿出了随身笔册,激动得颤抖不已,对赵构言道:“王爷能否开恩,让小人记录图绘,以惠济万民?”欲知在过去,每一行业都对自己本行的核心秘术都是秘而不宣的,甚至对子女也是有所保留,何况对外?知识产权保护,也是很严格的。 吴福面色有些紧张,急忙上前道:“王爷赎罪,这苏郎中是有名的苏呆子,仰慕医界前辈华佗、张机,改名苏佗景。心里只有医道,凡有方药,必穷尽其力所有而得,以至于家徒四壁。这货至今未曾成家,一半原因皆因如此。是个憨货,不过,手段确实高明。王前失仪,还望王爷海涵。” 赵构呵呵一笑,道:“无妨,苏郎中尽管记录。等有的空闲,小王本就打算给军中兄弟们讲一讲,都是我大宋之兵,战场没有倒下,在后方更不能倒下。方才救助之术,只是临时处理,还需和药剂、膏剂、针灸等结合使用,佐以充足的饮食、休息,方可痊愈。这是一门综合性学问,有的是时间和苏郎中探讨。” 苏佗景已是跪倒在地,颤抖的声音道:“大善!大善!大宋有王爷,实是我大宋万千黎庶之福。小人代天下苍生叩谢殿王爷恩惠。” 赵构扶起张佗景,道:“你医好我一干弟兄,就是谢恩啦。” “小人当尽全力。”张佗景再次行礼道。 众人簇拥着赵构看望完伤员,又围着府院转了一圈,查看警卫情况和四周地形,又叫来赵氏兄弟各自吩咐一番,才和高进、左吉、吴福等人回到后院住所,说是要泡个热水澡,留下高进和耶律修,其余人等各自散去。吴福想了想,叮嘱了手下几句,也留了下来,就怕赵构有事呼唤,也好随时听用。 第10章 夤夜巧谋划 赵构回到住处,自有下人准备妥当。火盆烧的很旺,略显一点烟气,赵构吩咐高进把窗户支起一点,让他和耶律修在堂屋等候。他把自己泡在大木桶里,水温很好,这时候,赵构需要好好静心想一想、捋一捋。 赵构并不害怕冲锋陷阵,他相信,凭自己合二为一的一身功夫,放眼当下,没有几个能超过自己,论起战场生存,更是遥遥领先这个时代。但他也很清楚,中华文明五千年,能传承下来,历久不衰,自有生存之道。古人的智慧,万不可小觑。 现在首先要做的,第一是成立自己的嫡系军队,“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伟人早有精辟定论,掌握了军权,就掌握了主动。先把架子搭起来,目前来看,扈从班值将领赵氏兄弟以及剩余不到五十人,一天下来,恩威并使,应该算是心腹班底,但还需说透,尤其是各班首领。这几天先给他们洗洗脑,彻底收为己用。至于中兴四将,赵构最想见到的,当然是岳飞,这可是自己打小心中的英雄,既来之,不错过,更不放过,自己一定要让岳飞这杆大旗,插遍白山黑水,插遍千里走廊,成为自己开疆拓土的先锋。 其次是谋臣,自己的短板就是武有余而文不足。王云、耿延禧,历史上有名的主和派,包括耿延禧的老子耿南仲;汪伯彦在历史中,应该是先前见过一面,历史上的赵构以“皇兄之命难违,须继续北上”敷衍了一把,但其曾上书宋钦宗《河北防御十策》,那就不能说是完全的主和派,单从履历来看,崇宁二年(1103年)的进士,学问能力还是有的。黄潜善不同,同为进士出身,此人德行有亏。汪伯彦也就是个投机分子,想提前站队,站对了。如果汪伯彦是真小人,黄潜善就是个伪君子。这两个在历史上曾是自己的左右手,名声极差,但又真实存在,按照存在即合理的逻辑,应该有这两人的位置啊。“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为袭明。”历史上的赵构没有用好,不等于自己不能用,关键看怎么用。这算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吧。 关键是李纲,这个时候,李纲被贬四川建昌(今四川西昌),自己的官家哥哥二次被围,才想起复用李纲。历史上,李纲也正是因为开封城破,二帝被虏,投在康王手下,但后来颇受汪伯彦、黄潜善排挤,政坛上难有作为。 “李纲,李伯纪,我来了,希望你不要辜负于我,即使逆天命,我也将义无反顾。”赵构首先想到的是,要让这个大宋飘摇之中的中流砥柱,在重写的历史上,留下华彩的一章。 至于其他人等,自己大旗未树,还不能着急,自己现在还是“大宋告和使”,还不是宋高宗,徐缓图之,方为王道。现在急需内外消息,先把情报部门弄起来再说,这可是一柄自己的利刃,也是暗刃,还是要心腹才行。 想到这儿,赵构起身,胡乱擦拭了一下,穿衣而立。冲外叫到:“谁在外边?” “蓝圭在。” “让高进把耶律修带进来。”赵构已是迈步来到中厅。 不一会儿,高进已是带耶律修进来。赵构挥手让蓝圭下去,又对高进说:“你出去门外守着,让各位弟兄离开一些。”高进领命出去,又听悉悉索索之声逐渐远离,知道护卫已是避开。 赵构有机会再次近距离打量耶律修,见他跪在地上,已是换上大宋服装,只是一头小辫还有个性的披散着。洗漱一番,整个人已是精神了不少。脸上的一道伤痕已是处理过,但看上去,还是狰狞了一些。低着头,不敢直视赵构,态度恭恭敬敬, 赵构坐下来,缓声问道:“耶律修,可吃好?身上衣服可曾暖和?” 耶律修低头俯身道:“谢大王宽宥,小的安好。” 赵构笑道:“我不是什么大王,乃当今圣上九弟,大宋康王赵构。” 耶律修一怔,其实他一路上早就心有所疑,只不过高进口风很紧,没有提到更多信息。他们一路巡查,其实就是专为这位九王爷而来。至于为什么,他这样的五十夫长,小队官,也只是从纳鲁口中知晓一二,听闻斡离不大帅曾和这位王爷有过交际。只不过一直不信其大宋王爷身份,就在于赵构第一次出使金营所表现出的无惧无畏。又听说和斡离不大帅比试箭法,不分高下,一度让斡离不大帅恼怒,说大宋官家哄骗大金,派一个替身来,毫无诚意,让大宋官家换一个真正宗室王爷。官家无奈,只好遣肃王赵枢替回赵构。后得知赵构乃是徽宗九子,封康王,在诸王之中,最是有胆略谋识,更兼一身武艺,力大无穷,双臂挽斛米举之前行数百步,人皆骇服。宋时一斛米,相当于现在一百一十市斤,足见其天生神力。斡离不懊恼不止,还一度让粘罕看笑话,开玩笑说他放走了大金一个最厉害的对手,而这个对手还是大摇大摆让他请出去的。这次南侵,斡离不曾点名让赵构担任和使,就是想再次扣住赵构,挽回失去的颜面。 本来他们一队最先碰到的,就是赵构一行。可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历史就该如此转了一个弯儿,纳鲁这个憨货没有听从他的劝说,言道区区大宋百人,他还没有放在眼里。其实,耶律修知道,纳鲁为人极是贪财,他是看中了这是一股“肥羊”,欲杀之而抢光,完全忘记了额鲁赤的交代。 纳鲁一声呼哨,众金兵呼啸而上,弓弦响处,对面宋军已是倒下四五人。对方也不含糊,一轮箭雨,己方也倒下十来个。这下把纳鲁激怒,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眼见对方分兵阻击,诱敌而走,耶律修再次提醒纳鲁注意对方逃走之人,见对方倒地士兵,身上所着甲胄所持兵刃,皆精工制作,应是大宋禁军精锐。可纳鲁急红了眼,只带了少数亲军追了上去,没曾想遇到赵构设伏,折了进去。不是耶律修带人拼死抢上,真可就死无葬身之地。饶是如此,耶律修也知道,仗打到这个份上,随从人等,已是死罪。只不过,他遇上赵构捡了一条命而已。 惊惧之下,耶律修一五一十,把这些知道的零零碎碎的消息,都告诉了赵构,反正在他心里,这个新主人,比起纳鲁和额鲁赤来,自己感觉要好上许多。自己在大辽,也想凭借一身武艺,搏一个功名,没曾想辽天祚帝昏聩,让大金三战而亡,正应了那句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耶律修的主帅投降,无奈之下,耶律修跟着降金。但在大辽降将的使用上,大金国一直是有戒心的,对于耶律修出身皮室亲军,更是戒心重重。耶律修有胆有识,一身功夫在身,也就做个五十夫长,远远不能进入大金猛安谋克级别。所以,才有像额鲁赤这样大金猛安,随手就抽,视之如奴。 反观自己这一日,败军之将,但是赵构一句话,军中无人辱之,倒是和自己亲近不少,尤其是高进,更是嘘寒问暖,犹如兄弟。开始以为不过是其笼络人心而已,自己降金当初,也是如此,可后来随赵构慰问伤员一行,让其彻底臣服。赵构能屈降尊身,亲自为伤员换药裹伤,和一干军汉称兄道弟,耶律修所闻所见,大辽的王爷做不到,大金的王爷也做不到,大宋的王爷做到了。由此认定,此人乃自己一生之中的明主,值得自己为之一生服侍,终无二心。 第11章 组建情报司 赵构耐心听完耶律修的一番话,前前后后的事情多少弄明白了一些。后世的作战经验告诉他,没有准确的消息情报,就是盲人骑瞎马,是要害死人的。后世的任何一个军事强国的背后,肯定有一个强大的情报系统,想想世界四大情报组织,那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扬名立万的。自己初来乱世,最忌讳的是两眼一抹黑,成立自己嫡系的情报网络就刻不容缓。 这个耶律修,历经大辽,后降大金,对北方地区应该是非常熟悉,功夫身手也不错,缺少的是对情报工作的经验和历练。自己可以给他这两天开开小灶,来一个快速提高培训,入门应该可以,但要成为情报战线的精兵强将,还需在实践中历练。自己现在最担心的而又有点犹豫的,就是耶律修对自己的忠心。这个情报系统,要做到:“绝对忠诚,精干内行,甘受无名,永不背叛。”这十六字,要成为这个组织的加入誓言。 赵构伸手扶起耶律修,双眼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但见其微黑如刀削般的脸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瞳仁里一片清明,唯有一人而已。“瞳目如水,心机深者”,他想起来世给他们上课的一个老头讲过的一句话,别看这个老头其貌不扬,放在大街上你根本不好找,就一个平平凡凡买菜做饭的普通人。但在情报战线,“笑弥陀”三个字一出现,意味着四大情报组织一把手要二十四小时必须亲自过问盯紧的。这是搞情报的,没有如海心机,早就死翘翘了。看来,这个耶律修就是老天赐与我的啊! “耶律修,看你谈吐举止皆是有度,身上功夫也是堂堂正正,汉语说得很是流利,受教不同寻常,不像普通人啊?”赵构让其坐下,倒了一杯温茶给他,说道。 “耶律修愧对先祖。曾祖是道宗帝官封于越、辽王的耶律仁先。”耶律修道。 “哦,怪不得,原来也是将门之后,先祖平定耶律重元叛乱,也是有功于大辽。”赵构叹道。 赵构也是略微知道一些当下的历史,知道这个耶律仁先不简单,文武兼备,在大辽百姓中官声极望。清宁九年(1063年),平定皇叔耶律重元叛乱,活捉其子耶律涅古,重伤耶律重元。因功加封宋王,北院大王(大辽北院枢密使)。于咸雍元年(1065年),耶律仁先被加官于越,改封为辽王。耶律修出身这个世家,文治武功自是应该不错,无疑是有利的,运用得好,对于迅速打开局面,会起到很大的作用。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赵构决定赌上一次。 赵构对耶律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耶律修回答道:“家父于天庆四年(1114年)五月,战死于黄龙府抗金之战,家母携一家人逃出,时年我十四岁,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后从军征战,国破而降,家母和弟妹现在不知流落何处,耶律修不能维护周全,愧对家人。”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希望找到他们吗?”赵构继续猛打亲情牌。 “但有一线希望,耶律修愿舍去一切,只愿与家人厮守,平安度过余生。” 赵构笑道:“哈哈,愿望是美好的,只怕现在还不行。” 耶律修讪讪一笑,道:“小的也只是想想,不敢奢望。” 赵构道:“有想法就比没有想法有希望,我也希望你早点找到他们,本王答应你,找到他们带回来,本王会妥善安置,让老人安度晚年,弟妹自有出身,尽可放心。”这已经是公开承诺了。欲知在古代,可是一诺千金的,诚信度还是蛮高的。一个大宋王爷的承诺,不是随便说出去的。 耶律修长身而立,行礼道:“但请借刀一用。”耶律修单独被召见,自是空手而入。 赵构笑而不语,随手解下腰间那柄短刀,递了过去。耶律修接过,毫不犹豫,反手一刀,已是把脑后小辫割断,双手递与赵构,道:“此发,乃耶律修自小由母结发而成,最是珍贵,今献于大王,自此,发随人命,皆由大王左右,绝无二心。如有背叛,断发如断命!”翻身下跪道:“耶律修这一条命,自此献于大王。” “我要你命干什么,我要的是你这个人。”赵构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 “但有所驱,不惜此身,定当竭尽全力为主效命。” “好!”赵构再次扶起耶律修,道:“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我私下,可少些规矩。” “耶律修不敢。” “有一件事儿,过些日子,还需你去办,只不过时间可能稍长一些,也有些辛苦和危险,你可愿意?”赵构进入话题。 “耶律修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可怕的。”耶律修没有一丝犹豫。 “好,本王要你秘密潜回大金,一来寻找你的家人,二来四下搜罗有关大金的所有消息,特别是针对大宋方面,要时刻留意。你要变换一下身份,耶律修的名字不能用,至于用什么身份,你自己斟酌可用就行,不能引人注意。本王再赐你汉名‘赵安’,在大宋走动所用,以后对外就用这个名字,我会知会一行人等。本王这个组织,叫‘暗界’,你们是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一群人,不能见光,所以,要有一个相应的称呼,你是我开门建功者,位置不可太低,可为‘阴阳护法’之‘阴护法’,绰号‘幽冥’。你走之时,自会赐你随身小印,切记小心保存,不可为外人所见所知,你我目前只是单线联系,没有第三者。” 说到这儿,赵构随手从身上摘下一颗小印,递给他,说道:“你可认得?” 赵安(自后耶律修改名赵安)接过小印,方寸阳刻叠篆,他端详了一会儿,双手递回去,说道:“赵安愚钝,可是‘希世藏’三字?” 赵构笑道:“你果然见识不凡,正是此印。我不大常用,知之者甚少。你记住,有印文者,如同王命;持此印者,如同本王!” 赵安躬身回道:“赵安记下了。” 赵构深邃的目光仿佛透过昏黄的烛光穿过窗棱,望向远处深邃的夜空,缓缓说道:“赵安,本王生逢乱世之中,只想当为天下苍生谋得太平日子,两餐有食,四季有衣,住有所居,老有所养。大辽、大金、大宋,乃至吐蕃、大理,但有战乱,遭罪受苦的,必是黎民百姓,骨肉离散,家国不全。赵构不才,虽只是一介小王,心中所愿,为黎民谋天下大同,为大宋创万世和平。天下之大,不分大宋、大辽、大金、吐蕃、大理等等,都是我芸芸苍生,共享安静生活。赵安,你可愿意追随本王,开创这一伟大基业?” 赵安已是听得心潮澎湃,虎目含泪。扑身拜倒,掷地有声答道:“赵安不才,能得遇明主,定当一生追随,万死不辞!” “好,有你一言,我即心安。最近几天,你先琢磨琢磨,我估计还要在此盘桓几日,你一个人办理此事,还是显得人单势孤,还得给你找几个伙计才好。”赵安急口欲言,赵构摆摆手笑道:“我知道你想要谁,高进不合适,再说,他另有安排,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赵安不好意思的笑了,挠挠后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王爷。” 赵构道:“这几天你不要再抛头露面,我让高进给你找个僻静的院子,回头人齐了,还要训导几天。这两天,先养精蓄锐,以后不会再有如此闲淡的日子了。告退吧,叫高进进来。” 赵安施礼而退,不一会儿,高进在屋外轻声告进,赵构让他进来,对他说:“高进,耶律修赐名赵安,你知会其他人一声。本王有话问你,赵氏兄弟如何?” 第12章 赵构暗布局 高进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赵指挥使兄弟二人皆是大宋皇室后裔,对大宋忠心自是无有二心。这一日下来,更是对王爷极为钦佩,尤其是二爷,本是个武痴,您一手功夫,他逢人便夸,对您那是一万个信服;赵指挥使也是热血男儿,曾不止一次请谏去抗金前线。今春金兵围城,赵指挥使召集一班兄弟在城上可是守了几日,李大人也是极为称赞。私下里,赵指挥使痛恨金兵侵虏,恨自己一腔热血不能拼洒疆场,为人仗义疏财,没什么官架子。这次赵指挥使所挑选扈从班值弟兄,也是平时走动较多、脾气相投之人。” 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却变相给出了结论,高进年纪不大,却是老练,看样子,也不是寻常人物。 赵构笑笑,道:“高进,算起来,你也是本王救命之人,还没有顾着问问你的家世。” 高进道:“回王爷,高进先祖曾追封渤海郡王。” 赵构倒是一惊,道:“莫不是太祖御前殿前副都检点、驸马都尉高公怀德?” 高进遥礼道:“正是先祖。” “哈哈,怪不得一手好枪法,原来是名门之后。高公有大恩于我大宋,既是名门,亦是名将。有机会,我得多请教请教你的枪法。” “王爷过誉了,您才是我们心中的大宋军神!” “哈哈哈,咱俩就别客气啦。高进,让你暂时充任本王亲军侍卫营指挥使,官小了点,你可愿意?” 高进毫不犹豫,说道:“王爷抬爱,高进莫有不从。能服侍王爷,就是天大荣幸。高进不爱做官,只想伴随王爷左右,只是赵指挥使哪里……” 赵构摆摆手,道:“赵氏兄弟,本王另有安排,你且安心。人手以扈从班值弟兄为主,你自己看着安排就好。另外,需要你找几个人办一些事情,这几个人,首要忠心耿耿,对本王负责,二要相貌平平,不要太引人注意,三是功夫要好,人要机灵。可有人选?” 高进思忖一会儿,道:“散班左吉、任霄二人,是一步步甄选而入,以前曾是河东路一带义军首领,后勤王抗金,曾在李纲大人手下效命,后累功保荐进入殿前司禁军。左吉是沧州人士,为人极是忠义,左家曾联络两河十八山寨,共同抗金,在江湖上声望不低,左吉功夫乃是家传,左家“一百零八路大小擒拿手”,威震两河地区,武林之中,均是不敢小觑。任霄出身禁军世家,三代都在禁军服役,其曾祖官至骑都尉、龙卫营都虞侯,任霄自小在禁军中长大,家传功夫也是了得,后有拜少林藏经阁主持慧聪为师,成为少林俗家弟子。虽说是俗家弟子,但慧聪禅师倒是非常喜欢这个弟子,一身功夫倾囊相授,出师后丝毫不比罗汉堂的武僧逊色,传闻任霄是‘过了堂’的,就是打出山门的,我们私下问了好多次,任霄都只是笑笑不回答。这两个人,多少符合王爷所说条件。” 赵构道:“这两个人,本王有些印象,倒是可以。还有吗?” 高进继续言道:“弩值班秦风……”赵构打断话头道:“秦风还有其他安排,再说,他一张雷公脸,八岁小儿也认得,不行。” “倒也是,秦风为人极是低调,就是脾气倔。”高进又说道:“还有一人,王爷也还熟悉,就是张大梁,开封人,祖上也是勋贵之人,只是家道逐渐失落,凭祖上几分阴德,身上也有一些真功夫,凑巧东京之战和赵指挥使有过交际,赵指挥使很是看重大梁,说此人看似憨厚,却有点头脑机灵劲儿,好几次激战,都是冲在最前面死战不退,可也奇怪,最多只是受些轻伤,赵二哥说他是属猫的,九条命。” 什么九条命,这个人是战场感知能力极强,也就是第六感觉。这倒是满符合条件的,看来,古代也是藏龙卧虎啊,这一天来,所见所闻,毫不逊色后世,告诫自己,万不可大意。 “其他人呢,可还有合适人选?”赵构问道。 “按王爷所说,当下还未曾再有,或许假以时日,还能发现一二。”高进略一思索,回道。 “也罢,这本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咱们慢慢来。”想想后世的间谍学校,真正培养出来的精英,哪一个不是千挑万选而出,这样的特殊人才,先靠天赋,后靠培养,主要是天赋。 “高进,从明天起,赵安、左吉、任霄、张大梁四人,另外安排小院居住,其他人等不许打扰靠近。你现在去叫管家吴福来,之后你去将四人叫来,我有事交代。”赵构安排道。 高进躬身退下,不一会儿,管家吴福和高进一人端着一个烧旺的火盆走了进来,将火盆放置于里外屋,高进退了出去。吴福揖礼后说道:“天气不好,恐有变化,小人多预备个火盆,万不能让王爷着凉冻着。” 赵构笑道:“吴管家辛苦,也是无妨,多年熬打出的身体,没有那么娇气。” “王爷自是不同凡人,那是星宿下凡,自打您回来,我跑前跑后,耳边听到的,都是王爷今天的故事,嘿,听着是那么解气。这要是让瓦舍说书的张三瞎子知道,一准编得天花乱坠,听着准过瘾。”吴福一边说着话,一边手里不停,把凉茶倒掉,又续上热茶递给赵构,顺手扶其坐下,反身关上门,低头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赵构看了吴福一眼,没有接话头,问道:“吴管家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 “回王爷,吴福祖籍就是磁州,小的父母已然仙逝,只有一个弟弟吴喜还小,跟着在下混口饭吃。”吴福小心回道。 “哦,今年贵庚?” “小的虚长二十有六。” “这……不太像啊,如此,令尊令堂……”赵构倒是吃了一惊。初见吴福,见其长相,足有三十来岁,没曾想,差了许多。 吴福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稳定下来,说道:“家父早年在磁州、相州官道之上做行脚店生意,也曾红红火火。不料宣和七年(1125年),金兵突然攻打我大宋,许多人劝家父闭门躲祸,可来往之中,有不少太尉受伤,家父心软,就留在店中照料。进入腊月,郭太尉(辽朝涿州守将,后降宋,封为恩州观察使)兵败降金,带领金兵一路南下,家父收留的我大宋太尉,未及转移,被金兵搜出,父母双双遇难。三个弟弟,二弟为护父母,被金兵射死;三弟混乱之中,多亏一太尉拼死挡住金兵,却不知跑到哪里,生死未卜;只有老四么弟年龄还小,几位太尉拼死卫护我们逃了出来,遇到宗爷爷收留,才有今日。” 说到此处,吴福已是数次哽咽,泪洒衣衫。 “男儿有泪莫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大宋,多是慷慨悲歌之士,吴福,你父母兄弟的血不会白流,终会血债血偿。”赵构双目微红,拍拍吴福的肩膀,劝慰道。 吴福再次躬身行礼道:“王爷抬爱,小的替先父先母谢过。吴福已在父母灵前起誓,誓报这血海深仇。” “吴福,你四弟今年多大?” “舍弟年方一十二岁。” “俗话说,长兄如父,你该为弟弟着想了。我看你做事很是周全,想来你家小弟也不差,这样,本王想让你小弟在跟前伺候着,将来也好有个出息,你可愿意?” 吴福一愣,好像没有听清楚,怔在哪里,嘴里颤巍巍的道:“王爷,您说……” “唉,也罢,令弟还小,跟在我身边,保不齐还会像今天遇到什么危险,还是在你身边……”赵构以为吴福不愿意。 “不不,王爷……”吴福此时已是泣不成声。他明白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赵构是谁啊,大宋康王,能说出此话,无疑给了他们吴家天大的造化。也是赵构,现代人的思想多少还是有,总是客气,有时候恰恰忘了自己大宋王爷的身份。像这种事,许多勋贵别说钱财啦,那是打破脑袋想尽办法也要挤进去的,亲王啊,没准是将来九五之尊呢?古代也有政治投资的。吴福那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天大的好事,一下子砸在自己家的头上,他蒙圈了。 吴福迅速调整好了情绪,知道时机稍纵即逝,跪下磕头,说道:“王爷眷顾,这是吴家祖上积德,小人代先父母叩谢王爷大恩。舍弟年幼,资质平庸,但手脚还勤快,也识文断字,不怕苦累,但有不是,王爷尽管教训便是。” “那好,你明天带进来我瞧瞧。另外,你准备一处宅院,僻静宽敞一些,不要太远,我有用处。”赵构吩咐道。 “此宅的花房倒是符合王爷所说,就在后花园,屋子一直空着,放些杂物,有一个院子倒是宽敞,明天带王爷过去看看可还中意?” “好,好好办差,自有前程。”这无疑是另一个承诺了,吴福本是人精似的人物,怎会不解其中之意呢。吴福没有说话,只是深深一躬,尽在其中。 正说话间,高进领着左吉等四人进来,吴福告退出去。赵构看看屋里这几个算是自己“初到”大宋的心腹,暗想,大宋国祚十八帝三百一十九年,自我而始,希望有所改变。挥手让高进关上屋门,赵构向五人开言道:“诸位,自宣和七年,大金毁约南侵……” 吴福不敢走远,心里头那股子兴奋劲儿烧得他只是在赵构的院子里盯着,怕一会儿有事招呼,见几个人进了屋子,却是久久没有出来。 第13章 初步达共识 忙碌了大半夜,接近子时,赵构才睡下。也是后世训练有素,倒下就睡,倒也没什么换了地方睡不着的折磨。 将近卯时正点,生物钟的规律催促着赵构起床。虽然还不习惯让人伺候在外屋,但听到里边动静,还是有低声短促的声音断续穿了进来。 “谁在外边?”赵构还是不习惯现在的衣服,穿着别扭。 “康履伺候王爷。”门帘掀开,王府东头供奉康履走了进来,就手帮着赵构穿衣,嘴里说道:“天还没亮,殿下应该再睡一会儿。” 赵构知道康履在历史上可是不招人待见,“恃宠而骄”,现在还是用人之际,不好怎样,但敲打敲打,还是可以,免得后来难做。 赵构沉下脸色道:“康中官这是在教谕本王吗?” 康履脸色大变,急忙扑通跪下,惶恐说道:“王爷息怒,小的多言了。” “哼,做好自己分内事,明白吗?”赵构脸色如旧,声若低鸣。 “小的记下了,一定用心。”康履依旧身子颤抖着,至今没有明白为什么一句话惹得赵构不快,唯有小心翼翼。 “起来吧。尔等跟随本王出来,做什么,自然清楚。虽有小王庇护,但也不能时时护得周全,须知祸从口出。知会下边人等,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可记住了?” “小的谨记,一会儿就传下去。” “不要怪我严厉,多事之秋,须小心一些,你们都是王府老人,咱们在外,凡事不比王府自然,当需万分小心,小王还需倚重你等办差呢。”赵构语气一缓,有感而言。也知道,打了一竿子,还需给个枣吃。 “不敢,小的日后一定尽心办差。”康履有一点小激动了。 赵构推门而出,天还未亮透,天气显得阴沉一些。赵构抬头看看远方的天际,嘴里嘟囔一声:“这鬼天,怕是要下雪啊。”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吗?”台阶下,吴福和高进都站在屋前,高进低声问道。 赵构看看二人,说道:“高进,集合队伍,除了当值人员,所有人大门前集合,不用穿甲持械,只着便服;吴福,你先去伤员处看看情况,回来我要听汇报;康履,你知会宗大人,我巳时要去州府一叙。” 几人均领命而出,赵构随即出了院子,身后已经隐出两人随后跟上,无疑是高进安排的随身贴护。 来到大院门口,但见指挥使赵子明已经站在队前,见赵构出来,忙上前行礼,道:“王爷,扈从队伍集和完毕,请王爷训话。” “训什么话,跟本王出早操。”赵构一马当先跑了出去,赵子明一愣神,见高进已经跟了上去,一挥手,其余人等呼啦啦也跟在后边。 一个五公里(大约距离)下来,赵构欣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体能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感觉提高了许多。也许老天爷不忍独自在此担当重任,也算给自己的补偿吧。看看后边哩哩啦啦落后许多的士兵,这还是大宋禁军精锐,看来,自己整军的道路也很是艰辛啊。 最先回来的,也还是高进、赵氏兄弟、左吉、任霄等十几个,比自己预想的虽然差一些,但毕竟底子都在,缺少的只是科学的训练,自己当初可是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所谓的“地狱周”集训,国内的,国外的,从热带丛林到冰雪极地,从茫茫沙漠到嶙峋山地,从天上到地下再到海里,无数次的“非人性”的训练,才能锻造一支特战精兵。自己还需有耐心啊。 等人全部到齐,已到辰时。赵构对赵子明道:“赵指挥使,所有扈从班值,从今而后,分别于卯正、申正时辰,进行两次这样的体能长跑,成为定例;其余操练,一日之中,不少于两次,具体内容,赵指挥使参详即可,等小王以后再慢慢完善。” 赵子明忙躬身应命,赵构随即走进临时行在大院,一进前院,吴福已是迎了上来,侧身道:“王爷,小人和苏医官已经看过几处受伤太尉,苏医官又换了一次药,说已是无有大碍,修养几日,定可痊愈,还说全凭王爷的指点,才有如此效果。一大早,这个苏呆子可是一个劲儿傻笑哩。太尉们昨晚休息得都好,也还安生,特来向王爷复命。” 赵构一边走,一边嘱咐道:“伤兵的营养要加强,一日三食要荤素搭配,前几日以清单为主,以后逐渐加一些荤食,大冬天的,肚子里不能少了油水。” 吴福道:“小的记下了。” 赵构道:“吴福,咱们早食准备的什么?” 吴福笑着回道:“张记炊饼铺里的鲜香包子、千层酥饼最是好吃,还有香米粥,已经叫了。” “所有人等都是如此吗?”赵构问。 “都一样,都是铺子里的拿手物件儿,昨晚就已经打过招呼了。” “吴福再叮嘱一下,口风要严实。” “王爷放心,宗大人已经嘱咐过,小的昨晚亲自找的张家主事,这是老店,一向最懂规矩。”吴福回道。 “一会儿让高进请赵家兄弟过来,陪小王共进早食。”赵构吩咐道。 “是。”吴福答应声中退了出去。 赵构回到自己的后院,康履已经准备好洗漱汤水,赵构出身皇室,大宋已经有类似现代的牙刷,叫“刷牙子”,宋太宗亲自写序,题名为《太平圣惠方》里,记录有牙膏之法:“柳枝、槐枝、桑枝煎水熬膏,入姜汁、细辛等,每用擦牙。”怪不得后世很多文人都想穿越而去的,都是宋朝。说实在的,大宋的武备,除了募兵制,其余都值得诟病。文人的天堂,武者的地狱,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简单洗漱了一把,只见吴福已是带着几个下人在屋中摆下各色早食,一会功夫,高进陪着赵氏兄弟说笑声中一起走了进来。赵构招呼几人落座,其余人已是乖巧的退下。 赵构说道:“赵家兄弟,昨日忙忙碌碌,不及仔细讨教。今日特邀共进早食,不要嫌弃小王怠慢啊。” 赵家兄弟急忙揖礼,赵子明道:“见过王爷。王爷抬爱,是我兄弟等福分,岂敢言他。” 赵子亮依旧大大咧咧,道:“大哥就是啰嗦,俺早就说王爷没有架子,可不是一般人,你就是官越大,胆越小。对吧,王爷。” “二弟,不可无礼。”赵子明拉下脸训道。 “哈哈哈……”赵构大笑道,拉起二人,在桌前坐了下来,拍拍赵子明的肩膀,说道:“子明无需多礼,小王素喜豁达豪爽之人,和二将军倒是脾气投缘,咱们私下里不要拘束,来,高进,一起坐下。” 气氛立即缓和了许多,赵构拿起一个包子,招呼几人道:“来来来,开吃,吴福一直说这家铺子的早食不错,大家尝尝。”赵家兄弟知道,这可不会是仅仅一起吃一顿饭,一定会有话交代。 果然,吃罢饭,赵构把兄弟俩留了下来,让高进守在院子里,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大约半个时辰,赵家兄弟走了出来,两个人的脸色,均是一副毅然决然之样,看样子,赵构又是成功对其洗脑。 屋里,赵构一副沉思模样,方才一番话下来,兄弟俩倒是一副掏心窝子的话,军中厮杀汉,最是直来直去,赵家老二是一副直肠子,老大赵子明头脑精明,很有思想,在队伍里威望很高,颇受尊重,好好调教调教,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之人才。 赵构心里还有一层意思,这赵家昆仲的背后,可是站着一尊大宋皇朝的巨擘,现在虽然退居幕后,不受重视,但在大宋禁军的圈子里,赵老太爷,可是一面旗帜,就连自己的官家哥哥,甚至父皇大人,也是颇为敬重。人情人脉,无论是古代还是后世,都是绕不开的一个圈子。 第14章 康王试宗泽 巳时,赵构正欲出门,前往州府衙门和宗泽会晤,却见吴福一溜小跑进了二门,给赵构行过礼说道:“王爷,宗大人来访。” 赵构扭头看看康履,康履急忙上前道:“王爷,小的知会过宗大人,宗大人当时并没有说要来的。” 赵构对吴福道:“请宗大人前厅一叙。”随即一干人众来到前厅。 片刻功夫,宗泽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过来,转过照壁,一行三人已是来到院子里。赵构急忙上前,笑道:“小王本欲前往,却让宗大人移步,小王失礼啊。” 宗泽急忙上前揖礼,已被赵构一把拉住,道:“宗大人,私下里,毋须多礼。” 宗泽还是躬身行了一礼,道:“礼不可废。康中官传谕,宗泽怎能让王爷屈驾,正好也有些要事请教王爷,还望王爷不要嫌我老头子叨扰。” 赵构大笑道:“小王高兴还来不及呢,宗大人,请。” “王爷请。”宗泽侧身请进。 赵构随即和宗泽一前一后进屋,宗泽属下依然是府判沈周、录事参军卢卓二人,赵构身后有高进侍立,赵家兄弟奉命陪同,自有吴福等人伺候茶水等物。 分宾主落座,赵构言道:“宗大人,昨日匆忙,未及言明,阵亡兄弟需入土为安,宗大人可有安排?” 宗泽道:“王爷放心,磁州城以西,有一块风水宝地,唤作龙凤山,已请方术先生看过,依山傍水,最好不过。我磁州军将阵亡,也多安置在此处。” 赵构起身,眺望远处,缓缓说道:“大宋儿郎,为国捐躯,皆为英雄烈士。我等应为英雄烈士建立墓地,立碑着传,将英雄事迹广为流传,让大宋子民年年祭奠英烈,代代铭记伟绩。宗大人,能否陪小王亲自看看地方?” 宗泽起身道:“此乃宗泽之幸,王爷请。” 说罢,赵构和宗泽在众人陪同之下,前往龙凤山。 众人驰马走了约小半个时辰,已经来到龙凤山山麓,放眼望去,龙凤山群山环抱中,有一处坡地相对较为平整,方圆大约十里。可见或松或柏,能略显一点苍绿,更多的是落叶枯木,矗立其中。隐隐约约,不少坟墓土冢间隔排列,应该是掩埋阵亡将士之墓。往南不远处,一道小河蜿蜒而过,河宽二三十步,河两岸,结有冰层。再往远处望去,又是一道山梁曲折蜿蜒,高低起伏,中间突兀起一道山梁,几经起伏,倒是像一个笔床,很是巧妙。 “王爷,此山背北向南,东西延缓而长,呈环抱之势,谓之玄武长伏;山之东,有山峰昂头,谓之龙啸;山之西,有崖蜷伏,谓之虎踞;地势自西向东而阔,小龙河蜿蜒流淌自东北流向西南入漳,山水灵动,可谓一方宝地。”宗泽左右遥指,向赵构介绍道。 赵构信仰深受赵佶影响,信奉是道教三清祖师,自是对风水堪舆也略知一二。单从风水角度,此地也算是一处宝地,只是面临战乱不止,不得安生,也是略有不足。不过,既然选择在此,赵构有信心护得周全,况且,这个地方着实不错,赵构心里还有其他想法,只是当下不便言明。 赵构指着龙凤山西侧,有一个凹进去的山谷,问道:“那是何地?” 宗泽顺着赵构的手指方向看了看,回道:“王爷,那个地方叫小龙湾,小龙河自此拐了一个湾儿,南下入漳,河流两边,却是一片缓坡地,地势不如这边平缓。” 赵构策马前行,宗泽等急忙跟上。顺着小龙河北岸,一行人来到山谷之地,但见两岸山势陡耸,是一处两山夹一口地势,十分险要,山麓之阳,虽不是十分平坦,但坡度不大,利于修整;四周山坡虽有起伏,但山脚有一处高地,地方也不小,却是整个山谷的制高点,可总览四方。赵构大为满意,心里想:“天赐福地也!” 赵构指着这片地方,对宗泽言道:“宗大人,山谷外,可建烈士陵园,此处小王另有用处。我看吴管家这几日,运筹安排,甚是妥当,不如让其监督建造,我有一些想法,也能就近沟通,宗大人以为如何?” 宗泽笑道:“王爷抬爱,那是吴福的福气。说来也是,吴福吴福,却有大福。吴福,你还不谢过王爷。” 身后吴福赶紧施礼道谢,赵构摆摆手,道:“先别着急谢,吴福,小王在军中,这是军事,行的是军令,干不好,可是要军法从事,你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吗?” 吴福正色道:“王爷抬举,小的只知道全力以赴,做不好,甘愿军令惩处!” 赵构大笑道:“好,有胆气。小王相信你。” 说话间,赵构扭头看看高进,对宗泽说道:“宗大人,小王初到贵地,能不能请宗大人给介绍介绍本地风土人情啊?” 宗泽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如何不知这是赵构有话和自己单独聊。随即笑道:“王爷哪里话,请。” 二人提缰勒马,向山谷外走去,身后,只有高进一人骑马跟了上来,落后三五十步,赵构的近卫亲军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赵构缓缓而行,宗泽也不说话,在身后紧紧跟随。出了谷口,赵构说道:“宗大人,今年高寿六十有六了吧。” 宗泽没想到赵构开口问的是自己的年龄,急忙回道:“王爷好记性,宗泽正是双六之年。” 赵构道:“曹孟德有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宗老,您就是我大宋之宝啊。” 宗泽心里顿时暖流激涌,自己一己之力在磁州抵抗,数次大破金兵,逼得金兵绕路南下。磁州一带,几成金兵禁地。当今官家却是一味求和,忍气吞声。自己虽身兼河北义兵总管,可是,并没有册封部属和转运之权,众多义军成份不一,志向不同,如果一不能升官,二不能发财,名利皆无,你指望都用一颗报国心来抗金,那是书生愚蠢之见。 但赵构一番话,却是深深触动了宗泽的一腔爱国之情,让宗泽如沐春风。心中那或是惆怅或是不甘,或是小怨或是沉寂的心情,忽的开朗起来。毕竟是赵家宗脉,还是不甘心被烧杀侵虏,“如果当今官家是能有此胸怀抱负,岂不是我大宋之福。”宗泽忽然脑子里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想到这,宗泽欣然道:“王爷过誉,宗泽深受君恩,职责所在,一把老骨头,金狗狼牙棒虽硬,宗泽还扛得住。” “如果我官家哥哥扛不住了呢?”赵构话锋急转,一个偌大的话头给宗泽抛了过去。 宗泽一愣,没有想到话锋转得这么突然,有点措手不及。 赵构继续加大火力,又道:“岁初,金军两路南侵,官家哥哥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府,可三府军民概不奉诏,如此事发生在磁州,宗大人如何处置?” 话,说到这里,虽是隆冬,宗泽的汗却冒出了额头,心里可是有点七上八下。真要捧着圣旨而来,自己奉旨割地还是抗旨守城?前边自己还说深受君恩,那就得奉君之命,可要在自己手里割地求和,双手奉上磁州之地,自己是一万个不愿,虽说是奉君之命,且不论历史如何评说,单是磁州军民父老,就能把自己吃了。 宗泽一时进退两难,不知怎么接这个话头。没想到,赵构还没有就此放过他,又是一颗“大炸弹”扔到了他头上:“宗老,小王此次奉旨离京,出使金军完颜宗望大营,担任告和使一职,再次割让三镇之地;不妨告诉你,门下侍郎耿南仲、同知枢密使聂昌出使金军西路主帅完颜宗翰大营,和小王告和使一样的使命。这几件事,不知宗大人作何感想?” 第15章 宗泽表忠心 宗泽霎时感觉到五脏六腑“轰”的一下,胯下骏马似乎感觉到主人身体的颤抖,惊的“忽律律”的叫了一声,也把宗泽的神思拉回到了现实,毕竟宦海沉浮多年,宗泽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激烈地思考起来。 首先想,赵构没有恶意,不是来找茬的。说实在话,昨天接到求救,宗泽一分钟没有耽误,亲自率军前往救援,耽误功夫的,是求救的班值太尉为了避开额鲁赤的巡逻斥候,加上对本地地形又不是十分熟悉,绕了很远一段路程。但是,毕竟还是有点晚,如果赵构在自己地界出了事儿,御史台的言官就能找无数个理由让自己人头落地,更不用说当今皇上,这可是亲手足。 忐忑不安中,赵构丝毫没有一丝抱怨之意,反而致谢再三。昨晚宴会结束,自己和沈周、卢卓二人又商议多时,又据府上可靠人等回复,赵构昨夜探望伤员后,连续找人谈话,又让宗泽三人摸不着这位九王爷的牌路,一大早,又有康履传话说王爷要回访。宗泽三人商议,于情于理,自己不能再被动地等下去,还是主动上门讨个明白才是,没想到,等着宗泽的,依然是一副不按常理出的牌。 想到这里,联想到一日一夜赵构的言行,透过表象看本质,宗泽也只能赌上一把,对了,心中宏图实现所愿;错了,大不了这项上二斤半。 宗泽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您和宗泽掏心窝子,宗泽也不藏着掖着。说实话,宗泽对于王爷出行,还是略知一二,也和沈周、卢卓二人商议,建议王爷暂留磁州,不要北上;肃王殿下已被扣留,宗泽不想王爷重蹈覆辙;再者,金兵两路南下,势在必得,而官家犹豫两端,朝令夕改,已是兵家大忌;金兵兵锋已然直抵京城,可朝中大员还在为是战是和争论不休,官家也没有个准主意;李伯纪被贬,朝中主战之士群龙无首,不足以抗衡主和一派,眼见金兵大兵压境,当下局势视若累卵,一但金兵两路合围之势形成,前景堪忧啊。” “哦,宗老对目前局势分析得很是透彻,小王请教,宗老如何破局?”赵构问道。 “王爷,宗泽只是一州之牧,何敢言谈天下大局?” “哎,你我只是兵棋推演而已,有什么想法,可大胆直说。宗老,假设您就是我大宋指挥,如何破解目前危机?”赵构鼓励的眼神望着宗泽说道。 “兵棋推演?宗泽到没有听说过。不过,倒是很贴切,王爷所创之法吗?”宗泽佩服的说道。 “算是小王一家之言吧,宗老请说无妨。”赵构还是有点小脸红。 “金兵两路南下,我便两路迎敌。东路完颜宗望自保定南下,我可依托中山府险峻之地,阻敌南下,知中山府陈亨伯文武兼备,可当统领大任,备齐河北两路之兵(河北东路、河北西路),依靠两河天堑,以正兵阻敌锋芒,以奇兵袭击粮道,一但金兵势弱,后续乏力,可调遣京东、京西两路之兵,包抄后路,对敌形成合围,聚而歼之;敌西路完颜宗翰,自大同府南下而来,我当尽起我陕西五路之精锐西军,以范致虚为五路宣抚使,阻敌于太原、大同一线,佐以河东路义军骚扰其粮道,搓其锋芒后,利用陕、山地势之力,力求阻敌南下,不求歼灭。待我破其东路金兵之后,起两河之兵,合围西线之敌,迫其退兵而回。我歼其东路,破其西路,可保东京无虞。”宗泽不愧是老军出身,真正谈起军务,思路敏捷,切中要害,应对之法,还是可圈可点。 赵构听完,大笑道:“有宗老,可抵我大宋半壁城防。”随即问道:“宗老,为什么只能灭其一路而不是两路全歼?” 宗泽道:“西路地理占优,可充分利用。东路地势平坦,利于金兵而不利于我,只能先取守势,再聚兵形成优势之后,以大博小,才有胜算。宗泽愚钝,还请王爷指教。” 赵构笑道:“指教谈不上,咱们也就纸上谈兵论一论。宗老西顶东战之计,当下看,实为上策,小王敬佩。不过,金兵西路之兵,攻击迅速,在太原受阻而停滞;应趁此良机,遣一支西军骑兵劲旅,人数在精不在多,穿插迂回至敌后,出大同而北上,造成直逼大金中都之势,让完颜宗翰进退不得,所谓‘攻敌所必救’;我大宋军民可采取坚壁清野之法,让金兵以战养战之战略不能得逞,粮草不济,敌酋能撑几日,势必退兵;我方采用麻雀战、破袭战、袭扰战等灵活多变之战术,迟滞敌军后撤,而我可尽起陕西五路之兵,衔尾而击;再令奇袭之骑兵于金兵必撤之路层层设伏,让金兵每后撤一步,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不死也要掉层皮,让这条路,成为金兵的死亡之路。”赵构语气一缓,随即正气凛然道:“西汉陈汤曾上书汉元帝‘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既然要打,就要打得他伤筋动骨,不敢再有觊觎我大宋之心,一战而保我大宋百年和平。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谈出来的!” 一番话,只听得宗泽五内沸腾,大冬天的,浑身热汗直流,说不出的爽快。宗泽仰天大笑,道:“王爷,说得好!宗泽犹如醍醐灌顶,心性顿悟,好一句‘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谈出来的’,为此,老夫当浮一大白啊!” 赵构翻身下马,手中马鞭遥指江山,感慨说道:“不瞒宗老,小王身负官家哥哥使命,虽是皇命难违,却是心非所愿。朝堂之上,正如宗老所说,是和是战,争论不休;构虽不才,也有宏图之志,愿为我大宋谋万世和平,为天下黎明谋三生福祉,我亦无我,不负苍生。也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申生在内死、重耳在外生’,我欲效仿古人,宗老可有指教?” 话很委婉,也没什么毛病,但赵构把话挑明了,道理很明了,我不是主和派,要和大金扛到底,出使金兵,只是一步棋,现在我要布局,你来吗? 这是在公开的招纳了,宗泽要选择站队,是忠于故主,还是效忠新君。但从直觉,自是赵构为最佳。但宗泽政坛起伏多年,知道官场的风云变幻,诡谲莫测。赵构主战,这是一个明确的信息,无疑是和自己的意愿一致,单从这个角度,赵构是最好的人选。可多少年的忠君思想,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转过弯儿来。东京被围在即,作为大宋臣子,自是应当为君分忧,为国出力,但目前看,尚不知赵构打的一副什么牌,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激情,做事有点瞻前顾后,也是正常心态。 看到宗泽沉思不语,赵构也不着急。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宗老,您为官多年,试问‘君’与‘民’,孰重孰轻?” 宗泽不知不觉,进入答对模式,小心言道:“孟夫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有唐太宗诲谕太子曰:‘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皆言民为国之本。” “以宗老睿智,当下国策何解?”赵构以退为进,继续“炮轰”。 “这……”宗泽一时语顿,不知如何回答。当下金兵狼顾,堂堂大宋王朝之京都几度被围,可说是耻辱之极。太祖创下不世江山,才一百多年,就已经风雨飘摇,怎么说,二位官家都难辞其咎。徽宗沉迷书画奢靡之道,上行下效,满朝皆以此为为官之道,却不知国计民生,军备经济,大宋偌大江山逐渐被内部蛀虫蚕食,众人皆知。钦宗面对如狼似虎的金兵,战和摇摆,没有一个准主意,战,没有破釜沉舟之勇气;和,没有大国君王之形象。如此官家,怎能不让一众臣子军民寒心。想想自己几次上书,皆如石沉大海,空有报国之志,独无尽忠之路,但看目前形势,单凭自己近古稀残躯,如何能实现自己心中抱负? 宗泽看着远眺群山的赵构,蓦然发现赵构的背影是如此高大,一个年仅十九岁的王爷,志向远大,心思缜密,不时会有一些新奇词语,自己从未听过,却有精妙大义;负有精绝身手,在军中几乎一呼百应,自己虽是老军务,却也是觉得难望项背。得主如此,夫复何憾! 心结打开,宗泽觉得一身轻松,哈哈大笑道:“王爷,您所说‘为大宋谋万世和平,为天下黎明谋三生福祉’,宗泽深感受教,愿驱残躯,做王爷马前一卒。” 赵构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紧紧握住宗泽双手,动情说道:“小王依仗宗老鼎力。” 宗泽也是磊落,道:“王爷客气,但有所使,当尽全力。” 说罢,二人相对大笑不已,爽朗的笑声,惊散了远处枯枝上的麻雀,振翅飞散在无尽的天空。 第16章 赵构当三哥 和宗泽畅谈之后,赵构放心了许多。现在,军队诸将,已经完全站在自己这边,逐渐形成了以赵构为核心的军事集团,人数虽少,但能量不小,足可大用;磁州地方势力唯宗泽马首是瞻,也可以说收为己用;现在只剩下告和使团的随从人等,反倒是没有交底。但有一点,这些人大多数是自己王府旧吏,有些甚至可以说是心腹,自是有点底气,但事关重大,赵构还是想摸清所有人的心思。任何君王不会容忍手下心怀二心,铲除异己,自古天家从不手软。 回到府中,赵构马不停蹄,连续召见吴福、赵氏兄弟、州判沈周等人,先是对吴福说出自己构建烈士陵园的构想,各处功能区划,规制要求,道路铺设、开春绿化……吴福也确实是一把好手,单凭脑子,就一一记下,重复一遍,毫无纰漏。 赵构对吴福讲道:“吴福,你第一次办事,有些话,小王还是要讲在前边,这是小王一向的规矩,也是为你好。” 吴福施礼道:“王爷吩咐就是。” “我知道宗大人把这件事让沈大人主办,毕竟这是官府的事,你没有官身,有些事还是需要沈大人出面协理。”听见说到自己,沈周忙起身施礼道:“王爷客气,下官分内之事,自当尽心操办。” 赵构接着说道:“山谷那边,赵指挥使把总,吴福依我所绘图纸,尽快建设,两地同时施工。烈士陵园用度和……”赵构才想起还没有起个什么名字,略一思忖,道:“暂时就叫‘近卫军营’,烈士陵园和近卫军营的花销用度要分开列支,军营建设用资,去找高世则调用,不能动用州府用度。沈大人,吴福虽负总责,但涉及钱物调拨,你要监管,吴福只有申报,无权调拨。沈大人要记住,钱物过手,要干干净净。” 说道这里,赵构站起身子,表情严肃,语气严厉的讲道:“诸位生活中,但有难事,缺钱缺物,尽可向小王张口,小王当尽量相帮。但如果贪墨索贿,以权谋私,尽管伸头过来,试试小王的刀快是不快!” 众人急忙道:“王爷训令,自当恪尽职守。” 赵构又道:“现在战事紧急,金兵南下直逼我大宋东京,磁州又是兵家之地,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们跟随本王,走的就是刀尖之路,危险随时会发生,你们要有思想准备。可话又说回来,我等身为大宋子民,就要在这乱世之中,开创出一条崭新的复兴大道,辉煌盛世,到那时,尔等皆是中兴之臣,必将光宗耀祖,万世敬仰。名与利,小王也很大方!” 众人自又是一番喊口号,表决心。赵构揉搓了众人一顿,再次整合起来,众人哪还再敢有丝毫违背之心。 众人散去,吴福领着一个有些单薄的少年走了进来,跪下道:“王爷,吴福携舍弟吴喜给王爷见礼。” “哦,看看,忙起来,差点忘了这事。来,我瞅瞅。”赵构拉起少年,打量道。 赵家老四个子不高,身材有些消瘦,衣服倒是干干净净,很是合身。一张小脸上,眼睛亮亮的,有些羞涩,却不怕,也是盯着赵构,眼睛一眨不眨的,歪着个小脑袋,显得机灵。 吴福有点紧张,拽了小弟的袖子一下,喝道:“小四,不可无礼。” 赵构笑道:“无妨,你不要吓着他。你叫吴喜,小名小四,对吧?” 吴喜让哥哥一叫,也是心里有点紧张。但赵构笑吟吟的问话,看见赵构也是年轻,想到了自己的三哥,也和赵构差不多年纪,最是疼爱自己,要不是三哥拼命替自己挡在前边,自己多半凶多吉少。可是哥哥却不见了,眼下看见赵构,忽然想起三哥,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赵构没想到一句话,怎么给弄哭了。吴福吓坏了,忙低声道:“小四……”吴喜抬起头,看着赵构说道:“王爷有点像三哥,我想三哥了。”童言无忌,赵构想起吴福所讲吴家遭遇,也是伤感。 他拉起吴喜的手,俯下身子,问道:“小四啊,在家是不是你三哥最疼你啊?” “恩,大哥和爹爹总是喜欢训我,二哥每天很忙,三哥最喜欢和我玩儿,从来不训我。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留着。” 同是兄弟,赵构想到了自己,虽贵为皇家贵胄,可何曾真正有过兄弟之情。出使金营,九死一生,第一次自己主动请缨,官家哥哥不曾流露出一丝担忧,反而大喜过望,浑然没有觉得这是自己的亲兄弟,此去生死未卜,担心的,只是自己的皇位暂时得以保全。这次,完颜宗望点名要自己出使金营做告和使,官家哥哥更是没有丝毫犹豫,自己也只是官家哥哥手中的一枚可用可弃的棋子而已。相比之下,普通小民的亲情,恰恰最是真情流露。 赵构蹲下身子,问道:“小四啊,你三哥现在回不来,我能不能给你当几天三哥啊?” “可大哥说您是王爷啊?”吴喜一副童真模样。 “哈哈哈,小四,有一个王爷三哥,不好吗?看以后谁敢欺负你!”赵构笑道。 “可是,阿爹说不能欺负人的。”吴喜挠着头说道。 “对呀,我们不能无缘无故欺负别人,可是,就像金狗,他都欺负到咱们脖子上了,怎么办?”赵构顺着吴喜的话说道。 “阿爹对我们说过,大宋男儿,不当孬种。”小吴喜正声说道。 “好一个大宋男儿,不当孬种。小四,记住你阿爹的话。那我来问你,你想不想给阿爹报仇?”赵构拉着吴喜的手站起来。 “想。”吴喜没有一丝犹豫。 “哪我当你三哥,你跟着我,我来教你功夫,好不好?” “好!”吴喜很是欢喜。 “王爷,……”旁边吴福已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吴福,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既然小四说我像他三哥,那我就当这个三哥,我看小四聪明,跟着我,也许会有出息,那也是你吴家的造化。起来,好好给本王办差就行了。” 吴福没有回答,只是在地上又狠狠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拭泪而去。 不知不觉,已到后晌,赵构想起后花园的花房,那是赵安他们几个的训练场所。吴福回话说已经收拾利索,让自己抽空看看,一直没有得空,应该看看了,这可是自己首创的大宋第一,也是当下第一的军情机构。 赵构领着吴喜、高进,随着吴福来到花房院子,一进院子,赵构就感到吴福办事用心了,这完全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幽静中体现出无处不在的灵动之力,心下暗赞一声,眼见赵安等四人已是迎了出来,赵构挥手,吴福退了出去,随手掩上了院门。 这才两天,吴福感到自己就像做梦一样。虽说跟着宗泽,也是能有一番作为,可是毕竟和宗泽还隔着好几层,远没有进入到宗泽大帅府的核心,自己虽有一身本领,也只混得一个行在府管,说穿了,也就是一个外门管家。没想到时来运转,人生轨迹遇上赵构,吴福顿时感觉浑身有一股子使不完的劲儿,冥冥之中,感觉自己的大运到了,可还是万万没想到,真正改变吴家命运的,不是自己,是自己的小四弟。大宋康王赵构,做了自己小四的“三哥”,后又指明让四弟跟随赵构学本领,这是“王师”啊。自己的四弟是王爷的开门第一徒,这份荣耀,大宋朝没有第二人。 吴福知道,自此,他吴家就是彻彻底底上了赵构的这艘大船,至于船行何处,会遇到什么,都不是吴福考虑的,他考虑的,就是如何给赵构默默无闻而又漂漂亮亮的完成一件又一件大事或小事,让赵构这棵庇护大树永远枝繁叶茂。 第17章 龙凤山公祭 第三日,吴福禀报烈士陵园已经初步具备安置条件,可以安置阵亡将士。赵构知会宗泽,于十一月二十一日巳时正点,安置阵亡将士遗体以及举行公祭大会,磁州所属文武及军民悉数参加。赵构参照后世经验和流程,和吴福、沈周、卢卓以及王府随从王云、高世则、韩公裔等人,一一敲定细则。期间,宗泽奉命派出多路巡哨队伍,严密监视金兵动向,赵构知道,距离金兵两路围攻开封的时间,不多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也非常紧迫。 时辰已到,宗泽陪着赵构来到龙凤山,山脚下,因陋就简,一座木质简易的“一间两柱”藏头牌楼矗立在正南入口,中间是宗泽请赵构手书的“磁州烈士陵园”六字匾额,赵构书法,初学黄庭坚,已是颇有苏派风格,真书工稳而显庄重大气,陵园格局已是初见规制,虽是匆忙而建,可是每一座陵墓之前,都立有一座石碑,只是样式不一。吴福在一旁小声解释道:“王爷,牌楼仓促之间,只能简单一些,宗大人说日后再增大规制;墓碑虽不齐,但多是磁州父老捐献,不少老人捐出了自己的寿材。王爷立此功德,许多乡绅士子皆在坊间传颂,无形之中,小的的差事好做了许多。” 赵构道:“虽是如此,要一一登记在册,作价补偿。劳工报酬,要结算清楚,天气寒冷,很多活不好干,不要亏待大家。” 吴福道:“王爷放心,工钱一天一结,概不拖欠。这两天找活干的人,快把小的吃了。也多亏人多,要不然,工期还真就不好说。” 一旁的宗泽插话道:“吴福这两天可是拼了命的,两头跑,白天黑夜的盯在这里,看看,到底是折腾出来了。” 赵构道:“哼,他是给本王立了军令的,怕我行军法。” 宗泽道:“怪不得,这小子做事像踩个风火轮,王爷,还是你厉害。” 说话间,众人来到中间一处空地,地上夯实得甚是平整。前方一处高台之上,一副石墙半圆拱形状矗立其中,题头七个红色大字——“大宋烈士永垂不朽”,其后是阵亡将士名单。镌刻工整,字画清晰,新涂的金色,熠熠生辉。高台两侧,错落有致分布着三百多个墓穴,要安置最近阵亡的大宋将士。 天色略显阴沉,起了风。赵构按照所定流程,亲自扶灵,安置黄土岭之战阵亡的殿前左班副都知曹烈,这是赵子明的副手,自己出使队伍里阵亡的最高级军将。赵氏兄弟、高进、左吉、任霄等抬灵而行,缓缓入墓,赵构挥填了第一铲土,其余的事情,自有一干弟兄完成。 所有灵柩入土安葬完毕,权知磁州知事、河北义军总管宗泽率磁州军民近万人,亲祭阵亡将士,祭奠进行之中,天空开始下雪,随着仪式进程,雪,越下越大。茫茫皑雪之中,没有一个军民乱动,赵构缓缓走上高台,开始他的讲演。 “磁州的父老乡亲们,我大宋的铁血将士们,还未远去的将士英灵们,今天,我们在这里,祭奠为大宋英勇牺牲的将士,苍天垂怜,突降祥瑞,这是上苍派出迎接亡灵的使者,他们,将在天上看着我们,看着我们大宋子民,重拾山河! 自去岁以来,金狗狼子野心,大举南侵。今又两路围攻,灭我大宋之心,昭然若揭。面对侵略,朝野上下,热血臣民振臂齐呼;两河之地,忠义之士奋勇而起。磁州城坚,让金兵头破血流,无功而返;众志成城,看大宋军民团结,还我河山! 大宋子民们,黄河危矣!河北危矣!大宋危矣!保卫黄河,保卫河北,保卫我大宋!”赵构振臂高呼。 “保卫黄河,保卫河北,保卫我大宋!”台下,万人齐呼,声势震天。 宗泽等人站在赵构身后,包括王府一干旧人,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公祭活动,被搅得周身热血沸腾。每一个人心里想,他们的这位王爷,还真不是一般的王爷。 磁州公祭大会后,“保卫黄河,保卫河北,保卫我大宋!”的口号,已经被磁州军民开始逐渐向两河地区传播开来。不少人得知这是康王赵构所倡议后,已经有不少勤王兵马陆续向磁州方向靠拢,赵构在两河地区的威望与日俱增,这,正是赵构布局的第一步。 整个后半晌,赵构待在后院就没有出门,中间,高进不时进进出出,捣鼓一些东西进去。甚至拎着好些个鸽子笼子进去,身后跟着本地最有名的山里猎户贺老六。贺老六赶山、下套、驯养鸽子,真是一把好手,只是好酒贪杯,那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吴福不时在老六手里收一些野味,一来二去,熟悉了,也就时常照顾老六的买卖,有时候二人就靠鸽子联系买卖,吴福把需要的东西提前写好,拴在鸽子腿上放出去,过不了几天,一准贺老六把东西带下山送到府上。听说王爷需要会驯养鸽子的,第一时间想到了贺老六,推荐了过去,这两天,贺老六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风风火火的,见了吴福,也是匆忙打个招呼,弄得吴福倒有点郁闷。 戌时,赵构突然让蓝圭知会使团一行诸人,在前厅集中。众人不知何事,王爷有事召集,自是不敢怠慢,王云、高世则、韩公裔、蓝圭、康履、黎楶、杨公恕等使团成员早早来到前厅,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王云低声问高世则:“仲贻兄,可曾略知一二?” 高世则摇摇头,扭过脸问:“子扆兄可有卓见?” 韩公裔同样摇摇头,一副沉思模样,不像有假。 王云沉思片刻,说道:“在磁州盘桓,已有三日,王爷不说,我等也不便详问。可我等毕竟身负官家钦命,职责所在,如不能尽快完成,如何向官家交代?” 高世则看了一眼王云,缓缓说道:“子飞兄慎言,我等皆追随王爷而行,兄虽是副使,但一切皆由王爷决断,我等遵令行事即可。 王云脸一红,冲高世则拱拱手,道:“多谢仲贻兄提醒,说的是,我等皆王爷马首是瞻。” 蓝圭、康履、杨公恕、黎楶等王府中官,一向是说的少,做得多,内府规矩,尤其是康履,自上次赵构训斥后,更是小心翼翼,其他众人眼见平时受宠的康中官吃瘪,也很有眼力劲儿,皆成了哑嘴葫芦。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门帘子掀开,赵构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身后赵氏兄弟和高进随护。众人急忙起身见礼,赵构摆摆手,说道:“事起仓促,让各位久等了。”高进接过披风挂好,随即走出屋子,院子里呼喝之声,警戒已是布置完毕。 众人心里七上八下,自磁州小驻,赵构里里外外出行驻跸,皆是军营一派做法,一干文人刚开始也觉不便,又是早操,又是晚课,众人感觉自己一群文人,却天天和一帮子舞刀弄枪的武汉子混在一处,有辱斯文,众人起哄架秧子,推举王云和耿延禧向王爷提出,是不是分开居住。赵构阴沉沉的一句话:“王大人、耿大人,你们这是觉得和小王住在一起不方便吗?” 一句话,吓得两人半死,赶紧跪地请罪,自此再不敢多说。众人见状,只好收起各自的小心思,规规矩矩的办差,不敢再提一句。高世则更是不说,不问。只要是吴福所请,一概照准,偶有不便,也是处心积虑和吴福谋划,不曾耽误一时半刻。赵构不问,高世则也不问,赵构不说,高世则便什么也不说。 第18章 思想归一统 赵构在当中主位坐下,赵家兄弟和各人纷纷落座后,赵构开口说道:“给位随小王出京随使,兵险凶危,不少班值兄弟为保护大家,丢了性命,都是小王无能,在这里,小王谢罪。”说完,站起身,从赵家兄弟起,一揖尽致,赵家兄弟和其他众人赶紧回礼,连称不敢。 赵构就站在屋子中间,环顾四周,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大家,以后的路,怎么走,大家畅所欲言,言之无罪,都不要藏着掖着。我们是一个整体,必须统一思想。” “统一思想。王爷又说了一个新名词。”众人心里琢磨着,这个所谓的“统一思想”到底指什么? 赵构接着说道:“统一思想,就是我们要统一认识,我们的目的、路线要明确,要有一个核心,所有人都要围绕这个核心来做事,不能阳奉阴违,更不能背后使绊子,下黑手。有什么问题,提前说出来,大家讨论,拿出解决的方法,不能表面上不说,私底下乱说,影响我们这个集体的团结和稳定大局。” 一连串词语说出,饶是挂着各种咨文学士头衔的众人,也是有点跟不上赵构的思维节奏,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蒙圈。 王府内知客韩公裔短咳一声,先说道:“王爷的意思,是不是我们的使命有了变化?” 众人心中一动,是啊,这一行人当初就一个使命,出使金兵东路完颜宗望大营,完成求和钦命。现在王爷不谈此事,却要召集大家“统一思想”,是不是事情有了变化也未可知。赵构深知,虽然现在人们的忠君思想还根深蒂固,但远远没有达到视死如归的地步,尤其是士大夫,大是大非面前,不一定比得上凡夫俗子的气骨。“思想”和“律法”,双管齐下,才是王道。 赵构接着说道:“本王深受皇恩,又深得官家哥哥器重,身为赵家宗室血脉,护佑大宋,是忠我人臣之本,为兄分忧,是尽我亲情之责。凡我大宋臣民,皆是如此。对小王来讲,既是国事,亦是家事。可反观现状,自今春金兵大军南侵,我大宋多少封疆大臣、州县小吏、河防乡兵,皆望风而逃;金兵西路大军在河阳略施羊鼓小计,我折彦直十二万大军一夜溃败;试问诸位,是我大宋无可用之兵?还是无可用之将?亦或无山川大河之险?个中原因,诸位可曾想过?” “王爷,俺赵二是个粗人,可俺不是孬种。俺和哥哥今春跟随李纲相公在开封城下,可是硬硬朗朗的和金狗干过。前几天,和王爷在黄土岭一战,最是痛快不过,金狗也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挨了王爷的大棍子,照样完蛋。要我说,咱就是心不齐,要是都像自家兄弟一样,金狗才多少人,咱大宋多少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赵家老二赵子亮忍不住站起来说道。 “老二,稍安勿躁,这还有许多大人哩,不比你懂。”赵子明呵斥道。 “本来就是吗……”赵老二还是怕大哥,退了回去。 赵构笑道:“子明,你不要训他,子亮将军说得对,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才能形成战斗力。” 赵构在屋内缓缓走动,继续说道:“小王听闻,我大宋子民曾言‘金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何其悲壮!小王深感痛心的是,我大宋子民何时沦为任金狗宰割的地步?哪里有侵略,哪里就有反抗,我大宋子民手里,也有狼牙大棒,也有丈二长枪,腰间也有宝刀利刃,没有兵器,还有石头、棍棒,没有石头棍棒,还有拳头、牙齿,一息尚存,死战到底,何惧区区金狗蛮夷。”赵构说到这里,握紧拳头,狠狠挥动。 满屋之人,赵子明握着椅子扶手的双手,已是青筋爆出,赵家老二更是直搓一双大手,就连王云、耿延禧、高世则等人,也是激动,呼吸急促,面色潮红。九大王果然极具煽情之力,纵情之功。 赵构继续洗脑:“王大人,”他转向王云,“你曾多次出使金营,对金营上下也算有一些了解,你说说看?” 王云没想到被赵构点了名,但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随即站起来说道:“不才承蒙官家错爱,曾两度出使金兵大营。女真崛起于白山黑水,乃一阶蛮夷,最是贪心,索要无度。三镇之地,更是扼守其南下的咽喉要地。金酋完颜宗翰,颇有战略眼光,一再要求割去,皆因如此。只是养刁了胃口,恐怕不能满足,还会不时南下侵扰。在下曾建言磁州、相州之地坚壁清野,不让金兵得到一丝一缕。宗大人英名不虚,金兵在磁州无功而返,绕路南下。金兵狼子野心,灭辽之后,觊觎我大宋治世繁华,昌盛无比。在金营,就听闻上下将佐眼馋我大宋富庶之地,许多人掠夺成性,互相攀比。但实实在在讲,金兵纪律森严,服从决绝,有令而从,上下贯之,这一点,倒是比起我大宋军兵强上许多。”王云分析的倒是中规中矩,客观实在。 赵构冲赵子明点点头,说道:“子明将军也曾多次和金兵交战,你来说说。” 赵子明站起身来,声音洪亮:“要说金狗,也是不含糊。对阵敢于拼命,且死战不退。其实行上下连坐之法,主将丧命,亲随皆斩。救援不力,全军受罚。封赏很厚,所以每战皆有死士拼命冲锋。今正月初八、初九两日,金狗顺汴河而攻,只在酸枣门下,金狗死伤近三千人。那真是踏着尸体往上冲,曾一度攻上城墙,李相公亲自上城督战,小可在旁随护。危急之时,我一柄长刀,力劈金狗十三登墙死士,金狗兀自死战不退,最后命丧城头的就有一百多人,要不是老二上来,还玄乎哩。” 说道这里,赵家老二兴冲冲得插话道:“可不是吗,等我领着兄弟们上来,大哥浑身是血,杀得像一个血葫芦似的。那一仗,干得是痛快,可损失也大,大哥的一个百人小队,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 赵子明难得一笑,道:“老二,可我们也干掉了金狗好几员大将,其中就有三名大金谋克,让金狗实实在在吃了大亏。” 王云此时插话道:“关于此战,我在金营也有听说,金兵一共阵亡了一员猛安,七员谋克,气的完颜宗望差点掀了大帐,曾言自兴兵事以来,从未有此耻辱。后来议和,更是把岁币翻了一番,达到一千万两,银五千万两,割让三镇、官家尊金帝为伯、上尊号‘大金崇天继序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圣皇帝’、送王爷为质子等等议和条件,纵是小人为使,也觉羞耻难忍。只是后来……”后来,王云刹住了话头,再以后的话,就涉及官家了,不能随便说的。 赵构最知道个中三味,也不追问,接着话头说道:“金兵厉害不假,可我大宋男儿也是热血之身,金兵善骑射,野战见长,我军骑兵不足,训练也跟不上,目前还不能和金兵总体抗衡,这是我们的短板。但并不表示我们对阵金兵骑兵,就一定不能取胜。黄土岭一战,照样杀得金兵一败涂地。所以,装备是次要的,关键还是人,是士气,是一股子劲儿,有了必胜的决心,才能打胜仗。我还是那句话,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谈出来的。大宋泱泱亿万子民,没有一人愿意当亡国之奴,大宋纵横万里山河,没有一寸多余土地任人践踏!” 话以至此,傻子也应该明白,赵构在向众人摊牌,统一思想,就是你们统一到我的思想意识之下,这个思想认识,就是朝堂之上“战与和”的问题,无疑,赵构虽身兼“告和使”名头,行的却是“战争使”的手段。 赵家兄弟齐齐起身,躬身行礼道:“出使护卫班值,誓死效忠王爷。”军队效忠自己,赵构早有思想准备,提前和赵家兄弟打了招呼,他们干的就是带头作用。 高世则、韩公裔同时起身,施礼道:“小的誓死效忠王爷!”蓝圭、康履、黎楶、杨公恕等内府中官也皆施礼道:“誓死效忠王爷!” 这些都是康王府旧人,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命运,早已经和康王拴在一起,如有二心,世界虽大,可就没有一点存身之地了。 王云也起身,长揖一礼,却是眼泪婆娑,哽咽道:“小的几次出使金营,都是求和、求和,受尽金兵屈辱也就罢了,回到朝中,还要受尽同仁极尽挖苦讽刺之言,无奈皇命难违,个人屈辱,也只有咬牙自忍。可谁知道其中五味杂陈,不能诉说之苦。我兄王霁,随河北置制副使种师中战死山西杀熊岭,我王家也是和金兵也是血海深仇,我王云也是大宋臣子,王爷,自今而后,王云嘴里,再不会有言和、求和,不吐一字,不发一声。王云誓死效忠王爷!” 只剩下一个耿延禧,本来也是借其父耿南仲之名,朝堂之上,自己没有丝毫根基和建树,但凭其父,入太学。一干众人眼里,也是一个纨绔之辈,只是碍于其父薄面,不好计较。耿延禧也有自知之明,少说多做,倒也和众人混得和气。如今只剩下自己,看着赵家兄弟盯着自己,一双眼睛能吞了自己,忙不迭起身施礼道:“小的愿效死忠!” “好,好,好!”赵构连说三个好。赵构没想到会一次搞定。在赵构的残存记忆中,凡是这类大事,总会在朝堂之上吵吵好几天,最后也是弄一些模棱两可的诏书,一会儿战,一会儿和。难道,有一点蝴蝶翅膀扇动的小作用? 赵构没有细想这些,自己首先做的,就是趁热打铁,让他们尽快进入各自的角色,按照历史固有进程,月底左右,金兵两路大军就要会师东京城下,自己应该在磁州组建大元帅府,一两个月太久,只争朝夕! 第19章 创建根据地 在磁州的几天,赵构主要任务就是做了一件事,招兵买马。自公祭日以来,赵构喊出的“保卫黄河,保卫河北,保卫我大宋!”的口号迅速传遍两河之地,并迅速蔓延,向西至河东路、永兴军路乃至秦风路,自东,已在京东东路、京东西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四路之地流传开来,甚至到了淮南、江南等地,尤其是河北地区,本身就有好多豪杰占山结寨抗金,无奈群龙无首,互不相属,难免被金兵各个击破。现在听闻九大王在磁州号召大家奋起抗金,让许多仁人志士看到了希望,纷纷前来联络,投奔康王麾下,意求收复两河之地,把金兵赶回老家去。 赵构下令,所有来投之人,皆归磁州知州、河北义兵总管宗泽节制。只是录入军籍之时,不时看到侍卫亲军赵家兄弟领着高进、秦风等人出入的身影,有人被重新挑走,一去便不知去向,许多相熟之人,也时常发现自己身边的伙伴突然失踪,去打问之际,便被告知“不许打听,另有任用”八个字。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可是人们也渐渐发现,“另有任用”的,全是某一方面的个中好手,甚至有一个铁匠和一个炼丹修道的道士,也在投奔的第二天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让人甚是摸不着头脑。 磁州龙凤山小龙湾,“近卫军营”驻地。虽时值寒冬,又逢降雪,远远望去,还是可见一所初具规模的军营矗立在山抱之中。只是由于严寒,施工不便,大营的四围、营门、望楼、营前拒马等已是初步完成,但居住之地还是大帐为主,只是在账内修建暖榻,地下全部铺设“地龙火道”取暖,永久居所还是在慢慢修建;正中校阅台用青石垒基,黄土夯实为台,两侧留有台阶,整体布局庄重大方;东西两块训练场地,已经按照赵构的规划基本完工,可以投入使用;仓库、食堂、甚至浴室、茅厕,都一一布局完成。总体讲,个别设备虽然还简陋一些,但已经具备入住训练的基本条件。 赵构和宗泽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里,给他们的感觉那是一天一个样,老天虽不作美,但施工进度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看着明显消瘦下去的吴福,嘴边着急上火,起了一嘴火泡,大冬天,疼得直吸冷气。 赵构和宗泽策马缓行,来到赵构的大帐。吴福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应事物。大帐里,一个巨大的火盆,让大帐里丝毫没有严冬里的寒冷,正中一个长条桌案,其后一把椅子甚是有一种粗狂的感觉,这是赵构专门嘱咐的,不要花里胡哨的东西,简单实用为好。再后是一扇屏风,屏风后边,是赵构休息所用的一个简单的木板硬床铺,只是加了一个床围帘子隔开,增加了私密性;左右两侧各有五把座椅,前有矮几,后边整齐排列一溜圆墩,人多的时候,可以在后边列座。 赵构在大帐落座,宗泽左手相陪。其余人等皆站立两侧,高进和吴喜在赵构身后侍立。吴福偷偷望了一眼吴喜,虽然才三两日功夫,可是吴福明显感到吴喜的变化,小脸还是清瘦些,但显得硬朗了许多,穿一身新袍,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看见了哥哥,也是一副无睹之状,有着一种和年龄不相妨的沉稳。吴福眼已经红了,只是众人都在,只能暗暗忍着,不能流露出来,让人笑话自己。 赵构看在眼里,说道:“吴喜,你让吴福领你去各处检验,稍后将点验情况汇报给我。” “吴喜遵命。”吴喜施礼后和吴福走出大帐。 宗泽笑道:“王爷,吴喜才跟了您几天,有模有样了。过不了几年,又是一员好手啊。”。 赵构道:“小孩子,还须调教啊。” 宗泽道:“哪一个孩子能得王爷亲自教诲啊,吴喜好福气。” 赵构摆摆手,道:“宗帅,上次我说的瓷板定制之事,可有进展?” 宗泽见说道正事,正色道:“王爷所命,宗泽自当尽力。已经责成卢卓办理,只是王爷所讲规制,窑口从来没有烧制过,还需等些时日,一有消息,即刻告知王爷。” 赵构说道:“提醒卢卓,所有参与烧制的师傅,窑口、仓库,和一切原材料、料方、半成品、成品,均要严格保密,外人一律不许接近,所有消息不许外露一点,包括亲近之人。” 宗泽道:“已经嘱咐过了,卢卓办事,心细稳妥,大可放心。只是,王爷,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您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用?” 赵构低声道:“宗帅,想知道吗?” 宗泽凑过来低声道:“想。” 赵构道:“保密。”说完哈哈大笑。 宗泽也是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哈,王爷,你呀……。” 赵构站起来,在大帐踱步而行,说道:“宗帅,小王再过些日子,就要前往相州。磁州军务政令,还烦劳宗帅费心才是。” 提到正事,宗泽正色道:“还请王爷放心,之前也是宗某心急,只想着解救东京一局。和王爷畅谈几日,宗某方觉自己井底之见,王爷谋划的,乃是我大宋万世基业,谋万世之局,起一隅而行。最近几日,王爷不辞劳苦,亲率近卫亲军练兵,所用之法,宗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体能训练法’、“三三合击法”、‘菱形军阵’等,更是开我大宋治军先河,宗某虽忝为老军,也是汗颜。” 赵构道:“万山磅礴,必有主峰;龙衮九章,但挈一领。时不我待啊,要想在最短的时间,训练成军,方法是关键。赵指挥使一直随行训练,逐渐上手,他留下来协助近卫军营的一应军训。宗帅的亲卫营一同随训,旨在培养骨干,为以后扩训打好基础。赵指挥使,”赵构回头叫到。 “属下在。”赵子明上前施礼道。 “最近一些日子,我要在军营督促训练之事,近卫军营训练要加强,最近招募的三百新兵,尽快入住军营,开始集训,事急从权,我们可不能等。一边建设,一边训练。我所书写的《近卫军队列内务条令》、《近卫军军纪》和《近卫军奖惩细则》,要尽快书印成册,人手一份,严格执行,所有手册不许外泄,注意保密。有什么事情,多向宗大人请教。” “属下遵命,定不负所托!”赵子明躬身领命。 “宗帅,眼下局势越来越严重,金兵两路南下进攻开封铁骑的马蹄声已逐渐清晰可闻。两河之地,乃我大宋四肢,四肢断,大金铁骑便会以席卷之势,直扑开封。开封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只凭借城内残存禁军和少许勤王之兵,难挽大厦将倾之势。当务之急,一是以磁州、邢州、相州为一线,以河东路潞州、泽州,河北东路澶州、恩州、冀州为两翼,以大名府、真定府、太原府为三角区域内,创建抗金根据地,联络两河之地的抗金义士,三里一寨,十里一堡,擎义旗,行义举,不求一战之功,但见处处烽火,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等时机一到,我王师北定,直捣黄龙,则大业可成,大宋可兴。到那时,我等扬鞭跃马,踏遍白山黑水,何等快哉!” 宗泽、赵氏兄弟、沈周、卢卓、高进以及随行王云、耿延禧、高世则等人,齐齐站起身来,高声答道:“我等誓死追随王爷!” 宗泽六十多岁的人,心情激动,搓着一双大手,说道:“王爷这一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堪称绝句。我两河之地,就是不缺抗金义士,只是各自为战,互不统属,难免被金狗各个击破。王爷创‘抗金根据地’之举,恰恰在根本上解决了这个问题,还是王爷睿智,我等钦佩。” 赵构道:“金兵目前气势正盛,我们不能和他们正面硬拼,敌后根据地可采用游击袭扰战术,局部形成优势,一点点蚕食金兵,零敲碎打,今天这里十几个,明天哪里十几个,时间一长,金兵就会吃不消。金兵聚集来攻,我则退避其锋;敌稍作疏忽,我咬一口就跑,绝不恋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方针就是游击战的精髓,宗帅,两河之地抗金义士,皆可据此展开敌后抗金游击斗争,要学会在不断在战斗中壮大自己的力量。两河所有抗金队伍,一律统归宗帅指挥,要严明军纪,充分发动人民大众的力量,打一场人民战争,把金狗侵略者彻底消灭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宗泽帅府录事参军卢卓笔走如飞,已经把赵构的讲话一一记录在册,写到这里,忍不住顿笔长叹:“王爷早来一月,两河之地何至于此!此十六字方略,句句精妙,正是我两河之地抗金谋略之本,卢卓钦佩。” 赵构对卢卓说道:“卢参军,将方才小王所言,整理一下,言简意赅,通俗易懂为主,印刷成册,发到各处抗金义士手里,或为指导之用。” 卢卓道:“王爷放心,即刻办理。” 宗泽感慨道:“王爷,宗某三十三岁末科及第,步入仕途,一腔热血,愿为我大宋靖边安民,为国效力。可虚度三十载,毫无建树。原以为老到桑梓埋骨,幸遇王爷于此,方觉又浑身新起朝气之力,王爷,您可不能嫌宗某垂暮之身,我还想跟您大干一场啊!” 赵构笑道:“我早说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宗帅就是我大宋一宝,岂有嫌弃之理。我可是真心希望宗帅活到百岁,届时,小王定当亲往祝贺。” 宗泽笑道:“百岁?我一把老骨头,再活十年,就谢天谢地了,只是不知那时,我大宋还受不受金狗的腌臜气。” 赵构一拍椅子,长身而立,凛然道:“十年,十年还不能驱除鞑虏,还我河山,我等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诸位信我赵构,看我怎么率诸位马踏黄龙,收复燕云,开疆拓土,还我大宋太平盛世,诸位可有信心?” 大帐众人皆是群情激奋,起立高呼:“誓死追随王爷,完成宏图大业!” 第20章 近卫亲军营 赵构进驻小龙湾军营,就再没有回过磁州。宗泽只好两头跑,也知道赵构恨不得把一天当成两天用。在赵构示意下,宗泽专门成立了情报司,让卢卓负责,调遣精兵强将,斥候的足迹踏遍两河之地,重点渗透到东京开封城里城外,搜集所有信息,整理好后,一并送往小龙湾军营赵构大帐。 赵构则专心训练自己的近卫营,加上后来陆陆续续的选人,近卫营已经接近五百人,赵构果断停止了扩招。“兵在于精”,赵构是想把近卫营打造成一支精兵劲旅,关键时刻顶得上去。又经过层层选拔,最后挑选出一百五十人,这也是根据实际情况定下来的。金兵的猛安谋克制度,千人设猛安,百人设谋克,斥候巡哨多在百骑。特殊时期或大战之前,一般增加到三百巡哨,前出五十里。据此,赵构将自己的近卫亲军控制在一百五十人左右,自己有信心将他们训练成以一当十的悍将,对上阵仗,全歼巡哨队伍,击溃大股金兵,还是有把握的。 赵构对高世则就说了两句话:“花钱是我的事,搂钱是你的事。”也不知高世则怎么运作的,反正赵构让吴福去支钱,高世则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如数支付领取。 吴福自从上次见了一次弟弟吴喜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的调侃嬉笑少了许多,做事更沉稳慎重。赵构曾对高世则和他说过这样一句话,说“你俩就是我的后勤部正副部长。”吴福不知道后勤部是什么衙门,赵构把大把的钱在自己手里流进流出而从不过问,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信任。 这两天他一直蹲在观台磁窑督办事物,和磁窑掌记张秉正一起,已经在窑口蹲守了两天了。前两窑的瓷板样品,都让赵构砸碎了,说不合格。虽然赵构只给了两个标准“轻、硬”,可是,这本身就是一对矛盾。轻了,重量自然不足,硬度不能保障;重了,硬度合适,又嫌笨重。张秉正自成为张家第八代传承人,自忖在烧瓷行业,丝毫不亚于官窑的大师,不知为什么,一直让那位王爷不满意。这次要是还不行,只好让王爷另请高明了。 昨晚让自己的浑家大骂了一顿,说自己不识抬举,猪油蒙了心,还说了一句狠话,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烧出让王爷满意的瓷板。为此,还把嫁妆拿了出来,让自己不要吝啬钱财。今天刚把这个想法和吴福说起,也让吴福骂了个狗血喷头,和老婆的话一般无二,郁闷了。但也激起了张秉正的好胜之心,自己当初可是在吴福面前拍着胸脯子吹了大话:“天底下就没有我张秉正烧不出的东西!” 但这可不是一般物件,吴福说这是军需品,可不敢有丝毫马虎。于是便厚着脸皮回家请教了自己的老爹,老爹让他去找自己的师叔,说师叔一脉,在瓷器硬度的烧制上,那是一绝。看着师叔财迷般搂着那对“云纹虎枕”不撒手,张秉正心痛的直哆嗦,脸上还得笑眯眯的连称“不成敬意”。不过,师叔还是把一张配方送给了自己,要不是这张方子,他心里还真是没有底,饶是如此,自己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叔张宽来到自己身后,看看紧盯着窑炉的两人,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张秉正扭头看了看师叔,说道:“不知道,您的方子好使吗?” “兔崽子,你爹在这都不敢和我这么说话,什么好使不好使?不好使,也是你的窑火不对。” 吴福赶紧劝架,“二位,二位,打住打住。咱们可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交不了差事,谁也没好。” 张秉正大冬天的,额头已是见汗。一会儿功夫,火头过来,冲张秉正行礼道:“张头,时辰到了。” 张秉正随即接过火头手里的香,恭恭敬敬得上香完毕,冲火头点点头,火头一声长音高声道:“开———窑———喽。” 小龙湾军营箭靶场地,赵构看着手里的瓷板,这是吴福刚刚送来的,一尺见方,略带一点弧形,黑色的釉子散发出一种亮泽,入手有点沉甸甸的感觉,但也不是很重,无论是外观,还是重量,乃至整个弧线要求,感觉比前几次要好。 他随手递给高进,吩咐道:“开始试验,我要亲自射。” 远处靶垛位置,一个稻草人模样的靶垛矗立在场地上。套着一件怎么看都像现代防弹衣的一件马夹。高进把瓷板插入胸前的隔层中间,系好绑带,迅速远离。 一百步外,赵构看看手里的雕弓,这把雕弓是宗泽专门送给自己的。这是宗泽在磁州上任之始,他的好友、北宋名将郭逵三子、军器少监郭忠孝临别相赠,曾言“此弓只配宗汝霖。” 在磁州,这把弓,宗泽一直挂在自己的大帐之中,两石之力,不是谁都拉得开的。赵构来到磁州第二日,宗泽亲自将宝弓送了过来,赵构一见便爱不释手,大内军器监所造上品雕弓,也就郭忠孝敢送宗泽这个人情。 张弓搭箭,赵构感觉和弓箭已经融为一体。两石之力,自己拉起来不软不硬,正好。略微调整一下角度,赵构后手一松,破空之声骤响,雕翎如流星一般疾驰而去。 雕翎箭正中靶心,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赵构疾步向前,迫切想知道这次测试的结果。来到靶前,羽箭已经掉落在地,高进正往出抽瓷板。赵构上前接过来,看到黝黑的瓷板上,已经磕掉了一块,但整体没有像前几次碎掉,赵构强忍住心头的激动,向高进说道:“换猪羊披甲再试,集群射击。” 靶场一阵忙碌,把护甲套在早就在一旁准备好的几头猪羊身上。而百步之外,由秦风一手训练的近卫弩队三十人一字排开,至少是一石力弓,个别好手都能开一石五的强弓。秦风一声令下,弩队整齐张弓搭箭,齐射而出。 靶场上,猪羊身上已是插满羽箭。唯有护甲的地方,没有一支羽箭射穿。高进将护甲瓷板抽出,只见瓷板磕掉的地方增多了,但整体还是没有破裂,防护效果不错。 赵构又要求在五十步到一百步之间再做实验,验证不同距离的防护效果。验证结果,七十步左右,瓷板出现裂纹,但没有破碎。超过一百五十步,势能衰减,防护效果很好。 最后,在七十步到一百五十步之间,秦风用神臂弓试射三箭,七十步瓷板破碎,但箭矢被弹开,不能深入。其余距离形成有效防护,但瓷板需要更换。 对整体防护效果,赵构也是十分满意。“陶瓷护甲”,这个脱胎于后世“陶瓷装甲”的东西,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项发明,如果成了笑话,这个王爷的脸面何在? 众人都是历经征战之人,看到这一块瓷板能有如此防御功能,皆是惊喜交加。冷锻山文甲精美,但成本也贵,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配置的。赵构所想,就是大幅度降低每一名士兵的装备费用,那个年代都一样,军队的开支,真正的花钱如流水。 接下来的日子,赵构全身心的投入到他的近卫亲军的训练当中。这一百五十人,既是他最后的护卫屏障,也是他军队起家的底子,目前,谁手里的枪杆子硬,谁就有说话权。距离开封沦陷的日子越来越近,赵构深感自己还无力改变这个历史大局,但赵构还是想撬动一下历史的杠杆,看看能不能改变南宋偏安一隅的历史。 小吴喜越来越显露出他非凡的能力,心思缜密,有头脑,肯吃苦。虽然年龄最小,但每天的训练,丝毫不落。训练完,依然在赵构大帐侍奉左右,后来,赵构干脆就在大帐里给吴喜搭了一个板床,让他睡在自己身边,也能随时调教。吴喜就像一个海绵一样,拼命吸收着赵构所教的一切,连赵构都吃惊吴喜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的精力,但他的变化和进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秦风对小吴喜更是喜爱,一身功夫倾囊相授,又把最好的一架手弩送给吴喜,小吴喜爱不释手,可是高兴了好几天,孩子气又回到身上,又常常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大家闲暇之余,倒是很热心的都在指导小吴喜,能和王爷同居一室,早晚服侍,这份情分和信任,小吴喜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众人都是老江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些,都是提前在投资而已。 在赵构的“启发指引”下,秦风和磁州军器监的老周,终于把“诸葛连弩”还原复制出来,在赵构点拨下,箭矢变短加重,箭头三棱开血槽,细长流线形四翅木羽,二十步左右距离能洞穿当下所有冷锻甲,有效射程可达三十步,而且整体尺寸较小,有扣环可以挂在后腰上,随手可取,极为便利。赵构下令,所有和手弩相关的人和资料图纸,全部进驻小龙湾军营专门开辟的营区,和先期进驻的张秉正的磁窑,都划归军营联勤保障部,安保级别等同帅帐。 没过多久,宗泽送来五十匹战马,这已经是宗泽拿出手的极限了。大宋朝本就缺马,和大金开战以来,北方的商道几乎断绝,战马就更加稀缺。要不是宗泽磁州城下打了几次胜仗,缴获了一些,这才凑足五十匹战马送来,加上黄土岭战役缴获的金兵战马,赵构的近卫营,已经能满足每人一骑,几位将领,都是双骑。赵构的“追风”和“疾风”(乌云踏雪)黑骏双骑,小吴喜一直亲自照料着,吴家老二吴进孝很是喜欢这小子,经常指点小吴喜,一身马经学问,倒是有点收徒的味道。而且吴进孝被赵构点名专门负责照料马匹,手下也有二三十人,自是尽心尽力,小吴喜没事了,倒是有不少时间和吴老二泡在马厩里。 “呜……”军营了望角楼传来长长的号角声,这是警讯。赵构起身走出了大帐,外边,一骑斥候已是飞速奔来,斥候手里,象征一级敌情的红色三角小旗迎风飘扬。 第21章 宗望的烦恼 大金东路军元帅斡离不(汉语称呼为完颜宗望)紧紧攥着手里的军报,刀削斧劈般黑色的脸庞,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低着头不语的完颜挞攋(汉语称呼为完颜昌),心里尽管窝火,可是还不能过分表达出来。挞攋,毕竟自己还要尊称一声皇叔,况且,挞攋乃大军左都监,职位不低,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 “哼!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斡离不鼻子里哼的一声,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心中这股邪火。他是大金国二王子、东路军元帅,身份还是有的,涵养也是要有的。 “此时蹊跷,我帐下猛安额鲁赤一共派出三支巡哨队伍在东、西、南几个方向前出巡查,其中,南下巡哨队伍到了回营时间还没有回报,额鲁赤自带亲卫前去接应,遇到逃回的三人,后面还有追兵。额鲁赤率兵出击,不料中了埋伏,亲卫百人,只回来三四个,其余连同纳鲁巡哨队伍全部遇难。额鲁赤……尸体没有带回来。”说到此处,挞攋声音已是低了下去,毕竟,额鲁赤是自己的手下。 “对方损失多少?查明是哪一支人马了吗?” “据回来人禀报,设伏兵马并不多,不足百人,只是为首宋将,煞是骁勇,额鲁赤和宋将交手,从马上到马下,均只是一合之力,便被宋将斩杀,其他宋兵,也是骁勇善战之辈。额鲁赤的百名亲卫,在我大金军中,也是劲旅,两军人数相当,一战全军覆没,可见,这股宋军不是山寨义勇,也不是各地勤王之兵。后来,磁州宗泽率兵赶到,儿郎们才撤回来。对方大约折损四五十人。” “消息可靠吗?额鲁赤被杀,可是亲眼所见?” “可靠,逃回的儿郎,有额鲁赤贴身亲卫亲眼所见。” 斡离不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额鲁赤乃是我大金国出名的勇士,力大无穷,为人也精明干练,就是在大金,一合之力将其击杀,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巡哨队伍乃是军中精锐,百人小队,足以面对大宋千人而不退,可对方还不足百人,就能灭我精锐巡骑二百余人,自损只有四五十人,自我南下以来,还从未有过。” 斡离不说到这里,已是完全冷静下来,已是换了一副语气,和颜悦色的问挞攋道:“皇叔,有没有可能是宗泽老儿手下?” 挞攋略一沉思,道:“据儿郎们讲,他们亲军小队本来想围攻为首宋将,为额鲁赤死战报仇,但他亲见四名亲卫围攻宋将,除去一人被大宋神臂弓射杀,其余三人,均在眨眼间命丧宋将之手,皆无还手之力。咱们在磁州和宗泽交过手,其手下可没有如此身手之人。再据儿郎们讲,他们遭到伏击,未曾照面,已经损失不少人手。此人以寡击众,先是伏击,然后再利用地形远距离狙杀,近身搏杀又身先士卒。大帅,此人有勇有谋,必是我大金劲敌。” 斡离不许久沉思不语,帐中一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说道:“大帅,两路巡骑都是一个方向,会不会是您所提到的大宋康王一行?”此人乃是辽国降将,耶律余睹,官拜大军右都监,和挞攋是斡离不的左右手。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斡离不抬起头,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先前告和使、大宋刑部尚书王云出使前来,我曾言道,金宋两国和议,大宋必须让康王前来,大宋官家已经答应了。据说康王一行已经出京,我们从李固渡渡河南下,却没有和康王一行相遇,他们可能已经在别处过河。所以,我在黄河北岸留下皇叔,让其前出迎接康王。按理说,康王乃告和使,为求和而来,不会和我们刀兵相见,护卫大宋禁军虽是精锐,但也没有厉害到如此地步。康王虽说骁勇,我也曾领教过,不过是匹夫之勇,皇家贵胄之中,也算一个人物,但和方才儿郎们所说的,可不是一个人。额鲁赤的功夫,你是知道的,他哪个大棒,不是谁都能抡起来的。种种迹象表面,不像是康王一行所为。” 说到这里,斡离不脸上露出一丝戾气,嘴里“哼”的一声,说道:“不论是谁,这样一支人马在咱们的后路上出现,都不是一件好事。皇叔,你率领本部人马,在磁州、相州沿线巡查,彻底查明这股宋军来历,尤其是为首之将,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跟随那一路军将,都要查仔细,我们不能留下这颗钉子。” 耶律余睹道:“二皇子,让左都监大人分兵而出,会不会影响我们和国相元帅的合兵围城计划?” 斡离不摆摆手,道:“不会,挞攋皇叔的一万人,是我们的后路护身符。我们也不必大惊小怪,大宋精兵在西军,我只是担心有西军勤王之兵,其余宋军,不足为虑。留下一个万人队,也就是看宗泽老儿在,否则,皇叔也无需留下。我们和粘罕约定在大宋东京城下汇合,合围大宋京城,这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今天已经是二十三,粘罕在汜水关已经渡河而下好几天了,我们不能落在后面太多。汴京城下,还要你打头阵。” 说罢,斡离不站起身来,在大帐之中来回踱步而行,思考了一会,道:“皇叔,你除了弄清楚这件事以外,还要确保返回路程的安全。东京汴梁花花世界虽好,不是久留之地。一但大宋精锐西军勤王而来,再加上磁州宗泽老儿一股力量,两军汇合,就会是我们的大麻烦。你们首要目标是确保我后路无忧,切记!” 斡离不还是有着惊人的战场感觉,直觉告诉他,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一直就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久经沙场的经验告诉他,后路一定要留足并且安全,否则,很可能这次南下会功亏一篑。 “放心,我让那野打前站,我随后压阵。”挞攋也是老军务,瞬间明白了这个道理,还是为斡离不的缜密心机心里赞了一句。 “余睹,我们不能再等康王了,要做最坏打算。明天一早,你前军先期出发,遭遇小股宋军,不可恋战,东京城东北有一处地方,唤作刘家寺,你可率兵直往,封住大宋北上之路。” “董才,你率三千人,护住大军沿路左翼;高六,你率三千人,护住大军右翼,左右各延伸五十里巡查。”董才、高六本是大宋降将,对大宋各个城府甚是了解,斡离不让此二人担任两翼护卫之职,正是人尽其用。 “大帅,末将请求随前军行动。”一旁一个年轻的金将上前请令道。正是斡离不的同父异母兄弟,完颜兀术郎君。(汉语称呼为完颜宗弼,不过,他的另一个大名子大家更熟悉,叫做金兀术。) “可以,听从右都监大人之命。”斡离不回答道。“讹里朵,”斡离不朝另一个稍显年轻的金将叫道,“你护卫大军粮草辎重,注意俘获的牛车,不能有所损坏,损坏的,及时修补。对俘虏的大宋车夫、工匠等诸色人等,不要苛刻,宽宏一点,不要吝啬一些小钱,你素来稳重,粮草补给,乃是兵心将胆,休要大意!” “讹里朵记下了。”此人乃是斡离不二弟,名叫完颜讹里朵,也是一员骁将(汉语称为完颜宗辅)。 “大军明早四更出发,兀术为先锋军,余睹随后压上;我随中军行动,讹里朵压后。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诸将轰然答应,散出大帐,各自准备。第二天一大早,漆黑的夜色里,金兵大营火把点点,战马的嘶鸣声、各路军将的吆喝声、斥候巡骑疾出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远远望去,一路大军冲在前面,正是兀术所部前锋军疾驰而去。 挞攋送走大军,天已经微亮,就着热好的肉汤,几口吃完一个烤饼,挞攋擦擦油手,喝道:“来人,传那野来见。” 第22章 近卫军初战 靖康元年农历十一月二十四,磁州西南方约四五十里,一哨人马游荡在空旷的田野上。 凌冽的寒风席卷着黄河两岸的大地,前几日的一场雪还没有完全消融,战马踏在泥泞的大路上,雪水混合着泥浆溅起老高,飞落在道路两侧的灌木枯枝上,惊起小群的麻雀呼啦啦飞上半天空,又落在高处的树枝上,歪着小脑袋,看着这一群惊扰了它们早餐的不速之客,嘴里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大金右路军猛安那野骑在他的“火龙驹”上,倒背着的右手,握着一柄长柄斩马刀。这和其他金兵将领惯用的狼牙棒或镔铁四棱棍不同,那野喜欢用手里的长刀削掉宋朝军民的脑袋,挂在“火龙驹”的銮铃带上,一路滴着鲜血,透着血腥与残暴。 挞攋让他带三千人巡查黄河北岸一线,顺便建立一个稳固的桥头堡。那野没有完全听从挞攋的命令,他从心里有点看不起挞攋,觉得他只不过是凭借皇室身份而已,空有一身蛮力,并没有什么真本事。额鲁赤倒是一员骁勇之将,和自己关系不错,没想到会命丧大宋。 他长出一口气,心里想着怎么把那员宋将的人头砍下来,挂在“火龙驹”上。他留下大部在渡口,让自己的副手,另一个猛安将领速不台统领。自己只带领三百人沿着相州、磁州一线由南向北巡查,已经深入到磁州腹地,完全忘记了挞攋要求他不要接近磁州五十里之地的嘱托。 “那野郎君,宋兵!”突兀而来的一声惊呼,打断了那野的神思,他张目远眺,只见不远处的田野上,出现了一队人马,哗啦啦展开的大旗,大大的“宋”字清晰可见。 那野顿时觉得肾上腺素激发,像嗅到了猎物的猛兽一样兴奋不已。他长刀擎起,他的掌旗官把大金的五色军旗左右一摇,两翼骑兵已经是护住两翼,变成了一个锲形攻击队形,严阵以待。那野虽好战,但并不莽撞,越是大战在即,反而越是冷静,这也是他坐稳左右两军十大猛安之首的原因。 对面的宋军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自己的马队,出乎意料的是,宋军并没有和以往碰到的宋军一样,慌慌张张地逃走,反而缓缓地逼近了过来,整个骑兵队形也在瞬间转换成攻击队形,就像一柄尖刀一样,那面迎风飘扬的“宋”字大旗,就是这柄利刃的刀尖。 双方都没有退却,更没有犹豫,战马小跑加速以后,双方掌旗官几乎是在同时,大旗压上,白袍皮甲的金兵和黑衣黑甲的宋军就像两股激流一般,冲向对方,不同的是,金兵是杂乱的呼喝声,而对面宋军,在军旗压上的同时,齐声高呼:“近卫亲军,所向无敌。杀!” 那野的“火龙驹”紧跟在大旗后面,掌旗官斡苏像一座小山一样,骑在一匹格外高大的花色战马上,这要是让吴家老二看见,那是拼了命也要夺过来的,此骏为十骏之一,名为“花斑豹”,以高大、威猛、疾速着称,也就是如此良驹,才能驼动斡苏小山一样的身材。斡苏已经把旗杆放平,就是一个大杀器,旗头的山字形钢叉不知道挑落了多少宋军,状如小儿手臂粗细的旗杆,足有丈五,分量着实不轻。 霎时间,双方的刀尖就撞在一起,先是双方的掌旗官互相撞在一起,同时跌下马来,那野只是飞快的瞥了一眼,眼前一道黑影冲着自己的胸口撞来,呼呼有风,那野凭借多年的战场经验和第六感,没有选择硬拼,左脚一磕“火龙驹”,马解人意,极速向左一冲,已是让了过去,眼角瞥处,一条乌黑四棱镔铁棍从自己左胁擦身而过,“咚”得一声,身后一名亲卫已经被击得飞了起来,胸口塌陷,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射而出,在空中,已是毙命。 两军对穿而出,那野一口长刀,居然没有砍下一个宋军,最接近砍杀的一位宋军,也是一柄长刀,对自己的长刀不招不架,手中长刀一翻,当做长枪,冲自己胸口直刺,招式老辣凶狠,那野有十足把握一刀劈上去,但也知道自己也会被一刀刺穿,战马冲起来的速度加上宋军手上之力,任谁也挡不住,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那野还不想死,继续一磕马腹,“火龙驹”向左一纵,又让了过去。“火龙驹”很是郁闷,以往都是直冲向前,对方总是被冲的人仰马翻,今天这是怎么了,主人连续磕了自己两次避让,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等自己回转马头,才发现这一个回合,互相凿穿对方的军阵,可是地上躺着的,多数是白袍之人,却没有黑甲之兵。放眼望去,对方领军军将,手里还提着一个人,轻轻放在地上,正是宋军的掌旗官,不知是死是活,再看,却是对方骑在马上的宋军,手里和马鞍上,刚在跌落马下的宋军,已经被后来的宋军抢了过去,放在了地上。人数并不是太多,显然,自己这边是吃了亏。令那野吃惊的是,如此高速对冲,对方还能从容不迫的抄起地上的宋军尸体,但是这份骑术和膂力,丝毫不亚于大金皇室“射雕手”,什么时候大宋出现了如此劲旅,可见二皇子殿下的情报有误,大宋最精锐的并不是陕西五路西军,而是眼下的黑甲之兵。 那野回头看了看,自己这边大概还有二百来人,一个回合,自己已经损失已达三成,对方也不过十几骑。那野心中一凛,知道遇上了劲敌,随即长刀平举,身后金兵随即一字压上,策马缓缓逼上,想利用人数优势,平推过去,这次那野率领的,都是斥候里的精锐,对自己的手下,那野还是蛮有信心。棋逢对手,才是真正的战斗。 对面宋军见自己变换队形,为首之将,一条大棍高举,宋军也是一字平推之势,这让那野心中起火,这以少击多,分明是在小看自己。那野一声呼哨,长刀一举,已是拍马冲了过去,身后金兵呼喝声中,已是紧随其上。 赵构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憨子”,心疼不已。这是他亲自在义勇中挑选的“掌旗使”,大名叫何山,性格憨厚老实,大家都笑称他“憨子”,他倒是觉得这个称呼也不错,大家这样就叫了开来。他本是山东郓城人,身高足有七尺开外,典型的山东大汉,两膀力大无穷,丝毫不亚于赵构。一身横练功夫乃是家传,年少时,因为纠纷,在家乡一拳击杀一头牛,被人告上官府,家里为此出了不少钱了结此事。其父便让其加入厢军,金兵南侵,所部在大名府被金兵击溃,流落在河北一带,纠集宋军各部自成义军,抗击金兵。听说九王殿下在磁州募兵,前来投靠,凭借硕大的身材,一身功夫和浑身力气,被赵构相中,招致麾下。在小龙湾军营里训练成绩一直很优秀,能吃苦,不爱说话。和高进倒是投缘,高进便把祖传枪法结合他的大旗特点,教了何山三招。一有空,就在校场挥动他的大旗练臂力,以旗做枪,练习高进所教,就是一根筋的苦练。赵构闲暇之时,根据其一身武力,也稍有指点,没想到“憨子”倒是一块练武的料子,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在近卫营高手如云的环境里,倒是如鱼得水,进步神速,赵构便提拔他为“掌旗使”,这可是军中之魂,一份莫大的荣幸。何山自此视赵构为一生所追随之人,立誓誓死相随。 和金兵的对冲,饶是有“赵氏瓷甲”护身,何山也在瞬间用功夫护住心脉,侧身避让,但对方掌旗官对冲的力量还是出乎鲁汉的意料,能成为军中旗手,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金兵的旗手在空中已是殒命当场,何山的大旗旗头是一个“骨朵”,足有婴儿脑袋大小,镔铁铸就,加上近丈五的旗杆,这份重量,足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是对方的力量也是非同小可,虽然躲过致命之处,何山倒坠下马,只觉得喉头一热,一口血喷了出来,已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加上坠马时磕了一下,一下便昏了过去。 赵构紧随其后,见其落马,心头一紧。一棍逼走那野,顺势一个俯身,单膀一较力,利用马冲之力,把何山抄在手里放在马鞍上,也就是“追风”神骏,驮着两人,丝毫不减速,透阵而出。 军中大旗已被副旗使秦忠重新竖起,“宋”字大旗呼啦啦飘扬在旷野。赵构低声下令,手中长棍向前平举,大喝一声:“近卫亲军”身后雷鸣般轰响:“所向无敌,杀!”黑色旋风再次向金兵席卷而去。 那野所率金兵,同样呼喝声响,直冲过来。黑白两色瞬间搅合在一起,只是这次,那野耳边听到密集的“嗖嗖”声,自己两边的亲卫瞬间噼里啪啦跌落下马,脸上、咽喉处,均被一种小箭射穿,才发现宋军的长兵刃均有背带,被背在身后,人手一只能单手操控的短弩,更为惊奇的是,这种短弩居然可以连续发射,宋军一手持弩,另一只手不断向后扳动上弦,射速极快。双方对冲,自己的儿郎兵刃还没有举起来,脸上就被射成刺猬。再次透阵而出,倒下的,全是自己的儿郎。那野第一次感到死神的接近,内心深处,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被射中,他不相信是自己的运气好。回头看看,手下只有不到五十人了,这一次,居然损失大半。 那野慢慢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对方如此行径,无疑是要全部吃掉自己的人马。那野心中早已收起轻视之心。自己五十来骑,早晚是对方碗里之食,可自己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这仗,打得窝囊。 思忖之间,对方慢慢压了上来,两翼已经缓缓包抄。那野制止住副将的请求,自己这点人,不宜分兵。他回头大声说了句:“防御阵型”,金兵已是组成一个圆阵,所有人严阵以待。 那野轻轻一磕“火龙驹”,径直向宋军队阵走去。 赵构早从身后赵安(耶律修)口中知道,金兵统领乃十猛安之首的那野。此人跟随完颜宗望平辽侵宋,立下赫赫战功,颇受完颜宗望器重,有勇有谋,残忍血腥。不知多少大宋军民倒在此人刀下,今日一战,赵构吩咐诸将,给他留下此人,他要亲自手刃此贼,为大宋军民报仇雪恨。 第23章 那野的结局 赵构轻轻拍拍“追风”的脖颈,这是赵构和“追风”彼此的默契。那野绝非浪得虚名,赵构虽然不惧对方,但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托大。 “追风”在距离二十多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刚刚好冲起来。对方也同时停了下来,都是久经沙场的高手,都知道该怎么做,人如是,马如此。 “那野,大金左、右两路军十大猛安之首,左监军完颜昌手下先锋,不过如此。”赵构先声夺人,大声喝道。 那野心中一沉,自己对对方毫无了解,可是对方已经把自己这边摸得清清楚楚,此人,一定是大帅所找之人。 那野早已收起轻视之心,向赵构拱手道:“大金东路军那野见过阁下。阁下黄土岭一战,横扫我大金精锐巡骑二百余人,纳鲁、额鲁赤先后命丧你手,阁下无论是谋略眼光,还是一身功夫,那野已有耳闻。今日更是亲自领教了阁下霹雳手段,那野征战无数,不曾服过谁,今日倒是佩服得很。可否让那野知道阁下是哪路好汉?” 赵构笑道:“那野,本王乃大宋康王赵构,与你家元帅,还是故交,你该下马见礼才是。” 那野心中顿时释然,暗道:“二皇子最不愿意听到的,恐怕就是这个结果。”想到这里,那野在马上施礼道:“那野见过康王殿下。我主斡离不大帅,说是康王殿下身负和谈使命而来,原是派兵来迎接王爷,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误会,导致兵戎相见。挞攋郎君专门留下,命我等一但幸遇王爷,必恭请王爷大驾光临。先前不知是王爷虎驾,儿郎们多有冒犯,还望王爷见谅。” 赵构心下暗暗称赞,看来这那野能居猛安之首,却也不是浪得虚名。几句话,便转到自己的告和使使命上来,全不顾刚才死伤了众多儿郎,拿得起,放得下。如果不是敌对双方,赵构倒是起了爱才之心。不过,越是如此,越不能放过此人。 赵构策马近前一步,高声说道:“那野,斡离不大帅怎么不亲来迎接故友啊?” 那野笑道:“大帅已经……另有要务,挞攋郎君乃大帅皇叔,身份尊贵,亲自留下恭迎殿下。”那野也是机警,瞬间收了口风。 赵构哈哈大笑道:“什么要务,无非是兵进我东京汴梁,合围我大宋都城,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是欺我大宋无兵吗?区区挞攋孤兵,怎敌我大宋百万勤王大军?尔等孤军深入,天寒地冻,粮草无继;侵我大宋国土,屠杀我大宋军民,赤裸裸的侵略者,会激起我大宋军民全力抗争;天时地利人和,你们一样不占,仗还怎么打?那野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下马投降小王,以你的才能,在本王这里,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猛安职位,你意如何?” 那野微微一笑,心里却暗想:“前日二皇子殿下召集我等分析局势,居然和这康王所说如出一辙,好像这康王分析得还更加透彻一些,此人对局势的判断如此精准,对战场态势的把控如臂使指,身为王子身份,据说又一身功夫了得,如此人物,定是我大金将来最大的隐患,今日有机会,定要除去此人。” 想到这里,那野笑道:“久闻康王殿下功夫了得,那野今日有幸,想向殿下讨教一二。” 赵构嘴里“哼”的一声,正色道:“那野,你双手沾满我大宋军民的鲜血,今日不是讨教不讨教,是我要替死去的军民报仇雪恨,你拿命来吧!” 说完,赵构大棍一举,口中大喝:“近卫亲军”,身后已是轰然响起:“所向无敌!杀”,众亲卫已是发力冲锋,跟随赵构冲了上去。 这边,那野已是起了必死之心,但他还是嘱咐手下,如果有人冲了出去,一定要将康王赵构这个消息报告给大帅,尽管这个可能性非常小,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那野呼喝一声,也是纵马向前,直扑赵构。转瞬间,两骑已是照面,那野丝毫不敢大意,卯足力气,长刀“力劈华山”,一道寒光从右上直劈向左下,刀未到,风已至,那野的确是一位高手。 赵构轻磕“追风”,马懂人意,向左轻纵,竟是迎向刀锋,赵构单手持棍,不招不架,向上全力一点,正中刀柄,只听“铛”的一声,赵构手臂发麻,那野的刀也是“嗖”的撞飞回去,差点脱手。单手对双手,以“点”破“劈”,那野还真不占便宜。那野嘬了一口冷气,抖抖发麻的双臂,心里骂道:“他娘的,真是个硬茬子。” 虽如此,那野毕竟是大金一员悍将,丝毫不怯,一口长刀,“劈、砍、剁、扫、挑、刺、抹、扎……”尽然全是进手,不拦不架,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那野之凶,可见一斑。 赵构也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凶悍之人,心头那股子狠劲儿被激起,一条大棍舞得便如风车一般,“劈、扫、挑、点、戳”,以攻对攻,丝毫不落下风,越战越勇,把那野逼得步步直往后退,那野的“火龙驹”每退一步,竟然一步一坑,可见双方膂力之强。 那野用刀,已经是舍长用短。大宋刀术,岂是区区金国能比。不说别的,赵子明的一口长刀,就比那野高出许多。赵构不止一次和赵氏兄弟相互切磋,赵家刀法,可是祖传,多少代人的心血和鲜血浸透在其中。赵子明一口长刀在禁军中,鲜有敌手,但是和赵构切磋之际,总是不占上风,并不是赵子明刀法不行,倒是因为他的刀法师出正门,而赵构的一条长棍,则更注重战场使用,讲究的是“快、狠、准”,更是天生巨力,所以,赵子明常常在对决当中落在下风,许多次的“不服”当中,直到被打到“服”为止,在此过程中,赵子明的临战功夫大有提高,从这方面讲,赵构还算其半个师傅呢。 那野的刀术,更多的是在战场上悟到的,比起赵子明的刀法,实用性更强,这也是他和赵构抗衡这么长时间的原因,要是像其他刀客,早已是赵构棍下亡魂,虽如此,那野一口刀也被赵构的大棍封得死死的。赵构心里感叹,在马上动手,现在手里的这条四棱镔铁棍,还是短了一些,再长两尺就好了,但这也足以让那野知道,什么叫做差距。 那野觉得手中这柄跟随他多年的长刀,在自己手里越来越沉,而赵构则是越战越勇,一身力气好像永远使不完,他这才心里明白,额鲁赤死的不冤。 战场对阵,心里胆怯,已经输了。那野心里发狂,长刀一反常态,自下而上,划出一条弧线,直奔赵构腰腹,刀行中路,突然手腕一翻,变扫为刺,直逼赵构胸前,堪堪刺到,忽地刀锋一转,已是抹向赵构脖颈,正是那野绝招“乾坤三转”,呼吸之间,刀法“扫、刺、抹”一招三式,瞬间三变,令人防不胜防,不知有多少军将,命丧那野这三杀之下。 赵构自穿越而来,身体从内到外,犹如易筋换骨,在赵构眼中,那野的一招三变犹如放慢了速度一般。赵构以不变应万变,在最后刀奔自己脖颈而来的瞬间,棍头用力向外一拨,“铛”的一声金属之声,那野的长刀已是脱手飞了出去,人也失去重心,在马上向前一栽,赵构看准时机,抡圆大棍,反手连劈带扫,砸向那野,只听“噗”的一声,那野的脑袋像一个熟透的西瓜被砸的稀碎,红的、白的四散飞溅开来,那野的身体“扑通”一声栽倒马下。 那野已死,余下金兵更是群龙无首,魂飞魄散。兵无斗志,就是一盘散沙,怎是士气大盛的近卫亲军的对手,不出片刻,已是被杀得干干净净。 此役,赵构率一百五十名近卫亲军硬撼那野的三百大金斥候精锐,以损失十四人的代价,全歼对方。俗话说,将是兵胆,赵构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又亲手击杀对方主将,近卫亲军,在他的率领下,一战成名,自此成为金兵的噩梦。 赵构策马来到伤兵之处,下马来到何山跟前,看到他已经清醒过来,便俯下身子问道:“憨子,感觉咋样?” 何山咧着嘴,强忍伤痛道:“不碍事,俺还能扛大旗。咳咳……” 旁边赵子明对赵构道:“憨子的伤在内,被震坏了内脏,需要恢复一段时间。有十四名弟兄阵亡,轻伤十七人,重伤六人,包括憨子。” 赵构拍拍何山的肩膀,笑道:“好好养伤,伤好了,还给老子扛大旗,金狗旗手的坐骑,赏给你!” 何山忽的挣扎立了起来,又疼得“扑通”一跤跌在地上,口里叫到:“王爷所说当真?” 赵构哈哈大笑,道:“军中无戏言,你击杀金狗掌旗官,大功一件,赏!”这一战,缴获不下二百匹良骏,对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赵构赏赐起来,从来不会小气行事。 “谢王爷,嘿嘿,好像那个不怎么疼了。” 众人大战之余,难得被何山逗得咧了一下嘴角。赵构亲自看望过每一位伤员,吩咐众人把受伤和阵亡的弟兄扶上马背,收拾好战场缴获,呼喝声中,轰隆隆的马队向磁州进发。 第24章 南下相州城 赵构一行人马回到磁州小龙湾基地,宗泽已在大帐中等候多时。要不是赵构临走时,严令宗泽不许带兵接应,宗泽是万万不敢把一个王爷扔在前线不管不顾的,等到赵构大胜而归,宗泽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地。 一行众人回到军营换洗完毕,赵构又嘱咐随军参事吴福(吴福已经正式被赵构要了过来,在大军中担任随军参事)先把伤员安置好,又和宗泽等人一起出席阵亡将士的安葬仪式。一切事物皆由吴福掌总负责,好在吴福对此类事情已是轻车熟路,自是安排处理的十分妥当。 赵构算算时间,不出意外的话,金兵两路大军应该就是在这两日合围东京。磁州有宗泽,他很放心,但相州距离黄河北岸更近,又是扼守两岸之地的咽喉,更重要的是,赵构初建的根据地,必须要有足够的纵深,只一个磁州,远远不够。再有,相州知府汪伯彦此人,迟早是要会一会的。赵构真实的想法,还是想争取过来,事在人为,历史上的主和派也好,主战派也罢,无非是“名利”二字。生逢乱世,既是挑战,也是机遇,赵构有信心能够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来实现自己穿越而来的宏大理想。 赵构开始着手布置,虽然有些仓促,但时不我待,也只有只争朝夕了。他先是派出赵安(耶律修),秘密潜回大金上京会宁府,发展力量,搜集情报,嘱咐其“先立足,再发展,成熟一个,发展一个;自上而下,宁缺毋滥,确保忠诚。”随即,赵安领命悄然离去。 之后,赵构派出左吉、任霄,前出河北路,联络义军旧友,明面上,赵构让左吉利用其过去义军首领的身份,继续联络两河之地所谓十八寨义军,暗里,让他秘密组建情报队伍,全面了解黄河以北地区州县所治一切相关事务,越细越好。 第三路,让张大梁急速潜回东京,联络可靠之人,组建一支短小精悍的队伍,主要任务建成一条秘密的地下通道,解救他提供的一份名单上的人,这些人,对赵构以后的南宋王朝,都是人才。他始终记得后世影视中这样一句台词:“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尽管组建时间短,赵构也是倾尽全力去培养,但情报人员毕竟不能速成,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好在这四人上手极快,简单的情报密语、密写、密码等,一点就通。尤其是左吉、任霄,原来在山寨绿林,就有不少“黑话”讲究,学起来,更能举一反三。让赵构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利爪”小队里的“耗子”。“耗子”大名郝建文,精通英、日、法、德、俄、意六国语言,对拉丁语系、阿拉伯语系也颇有研究,自己研创的“密钥”,连基地资深破译人员都奉为教材,称为“郝氏密钥”。这要是“耗子”在,说不定还能收几个徒弟,自己可省心多了。 安排妥当,赵构任命赵子明担任留守使,留守小龙湾军营,继续训练后期扩招人员,高世则协助。吴福暂时留驻磁州,自己的军械监初建,需要一个得力之人坐镇,协调军营和州府一干事物。而自己则带王府其余诸人和百人近卫,准备南下相州。 临走之际,赵构邀请宗泽一起前去拜谒磁州着名的“崔府君庙”。这个“崔府君庙”,可是大有来头,当地人称之为“应王”。崔府君,本名崔钰,字子玉,大唐太宗年间,任磁州县令。此人清正廉明,正直无私,明察秋毫,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当地百姓传说崔府君“昼理阳间,夜断阴府”,深得百姓爱戴。大唐安史之乱,唐玄宗一路南逃到四川后,依然惶惶不可终日。正在惊恐之中,夜里梦见一神人,对其曰:“尊驾不可再行,祸国贼子天已灭之。”唐玄宗追问其名,其曰:“臣乃磁州釜阳县令崔子玉。”后来果然应验,安史之乱被平定。唐玄宗回到长安,封崔子玉为“显圣护国嘉应侯”。到了宋朝真宗年间,大修神庙,崔府君庙算是得到朝廷的认可。到了景佑二年(1035),宋仁宗封崔府君护国显应公。宋徽宗更是亲手御笔题写匾额——“崔府君庙”。 赵构崔府君庙一行,一来是临出京之际,官家哥哥一定要其拜谒“崔府君庙”,希望“护国显应公”能再次显圣,化解东京危机;二来也是借赵构之手试探宗泽。帝王心术,什么时候都是“疑”字当先。赵构借此机会,表面上完成皇帝哥哥的钦命,实际上,是和宗泽再次长谈,有些事情,该提早准备了。 应景之事,自有下边人操持办理。赵构和宗泽双骑,已是渐渐远离众人。宗泽最近几日,兴奋之余,也是略感疲惫。一是四方投奔之人身份复杂,既有溃兵游勇,也有绿林志士,这些都好办,登记入册,打乱重新入编即可,反正宗泽还顶着一个“河北义军总管”的名头。但也有一些胸怀报国的将士,不满主帅不战而逃,私下脱离队伍前来投奔,这就有些难办,和溃兵不同,溃兵是打了败仗四下里逃亡之兵,各路各府都有。但私下脱离主将而出,这些人按军令都应该列入“叛兵”,自己不好收留和处理,只有所属主将有权处理,战场之上,对待这些“叛兵”,可以直接砍头的。但主将无能又无胆,下属有些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既然跟着你捞不着功劳奖赏,那也不能怪我另换门庭。所以,对这些人的收留和使用,还得赵构给个说法,宗泽才能放心。说白了,将来出了事,您得替我担着。 赵构看着宗泽欲言又止的神情,笑了笑,说道:“宗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放心大胆去干,事后谁有什么责备之处,你让他来找我。”说完,自怀中掏出一封书卷,递给宗泽。宗泽接过来在马上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四路总管之地,所有兵将、义勇,无论以前所属何部,皆受权知磁州府军政事、河北义军总管宗泽节制。”落款之处,二寸方印“康王之印”赫然在上。 赵构言道:“临出京之际,大哥已经册封我为安国、安武两军节度使,我有权处置,你放心就是。” 宗泽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长吁一口气,说道:“王爷此去相州,只带一百亲卫,怕是人少了一些,应该多带一些人才是,有了事情,也好照应着。” 赵构道:“无妨,此去相州之路,并没有大股金兵,金兵主力已经南下东京,我要尽快组建我们的队伍,只靠磁州一州是不行的。” 又低声说道:“宗老,东京陷落已经不可避免。我们遇上的,只不过是东路宗望所部,真正的对手,还是大金的西路军宗翰,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官家哥哥历来不是一个果断之人,朝堂之上也有不少宵小鼠辈,难免会掣肘生事。到时候,一个旨意下来,你接,还是不接?小王在外,官家哥哥还有一丝希望,如果真正到了那一步,我赵构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可用之兵,可存之地,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机时刻。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才是。” 一席话,宗泽顿感五内俱热,在马上施礼道:“王爷但放宽心,宗泽拼了这条老命,定为王爷卫护磁州一隅之地。” 赵构笑道:“宗老,您这条命,可得好好活着,说好了的,小王还要你看着直捣黄龙府呢?” 宗泽大笑道:“宗泽一条贱命不值钱,阎王爷才不稀罕呢。” 二人在马上皆是哈哈大笑不止,胯下骏马似乎也受到感染,“忽律律”叫个不停,像是四周骤然涌起一股暖潮,驱散了寒冬里的凌冽之气。 辞别宗泽,赵构等人在百人近卫亲军扈从之下,鲜衣怒马,直奔相州而去。 第25章 岳飞岳鹏举 相州武翼大夫刘浩真是有点郁闷,奉相州知府汪伯彦之命,连续两次带兵前往迎接康王,都是无功而返。后来听说这个九王爷是在滑州渡过黄河北上,进驻磁州。汪伯彦曾捎信给磁州的康王殿下,不知说些什么,最近几天让其带领二千人在黄河北岸来回巡视,说是要接应康王殿下前来相州。两天来,这位九王爷的影子没有看见一个,倒是昨日曾遇到一队金兵,大约三百人左右,看到宋军人多,并没有纠缠,急速向东退去。刘浩手下偏校岳飞请命出战追击,被刘浩制止。刘浩对岳飞言道:“我等此行不是来交战的,主要是接应康王殿下前来相州,这是汪相公钧旨,我等不要节外生枝。” 岳飞遗憾的一抖手中大枪,叹道:“大人,眼睁睁看着金狗不能厮杀,心中真是不甘。” 刘浩心里还真是喜欢这个投奔而来的偏校,岳飞曾两次投军,第一次投河北、河东宣抚参议官刘韐,在相州平定陶俊、贾进叛乱时,其军事才能已经崭露头角;后来因父亲病故,岳飞回乡守孝,宣和六年(1124年),河南发大水,家境困难,岳飞前往平定军二次投军,时逢金军二次南下,大金西路完颜宗翰大军被阻太原,派一支偏军绕路南下,击败平定军。岳飞位卑言轻,只好随军溃走。正值武翼大夫刘浩在相州招募义军,岳飞携同乡王贵、徐庆、姚政、寇成、王经等人,一起来投。刘浩问清各人经历和考校之后,心中大喜,像岳飞等人既有从军经历,又身怀绝技之人,正是眼下急需的,所以,毫不犹豫的把岳飞诸人编入自己的亲军,随侍左右。 刘浩也是无奈,自己所率兵马,只是为接应赵构,但又没有说明具体点时间和地点,只是命令自己沿路巡查,不要错过。这两天连续遇见大大小小的金兵好几股,但金兵仿佛不愿恋战,稍触即走,全不是以往作风作派,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人快看!”一声急喝声打断了刘浩的思路,顺着亲卫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条黑线急速向自己这方飞驰而来,因为对方打出认军旗,不知是敌是友,刘浩命掌旗官急速奔出,一面让岳飞等人做好战斗准备。 等到刘浩率兵迎上去,看到装束,不是金兵皮甲貂袍,而是大宋山文甲,难得的是百十骑兵装束整齐一致,在大宋军队之中,甚为罕见。 眼见刘浩领兵前来,当先一骑举臂示意,瞬间马队便停了下来,像是被定住一般,整个队伍没有丝毫嘈杂之声,就连马匹也毫无慌乱之像,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刘浩队伍里的马儿“忽律律”嘶鸣不止。 岳飞低声向刘浩道:“大人,此乃百战精锐。”刘浩点点头,心中忽的涌起一股感觉,迫切想要加入进去,觉得找到一种归属感。他轻轻一磕马腹,走上前问道:“不敢动问,尊驾何人?” 对方走出一骑,白马长枪,犹如子龙转世。只见他高声喊道:“来者可是相州汪伯彦大人属下?” “正是,我乃相州汪大人属下统制刘浩。” “刘大人,康王殿下在此。” 刘浩一听,急忙下马,趋前几步揖礼道:“相州厢军统制刘浩参见康王殿下。” 赵构在马上手上虚抬,笑道:“刘将军免礼。我等来的仓促,行程保密,所以没有举旗,惊扰了将军。” “不敢,王爷龙虎精兵,刘浩在相州早有耳闻。今日眼见为实,真是让末将大开眼界。”刘浩小心翼翼回话。就在刚才,康王所属骑兵已经在急速行军过程中展开了攻击队形,倘若开战,刘浩认为自己两千之众,不一定能敌得过对方区区百骑。 双方合兵一处,刘浩已经派亲随快马赶回相州报信,自己陪赵构勒马缓步而行。 行军之间,赵构问道:“刘将军可是奉命而来?” “是,小的奉命来迎接王爷,已经在此巡视等候两天。” “这两日,可遇见有金兵来往?” “有,还不止一股。但不管人多人少,都是匆匆而过,不曾和我们照面,远远的就避开了,事情倒是有些蹊跷。” 赵构略一思忖,也就明白了。自己全歼那野所部,怕是已经传到宗望大营。自己尽管再三保密,还是小瞧了消息风声的传播,大宋军民太需要几场凝心聚气的胜利了。只是,这样一来,宗望包括宗翰的两路大军,恐怕要有针对自己的部署了,这两日突然增加的东路巡骑,已经验证了这种猜测。 见赵构沉思不语,刘浩也就闭口不言。自己在相州,就听到不少信儿,谈起这两日发生在磁州一带的宋金之战,无不振奋民心军心。前往磁州投军之人已经遍布两河之地,尤其是北方地区,许多抗金义军率众投奔,磁州宗大人一州之兵已经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起来,自己的上司相州知州汪伯彦,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刘浩看得明白,汪伯彦并不是很高兴见到这个局面的。 赵构觉察到身后有些动静,回头看去,却见刘浩身后一年轻将领,大约二十来岁,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高进、赵子亮等人身上的装备,尤其是发现这股骑兵居然是一人双骑,加上小巧的诸葛连弩,让其眼睛发亮,一直紧紧地盯着看,口中却忍不住啧啧称赞。只是碍于军纪,不好动问,全身迸发出一股朝气与活力,再看其手中一条双钩大枪,好像比高进的还要长一些,只是胯下马儿,并非良骏,稍有遗憾。 刘浩见状,忙回头喝道:“岳飞,不得无礼。” “什么?他叫什么?”赵构闻听,手一紧,已是勒住“追风”,紧紧追问刘浩道。 见王爷变色,刘浩心里大惊,忙施礼道:“王爷息怒,此乃小人手下偏校岳飞,冒犯王爷虎威,还请王爷见谅。” “哈哈哈……”赵构大笑,道:“不怪不怪,刘将军手下亦是藏龙卧虎啊。” 见赵构并没有恼怒,反而很高兴的样子,刘浩放下心来,也笑道:“王爷明鉴,岳飞曾两次投军,有勇有谋,又有一身功夫,难得的是胸怀报国之心,跟随在下,和金兵多有交锋,鲜有败绩,已经小有军功。” 赵构心里也是激情澎湃,不能自已。没有想到,自己心目中敬仰的抗金英雄,却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见面。赵构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知道岳飞在这个时期前往相州投军,自己急于前来相州,虽说是布局所需,但找到岳飞招揽麾下,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却没曾想,人还没有进入相州城,自己的一份心愿先实现了。 作为后世精英,赵构知道历史上对岳飞之死有着众多的说法。有学者认为岳飞之死完全是被宋高宗赵构和其爪牙秦桧,为了偏安一隅的一己私利而作出的牺牲品;也有的学者认为岳飞性格缺陷所致,不懂得进退避让,完全不具备从政条件,只能是政治漩涡中的一朵小浪花,被其吞灭;还有学者认为是岳飞犯了皇家大忌,拥兵自重,不听调遣,和皇帝讨价还价,更是轻言立储,还对上位者“指手画脚”,所以才遭高宗“心怀恨之而不能释”。如果帝王已有杀人心,原因,一条足够,没有,也行。 不管是什么原因,岳飞之死,对大宋来讲,都是自毁长城,抗金的砥柱之力已然倒塌。据闻,即使是大金朝,底层百姓军兵听闻“岳爷爷”冤死风波亭,唏嘘者甚是众多。“岳爷爷”的威名,在宋金两国,俱是显赫。 “高进。”赵构挥手向身后叫道。 高进急忙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赵构一指岳飞,爽朗的笑道:“英雄岂能无良驹,把‘火龙驹’赠与岳将军。” 高进原先的坐骑也是良骏,唤作“红云”,因其喜欢红色的马儿,赵构便将那野的坐骑赏给高进。赵构的近卫亲军都是一人双骑,在装备上,赵构一向秉持“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原则,是舍得血本的。 高进跳下马来,拍拍“火龙驹”的脖子,算是和它告别,将“火龙驹”的缰绳塞到岳飞手里,笑道:“岳将军,请!”自有手下将校把他的“红云”牵了过来,高进翻身上马,跟在赵构身后。 岳飞看着递在自己手里的缰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自己的上司刘浩没有发话,岂敢私自收受;不接,这“火龙驹”可比自己的坐骑强太多了,就是刚才一递,“火龙驹”也就这么稍微靠近一点,自己的坐骑已是稍显退意,自己多少次不能全歼金兵,只是击溃,和胯下缺少良驹有很大关系,况且,“火龙驹”无论从品相还是马龄,都是上上之选,自己一眼就喜欢上了,对于一个大宋底层将领来讲,得到一匹良驹,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今天突然送上门来,又是王爷所赠,心里真是有点舍不得放手。 见岳飞看着自己,手里却紧紧攥着缰绳不撒手,刘浩又气又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爷对岳飞突然青睐有加,宝马相赠,但毕竟是王爷之命,岂有回拒?心里暗责岳飞不晓事,却笑道:“岳飞,王爷有赠,还不快快谢过。” 岳飞闻言心中大喜,忙跳下马来,跪地谢恩。 赵构道:“岳将军请起,此马乃大金猛安那野的坐骑,唤作‘火龙驹’,大辽十骏之一。那野灭辽之战,立下大功,得金主赏赐。今天,我把‘火龙驹’赠与将军,希望在战场之上,能助将军一臂之力。” 岳飞闻听,心里热烘烘的。想想与康王殿下初次相识,就以宝马相赠,岳飞深知,一匹良驹在战场上的作用,从内心深处,岳飞已经视赵构为知己,大有投桃报李之心。再加上在军中,已有对这位王爷近期所作所为的传闻,或许有一些不符之词,但毕竟是出自皇家的决然抗金第一声,冥冥之中,岳飞觉得赵构才是他的唯一归属,心里暗暗拿定主意,一定追随康王,以此来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和理想。 赵构并不知道,出于对岳飞骨子里的喜爱,加上自己随手相送宝马之举,已经完全收服了岳飞之心。 “岳家军”,这可是抗金的一块金字招牌。 第26章 相州汪伯彦 距离相州北门十里,相州知府汪伯彦得到刘浩的军报后,不敢怠慢,急忙率众出迎。 一路上,汪伯彦都在不停的思考。作为久经宦海官场的谋臣,他善于先谋己,再谋人,次谋事,后谋国。他有自己的处世为人原则,善于用最小的投入,得到最大的回报。几经沉浮,早就有了存身立世之道,用现在的话讲,是一个成功的投机主义者。但最让人叹服的是,他的每次投机,都很成功,这就不是一般的投机者,必须持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对时机的捕捉能力,没有庞大的信息来源支持,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早在今春,金兵毁约南侵,徽宗危急时刻“称病”,急匆匆传位太子,把大宋这块儿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后来的钦宗,可是又舍不得享受了多年的权利,做起了太上皇;赵桓好不容易上位,虽说是“受命于危难之时”,毕竟是堂堂正正得来的,这九五之尊的屁股底下,历朝历代,不知浸透了多少鲜血。所以,钦宗和徽宗之间,都是彼此提防,全没有以前父子之情。 严格意义上讲,汪伯彦在钦宗即位后,上疏《河北边防十策》,不妨说是一个投石问路的举措,开始起到了积极地作用,被钦宗赏识,晋封直龙图阁,靖康元年十月,金兵二次南下攻陷真定府,钦宗下诏将真定府迁至相州,由汪伯彦署理统领,这就是整个河北西路原属真定府的职权,现在通由汪伯彦执掌,虽然还是权知相州州军事,但职权却大了许多,实际上是升官了。 但凭借多年的从政经验和对徽钦二宗两朝对金兵入侵政策的解读,汪伯彦发现,无论是谁,都不能化解目前的危机,他们被金兵吓坏了,只是希望求和、求和。而这次金兵兵分两路而下,志在必得,大宋文武臣工,死的死,降的降,四路总管,只有张叔夜领兵前来勤王。汪伯彦留在东京的线人送出来信息,金兵东路大军前锋昨日,已经进驻刘家寺,所有通道来往已经非常不便。前几日磁州传来消息,康王自相州北去,率兵和金兵在黄土岭大战一场,全歼金兵三百多精锐;近日,又在磁州城外以寡击众,率百人亲卫,以极小代价,全歼金兵那野所部三百多人,汪伯彦亲自召见细作询问,据细作讲,赵构所率亲军,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赵构手刃那野,已经在磁州、邢州、相州等地迅速传开,消息传播之快,远比寻常。 自己本来已经颇受钦宗赏识,可是战端一起,徽钦二宗都有一个通病,一是惧怕战争,二是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定。作为文臣,汪伯彦实际上不喜欢战争,战争只会为武将封官进爵提供机会,大宋重文抑武,武将难有出头之地,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都是文臣掌总,说到底,大宋赵家的江山是黄袍加身所得,怎会不时刻提防后人效仿呢。 只是这次东京之危,远非昔比,金兵所图,远远不再是城池所得、三镇之地,而是一场灭宋之战,官家却依旧抱有幻想。 “唉,城下之盟,皆是屈辱,金兵狼子野心,不知要讨去多少好处。和,岂是那么好求的?战,岂是那么容易的?上意难度,却不知这位九王爷到底何意?身为求和使,却大杀四方,是无奈之举,还是有意为之?……”汪伯彦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揣摩,忽听手下惊呼:“来了,来了” 汪伯彦张目远眺,但见前方尘土荡起,一支队伍已向这边奔驰而来。汪伯彦急忙打马上前,准备迎接康王赵构。 但见打头一队人马,正是手下刘浩所部,中间百骑与众不同,俱是鲜衣怒马,杀气腾腾,虽只有百众,但一股杀气竟然扑面而至,不是刀头舔血的精锐,岂能有如此气势?领军之人,长身玉立,面若朗星,虽肩挂风尘,却双目炯炯,毫无疲倦之意。正是和汪伯彦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宋徽宗九子、康王赵构。 汪伯彦率众下马揖礼拜见,近前一步,口中称道:“臣,权知真定府事兼相州州军事汪伯彦,参见康王殿下!” “汪大人,诸位大人快快请起,旷野风寒,毋须多礼,请起请起。”赵构已经跳下战马,上前一步搀起汪伯彦,口中不停的招呼相州其他官吏随从。 “谢王爷。”汪伯彦率众直身,随即跟在赵构身后,错步伴行。 “汪大人,上次匆匆一别,不及多谈,今日再次前来叨扰,汪大人不要嫌弃哦。”赵构很随意的边走边说道。 汪伯彦忙笑道:“王爷说笑了,廷俊能得王爷厚爱,王驾移步相州,此乃是我相州军民之福啊。” “汪大人客气,小王出京之际,皇上曾言,廷俊先生乃国之干城,让小王多多请教,所上疏《边防十策》,略有拜读。其‘两河屏障,所仗东西两地;东西所倚,在于三镇之险。’汪大人所见,可谓一针见血,窥知其本啊。” 对于汪伯彦的《河北边防十策》,赵构认为,虽有其一隅之局限,但确实为不二良策。但问题在于,他没有充分考虑到人的因素,纵有张良计,没有韩信军,到头来,都是画中饼,纸上兵。 汪伯彦没有想到,自己的上疏会被赵构看到,还能引用其中所言,由此看来,赵构是用了功夫的。结合近期收到的林林总总的消息,汪伯彦判断,这位九王爷,并不像朝中所言,是一位只混迹于脂粉香气中的花花太岁。今日的九王爷,和上次见面,明显感觉不同。人,还是这位王爷,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有点琢磨不透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收起小心思,汪伯彦赶忙笑道:“王爷见笑了,近日欣闻王爷神勇,黄土岭上、磁州郊外,王爷以寡击众,俱是大捷。更闻王爷天赋神力武功,金兵猛安那野、谋克额鲁赤,均命丧王爷之手,涨我大宋军民士气,两河之地,甚至京东、京西各路,也有传播,一扫朝堂之上乌烟浊瘴,让我等军民扬眉吐气,实是我大宋之福,我等臣民之福。” “哈哈哈,”赵构大笑,说道:“廷俊先生谬赞了,都是众军拼命,小王实在不值一提。” 汪伯彦似是受到感染,眉目之间不像刚才那么紧蹙,爽朗笑道:“王爷在磁州公祭阵亡将士之举,实在是颇得军心民心,在下佩服得很,如此一来,两河之地,四路之兵,惟王爷马首是瞻。” 赵构回头意味深长的笑道:“廷俊先生真是这样认为吗?” 汪伯彦一愣,却是没想到赵构的话锋转得这么快,饶是他机敏过人,也是一顿,急忙接口回道:“汪伯彦愿跟随王爷共襄盛举,抗金保国,义不容辞。”话说得是斩钉截铁。 赵构轻轻点点头,说道:“廷俊先生的才干胆识,小王也是早有耳闻,我官家哥哥把真定府军政事务,交由先生署理,正是对先生信任有加,能力认定,小王闲暇,还要多讨教讨教,廷俊先生可不要推辞哦。” 汪伯彦急忙摆摆手,自嘲般笑道:“王爷说笑了,伯彦一把老骨头,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赵构微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接着说道:“廷俊先生,咱们总不能就这样边走边聊吧,小王很想品品相州的好茶呢?” 汪伯彦一跺脚,笑道:“哎呦,下官失礼、失礼。王爷请上马,下官带路。”说完翻身上马,虽说是快六十的人了,可身手还是很敏捷有力。 赵构的百人近卫亲军,在刘浩大军扈从下,跟着汪伯彦等人,上马疾驰,直奔相州城。 第27章 论兵昼锦堂 相州城,康乐园,昼锦堂。 这座北宋两朝名相韩琦的园圃,现在成了赵构的临时行在。将王爷的行在安置此处,可见,汪伯彦是动了心思的。 昼锦堂大殿早已归置一新,作为赵构的会客厅,四下用厚幔遮蔽保暖,地龙已经烧起,又加了火盆,整个大殿暖烘烘的。 昼锦堂后的忘机楼,是赵构的寝室兼私密会客室,也是屏风隔扇相隔,分为前后两部分。高进已是率领近卫,开始四下警戒布防,将整个昼锦堂四周防卫得针插不进,水泄不通。 昼锦堂大殿,汪伯彦率州府一众官员等着赵构的正式接见。大殿里,热烘烘的,丝毫感觉不到北方冬季里的寒冷。汪伯彦和相州通判赵不试站在前边,汪伯彦不停地踱来踱去,而赵不试却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汪伯彦虽是正职,但丝毫不敢怠慢这位通判。赵不试乃太宗六世孙,论起辈分,还是赵构的皇叔辈儿。虽然年轻,但官声却久,敢于弹劾童贯赈灾虚报;在安徽泾县任上,修水利,开良田,为官做事公正廉洁,对大宋忠心耿耿。在相州官声很旺,汪伯彦虽为知州,也是礼敬有加,所以,这对搭档在如此动荡的特殊时期,能把相州军政打理的井井有条,实属不易。 赵不试看着汪伯彦走来走去,笑道:“大人,如此不定,可是有心事?” 汪伯彦停下脚步,脸色瞬间平静下来,道:“康王殿下驻跸本州,我等有了主事之人,以前东京消息不畅,我等做事,难免瞻前顾后。现在王爷在此,我等心安啊。” 正说话间,但见一人从堂后绕出,低声道:“王爷来了。”正是近卫统领高进。 堂内众人忙起身站立,赵构已是闪身进来,一众人等忙揖礼参见。赵构笑道:“诸位请起,毋须多礼才是。”话虽如此说,众人还是参拜完毕才起身,毕竟是王爷,众人都是久经官场,礼不可废,就是指此时。要是因为这种小节让御史台那帮官老爷知道,平时倒还好说,关键时刻,不定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赵构虎臂虚抬,笑道:“诸位大人请坐,吴喜,给诸位大人看茶。诸位,这是小王自己所创冲茶之法,看看能否入得诸位尊口?” 赵构实在是受够了此时大宋人的茶道,好好的茶叶,非得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美其名曰“斗茶”。茶的清香意蕴,都被添加的东西遮盖冲淡了。赵构干脆就是用后世的冲茶之法,来款待来宾,省时省力,效果不见得差。 吴喜现在完全没有刚来时的羞涩,小小年纪,却是应对得体,做事周密。片刻功夫,一杯杯香茗就端放在众人面前,氤氲之气,袅袅而上,整个昼锦堂散发着茶的清香。众人忍不住端起茶杯,细细品尝,刚刚入口,也觉平淡无奇,待到一杯下肚,慢慢的,茶的醇香浸润满口,比起自己平时喝的茶来,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茶是好茶,杯是精品,水是上水,一盏茶,已经把众人的好奇心调得高高的,众人看赵构的眼神,又有了不同的变化。 赵构端起茶杯,道:“诸位臣工,小王此番出京,肩负使命,未敢懈怠。相州军民坚守我大宋国土,未曾有失,小王以茶代酒,敬诸位国之干城。” 众人忙举杯道:“王爷过誉,此皆是我等之责。” 赵构举杯对汪伯彦道:“汪大人守牧有方,小王敬大人。” 汪伯彦急忙躬身施礼,道:“在下岂敢担王爷赞誉,都是下官应尽职分,皆是众人齐心之功,在下虽忝为一州之主,却是不敢一人贪功。” “说得好,有我等军民齐心协力,定会驱逐鞑虏,还我河山。”赵构扶起汪伯彦说道,一席话顿时激得众人心潮澎湃。 赵构随即来到赵不试跟前,轻施一礼,道:“皇叔安康。”对于这位辈分上的皇叔,赵构是从心里敬佩。 赵不试忙回礼,急道:“不敢不敢,不试虽为皇室子孙,亦是大宋臣民,不敢当此大礼。” 赵构动情的拉住赵不试的手,说道:“皇叔大名,小王在京已有耳闻,太学三义,(赵不试、李若水、邓肃合称太学三义)早已名声在外,官家有赐殊荣。在地方,于兵事、民政、诉狱、水利等,皆有良政,宗室弟子,多以标榜,有您在,小王心安啊。” 一席话,动情晓理,说得赵不试双目微红,不由得攥紧了赵构的双手,用力摇了摇,没有说话。 汪伯彦在旁,不由得心里暗赞道:“君子晓之以义,小人晓之以利。康王驭人之手段,果然老辣。这怎么会是传言中的花花太岁呢?传闻不可信,眼前的康王,绝不是坊间所传的康王,先前的打算,看来是需要重新拟定。” 汪伯彦心中的小心思,赵构心知肚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朝功名在,便把名利求,这,都是人之常情。赵构并不反对,但不能无节操、无节制、无底线。但现在的赵构,其实为后世之人,对大宋的弱干强枝也深有觉醒,无论如何,在自己手里不能出现令行不畅的局面,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辛辛苦苦穿越而来? 赵构站在大厅之中,对汪伯彦及众人讲道:“小王虽身负皇上重托,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自金兵二次南下以来,两路金兵势如破竹,已然渡河南进,直逼我东京城下。我大宋都城危如累卵,四道总管之兵只有南道总管张叔夜相公应邀勤王,金兵重重拦阻,一路杀往东京勤王。我等身为大宋臣民,正应效仿嵇仲公(张叔夜,字嵇仲),为国分忧,为君效命,这是臣子本分和职责。金兵不可怕,困难能克服,怕什么?怕的是上下有畏惧之心,怕的是臣子有投降之意。” 众人静立不语,鸦雀无声,都知道这是康王殿下要为以后的事情定调子,大家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因为朝堂上下,主和之声不在少数,就是相州城里,包括汪伯彦本人,也是战和两端摇摆。说起来,也不能怪下面,当今皇帝也是战和不定,一会战,一会和,你能指望下面的臣工都有红心一颗?思想工作不到位,都是海市蜃楼,稍微有些风雨,片刻就会荡然无存。想起近日大家在一起的议论,都觉得康王殿下最近所作所为,无论如何也和“告和使”的身份不沾边,但自古“帝王心,海底针”,谁能保证这不是一种试探呢? 见大家沉思不语,赵构继续说道:“东路完颜宗望所部,约五万人,自大名而下,据悉前军已至东京外围刘家寺附近;西路大军完颜宗翰所部,约七万人,已进至东南青城附近,这还是两日前得到的消息,恐怕金兵两路合围,就在这几日。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开封城内诸军加起来也不过七万,禁军不足半数,其余皆是辅兵,战斗力有限。加上天寒地冻,开封外城、内城和皇城,二十八座城门,六座水门,方圆近五十里,需要多少人马守城?整个东京城,西北高,东南低,状似卧牛之势,善利门、通津门、陈州门地处东南,地势低平,利于攻城,金兵首选攻城之地,一定在这几处。” 赵构挥手让吴喜展开一幅地图,这是这两天赵构在磁州重点完成的,结合耶律修交代的金兵情况和宗泽的斥候上报的军情,以及自己手中的近卫亲军侦缉到的情况汇总而成,由赵构亲自传授吴喜绘制。地图所标,虽然不是十分完备,但敌我进攻路线、态势、各个代表不同兵种的小旗,却是一目了然。赵构知道,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一份敌我态势图。 赵构手指地图,说道:“诸位请看,金兵两路围城,已是必然。其夺城之势,已是箭在弦上。敌我兵力部属大致如此,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守?汪大人,如果你是东京防御使,这仗,怎么打?可有高见?” 汪伯彦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擦拭了额上的一把汗珠,颤声说道:“微臣对武备之事,不是很精通。但依本州守城经验来看,要判断金兵攻城重点才行,否则,以开封现有之兵,怕是不能面面俱到,守城之兵实在是太少了。” 赵构点点头,赞道:“汪大人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守之敌必攻,攻之敌必救,汪大人还说自己不精通武事,这完全是个行家吗。” 汪伯彦急忙摆摆手,道:“王爷过誉了,廷俊可实不敢当。” 赵构又道:“诸位,还有什么高见,大可畅所欲言,我们权当是兵棋推演。” “兵棋推演?”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半会可弄不明白这个后世的名词。 赵构忽然对刘浩说道:“刘将军,你招手下岳飞前来,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第28章 岳飞露峥嵘 岳飞奉命来到昼锦堂,一进屋,他就被摆在方案之上的“地图”吸引,上面的山山水水、城郭小路、敌我态势,一目了然。岳飞抬起头,急促问道:“太尉相公,此图是何人所置?” 刘浩道:“康王殿下绘制而成。” 岳飞忍不住大声赞道:“好一幅敌我态势图,有此图,胜十万大军。” “这是吴喜,十二岁,是本王在磁州收下的义弟。父母皆是义士,被金兵所杀,得遇机缘,投入我门下,现在在我身边做一些勤务。吴喜,给岳将军简单介绍一下方才军情。” 吴喜走近前来,拿起旁边一根小棍,站在地图边,一字不落、一字不差得把赵构刚才对局势的分析又讲了一遍,最后补充道:“王爷,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斥候传来最新消息,张叔夜相公的南道勤王军进驻南熏门外玉津园,对外号称三万大军,其实只有一万三千人。两路金兵已经合围,攻城就在这两日。开封城防守安排如下:以外城四壁为防区,实行分区守御,孙觌负责东壁,安扶负责西壁,李擢负责南壁,邵溥负责北壁,每壁部署一万禁军,两万辅兵。由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担任守城都统制,以京城上四营万人分作五军,作为城防预备队:前军屯驻顺天门,左军、中军屯驻五岳观,由姚友仲统领;右军屯上清宫,后军屯景阳门,由辛康宗统领。其余各色兵丁五万余人,分作四队,支援四壁城防。又有郭京者,正在招募所谓‘六甲神兵’,准备破金之用。另,何栗以资政殿大学士兼领开封府尹;官家遣聂昌、耿南仲前往金兵大营议和,结果未定。” 赵构赞赏的点点头,吴喜年龄虽小,却是可堪大用。 岳飞望着吴喜尚显稚嫩的脸庞,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总角之年的孩童,身材虽消瘦些,但稚嫩的脸庞却显得刚毅无比,一双黑眸炯炯有神,站在旁边,面对众多人等,脸色宠辱不惊,举手投足,颇显劲力,一看就是练武不辍,但毕竟年幼,腰腹无力,显得下盘不稳。岳飞是武学大家,一眼就看了出来,既是王爷义弟,自己闲暇时,到可以点拨一二,自己所学步战功夫里的“戳脚小翻”,倒是对吴喜很合适。 虽是如此。一个十二岁的孩童,能有此机遇和修为,实属难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更为难得的是,此子虽幼,可却是王爷义弟,在王爷左右能参赞军事,得以王爷亲自指点,如此说来,亦有师徒之份,前途不可估量啊。 “岳飞,你可有退兵之策?”赵构看着岳飞,询问道。 岳飞忙收回心思,斟酌一番,手指地图道:“金兵十万之众,加上辅兵,怕是不下十五万。然金兵侵虏我大宋,乃不义之兵;汴梁城七万守城兵,人数虽少,可作为守城一方,占据地利优势,当可一用。东京乃我大宋皇城,光是常平仓不下百座,军械监所属各库,兵甲充裕;百万人丁,五抽一,可聚义勇二十万作为辅兵;天时地利于我皆为有利。最后所担忧考虑的是,人和之数最是可变,四壁防御使,皆是书生领兵,不足统御部下,军令定然不畅;防御使王宗濋,据军中兄弟所讲,恕岳某直言,无论从个人谋略、胆识和统兵之道,难堪大用。战事一起,需要前沿将领临机处置,更需统兵之将上下协调,前后兼顾。为将者能一线领兵冲杀见阵,为帅则能居中统筹谋略指挥,现在将帅二职皆非人选,此不利其一;二来,令出自上,不可朝令夕改。现在是战是和,朝堂之上还在争论不休,政令不合,军令不畅,此不利其二。三军虽不惜命,有此二忧,此战胜负难料。” 岳飞言罢,满屋子的人皆是点头称是,许多人只是知道一些零碎的消息,即使是汪伯彦,也没有将这些消息汇总成情报进行敌我态势的分析,岳飞只凭方才的情报简介,就能做出如此精辟的推断,在于兵事一事,可谓良将。 赵构也点点头,赞道:“岳飞将军所言极是,但你只是单纯从军事角度来考量,于民政事务却没有考虑到。开封城近百万民众,战事一开,强壮之人还好说,老弱妇孺谁来保护?城内治安如何维持?出现粮谷危机如何应对?退一步想,一但城破,百姓如何撤离疏散?哪路军断后,哪路军接应,百姓撤离向何方,地方州县如何安置?说到底,我们为谁而战?” “自是为君而战!”一着朱色官衣的官员大声高喊道。 赵构盯着他看了一眼,却不说话。见此人从容施礼道:“河北西路提举学事陈辅陈过之见过王爷。” 赵构颔首,道:“陈学事所言不算错,可是小王也想请教,‘君、民、社稷’孰轻孰重?” 陈辅朗声说道:“荀子曰:‘君者,民之原也;原清则流清,原浊则流浊。’君者,使之四海夷服,为重也。” 赵构笑道:“陈夫子,怎不把后边说完‘故有社稷者而不能爱民,不能利民,而求民之亲爱己,不可得也。民不亲不爱,而求为己用,为己死,不可得也。民不为己用,不为己死,而求兵之劲,城之固,不可得也。兵不劲,城不固,而求敌之不至,不可得也。敌至而求无危削,不灭亡,不可得也’。此言应对当下局势,何解?” 陈辅脸一红,讷讷说道:“我主仁政,布泽天下,自是不会出现这种失心失德之相。” 赵构又道:“自太祖始,我大宋历代圣主无不推崇仁政,泽被苍生,万民赐福,延续国祚至今一百六十六年。诸位臣工,这一百多年,外有大辽、西夏、大金虎视眈眈,内有各地暴民动乱不止,难道是仁政不施之故吗?” 赵构还是没有完全融入大宋,这个话,他真敢讲,可是,一屋子的众人却不敢听,都吓出一身冷汗,这公然指责官家的“大不敬”言论传到御史耳朵里,王爷再怎么说,也是皇室子孙,可他们却逃不了“规劝不利,诤言不举”之罪。 汪伯彦作为一州之主,可不能再装糊涂,急忙小声劝道:“王爷慎言。” 赵构心里一紧,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在这个君主至上的年代,刚才的话,确实不妥。眼睛已经瞥见陈辅涨红了脸,要上来理论,却被旁边一人牢牢拽住,不敢松手。 赵构虽有一些反省之意,却是没有过多纠结。他倒是不怕所谓的御史弹劾之类,他想到的是,不能把自己放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自己还是在言行上,不能太有后世的风格,以免和当下格格不入,真成了“孤家寡人”。 赵构继续道:“我们讲忠君报国,忠君,是为了报效大宋这个国家,没有国,那有家?都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只有心里装着国家,才能有民族大义。小王虽弱,但值此大宋存亡之际,必将为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话到结尾,赵构说的是斩钉截铁。 众人已经明了,这位九王爷是要和金兵死磕到底啊。文官自有文官的想法,但一干武将却听得热血沸腾,大丈夫沙场立功名,就得有王爷这么一位强硬派才行。 岳飞抱拳施礼道:“王爷,岳飞受教了。刚才是我考虑不周了。” 赵构道:“无妨,本就是推演兵事。你接着说,可有破局之策?” 岳飞沉思片刻,拿起旁边指挥棒,对着地图说道:“金兵四下围城,定会在城外驻下军寨成互保之势,兵力就会分散。我如果是金兵统帅,首先便是堵住四下勤王之兵,不放一兵一卒进城。孙子兵法之谋攻篇里讲:‘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反之,守城之兵,每多一人,金兵得多出十人之数。所以,这是首要之事。其次,上兵伐谋,金兵一面围攻,一面派人和官家讲和,旨在稳住官家,堵住勤王之路,如果当今官家有诏,不许勤王之兵进京,奈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不说话,可是,今春金兵南下,割地赔款,不正如岳飞所说,官家求和为主,罢免李纲。只不过,屈辱换来的和平,就像昙花一现,不会长久,国弱被欺,历来如此。否则,怎会有一年之内,两次南下之举。 岳飞继续说道:“针对金兵部署,我军对策有三:首要之策,在于打破金兵围困之局,以外围策应攻击为主,不断袭扰金兵,一来不能让金兵全部投入兵力攻城,必须分兵护住其外围后路,以免被我大宋勤王之兵在外面形成合围,二来也变相支援城内守军,鼓舞其守城斗志;其次,善战者,攻其必救。金兵东西两路南下,战线拉长,金兵作战,向来是以战养战,就地筹粮。可令各路、府、州、县,凡事金兵所过之处,百姓离走,藏匿粮物,不使金兵轻易得到补给,金兵便不能长久用兵城下。金兵两路来攻,我军亦兵分两路,一路以陕西五路西军为主,出太原,顺大同北上攻击前进;一路自大名府而出,沿京东路和两河路(河北东西路)而上,兵锋直指金国燕京府,威逼上京,同时能够切断东路金兵回撤之路,或可调集四路勤王之兵,围而歼之。最后,也是最主要的,我们需要一位具有号召力的统帅,才能完成上述计划,否则,都是纸上谈兵。” 言罢,岳飞看向赵构,不再言语。 赵构冲岳飞赞许地点点头,又冲众人说道:“岳飞将军所献三策,诸位以为如何?” 第29章 巧使连环计 昼锦堂上,议论之声再起,有的说,这是当下不二良策,可行;也有的说,怕是难以运作,实施起来唯恐半途而废。还有的直接点出,没有当今枢密院相公钧旨,一兵一卒恐怕也调动不了,何谈两路出兵;再者有言,四道总管勤王之兵不见踪影,我们算那一路,师出何名?总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汪伯彦见状,咳嗽一声,待众人安静不语,说道:“近日,本府接到朝廷两份圣旨:一是令本路诸郡召集义勇,共抗金兵;一是令两河之地,不得鼓动民间起兵生事,有碍和议。这两份圣旨几乎同时下达,却又相互矛盾,本府不知如何执行?今王爷在此,正好共商大计。” “老油条。”赵构暗暗骂了一句,脸上却不露声色,说道:“汪大人所言,正如方才本王所讲,现在朝堂之上,是战是和,首鼠两端。不论是战是和,自有我大宋官家决断,我等不可妄自揣测。小王身为皇室子弟,自当为君分忧,为国尽忠。只是当下情况不明,形势不定,我等要提高警惕,有所防范。金兵狼子野心,我劝大家不要心存幻想。诸位各安其责,抚慰百姓,切不可扰乱军心,引起混乱,否则,小王军令无情!” 汪伯彦心里叹口气,暗道:“王爷虽少,可话锋老辣之极,没有一句主战之词,可处处透露大战之意。难道是我估计错了,王爷明为告和使,暗里还有其他使命?” 赵构朝大家一摆手,堂上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赵构冲大家说道:“今天能和大家见面,小王深感荣幸。相州地处两河要隘,北上通道,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诸位安守本分,尽好职责,要有战争准备。汪大人,安抚百姓,民生大计,就依仗大人谋划。”汪伯彦急忙躬身以示遵命。 “最近朔风正紧,提防天气有变,府衙要有救济措施和应急抢险救援队伍,城内治安也要加强防范,对于宵小之徒,特殊时期,要严惩不殆;各有司衙门今天务必拿出自己所属相关章程,汇总到州府,交由汪大人一并统筹,最后形成总章,告示各郡,明晓百姓各家各户。王大人,”赵构回头对王云说道:“王大人刑部出身,律法章程是行家里手。王府组建纠察队,由你牵头,高进将军辅助,人数不必太多,但各个部门人员要全,按府衙总章要求,纠察各部执行情况,对执行不力、玩忽懈怠者,交由提举刑司定罪处置;对于宵小暴徒犯禁扰民者,可当即格杀;对背叛大宋投敌者,全族而诛,任何人不得开罪讲情,否则视为同罪。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特别处理。对恪尽职守,业绩突出者,小王定上报朝庭,不吝赏赐;但如果玩忽职守,造成恶劣后果者,小王手中之刀,却也锋利。话说到前头,大家才好办事,小王功劳簿上,向来不缺金银职缺,大家有本事,尽管来拿,小王绝不吝啬。现在势危,可也是诸位成就功名的大好机会,小王定和诸位共进退!” 赵构一顿大棒加胡萝卜,忽悠得众人心里就像坐后世的过山车一样,在天堂和地狱之间跌宕不已。但最激动的,还是一班武将,这是他们争取功名爵禄的大好机会,至于危险一说,军汉们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差事,怕字何来?不过,最难得的是,好像我们的九王爷赵构站在他们这一边。 第二天,十一月三十,昼锦堂后,忘机楼。 屋内,汪伯彦坐在赵构下首,正兀自品茶,赵构正全身心看着一片小纸条,许久没有说话,汪伯彦自是不敢打扰,心里却有一点忐忑。 赵构今天独自召见他和赵不试,说有事协商。赵不试也就罢了,人家是王爷的皇叔辈儿,叙叙叔侄人伦,自在情理之中。可是,召见自己,又会有什么事? 大家昨日散后,不由自主又来到汪伯彦州府,一来王爷交代下的差事,还要大家合计合计,许多词儿,大家一时半会还整不明白,二来,也是要探探知府相公的底儿,看看怎么办?大家在府衙商议半天,汪伯彦叮嘱大家,严格按王爷钧旨办事,不要触霉头,昨天昼锦堂上,这位王爷可是一个杀伐决断之人,自己虽是朝廷三品大员,可在皇室一位王爷眼里,就眼下局势,可不敢丝毫托大。 汪伯彦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心里有事儿,也就品不出什么茶香来。看赵构看了半天纸条,脸色阴沉下来,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信息让王爷不快。 把纸条递给吴喜,赵构对汪伯彦说道:“廷俊先生,方才消息,金兵已经在今天开始试探性攻城,首选善利门,这是一座水门,守军没有想到金兵首攻此门,吃了大亏,险些被破,多亏姚友仲统制调二千神臂弓,才射退金兵。” 其实,方才由张大梁飞鸽传来信息,这是连续两次送来情报了。张大梁在信中简单说明了一下,东京局势比赵构预测的还要严重,金兵两路大军已经合兵,可是,并没有休整,而是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就开始了试探性攻击,态势反常,说明金兵已经感觉到了危急,想速战速决。今天的情报,是写在撕下来的一条衣袖上,可见当时情况紧急。字,也是短短两行“今攻善利门势危姚调神臂弓二千退敌今上安好民乱。” 汪伯彦见赵构并没有向自己隐瞒什么,自己也要知趣,道:“王爷,为今之计,自当率众勤王。伯彦不才,愿受王爷驱使。相州可聚之兵足有两万,周边府郡三日之内,也可聚兵两万左右;过得七八日,两河各郡、京东各路可汇聚十万之众。只是,正如昨日岳飞所言,这,需要当今圣上旨意或枢密院钧旨,一来二去,怕是京城有变啊。” 赵构思忖片刻,说道:“最近这两天,京城还只是有惊无险,毕竟七八万大军驻守,嵇仲公、姚统制、刘统制等也是稳健之人。现在,首要之事是和圣上取得联系,看看官家哥哥是什么章程,我等才好依策行事。” 汪伯彦点点头,道:“王爷所言甚是。只是金兵四下合围,恐怕难以进入京城,如何才能和圣上联系上呢?” 赵构不信汪伯彦没有自己的渠道,困难是有,但对于经营多年的汪伯彦来讲,还不是难事。汪伯彦不能说的太过于直白积极,赵构便不说透,好在赵构早有布局,还不是什么难事。 赵构想到此处,也不多言,坐在桌案后,提笔写道: “臣弟构奏曰:奉旨出行北上,不日进至磁州郊外,突遇金兵,未及言明而遭彼击杀,赖扈从班值用命,所幸无恙。磁州之事已然了决,宗泽以义军总管之职,行聚兵勤王之责,急切解围之心,深盼万全之意,圣上当可宽心;磁州事毕,闻金兵大举南下,京城势危。然臣弟使命未付,前行无望,特回转相州以待圣听为盼。邀祈圣安。靖康元年十一月三十日。” 写完之后,赵构交给吴喜,道:“交给高进,让他派得力之人潜回东京,将此书交付官家手里,切切小心,一定要等到官家回书。” 待吴喜出去,赵构对汪伯彦道:“廷俊先生,昨日小王所说之事,还请先生费心谋划,我已告知王云,让他全力协助,早点拿出章程,发于各郡之地,照章行事,我等须未雨绸缪,早作准备才是。对于乡绅大户,行忠义之事、毁家纾难者,小王不吝高官厚禄相赠。而为富不仁,甚或投敌叛节者,小王身为赵氏子孙,刀下绝不手软。这一点,务必讲清楚。一个郭药师,就是前车之鉴,小王所辖,绝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 汪伯彦拱手领命道:“伯彦谨记王爷钧旨,一定不负所托之事。” 赵构笑道:“如此甚好,小王记下了。先生请。”赵构伸手相请,汪伯彦急忙施礼告退,明白赵构这是要私会赵不试。 第30章 定计青城宫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初四,大宋东京城南,南熏门外青城斋宫。 斋宫周围的空地上,没有任何建筑,大宋官家也不许老百姓在这里四周种庄稼,一片空旷的原野上,却早已没有了冬日里的萧条,大金国西路军元帅、人称国相的完颜宗翰(粘罕),把他的大营就扎在了这里。牛皮军帐一个挨一个,上千顶的大帐,一直绵延出去十几里,大大小小的军寨四角而结,把东京城南围了个水泄不通。远远望去,颇有“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的雄伟气概。 中间有一个特大号的牛皮大帐,四周环帐百步以内,一千百名贯甲亲兵在一员谋克统率下,手持狼牙大棒亲刷刷分立在大帐四周警戒,一动不动,犹如庙里的金刚雕塑一般。不远处,一阵阵击柝声清晰可闻,不时有“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那是巡逻小队正在大营四周巡视,整个金兵大营,戒备森严。 牛皮大帐里,四下连缀而成的貂皮大幔把大帐围得严严实实,中间一个大火盆里的木炭火烧得正旺,厚厚的羊毛大毡把大帐的地面铺得不露一丝缝隙,整个大帐里热乎乎的,没有一丝寒冷气息。 大帐里,十几个人四下席地而坐,靠近里边上座位置,特别铺设了两张硕大的虎皮,两员金兵将领并肩而坐,左边一人身材魁梧,脸色微黑,黑里透着红,略显消瘦的脸庞上,一副漆黑的钢髯让人有一点望而生畏的感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金国安班具勒、国相、左副元帅、侵宋西路军元帅的粘罕。右边一人,身材略显消瘦一些,但看上去更显精明干练,此人乃大金二皇子殿下、右副元帅、侵宋东路军元帅的斡离不。(大金都元帅是完颜斜也,粘罕和斡离不的左、右副元帅,均受其节制) 大帐当中,一员年轻将领正在向两位元帅汇报军情:“儿郎们昨日又围攻了一日,没想到宋朝男儿也是硬气,损伤了不少儿郎。只不过比前一日反应慢了一些,差点得手。据说又是那个什么姚统制调来禁军好手,大宋朝别的不行,就是这神臂弓厉害。”这员二十来岁的小将是粘罕的长子完颜设也马,金兵称之为珍珠大王。 座上粘罕侧身问道:“二皇子,以你看来,守城宋兵尚能支撑几日?” 斡离不笑道:“最近几天儿郎们抓获了不少宋军的探子细作,都是被派出去求救的,说明大宋官家撑不了太长时间。杨天吉前去和谈,也送回来重要的消息,宋军精锐也就是那七、八万禁军,开封外城十二座城门,加上要护卫内城和皇城,这样平均下来,在每座城门上,不超过三千兵力,即使加上辅兵,也就五千之数。” 粘罕接着说道:“当下之际,决不能再放一兵一卒进城。张叔夜勤王之兵虽然不多,但麻烦不少,重要的是让大宋皇帝心存了侥幸之心。我们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四下里要防得严严实实才行。” 斡离不接话道:“不错,就是要四下里堵住其勤王兵马,不能再让宋朝皇帝老儿有什么念想。” 粘罕吁了一口气,继续道:“南下攻伐,大宋西京洛阳落入我手。遂即派娄室郎君西进潼关,牢牢堵住宋军陕西五路西兵,只要这股精兵到不了东京城下,东京城唾手可得。” “还有东、南两路,也要堵住。”斡离不迅速判明局势,补充说道。 “正是,这东、南两路,谁去?”粘罕看看四下诸位金兵将领。 “末将愿去东路。”说话的,正是斡离不的兄弟兀术。 “二皇子,你把挞攋皇叔留在河北,不如让他派出一部人马,直取南京应天府,兀术兄弟还是留下来,毕竟攻城是主要的。”粘罕和斡离不商议道。 斡离不看了粘罕一眼,摆摆手道:“就让兀术去。”说完,递过来一个眼神,粘罕也是精明之人,知道有后话,也就不再言语。 “多铎木、斜保,你二人率所部南下陈州方向,多置虚兵,不可和宋兵鏖战,游击而动即可,堵住南部勤王之兵北上之路,就是首功。多铎木,你为主帅。”粘罕手指一员身材矮胖的金兵将领,这是他手下猛安多铎木,最是机警狡猾,旁边的斜保,却是粘罕的次子,人称宝山大王,和珍珠大王设也马是亲兄弟。粘罕此次侵宋,携二子入军,和斡离不携弟兀术、子尚敷皂一样,父子、兄弟齐上阵,这是金兵的传统。大金一朝,最重军功,是以许多勋贵都会派遣自家子弟参军征伐,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一说,可并非空穴来风。 粘罕命道:“兀术、多铎木。你二人明天一早出发,军情每日一报。”兀术、多铎木高声领命。 帐中诸将领令而出,粘罕独自留下斡离不在帐中,二人神色比刚才沉重了不少。粘罕对斡离不说道:“娄室近日军报帅帐,陕西五路宣抚使范致虚正在起兵,准备前来勤王。大宋西兵一直和西夏对峙,力保边境不失,是宋朝的一支劲旅。如果东进汴梁城下,或者干脆沿路北上断我退路,我十几万大军就有被四下围困之忧。我们攻取大宋东京城,应速战速决才是,恐日久生变。” 斡离不道:“娄室郎君久经沙场,能攻善守。你让娄室想办法拖住范致虚的陕西西军一个月,你我分兵各攻两壁,同时攻城,这样一来,守城宋军无法集中兵力,我们便能各个击破。只要攻破一门,守住城墙马道堵住援兵之路,然后派精兵沿城墙一路攻击前进,占领其余各门,东京城一击可下。” 粘罕道:“你让杨天吉进见大宋皇帝,就说我们可以和谈,稳住大宋朝廷。可以让他私下里见见朝廷里的主和一派,为我们争取时间。” 斡离不沉思片刻,缓缓吐口:“朝廷上,倒是问题不大,南人羸弱者居多,朝堂之上,求和之声倒是占了多数。今天挞攋皇叔传来的消息,有点不妙,刚才人多,不方便透露。挞攋军前猛安那野,殒命磁州城郊,所部三百亲军全部阵亡,还是那野的副将速不台,带兵前去接应,才知道那野小队全军覆灭的消息。”斡离不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前几日,我派往河边接应大宋康王赵构的队伍回报,一说是康王已经渡过黄河,没有碰到。可是另外一支接应的队伍,却遭遇宋军激烈交手,少有幸存儿郎;紧接着,去往接应的猛安额鲁赤和他的亲军一百多人,也只有几个儿郎逃了出来;再加上那野所部,不到半月,尽然连折我大金两员猛安大将。那野跟我东征西杀,有勇有谋,是一位难得的将才,本来这次南下之后,要提携他为万户都统,让其独当一面,只可惜命丧在此。” “现在细细琢磨,情况确实有点诡异。”粘罕也思忖着说道,“最要紧的是,我们得摸清这路人马是什么来历?归谁所属?兵力如何?二皇子,这么说来,我们的处境还真是有点不妙,西路娄室郎君挡住陕西五路西兵,问题不大,但恐怕战事会成互相胶着态势。如果此时东路再出现一个人物,振臂而呼,起兵勤王,截断我东归之路,那情况可就复杂了,弄不好,我大金十几万人,有可能被活活困死在这两河之地。” “左帅所言,也正是我担心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股人马,怕的就是大宋哪个九王子殿下所为。今春,这位九王子在我大寨,表现的就极为不凡,全没有恐惧之色,反倒是那个张邦昌,是个稀松软蛋,可惜那时没有扣住康王当人质。现在,其余诸王和太子都在汴京,唯独这位康王在外,据宋使王云讲,已经答应禀明宋朝皇帝,让康王出使我寨,作为告和使,按理说他是应该为求和而来,不可能和我们的儿郎起了冲突,个中缘由,还有待查证。不过,最近几日却失去了康王的踪迹,斥候儿郎们没有探查到准确消息。就怕他和磁州宗泽老儿待在一起,万一期间有什么隐晦之事,将对我大大不利。” 粘罕也是一脸的凝重,接过话道:“皇子所言甚是,恐怕真是如你推测,这一路兵才是我们最大的隐患,一但证实,此就是康王所为,其身份的号召力可真是不容小觑,皇子留挞攋所部留守黄河两岸,这一招棋高明,现在又把兀术郎君派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后路不断,我们速战速决,拿下东京。” “好,你我回去各自准备,明天一早大军压上,让降兵打头阵,不要计较伤亡,最后儿郎们冲杀,争取早日攻下东京城,把皇帝老儿抓在手里,看看谁敢反抗。”斡离不瞬间又恢复其枭雄本色。 二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攻城细节,斡离不告辞,赶回他的刘家寺大寨。 第31章 夜入东京城 赵子亮和梁景已经在汴梁城外转了三天了,两个人都是素袍便服,一身老百姓打扮。梁景身材稍显瘦小,但很精干利索。他是在磁州被赵构的近卫军招入的,梁景本就是猎户出身,攀岩溜壁乃是家传功夫,一手飞蝗石百发百中,是他从小扔石头击飞鸟、打野果练出来的,手劲儿着实不小。这次和赵子明一起受派遣,潜回东京,本以为很轻松。没想到,一到城外二十里,大小道路就已经被金兵戒严堵死。俩人围着汴梁城绕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一条入口。 这几天,明显感到金兵攻城一天紧似一天,到了初八这天,天气阴沉沉的,一大早,便飘着雪花,逐渐的,雪,越下越大。俩人觉得这样的天气,金兵恐怕也要歇息一天。没想到,金兵倒是越发进攻厉害,联想到金兵久处北寒之地,对风雪严寒丝毫不惧,倒是宋兵,衣着单薄,冻得几乎连兵刃也握不住。 冒着鹅毛大雪,金兵猛攻善利门、通津门、宣化门,金兵动用其精锐善射的控弦精兵,一时间射向城垣的箭矢,犹如刺猬一般。金兵还利用宋军没有撤回去的七梢炮,将磨盘大小的石头抛射入城,将城垣之上的城楼、护洞砸得支离破碎,宋军损失极大。但冰雪路面,泥泞路滑,也是不利金兵携重器械攻城。 善利门是一座水门,姚友仲亲自把守。他在水门之内,另设几道拐子门,用木闸控制,四下用砖石砌就一道砖石墙。金兵攻入,只能从拐子门进入,人数有限,将木闸落下,恰似关门打狗。因为是水门,金兵一次性投入的兵力有限,兵少了,不管用,兵多了,又铺不开,所以,主攻的金兵猛安哲木,已经砍掉了两个谋克的脑袋,战事依然不顺,他也是一位狠主儿,亲自率亲兵上阵督战,曾一度攻占了三个闸门,无奈受地理条件限制,金兵在最后时刻,被宋军一阵神臂弓射退,哲木躲得快,也被射穿了肩膀,被亲兵不顾死活得抢了下来。金兵潮水一般攻上去,又落潮一般退下来,留下一地的尸体,善利门还是牢牢控制在宋军手里,眼看雪越下越大,待到酉时初,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呜……”一阵悠长号角传来,这是收兵讯号,但见金兵转瞬之间,已经退了回去,连死去金兵的尸体也全部装车运了回去。几天下来,宋金彼此倒也遵循约定,激战之余,彼此收回阵亡将士遗骸,互相不得攻击,也是对阵亡者的一种尊重。如果尸体不能及时收敛,来年春暖,极有可能爆发大的瘟疫,所以,宋军可不想在自己的汴京城内外有什么闪失。 入夜,雪已经停了。善利门外护龙河内堤上,两团白色的东西忽动忽停,远远看去,就像旷野里最常见的小土包。城墙上,垛口处的火把,在凌冽的寒风中,火光时隐时现,不时出现的巡逻士兵,把晃动的身影投在女墙上,口令的叱喝声不时响起,朔风席卷着墙头上的旗帜,呼啦啦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响亮。不时有几只火箭高高射落在城外,片刻之间,城外百步之内可看清有无敌军活动,一切的一切,在这个漆黑的夜色里,显得颇有些诡异。 在善利门靠近东南角的地方,转过去,就是城南壁的宣化门,也叫陈州门,这两个门,也是今天交战的主战场。但在城墙角楼处,有一处暗影,底下是个陡坡,站不下人,不利于攻城,攻守双方均没有在此发生交战,宋军只是不时巡查来往,倒是不曾驻兵监视。但就在此地,一队宋军刚刚闪过去,“嗤”的一声轻响,一直弩箭射了上来,箭头带了一只精巧虎爪,正落在女墙垛口,一条长绳就搭在城墙上面。轻微的声响淹没在呼呼的北风中,不一会,一个全身包裹着一条白色披风的精瘦汉子双手快速交替迅速地攀爬上来,落地无声,右臂挥动,一张小巧的诸葛连弩已经抄在手里,快速隐藏在女墙的暗色里警戒,片刻功夫,又一人攀爬而上,翻身落地,一样悄无声息,接着马上向另一侧警戒,先前一人已是快速收起虎爪,两人交替一下眼神,迅速脱下披风,露出里面一身禁军装束,并排向善利门城楼走去,哪里,是姚友仲的指挥所。 赵子亮、梁景一路走来,城墙之上,防备倒也严密,间隔数十步,便有一小队军兵驻守,期间不时有巡查队伍来回经过,见二人禁军装束,装备精良,一副宋人模样,长得倒也器宇轩昂,仪表堂堂,也没有上前盘问,只是带队的效用心里纳闷:“白日里激战,怎没有见过这二人厮杀,现在倒人模狗样儿的来巡查,哼,不用说,也是上四营里的太尉官老爷。”赵子亮、梁景没想到一上来,就招来伙计们在心底这样的“问候”。 二人一路走来,赵子亮不由得心里暗自摇头,如此防守,在他眼里,形同虚设。他自己并不知道,在经历了赵构洗脑加魔鬼式的训练和实战之后,他们的眼界、见识无形中开阔了许多。他不由得站在姚友仲的角度来替他布置防守:角楼应该放两组暗哨,配置火箭示警,左右可警戒东、南两道城垣墙壁;把城墙垛口处的火把全部熄灭,这样明晃晃的,都是金兵神箭手的靶子;让军兵处于女墙暗处,全部配备锥枪,这是最好的防御武器,金兵都是衔刀而上,刚一露头,充分发挥锥枪的长度优势,一击可中;另一组配备撞杆至于马道,可迅速冲上来进行支援;神臂弓远程狙击敌军后援,形成阻断区域;组建精锐之士成立敢死队,游击策应危机地段;辅兵和民众救护伤员、运送物资…… 正兀自“操心布防”,猛听一声高喝:“站住,什么人?”赵子亮收神望去,但见前面七八步远,一队军士横刀拦住去路,身上甲胄尽是斑驳血迹,尚未来得及清洗,可见白日里战事激烈。虽然脸上俱是疲惫之色,也难掩一身杀气。赵子亮心里暗自挑起大拇指称赞:姚统制手下,还是有一支精兵强将作为骨干的。并没有因为自己身着禁军甲胄就放松警惕,这是自登城以来,尚未进入防守核心指挥所,第一次向自己示警。 赵子亮亮出自己的黄铜腰牌,“御前殿前司左班都知”可是货真价实的通行证。他走近这队军兵,施一军礼,并不敢托大,只是出于对浴血奋战袍泽的敬重,然后递上腰牌,道:“弟兄们辛苦了,烦请通报姚统制一声,就说殿前司赵子亮有要事求见。” 身为姚友仲的亲兵,自是见识不凡,接过腰牌入手,便知道这是少府监精制真品,但还是认真核验后,双手奉还,还礼道:“还请太尉稍候。”自去回禀。 不一会儿,从城楼走出一位身材魁梧之人,清癯的面容虽略显一丝疲惫,但依然给赵子亮一种气定神闲、孔武有力之感。正是京都防御使姚友仲。“真不愧是名将之后。”赵子亮心里赞道。 “哈哈哈,久闻赵氏昆仲大名,今天一见,姚某三生有幸。”姚友仲抢先一步施礼道。 赵子亮急忙回礼,道:“姚太尉指挥有方,措施得力,坚守城壁不失,子明敬佩。” 姚友仲也是豪爽之人,闻言大笑道:“赵兄弟,你我就不要互相吹捧了吧,也不怕旁人笑话。” 赵子亮也大笑不已,随手一指梁景,介绍道:“梁景,自家兄弟。” “梁景参见姚太尉。”梁景施礼参见。 “梁兄弟不必多礼,你我兄弟相称便是。”姚友仲拍拍梁景的肩头,随和的说道。随即扭头对赵子亮道:“姚某听说赵兄弟跟随康王殿下出城公干,怎么现在出现在我的防区?” “这些话待会再说,俺老赵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你老姚可不要生气。” “这是什么话,赵兄弟只管讲来无妨。” 赵子亮便把刚才自己和梁景如何偷偷爬上城墙,看到的一些城墙防御上的漏洞和自己的布防打算,一一和姚友仲道来。开始姚友仲只是客气一番,但他越听越心惊,也越来越起佩服之心,心里叹道:“都说殿前司诸班值多是皇室勋贵,高官子弟,徒有虚名,华而不实。赵老二今天所作所为和一番见识,可真是非同寻常。” 赵子亮一口气说完,道:“俺今天班门弄斧,让姚大哥见笑了。” 姚友仲回头对亲兵头目吩咐道:“姚正,你可听清楚赵大哥所讲布防?” 方才那员亲卫领兵小将道:“回将军,姚正一切明白。”随即向赵子亮、梁景施礼道:“姚正代兄弟们谢谢二位哥哥指点。”说完急匆匆下去布置。 赵子亮把姚友仲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姚大哥,俺肩负康王殿下所托,回京欲见官家,烦请大哥给兄弟引荐一下殿帅王宗濋。” 赵子亮并没有直接让姚友仲通报钦宗皇帝,而是通过殿前司通报,一来自己直属殿前司,王宗濋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二来,也是为姚友仲着想,越级上报,自古大忌,姚友仲是王爷临走特意嘱咐,一定要留意保护的,他可不想因此事而节外生枝。 姚友仲一听,此乃大事,不敢耽搁片刻,急忙交代了一下,领赵子亮走下城楼,吩咐亲兵带过战马,一小队人马急匆匆向皇宫疾驰而去。 第32章 觐见宋官家 皇城大庆殿西侧,垂拱殿。 大宋皇帝赵桓,正在大殿之上踱来踱去,心神不宁。最近几日,金兵猛攻东京城,多处城门告急。自己就像个陀螺一样,被战事这根鞭子抽打着,一刻也不得歇息。自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承继大统之后,才发现自己接手的,这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子,竟然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即位以来,夙夜未眠,身体疲乏倒是其次,朝堂之上,战和两派各执其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自己本就不擅长理政,又碰上事关国之存亡的大事。 战,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东京城里已是乱象丛生,就在今天,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还在宣德门前,当场斩杀数十名乱民,令人心惊的是,乱民之中,竟然有枢密院组建的所谓“奇兵”军士,他一气之下,罢免了主管此事的枢密院承旨,斥责宰相何栗御下不严。 和,自己初登大宝之时,也想效仿太祖,成就一番丰功伟绩,来展示自己的文治武功。可现在金兵兵临城下,自己壮志未酬,就缔约城下之盟,将来史书一笔,还不知道怎么描绘自己,也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是战?是和?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不知道该如何决断,也没有一个真正的肱骨之臣来帮帮自己。这些事,才是让他心力憔悴的真正原因。 正徘徊之际,入内内侍省都班、三殿都总管(垂拱殿、紫宸殿、文德殿)朱远山悄声进来,低声说道:“官家,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求见。” “哼,这个王宗濋,怕又是有什么坏消息。”心里再不痛快,王宗濋还是自己手下得力之人,皇宫大内的安全,一直依仗他卫护周全,倒也尽心尽力。 “传他进来。”赵桓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不一会儿,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急匆匆踏进垂拱殿,见礼之后,王宗濋低声道:“启禀官家,有康王信使求见。” “你说什么?康王信使?九哥来信啦?”赵恒闻言忽得站起来,急匆匆发问道。 “是,正是康王殿下,来人乃是扈从班直、左班都知赵子亮。” “我知道,禁军赵氏兄弟乃是我皇室宗室子弟,在禁军颇有名声。其兄赵子明官封殿前司左班指挥使,他还是我亲自指派护送九哥的头领。一起回来了吗?”赵恒有点小激动了。 “没有,只回来两个人,另一个唤作梁景。” “好,人在哪儿?” “就在殿外候旨。” “宣他们进来。”赵桓迫切想知道,康王能带给他一些什么消息。 朱远山急忙出去传旨,片刻功夫,赵子亮、梁景走进垂拱殿,赵子亮是见过赵桓的,急忙拉梁景磕头参拜。 赵桓摆手道:“免礼,起来回话。” 赵子亮二人站起身,赵恒道:“子明将军辛苦了,可是有九哥消息传来?” 赵子亮从怀里掏出一节竹筒,拔开塞子,倒出赵构书信,双手奉上,旁边朱远山接过来,递给赵桓。 赵桓展开后,看得很是仔细,大殿里静悄悄的,几个人大气儿不出,静静的候着。感觉过了许久,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九哥可安好?” 赵子亮急忙回道:“康王殿下无虞,官家但可宽心。” “听说你们和金兵交战了?详细情况说来我听。” 赵子亮便将黄土岭遭遇战和磁州外歼灭战一一道来,这是赵构交代的,该怎么说,说什么,不说什么,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这两场战斗,赵子明都是亲身参与,自然说得有声有色,赵构黄土岭巧布疑阵,三箭阻敌,身先士卒,手刃金兵谋克纳鲁、猛安额鲁赤,特别是磁州城外和那野一战,赵子亮娓娓道来,说道紧要处,连赵桓也屏气凝神,不敢打断。 赵子亮话落许久,赵桓才回过神来,叹道:“我诸多兄弟里,就只有九哥文武全才。听方才战事经历,犹如历历在目,九哥能得诸班直相助脱险,真是天佑大宋。”他心里开始有一点后悔了,早知九哥如此能战,就留在京城,岂不是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这个念头一萌生出来,便再也刹不住。 他对赵子亮道:“九哥现在相州,金兵攻城正急,不如请九哥回京来协助我守城,可好?” 赵子亮忙道:“康王殿下有过吩咐,说王爷在外,可牵制金兵东路大军一半人马,现金兵东路军左都监挞攋所部已经滞留黄河两岸,西路金军大将娄室也被陕西五路西军拖住,分身乏术。殿下还说,金兵不可信,但金兵夺取东京城已经势在必行,他劝官家必要时可离开京城,以保万全。” “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好了,此事容我和诸臣公商议一下。来人,赵子亮、梁景信使有功,各赐银带一条。你等辛苦,且退下吧。” 王宗濋领两人退下,自有朱远山亲自打发小黄门,带领前去少府监颁赐不提。 福宁宫里,赵桓依偎在榻上,满脸净是疲惫之色。一位姿态端庄、娇容艳丽的女子,正相对依坐在榻旁,正是仁怀皇后朱琏,人称朱皇后的便是。赵桓从垂拱殿下来,直奔福宁宫,他只有在福宁宫里,才感觉身心能松弛下来,也就感到更加疲惫,刚想在榻上偎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眯着眯着,打起了小酣。 “嗯……,我又睡着了。”赵桓依旧依偎着,没有睁眼,口中却喃喃道。 “官家这几日尽是奔波劳苦,难得休息一下,再眯一会不打紧的。”朱皇后小声说道。 “唉,劳苦命啊。我也想好好歇歇,可金兵不让,只能扛着。”赵桓直身坐了起来。 朱皇后忙递上小碗儿,说:“刚冲的,喝一口,暖暖身子。” 赵桓接过茶碗儿,喝了一口,又放下,说道:“今天,九哥来信了,人在相州汪伯彦哪里。” “哦,九哥怎么说?”朱皇后探身问道。 “九哥本来应该北上,前去宗望大营议和,不知怎么回事,却在相州和磁州之间,和金人发生了遭遇战,按理说不应该的。只是听信使赵子明所讲,还煞是凶险。南下相州之际,再次和金兵激战,九哥也是英雄了得,居然亲自击杀了金兵的猛安谋克大将。” 朱皇后听得也是高兴,笑道:“九哥自小就喜兵事,只是在外,不能帮你,” 赵桓难得也是一笑,拉住朱皇后的手,说道:“是啊,如果九哥在身边,也是我的一大助力。可是,九哥在外,也有诸多好处,只在东路两河之地,就牵制住宗望一万多精兵,诸多义兵也能侧击金兵,使其首尾不得兼顾。总之,在外,有在外的好处。” 赵桓方才并没有真正入睡,他在认真考虑康王赵构的来信。这封信,表面上看,没有什么,仔细琢磨琢磨,还是有一些隐晦信息的。身为大宋皇帝,自小在宫城长大,打小秉承了赵氏宗族多疑的特性,什么事儿,都要入木三分的去想。 赵构所言,其告和使的身份和使命,目前看,已经毫无意义。回来,一没有皇帝圣旨,二者,怎么回来,现在京城四下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跑出去一个,回来,岂不是送死?赵桓毕竟还是大宋皇帝,他也不想大宋朝在自己手里走向灭亡,自己成了亡国之君。第三……即使万一不测,好歹赵构是自己亲兄弟,也没有便宜他人。再说,不是还没有到最后那一步吗。 就是方才这些想法,却不能和皇后明说。 想明白了,思路也就顺畅起来。赵桓下榻,来到福宁宫门口,望着宫外逐渐变晴的天际,心情也好了起来。他吩咐在宫外伺候的朱远山:“传旨,令何栗、孙傅、刘延庆、张叔夜、王宗濋垂拱殿等候。” 赵桓转身对朱皇后轻声说道:“天寒地冻,皇后署理后宫,也要保重才是。” 朱皇后闻言,心里也是一热,道:“官家辛苦,听说您经常亲临城头慰问军卒,也需万分小心。我会同宫里众姐妹,闲暇之余,编制锦围(类似围脖一类保暖织品),也是对前线将士的一片体恤之心。” 赵桓道:“你辛苦了,这次金兵围城,不同今春,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朱皇后惊诧道:“官家何出此言?难道我几十万禁军也守不住东京吗?” 赵桓苦笑道:“东京城在今春危机过后,枢密院奏请禁军分驻各府要隘,已经分兵出去有十几万人,留守禁军不足十万。谁会想到分驻禁军逃的逃,降的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朱皇后定下心神,说道:“我哪儿也不去,我相信官家能守住我大宋的江山社稷。” 赵桓闻听,也是感动不已。是啊,万一这次金兵,还是和上次一样,掠夺一些东西,割占几个府郡就罢兵回撤呢? 夫妻两个难得抽空儿唠唠家常,正说着话,朱远山进来禀报,几位大臣已经在垂拱殿等候。赵桓起身,朱皇后亲自给赵桓披上斗篷,送赵桓出福宁宫而去。 第33章 问计垂拱殿 垂拱殿,尚书右丞何栗、枢密院同知孙傅、枢密院签事张叔夜、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四壁防御使刘延庆等几位大臣已经陆续到来,在大殿等候官家。 几人一碰头,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皇上紧急召见。孙傅、刘延庆更是心里着急,金兵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攻城的塔楼、皮洞子等器械,种种迹象表明,恐怕今天要大举攻城。宣化门昨天差点被攻破,还是守将姚友仲、王琼等将领率敢死队冒死出击,才遏制住金兵的势头。今天天气稍好,看样子,金兵今天的攻势一定不小。这个时候,守城主官却不在城头,他二人很是担心士气受损。 赵桓踏进垂拱殿,几位大臣忙揖礼参见。赵桓大手一摆,说道:“事有急缓,诸位毋须多礼。今天召集诸位前来,是有一件事,需要和大家商议商议。”说着话,赵桓把赵构的来信拿出来,递给了何栗,大家迅速传看了一遍,由何栗奉还给赵桓手里。 看大家都不说话,右相何栗可不能不说,他略一思忖,道:“康王殿下书中所言,不仅没有见到宗望,还和金兵发生战事,所幸王爷无恙。据此而判,磁州、相州一线,倒是形成对我大宋有利之态势,实属不易啊。” 孙傅也接着话头说道:“康王殿下神勇,加上宗汝霖协助,微臣觉得康王经营磁、相一线乃至两河之地,是为上谋,一来可牵制金兵大量人马,二来以康王身份,可召集四路勤王之兵,以解东京之危。” 张叔夜道:“当初设四路总管,就是以备不虞。可事到临头,还是自顾自。北路大名府赵野,兵强马壮,近在咫尺,十万大军却被金兵兀术部不足三千人拦住,不能寸进;西道王襄更是裹足不前,被娄室牢牢的挡住;东路胡直儒倒是领兵西进,但手下却没有统兵大将,难堪大用。老夫本已聚兵十万,可惜……”他下面的话头却让刘延庆拉了一下袖子,噎了回去。散去这十万救兵的,就是跟前这位官家,你这不是无辜触霉头吗?刘延庆很是钦佩张叔夜,也顾不得君前失仪,生生止住了张叔夜的话头。 “唉,这是我的过失,不能怪嵇仲。”赵桓也是对当时的决策有一丝悔意,说到底,还是心存幻想,一心想求和退兵。 “老夫以为,康王殿下在外牵制,利大于弊。四路勤王之兵互不统属,各自为战,不能形成优势兵力,往往金兵区区一两千人,就让大军裹足不前,瞻前顾后;再者,康王统兵在外,金兵就不能放下心来全力攻城,必须分兵四下阻击我勤王大军,我守城压力会减少许多。如果再遣一员大将率部分兵力切断其退路,截其粮道,过不了多久,城下十几万金兵大军就会陷入粮草不继的困境,不得不退兵北上,东京之危当可化解。”说道战场兵事,张叔夜还是眼光足够毒辣。 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接着话头说道:“据康王信使赵子亮将军所讲,两河之地,不少义兵和溃退的正军散勇,听说康王殿下在磁州和金兵大杀四方,尤其是聚歼金兵那野所部,极大地提升了当地军民的士气,都纷纷前往投奔,王爷已经交代磁州宗泽,妥善安置,这股力量,可是不小,要是能真正整合起来,就是一支勤王之兵啊。” 四壁防御使刘延庆叹道:“久闻康王殿下武艺出众,如果能召回,我们守城将士不啻如虎添翼。” 张叔夜反驳道:“康王在外,以王爵号令四方,形成狼兵之势,四下出击骚扰;金军势大,我则游击而动;金军弱小,我可围而歼之。如果我是金兵统帅,有这样一股力量环伺四周,定会让我坐卧不安,必须除去这后顾之忧才行。这样一来,康王殿下就是我们在外的一大助力。如果回京,一来现在金兵已经围困京城,绝不会让勤王之兵进入城内;二来,即使能回来,兵也不会多,少量军兵,于事无补。” 孙傅赞同道:“嵇仲公所言有理,康王在外,金兵处处提防;康王回京,金兵后顾全无。勤王诏令已经下发多日,独有嵇仲公率兵杀破重围而抵,其余诸道之兵,未见一兵一卒。如果康王能担起大任,统御四道之兵,我东京之危有望破解。” 何栗许久没有说话,能为宰执,心里所想所谋,还是比其他几位要深远一些。眼见大殿之上形成不同意见,可是,身为皇上的赵桓却一言不发,自己是偏向康王在外统兵牵制的。但,自古“帝王心,海底针”。太上皇传位给当今皇上,本就是急迫之举,非是本意。传位之后,父子二人已经开始离心离德,以至于赵桓从未在太上皇赵佶所住的延福宫用膳,即使太上皇赵佶挽留,赵桓也是婉转客气推脱;太上皇召见赵桓,也是赵桓一人觐见,奏事完毕,便匆匆而出。朝堂之上,近臣皆知,只是从不言明罢了。 如今康王在外,对金兵多有掣肘,本是上上之策。但是,今天看官家之意,也是举棋不定。当今官家考虑的,绝不仅仅是从军事角度出发,更多的是从政治角度去思考。担心“尾大不掉”,应该是管家举棋不定的主要考量,恐怕也是召集他们前来商议的主要原因。 何栗想到这里,心里也有了大概的思路,他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殿外朱远山进殿急促禀报,言道金兵开始大举攻城,南城宣化门、南熏门、广利水门和北城酸枣门、景阳门、卫州门、永泰门同时被攻,金兵攻势汹汹,多处城墙、城门出现危机,姚统制急请二位防御使回城墙指挥协防,万分火急。 听完奏报,赵桓不敢丝毫耽搁,急命孙傅、张叔夜、刘延庆速回各自防区,全力防守,三人急匆匆领命而去。 何栗见状急忙言道:“官家,如今东京局势堪忧,今天金兵已经开始南北夹击,两路攻城,一但金兵攻城器械全部营造完毕,四路总攻,恐怕为时不远。为今之计,应速令康王率众来京勤王,以解东京之危。” 赵桓刚才也是犹豫不决,可刚刚的战事一起,又扑灭了他心头的侥幸心里,想起康王书信中所言“金人不可信”的忠告,身为大宋的一国之君,深知城破被俘的结果是什么。 深吸一口凉气,望着远方显着阴沉的天际,赵桓开口道:“何卿,你亲自拟旨:晋封康王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权知中山府陈遘为元帅,权知磁州宗泽、权知相州汪伯彦为副元帅,领河北一应兵事,入卫王室。诏书到日,可辟宫行事,并以便宜,所属郡府,皆听从大帅府军令,不得有误。不发明诏,你等记住就行,何卿口谕孙傅、张叔夜、刘延庆知晓。” 何栗谨慎进言说道:“官家,另辟大元帅府,我大宋自太祖以来,可从来未有先例,是否改为‘元帅府’,更稳妥一些?” 赵桓略一思忖,坚定地说道:“值此祖宗社稷安危之际,何惜一‘大’字,照此发诏就是。” 何栗不再言语,躬身道:“臣,遵旨。” 旁边朱远山已经铺开笔墨纸砚,亲自动手开始研磨,何栗提笔在手,刷刷点点,一蹴而就,身为右相,文笔字体,自是俱佳。承写完毕,请赵桓过目之后,何栗自去用印不提。 赵桓略微停顿了一下,冲朱远山道:“传旨,让赵子亮和梁景进宫,走之前,我要再见他们一面。” 朱远山微微躬身,回道:“是。”便慢慢退了出去,自有小黄门出宫传旨。 第34章 赵构的担忧 相州,昼锦堂。 赵构和王云、汪伯彦正在堂上议事,吴喜依然是站在赵构身后,康履在一旁伺候着,大气不出,很是小心翼翼。 汪伯彦正在向赵构汇报前阶段和王云一起拟定的章程,只是没有一个总领之名,今天正好向赵构请示。 赵构看得很慢、很仔细,实际上,他是还没有完全适应当下的竖排文字,加上没有标点符号,不能断句,对于赵构来讲,读起来,还真是蛮费力的。汪伯彦和王云都是翰林出身,文字功夫自是花团锦簇,越是这样,赵构越难看得明白,又不能露怯,赵构灵机一动,将奏稿交给王云,让他读给自己听。 王云没有想到别处,让臣工诵读奏章,这并不稀奇,自己也就“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读将起来,这是自己润色写就的,自然读起来朗朗上口。 王云读完奏章,赵构并不是十分满意。他需要的是大白话,老百姓一听就能听懂,不需要文绉绉的格调。 他站起身,缓缓说道:“二位最近辛苦了。小王看来,此章程涉及的军、政、民、法等,很是全面。但小王有一个建议,成册下发诸郡府,直接面对的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我们不是大殿奏事,要四六对仗,所有规章制度,需要老百姓一听就懂,一看就明,要多用老百姓的语气。至于起名,就叫《相州府战时暂行条例》如何?” 王云略一思索,道:“王爷所言甚是,就叫《相州府战时暂行条例》,方才王爷提议,是我们考虑不周,我等立即着手修正,保证让老百姓一听就懂,一看就明。” 赵构笑道:“你等修改好了之后,不妨先读给府衙下人听听,府丁衙役、婢女厨子,街上的茶楼瓦肆、沿街小卖,多听听他们的意见,他们都听懂了,就行了。” 汪伯彦犹豫着道:“王爷,这,如此严正公文,问计黎庶,是否不妥?” 赵构一脸严肃,说道:“国家政府的任何决策,最后都要落实到老百姓身上,是要惠济四方,恩泽天下。老百姓不认账,你再好的东西,有什么用。记住,我们为君分忧,为国尽忠,根本在于为民服务,这个宗旨,不能变,也不许变!” 汪伯彦不敢再言,躬身道:“廷俊受教了。” 王云、汪伯彦告辞退下后,赵构问吴喜道:“赵子亮和梁景是否有消息?” 吴喜回道:“还没有。最近金兵攻势一天比一天紧,侦察小队不敢靠得太近,金狗的斥候巡骑散得很开,前出已经达到五十里。” 今天是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十二,赵子亮二人已经走了八天了,赵构给了他们十天时间。按照历史轨迹,赵构开府相州的诏书,就应该在这几日,他派出的侦察兵只能侦察到东京外围的军事情报,得知金兵宗翰、宗望已经合兵,正在加紧攻城。按照史书记载,金兵应该是一面攻城,一面和谈。可是,今天传来消息,金兵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发力猛攻,城墙防御岌岌可危,守城军兵士气很是低落,照此下去,金兵可能提前攻占东京。 赵构在想,自己的到来,还是或多或少,影响到了历史的局部走势,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越是如此,赵桓的这道诏书就显得更加重要,能早到手一日,他就能早布局一天。任何事情,能尽早争取到主动之势,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吩咐吴喜道:“告诉高进,把近卫军全部派出去,分成四组,东京外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全部派出接应小组,务必在第一时间接应到赵子亮、梁景二人。把刘浩、岳飞叫来,我有事吩咐。”吴喜领命而去。 赵构再次陷入深深地思考当中,扳扳手指头,现在自己手里可用之兵,磁州小龙湾军营约有三千精锐在训练,骑兵大约五百左右,现在勉强可用;宗泽手下大约有一万五千人左右,骑兵不足千人,临走时要求轮流去小龙湾军营集训,不少于三个月,现在还不成军,不能指望成为精锐之师;相州可用之兵,大约二万,其中厢兵占约六成,真正能上战场的,不足万人,骑兵奇缺,不足千人;至于周边府郡之兵,赵构只能暂时归纳为辅兵计算。昨日左吉已经飞鸽传书送回来消息,说自己已经联络上了河北太行山忠义社义军梁兴所部,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盘踞在太行山,四下里打游击,由于得不到朝廷承认,钱粮、兵器无继,抗金形势不是很乐观,急需朝廷册封,以便名正言顺的就地补给…… 这些军事上的事情,自己还能打起精神应付,可随着人马地盘的扩大,他急需一位运筹帷幄之人来替自己分忧和具体实施,说到底,自己的军、政、民这套班子还不齐全,以至于常常有一些无力之感,这才知道,自己以往读到的穿越小说中的人物,什么事都有贵人相助的情节,还真是那么的狗血。 还是要尽快把李纲请过来,现在自己没有真正吸引人或让人臣服的东西,大宋官家,可还在东京城里浴血战斗呢?纵是李纲现在就在眼吧前儿,恐怕也抵不过京城里的一纸诏书,可如果真是和大宋官家在一起,李纲的后果未必好,不见李若水、张叔夜的历史结局吗? 可在历史上,李纲是在闻听京城失陷之后,转而投奔赵构,自己现在是尽力改变东京陷落的历史呢?(能不能改变,其实赵构自己也很清楚,很难。)还是静观历史走向,自己适时的扭转一下局面更合适? 历史不是偶然造就的,但无数次的偶然,必然会成就一段历史。赵构拿定主意,还是顺从历史大局,自己从中小推一把,积少成多,在成势之后,再顺势而为。 “报告!”门外吴喜高声叫道。 这是赵构实行近卫军军改的要求,他首先要在日常行为中,完全按照后世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内务条令》来实行,当然,是缩减版的,加上了一些符合当下情况的条令内容。 开始确实让这帮兔崽子不习惯,但在赵构把几个刺头严厉驱除出去近卫军队伍后,吓得其他人,老老实实的每天晚上像乖宝宝一样,勤奋学习、刻苦识字、背诵条令,再也不敢炸刺儿。近卫军,多少人梦寐以求要求加入,现在让人家踢皮球一样给踢了出来,无论走到哪儿,无论你多牛气,一说是让赵构踢出近卫军的,都臊眉耷眼的抬不起头来,也没有那支队伍敢要。几个人在其他队伍里转了一圈,实在不能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一咬牙,集体来一个负荆请罪,在赵构的忘机楼前跪了一夜,才允许“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全部打发到后厨扛大锅。即使扛大锅,也是在近卫军,好过出去遭白眼,掌旗副使秦钟就是其中一位。 “进来。”赵构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 随着声音,吴喜带着刘浩、岳飞鱼贯而入,吴喜先向赵构敬了一个后世的军礼,声音洪亮地报告:“报告王爷,刘浩、岳飞奉命带到。” 赵构点点头,说道:“二位辛苦,请坐吧。” 刘浩、岳飞还是按新军礼向赵构敬礼:“刘浩、岳飞奉命来到,请王爷指示。”不过两人怎么也觉得有点别扭,不如吴喜潇洒。 赵构带二人来到木图沙盘前,这又让刘浩、岳飞大开眼界,这是赵构这几天熬油费火地弄出来的。你还别说,这个时候的工匠水平还是很高的,有赵构在旁指点,不几天功夫,一个全景沙盘就摆在昼锦堂的大厅中间,宋军、金兵敌我态势一目了然,每个不同颜色的木偶代表着不同的兵种、数量、等级等等,所有部件,榫卯结构,全部编号,能很快拆卸组装。单是这个木偶,就很是精致,让赵构爱不释手,重赏了两个干活的木匠。 赵构看了刘浩、岳飞一眼,说道:“二位,有一要紧事,还请二位相助。” 刘浩、岳飞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暗喜:“好啊,任务来了!” 第35章 接应赵子亮 赵构指着沙盘说道:“最近两日,金兵四下里斥候撒得很开,到处捕杀我们的侦察兵。我们有两个人已经到了回营的日子,此二人带有绝密消息,万不可落入金兵之手,我已经让近卫军全部出动,从四个方向接应,但这样一来,兵力就分散了。现在要推断这二人最有可能从那个方向突围而出,派兵接应,我们一起来参详参详。” 岳飞已经疾步走到沙盘前,眼里已经冒光,他只是看了一会,就已经对局势一目了然,遂说道:“现在金兵四下围城,从兵力部署看,城北、城西,归宗翰大营,城东、城南,归宗望大营。宗翰兵精将广,主攻西北高处,宗望被分兵所困扰,主攻地势低平的东、南。如果金兵知道王爷屯兵相州,必定重点封堵北上之路,可以声东击西,在北边佯攻吸引,从南路突围而出,然后绕路向东过河回相州。” 刘浩看着沙盘,却是思绪万千,心里想着的是赵构这个王爷,无论怎么看,都和他所接触的所有官员不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不一样。 看赵构看向自己,刘浩捋了一下思路,说道:“我有一些不同意见,岳飞方才所言,按常理是一条非常好的计策。可是,王爷方才也说了,给出的时间就在这一两天。如果按刚才岳飞所说,要绕一个大圈子,而这个圈子里外,都有金兵,两天之内,恐怕回不来。王爷手下,必是精锐之士,也必定按时完成王爷所托之重任。那就极有可能冒死一搏,从北城杀出,只有两个人,不会和金兵硬拼,定会相机脱困而出。开府城正北,黄河两岸,有挞攋重兵把守渡口,不可能过河。转向东北方向,黄河南岸,有一个小村子,叫李家村,有点偏僻,没有渡口,可是当地人有办法过河,却不知有没有金兵驻守。再往东,就远了,一样绕远。” 往地图上一指,却发现李家村的位置附近,已经插上了一面小红旗,代表五百人的黄色木偶放了两个。 赵构看了二人一眼,道:“这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集思广益,大有裨益啊!” 刘、岳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同时在想:“王爷殿下又有高论了,诸葛亮大家都知道,三个臭皮匠是什么英雄人物,怎么从未听说?” 赵构在二人来前,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成熟的计划。他深知赵子亮为人看似鲁莽,心思却细,做事果敢狠辣,以他的个性,一定会从城北突围而出,因为赵构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他不会绕远,因为不知道还会遇上什么事,与其求稳绕远,不如冒死一搏。所以,赵构陆续询问不少当地人众,探知小李村这个位置,标注起来。这也是考校一下二人,岳飞做事沉稳有余,果断狠辣不足,这个刘浩看上去平平,眼光却是老道,做事也是一位狠角色,赵构不由高看了一眼,看来,大宋还是有人才的,只是可惜生不逢时罢了。 赵构指着沙盘道:“你二人各领兵五百,一人在小李村保护渡河之地,一人领兵前出接应赵子亮、梁景。”到现在,赵构才透露这两人是赵子亮和梁景。这两个人,刘浩和岳飞是打过交道的,彼此也还熟悉,尤其是赵子亮,到哪儿都能打成一片。 赵构对二人说道:“此次任务,十分重要,不管发生什么,确保接应成功。为了预防万一,你二人要做好连续两天在外的准备。一但接应上人,马上撤离,不可恋战。命令可清楚?” 刘浩、岳飞二人大声回答:“我等定不辱命!” 赵构摆摆手,道:“时间紧迫,你二人马上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刘浩、岳飞遂告辞回营准备。 赵子亮、梁景二人,自出了皇宫,便一起回到赵子亮的家中。 赵家身为皇亲宗室,其祖因在抗击大辽的战斗中有过大功,又因为身为皇室,被封为开平郡王,府邸在内城西北。只是后来不满蔡京、童贯狼狈为奸,多有牢骚,被官家不喜,赋闲在家。赵氏兄弟毕竟出身宗室,其祖在军中的人脉还是比较雄厚,否则,老大赵子明怎会做到殿前司左班指挥使的要职。 赵府后院花厅,赵子亮、梁景在赵子亮父亲赵初的陪同下,拜见了赵老太爷。赵老太爷年近七旬,精神矍铄,腰板挺直,看上去,比赵子亮的父亲赵初还要精神。老太爷先是询问了兄弟二人的近况,又仔细打听康王的所作所为,问得甚是详细,赵子亮便把自出京之后,黄土岭大战、磁州公祭、小龙湾军营建设、全歼那野、南下相州布局等一系列事情,事无巨细,一五一十讲得清清楚楚,赵子亮本是就是参与者,虽然一些内在关键细节自己不很清楚,但大体脉络枝干还是明白的。 赵老太爷听罢,闭目思考了许久之后,缓缓说道:“康王殿下,乃当下国之柱石,我赵家当全力支持康王殿下之举,子亮回去告诉你大哥,你兄弟二人以后尽心尽力辅佐王爷,说不定,我赵家翻身的大好机会,就在康王殿下身上。”回头又吩咐家主、赵子亮的父亲赵初:“动用内府关系,凡是康王殿下钧旨所在,只要是我赵家子弟,当全力支持,不得丝毫违背。” 赵初虽是家主,可每逢大事,还是请老太爷把关定夺,可他还是小心翼翼询问道:“阿爹,现在动用内府关系,是否早了一点,现在京城局势扑朔迷离,金兵攻势日渐紧迫,观望观望,是否更加妥当,望阿爹明示?” “哼,三十多年,我赵家声势日衰,固然有大局所困之势,主要原因,就是你处事不够果断,前怕狼后怕虎,犹豫不决。倘若倒退三十年,不,哪怕就是二十年,殿前司岂是小小王宗濋之辈觊觎所得。你啊……”赵老太爷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小辈和外人在场,痛斥赵初起来那是一点情面不讲。 见老太爷发怒,赵初和赵子亮赶紧称罪。梁景是客,初次登门,本设座作陪,但梁景坚持自己是小辈,在旁侍立,现在是回避不是,站着也不是,颇为尴尬。 看到梁景窘状,老太爷哈哈大笑,道:“让梁小哥见笑了,子亮差事不错。初儿不要怪爹爹,我是心有不甘啊。你也不易,说归说,三十多年来,你忍辱负重,随未进尺寸,但能让我赵家不倒,也是大功一件,也就是你能做到,为父心中自有分寸,你且坐下。” 一席话,赵初已是热泪盈眶,只是在父亲跟前不敢失仪。赵子亮扶着父亲坐下,自己和梁景在一旁侍立。 老太爷站起来,显得兴致很高,兴冲冲地说道:“当初只是考虑让这兄弟俩出去避一避风头,倒是没有别的想法。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要尽快行动起来,这是我们赵家唯一的希望。梁兄弟和老二一起出生入死,我也就没有当你是外人,有些话,也不必回避。康王殿下非同常人,说到武功神勇,东京城皇室圈子里比比皆是,可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血厮杀的,康王乃是第一人;更难得的是,康王的驭兵之强悍,政事之远见,老夫纵是历经三朝,久经沙场,也是深感钦佩。我赵氏宗室,需要这么一位王爷,我大宋,更需要这么一位王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初一眼,吩咐道:“初儿,一会儿传令下去,按我刚才的吩咐办理,任何人不得违令!” “子亮,你和梁景过来。”老太爷对二人说道。 赵子亮和梁景走上前来,老太爷一手一个,拉住二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二人结伴而来,承蒙当今官家垂爱觐见,是份殊荣,亦是责任。你们是经历过战场的生死兄弟,我这把老骨头,当年也是血海里滚出来的,知道这份情谊的珍贵。梁兄弟第一次来我赵家,又是子亮的兄弟,该送一份礼物才是,不知小兄弟善用什么兵刃?” 不等梁景说话,赵子亮眉开眼笑地说道:“爷爷,梁兄弟刀使得好!” “哼,不用你说,我听梁兄弟的?”老太爷瞪了赵子亮一眼。 “爷爷,我就是一打猎的,攀岩过涧的本事有一些,石头扔得准一些,上山打猎时,倒是离不了一口刀开路,也就是力气大些,不曾拜过师傅。”梁景倒是有一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实话实说。 “哈哈哈,一看就是个实诚孩子,我喜欢!”老太爷爽直的性子展露无遗。“初儿,去我的书房,把‘秋月’取来!” 第36章 秋月宝刀寒 梁景看到方才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变得沉寂下来,就知道是因为刚才的那句话,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看了看赵子亮,赵子亮低声说道:“兄弟,你真有狗屎运!” 他二人平时玩笑开惯了,这次,梁景难得看到一次,赵子亮几乎是咬着牙在说。 片刻功夫,赵初手里捧着个黑色的长形包裹来到大厅之上,双手奉上给老太爷。老爷子接过来,端详许久,像对着一位老朋友般,动情地说道:“老朋友,你该出山啦!”说罢,单手猛地掀起包裹之物,一柄黑黝黝的带鞘长刀赫然出现在堂上众人眼前,大堂之上,瞬间被一股冷飕飕的寒气笼罩开来。梁景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揪住一般,呼吸像是霎时停止了,眼睛便再也离不开老爷子手里的那柄刀。 老太爷左手把鞘,轻抬猿臂,右手顺势缓缓抽出长刀,长刀出鞘之际,犹如虎啸声起,余音袅袅,绕梁而出。此刻,大堂之上,再无一点声息。 老太爷长刀在手,如子入怀。起手一式,刀身如月,刀面一抹光华,如绸似缎,在刀头和刀颚之间缓缓滑过。他的动作很慢,“推、带、格、挑”,恰似古琴轻抚,势如行云流水,;忽的动作变快,“劈、斩、撩、扎”,犹如琵琶急弹,劲比泰山巨石。忽然单手一挥,包裹之物飞起,一道刀气匹练般飞过,包裹之物被裂成两半,缓缓飘落,却毫无一丝声响。其中一半落在梁景身前,被他一把攥住,细看,原来是一件黑色的披风。 “梁兄弟,这是我战场所用宝刀之一,名曰‘秋月’,另一把刀名曰‘寒霜’,在你大哥子明手里。当年‘霜月无双,无双霜月’,令大辽边兵,闻之丧胆,也成就了老夫。你我有缘,今天,我就把‘秋月’赠与梁兄弟,希望你用它斩杀金贼,不负所托!”老太爷双手托刀,郑重说道。 梁景完全惊呆了,全然没有想到,赵老太爷会宝刀相赠,一时倒有些手足无措,能成为赵老太爷心爱之物,必然不凡。急忙揖礼道:“爷爷,这太珍贵了,恕梁景不敢妄想。” 赵老太爷笑道:“此刀再不出山,就废了。‘秋月’与你有缘,孩子,你就不要推辞了,岂不闻,长者赐,莫敢辞?收下吧。” 梁景看看赵子亮,这货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这才跪下,大礼之后,双手小心翼翼接过‘秋月’,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亦或是不小心,当接过‘秋月’的一刹那,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梁景的右手掌心,一丝血线,顺着雪亮如银的刀刃流淌下来,汇聚在刀尖,凝聚成滴,末了,正巧滴入地上的玉盏之中,声如玉磬,脆、亮。 老太爷目不转睛地看完这一幕,忽然狂笑不已,声若洪钟,胸膛随着大笑之声急剧起伏。赵初也是犹见鬼魅一般,脸色巨变,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天意!天意!” 老太爷好不容易止住了狂笑,眼里含泪,拍着梁景的肩膀,颤抖地说道:“小子,可愿拜我为师?” 梁景呐呐道:“爷爷,我和子亮兄弟相称,拜您为师,岂不……岂不……”梁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哼,迂腐。子明、子亮的功夫都是我传授的。他爹不是学武的料,难不成我‘赵氏十八斩’就要失传?他俩是我的孙子,我不算师傅,你算!以后就让他俩叫你师叔,嘿嘿,你来一趟,赚了把刀,赚了俩侄子,还赚了我这个……”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莹莹的物件,像是一枚方形玉佩,镶着金边,用一条银丝带穿着。 见老太爷拿出此物,赵初欲言又止,看上去心里很不平静。赵老太爷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拉着梁景的手追问道:“梁景,你也是个痛快汉子,拜不拜师,给个痛快话?” 梁景虽是猎户出身,可是天分极高,岂有不明白之理,随即郑重跪下行拜师大礼,口中尊称道:“弟子梁景叩拜师傅!” “哈哈哈,起来起来!”赵老太爷就像孩子捡了个宝贝似的开心不已。拉着梁景的手不放,指着赵初道:“见过你大哥,他跟我学了个皮毛,防身可以,上阵不行,不算徒弟。” “小弟梁景拜见大哥。”梁景施礼参拜。 赵初虽有想法,但此时也不能表露,急忙搀起梁景:“梁兄弟毋须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千万别客气。” “对,你千万别跟他客气,一会儿,去他那儿,有的是好东西。”老太爷一点不见外,指着赵初笑着说。 “你撅什么嘴,过来拜见师叔!”老太爷指着直往后躲的赵子亮道。 “爷爷,我没躲,我……子亮见过师叔!”赵子亮眼看老太爷又要瞪眼,急忙过来拜见,倒是唬得梁景急忙往后退,却被老太爷一把拉住,实打实接了这个礼。 “好了好了,哈哈,现在是一家人了,不要拘束,来,梁景,把这个拿好。”老太爷把方才拿出的那面绿莹莹的金镶玉牌递给梁景。 梁景双手接过,感觉人手温润,好像还带着老人家的体温。他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玉牌,巴掌大小,做工精美,玉牌正面一个“仁”子居中,云纹环绕,四边镶金,顶上留空,一条银丝缠红的小绳当中穿过。翻过来,背面是“赵旭”两字。 老太爷负手而立,道:“元丰四年,我在雁门关外,身为五路宣抚使,提领五路兵马抗击西夏,手下有四位统制将领,我们虽名为上下统属,可私下里,和我有莫逆之交,过命的交情。无数次在尸山血海里把我救出来,我心里,早就当他们是亲兄弟一般。可世事无常,横山一战后,西军元气大伤,我们也各奔东西,临别之际,我们请西域匠师,精心打造了五块玉牌,‘仁义礼智信’,创建了‘五常盟’,众兄弟推举我做了盟主大哥,持‘仁’字牌,其余四人,分持其余四牌,本想就是做个纪念。没想到,那几个兄弟不甘寂寞,几十年下来,秉承“仁义礼智信”之道义,锄奸扶弱,卫我大宋,一直挡在西陲前线,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在和辽国、金国的态度上,老夫和朝廷某些大员意见相左,这件事,被别有用心之人上奏,说我‘以宗室之名,朝堂重臣之位,结党营私,行江湖之事,凡此种种,疑为宵小所用’,真是放他娘的屁。老子看他们不顺眼,在朝堂上骂了他们几句,就被贬职搁置起来,也就是官家念我是赵氏宗室,知道我老赵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是个粗人,没有追究,但自此退出了朝堂之上,做起了仙翁。” 回忆起当年金戈铁马,老太爷赵旭也是感慨颇多。赵子亮倒是第一次听爷爷讲了这么多,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听的是津津有味。梁景则是恭恭敬敬,又有一丝敬佩在里头。 赵旭指着梁景手中的“秋月”说道:“你知道方才老夫为什么失态,你大哥赵初为什么色变吗?前几日,‘秋月’无缘无故掉落在地,起初还以为事发偶然,联想起最近一段时间,我晚上接连梦见‘秋月’横刀破敌,浴血疆场的景象,还以为是自己人老了,睡不踏实。直到在你接刀瞬间,刀破手掌,血祭刀灵,和当初我把‘寒霜’赐给子明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伤的是左手,你是右手。我明白了,‘秋月’要出山了,‘寒霜’在召唤它,它在等,在等你!所以说,这是天意!你拜我为师,也是天意!” 赵初也接着话说道:“当时,您和我提及此事,我还笑话您。可是方才,梁景兄弟接刀时的情景,真是和子明当初是一模一样,鬼神一论,我本不信,可今天,我无法解释看到的一切,爹,您说得对,天意如此啊!” 赵旭拍拍梁景的肩膀,笑着说:“梁景,方才记住了几招?” 梁景脸一红:“弟子愚钝,一招也没有记住。” 赵旭大笑道:“这话我爱听,刚才,我一招也没使出来,你哪怕说记住了一招,嘿嘿,我老头子这双招子算废了,自此‘金眼雕’的名头算是栽了!哈哈哈!好,老夫没有看错人!走,后院!” 几个人来到后院,梁景才知道,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的练武场,打理得很是干净、平整,东西两侧,摆放着兵器架子,靠东的墙根,摆着一溜箭垛靶子,靶心处,烂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 赵旭、赵初和赵子亮、梁景,走到场地中央,赵旭对梁景说道:“子亮说你刀使得不错,来来来,让为师看看?” 梁景有些犹豫,道:“小子只是上山打猎时,需要开辟一些道路,就用刀来劈砍树枝灌木,没有什么招式。” “不打紧,我就喜欢看看你怎么砍树枝子!”赵旭兴趣极高。 话以至此,梁景也就不再客气,凝神静气,缓缓抽刀出鞘。“秋月”要比一般的大宋手刀二尺三寸的刀身长出六寸,刀茎大约七寸,可单手,也可双手,刀盘为圆形鎏金双龙抢珠,做工甚是精美。刀身两面开槽,刀面隐隐约约透着祥云状暗纹,刀锋是斧状开刃,透着厚重,泛着白光,虽是白天,依然让人感觉到那种光华的寒彻。 “秋月”在手,梁景感觉那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完全融进了自己的内心。他双手持刀,侧身站立,双目紧紧盯着前方,仿佛前面就是家乡大山里茂密的荆棘丛林,他左一刀、右一刀,横刀、斜刀、立刀、推刀、正手刀、反手刀……梁景已经完全融入到他的“逢山开道”的境界之中,他眼前不断出现不同的树枝、荆棘、小树、枯木、细的、粗的、圆的、分枝的、出杈的……形态万千、粗细不一的所有东西,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刀搞定。不知过了多久,梁景感觉眼前豁然开朗,已经透阵而出,他长啸一声,反手收势,长身而立。 再看场中诸人,脸色巨变,如见鬼魅,已经远远避开,躲在场外,场地中间,只剩下赵旭,负手而立,眼睛死死盯着梁景,一头花发,被吹得凌乱起来,不知是寒风,还是刀风。 赵初脸色犹自惊魂不定,癔症般叫道:“十八斩,他会十八斩!” 赵子亮也是一脸惊愕,嘴里嘟囔着:“像!不像?又有点像,嘿!搞不懂了。” 赵旭仰天久久不语,心里却波澜起伏:“老天垂怜!老天垂怜!我赵家‘十八斩’再现传人!” 赵旭忽然面向北方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又叫过梁景,让他也磕了三个,只说了一句:“这几日,就住在府里,我要传功,任何人、任何事儿不要打搅我们!切记!”拉着梁景扬长而去,只剩下赵初、赵子亮父子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老爷子抻的是哪根筋儿? 第37章 浴血突围战(一) 东京汴梁城北门,封丘门。 天交三更,封丘门西北角楼阴影处,一道绳索无声的垂落在城墙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黑影一前一后悄悄的滑落下来,和城墙上的人打了个手势,绳索被迅速收了上去,两个人的身影也迅速隐没在无际的黑暗之中。 冬天,天亮的要迟一些。人们都蜷缩在家里,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谁也不会在这黑咕隆咚的一大早就出来,今年的冬天,格外得冷,偏偏这几日,大雪时下时停,整个开封府四周的原野,笼罩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 地平线东方天际,隐隐约约透着一层灰蒙蒙的色调,朔风正急,天寒地冻。在这一片白色笼罩中,一小队骑兵呼喝着,从天地一线中慢慢露出来。 这队骑兵大约四五十人,皆是白色皮袍皮帽,内置皮甲,一杆金兵的五色军旗在前引路,朔风吹得大旗呼啦啦飘动着,落后一步,一面土黄色方形认军旗,正中一个大大的“金”字。土黄色,大金西路军的军旗颜色,这是完颜宗翰大军的哨探。一大早前出巡查,天气虽然寒冷,但依然看出来,金兵队形不乱,军容军纪严整,宗翰大军,果然是一支劲旅。 金兵西路军猛安哲木麾下,五十夫长者里忽骑在坐骑上,寒风吹到他暗红色的脸庞上,者里忽并不觉得寒冷,比起上京的冬天,这里倒是显得更暖和一些。儿郎们并不惧怕南朝的冬天,他们天生就和冰雪为伍,伴着寒冷成长,冰天雪地里,就是他们的长生天。 哲木的运气实在不好,前几日在攻城中受了伤,左臂被神臂弓射穿,一条胳膊基本上废了。其部下也伤亡过半,需休整补充,宗翰便让其脱离一线阵地,退到二线外围,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哲木也是条汉子,养了没几天,就坐不住了,请命攻城,誓报一箭之仇。 宗翰也是爱惜部下,像哲木这样的猛安将领不可多得,已经丢了一条胳膊,也就不忍心再让他参与攻城。遂下令,哲木率部下专司巡查捕杀宋军的探子细作,对其下令道:不能让东京城进出一人,做到了,便是大功一件。 哲木也是随着宗翰征战多年的老部下,明白其中的重要性。严令之下,各部均不敢怠慢,所有巡查小队,不分昼夜,轮流巡查,把东京汴梁城的西、北两个方向,像篦子一样,一天十二个时辰,来回梳理,密不透风。 者里忽是哲木的堂兄弟,这次大金南侵,哲木便带着出来在军中锻炼,一来希望能有个军功,好讨个一官半职,二来,重要的是能发财。者里忽也是听话,一路上大功没有,小事情上倒是非常上心,累计而升,刚被提携做了五十夫长。这一大早,别的小队还没有整好装束,他的小队,已经顶着寒风出了大营,沿着城北一线,开始巡逻。 “我说头领大人,咱们是不是太早了,天还没亮呢?”一员金兵和者里忽打着哈哈,笑着说道。 “早?宋军的探子可没有准点,白日里,明晃晃的太阳地儿里,他能往哪儿钻?只能是在半夜里、一大早进出,白天,四下里攻城,到处是我大金儿郎,他们哪里会有机会!”者里忽在马上说道。 “昨天左营抓了两个宋军的探子,出去送信的,要去找什么‘亲王’兵,这‘亲王’兵很厉害吗?” “不是‘亲王’兵,是找兵来勤王,就是找兵马来救他们的皇帝。” “救?怎么救?”跟在身后的金兵十夫长小声说道:“娄室郎君昨天就从西边悄悄回来了,只留下副将在那边盯着,据说大宋西军都不敢轻举妄动。连最厉害的西军都过不来,其他的,不顶事!” 者里忽“哼”了一声,道:“你小崽子知道什么,哲木将军让我们小心一些,前些天,那野和额鲁赤先后命丧北地,那野,你不知道吗?那是二皇子账下第一猛安,大宋地广人多,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好汉,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说完,猛抽一鞭,坐骑“忽律律”嘶叫一声,猛地蹿里出去,“呜……嗬……”声顿时此起彼伏,马队呼啦啦发力狂奔,大片混合着的泥雪飞溅开来,扑簌簌的落在道路两侧的灌木丛里。 奔驰了一会儿,人马都见了汗,者里忽扬起手臂,马队降下速度,开始缓行。不一会儿,后队的一名金兵吆喝着,战马追了上来,脸色有变,冲者里忽大声喊道:“头领大人,后边的撒利和乌赤没有跟上来!” “嗯?是不是落在后面了,你小子别大惊小怪的,两个大活人还能不见了?是不是方便去了?”者里忽训斥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旁边的十夫长追问道。 “方才队伍减速慢行,我发现他们没有跟上来,开始以为落在后面,过了一会儿,还没见跟上来,我就往回迎了一下,没看到踪影,就赶紧回来禀报。”这名金兵气喘吁吁地说道。 “有点不对劲儿,我们速度不快,不可能跟不上。但如果出事了,怎么没有听见报警?”金兵十夫长警惕性十足,向着者里忽说道。 者里忽略一思索,将手一摆,喝道:“原路返回查看!”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拨转马头,呼啦啦向来路奔回。走了大约二三百步距离,突前哨骑忽然一指马队左侧,叫到:“快看这里!” 路旁的枯枝灌木上,一缕白袍被挂在离地仅有三四寸高的灌木上,不是前哨心细,在满是霜雪的枯枝上,极不容易被发现。 “下马,方圆百步搜索!”一声令下,金兵呼啦啦跃下马来,操刀持棒在手,成一个扇形,向前方搜索前进,用刀四下里乱捅,不放过一处可疑之地。 “这里,这里,在这里哪!”终于,一个金兵大喊道。 四下里金兵围了上来,者里忽分开众人,走上前来,一处陇坎下,几蓬枯草遮掩着,露出两双大脚来,显然是因为匆忙,没有完全掩盖住。挑起杂草,赫然出现在金兵眼前的,正是方才失踪的撒利和乌赤,身上的皮袍和马都不见了,只留下两具已经开始发硬的尸体。 者里忽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两人均是咽喉部位被利箭洞穿,刀还在刀鞘里没有拔出来,又把手伸进死者怀里摸了摸,道:“还没有僵透,时间不长,四下里仔细看看,这俩人的马匹不看见了,兵刃还在。一箭封喉,这不是普通老百姓干的,我们没有听到坠马的声音,时间、时机把握的恰是时候,这是宋军精锐斥候,大家打起精神来,有活干了!” “留下两匹马,速不台,你护送他二人尸首回营。其余人沿路散开,仔细搜查,宋军的探子跑不远,一定就在附近,儿郎们小心一点,宋军探子身手可不弱,大家伙不要触了霉头。”者里忽能做到五十夫长,的确有一些本事。 自有金兵牵过马来,大金的巡骑,十夫长以上都配双马,就是预防万一。金兵把死者抬上马,伏在马背上,速不台上马牵着马缰回营,对战死的同袍,大宋、大金一样敬重。 者里忽迅速冷静下来,判断局势,二人的马被牵走,说明宋军探子是从城里出来要出去,知道在这茫茫原野上,如果没有马匹,跑不了多远,迟早会是金兵的箭靶子。这样一来,肯定离不开大路,或者躲在离大路不远的地方,等他们走过去了,再上马逃脱。 想到这儿,者里忽把手一摆,金兵骑兵在旷野上一字排开,开始搜索前进。 第38章 浴血突围战(二) 者里忽率领金兵四下里散开,查找蛛丝马迹。很快,金兵在东北角,已经发现了失踪的马蹄印。者里忽来到发现踪迹的地方,顺着金兵指着的方向看去,又四下里张望了一阵,说道:“没错,就是这个方向。宋军斥候很小心啊,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要不是赤赫眼尖,还真不好找。”他拍拍尖兵赤赫的肩头,以示夸奖,赤赫咧着嘴呵呵傻笑着。 “赤赫,别光顾着傻笑,前边领路,这是你的拿手好戏,咱们追上去,剁了宋军的脑袋,去哲木大人哪里领赏!”者里忽也是心里头窝火,还没照面,自己先折了两名手下,无论如何,要出这口气才是。 众金兵吆喝着跨上各自的战马,看准方向,在者里忽的带领下,跟着赤赫,顺着马蹄印,一路快速追了下来。 赵子亮和梁景自出城之后,就感觉不对劲儿,比起前几日他们进城的时候,现在地封锁,要严密得多。天还没有亮,金兵的巡逻马队已近四下里散了开来,把几条重要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他俩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从东北绕到了东南,也没有找到空隙钻出去。 “他奶奶的,只有硬闯了!”没有办法,俩人猫在一处拐弯处,等远处巡查的金兵呼啦啦过来的时候,瞅准落后的两骑,在转弯减速的时候,他俩下手了。 诸葛连弩声响处,两名落后的金兵猝不及防被射落下马,厚厚的积雪和弯路拐角遮蔽了坠马的声音和视线,俩人冲出去迅速拽住了战马,随即把尸体扛到马上,牵着马绕开大路,在一处隐蔽处简单掩蔽处理了一下尸体,随后策马跑出了一条弧线,远远避开大路,斜着直插向黄河南岸拼命打马狂奔。 他们走的是小路,崎岖不平,加上道路上的积雪,马速并不快,许多地方马也跑不起来。梁景骑在马上,对赵子亮叫到:“赵大哥,咱们得想办法,这样可不行,马跑不起来,一会儿金兵就追上来了。” “说过多少次了,别叫大哥,就是记不住。现在,您老是叔!”赵子亮天生乐呵,这个时候也没有忘记调侃梁景。不过,怎么听起来也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咱们上大路,时间不多了,再过一会,天就大亮了。”梁景抬头看看东方发白的天际,天,已近透出亮了。 “好,听叔的!”赵子亮咧着嘴笑道。 俩人扭转马头,战马一流小跑上了大路。路上虽然泥泞,但毕竟是通行的大路,战马跑起来并不费力,俩人快马加鞭,不惜马力,向前飞奔而去。 刚刚转过一个土坡,俩人同时勒住缰绳,战马鼻孔里喷着热气,忽律律嘶叫着停住,前蹄不停地刨击着地面,显然还没有适应从高速奔跑中突然停下来的节奏。 三四十步外,三十几名金兵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没有说话声音,马匹也很安静,只有五色军旗在寒风中呼啦啦地飘荡着的声音,响彻在彻骨寒冷的旷野上。 赵子亮和梁景心里都是一沉,一口气刚刚喘匀实,一阵“嘚嘚嘚”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二人回身向后看去,刚刚转过的土坡处,十几名金兵抄后路围了上来,左边是一道并不是很高的土崖,但明显马儿上不去,右边是一道干河沟,裸露着河床和大大小小的卵石。二人明白,金兵看清了地势,早就守在这里,只等他俩自投罗网。这个金兵头领对地形、时机的把握,很精准,不简单啊。 “被关门堵住了,他娘的,倒是小看金狗了。不过,嘿嘿,四五十人也想困住我们,倒是有点托大啊。”赵子亮、梁景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迅速判断局势,但不管怎么想,也是一场硬碰硬的仗。 赵子亮缓缓抽出手刀,这次出来,他的骨朵没有带出来,只随身携带一柄他使用多年的手刀。赵家以刀成名,家中宝刀自是不缺,赵旭疼爱孙子,“寒霜”给了赵子明,本来“秋月”应该给赵子亮,但赵子亮着迷骨朵,觉得这种兵刃才最适合自己。但作为防身之物,赵旭单独请制作“寒霜秋月”的匠师,另外打造了一把手刀,赐给赵子亮。这把刀,外形上看,和大宋军中手刀并无两样,但抽刀在手,寒气扑面,刀身隐隐约约流淌着的羽毛状云纹,暗示着,这是一把百炼利刃,名为“凝露”。 赵子亮“凝露”在手,一反嬉笑模样,沉稳着说道:“师叔,咱们只有硬冲了!” 梁景迅速打量四下地形,两头围堵,左崖右沟,形势非常不利。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赵子亮急速说道:“不能硬冲,金狗的弓箭不等靠近,就会把我们射成刺猬。他们不急于动手,是想活捉我们。一会儿,我喊一、二、三,用马冲击金狗的后队,然后我们全力冲上土崖死守,土崖虽然不高,但金狗的骑兵冲不上去,只能下马,对我们有利。官家给王爷的信还没有送到王爷手里,咱俩不能束手就擒,更不能死,我估计王爷应该派兵接应了,是死是活,咱俩赌上一把!” “行,就他娘的赌一把!”赵子亮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怕。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间,俩人飞快从马上跳落下来,脚落地的瞬间,已近回转马头,俩人用刀尖在马屁股上使劲一戳,战马吃痛,一声嘶鸣,撒开四蹄,哗啦啦的向着围堵后路的十几名金兵冲了过去。 受惊的马吃痛狂奔,冲着金兵后队冲去,因为要堵住口子,所以金兵围得很是密集,两匹马瞬间冲到了跟前,金兵想散开,却有点反应慢了,呼吸之间,两匹马就把金兵后队冲了个七零八落,有三、四个金兵大叫着从马上被撞了下来,摔得头晕眼花。有两个被倒下的马压住了身子,大呼小叫的,等拽了出来,一个胳膊落地时撑断了,一个让马压折了大腿,废了。 乘着两下里金兵一愣神的功夫,两人一前一后,飞快地连蹬带爬上了土崖,抽刀在手,居高临下,严阵以待。 者里忽又惊又怒,自己算计着宋军斥候应该是过黄河北上,所以他带领部下抄近路堵在这个必经之路上,又精心挑选了这么一个四绝之地,堵住了这两个人,满打满算,凭借自己这四五十人,对付对方两个人,怎么也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对方既没有冲上来,自己布置的弓箭手就失去了作用;对方又反身用马冲击自己的后队。丢了马,在这一马平川的原野上,无论如何是跑不过骑兵的,只是,这两个人却没有跑,冲上了旁边的土崖,看样子要死守此地。可是,有用吗?自己可是四五十人,就是下马步战,区区两个人,能支持多久? 又是还没有照面,先损失人手。者里忽恼羞成怒,决定好好要教训教训这两名宋军,但能担任金兵斥候巡逻小队的五十夫长,者里忽明显感觉到这两个人的不一般,还是要活捉两人。能有如此身手和头脑,两名宋军的级别应该不低,在这两人身上,肯定有重要的情报线索,捉住这两人,交到哲木堂兄手里,弄不好,还能官升一级,弄个谋克当当。真要是升职谋克,嘿嘿,可就不仅仅是升一级官的问题,金兵猛安谋克,已经算是中级军官了,升官、发财、分女人…… 战事一开,者里忽可不是一个愣头青,他迅速调整部属,按照交战原则,远程掩护、突击、后援……虽然只是面对宋军区区两个人,但依然一板一眼布署,他就想一战拿下这两人,倒要好好看看,是不是三头六臂。 很快,事实告诉者里忽,就是这“区区两个”人,用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绝地反击。 第39章 浴血突围战(三) 赵子亮、梁景冲上土崖,发现情况比想象的稍微好一点,崖顶有许多零零碎碎大小不一的石头,一块巨石斜插向天空,巨石下可以遮身。不利之处,这真是一处绝地,背后就是一处悬崖峭壁,得有四五丈深。 二人躲在石头后面,一左一右,形成交叉掩护之势。山坡不大,方圆也就三五十步,但比较陡峭,东临大路,是一堵峭壁,不好攀爬;西边是一道沟,和北边的悬崖相连,也是绝路;只有他们攀爬上来的南面,勉强可以攀爬而上,但能让人立足之地不大,最多并排三两个人。只要二人守住此处,一时半会儿,估计金兵攻不上来。 但二人还是低估了金兵凶狠好斗的天性,基本上就是前后脚,二人刚刚在石头后面掩藏住,呼和之声,已经在山坡棱脊线传了过来。梁景反手抄起了诸葛连弩,冲赵子亮低声道:“射金狗的大腿!” 赵子亮一愣,还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两个金兵,一人举着手盾在前,另一人张弓搭箭在后,攻了上来。看到二人藏身的大石,大叫一声,后边掩护的金兵一箭射了过来,不求伤人,只求为前边的金兵赢得一点时间,他知道,只要同伴冲到近身之处,以尖兵的身手,宋军即便是斥候精锐,只要能相持两个呼吸之间,后边的援军就会冲上来。 能担当进攻尖兵的,自是军中强者,金兵斥候巡骑,更是精锐之士。金兵弓箭手一箭射出,右手一带,已经从腰间抽出第二支箭搭在弓上,瞬间瞄向另一侧,还没有抬手松弦,只觉咽喉处一凉,全身的力气散了一般,跌向了黑暗的深渊,最后听到的,是自己的同伴狼一般的嚎叫。 赵子亮、梁景弩箭射出,金兵一死一伤,死的金兵弓箭手,咽喉处插着赵子亮的弩箭,梁景的弩箭,射穿了另一名金兵的大腿,这名金兵嚎叫一声,扑倒在地上,又拄着刀颤巍巍的站起来,还想往上冲,只是梁景的一箭很刁钻,正射在大腿根,不仅腿无法用力,牵扯的腰也用不上力,使其无法站立,扑通一声,又摔倒在地,躺在地上嚎叫不停。 又有金兵冒死冲了出来,这次一下上来三个人,前边两人依然举着手盾,后边弓箭手连珠箭“啪啪啪”一直进行压制,梁景在等,他知道,不论多么厉害的弓箭手,连续拉弓都超不过五箭,能超过五箭的,都是大金的“射雕手”,根本不会在巡骑队伍里。果然,三箭过后,出现了间隙,但金兵已经攻到十来步的距离,梁景低身探出,手中连弩“嘭”的一声,金兵弓箭手面部中箭,仰面倒下。前面金兵嚎叫着扑了上来,不等二人射出第二支箭,眼光瞥处,金兵的第三拨三个金兵已经露头,梁景大喊一声:“阻他援兵,这俩我来!”说完,反手抽出“秋月”,大喊一声“近卫亲军,所向无敌!杀!” 冲上来的两名金兵眼冒寒光,一左一右包抄过来,都是北方典型的彪形大汉,手里握着金兵特有的弯刀,厚重、锋利。梁景没有丝毫犹豫,“秋月”抽出的瞬间,刀借力上撩,一汪白光闪过,靠前的金兵半拉膀子已经掉在地上,血一下喷出来,像水泼在地上一样,染红了地上的积雪。另一名金兵举刀劈来,梁景刀势没有丝毫停滞,自下而下斜劈下来,金兵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梁景没想到“秋月”如此锋利,初战金兵,宛如屠狗宰羊一般。 赵子亮一箭射出,这次他射向金兵的大腿,不是他愿意,而是金兵把上半身防护得很严,他只好朝下三路射去,一箭过去,金兵嚎叫的倒在地上,剩下两名金兵,刚要把他拉下去,防御已是出了漏洞,“嗖嗖”声中,俩金兵均是面门中箭,滚了下去。 倒在坡上的两名受伤金兵一直不停地嚎叫着,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估计是在哀求下面的金兵救救他俩。果不其然,不一会,又有两三名金兵攻了上来,这条路,最多也就容得下三人,还得是前后配置,两侧根本站不下人。不过,这次金兵学乖了,用手盾挑着两件打湿的皮袍在前边遮挡着,倒是护得面积大了一些,皮袍打湿,弓箭不好射穿,金兵的主将头脑倒也灵活。 赵子亮和梁景连弩箭匣里的箭还只剩下两支,赵构改进的连弩属于缩减版的,弩匣只能装五支箭,平时为了力求准度和稳定,都是双手操作。但赵构要求所有近卫军都必须能单手操作连弩,这需要很强的膂力才行。 梁景扭头对赵子亮道:“我掩护,你抢金狗弓箭!”说完,侧身倒地的同时,右手挥动,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已经打了过去,“嘭”得一声,正敲在一名金兵微微露出的脚踝上,金兵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已经露出一片空挡,梁景连珠挥动,又是两石飞击而出,金兵弓箭手和手盾兵先后被击中面门,非死即伤,倒了下去。乘着这一空挡,赵子亮飞快冲了过去,先前倒地的金兵挣扎着要动,被赵子亮一脚踢晕,顺手把两把弓和两袋箭捡了回来,有了这两袋箭枝,还能再撑一个时辰。 赵子亮飞快跑到梁景身边,放下箭枝,赞叹道:“师叔啊,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把这扔石头的绝活教教我,这满山的石头,都是称手货啊!” “想学,也得活着回去才行。”梁景抽弓在手,试试软硬,还别说,金兵的弓箭,丝毫不输于大宋军器监的水平,箭枝很硬,射得远。有了弓箭,俩人稍稍稳住了一点心神。 受伤的金兵声音逐渐微弱下来,坡下的金兵将领又急又怒,急切之下,又连续派出两拨人马攻上来,只求将伤兵救下去,梁景和赵子亮箭无虚发,很快,金兵倒在地上的伤员增加到六名,围绕着这六名伤兵,四周却倒下了不下二十名金兵,已经堵住了山路,现在,已经不敢再有金兵露头了,但,天已经大亮,梁景看看日头,估计应该是辰时,他俩在这里,已经阻击了一个多时辰了。 金兵有一阵子没有动静了,梁景感觉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悄悄对赵子亮说道:“赵大哥,……”话没说完,被赵子亮抬手打断了话头。赵子亮一本正经的说道:“打住,不能再叫我赵大哥了。我看出来了,你他娘的,一肚子花花肠子,是个当官的料,俺说你为什么不许俺弄死金狗子,原来是在钓鱼,哈哈,俺赵老二服你。你又是师叔,没说的,我听你的。但你也得听我的,叫我子亮也行,赵老二也行,就是不许再叫我大哥!” “那行,我叫你老二总行了吧!”梁景也是爽快,马上接下话头。但随即说道:“老二,咱们不能这样干等,得想法冲出去。金兵这一阵子,损失得有多半了。一会儿,乘他们不注意,你抢马突围,我掩护你,无论如何,把信交到王爷手里!” “你拉倒吧,要掩护,也轮不到你,俺现在比你官大,你走,我掩护!”赵子亮一口就顶了回去。 梁景心里也是一热,但这可不是矫情的时候,他继续劝道:“老二,我是猎户出身,这山沟土崖的,我比你好脱身,再说,咱俩分开走,万一能跑出一个,信就能送到,别忘了,你身上,还有官家的诏书呢!” 听到这话,赵子亮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真行?” “放心,要说跑,还没有谁能追上我‘钻山豹’梁景!” “你给自己起的绰号吗?”赵子亮又犯浑了。 “嘿嘿,我们哪儿方圆百里,没有不知道的。”梁景也是有点小得意。 “好,我听你的。”赵子亮摸了摸内衣里的诏书,说道。 “快,隐蔽!”正说着话,梁景脸色大变,一把拉住赵子亮,躲在大石后面,耳边就听见“嗖嗖嗖”密集的弓箭破空之声,箭如雨下,多亏他二人躲藏的石头有一个凹进去的石缝,避免了被射成刺猬,但如此密集而精准的覆盖箭雨,一定是大队金兵。 梁景和赵子亮窝在石缝里,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第40章 浴血突围战(四) 金兵右路军谋克卜力温,是今天北路巡骑的统兵将领。一大早,他的五路巡骑在不同方向撒了出去,告诉各自统兵的五十夫长,如有情况,速来中路报告,他亲自率兵接应,为此,他在中路留了三百精兵作为预备队,以备紧急之用。 接到者里忽的求援,卜力温开始很是兴奋,随着攻城战越来越激烈,宋军撒出来的各路探子细作也越来越多,但在金兵严密的防守下,几乎没有跑出去几个,大多数被金兵俘虏,反倒是交代了许多城里的情况,让金兵统帅宗翰、宗望及时调整了战略,始终在这场攻防战中占据着主动。 这里面,金兵巡骑的功劳自是不少。卜力温就是刚刚被提拔的谋克,这两天,正憋着劲儿好好表现呢。听说围住了宋军两个探子,还是往北去的,这可是二皇子重点交代围堵的方向,所以,他一刻不敢耽误,亲自率队前来参与“围剿”,期望能逮一条“大鱼”。 等赶到交战之地,问明情况,卜力温着实狠手抽了者里忽一鞭子。还是看在哲木的面子上,没有再追究。四五十人的队伍,围堵区区两个人,反倒是让这两个人弄了个灰头土脸,死伤二三十人,什么时候,弱弱的宋朝还有这么能打的人? 卜力温没有任何犹豫,三百精兵,既有弓箭手,也有大盾兵。他直接下令百名弓箭手对崖顶进行覆盖式射击,掩护大盾兵从小路攻了上去。 看到盾兵爬上了山坡,卜力温才挥手下达了停止射箭的命令。一个小队十人,在十夫长的带领下,已经冲了上去。卜力温嘴里“哼”的一声,瞥了者里忽一眼,已是觉得稳操胜券。 崖上,在箭雨骤停的一刹那,梁景和赵子亮闪身出来,张弓搭箭瞄准来路,却心里叫到“不好!”。对面的金兵这次用两面步兵的大盾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什么也没有露出来,稳稳地一步步往前逼近。 形势危急,梁景放下弓箭,转身来到一块大石跟前,两膀较力,将大石掀动,“骨碌碌”顺着土坡滚了下去,大石头加上下滚的力量,正冲进金兵队伍里,一下子把金兵砸的七零八落,闪出空隙。旁边的赵子亮弓弦响处,一箭射出,一名金兵的护盾兵面门中箭,倒了下去。“嗖”的一声,梁景手里也是一箭射出,后边掩护的金兵弓箭手被射翻扑倒在地。余下的金兵发一声喊,举刀直冲过来,完全是一幅拼命的架势。又射倒两名金兵后,梁景、赵子亮丢弓挥刀冲了上去,短兵相接,这不是一个很好地选择,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拼掉冲上来的第一波金兵,如果后续金兵攻上来,他俩只有死路一条。 梁景、赵子亮一左一右,犄角之势冲了过来,嘴里大喊:“近卫亲军,所向无敌,杀!” 梁景挥动“秋月”,没有过多的花招,就是左一刀,右一刀,“稳、准、狠、快”,这是赵旭传给他的四字诀,“一刀在手,稳字当头;手中刀稳,劈斩才准;狠是士气,有进无退;武功百变,唯快不破。” 挡在梁景前头的,没有一合之敌。“秋月”刀光闪过,金兵或斜肩带背被劈成两半,或被枭首成为无头尸体轰然倒地,金兵瞬间倒下喷出的鲜血喷溅到梁景头上、脸上、身上,让浑身浴血的梁景,犹如修罗战神一般。 赵子亮“凝露”在手,护住梁景的左翼和后边,一口刀,却是使得极为刁钻毒辣,所遇金兵,均是挺刀直刺,“凝露”的刀尖和一般的手刀略有不同,弧度略小,刀取直锋,在保留了手刀劈砍性能的基础上,直刺功能大大增强。金兵的皮甲根本挡不住“凝露”锋利的直刺,赵子亮挺刀快进快出,“噗噗噗”声响处,放翻了一个又一个金兵。 不一会儿,第一波攻上来的十人小队,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口,方才的箭雨,几名金兵的伤兵早被穿成了刺猬,整个坡顶,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一片一片的,看上去,煞是瘆人。 梁景、赵子亮拖着金兵的大盾撤回了大石旁边,梁景把三面大盾两竖一横,矗立在石缝前面,简单构建了一个防御掩体,不至于被金兵的箭雨所伤,刚才一轮,虽没有伤着,却是凶险万分。 两人狼吞虎咽地嚼着面饼,不时抓起地上的积雪塞入口中。从半夜到现在,两人滴水粒米未进,现在得抓紧时间补充食物,金兵吃了大亏,不会给他俩留太多时间的。 一张面饼没有吃几口,金兵的第二轮箭雨呼啸而至,两人揣起面饼,急忙躲在大盾后面,听着箭雨钉在大盾之上“咚咚咚”之声不绝于耳,比上次更加密集。 还不等箭雨停下,梁景已经看到金兵顶着大盾冒了出来,看来,金兵这次势在必得,顶着箭雨往上冲,完全不计较自己人的误伤。 “嗬!”赵子亮一声怒喝,举起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咚”的一声,正砸在大盾之上,砸得盾后面的金兵阵型一晃,却没有散开。“他奶奶的!”赵子亮怒骂一声,待要再找石头,金兵已是攻了上来,情况万分危急。 “把他们挤下去!”梁景已经抄起一面大盾迎了上去,赵子亮紧随其后顶着梁景,霎时间,梁景的大盾狠狠撞在金兵的大盾上,梁景和赵子亮居高临下,金兵胜在人多,已是成了僵持之局,但随着金兵人数的增加,金兵成了一串糖葫芦一般,虽然地处下坡,但还是把梁景和赵子亮逼的一点点后退回来,赵子亮吼叫着拼力顶着梁景,但还是在退。 “我喊一二三,闪身!”梁景喘着气低声说道。 赵子亮一愣,随即明白,点点头。随着一声“一、二、三!”梁景和赵子亮齐齐撤力向两边一闪,金兵正拼死劲前顶,突然发空,“呼啦啦”直跌在地上,跌了一个人仰马翻。梁景、赵子亮下手又快又狠,“秋月”、“凝露”双刀齐出,“扑哧扑哧”,转瞬之间,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肢断头落,命丧当场,最后边的一两个金兵,看到鲜血浸透全身,犹如鬼魅一般举刀剁砍的梁景和赵子亮,发一声喊,滚地葫芦般滚下了山坡,身后留下一路的惊叫。 “有没有受伤?”梁景问道。 赵子亮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瓮声瓮气地回道:“没有,都是金狗的血!” 梁景用雪擦擦手脸,让自己清醒一下,说道:“咱们得想法子冲出去,要不,金狗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赵子亮沾着雪,仔细擦拭着“凝露”,看看头顶上的太阳,快接近正午了,他晃了晃膀子,道:“不好说,雪地里,马跑不快,再说,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金兵撒在黄河两岸。再远,就更绕路了。” 梁景仔细看了看西边的沟涧,摇了摇头,“太深了,没有绳子,下不去!看来,只有硬闯了,无论如何,不能再等下去。” 赵子亮看看四周,如果没有援兵,他俩迟早会被活活拖死在这土崖上。只有硬闯出去,才有活路,尽管这也是九死一生的选择。 两人抓紧时间赶紧补充食物,肚子里有东西,突围才有力气。赵子亮嚼着面饼,笑道:“真想老胡头的炖羊肉,嗬,这个时候来一碗,热乎乎的,拼死了也值了。” 梁景笑道:“想吃?回去我给你打一头黄羊,这个时候的羊肉,没有一点膻气,咬一口,满嘴香。皮子还好,回头正好做个皮护胸。” 赵子亮大手直搓,呵呵笑道:“说好了,回去了有空儿带我去打猎。” 梁景刚要搭话,忽然一抽鼻子,叫到:“不好!”抬头望去,土崖东、南两侧,已经冒起黑烟。 “王八羔子,这是要烤了咱俩啊!”赵子亮怒骂道。 说话间,火头一下子冒了出来,火借风势,滚滚浓烟霎时笼罩了整个土崖的上空,直冲云霄。 第41章 浴血突围战(五) 秦风的五人小组,在小李村悄悄渡过黄河之后,一直在开封城外四、五十里范围内侦探。他们很小心地在四下里转悠,尽量避开金兵大队巡查的骑兵,在几条必经之路上已经转悠了一天一夜,饶是几个人铁打的身体,都已略显疲惫之色。 “老二,渡口那边安排好了没有?”秦风扭头问吴家老二吴进孝,有些不放心。 “秦大哥,你放心,我家老大在渡口哩,这是王爷亲自安排的。” 听到是吴家老大在,秦风放心了,吴家老大做事稳重、心细、周全,一直是他们这队人马的“大管家”。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便衣而行,并没有按一人双骑过来,但胯下依然是宝马良驹,这一天一夜下来,全凭马儿给力,才能摆脱一波又一波的追兵。但又不敢离得太远,怕万一真有事接应不上,误了王爷的大事。王爷把他们近卫亲军撒出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赵子亮、梁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大哥,快看那边!” 吴进孝忽然一指西边方向,秦风凝目望去,只见远处冒起一阵阵浓烟,不知怎么回事,但多年厮杀,他心里会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过去看看!”秦风下令道,随即拨转马头,一行人扬鞭跃马,哗啦啦顺着大路冲了过去。 人急马快,不一会儿,就远远望去一队金兵围着一座土崖在放火烧山,不时有金兵从四下里抱来枯枝乱柴扔进火堆里,不少湿柴引发大量的浓烟,笼罩在山坡上,外围一圈金兵张弓搭箭,对准山坡戒备,定是防备里面的人突然冲出。 对面金兵三百来人,山坡上不知是谁,但能让金兵放火烧山的,肯定是我大宋之人,先救出来再说。在赵构的调教下,近卫亲军个个成了骄兵悍将,从不知怕字何来,五个人就敢冲击金兵三百人的军阵,毫不畏惧,也只有赵构手里的近卫军敢这么做。 虽是便衣,但陶瓷胸甲和随身武器却不含糊,手弩、斩马刀是标配,每一名亲军又多携带了一付强弓,以备远攻。 秦风持弓在手,右手却捻着三支箭,箭班总教头,果然身怀绝技。他双脚猛一磕马腹,口中高呼:“近卫亲军!”自吴进孝以下四名亲军高呼:“所向无敌,杀!”五骑骤然加速,直冲金兵军阵。 坐骑全速全力之际,秦风第一箭却射向半空,“哧儿”得一声鸣镝响彻云天,原来是一支响箭,却是近卫亲军里特有的讯号,凡是近卫亲军都能听懂秦风这独特的鸣镝声。 鸣镝之声骤然响起,金兵顿时一愣,不等金兵回转身来,秦风的第二支箭几乎和其他人一起射出,弓弦响处,利箭破空,秦风的第三支箭尾随而至。 眨眼之间,金兵外围弓箭手被放翻一片,围堵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五骑席卷而入,硕大的斩马刀刀身平放扣在马鞍上,随着战马彪起的冲力,刀光闪过,金兵又如同下饺子一般“噗通噗通”被扫跌落马下,这一手,还是王爷教给他们的。 金兵措不及防,被几人杀进军阵,待看清楚把自己的阵地冲得裂开一个大豁口的尽然只有区区五骑,卜力温气冲斗牛,咬着牙吼叫道:“围起来,一个不许放走!” 正在调兵围困时,陡然间,土崖上的浓烟中,飞快冲出一人,脚下踩着一面大盾,顺着山路滑过,腾空而落,正撞在一名金兵身上,把金兵一下子撞得在马上飞了出去,一道寒光闪过,另一名金兵被削去脑袋,“噗通”一声坠下马来,不等马匹受惊跳开,已经翻身上马,顺手抄起另一匹马的缰绳,勒住了两匹坐骑,身形兔起鹤落,身手干净利索。 不等回话,浓烟之中又是一人破空而出,只是没有前者的潇洒自然,飞身上马,耳边只听见虎啸般一声:“可是秦大哥?”接着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吴老二,一听就是你的‘卷毛骢’撒欢。” 秦风听到两人声音,已经放下心来,两人无恙,任务完成了大半,只是冲出去,比厮杀要容易一些,近卫军的坐骑都是吴老二精挑细选的,丝毫不输于大金良骏。 “成箭型小队,跟着我,先冲出去再说!”秦风把手一摆,下令道。 都是精锐,七人瞬间组成箭型队形,秦风在箭尖位置,长刀一举,众人齐呼:“近卫亲军,所向无敌,杀!” 因为道路狭窄,所以,卜力温用大盾封死了主路,在后配置了弓箭手,右翼是深沟,左翼是一道土坎,不利于骑兵起速,只要堵死两头中路,卜力温不认为这几个人会插翅飞出去。 但他没想到这支七人小队偏偏直冲过来,速度极快,金兵听到命令放箭,几个人的速度已是完全冲了起来,金兵的第一轮箭雨都落在身后,不等第二支箭射出,已经冲到跟前,金兵大盾兵紧紧抵住盾牌,把路封得严严实实。却不料七人马队一个急转向,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瞬间变换成了一个“一”字队形,掠向金兵左翼,只听到“嘭嘭嘭”弓弩声响起,金兵左翼被射穿一个缺口,七骑又变回“箭型”队形,马儿纵身一跃,跳过土坎,绕开大路,在旷野里兜了一个大圈子,扬长而去。秦风带领他们转悠的这一天一夜,早就将地形摸透了,这道土坎之下,积雪掩埋着,实际上是荒芜的农田,冻得瓷实。 卜力温嚎叫一声,手里狼牙棒高举,提马追了上去,一众亲兵,紧随其后,“轰隆隆”马蹄声响,追击而去。 金兵只是被打了一个不提防,损失并不大。巡骑都是军中精锐,应变能力也是极强,卜力温所率亲兵,更是精锐好手,被几个宋军凿穿两次,均是懊恼异常,嗷嗷嚎叫着,追了上来。更有军中弓箭硬手,已经在马上张弓搭箭,作拦阻性射击,其余金兵,已是兵分两翼包抄而上。 追在最前面的两名金兵尖兵,忽然大叫坠马,两只利箭透胸而出,金兵追击的速度被缓了一缓,但依旧越追越近,双方坐骑都是良马,但金兵走的是弓弦,秦风七人跑出的是一个大弯儿,距离便被一步步缩短。 金兵的前锋冲击得极快,速度越快,越不容易被射中,能射中疾驰的骏马上的骑兵,非大金“射雕手”不行。大金国弓箭之术天下无敌,自然知晓如何破解对方弓箭阻击,只要马儿提起速度来,金兵前锋不认为大宋箭手有这个能力射中自己。 想象很丰满,现实被打脸。秦风作为箭班总教头,岂是常人,加上赵构一再强调“练即为战”的思想,早就在近卫亲军中,针对性地开始移动靶的射箭训练,奔驰的骏马上绑着的草人,后面,是策马狂奔的近卫亲军。移动对移动,“提前量、风速、湿度、箭道、百步下落量……”这些后世狙击的要素,大金“射雕手”会吗?可是,大宋康王殿下不仅会,还很精通,这就是差别。 秦风这才知道,王爷用鞭子抽着他们苦练的良苦用心,这是保命的杀招啊。秦风和吴老二两张弓,硬是在飞驰的过程中射出了最高射速,都是回身直射,秦风总比吴老二多射出一箭,两人几乎箭无虚发,“嗖嗖嗖”的弓弦响处,总有冲上前来的金兵被射落马下,不论他的马速有多快,总逃脱不了一箭落马的结局。 金兵的追击之势被生生遏制,另外两名近卫周正和贺虎,已经接替了秦风和吴老二后卫的位置,交替掩护后撤。 不等大家喘上一口气,秦风已经看见,前面平旷的原野上,一支大约千人左右的队伍,正斜插过来,金兵的五色军旗,在呼呼的寒风中迎风飘扬着。 第42章 浴血突围战(六) 哲木肩膀的伤很重,可以勉强骑马,尚不能作战。饶是如此,他还是尽心尽力,每天都要率兵沿着东京汴梁城巡视。小队的哨骑已经撒到黄河南岸,和北岸留守的挞攋遥相呼应,所有交通要道巡查非常严密,不少宋军探子纷纷落网,大部分都是城里撒出去求救的,二皇子严令不能放过一个。哲木也知道,再严密的网,也会有漏洞,他只是希望把这个漏洞堵到最少和最小。 接到卜力温战报,哲木很兴奋,但并没有因为只是区区几个人而轻视,他关注的是,居然有人来接应先前的两人,而且合兵之后,毫不犹豫,一直向黄河南岸急速移动。想起二皇子的叮嘱,他认为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哲木不光是作战凶狠,还是金兵里为数不多的几名有头脑的猛安之一。他并没有急于出兵包抄,而是先派出亲兵过河和挞攋联系,请挞攋派兵在黄河北岸巡查,切断所有渡口、道路,随后兵分两路,一路沿河岸自西向东围堵,一路抄近路在前方堵截,力求抓获这几个宋军细作,他相信,一定能问出不少东西来。 哲木远远的就看见,被追杀的几名宋军狼狈奔逃,后面的金兵猛追不舍。他急而不乱,下令中军在前方旷野处列阵,先护住左右两翼,自己率中军堵住了中间大路,又派出两骑小队迂回,和卜力温追兵汇合,包抄对方后路。 前军已经列好阵势,军阵森严,堵住去路,哲木在亲兵护卫之下,来到阵前,他要亲眼看看这几名宋军细作,到底有什么不同。 “弟兄们,咱们有麻烦了!”秦风勒住坐骑,对随后的几人说道。 “秦大哥,咱们怕麻烦吗?”吴进孝笑道。 “吴老二,来人怕是不简单啊,把路堵得死死的,这是要留下我们哥几个的阵势啊!”赵子亮接着话把说道。 梁景没有说话,骑马提刀和秦风并排站在前面,低声道:“秦大哥,我们得拼死保证赵二哥回去,他有要事在身,必须回去面见王爷!” 秦风扫了一眼梁景,道:“我晓得,王爷嘱咐了。梁兄弟,刀不错啊!哪来的?” 梁景从心里深处,真是佩服这哥几个,都这时候了,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倒是自己,有点沉不住气了。 两军阵前,此时出奇的安静。双方知道,越是大战前的安静,往往意味着激烈与凶狠的战斗前兆,不少战马,不停地跺着马蹄,稍显着一丝不安。 秦风骑马在前,梁景和赵子亮稍后一个马头在后,秦风低声说道:“金狗的统兵官不简单,布阵很有层次。到现在没有下令箭雨覆盖射击,这是要活捉咱们哥几个,也好,至少还有机会冲出去。吴老二,把你的‘卷毛骢’给子亮,有机会,冲出去!” 赵子亮刚想说话,被秦风和梁景同时狠狠瞪了一眼,乖乖的和吴进孝换了坐骑,他知道,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自己虽然官职大过众人,但秦风是王爷指定的接应小队负责人,按王爷的规矩,他要服从秦风的指挥。 “弟兄们,拼死,也要护卫子亮冲出去。”秦风长刀所举,劈向前方,口中一声长啸:“近卫亲军!” “所向无敌,杀!”一股杀气在旷野陡然升起,直指金兵军阵而去。 哲木霎时感觉周围的空气像被禁锢一般,寒气浸骨而入,不仅打了一个哆嗦,心里叫到:“好重的杀气!”但宋军再厉害,也只是七人而已,他不相信会出现奇迹。 瞬间,裹着透骨杀气,如利箭穿心一般,七人箭矢小队已经杀到阵前,哲木早已进入阵中居中指挥,牛角号中,中央大盾金兵忽然闪开一道通道,列向两边,封住了左右,秦风等七骑风驰电掣般闯了进去,金兵盾兵霎时封住了入口。 秦风率众冲入金兵阵中,就被金兵一队披甲兵围了上来,这队金兵俱是长兵刃,不是狼牙棒,就是镔铁棍,这是哲木大帐亲军,挑选的都是身高力大的彪悍力士,轻易不会在军阵中出现,为了生擒这几名宋军,哲木下了血本。 但秦风等几人,岂是寻常宋军,看到金兵举起兵刃恶狠狠扑上来,秦风左手已经抄起手弩,向后挥了一下,马头偏右带过,“嘭嘭嘭”弩声连续响起,左侧扑上来的金兵被射翻了一片,挂上手弩,在右侧金兵愣神的刹那间,一片寒光闪过,马队呼啸而过,留下一地断臂残肢和滚地嗷嗷叫着打滚的金兵。 但金兵还是太厚,秦风七人虽如滚汤泼雪一样杀进杀出,最终还是被金兵兜住围了上来,七人之中,已经有人挂彩了。 “手弩砸碎,弩机给我!”秦风大叫。 众人麻利的把手弩拆卸得七零八落,扔在地上,唯独把弩机交给秦风,秦风跳下马来,用一个小兜装着,封死口,穿在一支长箭上,擎起手中强弓,电光石火般向左侧“嗖”得一箭射出,手中三石强弓加上重箭,秦风有把握把这支箭射向那道山涧之中,在箭落地之前,布兜会被逐渐撕开,这样弩机会散落在旷野山涧之中,要想找到,难比登天。王爷再三严令,弩机无论如何不许落入外人之手,何况金兵。 “唐智,要紧吗?”秦风关切地问道。 “无妨,还能坚持!”七人中年龄最小的唐智,方才吃一员金兵一棍子砸来,虽然金兵被左侧护卫的吴进孝一刀劈了下来,但还是被扫了一下后背,陶瓷甲碎了,缓冲了大部力量,但哲木的亲卫不同一般,这一下,让唐智一口血喷了出来,左半拉膀子一下没有知觉了。 “吴老二、贺老六,护住唐智!”秦风喝道。 “放心吧,秦大哥!”吴进孝和贺虎齐声回道。 “注意护住马,小心金狗弓箭厉害!”秦风知道,一但失去马匹,要想杀破千人重围,凭他们这七个人,根本不可能。 哲木心在滴血,眼在冒火。本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把自己的大帐亲军派出去收拾这区区七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对方如此扎手,一个回合下来,对方毫无损失,可自己的亲兵,可是实实在在躺在地上二十多人,这些都是家族的亲卫,那是自己用银子喂饱的死士,死一个,都心疼,何况…… 哲木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他随即连续下令,顿时,号角连连,金兵又围了上来。这次,金兵只是围而不攻,用大盾护住四周,一点点压迫进来,缩小几人冲刺的空间,秦风率众人冲了几次,虽斩杀不少金兵,但依然没有冲透,耳边“嗖嗖”之声响起,金兵外围弓箭手开始射箭,全部是冲着坐骑招呼,毒辣至极。 局势瞬间逆转,“唏律律”的嘶鸣声中,有的坐骑已被被射翻,“卷毛骢”后腿和屁股上也中了两箭,发出痛苦的嘶叫,勉强站立着,已是不能前进一步,赵子亮早已下马擎刀在手,和秦风、梁景一人抢了一面大盾回来,勉强护住众人,但就是这一刻,箭如雨下,马匹已经全部被射翻在地。 一队金兵迫近,把几人围住,带队的十夫长一声大喝,率众欺上,想要夺此首功。秦风七人菱形结阵,四边互换,这是早已练熟的阵法,四人在外游斗,真正的攻击来自中间的三人,只是他们没带椎枪,否则,就是这七人,金兵要想拿下,非得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行。饶是如此,游斗之中,金兵往往只注意正面接敌之人,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刀透胸而出,刀进刀出,电光石火,一刀毙命。只是可惜手弩没有了,否则,金兵在这样的阵势前,根本靠不上来。 出刀最狠的,莫过于梁景,“秋月”在手,扑上来的金兵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都是被一刀连人带兵刃剁翻,在他左侧身后,紧紧保护着受伤的唐智,唐智右手勉强可以举刀护住自己要害,但伤重之余,仅能自保,已经无力攻击。 “啊……”一声痛呼,贺虎被一箭射翻在地,一支四棱透骨箭钉在他的大腿上,血流如注。一双大手及时抓住贺虎的脖领子,将他拽进来,正是近卫周正。菱形阵马上变成一个三角阵型,秦风、吴进孝、梁景持刀盾在外防护,里面赵子亮手中“凝露”寒光闪过,已是削断了箭头、箭尾,周正挥刀割下一条外衫,给贺虎扎住大腿根止血。 “秦大哥,这样不行,发讯号求救吧!”周正急切间说道。 “咱们这一队弟兄散得很开,不知道能不能听见,死马当活马医吧!”秦风说话间,手却不慢,已是强弓在手,一支响箭搭在弓上,弓开如月,箭如流星,“哧儿”的一声长鸣不断,一支鸣镝已是飞向天空。 第43章 枪挑卜力温 刘浩把马匹都交给了岳飞集中使用,组建了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伍,岳飞率领这三百前锋马队,前出巡视接应。 按岳飞的性子,真就敢领着这三百人杀到汴梁城下。但康王严令,此次任务是接应赵子亮、梁景二人,岳飞对康王,是丝毫不敢有一点忤逆违背之心。赵构初见,就以宝马相赠,又多次召见自己问策,已是把自己看作是心腹。岳飞骨子里的“忠”,让他对康王赵构,完全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感。这份忠心,比其背上岳母临行之际所刺四字“尽忠报国”,感觉还要刻骨铭心。这次,康王又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摆明了这份信任,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差事办好。 骑在“火龙驹”上,岳飞四下里张望着,他们过河已经多半天了,还没有接应到人,不知道是错过去了,还是没有冲出城,还是…… 岳飞不敢往下细想,就在这半天时间里,已经遇见三拨金兵巡逻哨骑,少则一二百人,多则三五百人,岳飞理智的选择避让,不敢过分靠近,万一让金兵大队人马缠住,自己倒是不惧厮杀,可是怕误了王爷的大事,生生压住了心里面涌起的一股股的躁动。 “岳大哥,快看,远处有狼烟!”自己的亲卫,也是一村发小的王贵指向远方急切的说道。 岳飞凝目张望,远方远远的一股黑烟直冲向天空,在这到处是皑皑白雪的旷野里,格外显眼。估计大约有二三十里地,哪里,已经是金兵巡防的重点区域了。 岳飞心里一动,手中大枪一举,“大军加速!” 一提缰绳,“火龙驹”噌的一下就蹿了出去,王贵、徐庆等亲军忙提僵跃马紧紧跟上。马队疾驰了约一炷香时刻,骤然间半空“哧儿”的一声响箭响彻在半空,在空旷的原野传得格外的响远。 金兵号令传播用号角,响箭是大宋常用。岳飞轻磕“火龙驹”,“火龙驹”马通人性,猛地急速前冲,四蹄翻飞,“呼啦啦”一下子就甩开众人一大截,马上,岳飞已经把双钩大枪的枪纂插在马鞍上专门的一个铁链钩槽里,右臂紧紧地夹着,平举向前,马已经发力,凭借自己的神力和马的前冲之力,岳飞很自信,没有谁能挡住如此一击。 前面已看到金兵的军阵,号角之声连连响起,呼嗬之声已是响彻震天,岳飞一骑在前,身后三百骑兵犹如平底突然卷起的一阵狂风,向着金兵的背后席卷而去。 金兵的哨骑第一时间发出了“呜……”的警讯,但已经来不及变阵,金兵的后队警戒人数太少了,因为哲木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后背,会出现一支骑兵,还是大意了。 岳飞一条大枪,犹如长龙如海,挡路的金兵,被硬生生劈成两股左右翻卷的浪花,卷起来被抛向半空,瞬间杀出了一条血路,紧随其后的三百精锐,挥动手中的兵刃,无情地撕扯着突破口,护住了两翼,暂时在金兵阵中占据一隅之地,稍稍稳住了一点局势。 岳飞已是杀到阵中,眼前一个小型的三角阵赫然出现在眼前,周围倒下了不下百具金兵尸体,阵型依然不乱。但很明显,已经是在苦苦支撑,阵中七人,全部挂彩,像七个血人,依然矗立不倒。 岳飞高呼:“相州岳飞,赵子亮将军可在?” 阵里一个持刀警戒的大汉大声回道:“殿前司都知赵子亮在此!” 岳飞心里稍安,人还在,他就有法子带人冲出去。岳飞快速查看了一下形势,七人已经全部挂彩,虽不致命,但激战多时,体力消耗很大,要速战速退才行。 还来不及多说,一个金兵百人队已经策马直冲过来,另外两个百人队,左右两翼包抄。哲木调集精兵,要乘岳飞所部立足未稳,将这三百多人圈了进来,全歼这股宋军。 金兵带头将领,正是谋克卜力温,手中狼牙大棒,力大棒沉,率领本部精兵直冲岳飞而来,人借马速,大棒一举,激起一股疾风“嗡”地一声,兜头向岳飞砸了下来,足见这一棒是铆足了全身力气。 岳飞马上大喝一声,双膀一晃,大枪蛟龙出水一般,带着一道寒芒,顺着卜力温大开的中门就钻了进去,大枪后发先至,“噗嗤”一声,透胸而出,顺势大枪一扫,把卜力温的尸体挑起来,狠狠砸在旁边另一员金将的身上,随着“呯”的一声巨响,金兵口喷鲜血,被砸下马来。不等其余金兵回过神来,岳飞策马冲进,一条大枪左右翻飞,“刺、钩、扫、抹”全是进手,尺二枪尖犹如毒蛇吐信,耳边但闻“噗噗噗”声响,马上金兵已是倒下一片,把在远处观战的哲木惊得目瞪口呆,他可是知道卜力温的实力,在此宋将手下,毫无还手之力,被一枪毙命,什么时候,宋军出了这么一个骁勇善战之辈。 阵中的秦风几人,也是被狠狠震惊了,都在心里想着同一个问题:“不知道和王爷比,谁厉害?”想归想,几个人手里可不慢,秦风、梁景、吴进孝手疾眼快,抢手把金兵的坐骑拢了过来,把贺虎扶上马,贺虎伤在大腿,勉强可以骑乘,但唐智已接近昏迷状态,周正在马上将他和自己捆在一起,共乘一骑。余下几人,都是轻伤,不碍事,已经纷纷翻身上马。 秦风打个唿哨,喊道:“岳飞,撤!” 岳飞一条大枪尽显神威,把金兵逼退下去。回转马头,呼嗬声中,当先开路,其余宋军,在王贵、徐庆、寇成等人带领下,死战不退,拼死护住两翼,保证被打开的缺口畅通无阻,金兵则拼死往上冲,战斗空前激烈,为了护住突破口,战死的宋军不在少数。 战斗值此,双方已是不死不休。哲木一双眼睛通红,眼看着宋军在那员宋将的带领下,杀得透阵而出,便大吼着下令全军压上,金兵像狼一样嗷嗷叫着,衔尾追击,紧紧咬着不放。 岳飞和秦风、梁景三人滞后掩护,俱是强弓在手,尤其是岳飞和秦风,一个是天生巨力,武艺超群,一个沉溺弓箭多年,箭术无敌。俩人俱是连珠箭法,所有冲在前面的金兵,被二人射翻了十几个,金兵的追击之势,被迫缓了一缓,俩人也感觉膀子发麻,毕竟连续开弓,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岳飞更是吃惊,自己的弓箭之术,鲜有匹敌,可看见方才几人,俱是强弓在手,一箭射出,必有金兵落马,尤其是和自己最后阻击之人,出手之快,手臂之稳,准头之狠,不亚于自己。自忖道:“早就听闻王爷手下近卫亲军,个个武艺不凡,今天一见,真是让岳某大开眼界!”这也是岳飞想得左了,近卫亲军,虽说都是精锐强军,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达到秦风的射技。 宋军且战且退,哲木率金兵追击了半天,没有讨到半点便宜,一怒之下,号角声声,全军发力猛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忽然之间,金兵的头顶之上,“嗖嗖嗖”的箭矢之声骤然响起,奋起直追的金兵收不住阵脚,被突兀而来的箭雨射倒一片,人仰马翻,追击的态势一下子被遏制。 金兵前军统兵谋克也是久经沙场,迅速下令回撤列阵,两翼迅速卷上,形成一字平推的进攻起始阵型,严阵以待,只等哲木下令,和宋军决一死战。 哲木勒住坐骑,亲兵已经围了上来,放眼望去,前面二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大约一千多名宋军已经列阵完毕,被追击的那几名宋军已经冲进了宋军阵中,打开的口子已经被迅速封上,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长枪手居中压阵,少量的骑兵游弋在两翼,人数虽然不多,但布阵严密,前后纵深分布得当,可见对方的统兵将领,也不是一般人物。自己虽然和宋军人数相当,但已经失去先机,况且,宋军的细作已经被大军接应回军,虽有不甘,再打下去,就是两败俱伤。 抬头看看天,金乌已渐西坠,哲木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对亲兵下令:“吹号,收兵!” 第44章 开府相州城(一) 相州城,忘机楼,赵构连夜听完赵子亮、梁景的汇报,独自一人在屋内凝思熟虑,手中拿着的,正是大宋靖康官家赵桓给他的诏书。这是明诏,可赵子亮还传回一条赵桓的口谕:“东京若有不测,九哥在外,可以断然处置!”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没毛病,恰恰就是“有毛病”。“不测”可指多种情况,是城池沦陷之不测?还是皇室不存之不测?“断然处置”,如何处置?是勤王救驾,还是自继大统?这也看出赵桓的矛盾和犹豫,对大金,还是抱有一丝和议的希望;对赵构,也还是有一点点的提防的。 但不管怎么说,赵构自己想要的“尚方宝剑”拿到了。“持节开府,便宜行事,节制各府郡勤王兵马”,这好像比历史上的权利大了不少啊。 赵构没有想到的是,赵桓会再次召见赵子亮、梁景,详细听取了几次战斗的全过程,赵子亮这几次的战斗全有参与,对赵构的印象也是最深刻,言谈话语之间,透露出禁军下属对赵构的敬畏之心,赵桓自己也深知,东京汴梁城,怕是很难守得住,可自己又不甘心做亡国之君,所以,他对和谈还是抱有希望。同时也清楚,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外援呼应,和谈,谈何容易? 靖康官家赵桓,就是这样的一个矛盾体,他也想到了康王赵构一但手握诏书,等于彻底放开了手脚,听赵子亮所言,和他心中的九哥是那么似曾相识,却又若即若离。 赵桓也在赌,赌赵构还念在同为赵氏皇室,能为自己化解这次危急。既然要用人家,那就不好小家子气,况且目前来看,赵构起码在军中,还是颇有话语权的,他所需要的,就是对大宋文官的一道束缚的绳索,这条绳索,我有,给他! 多想无益,做是现实。赵构提笔在手,飞快写就三封书信,转身问吴喜:“近卫亲军都收回来了没有?可有伤亡?” 吴喜回道:“高将军半个时辰以前已经回禀,遵照您的吩咐,刘太尉在小李村留下一队哨骑,由岳飞统帅,负责探听消息,吴进忠率五人小队辅助。其余撒出去的近卫亲军已经全部回营,唐智重伤,有十二人不同程度轻伤,已经请郎中看过了,没有大碍。” “恐怕还得让兄弟们辛苦一下啊,让高进和梁景、赵子亮来一下。” 吴喜转身出去安排。赵构望着吴喜略显单薄的身影,点点头,这孩子,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稳重,好好调教,必成大器。 片刻功夫,高进等三人报告而入。赵构手里拿着三封书信,递给高进两封,对他道:“让弟兄们辛苦一下,这两封信,明天一大早发出,送达磁州宗大人和龙凤山小龙湾军营赵指挥使,让兄弟们克服一下困难,事关重大,万不可有一点差错,必须保证送到二位大人手中。” 近卫亲军刚刚回来不到一个时辰,休息三个时辰左右,又要出动,但赵构没有办法,现在手里,只有近卫亲军一支部队属于嫡系,人马本就不多,现在无法细化分组,所以,赵构的近卫军,担负着侦察、通信、警卫、安保等多重职能。赵构也是头疼,人手,还是太少。所以,这次让想让赵子亮回一趟小龙湾,让赵子明再抽调一百人过来,同时,加快加小龙湾军营的训练工作,一句话,时不我待。 赵构接着吩咐道:“子亮带一人回小龙湾,高进安排吴进孝带一个人回磁州见宗大人,回来时和几位大人一同回来,路上有个照应。梁景留下,有话交代,其余人回去休息,明天准时出发!” 几个人敬礼出去,赵构对留下的梁景笑着说道:“听子亮讲,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赵老太爷还收了你作徒弟,这也是一段佳话啊!” 梁景回道:“承蒙师傅抬爱,梁景有缘。” “你还真是缘分不浅,早闻赵老爷子功夫了得,也曾见过几面。是一个豪爽之人,我大宋有过几年边境安稳的日子,全有赖于赵老爷子戍边防御,他有功于大宋啊!” 其实,赵子亮、梁景回来后,已经详细汇报了这次行动的前前后后,包括收梁景为徒,全力支持康王的态度等等。赵构从中发现了梁景不俗的表现,沉稳、机智、担当,又不失狠辣、果断,赵构手里很缺这样的人手。这样的人,往往都能独当一面,堪当大任。但这样的人才,除了长时间的培养外,更需要天赋,而梁景,二者俱佳。 “梁景,我计划让你去一趟中山府,此次任务非常艰巨,而且路程不近,将近五百里路程,着实辛苦。你准备一下,带两个小队过去,先想想,都带谁去?”赵构问道。 梁景道:“王爷,这样就带走了近卫亲军近一半的人马,王爷这里的安全……” 赵构摆摆手道:“这不用你操心,你把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就是大功一件,挑一些精干人员过去,你的担子不轻!” 梁景略一思忖,回道:“周正心细如发,头脑敏捷;唐智和宋琦是河北东路保州府人士,唐智受伤了,我就带宋琦去。宋琦杀伐果敢,身手也还了得,我带这二人的小队同去就行。”赵构的近卫小队类似现代班排制度,一个小队三十人,人数上,不多不少。 “不错的人选,你们皆一人双骑,陈大人来相州,肯定带随从,你派几名近卫贴身防护,确保陈大人无虞!我给你七天时间,第七天,我要在相州看到陈遘大人。”这就是每天近一百八十里,除去休息,每个时辰接近二十里,几乎是急行军的速度了。这还是赵构考虑到陈遘所部不能和近卫相比,多出了一天的休息时间,要不然,人还行,马就废了,赵构虽然迫切想让陈遘尽快赶过来,但还是考虑到路上的种种意外因素,时间放宽了一天。 梁景扳着手指略一思索,沉稳地说道:“可以!” 赵构就喜欢这样,任何事情,都事先考虑妥当,才答应。既然答应了,赵构就相信,梁景一定会完成任务。 赵构转身递给梁景一卷帛书和一封书信,道:“梁景,你此次前去中山府,我会知会陈大人,我以大元帅府名义,任命你为中山府都防御使。梁景,你的任务,就是把中山府,变成楔进金兵东路大军,北撤回路上的一颗钉子,牢牢地扎在哪里,而且,要迅速打开局面,建立以中山府为核心的根据地,必要时候,可以打出天下兵马大元帅中山府都防御使的旗号。特殊时期,民政要服从军事需要,给陈大人的信里,已经说明。另外,你私下里叮嘱陈大人,来的时候,务必带上一名叫沙振的部下,你带上这个,”赵构递过一块玉牌,这是赵构开府康王时,赵佶官家所赐,象征着康王的身份。 “如果沙振听命,那无话可说;倘若沙振找借口推诿不从,立斩!”赵构叮嘱说道。 “梁景遵命!”梁景双手恭恭敬敬接过玉牌。 “梁景,你也不问问为什么?”赵构追问。 “梁景只做,不问!”梁景躬身揖礼回答说道。 赵构微笑着点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你去吧,好好做事!”赵构摆摆手说道。 梁景敬礼后,退下,顺便把门带上。对于这个决定,赵构没有一丝犹豫,沙振作为陈遘手下,却在两军阵前的关键时刻,叛变降金,向陈遘举起屠刀,杀了上司不算,还屠杀其一家上下男女老幼十七口,只有长子陈钜在淮南为官幸免遇难。陈遘大宋是难得的一员文治武功很是全面的干吏,懂政治,明经济,这样一个人才,赵构既然知道历史走向,那是万万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赵构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大厅,夜虽已深,心里却波澜起伏。赵构在深深地思考着未来,属于自己的,是穿越后,能够辉煌灿烂的开天辟地?或者依然还是历史车轮下,偏安一隅的暗淡一生? 赵构掀开门帘,走到院子里,想透一口气,两名近卫像影子一样,已经贴身跟上,赵构摆摆手,近卫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他并没有出去,只是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时望着深邃的夜空,心里在一直在想着什么。 赵构在想,无论自己的前途是什么,从明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注定就要开始了。 第45章 开府相州城(二) 闰十一月二十五,宗泽率所部一千人,和赵子亮所率一百五十名近卫亲军,合兵一处,率先开进相州城。 昼锦堂,赵构和宗泽、汪伯彦已经扑在木图沙盘上,就敌我形势分析了许久。从张大梁传回来的消息,很不乐观,东京已是岌岌可危。大宋官家赵桓,居然还是相信孙傅,让郭京组建了这个“六甲神兵”,把满城军民的安危,居然寄托在一个泼皮无赖的手里,只有大宋官家才有这么奇葩的想法,这就是东京破城的前兆啊。 赵构想到这里,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已经让赵子亮警示过自己的这位大哥皇帝,可历史的车轮,还是不遗余力地沿着既有的轨迹,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也就是把东京的沦陷,推迟了那么一点点,因为在历史上,今天,恰恰是东京沦陷的第一天。 “宗老,情况就是这样,局势堪忧啊。”赵构直身,说道。 宗泽躬身先请赵构落座,吴喜已经把茶递了上来,二人润了一口,宗泽放下茶杯,说道:“大帅,我们当务之急,应该从哪里入手?” 宗泽已经改口,赵构是钦命“天下兵马大元帅”,总揽天下勤王兵马,说到底,除了东京汴梁城里的宋军,其余四下里的大宋军兵,皆归赵构统帅,“开府便宜行事”,军、政、民、财,大权独揽,宗泽虽是武将,但其官职却是“权知磁州州军事”,州事为政,其次才是军事,还是属于先文后武。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宗老头对自己武将出身的偏爱,他可是知道,自己选择抱着的“大腿”,越来越粗了。 “大战一开,根在钱财!”赵构本想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想起大宋虽有火器,但还没有大炮一说,临时机敏改口,不过意思还是一样的。 “大帅所言精辟,没钱,什么也干不成啊。”宗泽说着直搓手。 赵构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大宋自宋太祖起建立的“封椿库”。宋太祖赵匡胤建国伊始,就对燕云十六州失陷于契丹蛮夷耿耿于怀,下旨建立“封椿库”,每年所抽盈余入库封定,只进不出,以便将来作为收复燕云之地的军资。至宋真宗年间,真宗曾作御制诗一首,成为“封椿库”各库库名。 御制诗如下:“五季失图,玁狁孔炽。艺祖造邦,基以募士。母畅侈心,要遵遗业。予不胜兹,何以成捷。龙虎兴昌运,山河镇国都。龟畴延宝祚,凤德显灵符。道盛尧咨岳,功高禹会涂。九重方执象,万里定寰区。” 从诗里可以看出,几代宋王,实际上都是对燕云之地,抱有收复之心。只可惜,光有思想,是远远不够的。 全诗七十二个字,意味着就有七十二仓“封椿库”,这可是大宋积攒了近一百七十年的巨大宝藏,历史上,全部便宜了大金国。导致南宋初期,国力势微,赵构也想北伐中原,收复两河,手里没钱,啥事也办不成,哪怕是现代社会,总设计师的改革开放,不也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吗?手里钱多好办事,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汪伯彦虽是文臣,但并不是不懂军事,他一直没有插话,在沉思赵构接下来的布局,事有轻重缓急,虽说是军事上的事情,他自忖不能和宗泽比,但是在其他方面,自己还是要争一争的。 想到这里,汪伯彦开口道:“大帅所言极是,大战未开,粮草先行,这人吃马嚼的,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赵构笑笑道:“廷俊先生所言极是,大元帅开府,第一件事儿,居然是缺钱,先生可有教我?” 汪伯彦思忖道:“有司支出,无外乎军饷、粮秣、军械、车马几项,一一列支,集思广益,多方筹措,定能迎刃而解!” 赵构道:“你二人皆是帅府副职,陈亨伯(陈遘,字亨伯)过几日应该会赶过来,届时,我的大元帅府主要人员才会聚齐,我们不能等人齐了再行事。我先拿一个章程,分一下工,大元帅府要尽快运作起来才行。” 宗泽、汪伯彦齐齐躬身礼道:“但凭大帅吩咐!” “宗老,你还是分管军事,我在大元帅府下,临时成立五部,分别是参谋部、政务部、后勤部、军械部、内务部。以后所有军事行动,均以参谋部名义下达,宗老,你就屈尊我的参谋部总参谋长吧。” 赵构对汪伯彦道:“廷俊先生,政务部长一职,目前空缺,您做我的政务部副部长如何!”赵构没法告诉,这个位置给李纲留着的,只能试探着问道,如果汪伯彦犹豫或婉拒,赵构不介意让其靠边站。 汪伯彦却是丝毫没有犹豫,反而躬身道:“大帅,不知这政务部管辖何事?” 赵构笑道:“政务政务,自是国计民生,各府各郡,事关民生政务,皆在管辖范围。廷俊先生从政多年,经验丰富,可不能局限一州的政务,凡大元帅府辖,您都得操心才是。不过现在,还是以军事为首要事物,所以,政务工作,要以服从军事前提为主。” 汪伯彦被一句“不可局限一州”猛地揪了一下心,这个词,他听明白了,整个两河之地包括四道勤王兵马所辖州府,可能都在里边。小小平复了一下心情,忙施礼道:“伯彦一定不负大帅所托!” 赵构哈哈大笑道:“我相信廷俊先生一定做得更好!”心里却小小得意了一把,对待大宋的文人,还是要给足甜头才行。 赵构继续道:“陈亨伯,将出任大元帅府下总后勤部部长一职!军械部由赵子明负责,只是他在磁州给我盯着一摊子,高世则在帮他,相州这边,怕是得给他找个副手才是。内务部暂时由韩公裔打理,王府内务,他还熟悉一些。” 赵构又对汪伯彦说道:“廷俊先生,当下,政务部就要马上以大元帅府名义,把大元帅府的成立和相关勤王事宜,一一送达各州各府,以后,各地勤王兵马,一切听从大元帅府之令,各府要服从勤王大局!” 赵构一再强调“勤王”二字,汪伯彦岂有不明之理,马上回道:“伯彦明白!” “关于大元帅府各级机关用印,要马上刻印出来,传往各地的诏令,要用印下发,即刻办理。”赵构补充说道。 “如此,伯彦告退。”汪伯彦施礼退下,抓紧部署安排。 “大帅,军械部由谁牵头?”宗泽犯了轴,问了一句。 赵构略一沉思,回道:“这个,目前还没有合适人选,我先兼着吧。对了,龙凤山军营里的军械所如何?” “这个事,吴福一直在兼顾着照料,陶瓷胸甲和手弩,已经可以批量生产,但还是数量太少,我也只有亲兵卫队才有,要想办法才行。” 赵构一直想打造大宋朝第一支“热兵器”队伍,但枪管和火药,尤其是颗粒火药,目前还造不出,制约着不能成型。这事,还是急不得,目前,还是以冷兵器为主,主要针对金兵的骑兵为主来量身打造一支精兵。 赵构指着沙盘木图说道:“相州地处三地之交,西依太行险峻,北邻沃野平原,南枕黄河天险,乃兵家之必争。我们要在这里发展,就得守住这里。” “如何守?”宗泽问道。 “大金东路军是在魏县李固渡渡河,只为滑州、浚州为我所守,只好绕路东进而南下,而西路金兵在孟津、河阳等地南渡。现在东京势危,我也想尽快杀到汴梁城下,可是,宗老,你让我总得有兵吧,西兵精锐,鞭长莫及。各地勤王之兵,良莠不齐,所以,当下,首在练兵。” 赵构一指相州图,继续说道:“我将在相州四城之地,驻扎四营,我中军大营位于城南,从即刻开始,所有勤王之兵,先接受三个月军训,成军之后,以战代练,先扫荡黄河沿线,逼迫金兵远离我们相州、磁州一线。时机不到,谨慎进兵,我们不能做第二个胡直儒(胡直儒为东道总管,孤军深入勤王,兵败被俘)。只是希望上天保佑,我东京汴梁城能坚持下来!”说完,面相虔诚,双手面南合拜,一躬到地,宗泽随即跟随拜之。 “王爷,下雪了!”吴喜过来换茶,悄悄对赵构说道。 “啊,走,出去透透气。”赵构招呼宗泽走出昼锦堂。 放眼望去,整个康乐园已经是银装素裹,天上,鹅毛般的雪花飘飘落下,扑簌簌直扑人面,天地之间,已是白茫茫一片。 赵构伸出手,任雪花飘落在手心里,化作滴滴雪水,顺指而流淌。望着越下越紧的大雪,赵构心里很是沉重,天不佑宋啊。 “大帅,这场雪,恐怕不是一个好兆头啊?”宗泽也是心忧重重。 “是啊,如此大雪,怕是金狗攻城的劲头会更足,完颜宗翰、宗望不傻,雪大天寒,正对金兵有利,我还是有点担忧啊!”赵构缓缓道来,言语之间,神色凝重。 “来人,传副帅汪大人、通判赵大人、统制刘大人和岳飞前来!”赵构搓搓满手的雪水,下达军令。 第46章 开府相州城(三) 接连几日,赵构召集帅府人员,开始按计划布局。 政务部汪伯彦,主要召集工匠修建四大营,赵构明确表示,天寒地冻,招募民工、工匠的工钱当日预发,十日一结;杂役每日百文,工匠一百二十文,不得克扣虚报。这是大事,赵构表示会亲自过问;相州通判赵不试,负责州府所辖民众的安抚、救灾以及相州城的治安稳定。 军事上,成立前、后、左、右、中五军,前军、左军、右军暂时空缺,等勤王兵马聚齐再定;赵构把岳飞调至中军,提拔为副将,(中军原统制赵子明,现在担任龙凤山军营留守使,现在中军统制由其弟赵子亮担任),先在赵子亮手下进行军训,跟随学习一段时间;刘浩提拔为后军统制,先辅佐汪伯彦营建大营;王府旧人,高世则留在磁州,协助赵子明,为军械部副部长;王云任命为政务部下属治安司司长,负责刑事治安督查;耿延禧为政务部参议;蓝圭、康履、黎楶、杨公恕等王府诸位中官,依然在内府伺候,隶属内务部。 难得空闲,赵构招呼高进备马,他要亲自去看看中军大营的地址,这个地方,是和前军一起的,地方一定要选好。 相州城南十里,地势略高,方圆三五里倒也平平整整,汪伯彦久居相州,自是知道何处地势地形为好。对于赵构的要求,他还是在尽力满足,但是,如此浩大的工程,他还是觉得心有不逮,因为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兵马来此,一州之地的供应力度,怕是不够。 赵构策马疾驰,任凭风雪吹打。大雪一直没有停,但已经减弱了许多。现在看什么都白茫茫一片,所有的山山水水,都被包裹起来,已经看不清原来的地貌了。 赵构放缓了坐骑,“追风”鼻孔里喷着白气,马身上,已是溅得斑驳一片。后边,宗泽和汪伯彦双骑跟上,俩老头倒是硬朗,丝毫没有疲惫之色。 汪伯彦指着前面说道:“大帅,此地方圆七八里倒是有的,也还平整,安置前军、中军,我看可行?” 赵构勒住马缰,四下里看看,点点头,道:“位置不错,就是这雪误事,怕是施工难度不小。” 汪伯彦笑道:“这倒是不是什么大事,去岁疏通河道,比这雪不小,人多,清理起来不费事儿,只是,四大营同时开建,消耗可是不少,以相州一府之力,怕是不够。” 赵构道:“无妨,一是刚开始,不要太复杂,先围起来,住军帐,房屋等开春暖和了再建;二来,让军兵也一起动手,先把紧要的设施建起来,其他附属设施,随用随建,一步步来。廷俊先生,诏令发出去没有?” “昨天已经发出,中山府,大帅已经亲自部署,磁州宗老已至。余下的河间府、信德府、庆源府、冀州、潞州、深州、德州、棣州、博州、保州、滨州、恩州、沧州、漠州、清州、保定军、广信军、安肃军、永靖军等河北诸州府军,前前后后一共派出七批二十余人传达诏令。只是前后时间,会有差异。” “无妨,只要接到诏令就行,先让大家知道,本王在此开府,一应勤王事务,全部听从大帅府调遣,明白这个道理就成。”赵构不紧不慢的说道,显得胸有成竹。 正说话间,后面飞快赶上一骑,红色令旗显示,正是大帅府近卫亲军信使,高进已经策马迎了上去。 不一会儿,高进来报,京城张大梁传来消息,已经有一批人护送来相州,为首者,名欧阳珣。 赵构闻言心里却是一喜一沉,喜者,欧阳珣名气在外,是赵构名单上首选十人之一,他的到来,赵构如添肱骨;惊者,京城暗界传来消息,并护送名单上的人而来,只有一个可能,东京汴梁,沦陷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昼锦堂。赵构推门而入,屋内或坐或立,约有三五人,见赵构进来,慌忙见礼,齐声说道:“臣等拜见康王殿下!” 当先一人,看上去年过半百,清癯消瘦的脸庞,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天气寒冷还是别的原因,一直在抖。 赵构上前一步,已经搀起此人,问道:“可是全美公当面?(欧阳珣,字全美)” 一行几人纷纷站起身来,赵构的记忆中,只是对欧阳珣还有一些影响,毕竟官职在哪儿。 欧阳珣再拜赵构道:“珣万死,一不能城破尽节,二未能在官家阶前尽力,实难苟延存活于世!”又回头对汪伯彦拱手道:“廷俊兄有礼,让廷俊兄见笑了。”说吧,泪流满面。 赵构见欧阳珣颤抖不已,一是激动、羞愧有之,二者,见其身上衣衫尽湿,也有寒气逼身之故,其余人等,皆是如此,看来一路风雪兼程,不及换洗,就赶来相见。 赵构随即解下披风,披在欧阳珣身上,握着其双手道:“人,活着就好。来人!” 康履已经在跟前伺候,赵构吩咐道:“先请诸位大人洗洗,换换衣服,吃一口热饭,天大的事儿,不急在这一刻。”康履随即招呼几位大人到后院洗漱换衣用饭不提。 忘机楼,赵构已经在吴喜手里接过了密信。信,是张大梁写在一幅衣襟上的,没用密钥,可见当时情势急迫。只见开头一段:“东京城已于二十七日城破,金兵已经占据外城四门及环壁城垣,东京城溃兵作乱,姚统制被溃兵所袭,伤势危重。太学府之人虽众,但唯有中书侍郎欧阳珣、开封士曹赵鼎等五人,冲出突围……” 赵构手里紧紧攥着手里的书信,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还是破城了,也仅仅延缓了两日功夫啊!”赵构心里叹道。 历史的进程,还是沿着固有的轨迹走下去,并没有因为赵构的穿越而来,有着改变,唯一有所变化的,只不过是推迟了两日破城,仅此而已。 信写得简单,只是提到了汴梁城破,金兵占据城垣,虽没有入城屠杀,但城里乱象横生,风闻金兵欲议和休兵,朝堂之上,和议声高,只顾自己性命要紧,全不顾朝廷颜面尊严,大难之际,人心尽显……最后,言及王爷所托,梁尽力实施,虽有不逮,请王爷恕罪云云。 赵构略一沉思,提笔在手,飞快回复:“人已来相,后续人等,先安置于安全岛,待机而出,手段尽可使用,以达目的为准。封椿库动向,为重点,必要时,可下手为之,慎密。”交给吴喜,叮嘱道:“即刻飞鸽传书东京汴梁!”吴喜领命自去。 赵构回头嘱咐高进道:“传令李家村近卫吴进忠小组和岳飞,每日前出东京汴梁方向巡查接应。其余近卫小组,由赵子亮率领,分三个小组,沿黄河向东至魏县李固渡、西至滑州、北至磁州一线巡查,不管宋兵金兵,遇到落单之人,一概捕获带回!”赵构略一沉思后,又嘱咐道:“各部打出‘兵马大元帅’旗号行事!”高进同样领命而去。 赵构稳定了一下情绪,清理了一下思路,回到昼锦堂,汪伯彦、宗泽依然在堂前等候。欧阳珣几人还没有过来,趁此机会,赵构问二人道:“二位,其余几人,恕小王眼拙,还请二位介绍一下。” 汪伯彦回道:“欧阳珣左手蓝袍之人,乃开封士曹赵鼎赵元镇,右手精干者,鸿胪寺主簿邓肃邓志宏;其后,太学汪若海,字东叟,再后者,太学陈东,字少阳,此二人和邓志宏,皆太学名士!” 哈哈,这都是满地神佛大咖啊。欧阳珣已经官至尚书右丞,翰林学士承旨,自己不就是缺这样一个人吗?赵鼎在历史上,是和李纲齐名的南宋名相,邓肃是和赵不试、李若水齐名的“太学三义”之一,汪若海更是青年才俊,曾言:“天下者,常山之势也……”足见其心胸抱负;至于陈东,用现在的话讲,学潮领袖啊。 赵构激动不已,在堂中来回踱步。把汪伯彦反倒是弄迷糊了,不就是几个人吗?至于吗! 大宋文人相轻,没有利益驱使,不会走到一起。太祖杯酒释兵权后,就是文人当政,武将靠边,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国家架子大,地基薄,科举而仕的官员,真正懂得国计民生的又有几何?和平时期勉强维持表明的繁华,一但强敌寇边,什么文臣傲骨,统统在大棒之下现了原形,这个时候,你指望平时奴颜媚上的武将能统帅出一支虎狼之师吗?武将跪多了,膝盖就软了。 不能说汪伯彦没有自己的小心思,政务部部长虚席以待?谁会是上位者?汪伯彦虽然很是热衷这个职位,但他还是低调不语,深谙为官之道的他,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况且,这个时候,出任政务部主官,明显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自己还是小心一些,赵构毕竟是王爷贵胄,又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很好伺候吗? 第47章 赵构论群儒 酉时初刻,昼锦堂大殿。 一桌不是十分丰盛的宴席,赵构为欧阳珣等五人接风压惊,宗泽、汪伯彦、赵不试作陪。 赵构作为主人,招呼大家落座后,面有歉意道:“便宴薄酒,不成敬意。正值国家危难,我们不能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小王须做表率,各位见谅。” 一句“不能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让欧阳珣等五人内心像轰然燃起了一团火焰一般,就是在东京围困之际,京中官宦人家,哪一个亏待了自己?即便是盈实大户人家,也断没有如此清淡。看宴席之上,唯一一个上点档次的,也就是羊肉汤,名曰“山煮羊”,其余皆是普通菜肴,倒是荤素搭配,以当时价位,不过五百文,折合现在,也就是一百五十块钱左右。这真是王爷请客呢?还是面子上应景儿?大家不明就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举箸。 宗泽倒是哈哈一笑,对欧阳珣道:“全美公,大帅历来如此,在我磁州,每天和军汉们吃住在一起,炊饼肉汤,一样吃的香甜。今天还是借几位的光,我和汪廷俊平时用餐,也就一荤一素,还是大帅照顾我们这两个老头子呢!” 邓肃问道:“这‘大帅’何解?” 汪伯彦笑道:“王爷奉诏,在相州开设天下兵马大元帅府,敕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理天下勤王兵马和一应勤王事物,中山府陈亨伯为元帅,宗老和在下,为副帅。各位在京城,怕是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吧。” 宗泽接着道:“王爷刚刚开府,这不,昨天大帅还在为人手不够用着急,可可儿几位就联袂而至,大帅从心里面,可欢喜得很呢!” 相州通判赵不试,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说道:“大帅一向节俭,不喜奢靡,今天给诸位接风,已是破例。以后大家各有定例,慢慢就知道了。” 赵构摆摆手,冲三人笑道:“三位,你们好歹也是主家,总不能光说话啊,菜都凉啦。” 汪伯彦、宗泽、赵不试急忙拱手道:“失礼,失礼。”大家又是一阵客气。 赵构举杯道:“小王不才,蒙圣上错爱,开府相州,署理一应勤王之事,顿觉彷徨无力,不知从何下手。诸位皆是栋梁之才,希望能助小王一臂之力,小王在此先行谢过各位大义。” 众人纷纷举杯,皆曰:“但凭大帅差遣!” 赵构等诸位安坐,说道:“眼下局势紧迫,对于京城现状,以及现在当前要务,不妨敞开心扉谈一谈,无需藏着掖着,小王一概洗耳恭听。” 众人的眼都盯着欧阳珣,他倒也不客气,知道自己应该开这个头,随即道:“大帅,京城虽陷,但内城未失,官家也还安全,只是溃兵作乱,民心不稳。军事上,孙傅、王宗濋皆无能之辈,嵇仲公独木难支,无力扭转大局;据闻金兵国相元帅完颜宗翰欲求和谈,朝廷之上自是和声一片,珣只不过说了句‘怕是金兵的缓和之计’,被何相公斥为阻碍和谈大局。唉,岂不知兵临城下,哪有什么和谈?珣无法面君请命,只好躲在太学苟延,想来很是惭愧。听说完颜宗翰一力要求官家前去青城宫,后来不知如何?” 赵鼎也是忧心忡忡,道:“今春以来,金兵南下频繁,觊觎之心昭然若揭。鼎之愚见,大金虎狼之师,不是轻与之辈,今上越是示弱,情势越是危急。昔日李伯纪一己之力,护卫汴梁安全,金兵虽索取三镇,亦不能得,可惜啊……”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陈东愤然道:“我等在太学,根本见不着上官,更见不上官家,倒是孙太尉让那泼皮郭京,四方召集六甲神兵,居然也来太学招募,只要是六甲生辰之人,皆可入伍,说郭太尉精通六丁六甲之法,破金兵,擒二酋,如探囊取物。我陈东自忖读书万卷,阅人无数,纵观历史,从来没有过先例和史书记载,岂不是把这守城大事,视如儿戏一般?可官家不知怎么了,嘿,偏偏就信了……” 席中汪若海,未及饮却杯中酒,急忙打断陈东:“少阳,慎言!”众人脸色都是大变,心里埋怨,你这个陈大炮,可真敢说,王爷说言者无罪,那是客气,你倒是当真啦?“妄议今上”,要是以后应景儿了,御史台可是要拿出来说事的。 赵构摆摆手笑道:“无妨,小王已经说过言者无罪,大家尽可畅所欲言。” 汪若海素日里自诩是杯中之人,自顾自斟自饮,几杯下肚,已然微醺,直言道:“金狗能有什么好心?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你还指望他们发善心?我大宋素来德惠天下,以德报怨。但面对张开巨口,吞食我大宋军民的豺狼虎豹,何以报德?远有幽燕之地沦丧蛮夷,近看两河之地尽失番邦,山河破碎,黎明苦难,我等高居庙堂,何言面对?” 邓肃顿杯亦叹:“东叟所言极是,这次金狗围城,我大宋也不乏爱国死士,西兵骁勇,奈何王宗濋毫无驭兵之道,言而无信,致使西兵哗然,无复再用。岂不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国库丰盈,取之重赏守城将士,金兵劳师远征,能支撑多久?等我天下勤王兵马齐聚汴梁城下,岂容番邦小儿嚣张!” 一时间,昼锦堂上,众人或义愤填膺,或忧国忧民,说起金兵暴行,皆是满腔气愤,提起当下局势,却又思虑重重。赵构看在眼里,心里却想:“大宋朝一百多年的人文积蕴,沉积厚重,却一朝灭亡,非为天灾,皆是人祸!” 赵构一直在静静地聆听,没有开口打断大家。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却听不见大帅说话,于是渐渐住口,昼锦堂上一干人众,眼睛都看向了赵构。 赵构见大家安静下来,看着自己,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略微思忖一下,捋了捋思路,缓缓开口说道: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我们说得再咬牙切齿,金兵也不会停下侵略的脚步,放下杀人的屠刀。我大宋亿万军民,如果齐心协力,反抗侵略,今天你杀死一个金兵,明天我杀死一个番狗,他们才有多少人?就是大金国全部人口加起来,能有多少人?我煌煌天威,岂是番邦小丑可比?! 说到底,没有一支强大无敌的军队,国家便犹如没有基石的大厦一般,禁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所以,打造一支‘听我指挥、敢打硬仗、作风优良’的军队,才是急中之急。方才全美先生所言甚是,朝廷还没有乱,军队便成了溃败之师,指望这样一支军队来保家卫国,无疑痴人说梦! ‘刀把子里面出政权’,掌握了刀把子,才能有话杆子,对外,你才有话语权,对内,你才有约束权。所以,近期首要之事,要以军队建设为核心,其他所有事物,要服从这一个核心,要围绕这个核心来展开工作。诸位都是人中翘楚,小王还要大力仰仗诸位鼎力,上不负皇帝陛下所托,下不负黎民百姓所盼!” 昼锦堂上,鸦雀无声,宗泽、汪伯彦、赵不试三人,早就习惯了赵构的“惊人话语”,可其他五个人,却是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彻底懵圈了。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听我指挥、敢打硬仗、作风优良”、“刀把子里面出政权”、“以军队建设为核心”……大宋的文士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些词语,既有深度理论,又有大白话,完全和自己所学的经史子集不一样啊,但道理浅显易懂,仔细琢磨,还真是这么一个理儿。 欧阳珣加封观文殿大学士,自诩学问不差,脑子里也是有点云山雾罩了。按理说,赵构出身帝王世家,师从耿南仲,学问也是正统,可怎么今天听来总是有点不对味儿啊?哪不对呢?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他为官做人力求严谨,不懂之事,自然要问个清楚。 想到这儿,欧阳珣拱手道:“大帅,珣有疑惑,可解?” 赵构笑笑道:“全美先生请讲。” “一句‘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犹如当头棒喝,然珣愚钝,还请大帅详解。” 赵构看着欧阳珣,内心颇不平静。历史上欧阳珣和大宋官家赵桓一起被押往燕京,不屈而死,铮铮烈骨,名垂青史,堪为文人楷模。这也是赵构下令张大梁不惜一切搭救的原因。只是,文人吗,难免都有一些傲气烈骨,要不是赵构王爷身份,又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欧阳珣能指着鼻子上前咆哮:“你丫的,凭什么说我们是空谈误国之辈?!” 第48章 舌辩欧阳珣 面对欧阳珣的“请教”,赵构没有直接开讲,论起四书五经,赵构自忖,远远不是这般进士出身的文人对手。但赵构有着八百多年的历史知识积累,和历朝历代的风雨更替的先知,这才是他的大招。 赵构一副迷死人的笑样,凑到欧阳珣面前,微笑着说道:“没有记错的话,全美先生是崇宁五年(1106年)进士,时年二十有五。比起其他人,算是入仕较早的,也足见全美先生聪慧异常。政和元年(1111年),又受荐诏,任河南开封即京都汴州主事,未几晋秘书郎,迁大司成军司录、湖广知州、中书侍郎,将作监丞,尚书右丞兼翰林学士承旨;政和八年(1118年)正月,李伯纪等九名群臣极力推荐全美先生入阁,拜为观文殿大学士。全美先生和伯纪公力主抗金,是我大宋为数不多的国之柱石,小王敬佩!”说完起身一揖,这倒是发自内心之言。唬得欧阳珣急忙还礼,连称不敢。 赵构搀起欧阳珣落座,继续道:“自太祖爷开创基业,至今快一百六十多年了。今天既然畅所欲言,小王敢问诸位,这一百六十多年,内外可有一日和平?” 这话有点重,可却是事实。欧阳珣能官居正二品大员,自是熟知本朝历史典故,仔细回忆一下,还真是“内忧外患” 赵构继续“补刀”,毫不留情,说道:“我们先看‘内’,本朝自淳化四年(公元993年),王小波、李顺(王小波的小舅子)揭竿而起,历时四年而亡;咸平元年(公元998年),益州戍卒王均兵变;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王伦起兵横行淮南路,同年,陕西路饥民在张海、郭邈山、党君子、李铁枪等人号令下,和光化军宣毅卒邵兴东西呼应,糜烂整个陕南;庆历七年十一月(公元1047年),河北路宣毅军校尉王则,利用弥勒教,蛊惑人心,居然建立了个安阳国。宣和二年(公元1120年),先后有宋江、方腊起兵,席卷河北、京东、淮南、江浙等南北地区,至于其余大大小小、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的土匪溃兵,更是多如牛毛。 再看‘外’,我大宋初建,太祖爷就面临‘南割北据’之局面,南有吴越、南唐、荆南、南汉、后蜀等诸侯割据,北有大辽、北汉强权当立。太祖定‘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之伟略,自建隆三年(公元963年)开始,到太平兴国四年(公元974年)灭北汉;从维熙三年(公元986年)太宗北伐,至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十二月,宋辽《澶渊之盟》签订;皇佑元年(公元1049年),广南西路侬智高举兵叛乱,一直到熙宁九年十二月(公元1076年),才得招安。 诸位,这一百多年来,对外、对内用兵不断,除却太祖太宗收复幽燕之地,可算是守疆拓土,其余兵事,哪一桩不是四下里救火一般。仅仅广南西路用兵,前后历时二十五年,耗费钱粮达上千万缗,这还是一个不输不赢的局面(交趾国恢复对宋朝朝贡,形成相对稳定态势)。小王想问问诸位,这内忧外患的根儿,在哪儿?” 赵构很明白,后世学者对历史的兴亡更替,都会作出客观公正的评价。一代伟人开创革命先和,创建革命根据地,口号就是“打土豪、分田地。”可见,一个农耕时代的国家,土地的问题,才是根本问题。只有解决了土地问题,把亿万农民深深地扎根在这片沃土上,农民一日两餐,能有一口饭吃,隔长不短的,开开荤腥儿;百姓日常生活,有一件衣服遮羞,逢年过节的,穿件儿新衣,日子能过成这样,哪谁吃饱了撑的,跟你去造反! 欧阳珣知道吗?知道!这些人知道吗?未必不知道!为什么避而不谈,无他,利益耳!王安石变法,不就是触动了大多数的利益,不得善终。司马光也是历史牛人,学问大了去了,但在变法问题上,就是和王安石死磕,这和学问没有关系,同样是利益使然。 现在大家都绕开这个问题,就是涉及的圈子太大太深了,王安石的初心是好的,但,只有好心,未必能办得了好事。 赵构抛出这个问题,就是要在心灵深处去触动大家。说到底,还是一个权力、利益的再分配。有权欲,不是什么坏事,要看你怎么运用这个权力,为谁服务?“人民”这个概念,现在还没有扎在他们心里,你这个时候要去谈“为人民服务”,可真是曲高和寡了。但以曲求直,不失为一个办法。 欧阳珣看看赵鼎等人,众人也是脸色纷纭不一,变幻莫定,看来都在心里边使劲儿在琢磨。 赵构不为所动,继续往他们心里“见血狠扎”,说道:“全美先生出仕为官较早,人中龙凤,不可比拟。但请问全美先生,我大宋的官、职、差体系,可有直接深入黎明百姓一层?熙宁新法为何仅仅历时十七年(自熙宁二年1069到元佑元年1086年),就退出历史舞台?” 这就要命了,大宋“三冗两积”的沉疴,处庙堂之高的塔尖人物会不知?王安石变法之心早在宋仁宗赵祯一朝就已有谋划,曾上书宋仁宗《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即赫赫有名的《万言书》),指出“有宋官吏,不才苟简贪鄙之人,且多奸悍无赖之徒”、“科举选士,恩荫人子而进者,多无治世之道,少有济民之才”……更一针见血道出“汉之张角,唐之黄巢,横行天下,而所至将吏无敢与之抗者,二朝所亡,祸自此始。”难道煌煌大宋,就他王安石看得明白,懂得透彻?只有这么一位明眼人?笑话! 无他,还是利益这块蛋糕太大,没有人敢动第一刀,饶是王介甫,也历经仁宗、英宗、神宗三朝,才敢下手。但结局,呵呵,大家在历史书上可以清楚知道的哦。 我们提起宋朝,往往想得最多的是“靖康耻”、“偏安恨”。可就是宋徽宗、钦宗二朝,gdp总量占世界的80%,你能说没钱?玩去,一个城门小官,就比同期欧洲的贵族富有多了。可见,不是钱的问题。 我们单说军队,宋朝禁军高峰期,曾经高达一百万,水浒里豹子头林冲号称“八十万禁军教头”,不是没有出处的。这里有一个问题,宋朝的军队性质类似于雇佣军,终身制。说穿了,你给钱,我办事,而且都是拖家带口,军户是不能改变的,不存在退役一说。一个国家最强有力的国家机器,单纯建立在钱上,是致命的硬伤。钱多,贪腐;钱少,不干;欠钱……呵呵,你试试,没有临阵叛变、背后捅刀,统兵之将就烧了高香了。 至于冗官之弊,不在于大宋养不起,根子在于没有造血机能,像密密麻麻的蚂蟥,都扑在大宋这庞大的身躯上,拼命的吸吮。大宋只出不进,入不敷出,架子还在,唬人的。一但空架子被看穿,不知道有多少虎狼之辈扑上来,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欧阳珣何尝不知,但王爷发问,又不能不回答,斟酌再三,回道:“熙宁变革,王介甫不免操之过急,此其一也;州府官吏,多有掣肘之举,鲜有卓力之心,此其二也;其三者,有些事情,珣也深感有不妥之处,但如何处置会更好,珣愚钝。” 赵构对欧阳珣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起码说明其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从这个方面讲,还算一个务实派。欧阳珣在试探赵构,赵构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众人心中真义。 赵构微微一笑,道:“全美先生但讲无妨,大家不妨一起参详参详。” 欧阳珣继续说道:“以‘青苗法’为例,韩稚圭(韩琦,字稚圭)讲,此乃官放息钱,与民取利。珣也认为有所不妥。当年放贷,次年取利,如果风调雨顺,还好,倘若逢旱涝天灾,甚至颗粒无收,如何?二者,官府放贷,不论贫富,一律行之,上三户与分封田,本无需放贷,也一并发放,可柴门小户,往往略有不足,许多大户趁机加贷,更是加重小户负担,导致抵触者多矣。本是鼓励农桑之举,为何却不受小民欢迎?” 赵构内心骤然一惊,心里暗道:“好一个全美公,这一手以退为进,用得巧妙啊!在韩琦故里,住着人家的宅子,白日里也是对韩稚圭推崇有加,现在怎好意思说人家的不是呢?嘿嘿,不成想你这个全美公,正人君子,也有些歪点子。还真不能小看古人!放在现在讲,都是人精!” 不过,欧阳修却是看问题尖锐,一下子就戳到点子上了。但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或者说,还是不敢触碰“土地利益”这根红线。 既然挑起这个话头,赵构就想借势发力,这几位都将是大帅府的幕府西宾,不管别的,还是先统一思想再说。 第49章 赵构开大挂 赵构略一沉思,说道:“任何一件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要根据做事的动机和目的,相对而言,这个,我姑且叫作‘相对论’。任何法度,都有其时代的局限性,都应该做到与时代的发展相适应,我把它叫做‘与时俱进’。 庆历新政、熙宁变法,包括元丰改制,都在试图给这个国家注入新鲜活力,这是进步的表现。但在实际运行过程中,往往出现南辕北辙的结果,事与愿违,甚至恶化。究其原因,一是利益,二是制度。” 说到这,赵构停顿了一下,在想着怎么措辞,无意中看到厅中众人,一个个犹如小学生上课一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大气不出,眼睛直勾勾盯着赵构,像盯着一个天外来物一般。 赵构忽然想起,这是在大宋,不是在后世大学的阶梯教室,自己又开挂了。如此大量的后世信息扑面而来,这几位不困惑才怪。在古代,越是看不透的帝王术,才具有真正的王霸之气,君不见,始皇嬴政的阿房宫,光前殿就占地五十五万平方米,高台达十二米以上,换成现代,你站在相当于七十七个足球场大的空地上,仰望一个站在近五层楼高的人,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是洗脑?反复灌输,强制接受。当然,对这些精英,不适合这种模式,那就用海量的现代理念去不断冲击他们的大脑,直到他们开始怀疑人生。 赵构于是接着开讲:“利益,是任何一个国家、民族、集体、宗族、家庭、个人都无法回避的一个现实性的东西,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见,逐利之心,人皆有之。有错吗?没有,关键是什么呢?关键在于利从何来?利往何去? 韩稚圭言,是取利于民,与民争利。我姑且问一句,民利在何处?我大宋遵循‘守内虚外’之策,朝廷入不敷出,太宗至道三年(997年),岁入2224余万缗,支出一半,尚有半数节余;天禧五年(1021年),岁入余万缗,支出余万缗,节余2407万缗;皇佑元年(1049年),岁入余万缗,收支趋平,已无节余;到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岁入为余万缗,支出万缗,又有非常支出1152万缗,出现财政赤字1573余万缗。朝廷收入逐年减少,而支出有增无减,财政赤字数额逐年增加,累世所藏,几乎扫空。” 一大串数字说出来,就像一串串炸雷,轰在大厅众人的脑袋上。这应该是户部尚书的账本子啊,怎的王爷如此精晓?几个人中,欧阳珣、邓肃二人宦海多年,汪、陈二人尚未算真正迈进这个门槛。一番话下来,都不禁心里且惊又喜,惊诧的是赵构一位年轻的王爷,能对下面的事情摸得如此清楚,而且直指户部财政大计,这不是一般王爷所能有的,如此来看,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喜的是,看起来,这位康王赵构,不像东京汴梁城里宫里宫外所传的那样,单是这个思想,这份见识,就比其他王爷高了一头。 赵构继续开挂道:“入不敷出,怎么办?加赋!于是,除了田税外,又增加义仓税、身丁税、杂变税、折变税等,徭役之外,还有差役,城郭之中,尚有科配,全美先生,在您看来,如此赋役,可还合理?” 欧阳珣汗都下来了,方才是话赶话,仗着文人之气,斗胆和赵构请教,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功课提前来作,但也是有地方从政的经历,自是知道治下小民的疾苦,不少庶民为了逃避繁重的赋役,不得己,将自己的私田投于大户豪绅名下,致使土地兼并日趋严重,这些大户豪绅,多有背景,有的甚至就是高官勋贵,名下之田,自是不用交税,国家收入不见增加,只好继续加派,形成恶性循环,致使社会矛盾日益尖锐激化,欧阳珣怎么会不知道呢? 略拭额头,欧阳珣揖礼道:“王爷明鉴,庶民无力支付税赋者,十有八九。” 赵构点点头,请欧阳珣入座,神色庄重道:“虽是如此,自太祖开国,采取之国策的‘守内虚外’,也可以说是‘攘外必先安内’,单从这个政策本身讲,没有错。但刚才我讲了,任何一件事,要辩证的去看,要相对而言。‘守内’,怎么守?守什么?‘虚外’,是对外策略的虚?还是真虚?还是不得不虚?这个问题不搞清楚,是要出大问题的。对内的本质是什么?小王愚见,觉得应该是国富民强。只有国富民强,才能攘外不虚。” 赵构接过吴喜递过来的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庆历新政也好,熙宁变法也罢,都是旨在实现‘国富民强’这个问题,但为什么都中道夭折,半途而废?我朝历朝历代不乏大智大贤,范文正公和王介甫公,都是大智慧者,其所倡导的改革,也是与时俱进的必然,可为何执行不下去,直到完全废弃?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赵构看了看欧阳珣,说道:“方才全美学生提到‘青苗法’,介甫公的本意是好的,小民无力承担的,由国家先补贴进去,来年还本息,旨在鼓励农桑。‘洪范八政,食为政首’,本朝万万子民,吃饱肚子穿暖衣,在我看来,是头等大事,介甫公,怕也是这个本意。但有时候,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动机是好的,但目的往往达不到。个中原因,不知大家想过没有?” 赵鼎一直也没说话,赵构几次看过去,他都在凝神沉思。这和赵鼎一贯稳重的性格有关。不料,这个时候,赵鼎开口了。 “大帅,”他叉手揖礼道:“鼎,权值开封府士曹,和百姓多有接触,介甫公的新法,下面的庶民确有抵触,无他,还不起!我们来算一笔账,寻常田税‘见税什伍’,这就是一半,亩产二、三石不等,以三石丰产为例。一户四口之家,有私田十五亩,此为下户人家,一年两熟,年收入九十石左右,两税约占五十石,其余各税可占十五石左右,尚余三十石左右,约合三千六百斤,人均日用度在二斤多一点,再折合日常花费用支,人均口粮仅能解决温饱,一但遇上灾年,就要节衣缩食,倘若大灾之年,颗粒无收,或卖地,或借贷,自此,由主户之家,变为客户。但如果是分成地租,还要多上一二成,许多小主户或佃户,一年下来,好年景,还勉强糊口,遇上天灾荒年,只好背井离乡,家中人口多的,只好卖儿卖女,也不罕见。介甫公的‘方田均税法’,本可以缓解这个局面,无奈反对者众,也是不得行之。” 说到这,赵鼎也是长叹一声,为民之忧而忧之心,真情流露。 赵构赞许地点点头,道:“元镇先生所言极是,问题是,本是利国利民之举,怎么会推行不下去?小民无利可图,甚至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怎么会有积极性?那么,是谁把这块大蛋糕切去了一大半?” 问题的实质呼之欲出,却是十分尖锐。话已至此,芸芸众公如果还是不明白,赵构不介意给他们一些闲职养起来,至于进入核心幕僚,赵构不要连话都不敢讲的人。话都不敢讲,你怎会指望去做事! 汪若海酒到杯干,一脸熏熏,酒杯一顿,朗声道:“无他,地主豪强,勋贵高官也!”说罢,起身揖礼道:“大帅,若海家道殷实,祖上也有荫德,去岁,家中新添上等水田近百倾,均是买卖所得。今天小子酒大,恕我直言,实话实讲,并没有报府衙,府衙也没有问,不止舍下,都是如此。许多小户、下户人家,田产贱卖,本想讨个活路,却一脚又跳进火坑,租税已达八成,更有无田而有税者,升斗小民怎堪重负。只好变成流民客户,一遇动荡年月,皆成隐患。今春,若海修书老家,劝族长降低赋税,安稳地方,还好,若海的话,还有些分量,堂兄回书,称春税在五五之数,附加个税已经豁免,仅此一举,佃户已经是感恩戴德,田赋收下来,反倒增加一成,成了两利之举,族长来书,计划秋税照此办理,没想到居然有当地三成小户地主主动投靠,将田地投入门下,田业不知增加了多少。家族收入增加而国不增,若海想来,颇觉惶恐惭愧。”言罢向赵构一揖,满脸悲愤羞愧之情,皆是真情流露。 赵构扶起汪若海,道:“东叟先生肺腑之言,令人感动。也是一番大实话,掏心窝子的话,小王爱听,大家就该这样,有什么话,直言不讳,小王洗耳恭听,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大家只有把心底的话说出来,才能集思广益,拿出章程来。”无意中,汪若海拔了个头筹,众人眼中的目光,有了一些色彩。 陈东坐不住了,本身就是大炮脾气,开口道:“东叟兄所言极是,地主豪强,趁火打劫,强取豪夺,致使土地兼并日益深重,我朝偏偏‘不抑兼并’,势官富姓,占田无限,兼并冒伪,习以成俗。地各有主,户或无田;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卓锥之地;有力者,无田可种,有田者,无力可耕。内乱不止,暴民兴事,根在于斯。黎民百姓但凡能过得去,怎会杀官造反?一如当今,不是朝廷羸弱,怎会堂堂大宋,连京师都丢了!我看,根本就是官逼民反!” “竖子,住口!”、 “少阳,慎言!” “陈少阳,你可真是个陈大炮!” ……陈东话音未落,席上已是一片叱喝之声。欧阳珣、赵鼎更是脸色大变,这已经不是“把酒话桑麻”的节奏了,这是赤果果的作死之兆。你陈东一个“反”子当头而出,还让人活吗?席上余下之人,已是离席而躬,不敢再多说一句,饶是陈东胆大,回过味儿来,也吓得站在别人后面,大气儿不敢再出。 这还了得,当着赵构,赵家康王殿下、天下兵马大元帅,陈东陈大炮,嘴一秃噜,一句“官逼民反”说出口,吓煞众人也。 第50章 各尽其所能 乍听一句“官逼民反”,赵构也是一愣。 后世评书、小说演义听多、看多了,这句话已是扎根日久。可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在当下足足砍头的“大逆”之言,别说别人,赵构也是吓了一跳,为什么?自己的身份不对啊,那是当今大宋官家的九弟康王殿下,如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你冒出这么一句,虽然是真理,但不能这个时候、在这个屋子里、这么说! 赵构瞬间阴沉着脸,不再说话,昼锦堂气温陡然下降。赵构不知不觉中,上位者的威严已经悄然形成,尤其是他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身上自然而然带有杀伐之气,足以让这些文人感到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要知道,对于“造反派”,历代王朝都是定位“谋逆大罪”,遇赦不赦,刀把子都不软。 别看太祖爷“杯酒释兵权”玩出了最高水平,“和士大夫共天下”说出了最高境界,“不杀士大夫与上书言事者”做出了最高典范,呵呵,前提是,你一定要当个听话的乖宝宝,不信,你造反试试,照样被杀的人头滚滚。 众人俯下身子,不敢抬头,大堂之上,一片寂静。赵构心里却在想,尽管如此,欧阳珣、赵鼎等人虽然内心惶恐,但没有一人在撇清自己,颇有一些“有难同当”的义气在里面,也是赵构略感欣慰的一点。如果为了撇清自己,开始互相指责攻吁,赵构反倒是失望。 赵构没有说话,却站起身,径直走到在一旁记录的吴喜、蓝珪面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今日方才陈少阳所讲,不许记录一字一句,更不许传出一字一句,违令者,斩!” 二人揖礼领命,不曾多说一句,这是帅府的规矩,只做不说。 赵构这是在表态,呵呵,听见了吗,刚才的话,本王担了下来。你们管好自己的嘴,这个屋子里的人,都得遵令,泄露出去,都是死罪。换句话说,本王不追究,到此为止,你们也好自为之。但凡流出一字一句,就是和本王过不去,也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众人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松,才感觉都是一头冷汗。众人心里放松之余,对赵构的胸襟,也是从内心里称赞,能遇上一个心胸宽阔的主子,还是自己的福气。 陈东早就吓得浑身颤抖,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直到被赵构扶起,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赵构噗嗤一笑,拍拍陈东的肩膀,笑道:“怎么,昔日里硝烟弥漫的陈大炮,也有哑火的时候?” 陈东也是知道进退的,急忙答道:“方才无状,大帅见谅。” 赵构笑道:“小王早就说过,言者无罪吗。不过,小王倒是欣赏少阳的快人快语,敢说敢当。能时不时的放上一炮,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话已出口,感觉别扭,怎么说出“放上一炮”了,不过这后世的专用语,他们未必明白。 汪若海笑着对陈东道:“少阳,大帅不加怪罪,自是胸有大量,非常人能比。你以后且要注意,即使当着大帅之面,也要斟酌小心才是。”这话就水平高了,即无形中拍了赵构一下马屁,又出于兄长之情隐隐提示怎么做人。 赵构也是对汪若海颇有赞许,不过,他还是学会了“脸皮厚,吃个够”,不必要的客气,他是不会过多流露的。 赵构笑呵呵地招呼大家:“来来来,话要说,酒也要吃,莫非嫌弃小王怠慢了诸位。” 欧阳珣“哈哈”一笑,举杯道:“大帅胸怀天下,我等不如。方才也是论事之言,不妥之处,请大帅海涵。” 邓肃也是一脸笑容,道:“久闻大帅功夫了得,统御诸军,鲜有不服。今日一席话,更是在文治上,语出不凡。大帅文武兼备,实乃是我大宋之福,我等恭祝大帅一杯!” 席上诸人纷纷举杯,赵构是来者不拒,这个酒,在后世军中,都是论瓶吹的。 酒桌上的气氛渐渐温和下来,倒也其乐融融,赵构准备摊牌了。 他站起身来,缓缓一个个看过来,席上人等知道赵构有话要说,也一个个站起来,看着赵构。 赵构开口道:“诸位,京师陷落,官家蒙尘,是我等大宋臣子的耻辱。小王幸蒙官家哥哥厚爱,出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号令勤王事宜。此等大事,做起来,小王真是有些力不从心。诸位突围而出,为我大宋保留的一丝元气,也为我大帅府平添了莫大的助力。却不知各位作何打算?” 大家不约而同看看欧阳珣,没法子啊,你年纪最长,官职最高,你不搭话,别人不合适啊。 欧阳珣揖礼道:“我等既然死里逃生,来在大帅治下,当然唯大帅马首是瞻!” 一干众人自是纷纷揖礼道:“愿听大帅调遣!” 赵构点点头,道:“非常时期,小王行的是非常之法,希望诸位记住。目前,大帅府治下主要分军务和政务两部分,本应该军政分开,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所以,现在是军务优先,政务服从于军务。”赵构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军务方面,总参谋部宗老在负责,政务,目前部长一职,不瞒诸位,小王已心有所属,廷俊先生现为政务部副部长,全美先生、志宏先生,可否也出任副部长一职,至于谁牵头……”话刚至此,欧阳珣急忙道:“我等愿意辅佐廷俊公,完成大帅所托!” 汪伯彦也急忙开口道:“不可,当是全美先生为首,我等佐之。” 都是人精,这个时候不拿出点姿态,那就是作死了。要讲肚子里的花花虫子,文官能甩出武将几条街。赵构何尝不知,其实他心里早有人选,只是看看手下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论官职,自是欧阳珣;但开府相州,汪伯彦是一府之主,地头蛇,政务部的运作,还是地方上的人来做。 赵构摆摆手,道:“二位能如此,小王欣慰。这样,廷俊先生熟悉本地一应事务,做事更方便一些,先抓总负责,全美先生和志宏先生担任副手佐之,不妥之处,可提出意见,实在拿不定主意,小王也可参详一二,可否?” 几个人忙揖礼道:“我等听从大帅吩咐!” 赵构扭过头,对赵鼎道:“元镇先生,陈亨伯担任我军务后勤部部长,还没有到任,不妨先生屈就副部长一职,把工作先干起来,这个事情的分量可不轻,元镇先生可否担起?” 赵鼎问道:“鼎初次听说‘后勤部’一词,不知这后勤事务,具体有什么章程?” 赵构道:“这么说吧,军队所有的吃喝拉撒、兵器衣甲、车船走马,都归你后勤部调度支配!”一句话,说得赵鼎的心里“轰”的一声,用现在的官职去讲,“四方转运使”啊,肥差里的肥差。 赵鼎心里五内翻滚,这么大一个职位抛给他,足以说明赵构对他的信任,但责任也是巨大。赵鼎在思考,不是干不干,而是怎么进入角色。 赵构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赵鼎。心里说:“你丫的要是这点活儿也干不好,怎么配得上四大名相的名头?” 欧阳珣旁边轻声咳了一声,赵鼎回过神儿来,郑重揖礼道:“鼎,必不负大帅所托!” 赵构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过身来对汪若海道:“东叟先生不妨去宗老的总参谋处帮忙,出任参谋一职,可否原意?” 汪若海心里暗喜,都知道赵构偏重军队,自己一来就被安排到这个叫总参的地方,看来,大帅还是对自己很是照顾,那还有什么话?急忙揖礼道:“听从大帅吩咐!” 赵构最后对陈东道:“少阳,内务部里,有专门一职,为宣传部,对外发布一些帅府公告信息,可有兴趣?” 陈东一愣,自己完全没有想到会把自己安排到内务部,自己连内务部是个什么衙门还不清楚,“宣传部”,还好有一点明白,可这个应该是鸿胪寺主簿邓肃来干啊?但看到汪若海递给他的眼神,自己不能不识好歹,急忙揖礼道:“陈东遵命!” 对于陈东,赵构还是在保护性使用,这货,历史上就死在一张臭嘴上,你不管有多大的才气,人死了,才气也就散了。内务府这个特殊部门,做得多,说得少,甚至不说,憋一段时间,可能会转转性子,赵构是量用其才。杀人,谁不会,用人,才是王道。 赵构明白,这几个人能服从暗界的安排,从京城跑出来,也不能说贪生怕死,总之还是想干一番事业,尤其是这些人,正值人生的黄金时期,都是心有抱负之人,缺少的,无非是一个机会而已,这个机会,赵构给了他们。换句话说,他们精明的内心深处,做出了重新选择。 几个人心里安定了下来,也就放开招呼,汪若海早就和宗泽套上了近乎,欧阳珣和汪伯彦也是彼此熟悉,趁此也聊聊感情,昼锦堂其乐融融。 这个时候,吴喜悄悄走近赵构,附耳说了几句话,赵构脸色一沉,拍案大怒:“宵小之辈,岂容放肆。高进的军法队干什么吃的!” 第51章 赵构降悍兵 相州城南,赵构的中军大营虽然还没有完全建成,但基本的框架已具雏形。 上百顶大帐按五行方位布置,中军的长方形黄色大纛已经竖起,七仞七旒,黄底红牙云纹边,中间是黑色硕大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七个字。旁边,赵构的牙旗同样呼啦啦飘扬着,其余六面将旗、五方色旗、军门红旗、门枪豹尾旗等具已升起,望楼、拒马、围墙已然矗立,营寨虽还简陋,但肃杀之气已然形成,加上冬天烈烈寒风,尚未靠近,已经感觉有点倾心彻骨。 赵构对汪伯彦的做事,还是颇为赞许。历史的书写,既有其局限性,又有些许未知性。史书多说汪伯彦、黄潜善为投降派,其实,最大的投降派是历史上的赵构,偏安一隅固然延续了南宋在历史上的一席之地,但却折弯了汉族的脊梁,遗患无穷。不过,现在来看,汪伯彦还是跟随自己步伐的,起码做事努力,这才几天,大军的中军大寨已初具规模。 大营牙门外,岳飞的三百骑兵在外,围了一个方圆近百步的圈子,里面圈着大约一千多溃兵,全部抱头蹲在地上。前面,赵构的百人黑甲近卫平端手弩,直指人群,这些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近卫亲军,只是眼里凌厉的杀气,足以让圈中的溃兵不寒而栗。 队伍前面,立着一人,跪着两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站着的,年龄略微大一点,有个五十多岁的样子;跪着的左手一人,一脸络腮胡须,方正的脸庞,一道伤痕已经结成黑红色,看上去有一丝的狰狞,旁边一个,略矮一些,倒是精壮。赵子亮、岳飞等诸将站在一旁,绷着的嘴唇,似是一股气在嘴里咬着,冷眼盯着,像是盯着两具死尸。 赵构从“追风”上跳下来,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全然不理会诸将揖礼参见,瞪了一眼五十多的将官模样之人,在一干溃兵前来回踱步不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寒风卷着,扑打在脸上,凉意更加彻骨。 “早闻西军善战,北抗大辽,西拒西夏,是国之重器。今日一见,哼!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也好意思称之为精锐。看看你们,昔日里的威风去哪儿啦?塞回娘胎里啦?!汴京城破,当为国效死,纵使突围而出,也算为大宋保留一分元气,卷土重来,也未可知。都是征战多年老军,军纪第一的道理不知道吗?居然为了一口吃的,拔刀相向。你们手里的刀是杀金狗的,不是来吓唬自己弟兄的。为谁当兵?为何而战?这些都弄不明白,还号称西军精锐,我呸!” 蹲在地上的溃兵有一些躁动,但不等站起,骑兵的马鞭已经招呼上来,全是冲着脸面去的,对这些溃兵,下手都是又狠又准,瞬间便安静下来。 老将刚想上前一步要说话,却不料跪地之人吼叫道:“老子不服!你个小白脸算那根葱,老子在东京血战七昼夜,不曾孬过,好不容易杀出来,不就一口吃的吗?老子要是吃饱了,就你这小白脸,连根枪也握不住,老子一个能干你十个信不信?” “刷”、“刷”“刷”……所有近卫齐刷刷上前一步,手中连弩已经全部对准大汉,锋利的箭头闪烁着寒芒,带着一丝死气,没有人说话,却让在场所有人胆寒。敢辱骂他们心中的战神王爷,在近卫亲军的眼里,都是死人。 赵构摆摆手,也是好奇,这货居然不认识自己,赵构平时就是和近卫一样装束,也难怪没有认出来自己这个大boss。自己要是文官装束,或许大汉有所顾忌,自己偏偏和许多大头兵一样,怕是被认做是来这里“镀金”的什么衙内之类。 赵构被气乐了,笑笑,低下头,问:“你叫什么?你不知道我是谁?你确定要挑战我?” 连续三个追问,不是问题,问题是赵构走近大汉,络腮胡顿时感觉像是被一头豹子盯上了一样,浑身汗毛立刻乍起,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窿里。 他出生秦晋之地,大山之中多有虎豹出没,自己十二岁那年和父亲上山打猎,被一头母豹子盯上,护犊心切,母豹子凶狠异常,父亲和堂叔拼命护佑他逃了出来,而父亲和堂叔永远留在了秦岭的大山里。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跟随了他一辈子。随着他从军征战多年,杀伐之气渐浓,心底的这股子记忆逐渐淡去,但此刻,他心里那种感觉再一次弥漫了整个身体,比上次,还要感到一种恐惧,不,应该是一丝绝望。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面前的这位,恐怕是大有来头的那位。 但他也是刀头舔血过来的,纵是胆怯,也不能表现出来,况且,他也在暗自赌一把,天下没有如此凑巧之事。 “我叫祝进,这是我兄弟王在,我不管你是谁,我要吃饱饭,官家还不差饿兵!” “嗯,说得有道理,天大地大,吃饱肚子最大。都还没有吃饭吧,来,让火头军把饭菜端上来,一起吃!” 赵子明现在执掌中军,听到这货要挑战王爷,“呵呵呵”笑了,大手一挥,等待多时的火头军哗啦啦把饭菜都端了上来,不分军将士兵,都是俩炊饼就大咸菜疙瘩,一勺小米粥。 雪下大了,赵构一屁股坐在地上,酒席上本就吃不饱,还真有点饿。后世野外生存,什么没吃过,相比之下,这就是美食。左右之人,早就和赵构摸爬滚打多日,习惯了,倒是初来乍到的欧阳珣、汪若海、赵鼎、邓肃、陈东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构如此做派,看看手里的凉炊饼,再看看依旧和部下在雪中谈笑风生、狼吞虎咽的赵构,心里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吃饭时,赵构大体了解了情况。岳飞奉命沿河巡视接应,本就有接应赵子亮的经验,岳飞又是胆大求战,已经过河深入开封外围五六十里,和金兵已成犬牙交错之势。岳飞凭借自己的精锐骑兵,加上一小队近卫相助,小股金兵根本不在话下,遇上大队金兵,呼哨一声,分成小队,顿时消失在原野上。 岳飞很是喜欢这种节奏,听说这还是王爷的战法之一,曰“麻雀战”,一群麻雀,或聚或散,聚散灵活,能打则打,不能打则散。几日下来,细算,很真是收获不小。 今日依旧深入,却不料在开封城西北方向龟儿寺附近,遭遇大队溃兵被金兵追杀,岳飞率部冲上前去一场混战,杀退金兵后,护送这股千人左右的溃兵撤退。路上了解到,这是防御使刘延庆麾下西军,城破后,本想保护官家从万胜门杀出,不料赵桓还是对金兵和谈抱有幻想,没有依约而至,刘延庆和儿子率三千多西军杀出万胜门,到琼林苑遭遇金兵大队人马,部下死战,损失一千多人后,逃向龟儿寺方向,被金兵追上,不是岳飞杀到,难逃历史上龟儿寺殒命的结局。 近日连续降雪,李家村渡河口已经结冰,人马可以通过,要不然岳飞怎么敢在黄河南岸撒欢,撤退方便啊。 过河返回相州军营后,本以为没事了,大概逃过鬼门关后,溃兵心稳,桀骜不驯的本色暴露无遗,因为军中提供的伙食不好,一干西军叫喊着,说饭菜是猪羊之食,被火头军火长呛了一句,不要小看火长,这是赵构的近卫,磁州血战那野负伤,被赵构塞到火头军,要论身手,不要看瘸了腿,一把大勺论起来,当场放翻了三个溃兵。祝进恼怒异常,下意识拔刀,这下操蛋了,坏了规矩。赵构有令,军营里,弟兄们打打闹闹,脸红脖子粗,干得鼻子嘴角出血,都行,不能动真家伙,也就是,玩玩,可以,玩真的,不行。 祝进刀还没有抡起来,就被赵子亮“凝露”逼住,冷森森透着杀气的刀尖就逼在他的咽喉三分处,大宋军队都是使刀弄枪的好手,一出手,祝进知道自己没有一点还手的机会,“稳、准、狠、刁”,一刀出,天地寒,高手! 赵子亮刀逼祝进,岳飞的骑兵已经散开围了上来,刘延庆急忙严令部下不可妄动。都是厮杀汉,近卫一动,高下立判,刘延庆知道自己的部下远不是对手,再动,就是乱兵了,军营兵乱,杀无赦! 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现在剧情偏转了,祝进这夯货,要单挑赵构,如果单只是军营之中的较量,没什么,可祝进口出不逊,侮辱赵构,这罪就大了。虽然祝进现在还不知赵构身份,但自赵构进军营后的一番做派,不难猜出这是军中上官,侮辱上官,大罪,要是上官是位王爷,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呢? 赵构也在思考该怎么办,不是考虑一会儿的挑战,而是怎么处理这两个夯货。宋史上,刘延庆被杀龟儿寺,所剩西军在祝进、王在带领下成了土匪,打家劫舍,为陈规所败而杀。刘延庆对外扼守西部边陲,对内镇压方腊,相对于大宋,总体上还是有功的,错在骄兵无律,军纪不正,属于对外狠,对内也狠,对民更狠。这样一支军队,是赵构不希望看到的。 怎么办?把这俩夯货当鸡杀了,刘延庆和整个西军这些猴子,肯定私底下有苗头。如果不处理,大军中军第一天立营竖旗,按传统做法,是需要祭旗的。 第52章 祭旗杀祝进 整个大营静悄悄的,唯有扑簌簌的雪花抽打在脸上,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赵构回过神来,看见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他,包括西军溃兵。他缓缓起身,来到场地中央,对着站在场地里的祝进说道:“你扰乱军营在前,悔辱长官在后,哪一条,你都是死罪!” 祝进却一反方才狂悖之气,揖礼道:“祝进已知所犯死罪,罪在祝某一人,刘统制不易,大公子战死了,看在领着弟兄们血战多日的份上,太尉且饶过他们,祝某也是豪爽汉子,所有罪责,我一人担当!” 赵构冷笑道:“现在怂了,早干什么了?看你还是一条汉子,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叫上你哪兄弟,你俩要是和我能过五招,自当别论,否则,军法无情!” 祝进一愣,随即狂笑不已,道:“我祝进一生纵横秦晋两地,杀人无数,秦风五路也算一号人物,人也算是狂妄了一点。可这么看不起我祝某的,你小子是第一个。王兄弟,怎么着,咱俩谁先上?” 不等王在答话,赵构“哼”地一声,不屑的口气道:“还是你俩一块儿上吧,这样利索。” 话已至此,就是啪啪打脸了。王在龙行虎步走上前来,并肩和祝进站在一起,大笑道:“祝大哥,你我可是许久没有携手一战了,记得上次还是五年前平方腊一战,你我二人联手斩杀方腊手下四大天王,何其快哉。” 赵构缓步走到中间,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二位,咱们是动拳脚,还是兵刃?” 祝进看了一眼四周,略一思忖,道:“刀枪无眼,咱们拳脚上见功夫。” 赵构明白他的小心思,笑道:“你们放心,无论怎么比,都是咱们三个的事情,别人不得插手。” 王在双掌一错,叫道:“废话少说,让我王在先称称你的斤两!” 说完,一个交错步,急速上前,起手一招“高四平”,劈向赵构左肋,用的却是最常见的“太祖长拳”。王在自幼习武,拜师学艺一十二载,从军十年,一出手,赵构就看得出,不是直奔要害而来,是军中切磋常用招数,走的是正统的功夫路子。西军彪悍,多是因为像王在这样的人习武成风,乡间武社盛行。 出手一招,赵构先是对王在就有了一丝好感,做人还算规矩,毕竟和自己后世一个姓,没准还真是一个家族也未可知。想归想,手底下可不慢,在特种部队集训,没少和真正的武术大家伸手过招,况且,自己的师傅出自少林一脉,是个武学大家,赵构也秉承了这个特点,所学甚杂。 但见赵构身形不动,同样也是一招“高四平”对出,但出拳见势,后发先至,拳带疾风,犹如毒龙入怀,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王在大吃一惊,脑子里“轰的”一下,不及变招,亏得厮杀多年,反应极快,腰一发力,双脚“蹬蹬蹬”,连退三步,堪堪避开赵构拳锋,一个“懒扎衣”护住门户,眼睛直勾勾盯着赵构,如见鬼魅。 祝进脸色一变,并肩厮杀多年,他还没有见过,有谁能一拳击退王在。大吼一声,疾步上前,双手相环,用的却是扑跤跌打的功夫,一双大手如同蒲扇,渗透着黑红色,一招“怀中抱月”,勒向赵构颈肩。 赵构下盘稳如泰山,只是身子急速一侧,让过祝进双手,不等祝进变招,左手“如封似闭”封住来势,刁住祝进左手,矮身上步,右手“蛟龙探海”转守为攻,已是抓住了祝进腰带丝绦,腰膀用力,“嘿”地一声,已经把祝进一个一百七八十斤的大汉瞬间翻转起来,如风车般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借势发力扔了出去,“扑通”一声,扔出去老远,把祝进跌得是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一时躺在地上不能起身。赵构此招,使出来快如霹雳,力大如山,正是地地道道的相扑成名绝技——“鹁鸽旋”。 “嗬”、“嗬”、“嗬”……三军雷动,齐声高呼,为赵构喝彩。 王在急忙上前扶起祝进,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满脸的匪夷之色。没的说,他俩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人家用你的武功路数,虐得你体无完肤,毫无还手之力,赢得堂堂正正,这份功夫和胆识,二人自忖远远不如。 西军汉子愿赌服输,两人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准备听从发落。 一双大脚站在两人面前,赵构的声音凭空响起:“王在,太祖长拳颇有些火候,无奈气力不足,太祖拳法的威力只有六七分,巧劲不错,可惜功夫走了弯路,遇到高手,性命不保;祝进,扑跤之法,在于扬长避短,你两膀力大,鲜有对手,可你有致命短处,下盘不稳,否则,怎会让我轻轻松松举了起来。你二人可服?” 祝进刚缓过神儿,懊恼万分,自己从来没有被别人一招降服。说服,不是十分情愿,不服,无法解释一招败北,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王在却是恭恭敬敬地磕头在地,口称:“太尉教训的是,师傅曾言,我在娘胎时元气受损,自小无力,家中父母为了延续香火,拜师学艺,只图强身健体,没有扎下硬功,您只凭王在出手一招,就看得明明白白,一拳败我,王在心服口服,愿凭太尉发落,绝无怨言!” 祝进也想明白了,随即磕头俯首,道:“祝某也一样心服口服,只是,愿意请教太尉大名,总不能,我们兄弟二人,连输给谁也不知道吧!” 赵构看了一眼祝进,心里长叹一声,王在看似愚钝,实际上是个聪明人,人家不问,便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你这夯货,有此一问,仅有的一点留生念想,便荡然无存,我本留你,老天不留! 赵构转身离去,一句话像雷一样劈在祝进头上:“我乃大宋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赵构!” 大雪越下越大,整个军营,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中军大营牙门外,呼啦啦飘动的牙旗之下,祝进、王在被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地扔在雪地里,所有军卒在帐前列队,包括刘延庆的溃兵。严整的队列里,军卒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可没有人敢动一下。看看四下里,赵构的近卫亲军,左手锥枪,右按手刀,跨立而站,像一个个雕塑一般,眼睛紧紧盯着大军队列,纹丝不动。 中军大帐内,刘延庆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赵构虎着脸坐在帅位上,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书案,沉思不语。他也在考虑刘延庆如何处理,从内心讲,还是想留他一命,毕竟刘延庆功还是大于过,况且长子刘光国在突围战中战死,为国捐躯;二子刘光世,怎么说也是“中兴四将”之一啊,虽然口碑不咋地,但多多少少,也得给历史留一点面子才是。 赵构身子前探,语气平和地说道:“刘帅,你即出身军伍世家,又执掌西军,有功于我大宋社稷,东京血战,也实属不易。作为大宋皇室、官家御弟,小王理应感谢将军效命沙场,为国尽忠、为君分忧才是。可你驭下无方,纵容部下持刀威胁军中手足,咆哮军营,不从军令,险些造成哗变,按律死罪,可有话说?” 刘延庆不敢丝毫犹豫,俯首道:“大帅,刘某治军不力,驭下不严,触犯军法,甘愿领罪!” “你能有这个态度,本帅很是欣慰。” 赵构站起身来,走到刘延庆身边,继续说道:“你既在军中,自然知晓军法无情。多年来,你率西军,曾撑起我大宋半壁江山,抵御外悔,镇压民变,是有功之臣。可功是功,过是过,功过自要分明。今日之事,哗乱者不是你本人,你只是负有驭下不严之罪,罪不至死。但祝进持刀咆哮在前,军营无状在后,不能豁免;王在是为同犯,理应同罪,但其深有悔过之心,为人也还仗义,可免死罪,杖责三十军棍。这样处置,你可信服?” 刘延庆本以为死罪难逃,尤其是祝进侮辱赵构,虽然不知情在前,但军营之中当中咆哮上官,已是罪在不赦,让他干着急却毫无办法。现在逃过一劫,已是谢天谢地,祝进虽是自己的心腹死党,但也是无能为力了。 刘延庆伏地说道:“延庆谢过王爷开恩!” 赵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高进,会同汪先生拟出军告,通报全军!” 是日,军告贴出:祝进被判枭首示众;王在责打三十军棍,贬为普通小兵;刘延庆官职被夺,戴罪在参谋部参议;一千溃兵全部打散,编入岳飞手下。 有一个小意外的是,祝进临死前,意外平静,叫过王在,嘱咐了几句,然后行刑之前,冲着赵构帅帐,高声呼道:“大帅,祝某今生无缘,不能追随大帅,如有来生,必誓死效忠!” 所有西军旧部,无不动容。 第53章 梁景风雪路 朔风阵阵,凛冽刺骨,白茫茫的华北平原大地上,一小队骑兵正冒雪疾进,只是积雪很深,马儿跑不起来,速度并不是很快。 这股五六十人的骑兵小队,都是一人双马,披着白色的加绒披风,虽然如此,北国的寒冷天气,还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人好说,如果马不行,那可就耽误大事儿了。 梁景骑马走在队伍前面,左手是宋琦,周正在队尾压阵,都是近卫军中精锐,脸色虽显疲惫,但精气神都还不错。一路上,梁景尽可能绕开金兵布防的州府,宁可绕远些,也不自找麻烦。虽然他知道,自己手下这六十名近卫,足可以抵挡金兵二三百人,但赵构给他的命令,是限期赶到中山府,不是出来厮杀的。 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两天赶下来,过了井陉口,折而向东,取道往北,已经进入真定府,道路平坦了许多,要不是大雪封路,速度还能再快一些。 宋琦骑在一匹栗色战马上,抬头看看天,雪似乎小了一些。他用手搓了搓有点麻木的脸颊,对梁景道:“梁大哥,让兄弟们缓一缓吧,这一阵子,怕是五六十里路跑了出去,马也该喂点硬料了。” 梁景四下里看了看,点点头,宋琦双指含在嘴里,一声响亮的呼哨打出去,整个马队顿时原地停了下来,后面的骑兵兜了上来,瞬间形成一个防御圈子,放出去前后斥候,安排好警戒小组,其余人在圈子里下马休息,顺便把大饼掰碎了喂自己的坐骑,用毛毡清理马身上的泥泞水渍,说是休息,更多的是在照顾马匹,这几天,全凭坐骑给力,不然,怎么日行接近二百里。 梁景和宋琦在外警戒,这是赵构的规矩,当官的站第一拨警戒哨,先让士兵休息。他和宋琦绕了一个大圈子,看看还有没有不开眼的。这可不是说笑,在赵州赞皇县境内,居然碰上了一伙蟊贼,觊觎他们的马匹,企图下手来抢,结果一脚踢到铁板上。还是梁景小心,不想多事,又看在是宋人的身份,只是放翻了几位首领,并没有要其性命。等他们亮明身份,这股“蟊贼”也才赶紧说明,自己是五马山赵邦杰的部下,把梁景他们当成金兵巡骑了。难怪人家眼红,大宋的军队,什么时候奢侈到一人双马了? 这个赵邦杰,梁景临行前,赵构给他简单讲过,此人原是西军老种经略手下,官至武翼大夫,也是一员虎将,回乡后听闻金兵犯宋,曾拉起一支兵马欲南下勤王,被朝廷解散。无奈在家乡五马山修建朝天、铁壁二关,抵御金兵,保卫家乡。既然误会解除,梁景放了他们,告诉他们康王赵构已经在相州开府,可前去联系。 不是梁景心细如发,怎会受到赵构青睐,担此大任。绕了一圈,已经看到回收的斥候小组了,二人放下心来,另一组来接替他俩警戒,这才回到圈子里稍作休息,顺便把周正叫过来,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真定沦陷,外围自是少不了金兵哨探,他们要尽可能的隐蔽前行,不让金兵探知,好在人数不多,擦着边走,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梁景不敢有丝毫大意,个人生死是小,误了王爷的大事,才要命。 正说话间,前方斥候小队回来了,还押着一个人,搭在马背上,不停地挣扎着,但被一双大手死死按在马上,显得有点徒劳和无奈。来到圈子里,队长刘汝能“扑通”一声,把那人扔在地上,那人挣扎着翻起身子,坐在地上喘着气,一边警惕地盯着众人。一件破袄裹在身上,一看就不是自己的,脚上穿着两只不一样的鞋子,露着脚趾头,冻得瑟瑟发抖,露出的小脸,却原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好家伙,你个小兔崽子,下嘴还挺狠!”刘汝能甩甩手,嘴里笑骂道。 “老刘,啥情况?怎么弄回个孩子?”梁景走过来,低头看看小孩,皱皱眉,问道。 “这小子躲在雪堆后偷袭,想偷马,还骂我们是二狗子。我估摸着或许有用,没有按规矩处理,就带了回来,左右一个毛头娃子,出不了差。” 梁景点点头,刘汝能也是个心细之人,做事老到,作为斥候小队长,很是称职,这点,倒是和自己对脾气。 梁景看着小孩的一双眼睛,自从进了圈子,就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大饼,估计是饿坏了。笑了笑,把大饼递给了小孩子,他一把抢过来,狼吞虎咽,吃的急了,噎得直抻脖子,周正递过水囊,小子倒也不客气,咕咚咚一大口灌了下去,又是一阵猛吃大嚼。 吃完两张大饼,还想要,梁景没有给,说道:“饿久了,一次不能吃太饱,否则会撑坏的。别着急,大饼有的是,你吃了我的饼,总得告诉我你是谁?这是哪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地里啊?” “你们是谁?”这小子反问过来,一脸的警惕。 梁景被气乐,看着他哆嗦的样子,回身从马上抽出一件斗篷扔在他身上,“穿着,别冻着。我们啊,是一伙商队,去北边做生意。” “哼,瞎说。做生意的都是大车,哪像你们,有这么多匹马,却没什么货,一个个都带着家伙,倒像是二狗子,不对,你们不是二狗子,二狗子会杀人的!”小孩子明显对这“二狗子”又恨又怕。 “啥是二狗子?”梁景问道。 “哼,就是帮着金狗子做坏事的宋人,可坏了,我们都叫他们二狗子,有时候比金狗还坏。我们全家除了我,都让二狗子杀了,我恨死他们了。” “看看,这一上来给我咬的,就说我是二狗子!”刘汝能伸出手,一大块咬痕。 “你怎么确定我们不是二狗子?”梁景继续问道。 “二狗子看见人,根本就不问,上来就杀。你们不是,我咬了那位将爷,要是二狗子,早就下刀子了。我爹、我娘和我哥,都是让二狗子杀死的。”小孩子眼圈红了,想起了倒在刀下的父母和哥哥。 梁景拍拍小孩的头,蹲下来,用很温柔的语气问:“我们不是二狗子,我们是杀金狗的。这下,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小孩猛地抬起头,说道:“我没有大名,村里人都叫我李小二。我就是前面李家庄村的。” 梁景和周正、宋琦交会了一下眼色,宋琦点点头。梁景又问道:“附件有没有金兵出没?” 小二指指西北,道:“有时候会看见一伙金狗子,人倒是不多。他们都躲在真定府,才不会在大雪天出来,出来的,都是二狗子。” “二狗子一般有多少人?” “也不是很多,都是方圆村里的泼皮二青,正经人才不会当二狗子,让人指着坟头骂哩!” “你还有亲戚吗?”梁景问。 “没有了,我自己在外面已经转悠了一个多月了,不敢回家。大哥哥,你带我走吧,我也要杀二狗子,为我爹娘和哥哥报仇!” “你不怕死?能吃苦?”梁景问道。 “我不怕死,我也不能死,哥哥告诉我要报仇。我什么苦都能吃,我路熟,你们肯定能用得着我!”小二拉着梁景的手就不松开,眼里。满满的祈求。 “刘头,人交给你了,谁让你领回来的。找一双靴子和几件衣服,先凑合着。”梁景回头交代道。刘汝能倒是没什么意见,反倒是和小二有缘分,一把搂过去,“恶狠狠”地“揉搓”着小二,“哈哈,臭小子,你归我啦,看我怎么收拾你!”话虽狠,手却不慢,在行李中倒腾几下,一双靴子和一件棉袍扔给他,笑呵呵道:“先凑合穿着,回头给你置办新的。” 梁景看着小二捯饬好,问:“总不能一直叫你小二吧,我看你有一股子猛劲儿,就叫李猛吧。我们想尽快赶到保州府,有没有绕开金狗巡查路线的近路?” 李猛拍手道:“你们要去保州府?怎么不早说,我知道一条近道,我和我爹赶脚时走过,那条道,没多少人知道,等过了前边大沙河,我领你们走,能省不少时间哩。” 梁景点点头,宋琦呼哨一声,近卫齐刷刷上马,刘汝能怀里抱着李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马队哗啦啦疾驰而去。 第54章 梁景夜叩城 梁景率领近卫小队风餐露宿,一路疾驰,过新乐后,沙河河面已经结冰,顺利渡过沙河,已经进入中山府治下安喜县(今河北定州)。 完颜宗望南下,此为必经之路,曾大举攻城,无奈权知中山府知事、中山府兵马元帅陈遘据城死守,金兵连攻三日,中山府岿然不动。完颜宗望改攻为困,大军绕路南下,现在完颜宗望手下副都统韶合郎君,被任命为留守监军,率部围困中山府,为完颜宗望大军看好后路。 韶合为人谨慎,知兵善谋,是宗望手下为数不多的可用之才,所以被宗望给予厚望,这条咽喉之路,宗望万万不敢大意。韶合也深知责任重大,但手下一共加起来,才一个万人队,金兵只有三千人,剩下的六七千人,都是灭国投降后的契丹人和汉人降兵,这么一点兵力,四下围城明显不够。韶合把主力放在中山府南城门外,一部分留守北城,守住北撤之路,其余东西两个方向,却没有多余兵力屯守,只有巡骑哨探,主要确保有无大宋援兵,好随时禀报自己,从容调配兵力围剿。 韶合很小心,陈遘更小心。自己据城而守,还能多支撑些日子,要是开城出战,怕是人地两失,所以闭城不出。这样反倒是形成一种不进不退的局面,金兵无力攻城,只能围困;宋军不敢野战,只好据城而守。这样相持的局面,一直持续到梁景的到来。 李猛一路上,死活缠着刘汝能学骑马,不愿意和他再合乘一骑。好在都是一人双马,刘汝能也是喜欢这个孩子,把自己的另一匹坐骑让给了他。刚开始,小李猛高兴疯了,一天摔下来,就不再啃声,但咬着牙,从来没有说过软话。 看着撇着大腿龇牙咧嘴的李猛,梁景笑了:“骑马不是那么轻松吧。进城了,让你刘叔给你上点药,过一阵子就好了。” 李猛用手背摸了一把鼻涕泡,笑了:“这不算是什么,我和爹爹赶脚的时候,一天脚底板不知道打多少血泡。哎,梁大哥,你们要进城吗?” 宋琦轻轻敲打了李猛的脑袋一下,道:“这不废话,不进城,我们来干什么?” “那最好走东城门,一进城,有一家赶脚老店,地方可宽敞了,我和店主熟悉。” “嗯,到时候再说。我们现在得先摸一摸情况,等傍晚时分进城!”梁景说着话,摆手叫过宋琦,问:“你和刘汝能小队去摸摸情况,一个时辰后必须返回!” “我也去,我还知道一条近路,在东边。”李猛指指东边一个方向。 “你不要胡闹,宋大哥是本地人,不比你清楚。”刘汝能敲打着他调笑道。 “真的,今年八月我和爹爹送一个客商,比别的赶脚客少用了一天呢。” “梁大哥,要不让小李猛一起去,我也是离开好多年了,路不一定都熟悉。” 梁景点点头,道:“注意安全,不能让金兵吊上了,避免接触,一定不能让金兵知道我们的到来。” 宋琦转身招呼一下,和刘汝能带着他的斥候小组上马而去。 梁景招呼其他人等,寻找着一片枯木林子,建立起防御圈,休整等待消息。 冬天的太阳跑得快,金乌西坠,西下的夕阳,金黄色的余晖斜射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折射出一道道绚丽的色彩。归巢的鸦雀,扑棱棱在树枝上飞起或落下,大团的雪花洒落下来,倒有不少落在警戒的周正脖子里,让他“恶狠狠”地咒骂几句,惹得旁边的梁景一个劲儿地取笑他。 三天了,难得有一丝轻松,紧赶慢赶,还是提前赶到了,这让梁景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周正看看日头,道:“统领,老刘他们该回来了。”队伍里,年长的近卫,一般都很尊敬的称呼梁景为统领,年轻的,都一水地叫梁大哥。没说的,梁景这把刀,在近卫军中,绝对是叫得响当当的。 “是啊,太阳快落山了。对了,护送陈帅回相州,我打算让周大哥带队,您有什么想法?”都是战场上的生死弟兄,梁景从不客气。 “你小子,你叫上我出这一趟差,不就是存着这点小心思吗?我还能不明白。”周正指指梁景,笑着骂道。 “哈哈,什么也瞒不过周大哥。都是为了王爷的差事,王爷临走再三嘱托,要确保陈大人的安全。您比我心细,考虑周全,有您护送,我放心!” “倒是说得对,咱们遇上王爷,那是咱们的福气,对咱们就跟亲兄弟一样,没说的,这条命,早就是王爷的了。倒是你小子,才来几天,可是实实在在露了脸,听说,赵都知还得叫你一声师叔?” “那是机缘巧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觉得和赵老太爷很投缘,他想收我为徒,我也没怎么客气!”梁景倒是一脸淡定。 “你拉倒吧,不定心里偷着乐成什么样呢?赵老太爷是谁,你不清楚,我们可是久仰大名,那是在西边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禁军四大营的指挥使,哪个见了,不得赶紧作揖问好,都是一手带出来的部下。要说咱大宋的皇室勋贵,往前说,赵老太爷算一份,往下,那就是王爷,我寻思着,咱们王爷,可一点不输赵老太爷!”周正这些最早和赵构一起杀出来的,还是私下里愿意称呼王爷。 “是啊。没有王爷,我梁景就只能一辈子当个猎户,空有这一身本事,无处效力,咱们啊,一定不能辜负了王爷的这份厚爱!”梁景这是掏心窝子的话。 “快看,是不是宋琦他们回来了。”周正忽然用手一指前面,余晖下,几匹马儿撒欢似的奔跑者,溅起大片的积雪,扬起老高。 “情况就是这样,倒是没有遇到金狗的斥候。”宋琦丢下手里的树枝,指着地上画出的草图介绍完情况,对梁景说道。 “金兵没有派出巡骑,这倒是奇怪了?”梁景摸着下吧,思索着,说了一句。 “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这么大雪,又连续这么多天,想是金兵松懈,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不能四下里围得水泄不通,人马不够用啊。我看,主要是用在南北两侧了。”周正道。 “有道理,我们在东西两侧,没有看到新鲜的马蹄印,倒是南北两处,不少路踩得很实很硬,还有一些车辙痕迹,应该是经常走动。”刘汝能观察依然很细致。 “城头上怎么样?” “我们没有过分靠近,只是远远地望了几眼,倒是有不少兵丁在城墙上走动,看见我们,也没有示警信号发出,只是增派了人手了望。”宋琦回答道。 梁景站起身,说道:“看样子,城防倒也警惕,你们人少,人家自是不必大惊小怪。这样,我们再等片刻,一擦黑,城东叩门!” 申未酉初时刻,一队骑兵兀自出现在中山府东城门外。 守城兵士很是奇怪,近半个月,少有金兵窥城,即使是金兵大队人马,也是绕城而过,这不是主攻之地,地势易守不易功。今天怎么突然来到城下,不好,马队逼近了,守城小校急忙吹起竹哨,一时间,城头人手攒动,呼和之声此起彼伏。 陈坚是陈遘的族侄,在军中担任东城防御使,接到小校报告,说有金兵窥城,也是纳闷,听报只有五六十骑,更是不解,骑兵攻城,不是笑话吗?虽百思不得其解,可不敢怠慢,急忙率亲兵出了城楼观看敌情。 视线已是有些模糊,只见对面“塔塔塔”跑过来一骑,马上之人高声呼喊道:“城上军兵听着,今有大宋天下兵马大元帅麾下信使来此,有紧急公文呈上中山府陈大人,请开城门,信物在此,闪开些!”来人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咚”的一声,一支雕翎箭紧紧钉在城楼门柱,箭身“嗡嗡”震颤,已经不见箭头,众军大骇,都是见过阵仗之人,没少和金兵交手的陈坚,可是知道这一箭的威力,不比围城的金兵弓箭好手差到哪里去。 颤悠悠解下箭杆上绑着的布袋,里面装着的,却是周正的禁军腰牌,司属殿前司左班,别的好说,这禁军腰牌却是少府监精制,难以伪造。 陈坚觉得手里的腰牌沉甸甸的,虽不疑是假,但兹事体大,自己不敢做主,万一金兵诈城呢? 他略一沉思,冲下喊道:“太尉可稍等,我等还需禀报大帅定夺!” 城下之人高声回道:“你快一些,我们不易在城下久等,万一金兵发现,会误了大事,你快去禀报!” 陈坚不再迟疑,嘱咐亲兵盯好城头,自己飞快跑下城楼,打马直奔帅府而去。 第55章 进驻中山府 中山府府衙,后堂听雨轩。 权知中山府知事、中山府兵马元帅陈遘,和通判言博奇、兵马总管康如海三人,正在议事。 言博奇身材魁梧,体态偏胖,虽年过半百,倒是脸色红润,显得精干。康如海虽是武将出身,却是一副精瘦模样,只是眼睛里透露出的一丝寒戾,倒也像是见过阵仗之人。 陈遘比俩人年龄都小一些,却是沉稳大气,说道:“子玉兄(言博奇,字子玉)、慕白兄(康如海,字慕白),金兵困城月余,城中军民少有浮躁,四城巡检抓捕了不少浪子混混,这件事,慕白兄要操心了,城中治安,一定不能出错,提防金兵细作混入。” “以康某之言,大人就是太心慈手软,这样的人,有一个杀一个就是了,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子快!”康如海咬牙说道。 “慕白,不可一味兴杀,杀一人易,聚人心难。”言博奇倒是语重心长地规劝道。 “是这么一个理儿,你杀得再多,还不都是大宋的血脉,况且,杀一人,仇一家,乱一族,不可取。”陈遘亦劝解道。 “好好好,你俩菩萨心肠,我是无常转世,行了吧!”康如海拿过茶杯,一饮而尽,兀自气呼呼的。 “看看,你就是个急脾气,这不是在商议吗?”言博奇一幅笑弥勒的样子。 “慕白,如果就是发发牢骚,当然罪不至死,但此风不可长,人心容易浮动。但趁火打劫、扰乱秩序,甚至谣言惑众,意欲投敌者,还要铁腕镇压,不可手软。这两点,要分清楚,不能授人以柄。”陈遘嘱咐道。 “如海晓得,不会坏了大人的守城大事。”康如海也是知道轻重的。 “子玉,城中粮食还能支持多久?”这是陈遘最关心的。 “义仓存粮没有擅动,府衙治下常平仓还能支撑月余,但城中大户的粮食统计都有虚数,我看,都留了后手,让他们募捐,像是剜肉剔骨一般。这一点,还不如小户百姓。”言博奇一说起这事,恨得直咬牙。 “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这年头,存点余粮不易。不过,看样子,金兵围困我中山,不可能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要做长久打算。”陈遘看问题还是透彻。 “这大冬天,柴薪取暖之物也是必备,巡检司要加强内城巡查,统计困难人家,不能冻死人饿死人,子玉要负责此事,人心稳住了,不怕金兵困城。再有……” 话没说完,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夹着寒风,陈坚一头闯了进来,陈遘脸色一变,不等发怒,陈坚一句话惊住了屋里三人:“大帅,有相州天下兵马大元帅信使叩城!” 周正在城下等了已经快小半个时辰,有些焦急,他们不能在城下等太久,万一被金兵发现,虽不至于坏事,但无论如何,不是好事。 就在胯下“雪花骢”焦躁地刨击着地上积雪的时候,隐隐约约,城头上人多了起来,这个时候,天色已是完全黑暗下来,少许,城头上燃起了火把,一名官员模样的人,手扶城头冲下喊道:“城下哪位太尉当面?” 周正高声叫道:“殿前司左班周正在此,城上何人?” “我乃中山府陈遘,周太尉此行可有诏令?” “陈大人,我等奉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殿下之命,有书信必须面交陈大人,请开城门,我们已经在城下等的时候太长了,谨防金兵得知。” 城上,陈遘手里拿着周正的腰牌,递给言博奇,言博奇已经验看过多次,确实是真的。康如海说道:“大人,他们也就五六十人,即使有诈,也翻不了天。光城门上下就有一千多人,亲兵也有一百多人,还怕什么!” 陈遘点点头,说道:“不像有诈,这么点人,不足为虑,开城门!” 康如海一摆手,守城偏校冲下喊道:“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随着吊桥“咣当”一声放下,城门“吱吱扭扭”地慢慢打开,呼啦啦,马蹄声响,梁景率众终于进了中山城。 进了城门,梁景才发现里面还修了一座瓮城,倒是不大,这样一来,一但金兵破城,也只是外城,进到瓮城,地方小,兵力施展不开,光是城墙上的弓箭手,就能守住。 梁景点点头,心里赞许:“王爷对陈大人推崇有加,不是没有道理啊!” 说话间,顺着城墙马道,下来一群人,为首一人急冲冲来到马队前,问道:“本官权知中山府知事陈遘,哪位太尉当面?” 梁景一挥手,近卫齐刷刷下马。梁景上前一步,高声道:“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康王殿下近卫亲军统领梁景,见过陈大人,敬礼!” 六十人的近卫亲军,早已已经列队完毕,梁景一声令下,齐刷刷的一个新式军礼,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索,一下把在场的中山府军兵镇住了。这是啥规矩,不知道啊?但瞬间的一股杀气,已经让所有人闭上了嘴巴。这六十人,都是跟随赵构在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身上自带的煞气,和金兵对抗了一个多月的陈遘、康如海等人,能明显地感觉到。 梁景随手从怀里拿出赵构的军令文书和赵构的书信,一起递给陈遘。陈遘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先拆开赵构的书信看了起来,片刻之后,又拆开文书扫了一眼,略一沉思,道:“大帅之意,遘明白了,遵令便是。先请梁统领和诸位兄弟入衙歇息,明日再做章程如何?” 梁景道:“我等不便打扰,已经派人在谢家老店号了房子,有什么事,您可派人来传。” 陈遘心里也是一愣,他们怎么知道有个谢家老店?但没有多问,毕竟是上差,陈遘拱手揖礼道:“那就悉听尊便了,过一会儿,自由管事之人和店主交代。” 梁景举手敬礼,回头一招手,六十名近卫齐刷刷上马,扈从在后,缓缓向谢家老店骑行而去。 陈遘回头嘱咐言博奇道:“派人去谢家老店和谢诚打一声招呼,照顾好诸位班直太尉。咱们回府衙,有要事商议。” 言博奇已经把人手派出去了,都是老伙计了,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陈遘和言博奇、康如海回到听雨轩,已是掌灯时分。陈遘吩咐管事,准备酒席,和言博奇、康如海直接坐了下来,拿出方才的文书,递给言博奇,言博奇打开,上书道: 令:权知中山府知事、兵马元帅陈遘:构奉诏开府天下兵马大元帅,遘为元帅,宗泽、汪伯彦为副帅,一应策划勤王之事,节制四路之兵,权知八方州府。特命元帅陈遘自接到军令之日起,赶赴相州大元帅府,参赞军政事务。中山府乃重要军镇,不容有失,即命,禁军统领梁景为‘中山府都防御使’,代为大帅府驻跸中山,中山府治下各州府通判、兵马总管、巡检诸衙所有事务,皆听命服从都防御使节制,民事服从于军政。奉令如右,书到奉行。 靖康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敕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印记) 言博奇默默不语,把文书递给康如海,康如海看罢,却是大手一拍桌案,叫道:“什么意思?让大人到相州去,还派来一个毛头小子担任什么‘都御使’,我们都得听命与他,凭什么?” 陈遘摆摆手,说道:“慕白勿要急躁,王爷的大元帅府开府相州,我身为元帅,自然要去觐见。王爷命梁景为都御使,看来并不是意在中山一府,恐怕自有深意,不是我等所虑。况且,王爷有书信私下与我,已经略有说明,这个梁景,也不是简单之人,王爷信中只提了一句,他曾和左班都知赵子亮被官家接见密谈,被敕封禁军散班都知,单单这份荣幸,就不能小看。我略备薄酒,已经去请梁景太尉,一来为诸位太尉接风,二者看看王爷还有什么交代,二位作陪吧,不要多事生非,我看这班禁军,可不是一般的厮杀汉。” 话音未落,陈坚进来通报,梁景一行三人,已经如约而至。 第56章 问计谢家店 梁景和周正、宋琦,来到听雨轩前,陈遘和言博奇、康如海三人出门相迎,一一介绍,梁景回敬军礼。陈遘哈哈大笑道:“梁太尉客气啦,这礼数,恕陈某孤陋寡闻,怎么没有见过?” 梁景说道:“这是王爷的新军训练之法之一,我们叫‘内务条令’,还有其他章程,先只在近卫亲军实行。但王爷有意要在军中推广,称之为强军之法。大元帅府开府的逐项事宜,此为头等大事。” “陈某受教了,果然不同凡响。诸位请入座,薄酒一杯,不成敬意,为各位太尉接风。” “陈大人,王爷军令,军中不许饮酒。我等在外,更是如此,望见谅。清茶一杯足矣!”在私下里,梁景还是揖礼道。 “梁太尉,王爷一贯如此吗?”言博奇倒是起了好奇之心。 “王爷军令,一直如此,只要在军营,禁止饮酒。王爷常讲,不能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王爷的一日三餐,多在军中食用,我们吃什么,王爷吃什么。”梁景不紧不慢的回答。 “久闻康王殿下神勇,可是真的?”康如海倒是武将心思。 周正依旧不温不火的性子,说道:“黄土岭一战,王爷一把弓,百步之外箭无虚发,金兵不敢寸进;硬碰硬,三招搏杀大金第一力士猛安额鲁赤;一招降服大辽国皮室军大将耶律休;磁州城外,率一百近卫,血战金兵十大猛安之首的那野三百亲军,并亲自击杀那野。这些,都是我亲身参与,亲眼所见。”每说一句,杀气渗透一分,话说完,人未动,康如海已是额头冒出细汗。 陈遘也是心潮澎湃,虽没有亲眼见过这等场面,但周正的每一句话,恰似还原了当时的血战场面一般。陈遘率军抗击金兵一月有余,自是知道金兵的战力,想想今后要和这样一位王爷大帅相处,既有兴奋,又有担心。 陈遘适时说道:“既如此,索性大家都以茶代酒,遥祝官家和王爷金安!”这个提议,倒是大家一致赞许。 梁景席上揖礼道:“陈大人,王爷临走时嘱咐,京城势危,还请大人尽早前往相州大帅府,参议谋划勤王诸事。梁景在王爷面前是立了军令状的,确保中山不失,这点,还请陈大人放心,我怎么从您手里接过的,将来怎么样还给您。不过,您还得和下面打好招呼,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仅仅是中山,所有大帅府治下,现在都是军令第一,所有事务都要服从军令需要,并不是针对中山一府之地。梁景就是有三头六臂,一个人,也无法守住城池,还是要靠大家鼎力扶持才是。”说完,起身向言博奇、康如海深深揖礼。 言博奇虽是文官,但多年官场,心里虽看不起武将,但还是起身还礼道:“都是分内之事,梁太尉无需多礼。” 康如海则坐着没动,只是随意拱拱手,“哼”了一声算是答复。显然,这货心里极不痛快。 梁景脸色如旧,周正依旧喜怒无形,但手却攥得紧紧的,宋琦脸色却是阴沉下来,但没有说话。 梁景一指周正,道:“陈大人,周统领率一个小组,和大人的亲兵一道护送您前往相州,他熟悉路,还快一些。另外,王爷口谕,命陈大人部将沙振一同前往,不知可有此人?” 陈遘愕然,道:“确有此人,乃中山兵马元帅府副将、南城防御使。” “那就没有错,陈大人可携沙副将前往。”梁景说道。 “敢问梁大人,为什么要沙副将前往?中山南城,乃守城重中之重,临阵换人,怕有不妥。”康如海说话有点阴阳怪气。 梁景看了一眼康如海,道:“这是王爷军令,我只负责送达,不问原因!” 陈遘也是觉得事有蹊跷,但没有多说,只是劝康如海说道:“慕白不可多虑,王爷调人,自有道理。你通知沙副将,明天一早交接防务,跟本帅出发,一起去相州大元帅府。” 城东谢家老店,店主谢诚约有五十多岁年纪,身子倒还硬朗,只是脚有点瘸。那是金兵攻城,谢诚作为乡兵统领,往城上运送石料不慎砸伤,没有好利索,落下了伤根。 一下子住进五六十号人马,谢家老店虽是一个大店,开始也有点忙不过来。只因住进的都是禁军太尉,虽然是老主顾的二儿子介绍来的,谢诚还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伺候。只是听小二说起自家惨事,想起老李的宽厚和一家人的不幸,着实掉了不少泪珠子,对小二也格外的厚爱几分。 不曾想这伙太尉倒是纪律严明,章法有度,州府虽然打了招呼,一并算在公费里,谢诚嘴上好说好说,心里却有点没底,毕竟这是五六十人的人吃马嚼,不是一个小数。领头的没有说话,只是递过两封银子,对谢诚说道:“谢大哥,我们兄弟暂且在贵店落脚,多有打扰,来时匆忙,不及带有铜钱,这是一百两纹银,且做定金,别的好说,弟兄们吃饱就行,只是把马儿照料好,每天多喂一顿实料。” 人家做事真得是敞亮,谢诚自是无话可说。偏偏人家安顿好,又是帮着打扫院子,又是打水,顺便把后院墙的窟窿给修了,要不是腿脚不利索,这点活儿,谢诚早就干了。 忙活到前半夜,谢诚看到打头的三人回到店里,急忙迎上来,打着灯笼招呼:“几位太尉回来啦,差事可还顺利?” 打头之人急忙上前搀住谢诚,说道:“谢大爷还没有休息啊。” 谢诚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不用不用,老汉没那么娇气。倒是太尉们实在客气,弄得小老儿怪不好意思的。” 梁景一愣,听声音迎出来的刘汝能等几个正副队长接话道:“我们帮着扫院子打水,老谢蒙了,解释了半天,好说歹说,非要等你回来说声谢字。” 梁景笑了:“谢大爷,要说谢,我们一天下来,可是说了不少啊。” 谢诚一愣,随即明白自己这个“谢”姓占了便宜,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乱哄哄的进了大门,来到屋子里。 谢诚上了水,知趣退下,梁景先问道:“警戒安排的咋样?李猛睡了没有?” 刘汝能回答道:“统领放心,都安排妥妥的。小李猛骑了一天马,早累啦,洗洗睡了,睡前还念叨你回来没有。” 梁景点点头,周正说话了:“明天怕是不顺,那个兵马总管康如海有点不买账。” 宋琦也说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明天敢扎刺,我一刀削了他!” 梁景瞪了宋琦一眼,道:“我们自己要稳住,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说实在话,我也有点不吃底,但王爷厚爱,无以为报,只想把差事办好,把中山守住。” 他看看外边还在忙活的谢诚,脑子一转,道:“把谢大爷请进来,我有话问问老人家。” 宋琦推开门出去,把谢顺请进屋内,谢顺一边走一边还嘟囔:“我个老头子,有啥知道的,马还没有喂头料呢。” 梁景笑呵呵搬过一个长凳,让谢诚坐下,说道:“谢大爷,我们初来乍到,有些事儿,还要您指点一二。” 谢诚拍拍手,爽气地说道:“没说的,只要是小老儿知道的,不藏着掖着。” 梁景问道:“这中山府各位父母官都是什么脾气性格,大家伙都怎么看?” 谢诚反问道:“听说太尉们来自河南相州府?” 梁景略一思索,回答说道:“不慢谢大爷,我等均是相州康王殿下大元帅府账下亲军,康王殿下被官家敕封为大元帅,陈遘大人出任元帅,宗泽宗大人和相州知府汪伯彦大人为副帅,王爷总领一应天下勤王兵事,我等奉命来请陈大人赶赴相州,中山府防御一事,暂由在下调度一切。” 梁景低声嘱咐道:“此事机密,谢大爷目前还不能说出去。明天,就要和陈大人交接防务,所以,有些事情,还请谢大爷能指点一二。” 谢诚愣了一下,低头沉思片刻,叹口气道:“我等小民,说心里话,不愿意陈大人走。这一个多月,全凭陈大人,保我中山不失。十一月,金狗连续攻了十多天,愣是没有啃下一块砖头。只好绕路南下去了,留下的金兵,也不敢明目张胆来攻,算是太平了一些。哪个康太尉,嘴上凶,其实胆子小的很,只会呵斥我们这些小民,不过,总还是出了一点力气。通判言大人,倒是本地大族出生,那是铁了心守城的,金兵一但破城,言氏一族,就是灭顶之灾。不过,为人圆滑,倒没什么坏名声。” “可知沙振此人?”宋琦问道。 “哼,不提此人也罢。”谢诚听到沙振二字,便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看来这里面有故事啊,梁景追问道:“谢大爷,沙振到底怎么惹着您啦,把您气成这样?” 谢诚伸出左脚,指着这条伤腿,说道:“看看,我这条腿就是拜他所赐。十一月间,金兵在南城猛攻,我们奉命往城下运送石料,他作为防御使,居然自乱阵脚,带人冲下城头马道,我们正往上运送,被冲乱了队形,条石摔了下来,砸了脚,多亏杠子别了一下,才没有砸断,否则,小老二不仅这脚,就是腿也保不住。可气的是,还怨我等挡了去路,劈头盖脸一顿马鞭抽下来,好些人脸上被抽出血印子。这个沙振,仗凭着其家族之势,有些时候,连陈大人也不放在眼里,我等敢怒不敢言啊。” “沙家势力很大吗?”周正问道。 “‘文言家,武龙家,有事没事问沙家!’,言家多在官场做官,官场上,还是有说话权;龙家是武林中人,庆历年间和西夏大战,有不数弟子在军中效力,势力逐渐大了起来,但自政和年间,官家严禁民间武社发展,便没落下来,龙庄主急公好义,在两河路、乃至陕西五路、京西路,都颇有声望;但说起来,还是沙家势力最大,沙家是中山府最大的地主,有良田万顷,据说还偷贩私盐,反正家大业大,咱也是听说如此。” “谢大爷,咱老百姓对守城可有信心?”梁景递给谢诚一碗水,笑呵呵地问。 “唉,老百姓谁愿意开仗,不是没法子吗。就是我那条老黄狗,还知道看家护院哩,何况咱大宋百姓。当官的都像陈大人,没有守不住的城!别的不知道,这一个多月,光是乡兵,我们这条街,就有三百多个上过城头。只要守城,老百姓全力支持,毫无怨言!” 梁景从心里佩服王爷的深谋远虑,这正是临走时嘱咐梁景的话,王爷叫做什么“人民战争”。说只有“依靠人民,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才能守住中山。”大家族,固然重要,但面对十几万几十万民众,沧海一粟。 送走谢诚,梁景又和部下琢磨了半宿,依照赵构指示精神,才逐渐形成一个方案:“依靠底层民众,分化团结三大家族势力,以守为主,主动出击,建立以中山为核心的广大农村根据地。” 第57章 一刀镇中山 中山府的黎明,在一阵阵瑟瑟的寒风中,静静地降临。 谢家老店,近卫亲军小队已经出完早操,洗漱完毕,正在吃早点。谢家老店的大炊饼(现代的大馒头)可是远近闻名,配以一大碗胡辣汤饼(现代叫面片汤),佐以辣白条(类似于现代的咸菜条、辣丝等),倒也丰盛实惠。 今天是陈遘交接事务的日子,梁景是个心细之人,为了预防万一,梁景下令近卫全副武装,十人留守,其余人马前往府衙。昨晚商议,很可能沙振会出幺蛾子,不得不防。但沙家势大,不到万不得已,梁景还是不愿意撕破脸,至于康如海,梁景就没有放在心上。 近卫的装备,赵构是下了血本的,在原来的山文甲的基础上,换装了陶瓷胸甲,凤翅兜鍪里增加了内衬和护颈,既增加了防护性,又保暖舒适。连弩、手刀均是标配精品,马匹更是不消说,都让吴家老二换了缴获的辽金良驹,每人都是自己称手的长兵刃,一队骑兵塔塔塔走在中山府的大街上,朝阳的光辉在甲胄的折射中,映出五彩的光,晃动着早起人们的眼睛,纷纷住脚观望,心里赞叹不已。 中山府府衙大堂,州府一干人众已经聚齐,各司、监、使、丞大小人等,均在司属部门上官的统领下,在堂前候命。 陈遘在堂中,再次叮嘱言博奇道:“子玉兄,遘此去相州,不仅仅是参谒大帅康王殿下,看王爷意思,是要遘主持一方,恐不能返回。中山府文臣以你为首,要辅佐好都防御使梁大人守好中山,不可辜负王爷所托和父老乡亲的期望,大局为重。慕白不可鲁莽,多听听子玉兄的教诲,我看梁大人虽年少,却也稳重,你们不可小觑,王爷既然派此人主持中山事宜,相信自有过人之处,一切以守城为先,听命召唤便是,万不可节外生枝!” 言博奇、康如海齐齐揖礼说道:“我等必不负大帅所托!” 说话间,陈坚来报:“大人,梁大人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梁景率众已是进了院子,队列整齐划一,脚步铿锵有力。随着宋琦一声“立定”,脚步戛然而止,如出一辙。 随即列分两边,各有一队面向里外,持械跨立,不动如山,环顾整个院子,自有一股威严肃杀之气弥漫在院子里,让人身子不由得紧缩了一下子。 陈遘让言博奇请出赵构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军令文书,当众宣读。其实,看上去复杂,但却也简单,就是换了一个都防御使,说穿了,就和现代的前敌总指挥一样,临时性的职位,倒是符合大宋朝的一贯做法。 陈遘的想法也很简单,半天时间移交公务,半天时间准备出发,明天一早动身前往相州,赵构在信里催得紧,不敢过多耽误。但千算万算,还是失算了。事情,往往就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言博奇堪堪读完,一个声音就在院子里兀自高声叫道:“既然军令里没有明确沙某前往,沙某不去什么鸟相州!” 陈遘脸色大变,言博奇读完文书后,最后另说了一句“奉大元帅口谕,着中山府副将沙振随同前往!” 沙振便抓住军令里没有明确写明让其前往,立刻出言反对。这倒是现在大宋军队的一大弊病,军令不畅,军纪不严,并不是只此一家,是当下大宋军队里的普遍现象,要不,怎么区区一两千人的金兵,吓退十几万宋军,弃河而逃,丢了黄河天险。 “沙副将,王爷军令,不可违背。”陈遘急忙喝道。 “元帅,金兵尚未撤离,只是围而不攻。倘若忽然攻城,指望这毛头小儿守城,岂不笑话!沙某权知南城守御,不敢擅自离守,望元帅在王爷面前陈述利害关系,恕沙某不能从命!”军官队伍里,走出一位魁梧的壮汉,三十多岁,一身明甲映衬着,倒也器宇轩昂。 言博奇上前急忙劝道:“沙副将,王爷相召,必是好事,不可辜负王爷厚爱!”不亏文官出身,一下子指出了利害关系,你丫的,王爷是看得上你,没准想提拔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沙某一介武夫,不敢有劳王爷抬爱,只想守住中山故土而已。”看来老谢的话不假,这个沙振,在这一亩三分地,还真是不尿谁! 看着沙振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近卫亲军恨得牙根直痒,一个个攥住刀把的手,青筋爆出,只是梁景没有下令,不敢妄动,但已经提高了警惕,院子里,霎时感觉温度下降了许多,就连刚出来的太阳,仿佛也怕了,悄悄躲在云后头,天空暗了许多。 梁景踏步而出,站在沙振面前,眼睛里波澜不兴,轻声道:“沙将军,王爷临走嘱咐,要沙将军一同前往。王爷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他的话,就是军令,莫敢不从。沙将军只管前往,中山府在梁某手里,失去了一砖一瓦,不用将军笑话,梁某当自我了断,向中山父老请罪!” “哈哈哈……”沙振狂笑不已,一指梁景:“你以死谢罪?比起中山府数万百姓,你还没那么值钱,你算什么!” “哈哈哈……”梁景也是大笑,“梁某比起中山父老乡亲,的确不算什么,好,看在一句“中山府数万百姓”上,梁某不计较你违抗军令,悔辱上官的言行,你划下道来,怎么才能心服?” 沙振依旧狂妄不已,道:“沙某从军多年,顶看不上你等外表光鲜的样子货,不知可曾和金兵交过手,手上沾过血吗?别金兵来了,到时候尿了裤子,哈哈哈……” “哈哈哈,沙大哥说得对,什么鸟人,也能在我等弟兄头上发号施令,看着家伙不错,不会是银样镴枪头吧?”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别有意味的嬉笑声,有的甚至笑翻在地,捶胸不已。 梁景脸色稍变,“嘿嘿”笑道:“沙副将倒是看不起在下的弟兄们,这样,你找一个你最能打的,然后,我带来的弟兄,你随便挑一个出来,来一场比斗,你赢了,在下拍拍屁股,随陈大人回去,但倘若我的弟兄侥幸赢个一招半式,还希望沙副将遵令行事,可好?” “哈哈,这是打我们中山府的脸啦,什么叫随便一个?就挑你,老子和你来斗,生死勿论!” 梁景没有答话,看看陈遘,陈遘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再看看言博奇,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欲言又止,至于康如海,一直阴沉个脸,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梁景明白了,最后的一丝侥幸之心被彻底放弃,心里叹一句,赞一声:“唉,我已退无可退,还是王爷聪慧,早就预料到此时这个场景,今天,只好见见血了。” 梁景轻轻摆摆手,近卫呼啦一声退后,组成了一个圈子,既围住了二人,又隔开了大伙,不经意间,周正一个手势,门口被近卫堵住,手弩已经抄在手里。 梁景手一动,已经把赵构给的康王玉牌拿在手里,冲沙振亮出,脸色已是沉了下来:“中山府副将沙振,王爷玉牌在此,最后问一句,可否听令?” 沙振瞄了一眼,嘿嘿笑道:“怎么,怂啦?拿出这么个玩意儿,吓唬老子,你要是认怂,磕个头,沙爷便饶了你。” 梁景大怒,喝到:“沙振,你违抗军令在前,悔辱王爷在后,梁景不能饶你!” 沙振单臂用力,“刷”一声,长刀出鞘,寒光凌凌,只此一招,梁景心里也是赞和,是用刀的一把好手,只是在梁景眼里,这已经是个死人。 梁景收起玉牌放好,脚步一错,右手已经按在“秋月”刀把之上,眼睛死死盯着沙振,眼里寒星迸射,身体一动不动。 沙振忽然安静下来,长刀低垂,刀背朝前,也是一动不动,眼里,却透露出一丝不安,就像被一头猛兽死死盯住,无论怎么动,都逃脱不了致命一击。 虽是寒冬,沙振额头已经冒汗,心里在嘀咕:“妈的,莫不是这小子扮猪吃虎,老子看走了眼?”心里想,脚上却突然发力,一个虎跃步,人动刀举,一道寒光闪过,刀锋直逼梁景脖颈,这是下了死手。沙振纵横疆场多年,一把刀鲜有匹敌,在中山府称第二,还真没有人敢说第一,刀出虎啸,劲风扑面,许多人下意识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沙振还是错了,错在过于高估了自己的功夫,更严重低估了梁景的实力。 沙振脚下刚一发力,梁景已经发动,一道白光,凭空霹雳一般闪过,“噗……”,满天的血雨迸射在院子半空,再看沙振,握刀的右手,连带着半拉身子,已经被一劈两半,飞了出去,撒出了一道血线,溅落在地上,红的血,白的雪,映衬着,格外的诡异。 “秋月”寒光闪过,刀身滴血未见。杀人无形,滴血不沾,梁景一刀镇中山。 第58章 猎人的心计 陈遘的行程延迟了一日,出发时,已经是腊月初一。 陈遘在凌晨出发,避开了金兵巡骑,赵构严令,陈遘离开中山,不能让金兵知晓,至少做到越迟越好。 陈遘没有让周正随行护送,而是让他留了下来。梁景刀劈沙振,在中山掀起了滔天巨波,虽然一时镇住了沙振的部下亲兵,陈遘和言博奇也第一时间出来安抚,但无论如何,隐患还是埋下了。陈遘不放心,多留了一日,方方面面叮嘱了个遍。 对于梁景的铁腕政策,陈遘从心里是认同的,这个沙振,依仗着家族势力,经常公开叫板,陈遘也是头疼不已,但用人之际,也就忍了,加上言博奇从中斡旋,倒也相安无事。人就是这样,你退一步,别人就逼一步,历史上,陈遘就是手段不硬,要不,怎会让一个部将杀了全家,导致中山府抵抗了三个多月的局面,一朝打破,中山府当日陷落。这固然有朝廷软弱的原因,也有陈遘一再迁就之故。 陈遘不放心,坚持让周正留下来,自会在王爷面前陈说利害,让梁景放心。再说,陈遘为任中山多年,道路熟悉不在话下,倒也不用带路,加上亲兵百人,皆是跟随陈遘多年的亲信精锐,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梁景无奈,周正虽然留下,但还是派了近卫亲军一个十人小队随身护卫。陈遘见识了梁景的手段,对近卫亲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因为梁景一句话说得霸气:“这十个人,足以抵挡金兵百人巡骑半日!” 目送陈遘的队伍远去,梁景对周正、宋琦说道:“怎么样,咱们现在可是坐在火盆上了,有什么想法?” 周正现在接替沙振,担任南城防御使,宋琦为北城防御使,还有两名小队长高仕举、何方担任东、西两城防御使,各带十人小队,梁景中军自留五人近卫,还有五人斥候小组归刘汝能统帅。这还是赵构让多带人马,以梁景的初衷,自己带十个人就足够,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中山府上下,言博奇很配合,几乎没有什么二话;康如海第二天请了病假,说伤风了,交由副手张继负责一应事务,张继也是中山府人士,为人稳重,不好张扬,对梁景也是恭恭敬敬的,兵马事务,倒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但谢老头和梁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过一句话:“梁太尉,你一刀就把中山府冒尖的削平了,削得好!”可见梁景的铁血手腕在这个时候,还是非常有效果。 现在中山府的架子基本搭了起来,运转畅通,但梁景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说不上,就是一种感觉。他是猎手,这种直觉,一直很灵。 腊月初九,梁景召集众人议事,说了一件事,最近府衙小吏前往城东义仓接受,受到阻扰,虽然最后处理好了,但此事露出了一些苗头,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一出手,就是命门所在——粮食。 城东义仓并不是沙家所建,现在也没有到动用义仓的时候,梁景只不过稍微试探了一下,就捕捉到了这细微的蛛丝马迹,这就是让他一直心里不定的原因,谢诚说过,沙家是保州、中山地区最大的地主,所建义仓虽然是官府之名,但实际管理和运作,还是靠所属之地的地方来运作,官府的常平仓一但见了底儿,就全靠义仓的粮食维持,这才是沙家最大的依仗,怪不得沙振被杀后,沙家一直不动,留着后手啊。 不过,好在义仓名义上还是官府管辖,不怕他来硬的,就怕私底下捣鬼,必要时候,梁景不介意把刀子再举起来。 现在最好的局面,是军队。军队崇尚武力,历来如此,你得有真本事,才能在军队里站稳脚。梁景一刀镇中山,不到一天,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问题在于,沙振刀法传承正宗,沙家总教习就是保州、中山两府一带有名的“南刀北枪”里的“南刀”沈万,据说沈万祖父曾从军抗击西夏,也和大辽交过手,沈家“破阵十三式”,威震西陲边地,纵横河朔两岸。沈万之父曾平方腊、征宋江,一把刀着实打下了沈家“破阵十三式”的金子招牌。沈万随父从军,屡立战功,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和父亲回到家乡雄州,后被沙家重金聘请为总教习。沙振随沈万学艺五年,乃是沈万亲传,不过沙振为人睚眦必报,沈万不喜,况且沙振性格乖张轻浮,不肯下死功夫,真正的精髓是学不到的,但足以让沙振扬名立万。 就这么一位人物,居然让梁景一刀剁了,毫无还手之力,这一下就把人们的三观颠覆了,这,还是人吗?现在,中山府上下人等,背后都叫梁景“梁一刀”,军队里自是不敢有乍刺之辈。 这几天,梁景就干了四件事,整兵,练兵、民兵、组社。整合所有军兵,分成三部分,少量精锐之士组建中军,作为总预备队,兼职军纪纠察;其余大部组合新编为前、后、左、右四军,分守四城,周正、宋琦、高仕举、何方担任四军统制兼四城防御使;少量老弱病残全部安排在后勤服务上,保留军籍,但不再上一线御敌。抽调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乡民,组建民兵,配合巡检司维持城内治安,缉捕细作盗贼;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组建儿童团,白天配合民兵巡逻站岗;并组建民社,把整个中山府划分四城区二十个社区,每一个社区搭建望楼一座,府衙出资,社区出力,防火防盗防金兵;区长由府衙派出人员担任,每个社区由乡民推举德高望重、有组织协调能力的人担任社长,社长下分街长,五户一保,自选保长,每户重新登记造册,核定人口数目。出入城必须有都防御使大营颁发的通行证,军兵出示特别通行证和军牌,特别是进城人员,那是要严加盘查的。好在金兵围困,一般人员,倒是极少进出。 梁景把架子搭好后,民政事务全部交由言博奇负责,自己和周正、宋琦等几名统制,全部身心投入到整军备战当中,一切按赵构的规矩和军中条令执行,无他,先培养军纪再说,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才是胜利的保障。 梁景做得最大的改动,按现在的话讲,就是“精兵简政”。兵的总数虽然减少,但整体战斗力却提高了,而且,他大幅度提高了军饷,说这是特殊时期,不能亏待弟兄们。要求言博奇保证“足额按时”发放,士兵不愿意领取,还可以存起来,随时领取,只是没有利息,倒是有一些小奖励,虽然不多,也没什么贵重之物,但毕竟方便了大家,又有少许甜头,倒也颇受士兵的欢迎。 但令言博奇动容的是,梁景和近卫亲军几位统制,决不吃空饷和克扣军饷,而且监督严格,军法队处理了几个冒领克扣的军官后,此风立马消失。笑话,现在,谁敢触霉头啊,你不知道“梁一刀”吗? 而且,梁景让言博奇专门造军户户籍,叮嘱,一定要实际人数,分类造册,也就是说,虽然都是军户,但还是按照正兵、辅兵(后勤)、民兵造册,甚至儿童团也专门造册,正兵、辅兵家中有一百亩免税田,民兵减半,儿童团每人十亩。只是这一招,中山府就乍翻了天,言博奇满头大汗来找梁景,要求暂缓一下,暂缓一下,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梁景只问了一句,“军中士兵可有意见?老百姓可有反对?” 你没法接话啊,就是因为下面都喊出“梁晴天”了。基层士兵饷银提高,没有克扣拖欠,军户家属落下实惠,看得见摸得着,损失的是谁?田产大户啊,就是所谓的“地主阶级”,对,王爷就是这么说的。“依靠人民”,只这四个字,梁景是越来越琢磨出味道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梁景一直把大营留在谢家老店没有动窝,算是利用点“特权”,把谢家老店的围墙加固了一下,各个屋子的屋顶,近卫亲军亲自动手修葺一新,门窗重新修缮粉漆,四角增加了望楼,特别让谢诚提气的是,大门外树立起的两座大旗杆,飘扬着梁景的“敕封天下兵马大元帅中山府都防御使”的大旗和梁景的牙旗,门前被划成禁区,设了路障哨卡,把个谢家老店活生生变成了戒备森严的军营。 谢诚现在是本片社区的一街街长,分管着街道几十户人家上百口人,每天乐呵呵的早出晚归,家里的事,都托付给大管事谢百转和自己的大儿子谢风,大儿子参加了民兵,按照要求,每天要去集训两个时辰,也是忙得脚不离地。二子谢雨也在儿童团,忙不过来的时候,老谢只好把出阁的大姑娘谢荷姑叫回来,和姑爷一起帮忙料理,虽然一家子忙忙碌碌,但,谢诚感觉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活得敞亮、痛快。 言博奇每天还是皱着眉头哭穷,要求梁景把军中伙食改为一日两餐,说非战斗期间,不用这么糟蹋粮食,粮食本来储备就不多,加上还要预防沙家掣肘,不应该这么浪费。 梁景一口拒绝,笑话,平时吃不饱,身体扎不下好底子,哪有力气抡刀动枪?不仅要吃饱,还要每天见荤腥,把言博奇整得,每天咧着个嘴,像吃了五斤黄连似的。但哭穷归哭穷,言博奇对梁景的话,不折不扣地执行,大军的供应,从来没有出现过短缺。 投桃报李,梁景对州衙事务,从不干预,明里暗里,都在支持言博奇,甚至把自己的五人近卫小组派给言博奇做贴身保镖,给组长贺彪下了死命令“言大人少了一根毫毛,你们提头来见!” 贺彪是贺虎的亲弟弟,贺虎接应梁景一战负伤,梁景就把贺彪带上,就当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重,贺虎嘱咐弟弟贺彪一句话“梁景是王爷看好的人,跟着他干,不吃亏!” 梁景和言博奇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说什么,彼此心照不宣,配合十分默契。实际上,梁景知道,中山府不差钱,陈遘是捞钱的好手,要不王爷怎么给他留着个总后勤部长的职位,不就是看重陈遘的捞钱手段吗?知府三年,能独自硬抗金兵两年之久,没有点家底,敢这么干?况且,王爷说过一句话,梁景表示非常赞同,大宋自上而下,喜欢攒钱,从太祖算起,攒了多少年的家底,最后都便宜了大金。王爷还说,钱花出去,才是钱;攒在手里,就是一大坨金银疙瘩,不当吃不当穿。王爷说这叫“流通”,钱,流通起来,才能生钱。王爷临走,可是灌了不少东西,王爷还说,不懂,没关系,记住就成,在实践中领悟,会更深刻。 梁景告诉言博奇,各地都是有大小不一的“封桩库”的,该动就动,你不动,那就是一堆死东西?发给军兵还能提升士气,当兵的,就盼着建功立业,就怕赏罚不明,没事,出了事儿,我“梁一刀”顶着。 每次钱粮支出,梁景倒是心细,每一笔交代的清清楚楚,记录得明明白白,梁景心里无私,自是胆大。言博奇争执了几次,无非怕到时候说不清,自己也想明白了,虽然前面有“梁一刀”顶着,自己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的,既然如此,不妨赌上一把,万一搏个前程,也未可知。 军政畅通,民心可用,梁景的都防御使,做得是风生水起,但王爷把梁景放在这么重要的地方,梁景自己明白,可不是来过官儿瘾的。 很快,梁景瞄住了一个目标,开始下手。 第59章 一环套一环 梁景瞄上的,是城外韶合大军的粮道。 刘汝能这几天可没有闲着,带着斥候不停地转悠,小李猛现在也是在籍军户,还是待遇最高的斥候。这小子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加上刘汝能的精心调教,小李猛如鱼得水。身子还显得单薄一点,身体壮了许多,手弩玩得很溜了,自保是没问题。斥候最看重的,是反应,其次才是身手。小李猛早就和父亲开始赶脚跑长途,见多识广,脑子灵活的很,必要时候,这小子出面,比大人好使。 他们这两天重点在城北延伸五六十里侦查,梁景就一条,探明金兵的粮道和规模、防卫情况。金兵城下摆着一万多人,人吃马嚼,可不是个少数,按一般规制,每半个月,就要运输一次,保证大军有一月足够的存粮,现在处于相持阶段,比拼的,就是谁的后劲儿足。 昨天侦查时稍微出现了一点意外,返回的时候遇见了金兵的斥候巡骑,刘汝能本不想多事,率领人想避开,谁知道金兵带队的十夫长是个二杆子,居然带人追了下来。刘汝能大怒,老子不想多事,不是怕你狗日的,才十几个人就敢兜屁股追,真是不知道死是怎么写的。 骂归骂,真正干起仗来,刘汝能却一点也不敢大意。能做斥候的,都是人精,要干,只能全歼。 小李猛非要留下,刘汝能毫不留情骂了回去“不从军令,杀!”李猛才想起自己已是军籍在身,不敢多说二话,乖乖的和另一名斥候牵着众人的马匹快速离去,刘汝能他们要设伏击圈了。 利用路边的小山坡,刘汝能等九人迅速把连同帽子一体的白色披风盖在身上,各自找地势低洼处隐蔽起来,不走到近处,几乎无法发现。梁景本就是猎户出身,加上赵构传授的伪装技术,两者结合,虽然时间短,还不能和大自然浑然天成,但应对当下的金兵,足够了。 战斗在不经意间瞬间爆发,只是第一轮的弩射,就放翻了七八个,这帮老油子,弩箭都是朝咽喉致命地方招呼,连一声喊叫也不及发出,后面的金兵倒了一地,剩下的三名金兵,吓得发一声喊,有两人下意识要掉头回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就在马转身的瞬间,雪地里扑出两道白影,刀光闪过,两名金兵被劈落马下,当前的一名金兵,倒是机灵,不退反进,猛抽一鞭子,坐骑一个发力蹿了出去,封口的近卫一弩射出,金兵居然一个镫里藏身躲了过去,眼看要冲出去,一支弩箭飞来,狠狠扎在马腿上,马失前蹄翻倒在地,金兵身手确实灵活,一个翻滚站起身来要跑,却被一把刀逼住,不敢乱动一下。 刘汝能等赶上来,按住金兵,冲持刀之人喊道:“你个小兔崽子,咋不听指挥,回去和你算账。告诉你不留活口的。”说罢举刀要剁,没想到金兵开口叫道:“太尉饶命,我是汉人!” 刘汝能生生把举着的刀停了下来,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通红,一把推开金兵,喘着气道:“绑了!” 其余近卫忙着收拢马匹,打扫战场,赵构要求“缴获一切,一切缴获”,有用的都得带回来,最看重的就是马匹。金兵马匹四下里乱跑,要拢在一起,还是得费点劲儿。 绑着的金兵,不,是二狗子,说话了:“太尉,放开我,我会圈马!” 刘汝能盯着他,恶狠狠地说道:“别玩儿花样!”手起刀落,绳子被劈开,而手臂毫发无损,就连外边的皮袍也没有一丝划痕,这一手露出,那俘虏眼色立马变了。 他活动活动胳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一个又长又亮的呼哨,停了小会儿,又打了两声短促的口哨,不一会儿,四下里跑乱的马儿慢慢聚拢过来,就连他受伤的那匹马,也一瘸一拐的跟了过来,凑到他跟前,用马头蹭着他的身子,马腿疼得几乎站不住,求救似的望着主人。 只见那汉子从里面衣襟撕下两指宽的一道布条,紧紧缠在马腿的伤口上方,看看盯在马腿上的弩箭,赞了一句“好东西!”手里却不慢,按住伤口,“噌”的一下子,把弩箭拔了出来,一捧雪按在伤口上止住血,随即松开绑带,复缠在伤口上,动作干净利索,一看,是个老手。 “这马不错,跟了我三年了,伤了可惜了,不知道能不能好?”倒是有点心疼的样子。 刘汝能四下里望了望,静悄悄的。那二狗子说了句:“没有人了,我们是最后一拨。” 刘汝能心里一动,不说话,摆摆手,其余近卫上了马,冲他说道:“骑上马,跟着我走!” 说完话,带头回转,那二狗子这才看清,用刀逼住自己的,居然是一个孩子,一时气滞胸口,说不上来的难受。 梁景很快弄清了情况,这个被俘之人,名叫雷远,涿州人士,细推起来,还是大唐名将雷震雷万春的后裔。原辽国涿州守将郭药师手下,跟随郭药师先是叛辽降宋,又叛宋降金,随完颜宗望大军南下,隶属韶合手下。 祖上既然不差,雷远也是胸有大志之人,无奈燕云十六州被儿皇帝后晋石敬塘割给了大辽,大宋虽自太祖、太宗两朝,都坚定收复燕云十六州,但自宋辽自高粱河之战和“雍熙北伐”后,元气大伤,不敢再向北用兵,“澶渊之盟”,让无数北人自此无望。 雷远其实骨子里,还是留着汉人的血脉,作为雷家后人,自是知道祖上的荣耀。随郭药师降宋后,心里是憋着一股气想立功,期待封妻荫子,没想到不等上位,即又降金。本想一跑了事,没想到只因为自己想出人头地,着实显示了一下功夫和能力,倒是颇受郭药师的青睐,提拔当了百夫长,随宗望南下,因为是涿州人士,被郭药师举荐给韶合,留在中山府。韶合一向看不起辽宋降兵,被降一级使用,封了雷远一个五十夫长的队官,还继续干他的斥候,负责向北粮道的巡查。 再过两天,金兵的运粮队就到了,他们一直负责道路的安全巡查,从来没有出过事,韶合就大意了。也不能怪韶合,陈遘守城,坚守不出,韶合一直以为还是陈遘在中山,近两个月,一直这样僵持,谁知道中山府换了一个“梁一刀”。 这就是消息不对称的好处,梁景很有天赋,对消息的研判、解读、利用的能力,出类拔萃。要不是中山府的重要性,赵构倒是有想法把暗界交给梁景打理,梁景天生就是搞情报的料,“心细如发,心狠手辣,心如海底”,这是特训时,情报教官推崇的选人标准,这三点,梁景满分。 最后一个问题,梁景问雷远:“一个斥候小队回不去,韶合的对策是什么?” 雷远回答:“韶合为人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他会再派人马查探,尸体迟早会被发现,但你们的人处理得很好,金兵不会发现什么异常,路远的时候,斥候小队也常常过两日回报。有时候遇上暴风雪回不来也是有的,遇上被小股义兵偷袭,也有。不管哪种情况,韶合不会深究,他的任务,就是困死中山府,只要中山府不动,韶合不会多事。” “你怎么打算?”梁景突然发问。 “不知太尉是何人?”雷远反问。 “我等皆是陈大人手下部将。”梁景回答。 雷远笑了,指着屋子里的几个人,说道:“你们不是陈大人手下,陈大人手下,也没有你们这一号人马,光棍眼里不揉沙子,雷远军中打拼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哦,何以见得?”梁景倒是起了好奇心。 “一,中山府斥候从不和金兵交手,见了就跑。最近更是一个多月没有遇到过,你们一上来就下死手,不留活口,这不是中山府的做派;二来,你们的装备比中山府的禁军好,身上杀气重;第三,军中多年,大辽的兵当过,大宋的兵当过,大金的兵也当过,雷远也算见多识广,但太尉中军大营的一应规矩,雷某倒是第一次见识,所以断定,你们是新来的!” 梁景一愣,没想到雷远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得紧紧盯着他看了几眼,心底杀气稍纵即逝,雷远马上就感觉到身上的汗毛直立,虽然心里有点慌乱,但嘴上还是不慌不忙道:“太尉不要紧张,杀我就是一刀,留下我,或许有用,我心里一直认为我是宋人。” “你能感觉到我的杀气?”梁景盯着他低声道。 “我就是方才突然觉得不自在,像被狼盯上一样。”雷远放下心来。 “我不是狼,狼见了我都得绕着走。说,什么打算?”梁景身子倚靠在椅子上,问道。 “太尉如果不嫌弃,我雷远想跟着一起干!”雷远道。 “金兵里,有你这样想法的人多吗?”梁景突然问道。 “别的不好说,跟着我的弟兄,受这腌臜气是受够了,金兵根本拿汉人不当人看,只是没有机缘而已。金兵的连坐,也让不少弟兄不敢妄动。”雷远叹着气说道。 梁景摆摆手,其他人出了屋子,梁景凑到雷远跟前低声问道:“我能信任你吗?”…… 没有人知道雷远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刘汝能趁着黑夜,连夜把雷远送出了中山府。 第60章 断其生命线 中山府以北六十里,天都县(今望都县)境内,一座状如蘑菇的山坳里,呼和声音响起,一支以牛车为主的车队,沿着山道迤逦而行,白雪皑皑的大地上,队伍拉出去老长,两边不时有骑兵来回奔驰着、吆喝着,让赶车的车夫,加快行军速度,车队前方,大金的五色军旗迎风飘扬。 带队的金兵谋克耶律珍,本是辽国降将,是深受韶合器重的降将之一,一直负责为韶合的大军输送粮草。金兵习惯就地打粮,俗称“打谷草”,说穿了,就是以战养战。保州府地势平坦,素有河北粮仓之称,耶律珍很聪明,弄了一手“伙派”,就是让各府大户出面,按大军所需,实行摊派,由指定的大户轮流收缴上来,在规定的时间,耶律珍来运走。至于剩下的后续填补,他不考虑,那是大户的事情。实际上,到头来,还是从黎民百姓的身上往下扒,有点良心的,少扒点,遇上“周扒皮”,可就真正在“扒皮”了。 这次韶合让耶律珍多运送五百石粮食,想着万一再来一场大雪阻断道路,粮食运不上来,可就不好办了,索性多运一些,反正都是这些大户摊派下去就行。但这样一来,多加了一百多辆牛车,几乎把望都周围村子里的牛车全部征完了。耶律珍还让望都知县派了一队乡兵护送,反正路不远,百十里地,两天时间,也就到了。 耶律珍眯了眯眼,已是午后申时,太阳已经偏西,他决定提前扎营,队伍太长了,圈起来,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还是稳妥一点,明天早点上路,过午就能赶到大营。 “大人,后面的斥候还没有回来。”亲军卫队长耶律宝回禀,这是他的亲弟弟,一直跟着他。 “再等等,先扎营!”耶律珍没有在意,斥候巡查,时远时近,左近不会有什么人的。 “前面的巡骑也还没有回报。”耶律宝又说道。 “嗯?派一队人前去迎一下!”耶律珍倒是有点不安,前后都没有回报,不是一种巧合吧? 很快,耶律珍不淡定了,落后的牛车有十几辆没有跟上来,路不好走,拉开了些距离的情况,倒也常见,派人催一催,也就跟了上来,或者大队停下来等一等,也是常有的事。可今天,蹊跷了,大队人马停下准备扎营小半个时辰了,还没有跟上来。 耶律珍很快下令道:“阿宝,你带五十人去后面看看,术颌,你带五十人去前面,有情况,马上回来禀报。”二人领命,吆喝着各自部属,上马疾驰而去。 耶律珍这次只带了三百金兵,加上望都派出的二百辅兵,剩下的,就是车把式,那不能算的。战兵拢共不过五百出头的样子,可真正能打的,就是自己的三百人。按以往来说足够了,这三百人,要是野战,那能追兔子似的撵着上千宋军满山跑。 梁景这次出动了集训抽调的五百精锐,另外,让言博奇组织了一千人的运粮队,一百辆大车,让周正率一千宋军在城外十里设伏接应,宋琦留守中山。 梁景细致缜密地筹划了这次行动的所有细节,高仕举率一百人断其后路,何方率一百人取其前阵,梁景直率二百人攻其中路,刘汝能率斥候,带领剩下的一百人撒在外围,捕捉漏网之鱼。梁景明白,这次行动成功了,才能在中山真正站住脚,所以,不容有失。 行动从高仕举的“剜肉战术”开始。高仕举屠夫出身,其父一直想让他从文出仕,无奈这小子天生杀猪的料,从十五岁就开始操刀营生,第一年,就在本地杀出了名堂,不是杀猪,而是杀人,持刀击杀了夜入其家的盗贼,而自己毫发无损。等巡检司到来,更了不得,这人居然是海捕文书悬赏缉捕的一名大盗。高仕举一杀成名,其父索性找了个师傅,悉心传授功夫,禁军招军,其父又花了一大笔钱,把他送进军中,一直到跟随赵子明护送赵构出京, 高仕举的损招很多,他充分利用曲折蜿蜒的地势,隐蔽接近,先把落在后面的金兵悄悄地抹杀,示意赶车的车夫不许声张,拉着牛车转向离开大路,不知不觉,已经得手了十几辆大车,等押车的五十夫长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高仕举已经剁掉了整个队伍的大半截尾巴。 三十多人的押后金兵,在如狼似虎的一百精锐面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全部在第一轮的箭雨下毙命。高仕举马上下令打扫战场,掩盖痕迹。出人意料的是,不少车夫知道是中山府的宋军后,主动要求帮忙,倒是省了不少功夫。高仕举遂留下十人小队看护,随即带领其余人在前面小路设伏,准备吃掉前来查看之敌。 何方收拾金兵前阵人马,倒是比较轻松,一来没有大车,二来金兵确实是松懈,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伏击圈。护送运粮,都知道是一趟肥差,出门一趟,虽然辛苦一些,但比起战场上刀兵相见,以命相搏,还是安全的,况且油水很足啊。所以,一路上金兵哨探并没有认真侦探,倒不是金兵大意,实在是以往宋军被吓破胆,金兵不找麻烦就烧高香了,有谁敢出来捋虎须。 赵构的近卫亲军就这一点好,干什么都一丝不苟,不管战斗场面是大是小,前期准备都是精心布置,主攻、掩护、外围包抄、突击等等一样不少,何方一百人的伏击圈,就布置了三层。 战斗在何方的第一支弩箭射出的时候突然展开,一轮箭雨,金兵像下饺子一样跌下马来,不等金兵反应过来,地面上的积雪被忽然掀起,二十多人从道路两旁埋伏的地窝子了一下蹦出来,阴森森的斩马刀已经抄在手里杀将过来。 金兵同样反应不慢,一看阵仗,就判定不是马贼,而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士。金兵队将一声唿哨,立刻分兵,后面两骑拨马就跑,这是要回去报信,余下金兵发一声喊,直冲上来,毫不退缩,能做到金兵斥候,自是军中好手才行。 但有心算无心,金兵一上来就吃了大亏,加上人数不占优势,很快局面就被何方控制,三十二骑金兵,包括想逃走的两名金兵,全部被格杀。何方下令马上打扫战场,留下五人收拢马匹,掩盖痕迹,剩下人马,分成两队,一队马上换装,披上金兵的皮袍,打着金兵的旗帜,翻身向后杀了回去。另外一队,错后片刻,尾随紧跟。 梁景一直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那就是金兵把所有车辆集中起来,但还没有结寨的时候,这个时候,大车有的落了套,有点还在圈拢,虽然比较混乱,但大部分车马已经集中起来,金兵也比较集中,都在呵斥着车夫尽快落套解缰,利用大车布防,耶律珍这一次,还有不少挽马大车,人喊马嘶牛叫,显得整个营地乱哄哄的。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梁景看准了时机,率领人马一头扎了出来,打前的,全部是梁景带过来的近卫,三十人的马队一水的大枪平端,这种大枪宋军称之为“单钩”,尺长的枪尖侧开勾刃,比起大宋军卒的锥枪要长一些,冲起来形成的撞击力很大,加上锋利的枪尖,正是马上冲击的大杀器。 耶律珍选择扎营的地点,地势平坦,积雪不厚,加上时间久了,部分地段已经露出深褐色的地皮,正有利于骑兵的提速冲击。 “敌袭”——负责警戒的金兵第一时间发出警报,耶律珍唬得跳了起来,往远处一看,大喝一声:“上马!” 金兵的反应不能说慢,只是梁景的攻击太快了,有点猝不及防。金兵刚刚上马列队,梁景的骑兵楔形的枪林,已经带着一股寒风压了上来,杀气透骨。金兵大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扑上来,犹如螳臂当车,怎么能挡住冲起来的骑兵马队,况且,闪烁着寒光的,又是一片枪林。 “噗嗤、噗嗤”……枪尖狠狠扎在金兵的身上,都是透心而出。冲在最前面的梁景,大枪挑着一员金兵的尸体,狠狠撞在另一名金兵身上,巨大的冲力使得枪尖二次深深扎在金兵身上,成了穿糖葫芦。梁景手一松,丢掉大枪,单臂挥动,“秋月”入手,手腕一翻,“秋月”寒光闪过,或断头,或开胸,金兵的断臂残肢,伴随着迸射而出的鲜血,散落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耶律珍兄弟俩死在梁景手上,一个狼牙棒被一刀削断,顺带着,半个身子没了,另外一个,大棍抡起来,还没有落下,“秋月”已经透胸而出。等两头的高世则和何方领兵兜过来,战斗更加毫无悬念,三百金兵全军覆没,宋军只有十几个人伤亡,大捷。二百多乡兵和一众车夫,根本就没有打算抵抗,这是规矩,只要不反抗,马贼也好,土匪也罢,不会为难他们,因为还要用得着,要不,这么多大车,谁来赶? 尸体全部扔进山沟里,那里积雪厚,不容易发现,至于找到找不到,梁景不担心。赶上运气好,一夜大雪,什么也找不到,都掩盖的严严实实。梁景不敢大意,马上派人和周正联系,派人护送一些大车过来,有损坏的大车,车上的粮食要运回,就是坏了的大车,梁景也打算修修带回去,都是物资,自然是越多越好。 简单统计了一下,梁景暗里兴奋,真是发财了,光粮食就足足有一千多辆,让梁景偷着乐的是,这里面还有五辆大车运载着附近州府孝敬韶合的金银珠宝,这是韶合早就下令办理的,本打算送给宗望,自己也留点,说不定收兵回去,还能升职。要说大宋朝也是很奇葩的,就连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南下围困东京汴梁,两边打着仗,金兵会照会大宋皇帝“嗨,哥们,我们粮食不多了,给点?”大宋的官家就能下旨让户部送粮食过去,还是主管粮仓的小吏实在无颜面对这样的旨意,钥匙一挂,走人。谁爱去谁去,我们不伺候了,这他妈的是什么事儿啊?! 上行下效,许多州府为了避免刀光之灾,也就默许了金兵的敲诈,实际上,这就是当着大宋的官,私下里,干着资敌的事儿,要是都像太原、中山一样,那金兵得什么时候才能攻到开府城下? 所以,大金国两次南下,一定要大宋把太原、河间、中山割让给大金,无他,看看三地的位置,恰恰堵在金兵南下的西、中、东三路的咽喉要道,大金不傻,攻下每一座城,是不现实的,只要这三城到手,开封府的大门,就会永远敞开。 等到周正领兵到来,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收拾的干干净净,梁景才最后率众撤离。 第61章 北枪龙啸天 中山府,府衙正堂。通判言博奇的心里,现在真是五味杂陈。 起初,言博奇是极力反对这次军事行动的,太冒险了,五百人就敢去金兵手里劫粮,怎么可能?但架不住梁景忽悠,他也想掂量掂量梁景,这个“都防御使”的真正分量,况且,军事行动,那是梁景说了算的,和你打招呼,是和你客气,不是让你决定。 说实在话,他虽然对梁景有点看好,毕竟最近中山府的变化,有目共睹。但要出城和金兵野战硬碰硬,真不知这个“梁一刀”心里是怎么想的。 可现实就是这么打脸,半夜里回来,言博奇看到出击的宋军不仅没有疲惫之色,反倒是一个个眉飞色舞,再看看“打劫”的战果:满载粮食的一溜溜的牛车,里面居然还有不少挽马拉的大车;更让人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是,梁景让近卫抬到府衙后仓的几十个大箱子,打开来看,全是一封封黄金白银,和一贯贯的铜钱,以及一些珠宝、玉石、首饰……林林总总,可气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不少的官银。这笔钱物,除了大部分补充进府衙内仓外,梁景让言博奇单独拿出一部分造册登记,说有大用。 言博奇现在是踌躇满志,所谓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腰杆子一下硬了起来。不过梁景还是有点担心,外部的敌人是明的,好办,内部的稳定才是真正的稳定,梁景所担心的,就是沙家的一股暗流涌动,但现在一切还算是风平浪静。梁景暗自叮嘱刘汝能,给我盯紧沙家的一举一动,就是沙家的小厮出来撒尿,也要知道尿到哪儿。 梁景现在有件烦心事儿,就是康如海这个人。刀削沙振,把康如海吓坏了,自己的事,他自己可是知道,就是那天晚上康如海找的沙振,把消息透露给了他,这才引起第二天沙振抗旨,被梁景以“违抗军令、悔辱王爷”之名一刀劈杀。这一刀,一下子就把康如海吓尿了,这货哪见过梁景这种做派,说杀人,举刀就剁,一劈两半,当时就怂了。 让手下搀回家,随即报了病假静养。虽然有副手张继维持日常差事,但兵马总管是个要害衙门,张继虽代为署理,可是没有康如海的首肯,一些事情,还是磕磕绊绊不顺利。 梁景和言博奇、张继一同前往探视过一次,也话里话外暗示,梁景不会抓住小辫子不放,让他放心。但无论怎么表示,康如海就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来做事。 梁景心里恼怒,曾透露要废掉康如海一职,已经写好文书请示大元帅府,但被言博奇婉言劝阻,说道:“大人已经得罪一个沙家,康家身后,站着的是保州府龙家,康如海的大姐,是龙家家主三娘,虽是平妻,但泼辣能干,俗称‘内主’,颇得龙庄主厚爱。” 话,说到这里就行了,意思已经很明白。梁景想了想,把文书压了下来。好在张继还是很配合,大事上,倒也没耽误。依照梁景的意思,让康如海致仕回家,让张继接任,不曾想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一个沙家,已经让梁景警惕,如果再加上龙家,倒是不妙,倘若两家联起手来,还真是个麻烦。 保定府以北百里,保塞县(今河北清苑)阳城镇东,一座占地一百多亩的城堡大寨依山而建,四角望楼俱有兵丁值守,大寨正门紧闭,望楼和寨墙上,不少乡兵持枪拿刀在禁戒,肃然不动。这就是“南刀北枪”里,“北枪”枪王龙啸天赫赫有名的“北寨”, 龙啸天功夫师从杨家后人,天赋异禀,在杨家“梨花枪”的基础上,结合自己多年从军厮杀,创编而出龙氏三十六路“暴雨梨花枪”。 龙啸天从军时,原属五路宣抚使账下,后拨在陕西五路之一鄜延路经略副使种谔相公门下担任都统制,元丰四年(1081年)宋军攻打西夏,于灵州(今宁夏灵武)兵败。给事中徐禧主持横山防务之时,又不听经略使沈括、经略副使种谔的建议,在永乐筑城,极大地刺激了西夏,本来灵州一战,宋军虽败,还能保持相持局面,可在永乐筑城,无疑是在西夏咽喉上插了一把刀,于是西夏举全国之兵来攻,永乐城,倒下了宋军六十万精锐西军,自此宋朝全面处于守势,再也无力西进。 龙啸天随上司种谔回守延州后不久,种谔背疾发作离世,失去了靠山庇护,更是对军队失去了信心,龙啸天一怒之下,回到家乡,凭借多年闯出的名头,和三十六路“暴雨梨花枪”的真功夫,开拳设馆,广交武林人士,结寨自保,在两河路、甚至河东、永兴军路,闯下偌大的名号。第一次金兵南下,龙啸天命二子龙腾聚乡兵南下勤王,却被朝廷一纸诏令解散,龙啸天长叹之余,加快了“北寨”的建设,他知道,靠朝廷,还不如靠自己。 龙啸天虽是武林中人,但为人做事低调,乐善好施,颇得四周乡民爱戴,有个饥荒灾年的,龙啸天就广收乡兵,一来解决不少灾民的生计问题,二来扩大自己的乡兵规模,金兵两次南下,河北路灾民遍地,不少活不下去的灾民或流民竞相来投,龙啸天来者不拒,甄别之后,精壮者加入乡兵,后寨专门安置妇女老弱,这一下,更是名声在外。 但别人不知道的是,龙啸天是“五常盟”中的“义”字牌持有者。他原属赵旭账下,后被种谔要去作了都统制,赵旭被召回,龙啸天和其他弟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虽各奔东西,但都不甘寂寞,各自闯下不小的名头。但在北寨,自己是“五常盟”中“义”字牌者,还是极少人知道。 这次保州府让抽调大车公派,他不愿多生是非,也派出了十几辆大车,不过,龙腾扮成乡兵头领跟随一起前去,最初的想法,就是把自己的这几十号乡兵、车夫安全地带回来。 昨晚上回来后,直接找到龙啸天,禀报了这次的经历,特别是提出,宋军中一名带队的太尉,出手狠辣,功夫了得,一口刀,金兵的统兵将领没有过了三招就被劈下马来,所用刀法,像极了龙啸天平时给他们所演示的“十八斩”。 龙啸天听到这,“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儿子,急促地问道:“你没有看错?” 龙腾回答道:“虽然距离远,蹲在地上,但十八斩的架子肯定没错,只不过那个人的功夫,我看,不在爹爹之下。” “那人多大年纪?什么长相?”龙啸天追问道。 “二十来岁,很年轻,消瘦一些,但很精干。”龙腾回忆道。 “不是赵家二子,赵家的人,都是五大三粗魁梧之人。奇怪了,赵大哥收徒了?” “所用兵刃如何模样?”龙啸天再次追问不已。 “离得远,不是十分清楚,但肯定是一把长刀,比宋军的手刀要长一些,骑在马上,能看出长不少。一刀就把金兵的狼牙棒削断了,过瘾!” “看来,十有八九了。不过想不透啊,赵大哥封刀多年了,‘秋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龙啸天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龙腾的一句话,让他心思活泛起来,在汇报中,龙腾提到,这伙宋军,虽然打着中山府宋军的旗号,但却不像中山府的人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还有一种拎在手里的手弩,虽然小,却威力十足,居然能够连续发射,他从来没有见过。 “看来,老夫得走一趟中山府了。”龙啸天自言自语道。 第62章 邂逅北寨主 梁景的招兵处,现在是中山府最火热的地方,无他,待遇丰厚,家人实惠。 更有到处是儿童团传唱的几句歪诗:“男儿何不挽吴钩,收复燕云十六州?大宋自古多壮士,且看从军待封侯。”他把“鬼才”李贺的《南园十三首—五》作了改动,变成了自己的征兵广告,不仅让孩子们四下里传唱,还一张张的,贴满了大街小巷。 兵员丰富,梁景的中军自然也在扩大,所有带过来的近卫亲军,都下到基层做教官。这个时候,梁景才感到人手太少了,甚至有点后悔把十人小队派给陈遘随扈。好在带来的,都是第一批跟随赵构的近卫亲军,哪一个放出去,都是能做一方霸主的,训练一帮菜鸟,完全没有人敢乍刺。 想当兵,条件达不到要求的,会被踢出去,但还有第二次召募的机会,实在不行,还能在辅兵里当个小首领。但你要乍刺被踢出来,有了“不良记录”,呵呵,你就再也抬不起头来,没人要了,一家人还得跟着你受牵连。 这一阵子下来,梁景感叹,不是我大宋的兵不行,是官不行!这个时候的老百姓,需求很单一,温饱和尊重,仅此而已。 贺彪的警卫队,也已经扩充到近二百人,这小子,让言博奇宠坏了,要什么给什么,当然,言博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金兵环顾的中山府高枕无忧,贺彪对言博奇的护卫级别,一向是最高的。 梁景每天在四城的军营转悠着,看看训练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员挑选出来加入中军。加入梁景的近卫中军,那是最高荣誉,不少训练冒尖的士兵被断断续续挑走,让周正等几位下属恨得“咬牙切齿”,好不容易带出几个尖子,都让梁景挖走了。 对付梁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作派,后来这几位也学乖了,梁景再来,知道了还有一个词,叫“雪藏”,呵呵,对不起,这还是梁景教的。 梁景现在走在中山府大街上,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老百姓见了,争相揖礼问好,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现在的中山府治下,所有底层的老百姓,只要不懒,手脚能动,都能在军队的建设中找到一份活干,工钱一天一结或十天一结都行。日常生活中,老百姓所需物资,都由府衙出面,制定统一价格,上下浮动不超过一分利,任何商家不得随意更改,更不能加价出售,超过了官府所定价格的红线,直接没收罚金,重罚! 城中大户商贾也找过言博奇诉苦,说什么自古在商言利,你现在这么弄,我们这么赚钱? 言博奇阴沉着脸,只是问了几句话:“你们价钱虽然降下来了,可每天卖出去多少,自己心里没数吗?回家盘算盘算利润,是多了还是少了?看看满大街置办新衣裳的、置办物件的,多了少了?至于粮食、盐,你们想都别想,这是梁大人再三叮嘱的,叫官家专卖,不要触霉头,沙振就是前车之鉴!” 梁景经常带着自己的中军人马,分批次出城,熟悉地形地势。现在梁景有点底气了,正军近二万人,辅兵一万,在册乡兵三万五千,就连儿童团也有三千多人,这还不包括梁景中军精锐一千人。军民士气高涨,军政畅通。守城,梁景完全有信心和韶合硬抗;野战,自忖也丝毫不落下风。缺少的,就是实战,尤其是野战,不见见血,面对面厮杀,还不能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士。 今天,梁景带着最精锐的警卫营三百人,出城训练。刚一出北城门,梁景就要求进入临战状态,不时发号施令,演习突遇敌情之下的各种应变能力和战斗突击阵型——“楔形阵”、“菱形阵”、“圆形阵”、“梅花阵”等等,涉及突击、防御、护卫、转圜、后撤等各种战术要求。正在梁景带领大家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斥候来报,前方十里,发现一队人马护送着一辆大车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龙啸天所乘坐等大车,是少有的双驾马车,加长豪华版,顶配。单看两匹挽马,就让人眼热,在当时马比人贵的时代,可真是土豪。 次子龙腾骑着一匹“卷草黄”,走在队伍前面打头阵,一边四下里打量周围情况。老爷子出行,随行护卫的,自是寨中好手,都是随龙啸天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的后代,自小在北寨长大,龙啸天一手调教,加上各自家传的武功,提起北寨“三龙四虎十三太保”,黑白两道,那是鼎鼎大名。 龙腾是“三龙”里的老二,另外两条龙是其大哥龙在野和三弟龙跃,这三条龙,就属老大龙在野厉害,虽然腿有残疾不能习武,但天赋异禀,聪慧异常,自幼喜爱钻研精巧之术,计谋百出,是“北寨”最大的依仗,论起武功,“北寨”好手多得是,但论起机谋善变,运筹帷幄,“小诸葛”龙在野能甩出别人几条街。至于老三龙跃,外号叫“武痴”,现年只有十七岁,功夫吗,曾单手持枪,大破十三太保联手组阵,后来龙腾看得兴起,一条大枪加进去,居然也被逼得连退十八步,毫无还手之力,这还是看在他是哥哥的面子上,没有让他弃枪,那十三太保,可被杀得两手空空啊。 龙腾是谁,那是唯一和老子上过战场,浴血厮杀过的,一条大枪,连挑西夏最精锐的“豹骑”七员大将,在家中,敌不过三弟十招。只是这个老三,是个“武痴”,更是个“痴人”,平时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更不爱和别人交流,足不出户,倒是和大哥天天泡在一起。 这次出来,除了龙腾外,十三太保来了五个,加上号称“四虎”的龙啸天四名贴身护卫,十几个人的队伍,看上去松散,却摆出了一个紧凑的、攻防兼备的一字阵。 “有杀气!”多年的厮杀,让龙腾骤然警觉。他大枪一举,队伍立刻停了下来,瞬间首尾相连,结成一个圆形防御阵,外围,龙腾带着五位太保警戒,里面,是“四虎”环卫着马车。 “什么情况?”老爷子龙啸天低沉的声音传出。 “寨主,二少在前面示警!”四虎之首“下山虎”苏家老大苏震方低声回答。 “不要妄动,看清楚情况再计较!”龙啸天沉稳的声音传出,苏震方点点头,示意其他三人保持警惕。 正前方出现几十骑人马,没有打旗号,辨不清身份。几十个人零散分布,看上去杂乱无章。在龙腾眼里,可不这么认为,拦路的,一定是精锐,虽然只有几十个人,但已经把所有去路堵得死死的,而且互相守望,彼此相助,短时间,龙腾觉得很难冲出去。 一声唿哨,这是后队发出警讯,说明后面让人堵上了,唿哨急促而短,对方人数不少且是高手。不等龙腾反应过来,左右接连示警,四下里,已经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龙腾快速打量了一下形势,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这股伏兵选择的地势,对他们极为不利。他们正处在一处洼地,四下里高,中间低平,围起来的骑兵至少三百人,只消一个冲击,自己的队形就会被冲乱,自己十几个人虽是高手不假,但看着对方不急不缓、稳推稳扎的阵势,这股骑兵,不是善茬。 只是对方围而不攻,不知搞什么名堂。就在龙腾高度戒备之时,对方一骑缓缓走出,马上之人二十多岁,精明干练,犀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身披着白色的披风,倒是看不清衣着打扮。 “你们是什么人?前往何处?”年轻人突然发问。 说话的声音,是略带一点西部口音的官话,龙腾暂时心里一松,急忙上前搭话:“回太尉的话,我们是清苑北寨的人,欲望中山府探亲。” “北寨,可是龙啸天老爷子的部下?”马上的年轻人明显有点激动。 “正是,太尉和家父有旧?”龙腾好奇地问道。 “哈哈,真是机缘巧合,在下中山府都防御使梁景,龙老太爷是否当面?”说话间,抬手一个手势,号令依次传下,片刻,队形已经转换成防御队形,将车队护在中央。 “家父就在车中。” “烦请禀报一声,就说梁景拜见。” 第63章 三三对五行 龙啸天在马车里,已经把局势看得一清二楚,作为一名老军务,一眼就能衡量出对方的斤两。梁景的三百亲军,进退有序,号令严明,虽没有交手,但逼上来的那股气势,不在当年自己的西军精锐之下。 等到龙腾禀报说梁景要拜见,龙啸天不敢托大,毕竟梁景是以“中山府都防御使”的身份求见,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龙啸天还是小心应对,毕竟,自己只是猜测。 撩起车帘,一股寒风吹过,龙啸天颏下花白的长须随风而动,颇有一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下车未及站定,梁景已经来到车前,看着从车上一跃而下的龙啸天,梁景紧步上前,揖礼道:“可是鼎鼎大名的龙老先生当面?” “不敢,正是老夫。敢问太尉大名?”龙啸天丝毫不输礼数,还礼道。 “龙老太爷抬举,在下梁景。本想过两天登门拜望,不料今日偶遇,实在是缘分不浅。早闻龙家‘北寨’大名,也曾闻先生当年从军戍边壮举,梁景作为大宋军人,敬仰万分!” “哈哈哈,梁太尉过誉,好汉不提当年勇,龙某过时啦。”龙啸天哈哈大笑,中气十足。 俩人说话间,彼此也在互相打量。只是龙啸天有意无意的,老是盯着梁景的身后看,梁景纳闷,道:“老太爷在找什么?” “没什么,犬子前些日子被府衙抽丁派车运粮,没想到梁太尉把金兵的粮草劫了。犬子当时在场,回来说太尉刀法了得,三招力劈金兵将领。龙某也是习武之人,听闻太尉神勇,就想见识一下太尉所用之刀。” “啊,梁景想起来了,怪不得看着龙公子眼熟,那天还多亏龙公子相助,带着乡兵帮忙,梁景还纳闷呢,咋这伙乡兵这么听使唤,原来是龙公子之力,梁景再次谢过。”梁景回身朝龙腾拱拱手道。 “太尉客气。”龙腾可不敢托大,恭恭敬敬回礼。 说话间,梁景走到坐骑身边,“在下这口刀长一些,平时都挂在马上。”从马上抽出“秋月”,递给龙啸天。 龙啸天看到“秋月”的一瞬间,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接刀在手,已是热泪盈眶,激动地呐呐道:“是它……是它……” 梁景吃了一惊,问道:“老太爷认得此刀?” 龙啸天没有回答,退后两步,长臂轻舒,“秋月”出鞘,刀鞘已是扔还梁景,不等梁景发问,“起手势”、“破空斩”、“破雾斩”、……“破阵斩”、“收势”。一路“赵氏十八斩”绵绵不断使出来,刀随人走,人随刀动,刀影闪过,地上的积雪被疾劲的刀风荡起,弥散在空中,在太阳分照耀下,折射出五彩的晕。 梁景完全惊呆了,能把“赵氏十八斩”的威力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丝毫不亚于当初赵老太爷给梁景的演示,只不过,在梁景看来,赵老太爷的功力,已经到了“守拙不出”的境界,而龙啸天使出来,却处处刚劲有力,风刮不进,雨泼不入,还在“大巧若工”。 龙啸天反复端详着“秋月”,一脸的慈祥,和刚才的杀气重重,判若两人,他双手捧刀,递还梁景,笑问道:“孩子,赵老太爷可好?” “师父安好,有劳龙老太爷挂念。您和师父……” “哈哈哈,”龙啸天大笑道,“我和你师父赵旭,当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道在西军抗击西夏,后来赵兄的西军解散,我们兄弟各奔东西。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兄长的高徒,说起来,咱们还真是一家人。来来来,我给你引见引见北寨的各位好汉。” 梁景没想到,这一趟出来,赚大发了。 中山府,谢家老店,现在是梁景的“中山府都御使”中军营帐。 谢家老店后面,是当地一个大户的私家园子,平时没有人住,梁景本打算征用,不曾想梁景的大名在中山府传开了,有些事,还借了光。这家园子的主人说什么也不谈钱,直接把园子捐给了官府,梁景说不要钱就不占园子,重新找地方。主家这才提出一个要求,希望家中二子在梁景手下当差。梁景纳闷,不是有招兵处吗,符合条件就行。等看到这俩人,不,确切讲,还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梁景无语。主家还说,看到过梁景军中有一般大的孩子,所以动了这个念头。梁景明白了,小李猛还在刘汝能手下斥候队,看着这俩孩子,倒是虎头虎脑的样子,问了问谢诚,这家主人名声还不错,但有一点梁景心里留了意,这家是中山府最大的私盐贩子,但谢诚说这王家还真是有些仁义,前段时间金兵攻城,王家派出了二百多人的私兵帮助守城,而且把库存私盐拿出来平价出售,还得到陈遘暗里许可,要知道,朝廷是严厉禁止私盐贩卖,但陈遘能默许,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梁景心中有了计较,索性痛快地答应下来,但丑话还是说在前头,当了兵,刀枪无眼,自有风险。王家家主王世雄言道:“和太尉学到真本事,是他兄弟俩的造化,真是上阵有个三长两短,也是他们命中注定,太尉只管让他们跟着就是。” 人家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梁景自是无话可说。王孝杰、王孝瑞兄弟俩自此成了梁景的小跟班。换来的是,梁景的中军大营扩出去好几倍,这一下,连校场也有了,一千多人住下还绰绰有余。 龙啸天进了梁景的大营,一路走来,越看,越是心惊。有些还能明白,毕竟也在军多年,基本的东西还在,但好些章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是一路上新式的军礼,就看得人提气,整个大营干净、整洁、有序,戒备严密。 梁景带领他们一行参观了中军大营的士兵宿舍、食堂、医疗室、包括厕所和洗澡间……在小校场,还临时观摩了近卫亲军的训练,一个四百米障碍,就让龙啸天大开眼界,这是赵构借鉴国内外特种部队的训练内容搞出来的,全部下放到赵子明、梁景这一级别的部队长官着手训练,单是内容,就已经让龙啸天目瞪口呆,看完要求,龙啸天心里长叹“难道自己真是老了?” 听到龙啸天不住口称赞,有人不乐意了,十三太保里的老三董礼嘴里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看着架子不错,管用才行!”在军中,这可是在叫板了。立马有人瞪眼过来,要不是梁景在场,立刻会炸了锅。 龙啸天一瞪眼:“董礼,亏你叫个‘董礼’,一点礼数没有,成何体统!” “无妨,董大哥刚来,不清楚。这样,董大哥是单挑,还是组队,咱们索性切磋一下,在我们近卫军,这也是必须训练的。” “哦,梁太尉这么有把握?”十三太保里的老大佟仁也来了兴趣。龙啸天的十三太保,五大太保是龙啸天亲自取得名字,按“仁义礼智信”排下来,佟仁、甄义、董礼、程智、常信,都是子侄辈分的人物,老家大少龙在野给五位琢磨出了一套“五行阵”,“金木水火土”暗合“仁义礼智信”,北寨初建,在扩张的时候和易县山寨火拼,五大太保联手硬抗山寨十七位寨主围攻,重伤十一人,轻伤六人,遵命没有下死手。自己全身而退,“五行阵”一战成名。 “切磋吗,无论胜败,都有收获。胜了,总结推广;败了,吸取教训。” “贤侄此番道理,已胜一筹。佟老大,你们好好学着点。” “来人,取木枪和灰盆来。”梁景招呼道。 军中有专用的比武木枪,没有枪头,枪尖部位裹着布包,沾上白灰,捅到身上部位,视情况继续或退出,但不论如何,身中三枪必须退出。 规则有了,就是人手,五大太保自是联手布阵,梁景招手道:“于化龙,你挑两个人。” 佟仁闻听脸色一变,说道:“梁太尉是要三对五吗?” “是这样,我们一般三人一组,要是两组就成了六个人,人数多了。” “哈哈哈,梁太尉还是小瞧我等,我们五对三,胜之不武。” “贤侄,不如这样,你们六人对五人,人数虽多一人,但我想佟老大不会有异议。”龙啸天开口了。 “如此可否?”梁景问。 “就是九人、十二人也无妨!”佟仁倒是豪气干云。 “如此,于化龙,再上一组。六对五!”梁景下令。 于化龙持枪在手,手一指,五名近卫出列持枪站好,正是赵构的“三三军阵”。梁景手下,只留了十名带过来的近卫亲军,主要做中军教官,这联手对敌,在中山府,还是第一次,但这十个人,可是挑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好手中的高手,最大的不同,这些人,都是尸山血海了杀出来的。 梁景对王爷的“三三军阵”最有心得,这是在一场场战斗中不断完善出来的,原理弄懂了,近卫亲军都可以任意组合成不同的“三三军阵”,尤其是老手们,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三三军阵”对战“五行大阵”,梁景不怵。 第64章 大破五行阵 佟仁五人按五行方位站好,常信居中突前,占据中央戊己土之位,其他四人按照甲乙木、丙丁火、庚辛金、壬葵水四方站定,堪堪把六人圈在里面。 于化龙出手了,近卫亲军牢牢贯彻赵构的理论——“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木枪疾刺而出,直取水位董礼,五行阵瞬即发动,金位佟仁大枪一摆,横中拦截左手近卫,居中常信大枪如灵蛇出动,直奔于化龙软肋,木位甄义挺枪对刺,拦住于化龙右手近卫,毫不手软,火位程智挺身直刺,大枪直奔于化龙后心,一时间,五枪齐出,疾刺如风,五行阵果真不同凡响。 于化龙还是挺枪直刺,脚步极快,对两边和后面的威胁浑然不顾,大枪犹如归鸟如林,只见一道枪影闪过,枪尖已到胸前,董礼大惊,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不及多想,多年的功夫养成记忆,脚步一错,急速后撤,大枪“拦”字决使出,封住门户。 但脚步后撤,五行阵已经小有破绽,距离拉开了,不等金位、木位的佟仁、甄义跟上,近卫三三军阵已经紧跟发动,变成“箭型”攻击阵,但依然是前三后三,左右平衡,目标很明确,首先击杀水位董礼,谁让这货口出不逊。 土位常信被后面近卫左、中、右、三枪突刺,无奈转身移位,已经让出中枢,火位程智疾进补位,抢占中央土位。但近卫“三三军阵”瞬间箭型变菱形,牢牢护住左右和后面,全力为于化龙创造机会。 董礼已经冒汗,从来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没有花招,只有一招突刺,稳、准、狠。 董礼还在后退,于化龙一步不让,大枪突前直刺,又快又狠,董礼被杀得火气大发,自己从来没有被逼得连退三步不能还手,大吼一声,挺枪上步直刺,于化龙收枪急退,董礼大喜,心道“你也有退的时候。”挺枪直取于化龙中宫,未等招式用老,双肋骤然一疼,耳边已经响起龙啸天低沉的啸叫:“董礼退出!” 双肋中枪,这是要命的一刺,董礼悻悻地退下,满脸不甘之色。 为了这一刺,近卫亲军有一人肋下被甄义划了一下,多亏旁边近卫出手,甄义自保之下,偏了两寸,近卫只是轻伤,还能再战。但毕竟被伤了一下,虽然只是木枪,但都是高手,出手再怎么收,也还是有分量,近卫被刺肋下,呼吸不畅,一个脚步稍慢,被佟仁抓住破绽,一枪扎在前胸倒地,被判出局。 近卫亲军变成菱形双三角阵,中间一人居中策应,这样,无论怎么转,前后左右都保持三角阵型不变,转换之快,让人眼花缭乱。不等反应过来,面对程智的近卫挺枪直刺过来,程智摆枪相迎,毫不示弱。枪到中途,近卫忽然变向,大枪直奔佟仁,端的是又快又急。佟仁大枪不退反进,直刺对手面门,来个以攻对攻。近卫还是不退,枪尖直奔而来,佟仁本就是五人里功夫最高的,手上的功夫那是龙啸天真传,说时迟那时快,大枪“毒龙吐信”,疾如闪电,一枪扎在近卫前胸,要是真枪,就是透胸而出,一枪毙命。佟仁大喜,不等回手,大枪已被近卫死死攥住,佟仁大惊失色,用力回撤,大枪丝毫不动,心里大骇,刚反应过来撒手离枪,肋下双痛,近卫虽然及时撤力,还是把佟仁痛的直咧嘴。一命换一命,佟仁第一次领教了这般打法。 五行阵只剩三人,已经组不成阵法,只能靠自己的功夫周旋。但近卫还剩四人,恰恰还是一个菱形阵,任意三角转换,“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赵构的近卫亲军已经把他的理论在实战中大大升华。近卫是越战越勇,而剩下的甄义、程智、常信三人,完全陷入各自为战,虽然甄义和程智联手又击杀一名近卫,但二人却被双双击杀出局,只剩下常信,兀自困兽犹斗一般支撑,已是大汉淋漓,“丧命”当场,只是时间问题。 “常信退下,认输!”龙啸天威严的声音在校场响起。 “近卫亲军退下!”梁景也适时下令。 于化龙大声下令集合,六人列队完毕,向梁景敬礼,跑步带回,震天的口号响彻在校场上空——“近卫亲军,所向无敌,杀!杀!杀!杀!” 龙啸天脸上的沮丧和懊恼之色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梁景捕捉到了。龙啸天望着四周生龙活虎训练着的军卒,随即心安,大笑道:“贤侄,老夫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也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省得整天老天爷第一,你们第二,谁也不服,好好学着点。”龙啸天冲佟仁等训斥道,五人臊眉耷眼地站在身后,不敢多说一句。 梁景笑道:“龙叔客气了,几位大哥功夫那是没的说,一对一,还真不好说谁输谁赢。只是有一点,众位大哥平时所学所用,都旨在卫护龙叔安全,退敌守护是第一位的。而军中所习,却是杀人之术,讲究简单实用,一击必杀,这三三军阵,乃王爷所创,是在无数次厮杀中磨炼出来的,近卫每天练习,随意组合,熟练而已。”话,说得轻松,可是道理却是真谛。军中士卒,每天挺枪直刺不下千次,那是一遍遍苦练出来的,不求招式繁多,只求一招毙命。 龙啸天却是想得左了,以为梁景的中军都能达到这个标准。这将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在军中多年,他深知这股力量的可怕之处,放在战场上,就是无敌之师。这个局面,作为军人,他和高兴大宋能有这样一支虎狼之师,但作为过来人,赵旭的西军结局如何,他可是亲身经历者之一。 等以后提醒吧,毕竟现在强敌环顾,大宋需要这样一支军队提振士气。这边龙啸天还在沉思,那边龙腾憋不住了。 五行阵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也多次交手,虽然每次险胜,但他清楚,破阵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近几年,五大太保手上功夫日渐臻熟,他想赢,还真是得拿出浑身解数才行。可今天,这样被破阵,顺带着“伤亡惨重”,北寨的威风被扫,他作为龙家主外的一号人物,自然要争回一个脸面。 龙腾上步抱拳,道:“梁太尉,在下想和太尉切磋一下,不知是否赏脸?” “混账!讨教什么,还嫌丢人没够?贤侄,不要和这夯货计较。”龙啸天尽管心里也不忿,但这是在梁景大军,不能做得太过。 却不料梁景笑道:“龙叔,不妨事,在军中,讨教之事常有,没点血性,我还不喜欢哩。龙二哥有兴趣,小弟自当奉陪。” 转身冲龙腾揖礼道:“龙二哥怎么说?” “梁太尉刀劈金兵大将,龙某十分佩服。想在兵刃上讨教太尉几招刀法。”龙腾大枪一顿,朗声说道。 “好,拿木刀木枪来!”梁景招呼手下。 “不必了,“秋月”宝刀虽利,我手中‘蟠龙大枪’也是名器!” 梁景皱了皱眉,“秋月”的锋利,他是知道的,龙腾的‘蟠龙大枪’,跟随龙啸天多年征战,早已成名,后来传给了龙腾,万一损坏了,龙啸天的脸上不好看。可要是推脱,一是小看龙啸天,二是小看龙腾,更小看了“蟠龙大枪”。 正在犹豫,龙啸天发话了,“贤侄,不要有什么顾虑,‘蟠龙大枪’跟随我多年厮杀,没那么娇气!” 梁景明白话中含义,点点头,说道:“如此,请龙二哥手下留情。” 龙腾马步扎稳,大枪一摆,低声道:“好说!” 梁景缓步下场,气定神闲,“秋月”在手,不急不缓。 第65章 单刀对花枪 梁景缓缓抽出“秋月”,脚步一错,“起手势”提刀而立。 他明白,龙腾年长,是不会先出手的,刀尖一点,算是见礼,随即“秋月”如长虹贯日,直奔龙腾左肩,正是“十八斩”之一的“破长斩”。 “以短对长避其芒,中宫疾进带两旁。如是一力降十会,黏拖二字见真章”,正是“破长斩”之口诀。 梁景把“黏、拖”二字使得是淋漓尽致,随心所欲。大宋军卒本就是以枪为先,步军士卒制式兵器一是“锥枪”,二是“手刀”,所以,“单刀对花枪”,乃是军中士卒普遍掌握的练习科目,但今天,梁景和龙腾的刀枪争霸,向大家展示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刀枪功夫。 “花枪”在“花”,可不是“花架子”。大枪抖起来,犹如梨花万朵,狂风暴雨,是所谓“暴雨梨花枪”,师传于杨家“梨花枪”。龙啸天的师父,跟随保州缘边都巡检使杨延昭(原名杨延朗,北宋名将杨业长子,后改名杨延昭)多年征战西部边陲,是杨延昭手下“八猛”之一,遂城一战,一举成名,被大辽称之为“铁遂城”。后来颇受杨延昭器重,视如亲兄弟,遂把杨家“梨花枪”倾囊相授,半上司半师徒的关系,亲近得很。 龙啸天原是师父部将,如出一辙,师父和龙啸天很是投缘,看得出龙啸天是个人才,便把“梨花枪”传给龙啸天,龙啸天天资聪慧,武学奇才,把杨家“梨花枪”发扬光大。原杨家“梨花枪”只有十八路,后来龙啸天结合自己多年实战的心得,融进去更多实战元素,成就了三十六路“暴雨梨花枪”。 龙腾这三十六路“暴雨梨花枪”施展开来,加上“蟠龙大枪”在战场上浸润多年的血腥杀气,犹如上下翻飞的一条黑龙,枪随人动,人附枪行,一条大枪,犹如长在身上,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人即枪身,枪是人体,人枪合一,枪法大成之境。 龙啸天暗暗点头,自从输给老三,龙腾这一年来,练功不辍,那是下了死功夫的。 再看梁景,手中“秋月”的刀锋贴着龙腾的大枪闪转腾挪,只守不攻,门户守得死死的,龙腾大枪看上去天地雷霆般的威力,犹如撞上一堵看不见的护墙,只在外围打转,却攻不进一点。 龙腾攻得兴起,长啸一声,大枪陡然突变招式,枪花一抖,五梅齐开。龙啸天心里惊叹不已,龙腾已经突破“鬼手三叶”的瓶颈,大枪抖出五朵枪花,已到“神手梅花”之境,距离老爷子的“圣手紫薇(七朵)”和“武痴”龙三最高境界“玉手香雪(九朵)”,只差两步,心里自是高兴万分,也为梁景有了一份担忧。 龙腾大枪招式由繁变简,梁景却感觉到压力倍增。“蟠龙大枪”一尺三寸的亮银色枪尖,犹如一条五头蛇,不时急速伸缩着毒信,枪影如花,渐迷人眼,不知道哪条是虚,哪路为实。 梁景你变我变,刀风一转,以快打乱,正是“破长式”的“避”字诀和“疾”字诀,避其中路,刀贴枪身,扫其两肋,刀紧贴着往里攻,以快破乱,以实击虚,你再怎么玩出枪花来,我就是一味着贴着你走,其他的,弃之不顾,不为所动。这样一来,龙腾想通过以虚掩实来扰敌心神的目的就达不到了,场上局面瞬时反转,梁景的“秋月”就像缠绕在一条黑色大龙身上的捆龙索,任凭这条黑龙怎么翻腾,就是甩不开。 梁景的“疾”字诀施展到极致,那就只听见“呯呯呯……”刀枪相交,如同急雨捶瓦,分不出个点来,看得众人一会儿心潮澎湃,一会儿心惊胆寒。俩人兵刃逼出去的劲风,已经让众人连连后退,形成中间好大一个圈子,圈子中间,一龙一虎,激斗正酣。 表面上不分伯仲,其实,龙腾已经心惊不已。自己手中的大枪好像越来越不听使唤,感觉越来越沉重,挥舞起来,已是颇感吃力,那道贴在枪身上的“绕指柔”,就像缠在上面,会冷不丁的偷袭一下,让人防不胜防。他使尽全力想甩开,但反而越缠越紧,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功夫,全然施展不出来。 龙啸天心里叹口气,已经知道龙腾必输无疑。今天的场面,和当初自己和赵旭切磋,如同再现。只不过,赵旭当年的功力比梁景要深厚得多,自己也比龙腾胜出一大截,俩人之间的对决,依然赵旭占优,无他,赵旭的内力深厚,是龙啸天不具备的,他是深知这“拖”字诀的厉害。现在龙腾大枪看似不落下风,但自己可是能看出,龙腾已全力以赴,梁景还留有余地。 果然,龙腾一招“倦鸟归林”,大枪一扎一收,前虚后实,一个“龙盘步”,身子陡然下沉,回身一枪,枪疾如风,狠如毒龙。 “倦鸟归林”不在“归”,而在“倦”,鸟虽倦,但毕竟是鸟,归心似箭,以林做掩,直奔鸟巢,扰乱视线,一击必中。龙腾这一枪刺出,四下里轰天一声“好!”字不由得喊了出来。 梁景在等机会,或者就在等龙腾使出此招。赵旭虽教了梁景只有三天,但“赵氏十八斩”不是以招式繁多见长,反倒是以“破”尽天下功夫为初衷,不管是兵刃、拳脚,还是军阵、武阵,尽在一“破”了之。 梁景使出的“破长式”,就是专破各种长兵刃,一般贯使长刃者,多是膂力过人之辈,骁勇魁梧,以力见长。“如是一力降十会,黏拖二字见真章”,遇上使用长兵刃的对手,“黏、拖”二字,最能以柔克刚。赵旭和龙啸天并肩战斗多年,对“暴雨梨花枪”自然熟悉不过,曾以此枪法为范,诠释“黏、拖”二字的真正含义,梁景深有体会。尽管平时龙啸天也常用“赵氏十八斩”和自己的儿子及手下喂招,但龙啸天使出的“十八斩”,无论如何是比不上赵旭这个本家的身手和功力,一进一出,加上梁景天赋异禀,悟道自比龙腾高出好几层境界。 说时迟那时快,梁景身随枪动,腰部发力,堪堪让过枪尖儿,“秋月”反弓刀背一弹一收,刀锋顺着大枪去势,贴枪发力,直奔龙腾的手腕而去,龙腾撤手让把,阴阳互换,意欲收枪入怀,枪“隐”入“林”,后手反刺,正是“倦鸟归林”一招三变之二变。 但梁景既已发力,岂容你变,就在龙腾撤手瞬间,双手陡然发力外旋,“秋月”锋芒大盛,匹练横扫,借势发力,以力卸势,龙腾的大枪在手中像一条发疯的狂龙,再也拿捏不住,随着“秋月”旋力,“嗖”的一下子离手而出,飞出去十来步,“咚”的一声,狠狠地扎在校场旁边的木柱上,枪身“嗡……”颤动不已,可见劲力十足。 龙腾呆呆得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还在颤抖发麻的双手,梁景的“拖”字决,巧妙运用了旋转之力,正是赵旭的绝技之一“螺旋转”,讲究的是内力外放。 赵旭之祖乃是皇室一脉,自有道人交好(宋朝崇尚道教,宫中及各王府、公府,多请道人开设道场,宋之官职,多有提举某某宫)。天台紫阳真人张伯端初创内丹南宗之时,曾得赵家鼎力相助,紫阳投桃报李,将自己《悟真篇》倾囊相授。《悟真篇》讲究修身练己,讲的是人本身就是一个小天地,精气为药,身体为鼎,运行为火,修炼内丹。先修性,续修命,性命双修,内外合一。赵旭能在耄耋之年,依然威风不减,气血两旺,就是多年修炼《悟真篇》形成浑厚内力的原因。赵旭爱徒如斯,把《悟真篇》内功心法传给梁景,虽然时日不多,但梁景一是天赋异禀,武学奇才,二是练功勤奋,不辍而行,内力已有小成。 龙腾大枪把捏不住,不是输在招式上,而是输在内力上,如果换作赵旭使出这一招,龙腾不仅枪要离手飞出,恐怕双手得拧下一层皮,这还是收了劲儿,如果是战场对敌,功力稍差的,两只胳膊会被劲力活生生拧成麻花拽下来,狠辣无比。 龙啸天走到龙腾身边,看看龙腾的双手,点点头,冲梁景揖礼道:“多谢贤侄手下留情。” 他可是知道赵家“螺旋转”功法的厉害之处,当初和赵旭交手,赵旭内力收敛,枪不再脱手,可自己的双手,还是要缓好几天,还得赵旭用药酒给他外敷内服收功才行。 梁景从怀中掏出药瓶,递到龙啸天手上,低声说道:“龙叔莫怪,这是药酒,梁景唐突了。” 遂即向龙腾揖礼道:“龙二哥承让了,梁景无礼,还望龙二哥海涵。” 龙啸天大笑道:“输就输了,龙家子弟可不是小气之人,你能有如此成就,龙叔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龙腾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笑道:“我自认为虽不能赢,但未必会输,梁景兄弟还是技高一筹,龙腾佩服。”这称呼也从太尉变成了梁兄弟,自然是心里接受了梁景。 龙啸天单膀较力,“噗”的一声,把“蟠龙大枪”从木桩子上拔出来,轻抚枪身,感叹道:“这条小黑龙,可是有些日子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了,没有了煞气,输的不冤!”龙腾的双手还要调理一下,龙啸天把大枪递给苏震方先收着。 忍住心中技痒,龙啸天明白自己这边可不能再说什么了。对梁景笑道:“贤侄,让他们年轻人去开开眼,我一个老头子,好多年没有赵大哥的消息,咱俩去你哪里聊聊。龙腾,你带小弟兄们再转转,我和你梁兄弟有话说。” 第66章 再现五常令 来到梁景的“中山府都防御使”节堂,首先映入龙啸天眼帘的,是屋子中间一架大大的木图,整个中山、保州地区的山山水水、道路山隘、村庄部落,清清楚楚,他一眼就在上面找出自己的北寨,上面插了一面小红旗。 “梁景贤侄,此木图何人所造?” “龙叔,这是小侄和康王殿下学的,也就学会了点皮毛,王爷才是高手,他管这个叫‘实景沙盘’!” “你学到的这皮毛,就已经让老夫大开眼界,贤侄不知道,你龙在野大哥,也好此物,他要见了,不知道该多开心。” “哦,那有机会,一定和龙大哥请教一二。”梁景对龙家老大很是好奇,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居然是北寨龙啸天指认的下任寨主,可偏偏没有人不服气,实际上,龙啸天已经隐居在后,前面,主要是龙在野出面打理,要不是关系重大,龙啸天怎会轻易出山。 落座之后,王孝杰、王孝瑞兄弟俩自觉地出去,把门带上,自去院中警戒。龙啸天很是纳闷,问道:“贤侄军中怎会有如此年少之人?” 梁景道:“这是此园主人二子。一个园子换两个儿子从军,您说,他这买卖是亏了还是赚了?” 龙啸天大笑,“这个人一定是个做买卖的高手,这笔买卖,赚大发啦!” 梁景一愣,问道:“龙叔何出此言?” “你想啊,他既然能痛快得把一个园子让给你,说明这个园子不是很重要,或者说不仅仅有这一个园子;可是儿子却只有两个,那是亲生的,能送到你这个堂堂都御使手下当差,别说一个园子,十个园子也值啊。” “哦,依龙叔所言,这笔买卖我是亏了?不行不行,我得找个机会,让这小子补回来!”梁景有点小郁闷的样子。 看到梁景吃瘪,龙啸天很开心,说道:“贤侄,这个园子的主家是谁?眼光挺毒,不是一般人物,说说看,或许我还有所耳闻。” “中山大户王世雄。” “哦,我说呢,谁能有这么大手笔,原来是王老三,那就错不了,像是他的作风。” “您认识他?”梁景递过一杯茶,问道。 “认识,还打过几次交道。”龙啸天饮了一口,奇怪问道:“贤侄,你这茶不一样啊?” “这还是王爷的做派,王爷喜欢简单一点,不喜欢把个喝茶弄得太复杂,清茶一杯,爽口静心,我也是跟王爷学的。在军营都这样,没什么讲究,还请龙叔担待一些。”梁景一边布茶,一边解释。 “龙某和王爷素昧平生,可最近一段日子,老夫也略有耳闻,贤侄在王爷麾下多日,定是对王爷有所了解,以贤侄所见,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望贤侄解惑。” 梁景仰目望着窗外,充满敬意地说道“王爷乃不世天才,我等如萤烛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他随手拿过书案上的《近卫军内务条令》,递给龙啸天,说道:“这是王爷所着,下发我等近卫亲军内部实行,将来在全军推广,龙叔方才在军中所见所闻,正是这本小册子里要求的,这才只是王爷所谓的‘军改’之一,龙叔在西军日久,您看看如何?” 龙啸天接过来,看得仔细,半天才合上,闭目沉思,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睛里有了一丝潮湿,长叹道:“龙某恨不逢时啊,不能在王爷手下效命疆场,实乃一大憾事!” “是啊,要不是王爷,我梁景也不过是一名猎户,空有一身本领,无法施展。王爷不计出身,才有我等普通老百姓的出头之日。王爷丝毫没有一点架子,平时就和我们在一起摸爬滚打,一起训练,一起吃饭,还精通岐黄之术,教我们战场上保命之法,曾说过‘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真拿我们这些小兵当兄弟,我梁景曾发誓,誓死追随王爷,舍命相护,有这些想法的,可不止我一个。”提起王爷,梁景感慨万分,说着说着,眼里滚着热泪,一滴一滴地流淌在脸庞上,浑然不觉。 看到的、听到的,龙啸天心里也是一番感叹,是什么样的一位王爷,能让梁景这样的硬汉热泪两行?他丝毫不怀疑,梁景这样的人在战场上,会毫不犹豫扑上去为王爷遮挡枪林箭雨,可这样的人,不是一个,而是无数个。 “我大宋有希望,有盼头啊。”龙啸天也是激动万分,“贤侄,我还听说王爷一身功夫了得,可是真的?”龙啸天还真是三句不离武,豪气干云。 梁景笑了,不经意间擦去泪花,说道:“龙叔,在您眼里,梁景的功夫如何?” “那还用说,我北寨如今,老夫勉强可以和你一战,但你年轻,拳怕少壮,百招之后,你比我强,再过三年,我在你手下过不了五十招。勉强胜你一筹的,只有你三弟龙跃,这小子天生奇力,又痴迷武学,整个保州地区包括两河路、京东京西、扶风路等等,有名的师傅都请遍了,没有一个超过半年,只有现在的一位道长唤作灵宝真人,在传他一些心法,倒是来了一年多了,俩人一个为老不尊,一个顽劣无赖,倒是合得来,我也懒得管。不过,龙跃不爱出门,也不爱出风头,所以江湖上,少有名头。” “三弟‘武痴’之名,梁景来中山后,也有耳闻,希望早点见见三弟。只是梁景的身手,尚不及王爷十之其一。” “啊,果真如此?”龙啸天想到过康王赵构有点功夫,一个出身皇家的天潢贵胄,有点功夫是自然的,大内禁军多少高手啊。不过也就如此而已,皇室娇贵,能下苦功的王爷,还没有听说。 “那野,号称金兵十大猛安之首,一柄斩马刀师承中原功夫,为人冷酷狡诈,心狠手辣,喜欢把我大宋军民的脑袋割下来挂在马脖子下示众,最是残暴无比,手上的功夫也是一流,龙叔可曾听说过?” “金兵这次南下,听手下说,金国二皇子手下的第一猛安就是这个名叫那野的,完颜宗翰手下号称第一的,是哪个什么娄室郎君。” “龙叔退隐多年,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什么话!你龙叔不在军中,可不等于龙叔是瞎子聋子!” “那是自然,北寨‘蜂堂’可不是一个摆设。”梁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蜂堂’?”龙啸天大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梁景。 “龙叔莫紧张,我是听师傅说起的。” 龙啸天重重坐在椅子上,“蜂堂”的存在,北寨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不超过五人,可现在,梁景知道,赵旭知道,哪朝廷…… 龙啸天很紧张,“蜂堂”作为北寨唯一和外界联系的组织,是龙啸天当初为了自保而创建的,后来龙在野接手后,凭借其过人的天赋和北寨雄厚的资金和人脉,滚雪球般壮大,成了北寨最大的一个堂口,负责收集情报、暗杀、分化瓦解对手,北寨的迅速崛起,很大程度上,在于龙在野“蜂堂”的存在。 看出龙啸天的紧张,梁景知道他担心什么,“蜂堂”虽然厉害,但如果和朝廷相比,还是太弱,一个国家的力量,不是任何个人、任何组织能够抗衡的。 “龙叔,您也不要紧张,师傅也是在临走时候,才交代了一句。那个时候,只知道您在保州,谁想到小侄会出任中山府都御使呢?” 说到这,梁景心里也是一动,是啊,为什么偏偏王爷选择了自己呢?是巧合,还是王爷早有布局?想起赵老太爷在府上的命令,想想王爷临走时的各种嘱咐和交代,隐隐约约的,梁景感觉到了不一般,如果真是王爷在布局,这盘棋,可是天地之局,把所有人都装了进去,王爷所谋,哎……梁景第一次感觉到,王爷不仅仅是和他们一起嚼着大饼、喝着肉汤的王爷,有时候,真得仰视才行。 想到这,梁景突然想起赵旭当时嘱咐自己的话,随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在龙啸天眼前一晃,说道:“龙叔,可见过此物?” 第67章 中山联北寨 龙啸天眼里一热,心里一惊,梁景手里拿的,正是“五常令”里的“仁”字玉牌,错不了。 龙啸天急忙起身,从怀中同样掏出一物,和梁景手里的玉牌一模一样,只是玉牌上面的字,是“义”字,龙啸天是“五常令”“义”字牌持有者,排行老二,但在五常盟组织里,“仁”字牌是令主,其余四字乃是四大护法,在令主之下。 只见龙啸天手捧“义”牌,大礼参拜道:“五常盟尊仁护法龙啸天参见盟主!” 唬得梁景“嗖”地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急切说道:“啊,龙叔,可不能开小侄的玩笑,折煞小侄了。” 龙啸天不为所动,依然恭恭敬敬施礼完毕才起身,笑着对梁景说道:“盟主,赵大哥没有和您讲清楚?”连称呼都变了。 梁景好不自在,不是不知道,相反,他都是知道的。赵旭在传授武功的同时,把“五常令”的来龙去脉都讲得清清楚楚,只是最后嘱咐梁景,毕竟散开这么多年,虽然是自己一手创建的“五常盟”,但作为一个组织,还没有真正发挥过作用,自己赋闲在家,要懂得避嫌,老大不说话,下面的人只有蛰伏起来,等待时机。所以,就连赵旭也不能有完全把握,现在的“五常令”是否还能“令出如山”,他,只能试探。 好在龙啸天一如既往,以护法身份参拜,这让梁景一颗心彻底放下,龙啸天以前虽说客气,那是因为梁景是赵旭的徒弟,可不是因为他是什么“都防御使”。现在恭恭敬敬,完全是下属对上司的态度,说明“五常令”在他心中的分量还是实打实的,犹如赵旭当面一般。 梁景想起赵构临走前布置的任务,不仅仅要守住中山府,更要以中山府为核心,开辟沿保州一线的根据地,把这根楔子牢牢插在金兵后撤的咽喉上,做大做强,逼迫金兵绕路而行,为以后的战斗打好群众基础。 而且,赵构再三强调,要“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走群众路线”,这群众,就是老百姓。这个道理好懂,但要真正做起来,梁景觉得还是人手不足,自己主要是军事方面,民政言博奇在抓,但深入基层,发动群众,这是北寨的强项,如今能把北寨这股力量抓在手里,梁景底气更加十足。 “龙叔,您还是龙叔,私下里,我可不敢当您的什么盟主。”梁景谦虚道。 不料龙啸天闻听脸上变色,呵斥道:“梁景,五常令何等重要,前任令主赵旭大哥没有和你讲清楚吗?岂容儿戏!既然赵旭大哥将令牌交给你,你也接了过来,自然是五常盟第二任盟主,五常令出,自龙啸天始,皆听命于你,若有违抗者,视为叛徒,人人皆可诛杀。想当年赵旭大哥创建五常盟,就是为了能东山再起,有一番作为。如今你既然在王爷手下听命办事,赵旭大哥也有过交代,自然要全力扶保,为王爷分忧。持有五常令者,即为五常盟主,岂容推辞!” 梁景心安,起身揖礼道:“龙叔教训的是,梁景受教了,定不负赵大哥所托,不负五常盟各位兄弟所望!” 龙啸天这才和颜悦色道:“这就对了嘛,要我说,这盟主还真的就你合适。” “既如此,龙叔,我还真有一些事情,要仰仗龙叔鼎力相助。” “请盟主下令!” “是这样……” 天都县城,说是一个县城,实际上,充其量就是一个大土围子,黄土夯实砌成四城围墙,在城门两侧,是用砖石砌就,只留有南北两门,东西城门已被堵死。县城占地倒也不小,四围足有十来里地,人口五六千人,其中,大部分是沙家佃户,沙家堡就建在县城以东,圈了好大一片地方,俨然是一座城中城,围墙全是砖石砌就,正门一块大匾,上书“沙宅”,可看着阵势,怎么也不像一座宅子。 沙家堡正堂,堡主沙继祖身材魁梧,是典型的北方大汉,虽年近六旬,可是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老态龙钟之感,显得孔武有力,能成为一堡之主,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沙继祖现在正在烦心,在大堂上来回踱步,不时催问:“沈教习、魏先生来了没有,二堡主呢?快催快催!” 院外,几个人联袂而至,进了堂中,一身材酷似沙继祖的汉子叫道:“什么事啊,跟火上房似的。大哥,你可从来没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今天火急火燎的叫我们来,出什么事了?” 另外一个精瘦矮小的汉子朝沙继祖揖礼道:“东翁勿躁,天塌不下来。” 最后进来的是一位瘦高个的汉子,古铜色的皮肤映衬着又高又瘦的身材,极像一位金身罗汉。他面无表情得冲沙继祖叉手揖礼,没有说话,随即坐在椅子上,兀自端茶自饮,旁若无人。 沙继祖看看几个人,摆摆手,下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这四个人。沙继祖喘了口气说道:“韶合那边,今天又有人来了。” 沙继祖的兄弟、二当家沙继宗惊叫道:“又是来要粮食?” 沙继祖点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口气道:“这次是韶合手下的猛安萧庆亲自前来,倒是没有了盛气凌人,但话里话外却不容推脱,一千石粮食,外加运粮食的大车,务必在七日之内备齐,到时候,他们过来押运。哎,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当初就应该拉开架势干他娘的,受这腌臜气!” 沙继宗也是忿忿不平,“上次弄了二千石,咱可是掏空了自家十几座的粮仓垫上的,离夏收还早,现在下户人等根本还不上,再抽一千石,咱可就伤筋动骨啦。” “我还不知道?就你能!现在那个叫雷远的谋克就在这盯着,根本糊弄不了。”沙继祖冲老二一瞪眼,说道。 “东翁莫慌,他们还提别的要求了吗?”沙继祖的西席魏复之捻着颏下一小撮山羊胡,眯着眼睛说道。 “先生啊,你还想他们要什么?这就让咱们堡里快掏空啦!”沙继祖拍着手叫道。 “东翁,如果只是要些粮食,在下倒觉得无妨,只要不要人就好办。”魏复之不慌不忙地说道。 “哦,魏先生何意?”沙继宗追问道。 “粮食吗,你不给,你能挡住人家抢吗?曲阳、博野、唐县、满城,看看周围,除了清苑北寨,哪个能躲过?曲阳县令孔为,竭力死守,城破被杀,金兵屠城一日,抢掠一空,成了空城一座,现在还死气沉沉,没有一点人间烟火之气。东翁,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了人,才有一切。况且,损失一些粮食,总比死人要好。”魏复之不慌不忙地说道。 沙继祖挠挠头,心有不甘,“没有别的办法吗?这是就是在敲诈!” 魏复之苦笑道:“东翁,朝廷何尝不时遭遇敲诈?如今东京汴梁,还不知被敲诈成什么样呢,何况咱这小小的沙家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东翁,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可因小失大。”作为西席第一幕僚,魏复之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给出的对策也很中肯。 一直不说话的瘦高罗汉突然开口道:“堡主,上次的粮食最后是怎么被抢的,是什么人干的?最后弄清了吗?” “金罗汉,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进来一句话不说,光在哪儿喝水,你三天没喝啦?”沙继宗冲金罗汉、沙家堡的总教习“南刀”沈万嘟囔着。 沈万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堡主,上次的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还是小心为妙。能把这事在金兵眼皮子地下,办得滴水不漏,一个活口不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沈教头说的是,上次的人手车马都是北寨出的,我们只出粮食,没有出民夫,就是怕有个三长两短,可偏偏只是金兵丢了性命,据说农夫不仅没事,帮忙赶车的,都给一百文工钱,只是没有运到地头就让人回去了,最后也不知道粮食运到什么地方去。”魏复之分析道。 “会不会是北寨下的手?”沙继宗问。 “不会,要是北寨下手,就不会派那么多人前去,明显落嫌疑吗?也不是一般的山寨人马,整个保州左近,方圆百里,没有一股势力能一口吃掉这么大一块肥肉。要说可能,唯一的势力,是中山府官军。其一,只有军队,才能进退自如,攻如急雨撤如风;其二,一般山寨,怎会冒险劫持如此多的粮草,山寨如有不济,顶多出来打打秋风,实在过不去,也就各处大户堡垒借一点熬过这个冬天,都是三乡五里的,不至于翻脸不给,都还想留一条后路呢,所以,他们不会为了一点粮食公然叫板金兵,你以为韶合的大军留在此处只是为了一个中山府?错了,这是金兵北归之路,韶合的任务,就是看好这条通道,要是真有一股子山寨人马干这事,今天能劫粮草,明天就能杀金兵,韶合能让这股势力在保州、中山一带为所欲为?以老夫愚见,只有官军需要大批的粮草,才会这么干,我想,八成是哪个‘梁一刀’所为?” “军中粮食,哪有嫌多的道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军卒吃不饱肚子,那是要哗变的!”沈万接话说道,他军中多年,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也清楚军队的一些做法,非常认同魏复之的推断。“不过,我倒是很想会会这个‘梁一刀’,看看到底是谁的刀快!”沈万狠狠拍了椅子扶手一下,咬着牙说道,尽管他不怎么喜欢沙振,但毕竟挂着师徒名分,就这么一刀就让人家劈了,那还不是啪啪打脸吗?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争强好胜,乃是武者天性。 “如果真如老夫所想,官军中,有高手指点。但我等都在此地多年,中山府就是那么几位,言博奇小心翼翼,康如海胆小如鼠,就算梁景是条好汉,没有人给他出主意,充其量也就是武夫一个,一定有人在幕后策划,这才是我们要小心应对的。”魏复之想到了一切可能,就是没有想到梁景那是文武全才,而且,思维缜密,精于谋划,才是梁景的强项。武功,虽然不错,但梁景受赵构的影响,凡事爱动脑子琢磨,才是最难能可贵的,这一点,魏复,万万想不到。在他心中,一介武夫,难成大事。 “禀报堡主,金兵谋克雷远求见。”院外护卫的声音打断了屋内的谈话,众人心中一惊,又有什么幺蛾子? 第66章 再现五常令 来到梁景的“中山府都防御使”节堂,首先映入龙啸天眼帘的,是屋子中间一架大大的木图,整个中山、保州地区的山山水水、道路山隘、村庄部落,清清楚楚,他一眼就在上面找出自己的北寨,上面插了一面小红旗。 “梁景贤侄,此木图何人所造?” “龙叔,这是小侄和康王殿下学的,也就学会了点皮毛,王爷才是高手,他管这个叫‘实景沙盘’!” “你学到的这皮毛,就已经让老夫大开眼界,贤侄不知道,你龙在野大哥,也好此物,他要见了,不知道该多开心。” “哦,那有机会,一定和龙大哥请教一二。”梁景对龙家老大很是好奇,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居然是北寨龙啸天指认的下任寨主,可偏偏没有人不服气,实际上,龙啸天已经隐居在后,前面,主要是龙在野出面打理,要不是关系重大,龙啸天怎会轻易出山。 落座之后,王孝杰、王孝瑞兄弟俩自觉地出去,把门带上,自去院中警戒。龙啸天很是纳闷,问道:“贤侄军中怎会有如此年少之人?” 梁景道:“这是此园主人二子。一个园子换两个儿子从军,您说,他这买卖是亏了还是赚了?” 龙啸天大笑,“这个人一定是个做买卖的高手,这笔买卖,赚大发啦!” 梁景一愣,问道:“龙叔何出此言?” “你想啊,他既然能痛快得把一个园子让给你,说明这个园子不是很重要,或者说不仅仅有这一个园子;可是儿子却只有两个,那是亲生的,能送到你这个堂堂都御使手下当差,别说一个园子,十个园子也值啊。” “哦,依龙叔所言,这笔买卖我是亏了?不行不行,我得找个机会,让这小子补回来!”梁景有点小郁闷的样子。 看到梁景吃瘪,龙啸天很开心,说道:“贤侄,这个园子的主家是谁?眼光挺毒,不是一般人物,说说看,或许我还有所耳闻。” “中山大户王世雄。” “哦,我说呢,谁能有这么大手笔,原来是王老三,那就错不了,像是他的作风。” “您认识他?”梁景递过一杯茶,问道。 “认识,还打过几次交道。”龙啸天饮了一口,奇怪问道:“贤侄,你这茶不一样啊?” “这还是王爷的做派,王爷喜欢简单一点,不喜欢把个喝茶弄得太复杂,清茶一杯,爽口静心,我也是跟王爷学的。在军营都这样,没什么讲究,还请龙叔担待一些。”梁景一边布茶,一边解释。 “龙某和王爷素昧平生,可最近一段日子,老夫也略有耳闻,贤侄在王爷麾下多日,定是对王爷有所了解,以贤侄所见,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望贤侄解惑。” 梁景仰目望着窗外,充满敬意地说道“王爷乃不世天才,我等如萤烛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他随手拿过书案上的《近卫军内务条令》,递给龙啸天,说道:“这是王爷所着,下发我等近卫亲军内部实行,将来在全军推广,龙叔方才在军中所见所闻,正是这本小册子里要求的,这才只是王爷所谓的‘军改’之一,龙叔在西军日久,您看看如何?” 龙啸天接过来,看得仔细,半天才合上,闭目沉思,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睛里有了一丝潮湿,长叹道:“龙某恨不逢时啊,不能在王爷手下效命疆场,实乃一大憾事!” “是啊,要不是王爷,我梁景也不过是一名猎户,空有一身本领,无法施展。王爷不计出身,才有我等普通老百姓的出头之日。王爷丝毫没有一点架子,平时就和我们在一起摸爬滚打,一起训练,一起吃饭,还精通岐黄之术,教我们战场上保命之法,曾说过‘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真拿我们这些小兵当兄弟,我梁景曾发誓,誓死追随王爷,舍命相护,有这些想法的,可不止我一个。”提起王爷,梁景感慨万分,说着说着,眼里滚着热泪,一滴一滴地流淌在脸庞上,浑然不觉。 看到的、听到的,龙啸天心里也是一番感叹,是什么样的一位王爷,能让梁景这样的硬汉热泪两行?他丝毫不怀疑,梁景这样的人在战场上,会毫不犹豫扑上去为王爷遮挡枪林箭雨,可这样的人,不是一个,而是无数个。 “我大宋有希望,有盼头啊。”龙啸天也是激动万分,“贤侄,我还听说王爷一身功夫了得,可是真的?”龙啸天还真是三句不离武,豪气干云。 梁景笑了,不经意间擦去泪花,说道:“龙叔,在您眼里,梁景的功夫如何?” “那还用说,我北寨如今,老夫勉强可以和你一战,但你年轻,拳怕少壮,百招之后,你比我强,再过三年,我在你手下过不了五十招。勉强胜你一筹的,只有你三弟龙跃,这小子天生奇力,又痴迷武学,整个保州地区包括两河路、京东京西、扶风路等等,有名的师傅都请遍了,没有一个超过半年,只有现在的一位道长唤作灵宝真人,在传他一些心法,倒是来了一年多了,俩人一个为老不尊,一个顽劣无赖,倒是合得来,我也懒得管。不过,龙跃不爱出门,也不爱出风头,所以江湖上,少有名头。” “三弟‘武痴’之名,梁景来中山后,也有耳闻,希望早点见见三弟。只是梁景的身手,尚不及王爷十之其一。” “啊,果真如此?”龙啸天想到过康王赵构有点功夫,一个出身皇家的天潢贵胄,有点功夫是自然的,大内禁军多少高手啊。不过也就如此而已,皇室娇贵,能下苦功的王爷,还没有听说。 “那野,号称金兵十大猛安之首,一柄斩马刀师承中原功夫,为人冷酷狡诈,心狠手辣,喜欢把我大宋军民的脑袋割下来挂在马脖子下示众,最是残暴无比,手上的功夫也是一流,龙叔可曾听说过?” “金兵这次南下,听手下说,金国二皇子手下的第一猛安就是这个名叫那野的,完颜宗翰手下号称第一的,是哪个什么娄室郎君。” “龙叔退隐多年,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什么话!你龙叔不在军中,可不等于龙叔是瞎子聋子!” “那是自然,北寨‘蜂堂’可不是一个摆设。”梁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蜂堂’?”龙啸天大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梁景。 “龙叔莫紧张,我是听师傅说起的。” 龙啸天重重坐在椅子上,“蜂堂”的存在,北寨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不超过五人,可现在,梁景知道,赵旭知道,哪朝廷…… 龙啸天很紧张,“蜂堂”作为北寨唯一和外界联系的组织,是龙啸天当初为了自保而创建的,后来龙在野接手后,凭借其过人的天赋和北寨雄厚的资金和人脉,滚雪球般壮大,成了北寨最大的一个堂口,负责收集情报、暗杀、分化瓦解对手,北寨的迅速崛起,很大程度上,在于龙在野“蜂堂”的存在。 看出龙啸天的紧张,梁景知道他担心什么,“蜂堂”虽然厉害,但如果和朝廷相比,还是太弱,一个国家的力量,不是任何个人、任何组织能够抗衡的。 “龙叔,您也不要紧张,师傅也是在临走时候,才交代了一句。那个时候,只知道您在保州,谁想到小侄会出任中山府都御使呢?” 说到这,梁景心里也是一动,是啊,为什么偏偏王爷选择了自己呢?是巧合,还是王爷早有布局?想起赵老太爷在府上的命令,想想王爷临走时的各种嘱咐和交代,隐隐约约的,梁景感觉到了不一般,如果真是王爷在布局,这盘棋,可是天地之局,把所有人都装了进去,王爷所谋,哎……梁景第一次感觉到,王爷不仅仅是和他们一起嚼着大饼、喝着肉汤的王爷,有时候,真得仰视才行。 想到这,梁景突然想起赵旭当时嘱咐自己的话,随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在龙啸天眼前一晃,说道:“龙叔,可见过此物?” 第68章 试探沙家堡 雷远这一阵子,心里从来没有如此舒畅,虽然身在金营,但内心火热。 梁景临走的一番话和豁达信任的胸怀、足智多谋的头脑、出色的身手功夫,都深深折服了雷远的心。虽然做内应是一份危险的活儿,但够刺激,雷远骨子里喜欢这种刺激。这辈子,自己还能做一件自己非常喜欢做的事情,梁景真是人尽其才,也是走了一招险棋。 上次劫粮,就是雷远送出的消息,刘汝能和他直线联系,小李猛是联络人。这小子,一直对李猛俘虏他耿耿于怀,但自从和李猛联系过几次,他心里真是叹服,这小子天生做斥候的料,装什么像什么,还没有人怀疑,谁知道这个毛头小子乱蓬蓬的外表下,是大宋中山府“都防御使”直属斥候侦察分队的一员干将。 梁景故意在上次劫粮时,给雷远送了一份“大礼”。雷远奉命接应金兵运粮队伍时,发现打着火把“拼命”赶路的“劫匪”,奋不顾身率领部下冲上去,夺回了五六辆大车,关键是夺回了一车“金银珠宝”(当然,只是象征性留了一些),“劫匪”一哄而散,雷远率领的金兵毫无损伤。 回到大营,韶合亲自接见询问,雷远夸张性地描述和众金兵烁口一致的赞美,让韶合多少平衡了一些心态,当即加封雷远为谋克,依旧统帅巡骑斥候,并赐予直接出入韶合大帐的腰牌,把雷远视为心腹。雷远知道,这都得归功于那车黄白之物,也对梁景佩服不已。能拿出一车金银给雷远铺路,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大手笔,就冲这一点,雷远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这次韶合专门把雷远留下督办粮草,说明把雷远真正当做心腹使用,雷远自然不能“辜负”这份重托。昨天接到梁景指示,要他摸清沙家堡的情况,雷远心里琢磨了一下,决定先会会沙家堡的各位老大再说。 雷远直接忽视了屋内众人各种复杂的眼神,大马金刀地站在中间,冲着沙继祖说道:“沙老大,准备得怎么样了?没有问题吧?” 沙继祖忍着心中的不快,陪着笑脸说道:“雷大人,一千石粮食不是小数目,我们上次认捐了二千石,加上这次,沙家堡所有仓库都要动用,我这这么大一个摊子,人吃马嚼的,也不是个少数,还得筹划好才行,万望宽限则个。”说完,不动声色地塞过一个小口袋,雷远接过来,分量着实不轻。 雷远在手里掂了掂,叹口气道:“沙老大,咱也不为难你,都是办差。不过,韶合大人这两天脾气可不太好,昨天刚斩了一个谋克,就是因为没有催到粮食,雷某可不愿意做第二个。要我说,你沙家堡这几年攒下的家底儿,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也别哭穷,一千石,不能讨价还价。不过,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能美言几句,宽限两天,这是我的最大权限了,怎么和韶合大人说,那是我的事,但五天之后,连粮食带大车、车夫,必须准备得妥妥的,误了事,别说咱不讲情面。” 沙继祖急忙点点头:“沙某明白,多谢雷大人。只是沙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雷大人指点。”沙继祖请雷远入座。 雷远一屁股坐下来,“哼”的一声:“沙老大,你又憋着什么臭屁,快放。” “雷大人,”沙继祖殷勤地端来一杯茶,放在几上,“沙家堡虽然有点底子,说实话,也吃不住这么来回折腾,韶合大人这次还要我等乡兵辅助吗?万一又让人给……,难不成还要第三回?” 雷远左右看看,低声说道:“沙老大,看在都是朋友的面子上,不妨透露一点,这次韶合大人除了就地抽粮以外,还在燕山府运送一部分军粮过来,你那点人,韶合还看不上,上次北寨龙啸天派了二百人,顶什么用?还落一身嫌疑。这次,大金三千铁骑护送,要不,你以为区区一千石粮食,就够了。还不是老子在韶合面前说好话,说不能扒皮太狠,得留有余地,要不然,你沙家堡五千石也不止,那才是伤筋动骨呢?话,这能说到这儿,别往外传,老子还不想死,活着,对大家都有好处!” 听完这番话,魏复之起身揖礼道:“雷大人,此番真是菩萨心肠了,魏某代我家东翁感激不尽。只要不出人,粮食,我们还是能想办法解决的。” “魏夫子的话,我爱听,就是这个理儿。不就点粮食吗?没有向你要别的就不错啦,你看看别的寨子,金人郎君们什么都抢,粮食、女人、金银财宝,完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你什么也落不下。咱说的,都是实话。你完事,我交差,就这么简单。”雷远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不过,我倒是想问问诸位老大,有没有点风声,上次的事情是谁干的?别说你们沙家堡什么也不知道啊,光棍儿眼里可不揉‘沙子’!”把“沙子”还说得语气很重。 “雷大人莫急,说实在话,方才雷大人大驾未临之前,我等几人还在言谈此事,也是觉得蹊跷。” “哦,说来听听。” “我等方才分析,此事,可不是一般人所为,左近山寨好汉,没有一家有此等实力,首先我沙家堡不行。”魏复之把沙家堡先撇了出去。 “哼,你们还真不行,不是实力不够,是魄力不够。韶合大人岂能不知,否则,咱们还能喝着茶水客客气气说话?”看着客气,实际上,人家根本就不把你当一盘菜。 魏复之脸一红,细想,还确实如此,作为首席幕僚,这是他的格局不够,魏复之很清楚自己。 “我们分析很可能是北寨所为?”魏复之又抛出一句。 雷远看了他一眼,这货要是心思正一点,倒也不失是一个好高参,就这一手“一石两鸟”,就用得炉火纯青。 “说说看。”雷远不动声色。 “很明显啊,北寨这次又出人,又出粮,积极得很。里应外合,正好行事。”一旁的沙继宗接话了。 “这是个夯货。”雷远给二当家的贴上了标签。看看别人都不说话,雷远心中明镜似的,他们有了自己的推断,在试探。 “表面看,合理。仔细想,狗屁!”雷远不紧不慢来了一句,立刻,沙继宗的脸“腾”一下子红了,被沈万拉住才没有跳起来。 “怎么,不对吗?北寨能打的,‘三龙四虎十三太保’,能出来几个?龙三少不会出来,只有老二带队,即使其他高手都出来,北寨的乡兵能和金兵三百巡骑比吗?那得出多少人?一千,还是二千?三百巡骑全军覆没,没有半个时辰,你还真以为大金国的兵是泥捏的?腊月初围攻中山最激烈的一天,金兵也只不过两个千人队,中山府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攻守损伤之比为一比二,中山府一天之内,战死不下一千人,而金兵不到五百,要不是陈遘亲自带领自己的亲军,登城拼死一战,中山府几乎唾手可得。加上因为突降大雪,攻城不易,老天爷帮了大忙,才守住中山府。如果反过来呢?至于野战,你见过宋军出来过吗?如果是北寨所为,粮食应该运回北寨才是,距离一百多里,又是夜晚,牛车能走多快?金兵那夜一直往北追出去一百多里都没有看见一个人毛,咱家倒是在南边曲阳附近截获了几辆粮车,曲阳可是离你们不远啊。”雷远不紧不慢地把话又扔了回来,沙继宗再也不敢接话了。 “不瞒雷大人,我等也觉得此事,倒是像中山府新来的叫什么‘都防御使’梁景所为。”沙继祖终于按奈不住,提了出来。 这也是梁景交代的任务之一,要弄明白自己来中山的消息还能瞒多久。其实韶合已经怀疑是中山府官军动的手,只是没有直接证据。这两天韶合把所有巡骑斥候都撒了出去打探消息,尤其是重点针对中山府。只是由于梁景来了后实行的全民戒备制,中山府警备森严,细作进不去,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情报,韶合是不会靠这些不靠谱的情报,来谋划下一步军事行动的。 但梁景刀劈沙振,是瞒不住沙家堡的,中山府对外渠道,可做不到铁板一块,总有一些消息会传出去,至少,沙家堡知道是谁杀了沙振,如果陈遘在,这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只有一个原因,中山府换人了。梁景不排除沙家堡为了私仇,向金兵告密,也不排除,像沙家堡这样的寨子、村堡、周边村落,没有金兵的细作。 “你有何证据?”雷远开始套圈了。 第69章 计出魏复之 沙继祖说道:“我沙家堡在此地多年,也小有薄名,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小山寨头领,多少还卖沙某几分薄面,沙某对各地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据沙某判断,还没有那一方的势力能做下如此大事,不是乡兵、土匪所为,只有训练有素、号令统一的官军才行,再者,军中需要的粮食,远远大于各处山寨人马,各处头领不会为了一口吃的,贸然和金兵开打,不是聪明之举。故我等断定,多半为中山府新任“都御使”梁景所为!” 雷远点点头,韶合的斥候探到的消息,远比这些要多,一开始就怀疑是中山府下的手,其他势力根本就没有这等势力和魄力,只是对梁景的情报还比较模糊,也不知道陈遘已经离开中山府。韶合秉承小心谨慎的态度,一方面飞骑快报完颜宗望大营,一面飞报燕山府,请求调粮并派兵护送,并下令全军戒备,韶合是老军务,对战场上蛛丝马迹的变化,敏感程度要比别人高得多,但韶合生性多疑谨慎,关于这一点,雷远已经交待得很清楚,梁景正是利用韶合的这个特点,排兵布阵。 “关于中山府梁景这个人,你们知道多少?怎么看?”雷远不动声色,继续问话。 “此人初到中山府,便以违抗军令之名,将我儿斩杀,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不能碎其骨,啖其肉!”说起梁景,沙继祖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哦,梁景初到,按理不会下此狠手,否则很难立足,我不相信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的人,能来胜任这个都御使,定有其他原因?说吧,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沙继祖刚想说话,魏复之抢先回道:“据大少爷身边亲军回来禀报,梁景给出的是‘违抗军令,悔辱王爷’的罪名,大公子和梁景比武论生死,技不如人,被梁景斩杀。” “是吗?据我所知,这沙大公子的刀法在中山很有名气,韶合大人的大营里,也是挂了号的,怎么就让人家一刀给劈了?”雷远坏坏地往沙继祖的伤口里撒盐,往沈万的眼里吹沙子。 “哼,早晚有一天,我要会会这个梁景,看看到底谁的刀快!”沈万吃不住激将,拍案而立。 “如此说来,咱们是有共同的敌人的,沙老大,不如我们联手,有大金国做你的后盾,一起干掉这个梁景,如何?”雷远这是摆明了要你站队了。 沙继祖虽然有些鲁莽,但不傻,自己帮着弄点钱粮,还说得过去,毕竟不是自己一家这样做,但表明了和大金国站在一边,背叛大宋,他还没想到过,这万一以后……这可是如同谋逆大罪,遇赦不赦啊。 魏复之不能回避了,赶紧接过话:“雷大人,中山府最近盘查得很紧,我们的人也进不去,有些消息,也是道听途说,可不敢汇报给韶合大人。粮食没有问题,五天时间一准办好,不误您的大事。” 雷远笑了,站起身来,对沙继祖说道:“沙老大,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我会在韶合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咱们是老交情了,这个面子,我可以给你。但方才我说的话,出了这个门,我可不认,都把嘴闭严实些,韶合大人的大军就在外面,可不是个摆设。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过俩天,我再过来。” 沙继祖忙请,一边往外走,一边陪着笑脸:“雷大人慢走,有什么信儿,第一时间通知您。” 送走雷远,几个人陷入沉寂。沙继祖阴沉着脸,低声问魏复之:“先生,如何自保?” 魏复之捋着胡子,眯着眼沉思片刻,开口说道:“保州、中山,地处大金和大宋南北通道之咽喉,大金处心积虑,一直想占有此地。往北,到了燕山府,那是大金国的势力范围,往南,是我大宋之地,我们夹在中间,的确不好办。眼下大金国势大,这次都打到京城了,兵临城下,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但康王开府相州,总领天下勤王兵马,据堡中细作消息,这个康王殿下,在磁州、相州、浚州沿黄河一线,可是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名声都传到咱保州境内。前几日易县山寨的罗寨主来信,康王已经开始联合两河路的义兵、山寨,共举抗金大旗,名头着实不小,还说康王武功盖世,精通兵法,深受士兵推崇。堡主,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授人以柄。再难,咱也得在夹缝中求生存之道。依老夫愚见,和大金虚与委蛇,表面上不要撕破脸皮,但要小心行事;和大宋朝廷也不能断了关系,堡主,大公子的仇再大,也是私仇,如果公然投金,可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至于怎么办,大主意还得您拿,我只管分析态势。” 金身罗汉沈万也开口道:“堡主,大公子的私仇,也是我和梁景的梁子,我自会讨个公道。但投降大金做狗,我沈万做不到。我沈家三代从军,看不惯腌臜当道,才被解散回乡,为回报老堡主救命之恩,沈万自愿留下担任教习。堡主,当年老堡主建堡立寨,所为何来,堡主不会不知吧?别的不敢说,沙家堡的卫护,请堡主放心,只要不是大军来攻,沈万自有对策。” 沙继祖也是一脸惆怅:“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守城,有沈教习,我自然放心。可当下怎么办,下次如果再有询问,你我如何回答?我看这个姓雷的,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样子。” “无妨,东翁,此人爱财,到时候破费一点,或许能转圜一二。你看今天不就宽限了两日吗?”魏复之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以先生之见,我们明里向大金低头,暗里不干出格的事儿。”沙继祖低声说道。 “就是这么一个理儿,这么大一个沙家堡,您还能搬到上京去?”魏复之又添了一把火。 “哎,也只好如此。继宗,你安排下去,按魏夫子的话准备,其余的,不要在外乱说,管好自己的嘴,别给咱沙家堡引来杀身之祸,我还就担心你!” “我晓得厉害。大哥,真给啊,一千石啊。”沙继宗一副哭丧脸。 “愚蠢,粮食今天没了,明天还能收。再说,区区一千石,我还真没放在心上,沙家堡真就这点家底,早让人吃得骨头也不剩几根了。告诉下面的人,这两天机灵着点。” 沙继宗退下自去办事,沈万也知趣的退了出去,沙继祖兀自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魏复之拉住他按在座椅上,说道:“东翁,我知道你为什么。沙家堡江湖之上也算成名,被人杀了长子不能复仇,肯定被人耻笑,您脸上不好看,心里憋气窝火,也是人之常情。” “是啊,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沙家在保州、中山,也是盛名在外,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骑在头上,将来谁还拿我沙家堡当回事儿?” 魏复之知道沙继祖心里并不全是这个心思,作为沙家西席多年,他还不了解沙继祖的心思?就是因为沙振的副将一职,原本要提一级,担任兵马副总管一职,那是中山府一路军事副长官了,现在倒好,让梁景一刀削没了,像沙家堡、北寨这样的当地大户,都会在当地州衙培育自己的势力,北寨的代表就是康如海,只不过这小子不争气,还就是北寨势力雄厚,多为军卒旧属,战斗力逆天,才屹立至今,龙啸天对这位小舅子,也是恨铁不成钢,陈遘为任,老成沉稳,康如海这个兵马总管还行,遇上梁景这样的杀货,康如海可不敢乍刺。 如今沙家的代表就这样没了,你让沙继祖如何平息心中的不甘。魏复之小心翼翼得说道:“东翁,老夫在堡多年,承蒙抬爱,堡主恩宠有加,魏某惶恐,愿意鞠躬尽瘁,辅佐东翁,有些话,也就直言了。” “哎,我的魏老夫子,有什么话您就直说,我沙某是洗耳恭听。”沙继祖还真是一直对魏复之言听计从的,沙家堡从沙继祖的父亲开始建堡,魏复之一直身居幕僚之首,是立有大功的,论辈分,还比沙继祖高,他自是态度要恭恭敬敬的。 “长子庶出,半路崩殂,您的苦心,恐怕会白费啊!”魏复之当头一棒,一语点醒梦中人。 第70章 梁景的手段 沙继祖知道,沙家堡上上下下对这位大公子,有好感的可是不多。沙振是沙继祖的二房姨娘所生,长子庶出,这在大户人家,关系还真不好说。 开始沙继祖还真是倾心培养沙振,文有魏夫子,武有金罗汉,如果争气上进,也还罢了。偏偏沙振刚愎自用,心胸狭隘,轻浮毛躁,两位师傅倒是费心把火,无奈沙振不下苦功,久而久之,俩人也只有摇头叹息的份儿。 沙继祖的二子沙兴,倒是嫡出,只是还小,才十五岁,沈万对这个老二很是对眼儿,悉心调教,沙家大娘虽是正室,但温顺恭俭,从不摆架子,对下人倒有菩萨心肠,上下有赞。魏复之也有意栽培,二子沙兴上进得很,也能吃苦。现在有此机会,魏复之当然要为沙继祖谋划未来之事。 “现在表明看来,金兵势盛,但大宋地广物丰,人杰地灵,不是蛮化之辈所能征服,势久而衰,是必然的。康王相州开府,虽交通阻断,但从江湖上多少传回来一些消息,佐证了一些传闻的可靠性。康王雄心勃勃,所谋者大也。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康王在外执掌兵权,总督天下勤王之事,堡主,此事可大做文章。你不下手,待有人走到前面,我们沙家堡就被动了。上次多亏堡主力排众议,听了魏某之言,把中山义仓顺利移交,走了一记先手,占了一些主动。否则,您想一想,以康王殿下睿智,怎会派一个如此年轻的将领统御中山战事?您看言博奇,言家势力不比我们沙家小,在官场甚至远比我们沙家强大,可言博奇对梁景言听计从,从不掣肘,军政司令畅通,堡主,人家心里明白得很。再说,大公子当众出言无状,违抗军令,让人家抓住把柄,虽如此,梁景还是又退了一步,亮出康王玉牌,按说大公子识相,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无奈大公子一意孤行,导致杀身之祸。哎,要是当时老夫在……” “这些都已经过去啦,多说无益,您就说现在如何应对?”沙继祖能做到一堡之主,沙家堡能成为保州、中山地区最大的三股势力之一,沙继祖岂能是泛泛之辈。 “堡主,首先要表明咱们的态度,要旗帜鲜明地站在大宋一边,布下先手,哪怕是一步闲子,将来自有大用,这一局先手,怕是堡主得亲自去下,走一趟中山府,老夫愿做陪前往;其次,让沈教习抓紧训练乡兵民团,现在正是招募的好时机,四下里各州饱受战火波及的流民很多,我们收留他们,一来是一件善事,将来好拿来做文章;二来从中择取精壮编入乡兵,壮大我沙家堡的力量。堡主,您不用和我打哈哈,几千石粮食那是迷迷外人的眼睛,咱有多少家底儿,您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这步棋,北寨龙啸天已经走在我们前面,我们不能再等了,将来失去了筹码,我们就被动了。最后,连寨互保,易县罗寨主是我们帮他坐上第一把交椅的,素来和我们交好,可以引为外援,这事,让二堡主去一趟就行,去的时候,别空手,带一些粮食和二百付弓箭过去。和北寨的联络,只有堡主亲自去了,虽然我们和北寨平时联系不是很多,但同在一地,北寨逢年过节和我沙家堡也有来往,这次,我们要走在前面,不能再落在后面。堡主,您意下如何?” 沙继祖沉思片刻,一拍扶手,道:“好,就这么办,老夫子,明天陪我去一趟中山府,会会那个梁一刀!” 梁景接到雷远的情报,知道韶合这次运粮计划,但一些细节还不清楚,指示雷远继续搜集相关信息。雷远顺便把在沙家堡探听到的一些消息一并作了汇报,梁景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儿,起码从目前来看,沙家堡投敌的可能性比较小,也对沙家堡的首席幕僚魏复之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两天,梁景不断要求各城防御使带人马出去,一来锻炼队伍野战能力,二来熟悉各处地形地貌,三是进行合练,磨合队伍,最后,梁景针对各城防御,进行突击演习,查看各城警戒力度和应对能力。 在北城巡逻演习时,周正在中军坐镇,城上指挥的是兵马副总管张继,平时不爱张扬的他,给梁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北城的反应最快,措施最得力,从发现梁景的“金兵”,到城墙严阵以待,望楼警讯传出,只用了不到一刻,忙而不乱,防御很有层次,一方面说明平时周正训练有素,另一方面,在主官不在的情况下,依然保持高度的警惕性和反应迅速,也充分反应了一线指挥员的应变能力和指挥水准,梁景很是欣慰。 其它城门反应都还不错,毕竟几位防御使都是近卫出身,宋琦、何方、高仕举都是赵构一手带出来的,现在都能独当一面。梁景在中山府也搞了几次不同情况下的演习,甚至包括火情、贼情、哗变、城门被破等等。 这几天,梁景下发的一个小小的竹哨,成了中山府的一景,连儿童团都人手一个,遇警而吹,大街上瞬时冲出联防民兵,不一会,巡检司军卒就围了过来,整个中山府都连成了一张网,这和陈遘在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模式,更加高效便捷。 梁景借此机会,干了两件大事,一是拓宽主城区南北东西四条主城道路,二是家家户户挖地道互通,街坊四邻相连,街道相连,社区相连,这还是梁景当猎户时,追杀一只猪獾时发现,这货居然一洞四口,着实让梁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逮着。他就琢磨着,把这个法儿用在城里各户的联防自保上,便下令先在谢诚的街区试行,别说,还真有点样子了。这要让赵构看见,会惊呼“地道战”提前几百年出现了,恰恰也在这个地区,不能不说,历史的巧合,在一定程度上,真是带有一定的偶然和必然。 梁景现在的警戒哨,一南一北,已经撒出去三四十里了。站在城南高处的山坡之上,堪堪能望见韶合大营,但不敢再逼近,金兵的巡骑警惕得很,现在植被稀疏荒芜,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了。 中山府城北二十里一处高地,小山坡地势不是很高,但很陡峭,上面孤零零一棵枯树在寒风中摇曳。树旁边一处地窨子,也就是一个黄土包,被积雪覆盖着,远远望去,和大地浑然成为一体。地窨子里,两个年轻小伙子裹着臃肿的棉袍,守在了望口,盯着远方的大路。这是中山府放出去的了望哨之一,由民兵值守,一天补助一百文,现钱发放,这个钱,还不是谁想挣就能挣的,用谢诚的话讲,要“审定”才行。 今天是谢诚的老街坊谢老牛的大小子谢天宝和街坊谢顺的二小子谢志值守,谢诚居住的大车店这条街,姓谢的居多,都是不出五服的亲戚。这两小子都是谢诚看着长大的,所以作了保书,加入了民兵。 这俩货看着梁景带的近卫一个个龙腾虎跃地进进出出,早红了眼,拉着谢诚“叔、叔”地叫个不停,拗不过,答应作保加入民兵。要知道,梁景的军卒是从民兵、辅兵、正兵一路选拔上来的,最低一级也得是参加了民兵组织才行,因为民兵,必须有人作保才能加入,而保人,一条街,只有一个德高望重者才有资格。 “天宝哥,你饿不?”谢志揉了揉叽里咕噜叫的肚子,问道。 “我说二狗,你就是个饿鬼投胎。”谢天宝嘴里说着,手里却递过一块饼,“吃吧,谢叔来时给带的,就知道你是个吃货。” 谢志一把抢过来塞到嘴里,巴咂巴咂嚼着,嘴里含糊不清得嘟囔着:“我就知道天宝哥有吃的。” “嘘!有人。”谢天宝突然拉住谢志,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只见远处的大路上,两匹马并辔而行,马上之人,一个粗壮魁梧,一个清癯消瘦。 再往后仔细瞧了瞧,谢天宝低声说道:“就两个人,从北边来,我盯着,你去发讯号。” 谢志急忙悄悄起身,出了地窨子,来到山坡高出的枯树旁,把树身轻轻晃了两下,过了一会儿,又晃了两下,如此做了三次,等看到远处另有一座山坡上,一棵枯树开始晃动起来,才悄悄返回潜伏之处,继续监视。 第71章 震撼沙继祖 沙继祖和魏复之一路南下,前往中山府。没成想,在城外二十里处,就已经被人盯上,一直到中山府北城门外五里,被突然从雪地里窜出的一队人围了起来,不等沙继祖抄刀在手,已经被一具具手弩盯住,从四五个人的眼睛里,沙继祖毫不怀疑,只要他一动,身上就会被射成刺猬,杀气,浓浓的杀气。 沙继祖放弃抵抗,虽然来人只是便装,但从身手和配合默契来讲,打死他也不相信,这是普通蟊贼。 两人被蒙上眼罩,还算客气,下手没有粗鲁,只是很小心。人蒙着眼骑在马上,被牵着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到了地方,被搀下马后,沙继祖感觉到被带进了一间屋子。 一进来,就觉得周身紧张,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一个陷阱,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突然这种感觉一下子消失了,接踵而至的,是如山倾倒般的压力扑面而来,饶是沙继祖久经各种险境,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寒气入骨,面对他的,一定是一个虎狼之辈。 “沙堡主,不要紧张,我梁景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眼罩被揭开的同时,一句话如炸雷般传到他耳朵里。 沙继祖定定心神,看到魏复之已被解下眼罩,并无大碍,这才看向说话之人。一张年轻的脸,依旧掩饰不住风霜之色,更显得沉稳、大气。一身素袍,没有贯甲,发髻用一条白色束带松散的扎在头上,倒像是一介书生。 沙继祖和魏复之彼此看了一眼,沙继祖朝梁景揖礼道:“沙家堡沙继祖见过梁大人,沙某来的鲁莽,但并无恶意,梁大人这是为何?” 梁景揖礼笑道:“沙堡主不要误会,手下不认识沙堡主,他们自有职责在身,也没有错。不知沙堡主不请自来,可有什么指教?这位便是沙家堡西席魏先生吧,梁景有礼。” 魏复之可不敢托大,急忙回礼道:“不敢当太尉谬赞,在下魏复之有礼!” “请坐,看茶!”梁景倒是不缺一点礼数。 沙、魏二人这才打量当下环境,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不同的是,两个半大的小子一身甲胄在身,手把大宋制式手刀,在屋里跨刀而立,倒是显得格外精神。 二人对望一眼,各自落座,沙继祖忍不住开口说道:“梁太尉,我等素未谋面,你怎知便是沙某?” “哈哈哈,不瞒二位,自你们踏入我中山地界,我便得知消息,至于怎么认出沙堡主,梁景自接手中山,不弄清楚中山府治下的方方面面,花花草草,怎么能担此大任呢?” 沙、魏二人皆愕然,自认为便衣简行,没想到还没有到城边,就让人摸了个透,再次颠覆了他二人对梁景以前的判断和认知。 “梁太尉,我和东翁今日前来,一来是阐明一个误会,二来是有一个重要消息来告知,想着或许对太尉有帮助。不知太尉可否赏脸一听?”魏复之知道,和梁景这样的人兜圈子、讲条件是不明智的,人家把你摸得门清,你还要端着捏着,这不是不聪明,这就叫傻。 “哦,还请堡主指教?”梁景摆手一让,对沙继祖说道。魏复之已经完成他的使命,剩下的,就要看沙继祖怎么说。 沙继祖缓缓起身,冲梁景揖礼道: “犬子沙振,身为军人,却违抗大帅军令在前,悔辱王爷殿下在后,死有余辜!丧子之痛固然悲情,但沙某认为,身为大宋子民,理应为国效力,为君分忧,为民请命,时刻听从召唤。沙振未能自知,咎由自取,沙家堡不会因此而生任何怨恨之心;二来,沙某最近得到消息,金兵不久就会运粮南下,这次兵出燕山府,足有三千精锐护送,沙家堡也接到金兵韶合大营抽粮告示,再次筹粮一千石。 但出于对沙家堡上下安全的考虑,沙某不得不虚与委蛇,与之周旋,这一点,还望太尉理解。太尉执掌中山防御,如需沙家堡尽绵薄之力,但请下令,沙家堡全力以赴,万死不辞!”一番话,倒也铿锵有力。 梁景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从沙继祖嘴里亲自听到这番话,还是颇受感动。起身而立,冲沙继祖和魏复之重重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梁某一时激愤之下,斩杀沙振,事后想想,还是鲁莽了一些。沙公大义,梁景深受感动。沙振虽死,但毕竟守城有功在前,梁某将上书王爷,阐明原义,沙振虽有罪,但有功于中山府,按阵亡将士之例,计入军录,这事就算揭过,我等以后不再提起就是,如此处置,沙公可否满意?” 沙继祖没想到梁景竟是如此投桃报李之人,这还是意想不到的收获。急忙连连揖礼道:“太尉大情大义,沙某感激不尽!”想起沙振虽死,但毕竟骨肉亲情,能有如此结果,实属不易,也对梁景心里折服不已。 魏复之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挑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这句话真耳熟)能用死人做这么大文章,诸葛再世啊。这梁景太尉年纪轻轻,手段不得了,魏某纵横多年,自诩有些谋略,相比之下,真是后生可畏!” 魏复之拱拱手,长叹一声:“梁太尉,您这一手,真是让魏某大开眼界,受益匪浅。魏某和堡主来之前,心里多少还有点不安。太尉如此相待,我等敬佩!” “魏先生,都过去了,不再提了。今日二位联袂而至,和梁景交心,梁景也不藏着掖着,但请稍等,还有一位老朋友未到!和二位也是相熟,等他到来,梁景做东,好好招待各位。 二位远道而来,不妨先在城里转一转,看一看,有什么不对之处,梁景也好讨教一二。来人,给二位客人开特别通行证。” 沙、魏二人拿到通行证,魏复之反复端详,说道:“太尉,此物何解?” “二位有此通行证,可自由进出中山府,除了个别军需重地,在城内可自由通行。”梁景解释道。 二人被人送出中军大营的一路上,沙继祖和魏复之的眼睛就没有够用的时候,一种被深深震撼的力量充斥着他们的整个身心。 二人不由得和自己的沙家堡作比,沙继祖和魏复之觉得,自己的沙家堡也是颇具规模,沈万也是老军务,可真正和梁景的中军大营里的军卒比起我来,不啻于天壤之别。 来到大街上,往前走了不远,来到一个拐角处,正在犹豫之际,突然从街道两旁窜出七八个孩子,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甚至只有七八岁,手持比他们身材高不了多少的一杆小号锥枪,拦住去路,当头一个孩子,缨枪一逼,颇有架势,喝问道:“什么人?可有通行证?” 沙继祖四下里看看,七八个孩子居然围得很有一些章法,明显是操练过的。一个个略显稚嫩的小脸上,却是一股子庄重严肃、不可侵犯的神圣之感。两人当下不敢乱动,从怀里掏出梁景所给的通行证,递给为首之人,那孩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递回去,曲臂平胸一礼,大声道:“敬礼!放行!”孩子们哗啦啦迅速站好队,喊着号子走远。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说话,继续前行,他们本打算前去城南沙家所属义仓货栈交待一下,顺便去魏复之的妹夫家走一趟。一路走来,居然被连续盘问三次,有方才的小孩子一样的儿童,也有手持哨棒、弓箭的乡兵,还有巡查的巡检司的官军,但不论什么人,都一个态度,没有出示通行证之前,都如临大敌,拿出通行证,尤其是他们手里是梁景大营发出的通行证,又个个礼遇有加,还热心的指路,告诉他们,最近道路扩建,哪里能走,哪里不行。 脚下的路,比以前宽阔了,大车可以自由通行,也畅通了许多。特别不同的是,街道行人并没有围城后的恐惧和担忧,一个个神采奕奕,有说有笑,完全不是一个被金兵围困近两个多月的情景,迎面所遇之人,都是含笑致意,并没有因为是陌生人而慌乱。 “东翁,这个梁景了不得啊!”魏复之低声说道。 “是啊,我还以为中山府快成死城一座了,可你看看,不仅没有闭户封门,而且人人并不担心,中山变化很大,我们没有料到的事情还不少呢。”沙继祖也是一脸不解,继续说道:“看来,我们还真是不太了解这个梁景,但从目前看,梁景能把中山治理成这样,真是个人才。” 迎面过来一位老汉,五十来岁,却精神矍铄,魏复之上前叉手揖礼道:“老丈请了,敢问这中山府不是被番兵围困吗?怎么好像都不太担心呢?” 老汉翻了魏复之一眼,警惕地问道:“你等何人?来此作甚?可有通行证?”一连三问,满脸警觉之色。 魏复之拿出通行证,递过去,笑着问道:“老人家不要紧张,舍妹在此居住,我不放心,前来探视。” 老汉接过通行证看罢,换了脸色,笑道:“既然是帅府所发,那是无妨。不知令妹夫婿谁家?看看我是否认识,给客人指一条路。” “不敢有劳,妹夫乃是中山府言谨,可曾熟知?” “哈哈,知道知道,中山府仓司主事(提举常平司公事),就在前面不远。”老汉顺手一指说道。 “多谢,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敢问老人家,听闻番狗围城,在下很是担心,但现观府内诸事人等,皆无忧虑惊恐之色,难道不怕?” 老汉笑道:“一看贵客就是外乡人,久不来串亲戚了吧?现在梁景太尉执掌我中山防御,丝毫不亚于陈大帅,就是这‘全民皆兵’之举,就让整个中山府上下折服,军纪严整,赏罚分明,当兵的待遇真是高,我老汉三子,一为正兵,二为辅兵,皆从军抗战,梁太尉有言道‘守土抗战,人人有责’,咱大宋多少人,番狗才多少人?所以,咱中山府不怕!哎,你这妹夫比我清楚啊,你自去问问就是。”老汉乐呵呵得拱手而别。 沙、魏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问自己:“这,还是中山府吗?” 带着迷惑、不解,二人先来到魏复之妹夫言谨的宅子,上次多亏言谨及时送信沟通,魏复之劝阻,沙继祖才没有犯下错误,说起来,这言谨还是言博奇的未出五服的族弟,现在看,是一手托两家的人物,提举常平司,正儿八经的钱粮总管,在他嘴里,可是能听到不少真东西。 第72章 梁景二劫粮 沙继祖、魏复之回到沙家堡,心还在“砰砰砰”地跳个不停,饶是这两个人都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现在,即觉得心惊肉跳,又感到心潮澎湃。 梁景的宴席“不好吃”,这是两人一致的看法。梁景口中的老朋友,居然是北寨龙啸天,正如魏复之所讲,南堡已经落后北寨了。席间,梁景合盘托出了自己的军事计划。 计划太大胆了,犹如天马行空,他们完全跟不上。居然还要打金兵粮草的主意,更惊奇的是,还是在蘑菇岭(上次设伏之地)设伏,二劫粮草,只不过,这次是两个方案,万一劫不动,烧! 进了沙家堡议事大厅,沙继祖的心还没有平复下来。梁景把自己的军事计划这么大的机密告诉沙继祖,一方面,没有把沙家堡当外人,把沙家堡正式纳入中山府体系,梁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和龙啸天北寨已经联盟的这层关系,告诉了沙继祖,但隐去了“五常盟”一事;二来,梁景还需要沙家堡明面上的配合,来迷惑韶合;最后一点,彻底打消沙继祖的顾虑,坚定他的态度。我把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你,一但失了风,沙家堡会是第一个承受梁景怒火的对象,沙家堡没有了退路,只能上了梁景的“贼船”,而且上去了,就永远别下来。 魏复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没有别的,就是觉得太匪夷所思了。“所谋者大,所谋者大也!”他反复嘟囔着这句话,好在他还是能迅速平复心情,他知道,这次,一定得好好谋划才行,这也激起魏复之心底的好胜之心,如果连这点事情也谋划不好,整个沙家堡,包括自己,就不能在梁景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北寨在联盟上,已经抢先一步,自己作为沙家堡的首席幕僚,自要为主子扳回一局才是。 魏复之一但静下心来,很快就进入角色,他具有出色的能力和前瞻性的头脑,否则沙家堡也不会成为保州地区最大的一股势力。他马上召集几位当家的,来议事厅听命行事,早已在回来的路上,一个计划在他脑子里已经初步形成,现在,需要细节完善。 沙家堡同样有自己的情报网,叫作“雀巢”,和北寨的“蜂堂”可谓一时之瑜亮,不分伯仲,是沙家堡最重要的一支地下力量,魏复之亲自组建并担任了首任“雀首”。 魏复之给“雀巢”下令,全力搜集中山、保州以北到燕山府一带的情报,尤其是燕山府金兵动向、沿路戒备、金兵统帅等等,事无巨细,全部搜罗上报。“雀巢”全力发动,这还是第一次,四下里撒出去的“麻雀”,扑棱棱霎时飞遍了整个保北地区,包括金兵统制下的燕山府。 梁景也组建了自己的情报网——“乌鸦”!这是和龙啸天、沙继祖协商后的想法,统一中山府治下包括整个保州地区的全部情报系统,形成一个新的情报司,取名“乌鸦”。用梁景的话讲,“乌鸦”一叫,倒霉的,一定是自己的敌人。沙家堡“雀巢”和北寨“蜂堂”,隶属“乌鸦”,是“乌鸦”南北两个分堂,梁景为了统一指挥和辨识,制定了所属情报司专门的“暗语”,交给魏复之和龙啸天,秘密培训,开展情报搜集。目前,“乌鸦”情报司,直属梁景一人,暂时由梁景出任“鸦头”。一张大网,以中山府为中心,以北寨、沙家堡为枝蔓,开始笼罩在中山、保州地区上空。 雷远已经发展了三个下线,都是和自己过命的兄弟,其中一个是马夫头,唤作老曹,年级最大,一向沉默寡言,以至于别人都忘了他叫什么大名,一直喊他老曹。雷远一手圈马的本事,就是和老曹学的,燕京府白河一战,雷远拖着负伤的老曹一直不肯离去,只好后来随郭药师降金,一起逃出来的,还包括另外两个弟兄,齐盛和马修武。 梁景明确指示,尽快查清韶合运粮大军出发的具体时间和路线、护送兵力有无变化、大车数量等。这一天,老曹送来口信,说韶合手下猛安兀立达让亲兵过来布置任务,要老曹他们两天之内备好五百匹马,用料喂足,修整马蹄,随时等候命令。 齐盛也透露,他们小队已经接到韶合军令,明天一大早出发,沿路北行,道路左右三十里巡查。马修武也回报,昨天守值,一队金兵从挞攋大营过来的,大约有一个千人队。 韶合向来小心谨慎,这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向挞攋求援了,他要力保这条通道畅通安全。随着挞攋千人队来的,还有大金东路军主帅完颜宗望的一封信,严令韶合保护好北归之路,必要时,不要有所顾忌,这是给了韶合大开杀戒的命令。 完颜宗望心里很清楚,他和宗翰的大军,在开封城的时间越长,变数越大。完颜娄室已经有书信过来,潼关无虞,大宋西军被牢牢挡在潼关以外,如果自己这条路出了岔子,还不让粘罕看笑话?自己在皇帝面前,岂不让他压住一头。所以,完颜宗望让挞攋全力配合韶合的行动,挞攋不敢大意,自己本就是看好后路的职责,所以,二话没说,派出一个猛安率领一个千人队支援韶合。 雷远虽不知道其中细节,但韶合突然增兵,说明他有了警觉。梁景的计划他是知道的,老曹他们三个可不知道。说心里话,雷远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那可是三千金兵,不是契丹人、宋朝降兵,是大金本族精锐。雷远觉得梁景疯了,可又觉得,还真他妈刺激! 事不宜迟,如果韶合大军动起来,再送消息,怕是不方便,也来不及。雷远不敢怠慢,利用巡查的时机,把情报送到和李猛联络的地方,中山府城南一株枯树下,一片粗麻布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用一块石头压着,即使有人无意中发现,也只能想到是谁随意丢弃的,绝想不到那是梁景的“乌鸦”特有的信息传送方式。 梁景中军大营,他的节堂戒备森严,里外三道警戒线,大门增加了守卫,一副大战来临之际的紧张气氛,笼罩着整个中军大营,所有人脚底下都是又快又轻,不时传来低声有力的口令声。 梁景探身伏案,仔细端详着沙盘,上面已经详细标注着这次行动的敌我态势。周正、宋琦、高仕举、何方、刘汝能等部将围在四周,不敢有一丝打搅,言博奇陪着龙啸天、沙继祖、魏复之三人在一旁喝茶,康如海则在一旁侍立着,不敢言语一声。 自龙啸天中山府一行,康如海不敢再装病不出,龙啸天是他姐夫不假,但更是他背后的靠山和金主,一但失去北寨的支持,康如海立刻就会被淹没在中山,保证连个泡儿也冒不出来。这一点,康如海心知肚明,再加上姐姐信中嘱咐,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最好时机,没有军功,你这个兵马总管的位子,迟早是别人的。康如海也是聪明人,虽然胆小了一些,但真正做起事来,能力还是有的,这几年,在龙啸天背后支持下,康如海也有自己的嫡系存在,缺少的,还是战场上的血腥。 梁景在盘算彼此兵力上的对比,以及其他方面的优劣之势。但从兵力上讲,中山府现在正兵一万五千,梁景中军精锐二千人,辅兵二万,乡兵(民兵)四万,兵力上虽占有优势,但四城防御就要占去多半兵力,真正能机动的兵力,还是有点捉襟见肘。梁景决定打一场心理战。 反复研判后,梁景直起身,开始有条不紊地下令:“周正,我不在,由你全权负责中山军事,守御四城,四城守卫军兵不动,调出二千精锐听命;言大人调集乡兵,负责接应;康总管,城内治安由你负责,重点提防细作渗透,小心宵小之辈,内部不能有一点乱,巡检司、团练,皆归你所属;高仕举、何方,你二人各带一千精锐人马,在南北两个方向阻敌援兵,至少坚持半个时辰,如果敌兵未至,沿路警戒,不许任何人靠近二十里以内;龙叔,你挑选北寨五百好汉,多预备麻油、火种,一但粮食不能得手,放火烧粮;沙堡主,你按韶合的要求,备好粮食,但可以瞒天过海,做得隐蔽一些,毕竟能减少一点损失,就减少一点,但切记不能让番狗发现,不能因小失大,大车车轴要做好手脚,不能露出马脚,要挑精干的手下负责此事。宋琦,你带一百近卫亲军做骨干,带三千辅兵和二千乡兵,人员自己挑,要精干机灵的,打起‘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大纛,扮作疑兵,从今天开始,在南部地区开始转悠,不要和大队金兵照面,拖住韶合的大军不敢轻动,就是首功。刘汝能,你的斥候营全军出动,紧紧粘着燕山府出来的三千金兵,随时通报信息。魏先生,‘蜂堂’和‘雀巢’调集的好手,由你指挥,自燕山府到天都以北,让好汉们各显神通,只要一条,让金兵一路上吃不好、睡不稳、走不快,但要逐渐抽火,进入天都地界,停止一切行动。我的二千中军全部出动,随我击杀护粮的金兵大军。我得到确切消息,韶合将在两天后行动,我们时间不多了,各位回去按计划执行,行动细节各自回去仔细谋划,确保万无一失。” 众人齐声答应,听得是热血澎湃,这么多支队伍统一行动,这还是第一次。梁景布置任务有条不紊,命令下达果敢决绝,尤其是要以自己的二千中军硬撼金兵三千精锐,不仅仅是非凡的胆气,更有逢敌亮剑的勇气,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这支军队拥有的舍我其谁的底气和近卫亲军有我无敌的霸气。 第73章 阴谋和阳谋 大金燕山府留守、大金国副都统完颜宗磐(浦芦虎,大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长子)接到韶合军报,也是非常重视。韶合一万大军护在粮道上,二皇子和国相元帅的近十万大军围困开封,全凭着粮道畅通无阻,这还是第一次遇上劫粮的事情,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万一有什么差池,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他接连下了几道军令,筹集大军粮草,调集护粮大军,派出斥候沿路巡查,等一切办妥,正好到了和韶合约定的日子,他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万户乌思博,率领二千金兵和五百契丹降兵、五百汉军降兵,一共三千人的护卫队,压着七百多辆大车,前后拉成了一条十多里地的长龙,缓缓向南开去。 浦芦虎派出的三千人,没有按韶合的意思办,本族金兵精锐只有二千人,依照万户乌思博的意思,只带一千人就行。金兵两次南下,哪次不是区区几百郎君就能撵兔子一样追着几千宋军大开杀戒,说以一当十,还真不是说大话,就连契丹兵都看不起宋军,何况金兵部族精锐。但浦芦虎素知韶合谨慎,信中再三强调护送大军不能少于三千人,但他同样认为韶合有点过于谨慎,他看过韶合的军报,在怀疑对象人选上,倒是和韶合一致,怀疑是中山府的官军所为,但一直没有直接的证据,他们一直认为,宋军是绝对不会离开城池出来挑战金兵的,宋军都已经被打怕了,只会龟缩在城池里,苟延残喘而已。 按照计划,乌思博的大军每天最多只走八十里,稳推稳扎,山路崎岖,以稳妥为主。到达保州府,再汇合韶合派出筹粮的人马,一起赶路,韶合派出一千儿郎接应,确保万无一失。 但是大军一出燕山府,麻烦就来了。先是路上不断出现大大小小的陷坑,大的不过缸口大小,小的也只有碗大,不会要命,但拉车的牛被别伤了不少,等到宿营,手下来报,一共损失了五十多头牛,都是扭了脚脖子,厉害的,直接就折了,多亏多带了几十辆大车,还能调换过来。受伤的牛已经不能使用,乌思博下令直接杀了充作军粮。他查看过现场,就是大大小小的坑,找来带路的向导一问,才知道这是因为前一阵子的大雪融化后,原来地上被人踩马踏的低洼处,雪水一泡,就容易出现这种地坑,最是让赶脚的伤脑筋。乌思博也没有想到别处,指示下令,每天让五百汉军走在前面,轮流趟路,虽说慢一点,但至少拉车的牛不要再受伤,否则,就要超重前行了。 夜里宿营,怪事接连出现,先是一名车夫神魂不定得赶上来报信,被杀掉的牛被一伙土匪劫走了,只放回来他一个;半夜,一队值夜的契丹兵被抹了脖子,天明发现十几个脑袋被摞起来垒在道路两旁,血里呼啦的,渗人得狠。乌思博留下几个人,收集起来就地找个山坡掩埋,大军继续赶路。整个车队都传遍了,一路上,谁也不敢说话,让乌思博顿生警惕的消息是,掩埋头颅尸身的几个人,也让人抹了脖子,脑袋同样被割了下来。 这下,队伍里有人开始人心惶惶,金兵倒是很沉着,但契丹兵有点沉不住气,汉军更是人心惶惶,一股“山神爷发怒显灵”的传言在运粮大军里不胫而走。 好在前半晌一路没事,大军刚停下来准备打打尖,不等众人吃上几口,突然从道路两旁攒射出一轮箭雨,人倒是没有伤几个,拉车的牛和挽马被射倒一片,不等金兵嗷嗷地策马冲过去,早撒丫子跑没影了,看背影,也就几十个人,服饰不一,像是山贼,都是冲着牛马来的,这也难怪,寒冬腊月,肉食多难弄啊,这么多大车,难免有人上心对眼,粮食弄不成,弄几头伤牛死马,也还不错。 乌思博再蠢,也想到了不对,这是被人盯上了。但他还是不以为然,自己的车队这么大动静,想要一点风声不外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区区几个盗贼劫匪,他还不放在眼里。但必要的措施还是有的,他抽调一个金兵千人队,沿路扩大警戒范围,轰走那些不开眼的小蟊贼。 第二天晚上后半夜,大军驻扎之地突然起火,营地乱成一团,等到把火扑灭,属下将损失汇报上来,乌思博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大火致使粮车被烧毁十三辆,牛马倒是没有损失多少,但有十几名车夫乘乱钻进了山沟跑了。乌思博下令斩杀了值守的金兵谋克,传令全军戒备。 再说韶合大营里,按计划,韶合应该出动接应金兵,前往天都境内,一方面在沙家堡汇集二次筹集的粮草,二来接应南下的运粮大军。可是刚刚接到斥候消息,在中山府西南曲阳、唐县一带,出现了大宋官军,足有五六千人,打着“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旗号,看样子,可能是勤王之兵,但去向不定,极有可能要和中山府的兵马汇合。 这一下子打乱了韶合原来的计划,挞攋派来的援兵被韶合压在手里不敢乱动,这样一来,原本前往沙家堡接应的人马,变成了由契丹降将萧庆率领本部一千契丹兵前去。挞攋的一千人马,再加上自己大营一千金兵,由副统领兀立达率领,立刻堵住西南之路,弄清楚这股大宋兵马的真实身份和动机,至少要堵住前往中山府的道路,不让这股势力和中山府汇合,如果这五六千人进了中山府,中山府可就真正成了一块铁核桃。 韶合马上写信给完颜宗望和挞攋,把这个新情况通报上去,作为大金的高级将领和完颜宗望的亲信,韶合是知道这次南下军事、政治上的一些想法,也知道宗望和宗翰一些拿不到台面上的一些龌龊,所以,他不希望在军事行动上有什么差池,被宗翰抓住把柄,他所做的,就是全力为完颜宗望解决后顾之忧。 韶合大营人叫马嘶,好一阵热闹,轰隆隆的马队一拨拨撒出去,奔向不同的方向,韶合大营全营提升了警戒力度,突然间都变成了一哨双岗,巡骑也明显增多,整个大营里里外外,戒备森严。 韶合大营远处的一处小山包,几株枯草忽然动了起来,渐渐退后,退后,直到彻底消失。 梁景在精确地计算着各个时间节点,北寨“蜂堂”的高效和沙家堡“雀巢”的无孔不入,加上“乌鸦”精准的研判能力,韶合所有的蛛丝马迹都一丝不漏地汇集过来,无可遁形。“蜂堂”一直是龙在野手里的一张王牌,这次全力发动,势力不容小觑,单单用“翻山鹞子”(雀鹰)传递消息,就让梁景刮目相看,大千世界,还真是能人辈出。梁景马上想到以后和王爷的联系,一定要让北寨的“蜂堂”扩建一支专门的信使小队,加入“乌鸦”。 有了准确的情报,梁景可以把计划布置得更加周密和完善,时间节点控制得更加准确。他的二千中军精锐,一直养精蓄锐,等待出击的最佳时机,梁景知道,真正的硬仗,还是要靠这二千人,能不能完成这次行动,就是要看这二千人,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拿下金兵三千护军。 高仕举和何方已经出发,阻击的地方已经明确,他们需要在恰当的时机赶到,太早,打草惊蛇,太晚,一但失去最有利的阻击地势,一千人,是挡不住金兵全军出动时的猛力一攻。 任务既然明确,仗,怎么打,就是高仕举、何方他俩的事儿,梁景不参与,他只要结果。 接到雷远的情报,这次前去沙家堡,由契丹降将萧庆带领一千契丹降兵前往,自己要打前站,梁景觉得胜算又加了两分。他迅速给二当家沙继宗发出指令,让刘汝能抽调精干小队,在沙家堡待命,等雷远到达,让他设法把伪装成民夫的刘汝能小队编入运粮队伍里,以作内应。 再三计算,梁景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但斥候送来金兵运粮大军到达沙家堡的消息,立刻出发。 第74章 照葫芦画瓢 乌思博已经没有什么好心情了,连亲兵都尽可能躲得远远的。好不容易进入保州地界,道路状况大大出乎他的预料,都是小路,只能走一辆牛车,旁边勉强可以通过一匹马。一路上车夫跑了大概三分之一,他已经让人前去保州府,让准备大车和民夫,要不然,粮食无论如何是运不到韶合大营的。 保州府知府再次委派北寨筹粮出丁,话里话外,透露出一丝威胁,说道上次劫粮一事,有人上报大金副都统、燕京留守浦芦虎(燕京留守本是郭药师,因其对大宋很是熟悉,大金东路军元帅完颜宗望带着郭药师一起南下。)说北寨有嫌疑,是他压了下来。龙啸天自然也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一份礼物送上,并保证说如数准备,不会让知府大人为难,来人心满意足,说一定回去向知府大人美言,向大金主子禀明龙老寨主的一腔“忠义之心”。 乌思博在保塞县城稍作停留,补充了部分车马和民夫,基本上能满足正常行驶的需要,才稍稍放下一点心来。看到装得满满的粮食和清一色的大车,乌思博心情好了许多,哪个龙啸天的什么寨主,还真是不错,昨晚上不知从哪里要来的两个南朝女子,伺候得他真叫个舒服,不是公差在身,他倒想在这里多待两天。一大早,龙寨主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请他笑纳,言里言外,无非让他在知府大人面前美言几句,乌思博倒觉得,南朝之人,倒是都像这位龙寨主,大金会少多少麻烦。又悄悄暗想,回来时,是不是在保塞多留几日,和这位龙寨主交交朋友。 从保塞出发一路南行,路虽然狭窄难行,但好在天色放了晴,拉开距离,前后都有骑兵护卫,土匪蟊贼骚扰虽然还有,但已经少了许多,还得归功于北寨给派出的五百民夫,个个都是驾车带路的好手,又很听话,也知道哪里地势险峻,要提前探查,少了许多麻烦。乌思博很满意,甚至动了念头,回去把这些人要来,归在自己账下听用,比哪些契丹兵要好很多。 麻烦少,不等于没有麻烦,不时有小股的“土匪”、“马匪”环伺在外,或隔着一座山梁,或隔着一道河沟,不断窥视这支队伍,让乌思博的一千金兵疲于奔命,来回巡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运粮的队伍拉得太长了,一千金兵沿路撒开,还是有点势单力孤。 到了晚上,突然会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等金兵打着火把出去,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好不容易刚安静下来,黑夜的天空,突然射出一蓬火箭,像是流星一样一头扎进大营里,虽然伤不到什么人,烧不到什么东西,但偶尔也会有一两支箭凑巧落在帐篷上火料车上,引起一阵混乱,损失不大,但如此骚扰一晚上好几次,让人睡不安稳。 连续两天,乌思博的大军已经显出疲惫之色,他下令把人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白天只管护卫,只要“土匪”不来,一律不去理会,晚上另一波人马守夜,也是不加理会,加强戒备就行。但“土匪”也变了战术,你不出来,我就摸到你的大营边,射了就跑,一下子又干翻十几头牲口,气的乌思博干脆带亲军亲自值守,总算安静了下来。 好不容易到了天都,乌思博终于松了口气,萧庆带领一千契丹兵已经在此等候了半天,兵合一处,加上沙家堡也派出了三百民夫和一百辆大车,总算勉强把超重的粮食分担出去,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一百多辆大车严重超载,车辙压的很深,行驶缓慢,被乌思博安排在后面,不能影响大军行军速度。 按照计划,乌思博和萧庆合兵以后,要在天都以南休整一夜,就是为了在第二天白天通过蘑菇岭,不在蘑菇岭过夜,这样,只要过了蘑菇岭,距离韶合大营也就五六十里路,已经在巡骑范围内,大白天的,宋军不可能在蘑菇岭动手。虽然一天分作两天走,但胜在安全一些,这也是韶合计划好的。 听说了乌思博一路上的遭遇,雷远主动请缨,带领自己的部下沿路巡逻,替换乌思博疲惫不堪的部下。乌思博顿时对这个五十夫长的斥候队官大起好感,要说汉人,除了骨气软一点,其他的,还真是没说的! 一路上,雷远尽职尽责,不辞辛苦,来回骑马巡视,有时候还亲自向路旁延伸搜索。到了晚上,他把民夫分作三队,轮流值守,自己亲自沿着驻扎之地巡逻,还积极为乌思博出谋划策,派出去好几组斥候暗哨,监视中山府方向,比乌思博还尽心尽力。乌思博大加赞赏,说道一定要在韶合面前建议,升雷远为百夫长。 好不容易度过了一个相对安生的夜晚,乌思博意气风发,大军卯时三刻用餐完毕开动,估计用不了三个时辰,就会到达蘑菇岭,正好在午时左右,日交正午,才是最安全的时刻。 一上路,已经看不见那些让他恨之入骨的“跗骨之蛆”,耳边清净了许多,天色逐渐放晴,只是偏北风吹起来,干冷干冷的,好像浸入到了人的骨头里。乌思博把皮袍紧了紧,感觉稍微暖和了一些,传令亲兵:“告诉萧庆,前军加快行军速度,尽快通过蘑菇岭。” 这个时候,雷远骑马“得得得”追上来,告诉乌思博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后军有十几辆大车的车轴断了,都是超重造成的。乌思博已经听统领后军的猛安哲里米禀报过,本来大车就紧张,加上不少金兵的谋克、五十夫长、十夫长等中下级军官一路上掠夺的个人财务,都一股脑丢在车上拉着,原本五六百斤的载重,都基本达到了七八百斤左右,好些车,都得靠马匹拽着才能在泥泞的路上行进,加上道路崎岖不平,事故也就在所难免。 乌思博吩咐哲里米留下一个百人队,先把东西卸下,看看能不能修复,实在不行,就地看守,等到了韶合大营再派车接应,反正路已经不远了,七八十里路而已。 但这还只是开始,不断报告上来,大车车轴断了,都是超重。乌思博大怒,下令所有个人财务,一律不许让大车托运,都放在自己的马上,驮不了,扔了。 没办法,金兵只好自己携带,五十夫长以上的谋克、猛安都携带着不止一匹马,还好些,中下级军官只有剥削一些契丹兵、汉军,甚至民夫,个个身上七缠八绕,弄得像逃荒一样,乌思博也是没有脾气,金兵都是这尿性,自己的东西,不是也驮了两匹马吗?只好下令各个统兵谋克,加强戒备,好在天色大亮,一些蟊贼山匪早已不见了踪迹,看着手下一个个顶着个黑眼圈,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乌思博祈祷赶快通过蘑菇岭,那样,就已经到了韶合巡查的范围,接应也就上来了。 风,又大了一些,吹在身上,寒气无孔不入、无时不刻地望骨头里钻,乌思博看看半天空无精打采的日头,又看看迤逦而行的车队,紧紧皮袍,下令车队全速前进。 先锋萧庆派人回来禀报,雷远的斥候已经探查过,蘑菇岭一切安全,前面道路开阔了一些,速度可以加快,已经派出斥候前往韶合大营送信,不久就会有金兵前来接应,乌思博放心了不少。 转过前面小山坡,蘑菇岭到了。两山夹一沟,山坡倒也不是很高,中间地势平坦,倒是个伏击的绝佳之地,只是现在是大白天,四下里探查过了,没有发现人马踪迹。乌思博笑了,要说还能在蘑菇岭再次遭受攻击,打死他也不信。 第75章 火烧蘑菇岭 不等他良好的感觉尽兴,山谷里“吱儿”的一声,一支响箭穿云而上,“啪”的一声,在半空中炸响。乌思博大惊,不等他反应过来,两侧山坡上突然无数地皮被掀开,露出一个个地窨子,从里面迅速钻出无数弓箭手,拉弓激射,再远处一点的山坡顶上,数架神臂弓架起来,片刻之间,天空中“咻咻咻”的木羽声响彻天空,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一千弓弩手,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必须是三息三箭。道路两翼的箭雨覆盖之下,完全不留死角,金兵顿时被射倒一大片,此时,前面的弓箭手弃弓,人手一柄斩马刀,顺着山坡往下不管不顾,一味前冲,后面神臂弓远程掩护。分工明确,梯次配置,个个奋不顾身,瞬间便冲到山脚。 乌思博不愧久经沙场,反应奇快,箭雨未至,一个鹞子翻身翻下马来,羽箭“噗”的一声,将战马射翻,乌思博躲过一劫。其亲军也是骁勇善战之辈,马上递过备用战马,乌思博急促之间,审时度势,下令抢占左侧一个小山坡,竖起自己中军牙旗,收拢队伍,先护住粮草再说,只要粮草不丢,损失一些人马,都是小事。 金兵毕竟非同小可,都是多年征战出来的精锐,在损失一些人马之后,并没有慌乱,而是在各自的谋克、五十夫长的带领下,就地防御,局部反击,金兵的弓箭之术,犹在宋军之上,前冲的宋军已经开始出现伤亡。 眼看金兵吆喝着大车圈阵,要稳住阵脚,乌思博接连下令,前后收拢,不给宋军各个击破的机会,不等命令传到,后队哲里米策马追上来,乌思博看见哲里米浑身血迹,冲乌思博大喊:“副都统,后队被截断了,宋军用石头、大树堵住了道路,宋军的弓弩厉害,儿郎们冲了几次冲不过去!” 不等乌思博回话,前军萧庆的副将策马回奔,都是身上带伤,冲着乌思博叫道:“大人,萧统领的前军被宋军围困,冲不出去,宋军扎手得很,已经损失了三四百人。” 乌思博急速判断形势,自己的中军还有二千人左右,萧庆的一千人和哲里米后队一千人被两头截断,只凭宋军这一千人想要劫粮,还真是小看我大金精兵是吃素的不成。 车夫和民夫在统兵谋克的叱令下,卖力得吆喝,把大车集中在空地上,效率倒也不低,多半的车辆已经逐渐圈拢,少数的还在拼命地吆喝、驱赶着,乌思博内心稍安,大部分物资还在,等歼灭这股宋军,再收拢不迟。 未等乌思博缓过神来,山脚转弯处一声呐喊,伴随着“塔塔塔”急促的马蹄声响,从另一处山脚冲出来大约一千骑兵,成箭型队形冲了过来,人人左臂白布缠绕。当先一将,黑衣黑甲,胯下一匹“胭脂黄”,乃是西北良驹,鹿额雁颈,狮肩龙身,旋风般冲将过来,一柄长刀,寒光闪烁,眼见两员统兵谋克一左一右迎上前去,狼牙棒尚未举起,一道匹练划过,右边谋克被刀锋削去脑袋,一腔热血冲天而起;马往前冲,让过狼牙棒,长刀自下而上反手上撩,左边金将已是开膛破肚,刀之锋利,招之巧妙,下手之狠,顿时震慑住后面的众多金兵,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这股骑兵冲得七零八落,纷纷被击杀下马。间或有人被金兵射杀,后面的人马上补位,队形始终不乱,直冲向乌思博中军而来。 乌思博令旗挥动,哲里米大喝一声,率领部下千人队迎了上去,宋将长刀左右挥舞,宋军队形突变,两翼翻卷加速迎头撞了上来,兜住了哲里米的后军,搅在一起,宋将带领的中军毫不停留,直冲向乌思博中军大旗,欲擒贼擒王,占得先机。 乌思博手中兵刃,却是和金兵惯用的狼牙棒、镔铁棍不同,乃是两柄短柄铁蒺藜,比宋军的铁骨朵要大一号,可见也是一员以力见长的骁勇之将,他一磕坐骑,大喊一声,率领亲军对上宋军将领,也是要首先击杀对方首领,以乱其军心,挫其锋芒。 眼见乌思博的中军出击,突然围在一起的大车阵中一声呐喊,车夫、民夫纷纷从大车上抽出隐藏着的兵刃,左臂缠一白布,在小头领的带领下,扑向四下里警戒的金兵和契丹兵。 内部突然发难,金兵措手不及,有的还没有举起兵刃,便被砍翻在地,这些民夫居然是训练有素,或两人一组。或三人一队,一人放翻马匹,一人搂头就剁,配合默契,一下子金兵吃了大亏,被纷纷砍翻在地,死伤累累。 乌思博眼见后院起火,心头便是一沉,却来不及多想,宋军将领已经冲到跟前,寒芒闪过,刀锋已在眼前,乌思博单膀较力,右手铁蒺藜以攻对攻,砸向刀芒,左手铁蒺藜“毒龙吐信”,带着风声,“呜”的一声,直扑宋将前胸,势大力沉,又快又狠,乌思博身为万户,自有其过人的本领,铁蒺藜下,不知砸碎了多少大宋军民的脑袋。 眼光瞥处,发现宋军将领很年轻,但下手极为老到。乌思博防中带攻的一击,很是毒辣,但来将长刀回旋,迅速躲过正面一击,横削乌思博左臂,以刀长反克乌思博之短,一招攻敌之必救,迅速化解,逼得乌思博撤招回防,攻守之势立转,不等乌思博变招,长刀竖起,手腕骤然发力,刀身狠狠拍在乌思博胸口,“啪”的一声,乌思博顿觉喉头发咸,一口血被生生咽下,内腑受伤,一口气便提不起来,顿时觉得手中铁蒺藜重如磐石,不等乌思博变招,宋将长刀顺势一立,刀锋贴胸而上,手腕用力一带,乌思博只觉喉头一凉,双手弃械捂住喉咙,血箭飚出,乌思博眼前一黑,一头跌下马来,最后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此人好快的刀!” 梁景一刀划破乌思博的脖颈,根本就不再看第二眼,长刀从下而上反撩,和于化龙激战正酣的金兵谋克后背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大叫一声跌落马下。“破阵”式就在于手腕之力的一个“巧”,凡是各种马阵、车阵、军阵,“以巧胜之”,不和敌人硬碰硬,全凭一个巧劲,梁景长刀所过,金兵皆无一合之将,“秋月”的锋利,在“破阵式”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梁景率于化龙等精锐近卫亲军冲上乌思博牙旗所在小山坡,所剩金兵誓死反扑,死战不退,近卫亲军更是大喊着“近卫亲军,所向无敌,杀!”直冲上去,宋军在于士气旺盛,金兵贵在拼死一战,两股人马水火一般撞在一起,杀得天空失色,大地颤抖。 梁景知道伏击战精要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更要速战速决。他全然不顾左右嗷嗷直叫扑上来的金兵,直奔大旗而来,迎面扑来的金兵,皆被放翻落马,梁景浑身沾满了鲜血,连“胭脂黄”也变成了血马,一人一马,像是从修罗炼狱里出来的煞神,冲向乌思博的大旗,不等金兵掌旗谋克反应,梁景龙吟虎啸般大喝一声,“胭脂黄”前腿骤然直立,人借马力,惊天动地一刀劈下,大旗和掌旗金将连旗带人被劈成两段,乌思博的大旗飘然落下,宋军轰天大喊:“番狗大旗倒了!杀呀!”士气如虹,扑向残余金兵。 “于化龙,快发信号,烧!”梁景审时度势,急忙下令。“嗤”,一支火箭直冲上半空,猛地炸开,却是一连双响。 大车阵中,刘汝能和龙腾,指挥着自己的手下,正在凭借大车死守,金兵缓过劲儿来后,在各自猛安、谋克的率领下,拼死反扑,刘汝能的压力顿增,金兵的弓箭厉害,已有不少北寨和沙家堡的好手中箭身亡,好在都是调集的两寨精锐,尤其是调集了两百弓箭手扮做民夫混在里面,一时间依靠大车射住了阵脚,金兵一时也攻不进来,形成胶着之势,但不可避免的是伤亡越来越大。 听到信号,刘汝能大喊:“快,快,放火烧粮,放火、放火!”北寨的好汉纷纷扑向带有标记的大车,掀开上面的草包,露出的是一袋袋皮囊,众人拎起来扔在大车上,刀锋划过,一股股火油顺着粮包流淌下来,一个火折子扔上去,火苗子“呼”地蹿了起来,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大火瞬间在山谷蹿成了一条条火龙,浓烟蔽日,受惊的牛马四下里乱蹿。 梁景一把火,把韶合辛辛苦苦调集的粮草烧得干干净净,顺带着,斩杀金兵万户乌思博,哲里米、萧庆重伤,捡了一条命,但三千金兵加上萧庆的一千契丹兵,却损失大半,尤其是金兵本族精锐,遭受到的打击更大,几乎全军战死。等到雷远“拼死”率部突围赶到韶合大营报信,韶合亲率大军前来,只看到一片狼藉和满地的金兵尸体。 第七十六章 漫天神佛到 腊月十五,相州昼锦堂。 赵构接到梁景一封长长的书信,信里详细介绍了自己来中山府后的所有军事、政务、民生上的所作所为,介绍了中山府现在的情况,以及韶合大营、燕山府金兵大营的动态。 赵构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梁景果然不负所托,不仅在中山府牢牢扎下了根,而且两次大的军事行动堪称完美,牢牢控制了中山府北到保州,南至真定府的大片区域,计划下一步要拔掉韶合大营这颗钉子,扫清这一路的最后一道屏障,建立广大的根据地。 赵构思忖再三,给梁景回了一封书信,表扬和肯定了梁景的前期工作,特别指出,在军事上的胜利,对改变整个宋金对峙局面,起到了很重要的影响,但为了避免过于刺激金兵,军事上以静制动,大力发展武装,开展大练兵活动,告诉梁景,要成为自己手里雪藏的一把尖刀利刃,不出则已,出则必胜。 梁景随着书信,已经派过来一个“雀鹰”联络小队,赵构可以和梁景更快速的书信往来。对于梁景的“乌鸦”,赵构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自己很真是看对了人,梁景这小子,天生情报高手,以后得设法把他换回来,接手暗界了。 这一段时间,相州大元帅府终于有了点“大帅府”的样子,陈遘以元帅兼任总后勤部部长,和赵鼎搭配,很快就熟悉上手,赵构全军的物资供应,做得井井有条。随着大元帅府诏令下达各地,信德府梁扬祖率领部下三千多人来到相州,其部下有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等数位将领,更让赵构兴奋不已的是,河北赵州防御使韩世忠率部五百多人,也来到相州大元帅府,中兴四将,就差刘光世了,不过,他老子刘延庆现在在自己手里乖乖的,不愁不来。 赵构现在真是有点头大,后世的经历,现在完全靠不上,只有一些经验来作为参考。好在像赵构这样的天之骄子,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是人中龙凤之才,但无论如何,在过去相处的日子里,赵构丝毫不敢小看现在的诸天神佛。 大帅府的日常职能运转已经步入正轨,欧阳珣、赵鼎等人的加入,催生了彼此之间无形的竞争压力,以汪伯彦为首的相州地方势力丝毫不敢松懈;而京城诸人投靠赵构,正是自己大展宏图实现抱负的大好时机,自是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赵构“蔫坏”,时不时“敲打”一下双方,彼此铆足了劲儿,都想在赵构面前表露自己的才华能力。这种相互之间的良性竞争所带来的好处,就是大帅府的高效运转,这正是赵构乐意看到的局面。 梁扬祖的加入,赵构的大帅府如虎添翼。历史上,正是梁扬祖解决了赵构大帅府的“钱袋子”,同时又精通军事,所以,一个后勤部副部长的官职,正适合他。 不出历史轨迹,梁扬祖上任伊始,就提出了“茶引、盐引”专卖的做法,只不过,赵构略加改动,变成“茶票、盐票”。赵构的眼光,看得更远,这是为以后的“大宋银行”在打基础。 赵构在和梁扬祖深谈了一夜之后,大帅府咨文各地,梁扬祖兼任“淮南六路茶盐转运使”,走马真州(现江苏仪征),为大帅府筹划钱粮,即刻上任。 解决了钱袋子,赵构下一步开始着手军队改制。随着勤王军的不断扩大,不同军队之间的战斗力参差不齐,兵员素质高低悬殊,有的军营之中,甚至还有年过半百的老卒,战力堪忧。 针对这一系列的情况,赵构很是琢磨了几天,决定采用后世的军团制,既契合宋代的兵制,又融入一些现代的元素,初步有了一个思路后,和陈遘、宗泽、汪伯彦等大帅府的核心人物先达成了共识,才能逐步推广。没想到几个人根本没有任何考虑,异口同声道:“我等谨遵大帅军令行事!”很简单,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赵构匪夷所思的一些做法,他们已经习惯了。 军队改建如下: 天下兵马大元帅府为全军统一领导机构,赵构为大元帅,陈遘为元帅,宗泽副帅,组成军事三人组;下辖总参谋部,总长:宗泽,副部长汪若海、刘延庆,为军事执行机构。全军共分五军,番号采用上古神兽命名: 前军,授予“朱雀军团”,军团长,张俊。下辖三个军,第一军军长:苗傅;第二军军长:种易(种师中之子,虚构人物,只为纪念种师中为国捐躯);第三军军长:杨沂中。军直属有侦察营、通信营、警卫团、工兵团、辎重团、救护团等直属部队,每个军一万三千人;军团一个直属警卫师三千人,其余直属部队三千人,每个军团总兵力共计四万五千人,前军,主要以信德府所部加上一些其他勤王军组成(下面各军团编制一样)。 后军,授予“玄武”军团,军团长,刘浩。下辖三个军,第一军军长:汪正奇(汪伯彦族侄);第二军军长:赵一德;第三军军长:刘勇。这几位军长都是在这一段时间表现突出的相州军中年轻俊杰子弟,代表着本土势力,赵构用人,从来是不拘一格。 左军,授予“青龙军团”,军团长,岳飞。第一军军长:王贵。第二军军长:徐庆;第三军军长:姚政。关于岳飞的提拔,曾一度引起大的争论,因为岳飞的官职太低,一下子擢升如此高位,怕是有人不服。但岳飞最近在相州致黄河沿线作战,从无败绩,无论是谋略、胆识,还是治军,甚至于个人作战天赋,让很多人闭上了嘴。最关键的是,赵构从心里,那真是“仰慕已久”的历史大咖,好不容易逮着了,“岳家军”,那是军事历史上的一座丰碑。至于岳飞身上的性格缺陷,赵构深信,起码在自己身上,不会重蹈历史覆辙。 右军,授予“白虎军团”,军团长,韩世忠。第一军军长:成闵;第二军军长:解元。第三军军长:王胜。这几位,都是跟随韩世忠的西军老部下,一直随韩世忠坚持在两河之地抗金,人数所剩不多,但都是百战精锐,赵构希望韩世忠让“白虎军团”实至名归。 中军,授予“麒麟军团”,军团长赵子明,这是最早跟随赵构拼杀出来的,以殿前司指挥使的身份出任军团长,这是宗泽提出的,原来赵构想让则宗泽手下兵马总管陈淬担任,但宗泽以磁州军事同样重要为由拒绝,提议赵子明接手中军,让陈淬出任磁州防御使,掌管磁州军事。这就是彼此的一种态度,赵构敬重宗泽,但宗泽知道该怎么做; 第一军军长:赵俊;第二军军长:张琼;第三军军长:尚功绪。这是宗泽一系,作为最早投靠的宗泽,赵构一直信任有加,这一段时间,赵构的中军体系,还是以磁州班底为主,在这些人眼里,赵构无疑是他们飞黄腾达的最大依仗。除了正兵三个军以外,作为赵构的中军,重要的直属部队包括:教导团二千人,基本上都是在赵构的近卫亲军的班底上扩训而出的一支精锐,团长是吴家老大吴进忠,赵构把赵子明调回来当军团长,自己手底下,还是要有一班死忠分子,自己才能放手大干,教导团主要是按赵构的训练大纲驻训各部,从另一个方面讲,这也是赵构的另一只近卫亲军,该部现驻扎在磁州龙凤山;野战医院,院长苏佗景;工兵辎重团二千人,团长贺虎,这是赵构中军的保障部队,但战斗力,丝毫不比正军差,也就略输于近卫亲军和教导团而已,这让贺虎暗地里咬牙,说什么也要往死里练,目标是直追近卫亲军的战力;还有一支三千人的近卫师,那是赵构的直属卫队,任何人无权调用,只听命于赵构一人,首任师长赵子亮;飞龙大队三百人,赵构的贴身卫队,大队长高进,是赵构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刃,这是赵构按后世特战大队的标准组建,由赵构亲自负责训练,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这里面,有三十六人的贴身龙卫,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负责赵构的安全保护,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护卫。赵构计划以后逐渐扩大特战部队规模,这三十六人,都是种子。 还有一支直属力量,暗界。隶属内务部,挂在韩公裔手下,实际上由赵构直接指挥,只对赵构一人负责,吴喜年龄虽小,但在赵构的调教下,入行上手极快,唐智伤好后,被赵构调入暗界,现在,吴喜和唐智,已经成了赵构的左膀右臂,但还需要一个更有力的领导,赵构计划适当的时候把梁景换回来,没有再比梁景更合适的人选。 这样一来,赵构的中军有正军三个军四万人,其余直属部队近一万人,整个“麒麟军团”,有五万人,无疑是最大的一支力量。 现在,赵构的前、后、左、右、中五个军团全部组建完毕,共有正军二十三万人。另外,辅兵以及各地乡勇、义勇、民兵不下百万,全部作为正军的预备役部队,随时抽调补充;在相州军器监的基础上,扩大制造规模,调一批龙凤山军器监的工匠过来,专门生产陶瓷甲,当然,保密和安保程度,也是最高级别,这一点,赵构深知大宋的官员是个什么德行,他万不敢掉以轻心。 剩下的,赵构只有一条,整训备战,龙凤山教导团派出了一千人,分五组驻训各个军团,严格按照赵构制定的训练大纲训练,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就一个字“练!” 赵构知道,这么大的动静,金兵两路元帅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不会不知道。所以,赵构的一张大网,也在静悄悄地撒了出去。 双方都进入了大战前,最安静的一段时间。 第77章 汴梁城的殇 臣桓言: 背恩致讨,远烦汗马之劳;请命求哀,敢废牵羊之礼。仰祈蠲贷,俯切凌兢,臣桓,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窃以契丹为邻,爰构百年之好;大金辟国,更图万世之欢。航使旌绝海峤之遥,求故地割燕、云之境,太祖大圣皇帝特垂大造,许复旧疆。未逾岁时,已渝信誓,方获版图于析木,遽连阴贼于平山。结构大臣,邀回户口,虽讳恩义,尚贷罪愆。但追索其人民,犹夸大其土地,致烦帅府,远抵都畿。上皇引咎以播迁,微臣因时而受禅。惧孤城之失守,割三府以请和,屡致哀鸣,亟蒙矜许。 官军才退,信誓又渝,密谕土人,坚守不下,分遣兵将,救援为名。复间谍于使人,见包藏之异意。遂劳再伐,并兴问罪之师;又议画河,实作疑兵之计。果难逃于英察,卒自取于交攻,尚复婴城,岂非拒命?怒极将士,齐登三里之城;祸延祖宗,将隳七庙之祀。已蠲衔璧之举,更叨授馆之恩,自知获罪之深,敢有求生之理? 伏惟大金皇帝陛下,诞膺骏命,绍履鸿图。不杀之仁,既追踪于汤武,好生之德,终俪美于唐虞。所望惠顾大圣肇造之恩,庶以保全弊宋不绝之绪。虽死犹幸,受赐亦多。道里阻修,莫致吁天之请;精诚祈格,徒深就日之思。谨予叔燕王俣、越王啤、景王杞、祁王模、莘王植、徐王棣、和王栻及宰相百僚、举国士民、僧道、耆寿、军人奉表出郊,望阙待罪以闻。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天会四年十二月,宋皇帝臣赵桓百拜上表 相州昼锦堂,赵构手里攥着的,是靖康官家,自己的亲哥哥递交大金的降书顺表原文。 张大梁自东京汴梁城派人传书,东京已经全面陷落,金兵占据四城城垣,毁坏了上城马道,殿前司都虞侯蒋宣斧劈左掖门,欲护卫官家突围,却被何栗污蔑为“意欲谋反”,下令四厢指挥使左言率兵弹压。左言乃高俅余党一脉,谄媚投靠何栗,对何栗言听计从。张大梁和左言乃是旧识,想搭救蒋宣、卢万、李福等将领,拿住左言私底下和金兵千户往来贿赂的佐证,要挟左言将几个人掉包,处死的,是左言抓捕的几名乱兵,报了上去,现在一派人心惶惶,谁有心思细究。月初,官家已经亲自前往青城宫和金兵议和,递交了降书顺表,并于腊月初二在青城斋宫进行了受降仪式。 东京举城哀哭,混乱不堪,随着宋金议和逐渐明了之势,为了缓和紧张局势,稳定人心,开朱雀门放百姓出内城,大批百姓聚集在南熏门,为了见宋官家一面,尤其是皇帝一夜未回,许多百姓也是彻夜等候。张大梁的信使和蒋宣等人混出了外城南熏门,绕路北上,直到碰上岳飞的巡骑,才把书信带出来。后来,议和投降已成定局,南熏门百姓乱成一团,一些溃兵混杂在百姓队伍里趁机掠夺财物,更是引发大面积骚乱,兵马巡检司出兵弹压,宗翰更是急调铁鹞精骑自外而上,进入四城城垣监视,以防不测。 林林总总,张大梁的这封信很长,很详细,把东京汴梁城最近月余的局势基本描述了一番,现在金兵已经在全力搜刮东京的金银财物,内库所有财务,全部被运往金营。许多大臣也未能幸免,根据官职大小,制定缴纳数目,甚至连郑太后的娘家也被波及。官家已经派出割地使,前往三府之地交接。最重要的一条,宗翰曾对赵桓言明,两国既已议和,必须召回在相州的康王回京,估计不日就会有诏令到达。 赵构绞尽脑汁的回忆一些历史的记忆,记忆中,大宋官家赵桓是处于一个矛盾之中,心既不甘,却又无胆。但他接手的,本就是飘摇在风浪中的一艘充满隐患的大船,偏偏他这个船长天生胆小,要不是有几个水手还在玩命操纵这艘巨船破浪前行,早就葬身大海了。 赵桓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下了两道不同内容的诏令,一道是名诏,做给宗翰、宗望看的,要求赵构按照旨意,返回东京;另一道是密诏,则是让赵构火速率兵勤王,以解东京之围。但令人郁闷的是,随后的又一道诏令,让历史上的赵构有了借口南安,那就是宋钦宗赵桓的作死之诏:“京城将吏士卒失守,几至宗社倾危,尚赖金人讲和,止于割地而已。九弟将天下勤王之兵总领,分屯近甸,以伺变难,无得轻动,恐误国事,四方将帅亦宜详此。宋金已然议和,各地勤王之兵加以约束,以免金人不喜,……” 但现在不论哪一道诏书,赵构都没有接到,宗泽自是不会说什么,但现在勤王兵马成员较杂,虽然第一时间派出了教导队进驻各部,但底层的基层将领,还是有些许抱怨之声传了出来,尽管对教导队不敢言语,私下里,难免会有一些牢骚,甚至于抱怨,有些难听话,也一并散发开来。 接到吴喜的报告,赵构只是一笑了之。赵构在当初整兵之际,就把暗界渗透到军队各个部门,可以说,现在五军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汇总到赵构的案头,只是赵构吩咐吴喜,只收集情报,不要有任何动作,他知道,只要他点头,暗界就会让这些人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相州这个地方,还是太小了,位置也不是十分理想。历史上,赵构先是前往东平,后来在大名府立足,在商丘称帝,现在看来,不失为一条上上之策,避敌锋芒,高举大义,徐徐图之。千万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这是赵构来到大宋一直告诫自己最多的一句话。 是不是由于自己横空出世,历史的车轮偏移了呢?赵构不相信自己能有翻天覆地的大能,但穿越引起空间的波动,还是会有的。也就是说,大的方向不会改变,但小的路径,会有所偏颇,至于是一条捷径还是弯路,赵构相信,在自己的带领下,至少不会走弯路。毕竟后世的经验和厚重文化的积累,别人是没有的。 而赵构,就是要让大宋改天换命,让大宋朝的历史车轮,拐向自己心中那条辉煌大道,为此,与天地一争,又有何惧! 赵构正在深思之间,脚步轻微之声传来,吴喜的身影出现在赵构身侧,低声禀告:“王爷,东京有密使前来。” “哦,是谁?一行几人?” “此人自称是枢密院佥事曹辅。一行五人,其余四人皆是曹辅卫士。”吴喜回道。 “原来是曹载德驾到,有请!” 不一会儿,棉帘掀处,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迈步而进,披一件墨绿色罗袍,清癯的容貌之间,略显疲惫之色,一见之下,竟然愣住了,看着赵构,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哈,载德公不认识小王了吗?”对于曹辅,赵构印象较深,因为赵构封王开府,正是曹辅奉旨宣诏。后来,走动也比较多一些,可以说是赵构为数不多的熟悉之人。 “啊……曹辅拜见王爷。辅一时心情激动,王前失仪,赎罪赎罪!”曹辅缓过劲来,急忙上前叉手揖礼参见。 赵构倒是有点纳闷,自己也不过出来两个多月,怎会一见之下王前失仪? “怎么,小王才出京几日,曹公一见之下竟然不识,哈哈哈,曹公,新晋高职,就忘了旧友吗?”赵构笑着打哈哈,请曹辅就坐看茶。 曹辅眼睛一亮,眉头舒展,端过吴喜上的茶杯,吸气一闻,继而茗了一口,含而不咽,绕舌三匝,分口吞下,吐气开声:“好茶,初闻氤氲之气清香,再尝入口之味醇厚,可谓‘嗅觉精新极,尝之骨自轻’,好茶!可是新传斗茶之法?辅未曾所见。”开口不谈公事,却大谈茶道一说,可见曹辅也是小阁烹茗之人。 “久闻曹公爱茶,喜茶,斗茶,闽南乃茶源之地,曹公深谙此道,果然见识不凡。小王忙碌之人,辛苦之命,哪有什么闲工夫弄什么斗茶,只是简单冲泡,原汁原味而已。”赵构举杯相邀,客气的说道。 “大道至简,悟在天成。王爷聪慧,非我俗辈能比。一路上,虽有坎坷,但王爷昔日音容笑貌一直萦绕不绝,让辅追忆良多,恨不能肋生双翅,以谋王面。方才乍见,容貌气度已是今非昔比,大有改变,故而神思顿辍,王前失仪,王爷,您变了!” 第78章 赵构接风宴 “哦,此话怎讲?”关于赵构“变了”的声音,自黄土岭一战伊始,就已经在康王旧班之中逐渐有所传闻,赵构并不当回事,时光荏苒,岁月无情,谁不变?可是从曹辅嘴里说出来,赵构嘴上嘻哈,可心里却咯噔一下。 “王爷,你我相识较早,王爷开府,辅有幸宣诏,自诩是一生莫大荣幸。王爷洒脱,不拘小节,曾言你我算是半师半友,辅深感惶恐,亦感欣然。今日一见,王爷虽眉目之间略显疲惫之色,举手投足之间光华外露,英气勃发。曹辅大胆直言,您比当年在康王府的九王爷,判若两人,判若两人!”曹辅大笑而言。 赵构深知曹辅就是这脾气性格,要不,怎么会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高就枢密院签事,和平年代,怎会轮着他? 赵构微微一笑,说道:“曹公谬赞了,构不过是亲身经历了几场生死之战而已。官家哥哥和众位臣公在京城殊死抵抗金贼,才是大义。”赵构巧妙转圜,回到主题。 话已点破,曹辅正色起身,叉手揖礼向南遥拜道:“康王赵构接诏!” 赵构起身而跪,曹辅打开一卷诏书,朗声道:“大宋告和使、康王构:宋金已然议和,上兵二帅皆仁义之师,不宜再起刀兵,……散尽义师,各安本分。康王构即日返回东京,奉敕如右,诏到奉行。靖康元年……” 赵构不等念完,一把抓过诏书,一目十行般看完(实际上,赵构根本不习惯这种竖排文字,做样子给曹辅看而已),脸色阴沉下来,不说话,只是把诏书随手递给吴喜,眼睛盯着曹辅,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让曹辅浑身汗毛炸立,连连后退,大手一摆,一跺脚道:“罢罢罢,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掏出来还不行吗?好家伙,你要吃人啊?曹某怎么也是奉旨钦差,你这混不吝的样,还真像极了在康王府的蛮横。” 赵构“扑哧”一乐,“嘿嘿,到了我的地面,还跟我摆架子,你这是自找的!早点拿出来不就完了吗?” 曹辅看看吴喜,不说话。 赵构大手一挥,“自己人,快点掏!”还真有点蛮不讲理。 曹辅从贴身内衣前襟撕开一道口子,从里面掏出一卷帛书,递给赵构,赵构展开,上面写道:“九哥:京城将吏士卒失守,几至宗社倾危,尚赖金人讲和,止于割地而已。九哥将天下勤王兵总领,分屯近甸,以伺变难,无得轻动,恐误国事,四方将帅亦宜详此。宋金已然议和,各地勤王之兵加以约束,以免金人不喜。然三里之城,七庙之宗,不可废于赵桓之手,九哥在外,可审时度势,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整军强兵,卫佑大宋,不使社稷沦于蛮夷……九哥在外,一切便宜行事,谨记。赵桓于靖康元年十二月初八。” 赵构内心狂颤不已,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让一旁的吴喜纳闷:什么大事能让王爷如此失态呢?王爷以寡击众,大战金兵,也未曾有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赵构瞬间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在曹辅眼里,也只不过是接到君王的诏书,而这个君王是王爷的大哥,换句话讲,也可以说是家书,赵氏家国一体,接到亲人来信,心情激动,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赵桓的这道诏书,比起历史而言,有了一些变化,字里行间,还是希望赵构暗中积蓄力量,以图反攻,不能让大宋沦丧。自己没胆,顶着人上,这个人,赵构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人选。赵桓的内心,还是有一道曙光,毕竟赵氏一族的大宋王朝,不是说推翻就推翻的。 赵构再次陷入深思,许久不语。 一丝光亮骤然燃起,把赵构从沉思中唤起,抬头看,已是到了掌灯时分。曹辅和吴喜一坐一立,都不说话。 赵构开口道:“吴喜,让下面准备一下,在忘机楼给曹大人接风,请宗帅、陈帅、汪大人、欧阳大人前来赴宴。” 吴喜出去后,曹辅道:“王爷,我可是纳闷得很,你咋知道还有一道密诏?” 赵构笑道:“你曹辅能带着区区五名卫士,就能走出戒备森严的东京城?只有奉诏前来,才能放行。一见面,不谈公事,却大谈茶经,不是你的风格;我提醒之后,马上宣诏,可见,防备的,并不是明诏。你自打进屋,无意之中看了吴喜三次,却没有出声,明显在试探。既是明诏,何来防备?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你还有一道密诏,需要当面密宣,我说吴喜不是外人,你才放心拿出;最后一点,你曹载德不是奸滑之人,心里有事,都挂在脸上,你我相识多年,我还不知道你?” 曹辅听完赵构所言,叹口气,说道:“王爷目光如炬,辅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还是漏洞百出,曹辅不堪大用啊。” “曹公不必如此,王爷睿智,无人可比,我们已经习惯了。”门口一人接了话头,棉帘子一掀,宗泽几人迈步而入。 “你们几人倒是腿快。”赵构招呼几位落座。 “宗老得知是曹大人前来,估摸着大帅万一招呼我们有事,联袂而至,做了一回不速之客啊,哈哈哈!”陈遘依然是爽朗之性。 汪伯彦、欧阳珣则规规矩矩和曹辅揖礼相见,才互相问候道乏辛苦。 吴喜和康履等值奉之人奉上茶水后,悄悄退出,屋外轻声口令响起,龙卫已经把整个院子围了起来,屋门十步以内,不会有任何人出现。 宗泽等人早已习惯如此,曹辅还是被震到。自任职枢密院签事,也算军职高层,出入警跸,禁军护卫,也算见过世面,今天自进入相州,一直到昼锦堂,最后进入忘机楼,沿途警戒力量,“未见其人,但觉无形”,一种无形的力量无时无处不在,才是最可怕的。 酒宴摆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只不过多加了一个“康王火锅”而已。这让曹辅惊喜连连,南方人,本就喜爱美食,看见如此精巧之物,沸腾的热气,鲜嫩的羊羔肉,加上赵构自己发明的调汁儿,曹辅目瞪口呆,其他人早就飞筷连连,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赵构也看不下去了,敲敲桌子,笑道:“哎哎哎,这还有客人哪,几位好歹是朝廷大员,有点形象好不好?”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投来“鄙视”的眼光,全然没有顾忌之色,反倒是加快了手上的频率,美食在前,王爷吗,可以靠后一点,客人吗,可以忽略。 曹辅一口涮羊肉入口下肚,便已然是风度全无,下箸如飞,好些个调汁儿溅落在衣服前襟上,浑然不顾。 “你个南蛮子,好快的手!” “哎哎,好歹让客人先来,好不好……” “王爷,还有没有,再来一盘,不够吃啊,莫小气。” 赵构停箸不食,只是笑着看着几位臣公嘴不闲,手不慢,看着看着,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后世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普通火锅,今天,让这大宋的二、三品大员全然没有了风度,固然是他们觉得在王爷面前丝毫没有拘束感,自是一种亲近之人的感觉,但看着宗泽、汪伯彦、曹辅这些年六旬左右的老人,尚在为大宋风雨奔波,尚在为一口饭食如此,此情此景,触景生情,赵构动了感情,心酸不已,这都是大宋的肱股之臣啊。 不知不觉中,赵构眼眶湿润,虎目含泪,强忍着不让掉下来,冲吴喜和康履摆摆手,低声嘱咐道:“今日肉片管够,让老臣们一定要吃好!” 一盘盘切好的肉片被端了上来,欧阳珣、汪伯彦和曹辅多少还斯文一些,宗泽、陈遘大呼过瘾。过了一会儿,还是欧阳珣眼尖,瞥见赵构停箸不食,烛光下,隐隐约约看到赵构脸上有一滴晶莹,心里一惊,脚下踢踢宗泽、陈遘二人,陈遘还瞪了欧阳珣一眼,嘟囔道:“你个全美公,踢我作甚?” 屋子里,一下子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看向赵构,才发现赵构已经是泪洒双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下唬得众人急忙站起离座,齐齐低头揖礼道:“臣等王前失仪,还请王爷赎罪!” 第79章 帅府常委会 赵构起身,一一拉着众人入座,回到主位,端起一杯酒,叹道:“方才小王失态,让各位见笑了。看见诸位谈笑之间,其乐融融,小王感慨。宗老年长,本该尽享天伦,还要跟随小王颠簸在外;曹公不计生死荣辱,只身前来送信,风雪兼程,不辞辛苦;各位都是我大宋肱股之臣,小王却连一口饭食不能让臣子尽兴;又想起京城官家哥哥、各位朝堂重臣以及千万黎民百姓,尚不知有没有一口热食吃饱?忧思忧虑,一时失态,惊了各位,小王自罚一杯赔罪。” 说罢,一饮而尽,席上诸人,齐声道:“我等随王爷一同而饮!” 放下杯子,赵构让诸人落座,众人变得乖宝宝一般,赵构笑道:“其实,小王还是愿意看到方才一幕,我等私下在一起,不要有那么多规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好。现在一个个正襟危坐,搞得就像朝堂奏对一般,到失了趣味。” 宗泽年龄最长,开口说道:“老夫一辈子行伍,我大宋也有骁勇之将,老种经略相公、当朝李伯纪,皆是我辈楷模。但自磁州和王爷共事一处,宗某好像不会打仗了,王爷处处神来之笔,宗泽倒有一点力不从心之感,王爷体恤下属,爱兵如子,这是有目共睹的,我宗泽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倒觉得和王爷真是对脾气,也心服口服,如今东京危急,我等应一切听从王爷军令行事。” 汪伯彦也接着说道:“何止军事,王爷于民政生计,颇为精通,汪某入仕多年,辗转多地,自忖于对于民生政务有一点感悟,但和王爷一比,自己不过是萤烛之光,王爷虽然年轻,却天生睿智,我等自愧不如。” 欧阳珣也说道:“珣自京城而出,一路上有惊无险,我虽是文人,但一路之上,却见多了凶险,我当时困惑不已,我们几个怎么会顺利出城?来到相州,才知道王爷早有部署,一路上自有接应人马,能在大军围困之中做到游刃有余,非大手笔不可,珣,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但珣早有一语,残躯一具,王爷驾前驱使耳!” 陈遘却激动的站起来,激动地说道:“遘在中山一年,自问上无愧于官家之托,下可对中山父老之颜。微末之力,还是有的。梁太尉才到中山月余,竟然主动出击,连战连捷,一劫一烧,兵出无常。说实话,梁太尉刚到的时候,我还真不放心,可看看如今的中山,陈遘心服口服。王爷用人之术,我陈遘佩服!” 让几位老头子抬花花轿子,虽然是事实,但赵构脸上还是发红,急忙打断众人:“诸位、诸位,好听话暂且打住,小王知道自己的斤两。一个好汉三个帮,都是大家努力奋斗的结果,小王不敢居功。今天请诸位前来,一是为曹公接风,二来官家诏令传达,好叫大家知晓。大帅府常务参议都在,正好借此开一个常委会,曹公是宣诏钦差,可以列席本次会议,康履、蓝珪记录,吴喜存档。” 赵构没有客气,直接进入了工作模式。自有康履、蓝珪等人迅速收拾下去,一会儿工夫,重新端上新茶,退在一边。 赵构居中落座,左手边是曹辅、宗泽、陈遘,右手是汪伯彦、欧阳珣。赵构先让曹辅宣读了明诏,接着让大家传阅了一下密诏,说道:“此密诏,只有在座我们六人看到,严格保密,不许有一字透露出去。”说完又扫了一眼康履、蓝珪、吴喜三人,“你们更要把嘴闭严实,保密法都学过了,尔等胆敢以身试法,莫怪小王刀快不留情面。” 三人急忙施礼回答道:“我等不敢!” 赵构不在多说,他在一步一步慢慢的把“法治”这个理念一点点渗透下去,这件事,必须做,但急不得。 赵构向来不喜欢绕圈子,他大手一挥,吴喜上前把一卷卷帛书送至各位座前,赵构道:“诸位再看看这个。”正是宋钦宗的降书顺表,赵构让人抄录了几份,发给众人参阅。 众人打开帛书,才看几个字,已经浑身颤抖不已,欧阳珣、汪伯彦陈遘等更是泪眼婆娑,不能自己。许久,众人放下手中帛卷,互相看了几眼对方,皆摇了摇头,长叹连连。 “诸位,现在作何感想?我们大帅府何去何从?各位都是我帅府柱石,给本王拿个主意吧。”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宗泽、汪伯彦,没办法,你两个一主军,一主政,军政之首,当率先回话。 宗泽多少知道赵构心中所想,略一思忖,开口说道:“官家既然已经和金贼议和,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明诏无非是做个样子而已,不予理会就是。只是密诏中,不让我等轻动,还是怕刺激了金兵,对官家不利,也陷大帅于不忠不义之境。但金贼陷我国都,掳我国主,此等侵略行径,实为我大宋军民之大耻,我等身为大宋臣民,不能看着国土沦丧而鲜有作为,宗泽愿一驱残躯,誓与金贼血战到底!” 汪伯彦心里是不愿意开战的,至少现在不愿意。自己经营相州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如果开战,相州成了主战场,对相州的破坏无疑是最大的,战后恢复会是一个很长的周期。这是自己的一点私心在作祟,是不能拿到台面上去讲的。 但他也深知赵构的想法和打算,赵构主战是核心,这一点,不会退让和妥协,至于怎么战,什么时候战,战争以什么形式进行,规模多大等等,都可以商议, 想到这儿,汪伯彦咳嗽一声,开口说道:“俗话讲,主辱臣死,我大宋官家为保全江山社稷、黎庶百姓,被逼无奈,才和金贼议和。宗老所言极是,这是我大宋臣工的莫大耻辱。我等不能坐视金贼猖獗如斯,必须有所作为才是。于军事一事,老夫行外之人,不敢妄言,但兵事凶危,战事一开,生灵涂炭。现在,仅仅维持相州五军支度,已经是军需供应极限,如果骤然开战,不利因素很多,伯彦认为要从长计议为好。” 欧阳珣接着话头说道:“廷俊先生老成谋国,所言极是。但珣这些天一直辅佐廷俊先生处理政务,也有所感悟,那就是民心可用。其实,东京城内,许多热血之士同样有报国之志,成仁之心,无奈大势所不许。相州一隅之地,却是民心激奋,不惧金兵,对大帅敬若天人,珣自认为,当以顾全官家为主,但不能被金兵占据主动,当以势压迫,迫使金兵投鼠忌器,反而更能保全官家性命和黎庶百姓的周全。” 陈遘咬着牙,恨恨地说道:“金兵猖獗,觊觎大宋,全然就是狼子野心。对于这种人,你越软弱,他越欺负你,你越厉害,他反而怕你。金兵也是俩肩膀扛着个脑袋,刀砍上去,照样人头落地,我大宋地大物博,芸芸众生,何惧化外蛮夷!大帅,给我一支人马,遘,愿请先锋冲阵杀敌!” 赵构没有说话,转向曹辅,笑道:“曹公从京城来,更加熟悉当下局势,对朝堂之上的种种声音,了解得也比较全面,我们听听曹公的意见如何?” 赵构点将了,曹辅倒也不客气,润了一口茶,说道:“说心里话,曹某此次出京,就没有想到要回去。”一语出口,惊煞屋中人。 第80章 谋划大名府(一) 曹辅继续说道:“说实话,大宋危矣,官家太过天真。”众人脸色变换不定,欧阳珣更是皱着眉叱喝:“载德慎言!” 赵构摆摆手,曹辅看了一眼赵构,雷人之语继续喷发:“官家犹豫不决,是战是和,首鼠两端,朝令夕改,上下不得其旨,此其一;任用孙傅,难堪重任,视守城大事如儿戏,此其二;金贼南侵,就是要亡我大宋,尤其是国相元帅完颜宗翰,此人阴险狡诈,布局长远,杀伐果敢,东京城无一人是其对手;加上右路军完颜宗望这个金国二皇子的身份,二人联手,军政眼光都明显高于我大宋朝廷众人,东京陷落,在十一月围城之时,实际上就已成定局。可叹我大宋朝廷之上,还有人心存侥幸!城下之盟,还有什么尊严?此其三;破城议和后,贼酋二首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绸缎一千万匹,姿色美女五千人。为了满足贼酋海欲,吏部尚书王时雍、开封府尹徐秉哲为虎作伥,在开封府拼命搜刮金银美女,甚至许多臣子的女眷也未能幸免。王时雍被戏称为‘金人外公’,徐秉哲为‘孝子贤孙’,更有范琼、莫俦等人助纣为虐,何相公、孙太尉皆是怕死之辈,整个朝堂之上,全是奴颜谄媚之气,全然没有人看到金贼这是要灭我大宋之兆,此其四也;有此四条,我大宋危若累卵,可笑有人依旧心存幻想。我曹某出京之时,曾听何相公言道,敌酋唯一所忧虑的,正是王爷在外兴举勤王大旗,但具体的情况,看来敌酋并不了解,只是想将王爷召回。如果看到王爷此时大军云集,恐怕明诏就不会这么客气。曹某单身一人,家眷尚在福建,何惧之有?官家出京之时,曾对曹某言明,可留下辅佐王爷,不知王爷能否收留?” 赵构没有即刻回答,问道:“曹公,现在东京可有正义之士尚在抵抗?” “倒是听说有一些上四军的军士散落民间,悄悄抹杀金兵,但金兵主力都在外城四壁驻守,四下里围住东京,京城治安都是四城巡检司负责,开封府尹徐秉哲协助,不过,这些人都是金贼走狗,反咬起我大宋军民来,下嘴着实狠毒。” “曹公是否留下,小王一会儿自有道理。现在大家商议一下我们大帅府下一步的方略谋划,诸位可畅所欲言。”赵构话头回归主题,这才是今天大家来的主要任务。 还是宗泽率先开口道:“现在东京城破,官家不安,听载德公所言,一时倒也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可能受一些苦,遭一些罪而已。如果我们勤王大军出动东京,很有可能刺激金兵,反而对官家不利,我等勤王不成,如果因此反而使得官家出了意外,岂不是事与愿违。我以为,应该暗中继续联络各地州府,积蓄我大帅府力量,金兵肯定不会久居中原,待其北归之时,与其决战,让金兵有来无回。” 欧阳珣却摇摇头,缓缓说道:“汝霖兄之言,珣附议。但珣也有一言,我大帅府打出的,就是总领天下勤王兵马,东京勤王,护卫我主。敌酋让官家明诏下发,让王爷归京,王爷遵旨,无疑是自断手足之举;王爷不从诏,落一个抗旨不遵,若有宵小之辈推波助澜,王爷如何相处?此乃敌酋一石二鸟之计,用心狠毒!珣以为,应该阐明我大帅府的政策,说明不能奉诏的充分理由,不让心怀叵测之人再做手脚,占据大义,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左右交换看法,连连点头,欧阳珣到底是从政多年,考虑得还是深远一些。 陈遘接着话头说道:“王爷现在的大帅府,是我大宋唯一的希望,这杆大旗已经树立起来,就不能倒下。金贼二酋就是看到了威胁,才让王爷解散勤王之兵,返回东京。回去干什么?等着和官家一样,让人给囚禁起来成为阶下囚?恕陈遘不做此想,我相信大家也没有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想法。宗老和全美公所说,都是老成谋国之言,陈遘赞同。我们不仅不能松懈,更要扩军备战,以雪国耻。陈遘再次请命带军杀敌,望王爷恩准。”说完揖礼而向赵构请战。 赵构摆手道:“亨伯先生,你把我大军的后勤保障做好,就是大功一件。我想听听廷俊先生的意见?” 汪伯彦一直不太爱说话,许多时候都是沉思冥想,忽听赵构点名要他发言,略一思索,说道:“夫战,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方可一战。现在,我大帅府占据大义,此为天时;上下军民人等,大帅振臂一呼百应,守土抗战,人人有责,此为人和,此二者皆是有利因素。汪某想谈谈地理,现在我大军云集相州,单凭一州之力,已是勉强供应,如果战事一开,即使加上磁州,也力有不逮。倘若战局出现变化,恐有变数。相州、磁州、滑州沿线,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几十万大军厮杀起来,胜负难料,恐怕和大帅一直强调的‘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的宗旨不符,汪某认为还不到决战之计,应该寻找一个更为有利的地方,练兵备战,一但时机成熟,一鼓作气,扫金贼在弹指之间,灭敌酋于雷霆之怒,方为上策。汪某一家之言,大帅可酌情定夺。” 赵构连连点头,哈哈大笑道:“以后谁再说廷俊先生不懂军事,小王定啐他放屁!”大家轰然大笑,倒是让汪伯彦连连摆手,连称不敢当,可心里还是有点美滋滋的,当得王爷面夸,虽然一把年纪,也有点飘。 赵构站起身来,在屋内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诸位所讲,都是肺腑之言,小王欣慰,说明大家都上了小王这条‘贼船’,咱们是一荣俱荣,一耻俱耻,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宗泽等人是见怪不怪,倒是欧阳珣、汪伯彦、曹辅等人,还跟不上赵构说话的调调,互相看着,但没有多说。 赵构来到木图沙盘前,诸人四下围了过来,赵构指着地图道:“东京位于开封府,此处地势平坦,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从军事角度看,这里作为京都,实在不是一个最好的选址。金兵二酋为什么强烈要求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就是因为这三镇,是我大宋东京汴梁的门户锁钥之地,是卡在金兵南侵路上的三座屏障;开封府唯一利好之处,无非是运河之便,漕运发达。本来如果三镇在手,北倚黄河天险,西连陕西五路兵马,东接京畿两路,自西向东,连成一线,这就是一座攻不破的天然屏障。可是事实怎样,大家心知肚明。再好的天险,还是靠人守,人,才是关键啊。” 他顺手一指黄河沿线,继续说道:“这次金兵十几万大军南侵,无论从规模,还是布局,都比第一次要大得多,其战略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亡我大宋,灭我子民,掠夺财务;其次,就是攫取我大宋丰饶土地,扩大其版图,延伸其生存空间。金兵此次南侵,企图一战终局,让我大宋政权颠覆,国土沦丧,这才是金狗的真正目的,其心可诛!其计狠毒!” 顺着木图沙盘,赵构指着东西两条线路继续说道:“金兵两路南下,目标直指我大宋都城东京汴梁。现在官家落在金兵手里,让我们的确有点投鼠忌器,尺度不好把握。明诏既然是个样子、幌子,不加理会也就是了,官家哥哥想必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宗翰和宗望二酋也能想到,倒不至于因为这个为难官家。倒是这道密诏,让小王有点为难。奉诏不动,难免会落人口实,说小王坐视国土沦丧、亲人被抓而无动于衷;出兵勤王,大军一到,金兵就会知晓,万一官家有个闪失,小王万死莫恕,还要遭人诟病,真个是进退两难,难以决断。不知诸位可有高见,说出来,咱们共同参详一二?” 第81章 谋划大名府(二) 赵构现在已经学会“使坏”了,密诏是写给他一个人的,照理说不应该拿出来,但赵构就是让大家看看,你们都看见了,不是我不想勤王救驾,而是官家哥哥下令“勿要轻动,以免金人不喜……” 如果头脑发热,一腔热血率兵前去,惹得金兵老爷不高兴了,罪过就大了,我也是奉诏执行。实际上,赵构正暗自得意,这可是堵住众人“大节大义”嘴巴的一条很好的理由,赵构没有理由不充分利用起来,省的以后御史台有人拿来翻旧账。 欧阳珣久居朝堂,为官多年,自是知道赵桓官家甚至太上皇赵佶的想法,结合东京被围之后所发的一系列诏令,指望这两位来驱逐鞑虏,收复幽燕之地,那是妄想,这也是欧阳珣不惜自污清名,逃出东京城的原因,说到底,是对朝廷和官家的极度失望。 倒是近来和赵构相处,这位康王九王爷处处表露出一种朝气蓬勃的气象,许多理论观点、思想认识,说出来,都会让他们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心中充满着希望,照此下去,不失为一位明主,值得追随。有了这种念头,自然而然,就会顺着赵构的思路去考虑问题,路子明确了,这些当下大咖们的智慧和能力,激发起来,那是无与伦比的。 赵构问话了,谁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想抛砖引玉,那得是真“玉”,是赵构心底真实的想法,才是赵构最想看到的。 欧阳珣自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落在别人后头,瞥见汪伯彦还在沉思,他决定先开口,遂即说道:“珣有一言,请大帅三思。” 看到赵构鼓励的眼神,心里沉稳了一些,继续说道:“我大宋和金贼,已是不死不休,珣认为,只有战,没有和。一切都应该从战考虑,但方才全美共所言,珣认为甚妥,相州支应我近二十多万大军,已是极限,近期看,相州地处要地,可牵制金贼,从长远看,转圜余地太小,虽有依仗黄河之利,但有一利必有一弊,万一金贼两路围攻,同样也是一处绝地。再者,大帅所言,五军虽已成军,但成分复杂,战力不等,如果急匆匆拉上战场,恐怕变数颇多,不利于我。所以,珣认为,当务之急,一是另寻一地作为帅府核心之地,二来抓紧时间整训军队,备战未来,方为上策。至于在什么地方作为帅府核心之地,珣认为,可在此地!” 说完,欧阳珣手指指向木图上一处,上面赫然标注“河北大名府”。 “哦,全美公可否说说为什么选择大名府?”宗泽皱着眉问道。 “一者,大名府,我大宋四京之北京,扼守幽燕之地,为大宋北方锁钥屏障,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二来,大名府治下,领北京、澶、怀、卫、德、滨、隶等州军,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也是我大宋北地大粮仓,粮秣充足,可以解决我大军粮草之忧;再三,大名府之地,民风彪悍,习武者众多,自古燕赵多豪杰之士,崇山峻岭中,依然有许多抗金义师啸聚山林,反抗金贼,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可解决我兵源不足的问题。由此三利,珣认为,大名府,可去!”欧阳珣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构心里狂喜,欧阳珣以文臣身份,却有如此军事头脑,赚了,赚了!一脸的兴奋之情流露出来,就差笑出声来。 “宗老怎么看?”强忍住激动之情,赵构依然一脸平静,侧身询问宗泽说道。 宗泽虽为磁州知府,但现在是赵构大元帅府的副帅,又是总参总长,和赵构早就交心换位,站在总长的位子上考虑问题,已是宗泽的常态,作为一名老军务,见识自然不比欧阳珣差,况且,私下里,宗泽知道赵构早就有意移驾帅府到大名,不过今天欧阳珣能说出此番道理,到让宗泽刮目相看。 宗泽也是人老成精,怎么不知道顺杆爬,遂即说道:“全美公所言,宗某附议。我大帅府初建,又肩负重大使命,无论是磁州还是相州,都不能满足大帅府今后的发展,必须另寻一地,我赞成在大名府建立我大帅府根据地。”根据地一词,还是多次从赵构嘴里听到,拿来就用,还满恰当。 汪伯彦自然没有意见,陈遘是老军务,目前情况自然明了,同样看出大名府的重要性,自是毫无异议。 赵构最后站起身来,四下环视,说道:“小王最大的欣慰,就是有各位肱股之臣全力的辅佐,大家说得很好,尤其是全美先生和廷俊先生,真让小王刮目相看,本是文臣,却极具军事头脑,思路清晰,目的明确,可谓文武全才;宗老和亨伯公,更是我军中柱石,多有仰仗。大家能直抒胸臆,畅所欲言,毫无私利之心,皆是谋国之言,小王真是从心眼里高兴啊。” 一席话,众人心里热乎乎的,看得出,这是赵构的真心话。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小王就不再多说。大帅府移驾大名府,这是大局,毫不动摇。目前,我们虽然五军在手,但要形成战斗力,甚至成为精兵劲旅,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急不得。都是爹娘所生所养,人家把孩子送到军中,保家卫国,不是来送死的,虽然战场之上,生死不能避免,但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是我们作为统帅必须要首先考虑到的第一要素,爱兵如子好说,可不好做,这一点,宗老的总参谋部要拿出章程来,尽快下发各军。”赵构已经开始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下达逐项命令,宗泽急忙起身领命称是。 “亨伯先生、全美先生,你二人两日后出发,前往大名府,知会大名府知府张悫、北道总管赵野,做好大军移驻准备,尤其是大军营地,尽快建设起来,所用物资,一应备足候用,天气寒冷,取暖之物是重点,亨伯先生亲自督查,不得有误。”军令下达,陈遘、欧阳珣起身领命。 “廷俊先生,你现在是帅府副帅,需随同大帅府北上,相州事务,政务移交州判赵不试,军事上,刘浩的后军第一军留下,担负相州防御;磁州政务由府判沈周负责,陈淬为都防御使,龙凤山吴进忠教导团,划归陈淬统领,共同担任磁州一线防御。其余诸军,移军大名府驻训,总参谋部尽快拟定行文下发。”宗泽揖礼领命。 “诸位,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想在以后的战争中取得主动,只有抓紧时间,和时间赛跑,训练出一支‘听我指挥、敢打硬仗、作风优良’的军队,才是我们胜利的希望,我们就是要训练出一支敢于和金兵的铁鹞精骑硬碰硬的队伍,才能一雪国耻,诸位可有信心?” 众人齐齐高声回答:“跟随大帅,一雪国耻!” “好,小王定和诸位共进退。曹公留下,其余各位按部署开始行动。宗老,通知各军军团长和总参各司司长,半个时辰后,总参作战室开会。” 宗泽和其余人皆揖礼而退,各自去安排部署不提。却说赵构单独留下曹辅,让曹辅有点摸不着头脑,虽然自己表明想留下辅佐,但也只是自己的想法,留与不留,还要看赵构的态度决定。 “曹公,小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曹公考虑一下,但绝不勉强,全凭曹公决断。”赵构请曹辅落座后开口道。 曹辅和赵构虽然平时嘻嘻哈哈惯了,今天难得看见赵构一本正经和自己说话,估计有大事,也收了起来,正色道:“请王爷示下。”私下里,大家还是习惯称赵构为王爷,这是赵构班底的一份特殊荣耀。 “曹公,小王想让你返回东京汴梁。” 第82章 阎王张大梁 自秘密潜回东京汴梁,张大梁就成了一个隐形人一样,深居简出,昼伏夜行。没办法,张大梁本应该在赵构身边,出现在京城,就不正常了,这也让张大梁的工作受到了很大的制约,许多关系不能利用。但也有好处,自己私底下结识的一些底层势力,借助其势,很快壮大起来,不过,他们只知道张大梁的一个绰号——“阎王”。 “阎王”的绰号叫起来,源于张大梁一直隐藏不露,即使出面,也带着个修罗面具;另一说,张大梁出手狠辣,心黑手黑。这源于张大梁潜回京城时,带了两个副手回来,那是赵构专门从绿林黑道上招募的一对孪生兄弟,老大常敬乾,老二常敬坤,调配给张大梁,一来作他的护卫,二来张大梁不能出面的“脏活黑活”,都是由这两个人去完成。常氏昆仲祖籍河北东路沧县,师承天一宫灵虚道长,父母死于金兵第一次南侵,对金兵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兄弟俩一直在两河流域单独行动,刺杀金兵将领,出手狠辣,来去无踪,在两河之地颇有盛名。赵构磁州招兵,兄弟俩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来,不料被赵构一眼相中,调入近卫,随后又抽调到暗界,当了张大梁的副手,随张大梁潜回东京,在搭救蒋宣等人的过程中,常氏兄弟二人联手,大战开封府十八捕头,不落下风,即使对上号称开封府第一神捕的总捕头雷震,依然略占上风,要不是张大梁不想窝里斗,便宜了金狗,常氏兄弟全力之下,雷震不死也得重伤。 有此一战,都知道东京城里有这么一号人物,“无常双鬼”之名,算是传开了。无常之上是阎王,一个阎王领着俩无常,搅得东京城风云诡谲。 赵构给他的名单中,大部分都是朝中主战一派,能力和声望,都是赵构看中的。无奈张大梁不能明目张胆的接触,只能暗地里运作,不少名单上的人反倒是心生了警惕之心,让张大梁有点无从发力的感觉。 姚友仲城破之时,自己的族弟、亲兵队将姚正,拼死护卫自己下了城楼,却被一群溃兵拦住,叫嚣着说是姚统制献了城门,不由分说砍了过来,姚正率亲兵死战不退,无奈溃兵太多,杀红了眼,眼见亲兵一个个倒了下去,姚友仲和姚正都挂了彩,形势危急,却被突然从一侧小巷里冲出的一队人马救起,快速退入小巷,不等溃兵追来,两侧轰然一声,院墙倒塌,把路堵死,溃兵无奈退去,姚友仲等只有七八人被救走。 现在,东京局势越来越混乱不堪,巡检使范琼投身新任殿帅左言,以戡乱靖安为名,大肆搜捕“乱兵暴民”,张大梁估计是冲着自己来的,随即把安全岛转移,秘密安置到了新宋门的龙泉观和上清宫两个地方,这个地方,正是内城和外城交接之地。 张大梁的父亲曾挂有主持上清宫一职,和上清宫、龙泉观的主持都有旧交,又靠近外城,城外四壁就是金兵驻扎之地,宗翰、宗望曾严令部下不得下城城墙入城,大宋开封府、巡检司也等闲不敢靠近,反倒是比较安全的场所。 已近戌时三刻,龙泉观内后园,有一溜平房,原是堆放杂物的。靠里的一间小屋里,姚友仲斜靠在土炕上,炕上一个方桌,一盏油灯,飘忽不定的昏黄光晕映照着这间不大的屋子,屋子中间一个火盆里,烧得正旺的炭火呼呼冒着火苗,整个屋子里倒是暖融融的。旁边,姚正拎着个煎药罐子,放在炉火上,不一会儿,一股子药香味儿,弥漫在屋子中,顺着开着的通风道,散发在无边的天际中。 “正儿,你张叔回来了吗?”斜靠在土炕上的姚友仲动了动身子,开口问道,他后背被劈了一刀,伤势较重,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只是流血过多,又不能躺着,只好每天斜靠着休息。 “姚大哥,还没有,估摸着到了后半夜了。这两天范琼的手下疯了似的乱蹿,张叔他们总是绕路走,没有那么快回来的。” 姚正伤在左臂,好在没有伤到骨头,龙泉观张真人喜爱金石之术,所以对岐黄之道亦有造诣,给二人配了草药,内服外敷,倒是见效,两人的伤情已经大有好转。 姚友仲直起身子,姚正急忙过来扶着,说道:“大哥莫乱动,张道长说了,伤口刚结痂,小心裂开。” “这次,多亏了大梁兄弟。上次赵子亮临走的时候,曾郑重和我说过一番话,其中说过这么一句‘京城不保,留躯效命’。当时并不在意,现在想起来,康王高瞻远瞩,洞察先机,居然在外布局如斯,一件件事情,居然大都应验,真神人也。可恨自己残躯废体,不能效力,只能躲在这里,哎……”姚友仲一想起当日城破之时的惨淡景象,恨恨不已。 “张大哥这两天老是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常家哥哥也看不见人,不知在忙些什么?” “我们不要瞎打听,以免坏了事,安心养好伤。常家兄弟身手了得,有他们二人在,大梁兄弟不会出什么事。”姚友仲话虽如此,可还是惦记着,心里空落落的,静不下来。 张大梁的确是遇上麻烦了,礼部侍郎李若水和南道总管张叔夜,是赵构特地关照过的,让张大梁想办法拖住李侍郎和张叔夜,不要随官家前往金兵大营。但张大梁却无法联系上这两个人,自己本身不能暴露,许多关系就无法利用,所能利用的,无非是家族的势力,但张家如今已然没落,在京城的影响日衰。眼看着金贼的胃口一步步张开,要命的是,李若水和张叔夜等人,依然对赵桓官家充满希望,对张大梁通过中间人发出的消息,置若罔闻,不予理睬,无奈之下,张大梁动用了赵老太爷的关系。 赵老太爷这条线,赵构曾对张大梁言道,情非万不得己,不得动用。可现在一直联系不上这两个人,连面都见不上,何谈完成赵构交给的任务。不得已,自己和常氏兄弟天一擦黑,冒险前来,打的还是赵家兄弟的旗号,对门房说:“和赵家兄弟在一起的殿前司班直求见。” 这两天,赵桓要求开封府全力协助给金兵根括金银之数,派出了许多根括官催缴,先拿官员开刀,许多皇亲勋贵也不能免。赵旭乃皇族宗亲,自是在开封府重点监管之列。赵旭已经拿出了一千两黄金和一万两白银,本想花钱落个安生,没成想,金兵的胃口如此之大,一千万两金,二千万两银,绢、缎、绸、锦更是动辄千万匹往上。 当开封府官差再次登门催缴时,赵旭大怒,对着开封府官员大骂:“助纣为虐,天理不容,谄媚外族,怎见列祖?!”一气之下,全部赶出了郡王府。 赵旭毕竟是郡王,开封府自是不敢怎样,一路报上去,赵桓也是不敢硬来,赵旭可是宗族里捐出最多的,人家说没有了,你官家总不能拆房扒屋吧。只好严令开封府严密“防护”,不容有失。可叹开封府尹徐秉哲夹在皇上和郡王之间,那是一个头大。 但皇上发话了,徐秉哲自是不敢大意,他是知道赵家的实力的,明着来,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开封府能对抗的。但又实在怕出错,便把雷震派了过来,暗地里盯着赵王府。这样阴差阳错,让张大梁和常氏兄弟进入了开封府暗桩的视线。 张大梁和赵老太爷的见面,颇具戏剧性,起初赵老太爷只是听下面禀报,说有赵家哥俩的故人求见,还以为是京城里这两天过不下去的兄弟来打个秋风,赵老太爷本是洒脱豪爽之人,吩咐管家准备银两,看着要是力所能及,出手相帮是肯定的。没想到等张大梁掀开披风露出真容,赵老太爷瞬间转过心思,急忙领到书房密谈。 等张大梁简单说明来意,赵老太爷长叹一声道:“王爷天纵奇才,布局之大,谋局之深,旭自叹不如也,我大宋有望啊。大梁,你放心,明晚,不,明天午时,你只管前来,我的一张老脸,还是有的。” “老太爷,大白天的,惟恐不便,有尾巴!”张大梁低声说道。 “哼,老夫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多事,惹火了我,他徐秉哲活到头了。这事你们不用管,交给我处理吧,老虎不发威,还真把我郡王府当病猫吗?赵寿,你陪几位太尉出去,顺便见见哪个什么雷震,就说我说的,要不是看在雷鸣天的份上不和小辈见识,还有,这两年办差还算公允,否则,岂容他还顶着个二斤半吃饭!” 第83章 赵构不好使 赵寿是王府内管家,年近六旬,消瘦的身子有点略显驼背,倒是身上一件红色暗花罗袍很是精致,一顶东坡巾顶在头上,乍看上去,就是一个居家的员外一般。 赵寿只带了一个随身小厮,打着一盏赵府的灯笼,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一直送到王府三里之处的“何家正店”,这是赵府的一处产业,到了这里,基本上已无大碍。 赵寿望着张大梁三人消失在夜色里,转身“哼”的一声,手指连弹,两股劲风冲向旁边的巷子里,惨叫响起,整个大街又归于平静。小厮在前头打着灯笼,转过前面街角,没有原路返回,却向旁边另一条巷子走去,转过巷子,来到另一条大街,一间“醉仙楼”的二层精致小楼出现在眼前,赵寿迈步而入,如回己家。 马上两个壮汉迎上来,一脸微笑:“客官,本店现在有贵客包场,请……”话未说完,打着灯笼的赵府小厮单臂一挥,劲风骤响,两名大汉“哎呦”一声,飞出去老远,“哐当哗啦啦”声音响起,原来打翻了满地桌椅和屏风,躺在地上,却是哼哼唧唧,不能起身。 里手一张桌子上坐着的四人长身直立,已经操刀在手,不等拔刀,小厮单掌发力,桌子上一桶竹筷飞出,“噗噗噗噗”声响处,四人的手腕处被竹筷击中,四人抓着自己的手腕子,疼的大汗淋漓,却是没有出声。 “太原府任家四只病猫,倒也硬气。老夫也不为难你等,让雷震出来见我!”赵寿站在屋子中间,全然没有在赵府里的模样,俨然是一尊罗汉降临,双目精光闪烁,扫过去,阴森森的目光让屋里的几个大汉浑身起鸡皮疙瘩。 “哈哈哈,三爷法驾光临,雷某有失远迎,恕罪则个。” 楼上“噔噔噔”冲下一位壮汉,紫红色面皮,身材魁梧高大,比赵寿足足高了一头,正是开封府缉捕使臣、总捕头雷震。但此刻却低下身子,给赵寿连连赔笑揖礼,搀着赵寿坐下,陪着笑脸说道:“您老人家不要和孩子们一般见识,他们有的刚刚谋了差事,还不认得三爷。你们几个,还不过来给三爷赔不是,要不是三爷仁慈,不和小辈一般见识,你们脑袋早就搬家了。” 几个人哼哼呀呀的互相搀扶着过来,急忙陪不是。 赵寿摆摆手,站起身来,对雷震说道:“雷震,你不用拿话架我,我不会以大欺小。郡王爷让我捎几句话给你:‘看在雷鸣远的份上,不和你小辈一般见识,但你自己要知趣,二来,你办事办差还算公正,有此两点,郡王爷这次饶过你’。王爷就是这几句话。另外,我赵老三和你家家主有旧,也为你好,有几句话告诉你:哪几个人,你能行个方便,好说;公差在身不便,也不要盯着不放,对你没好处,这几个人的背后之人,郡王爷都要给足十二分的面子,你,更惹不起!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前面巷子里你的人,你派人自己处理。” 说完,眼睛便不再看雷震一眼,转身就走,小厮随后紧跟着出了门头前照亮。雷震急忙送出大门,躬身揖礼相送。两个人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出去老长老长。 等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雷震才感觉到自己浑身汗透肩背。回到醉仙楼,几个手下已经包扎完毕,任家老大任天吊着手腕子,凑上来道:“雷头,这老头什么来历?很厉害吗?” 雷远阴沉着脸,一直不说话。等了好一会儿,对旁边一个长随道:“把暗桩都撤了,这趟浑水,我们掺不起。去把陈武、马六接回来,三爷留了情面,不会下死手。” 又对任天说道:“你们兄弟四人才来不久,还不知道赵三爷的厉害。但江湖上‘罗刹三雄’,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任天大骇,颤声道:“可是当年横行陕西五路六郡的‘罗刹三雄’?” 雷震点点头:“当年我爷爷追捕“罗刹三雄”里的老三,就是方才的三爷,两人从河北路一直追到陕南,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大战无数,三爷走不脱,我爷爷也抓不住,几番恶斗下来,两人互相敬佩对方,居然惺惺相惜,还是三爷道出实情,却原来是我爷爷中了对方的李代桃僵之计,错追了三爷。后来,老人家将真凶捉拿归案,想起和三爷的一幕,倒也有一番乐趣。后来听说‘罗刹三雄’投靠了郡王爷,受了招安,我爷爷忌讳之下,没有联系,我却是知道这一段历史。” “怪不得,您把暗桩离得这么远,您的地方一日三变,还不让我们过分越界,没想到,郡王府还有如此人物。”任天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算什么,醉仙楼的点,是今天下午才挪过来的,三爷为什么知道?你们几个才跟了我几天,三爷就对你们摸得门清。咱们觉得人不知鬼不觉,其实,人家早就拿捏着呢,只不过不出手而已。我爷爷曾说过,郡王爷对大宋有大功,当年西陲对抗西夏十几年,杀出了赫赫威名,手下猛将如云。现在虽然被搁置起来,但其势力还在,不是我等能惹得起的。今天来的是三爷,他手底下一个小厮,就厉害如斯,如果三爷出手,怕是我等都要灰飞烟灭。” 说完,站起身来道:“你们回去先养伤,不要妄动。小四,告诉下面的弟兄们,招子放亮,再碰上哪几个人,都躲远点,别到时候连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几个人急忙答应着,四下里散开各自忙活着。雷震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不说话,任家四兄弟跟在后边也不言语,雷震扭头对任天说道:“你们先回衙门,今天的事,下封口令。我要回家一趟。” 任氏兄弟揖礼而去,雷震看看夜色渐深,转身向一条小巷走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开平郡王府,“默言堂”,未时。 堂前站着两人,老者,赵老太爷赵旭,壮年之人,张大梁。两人望着堂前远去的李若水、张叔夜的背影,一丝惆怅,一丝遗憾,还有一丝欣慰。 张大梁第一次弄不明白,以往好使的九王爷的名头,第一次吃瘪了,这俩人不认。张叔夜甚至略显怒气嗔道:“如此危急之时,康王殿下理应尽起勤王之兵南下,以解燃眉之急,怎么能做釜底抽薪之事?李侍郎和张某,誓死和官家共进退,无他,唯有一死耳!” 话不投机,尽管当着赵旭的面,两人还是比较客气,但态度异常坚决,不会跟张大梁离开东京城,誓死要和自己的官家在一起,铮铮铁骨,让人敬佩。 不过,赵老太爷还是委婉地说出康王殿下的意图,赵老太爷戎马一生,怎会看不出,眼下局势,只要康王在外,就是一活局,回来,才是全盘皆输。张叔夜也是军务多年,冷静下来分析,从心眼里还是赞同这个方案,但从思想上,还是不想放弃官家。 赵老太爷也只好心里长叹,这就是头脑和眼光的差别,如果张叔夜稍微有一点战略眼光,就不会率军进入京城,而是在外游弋机动,牵制骚扰。你一头扎进来,正中宗翰宗望的下怀,否则,怎么不想想,你那点兵马,怎么这么容易就“杀了进来”? 不过,作为赵氏一脉,赵旭还是非常敬重这两个人,忠臣良将,现在的大宋,还是缺少啊。 “贤侄,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赵老太爷长叹一声,尽管惋惜,但还是想对二人进行全力的保护。 “王爷也不必忧虑,大梁还会继续努力完成康王殿下所托重任,都是我大宋柱石,但愿能躲过一劫。”张大梁还是心有不甘。 “这样也好,最后毕竟嵇仲公答应回传消息,也是一种折中的态度吧。”赵老太爷心里清楚,有时候,历史是需要这样的仁人志士的。 “赵寿,这几天,你协助大梁,摸摸东京城的这坑水,到底多深!大梁,以后有什么不好出面的事情,可以让赵寿帮帮你。”赵老太爷对张大梁说道。 张大梁欣喜万分,急忙揖礼道:“大梁谢过郡王爷!”又冲赵寿揖礼道:“有劳三爷大驾!” 赵寿笑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贤侄不要嫌弃。” 张大梁大笑道:“三爷客气啦,有您出面,我张大梁脸上才有光哩。”有赵老太爷这句话,有三爷这个人,张大梁还真敢撬撬东京城。 第84章 二帅起争议 东京城北,刘家寺,完颜宗望大军中军营帐。 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东路军统帅完颜宗望、右监军完颜希尹(谷神)、左监军完颜昌(挞攋)、都统完颜阇母、完颜宗隽(讹鲁观)、完颜宗辅(讹里朵)、都监耶律余睹、西路军万户完颜娄室、中山留守都统韶合以及完颜宗弼(金兀术)、设也马、斜保等年轻将领,错落有序,端坐在大帐中,金兵几乎全部的高级将领汇聚一堂,出席二帅联合召开的会议。 左手的二皇子完颜宗望看看完颜宗翰,点点头,宗翰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道:“诸位郎君,我和二皇子殿下商议,召集诸位前来,有几件事,需要大家一起来商议一下。” “其一,大宋的都城东京虽然被我四面围困,但偌大的京城,不是我们能彻底占领的,好在大宋皇帝羸弱,一心想求和,手下的大臣们,都是一些怕死之辈。大宋小儿赵桓已经签署了降书顺表,自称儿皇帝,倒是省了我等不少事儿。但是,关于大宋皇帝的去留,我和二皇子有不同的看法,二皇子建议保留大宋,使其成为我大金的附属之国,赵桓看来是有这个打算的;我呢,希望另外立一个皇帝,由我大金操控,换句话说,建立一个傀儡政权为我大金所用。” 完颜宗翰略微缓了一缓,看到大伙已经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咳嗽一声,等诸人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其二,韶合都统今天也来了,据他而言,中山府换了一个都防御使,唤作梁景,此人骁勇有谋,功夫了得。韶合都统连吃了两次大亏,中山府已经成为我大金北撤之路的一根硬刺,二皇子早就布局中山府,但这个梁景成了变数,需要协助韶合拿下中山府,打开我北归之路。西路娄室郎君的副将,在潼关以三万之兵,堵住了范致虚十万西军,目前,西路尚且无忧,不过,娄室郎君是秘密从潼关前线返回的,这一点,只限我们知道就行,诸位郎君勿要外传。现在的问题是,东路必须打通,这需要我们两路人马全盘考虑。”说到这,他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宗望,心里不免有一丝得意之色,完颜宗望一脸阴沉,重重地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据大宋一些官员透露,康王赵构已经成立了一个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可号令天下勤王兵马,但目前具体位置还不清楚在哪?这可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此子不除,犹如芒刺在背,睡觉也不得安宁。我已让大宋皇帝下诏召回,信使已经出发,但我估计这个康王不会应诏,多半不予理会。好在我们有皇帝小儿在手,实在不行,还有那个太上皇,手里还是有一些筹码。但大宋皇帝家的事儿,还真说不好,这个皇帝和太上皇,不是也不对付吗?这个赵构,未必会拿自己的哥哥皇帝和爹老子当回事,所以,我们也要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确保万无一失。” 说完,完颜宗翰坐回了铺满貂裘的榻上,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眼睛看着宗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完颜宗望缓缓站起身来,声音有些低沉,道:“国相元帅所言,也是和我事先沟通过的,关于第一点,我们先不谈,第二件事,出在我东路大军,自然是我东路军负责扫平中山府。我建议,挞攋皇叔和韶合兵合一处,前往中山,拔掉这颗钉子。 南线颍州、陈州,已经被我占领,南边的宋军北上之路已经切断,多铎木在颍州镇守,可保南路无虞;东路拱州已破,北上之路畅通无阻,但这是备用路线,现在确保在手就行,黄河沿线,兀主率部汇合董才、高六二部,沿着黄河沿线侦探,摸清哪个康王的准确下落,再调集大军围剿;当务之急,是聚集大军,迅速击破中山守军,打开通道。挞攋负责,韶合协助,一举破之;陈遘在,还当别论,一个毛头小子,定让他尝尝我大金铁骑的厉害。” 说完,看了看完颜宗翰,说道:“国相,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完颜宗翰说道:“计划就是如此布置,甚好。不过,谷神皇叔建议,由阇母皇叔抽调一支铁鹞精骑机动,随时支援两地,二皇子大可放心调兵前往,防卫缺口,由设也马所部堵上,万无一失。”二人虽有嫌隙,但在大局面前,宗翰还是展现出其非凡的政治头脑。 完颜宗望点点头,也是真心夸赞:“国相费心了。” “下面我们商议一下,怎么处置大宋皇帝。我和国相意见相左,谁也说服不了谁,大宋国祚毕竟一百多年,不是说废就能废的。大宋的老百姓,只会承认赵家天下,如果另立异姓为帝,恐怕大宋臣民不服,反生祸端。如果继续延续赵家天下香火,为我所用,成为我大金附庸,岂不是永世受益?我就是这么一个章程,请国相元帅也谈谈他的看法,大家议议。” 完颜宗翰站起来,话出如锋:“诸位郎君,二皇子之言,自有道理。我也有一言,请大家考虑。首先,我大金铁骑此次南下,目的是什么?可曾达到?南朝疆域广阔,我大金只据其一耳。当年金宋联手灭辽,灭了吗?没有,耶律大石率残兵西遁,大辽余孽不灭,几年功夫,就会又滋生一个新的大辽帝国,一但卷土重来,大金将腹背受敌。况且,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西夏强权觊觎在侧,这会是一个什么局面,大家心中自明。我大金今日就是灭宋一战,这是我大金皇帝陛下既定的国策,既然要把宋朝灭了,就要灭得干干净净,岂容死灰复燃!” 完颜宗翰停顿了一下,看看全神贯注聆听的众人,知道说道他们心里了,便继续加一把火说道:“怎么就断了大宋百姓的念头呢?很简单,另立皇帝!皇帝轮流做吗,至于是谁来做这个傀儡皇帝,这就需要我们推举一位‘德才兼备,有胆有识,还要有野心’的大才来担此重任,最主要的是,要对我大金忠诚不二。各位,我的意见就是这样,大家看,怎么说?” 大帐里顿时嘈杂一片,议论纷纷。完颜希尹皱皱眉,并没有开口说话,关于大宋皇帝的存废,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是和他交换过意见的,作为大金帅府右监军,他的话,分量还是很重的,这也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都比较敬重的原因。从心里讲,从长远看,他赞同宗翰的意见,这是作为大金一名出色的政治家的眼光和头脑决定的。 但他也深知,大宋的国体还不同于大金,换句话讲,大金的政治体制,还是和大宋学的,完颜希尹知道“正统”一说的重要性,在这个问题上,大宋的老百姓是认死理的,你弄一个异姓上去,说不定前头坐上去,后头就会让人弄下来,这个“九五之尊的金交椅”,看着华贵无比,实则荆棘丛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坐得住的,为了这个位子,什么事,都可以干,自古如此,历朝历代更迭,更是如此,无他,无上权利的诱惑太大了。 不过,他夹在二位元帅的中间,确实也不好办。因为二皇子的身份极其特殊,他的意见,也很有道理,说穿了,就是一个眼下和长远的问题,在座的都是人精,他知道,别人也知道,为什么不说,不好说,也不能说。为什么,上京还有大金皇上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是他们能做出决定的,二皇子只惦记着和国相争风头,却犯了大忌,自己作为监军,还是提醒一下为好。 议论嗡嗡嗡,说话悄无声。真要拿出章程,势必得罪一个,自己是绕不过去的。遂起身,冲宗望、宗翰微微施礼,开口说道: “二皇子、国相,军事上的部署,我就不再多说,二位元帅考虑得很是周到。单说大宋皇帝一事,不管是废,还是另立,都是一件大事,草率不得。二位所言,各有各的道理,好在大宋皇帝、太上皇以及后宫诸色人等,都在我控制之中,大宋的臣民就掀不起什么波浪来。我们大可以和谈作为手段,达成目的,什么目的?让大宋起码五十年、甚至一百年翻不了身。所以,我们以大宋皇帝为要挟,继续加大根括力度,不仅仅是金银财物,皇室用具,还有军器监各色工匠、医承、乐坊乐师、干戾人家属等,全部拘押,押望上京,为我所用。没有了人,没有了钱,大宋不论是谁当皇上,都不可能十年八年的缓过劲儿来,至少五十年的恢复才行。而我大金,彼消我长,不出三年,大金铁骑就会踏平大宋余孽,一统中原。至于谁来继任皇位,是姓赵还是其他,我主睿智,还是请皇上定夺为好,二位元帅以为如何?” 第85章 风云汴梁城 完颜希尹不愧是大金的良相,政治成熟,颇具战略眼光,对于人情世故的把控,也是游刃有余。这番话下来,所有的人不禁连连点头称是,就连完颜宗望,也是频频点头,心里暗想:“还是谷神考虑得周到,我差点犯了大忌,看来,粘罕也是没有想到这点。”想到这,他不禁看向完颜宗翰,恰巧宗翰也看向他,两人互相点点头,彼此心里明白,这件事,怕是只有皇帝才能决定,我们有点鲁莽了。 完颜宗望说道:“谷神监军的建议很好,本皇子认为甚妥,国相以为如何?” 完颜宗翰自然没有异议,也表态说道:“监军乃是老成谋国之言,我等赞同,稍后会和二皇子商议,上奏我主定夺。目前,我觉得首要任务要变成全力寻访康王赵构的准确下落,正如监军所言,如果赵构竖起大旗,这可是一股正统的皇室力量,对我大金都是直接的威胁。我建议增加兀主的力量,挞攋皇叔远去中山,那就请阇母皇叔前往黄河沿线,趁赵构小儿尚未做大,先集中兵力灭了他,皇子认为如何?” 完颜宗望点点头,兀主还太年轻,有阇母坐镇中军,可保万全。于是向完颜阇母揖礼道:“还请皇叔辛苦。” 大帐中站起一魁梧大汉,三十多岁,微黑的面皮,一脸戾色,开口就是一个大嗓门:“哼,区区南蛮小儿,不足为虑,我一人足够,兀主侄儿可协助你兄长守城便是。” 完颜宗弼冲阇母拱手揖礼道:“小侄久闻皇叔神勇,愿随皇叔鞍前马后受教。” 宗望摆摆手,道:“就让他去锤炼锤炼吧。” 又转向挞攋,道:“皇叔此去中山,不可掉以轻心,中山府我军势在必得,否则,退路被断,生死危矣。韶合熟悉情况,遇事,多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不可一意孤行,坏了大事。” 挞攋回道:“皇子放心,我和韶合五万大军,定然拿下小小的中山府。” 宗望点点头,挞攋有勇,韶合善谋,五万大军,其中三万是大金本部精锐,拿下中山府,应该不成问题。 宗翰也知道拿下中山府的重要性,开口道:“我拨一千工匠和五十辆鹅车给你,他们都是做活的好手,安装炮车很快的。” 宗望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也明白了,现在东京城已被攻下,许多攻城器械闲置,宗翰索性大方得派给挞攋,攻城,没有这些人和东西,是不行的,多一些器材,会少死人,这个情,宗望还是要领的。 宗望没有说话,只是抚胸一礼,用金人特有的方式,表示对宗翰的感谢,宗翰亦是还礼,对外,金兵那是很团结的。 宗望望着账内诸将,宏亮的声音响彻开来:“诸位,我军十几万人聚集汴梁下,已经月余,天气寒冷,对我有利。现在就怕哪个康王赵构在外举兵乱事,我和国相已经达成初步意见,争取在一月的时间里,完成对大宋的战事,各部要加紧金银和人员的根括力度,时间越长,对我等越为不利。守城诸将,包围圈要扎紧,不能轻易放人进出东京城。关于宋主废立一事,我和国相会联名上书皇帝陛下,凑请陛下定夺。” 说完,看了看宗翰,宗翰摆摆手,没有说话,这是在宗望的军帐,他不能喧宾夺主,况且,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在这小问题上计较。 宗望最后说道:“有此一战,灭宋,诸位郎君共进退!” 大帐中所有人纷纷起身,大声回应:“我等遵命!” 汴梁城外城金水河白虎桥边,张大梁的家就安置在此。 张大梁的父亲张敬已经致仕在家,曾任吏部右选员外郎,虽然只是一个副手(正职为郎中),但却是个实权职司。吏部自元丰改制,吏部的职能大大增强,“天下第一部”牛气哄哄,满朝文武谁不买账?右选正对武职,主管副尉以上一直到从义郎的选试、注拟、责任、升迁、叙复、荫补、考课的政令以及封爵、策勋、赏罚、殿最的制度,权力之大,一度让人谈之色变。 张敬出任此要职,自然汇聚了偌大的人脉资源,张大梁自小结交的,都是武职出身的勋贵子弟,比如说赵氏兄弟,加上为人豪爽仗义,张敬更是有意栽培,张大梁年纪轻轻,已经跻身禁军班直,成为赵氏兄弟的左右手,其敏锐的洞察力和机警、敏捷的头脑,让张大梁在诡谲变幻的东京城里,牢牢站稳了根。 去年“罢黜六贼”,张敬受蔡京的影响,被“致仕”归隐。但受益于多年的人际关系,所幸牵连不深,也算全身而退。没想到张大梁在这个时候悄悄潜回京城,跳回东京这个“大火坑”,让张敬大吃一惊。 对于自己的老子,张大梁自然不能对其言明自己回来的真正原因,只是说奉康王殿下之命,悄悄回来打探消息,对外不能露面,只好回来请老爷子多帮帮忙,对于自己在龙泉观的秘密据点,并没有透露。 张敬没有多问,作为官场老手,他心里十分清楚康王的所思所想,牵挂自己的老子、大哥,人之常情。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这小子,不会无缘无故被康王选中,定是还有其他缘由,但儿子不说,他也不问,涉及到官家,更应该小心翼翼。 屋内已经燃烛,张敬和张大梁父子悄悄说着话,张敬道:“大哥儿,你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每天居无定处,也不回家,不知忙些什么?现在外边局势混乱,你自己要小心一些才是。” 张大梁低声道:“好叫爹爹得知,康王殿下叫我回来,也是担着天大的干系,所以我不能常露面。金贼野心极大,怕是不好相与,官家已经和金贼议和,何去何从,爹爹要早做打算,这两天,恐怕东京城要变天哩。” 张敬仔细琢磨琢磨这番话,心里也是一惊,这两天寒风里一直带着土腥味,这是变天的征兆,这一个月来,天气一直是阴天雪天多,晴天少,但张大梁不可能为这几句天气变化专门回来叮嘱家里吧,怕是有所指而不变言明。 果然,张大梁低声说道:“爹爹,我想把柱子带走,他留在府里,怕是不安全。” 张敬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紧说道:“你要带二哥儿出去?” 张大梁点点头,这几天,他知道开封府为了抓紧催缴根括金银,已经快被宗翰逼疯了,又手握官家诏令,搅得东京城鸡飞狗跳,连郑太后家都不能幸免,何况底层小吏,现在还轮不到张敬这样的级别官员,用不了多久,就该上门了,到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前天,吏部侍郎家里二管家,只因为多说了一句话,被开封府衙役夹在开封府门前示众,活生生夹断了脖子,惨死在府衙前,还被冠以“阻挠和议大局,私藏金银不交”的罪名,最后,侍郎家凑了三百两银子,才把尸首领回去。 况且,赵构临回来之前,还特意嘱咐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必要时,可以动用暗界的力量。赵构告诉张大梁,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要你何用? 张大梁只能隐晦地告知父亲,希望父亲能够听懂自己所说的话的含义。但对于自己的亲兄弟张立柱,却是一定要保护好,现在这个局势,自己的父亲,保护这个家,还是力有不逮,立柱才十七岁,张家的血脉,自己作为长子,是时候要站出来了。 但张大梁却又不能和父亲说得太明白,只是再三叮嘱,一定注意保护好自己,开封府再来催缴,不要硬抗,破财免灾,金钱能摆平的事,就不叫事,一切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务,切记切记。 第86章 暗界的触角 屋内,张大梁还在做着最后的劝说:“爹,现在徐秉哲就像一条疯狗,逮谁咬谁,他拿着尚方宝剑,大家都很忌惮,钱财乃身外之物,现在没有了,只要人在,以后还能赚,人没了,可就什么也没了。柱子还小,我又不在家,万一有什么不开眼的犯浑,刀枪无眼,如何是好?” 张敬想想也对,与其在家里担惊受怕,不如跟着张大梁出去闯一闯,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活路。想到这里,张敬拉住张大梁的手,叮嘱道:“大哥儿,二哥儿可就交给你了,你们兄弟俩一定要小心才是。” “爹爹放心,有我在,二弟不会有事。” 夜半子时,张家宅院的角门,两个人影闪了出来,两声低鸣声响起,小巷的阴影里闪出两个人,迎了上来,随后一行四人脚下无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龙泉观后院偏殿,张大梁和常氏兄弟、姚友仲、姚正围在火盆边上,小声议论着。旁边椅子上、炕沿边,或坐或靠着四五个年轻敦实的汉子。立柱缩在炕角,披着一条棉被,累得已经昏沉沉睡去。 “老大,你火急火燎地召集大家伙前来,有什么大事吗?”一个紫红面皮的汉子,低沉沉的声音问道。 “不瞒各位兄弟,今天王爷有命令下来,事情重大,只好召集各堂堂主前来,大家商议一下,不要误了王爷大事。”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咱们兄弟,可都是在王爷令前起过誓的。”一个消瘦的高个子胸脯子说道。 “李统领,禁军上四营的弟兄,你手下靠得住的现在发展了多少人?”张大梁冲紫红色面皮的大汉问道,这是张大梁的结义兄弟,禁军指挥使李禄,其兄李福参与蒋宣斧劈左掖门事件,被张大梁救下送出东京城,临走将李禄介绍给了张大梁,被发展成左堂堂主,负责禁军中的势力渗透。 “我这一营的弟兄里,有不少想和金狗拼命厮杀的好汉,但事关重大,真正靠得住的,还得是我的五个军使(李禄为上四营龙卫军(马军)指挥使,下设五军使),那是没的说。下面的兄弟,也还得力。” “潘兄弟,你哪里情况如何?”这次是一个消瘦的高个子,此人唤作潘贤,乃是翰林医官潘永寿的长子,现在在尚药局谋了个差事,一身医术不俗,针灸之术更是炉火纯青,是龙泉观天一真人弟子。这个潘贤,倒是个少见的内功高手,姚友仲的伤,还多亏了潘贤,才恢复得这么快。但这还不是潘贤的全部,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的,还是他的妹妹,潘语蓉,康王赵构的潘王妃。 潘王妃,在王府的名分不高,自是不能和赵构的一妻二妾相比,恰巧有孕在身,回娘家静养。说起赵构的媳妇们,赵构(王锋)还真是有点头大,自己连人都没有见过,大脑里,也只是前世赵构的一些记忆,什么都没做,连个手都没有拉过,却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历史上的赵构和他老子一样,是个花心太岁,开府后,就娶妻生子,只不过前五个生的都是闺女,真正的“五朵金花”。现在,正妻邢秉懿和潘语蓉一样,也是有孕在身,只不过,那三个老婆留在王府,只有潘氏回了娘家,想来也是和几位夫人走得不近。 赵构也很郁闷,这个“爹”当得,有点冤。不过,受后世思想主导,不管怎么讲,手下的人,或者大宋朝的人,都知道自己有妻儿老小,自己的爹和大哥无法维护,那就自己想尽办法把妻女保护好才是。 张大梁是知道赵构的想法的,所以,回来就找上了潘妃的哥哥潘贤,没有说别的,只是说奉王爷之命,潜回京城公干,其中就有保护潘妃的使命。潘贤自然乐意,出任右堂堂主。 听到张大梁询问,潘贤回道:“尚药局监正王皓和惠济院院使李百全早就挂印归隐了,和几个徒弟躲在家父处,别人根本不知道,一时无碍。这是李院使的大弟子曾乙,也是我的师弟。”他一指旁边一个敦实憨厚的年轻人,那人急忙揖礼道:“曾乙见过大梁哥哥。” 张大梁点点头,药监王皓名头很大,是神宗年间名医王惟一的玄孙,绰号“王一针”,无论什么疑难杂症,一针搞定。而李百全,号称“三绝先生”,是为“医学、针灸、内家劲”三绝天下,是大宋名闻天下的名医庞安时的嫡传弟子。宋朝,是针灸大发展的时代,许多中医,都是身怀内功之士,庞安时本身内功精湛,一身功夫悉数传给李百全,又传至曾乙,天一道长又收曾乙为弟子,这个曾乙,年纪轻轻,却是不简单的一个人物。 翰林医馆和尚药局、惠济院素有不和,基本上不相往来,一个是官方,一个是民间,虽然都属于医者,但自古官民不和,也是传统。谁成想,一个翰林医馆少监的府里,藏着这么两个“对头”。 张大梁点点头,潘永寿、王皓、李百全,这三个人,随便拉出一个,谁不给面子!饶是开封府和四城巡检的差役兵丁,来催根括银,也只能笑脸凑上来:“您老随便拿出仨瓜俩枣来,有那么个意思,兄弟们好交差。”来硬的,你敢保证出了这个门,自己不会有个三长两短?家人不会有个疑难杂症?到时候,谁求谁?这一阵子,倒是还算平稳。 “常家兄弟,你们今天可有发现。”张大梁问道。 “今天我俩在‘王婆婆正店’蹲守,发现了这个。”常家老大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张大梁。张大梁展开一看,上面画了一个几个类似随意涂鸦的符号,他心里有数,凑着烛火,把纸片烧了。随后对常家兄弟发话:“明天和我出去一趟。” 随后他扭头对斜靠着的姚友仲道:“姚大哥,你现在还能不能联系上一些靠得住的兄弟?” 姚友仲支起身子,缓缓道:“我手下统制吴戈,是条汉子,和我是过命的兄弟,算一个,手下能有十几个弟兄。还有东城统制单雄、班直崔广、崔直兄弟,都和我交情深厚,生命相托。可以让姚正出去和他们联系,不会有问题。” 张大梁站起身,一脸肃然:“诸位兄弟,客气话就不说了。既然大家信得过大梁,走到一起,我们只有把王爷交待的事情办好,不能辜负王爷的这一份信任。我张大梁还是当初那句话,跟着王爷干,心里踏实。所以,这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大梁拜托兄弟们了!” 屋内众人纷纷起身道:“誓死追随王爷!” “好,下面安排任务,潘贤、曾乙,你们师兄弟全力保护潘宅上下人等,特别是潘妃的生命安全。以保全性命为主,不要轻易起争执,深居简出,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做到外松内紧。” 潘贤、曾乙领命称是。 “李禄、姚正,你们外出联系吴戈等可靠信任之人,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我命令行事,注意打听禁军中的所有消息,自己要当心,左言那厮不会善罢甘休,不要硬顶,必要时,可委曲求全,一切要以大局为重,禁军的兄弟联络好了,那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李禄回道:“张大哥放心,李禄晓得轻重。” “常家兄弟,你二人明天随我去‘王婆婆正店’,你们在外接应,不用进去,我一人足矣。如果有意外需要你俩进去,摔杯为号,再杀进去不迟,否则,不要露面。”常敬乾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伙儿回头分头行动,龙泉观这个点,不要轻易来,大家看我所留记号行事。散了吧,分头分路出去,注意身后要干净。”大家伙轰然领命而去,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第87章 组建靖安司 东京汴梁,皇城,紫宸殿。 赵桓单独召见大臣,一般在紫宸殿,人多的场合,大多在垂拱殿。能在紫宸殿单独被官家召见,曹辅还真是第一次。 赵桓脸色不好,有一些灰暗。前不久去青城斋宫,和宗翰、宗望谈判,人家没有好脸色给他,不仅呵斥严厉,言语之间,多有不敬之词,赵桓不敢发作,回来后,把何栗、孙傅、梅执礼、王时雍、徐秉哲等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边已经稍露悔意,悔不该签下什么降书顺表,看二酋的意思,远不止如此简单了事。 但让他硬起来抵抗,赵桓从心里那是害怕得要死,尤其是去了趟斋宫,宗翰明显是给赵桓弄了个下马威,他的折合亲军,人人一柄狼牙棒,骑马举在空中,两两对应,形成所谓的“狼牙棒大阵”,让赵桓君臣从底下穿过,没把赵桓吓死,多亏李若水据理力争,呵斥宗翰无礼,方才作罢。每每想到当时被吓得的窘状,赵桓直咬后槽牙。 突然小黄门来报,说曹签事回来复命求见,赵桓急忙在紫宸殿召见,心里好像又燃起一丝希望。 曹辅迈步而入,施礼完毕,才发现大宋官家脸色不好,急忙关切地问道:“官家脸色略显疲倦,您还要保重龙体才是。” “哎,山河破碎,彻夜难眠。近日来,都是一些烦心事情,让人不能静心。载德,九哥可有好消息?” “辅幸不辱命,见到了康王殿下,殿下安好。非常关心官家和太上皇的身体,言语之间,思念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现有书信在此,请官家一阅。” “哦?快拿过来。”闻听有书信,赵桓急忙说道。 曹辅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呈了上来,赵桓一把抓过,展开来细读。曹辅但见赵桓双手有些颤抖,想是触动了内心深处。 赵桓合上书信,闭目沉思不语,曹辅急忙扶着赵桓坐下,也不敢接话,就这么一直陪着,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许久,赵桓睁开眼,脸色很是平静,开口道:“九哥的建议,我方才想了想,觉得很妥当。你从相州回来,了解情况,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曹辅揖礼道:“官家,康王殿下曾言,现在还不是勤王的最佳时候,聚集起来的兵马看似很多,实际上能用之兵不足三万,远远不能对抗金兵城下大军。匆忙起兵而来,胜算不大,就好比做买卖折了本钱,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所以,康王殿下想先练兵。据王爷分析,官家和和皇室诸位大家,暂时无虞,只是要提防金人反复,另外,王爷特别让微臣提醒官家,提早设法让宫中年幼大家,及早离宫居住,免收祸端波及才是。所以,曾建议微臣向官家言明,单靠四成巡检和开封府,还不足以维护京城特别是皇城、内城安危,建言成立京城靖安司,专司维护皇城和内城安全,一来维护京城治安,二来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行非常之举,护卫官家突围,但兹事体大,还需官家定夺才是。” 赵桓站起身,曹辅急忙上前搀扶,赵桓缓缓吐口道:“九哥在信里也提到了,想让你组建靖安司,以枢密院签事兼任靖安司司正,九哥也是费心了,那就这样定下来吧。明天召集几位大臣,说一声也就是了,主要是和左言、徐秉哲通通气,以免以后办事冲突。人选,你就在禁军中选一部分可靠之人,人数不用太多,够用就行,以免树大招风,引起金人注意,反而不妥。副职……你自己看着抽调,用起来要趁手,说不定,以后还真用得上你这个靖安司呢。” 毕竟出生皇家,赵桓虽然胆小怕事,但还是颇具政治头脑,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康王让其组建靖安司的用意,这是在留后手啊。赵桓心里还是叹了口气,自己还真没有这个九哥想得透彻,想起九哥书信里所说“金贼所谋者大,非金银所能平之欲壑;二酋所想者远,岂三镇所能让之退兵?盼官家能有所取舍,留人失地,人地皆留;留地失人,人地皆失。人者,大宋火种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赵桓回想起书信中的话,嘴里不由得嘟囔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九哥大智慧,我所不及也!” 想到这里,赵桓冲曹辅说道:“你即刻组建靖安司,皇城、内城、外城,皆在靖安范围,直接对我负责,不属于三省六部和枢密院,你自去筹建,所需钱物、住所一干事务,我让二哥郓王协助你,有些事好办一些,开支用度走内库,让二哥去办,不要小气,哼,总比便宜金人要强。至于金人哪里,让何栗去解释吧,你不用管。”大概是受了赵构信中一些话语的刺激,赵桓难得显示出一些上位者的霸气来。 曹辅回来之前,赵构已经和他交待了清清楚楚,曹辅自是知道如何顺杆子往上爬,见赵桓突然之间好像开了窍,急忙言道:“虽然如此,还是明诏下发为好,以免掣肘其中。” “你顾虑的是,名正而言顺吗。明诏明天会即刻下发各司属衙门,你放开手去干就行,等会我写个手谕,你去郓王府见过二哥就是。” 说完,来到桌前,曹辅急忙铺纸研墨,赵桓刷刷点点提笔而就,押上随身小印,递给曹辅,曹辅心里踏实了,有此手谕,有郓王出面,这个“靖安司”,一定得弄出名堂来。 曹辅告辞出宫而去,赵桓再次展开书信,紧紧盯着上面的几句话,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天,赵桓在垂拱殿召集何栗、孙傅、曹辅、梅执礼、王宗濋、张叔夜、左言、王时雍、徐秉哲等人,宣读了组建靖安司的诏令,明确规定巡检司和开封府以催缴根括银为主,京城皇城、内城、外城三城治安,由靖安司负责,由禁军抽调锐卒组建,各有司衙门要全力配合靖安司卫护京城治安,但有宵小犯禁者,羁押收监,作乱反抗者,就地正法。 垂拱殿,赵桓阴沉着脸,一句话没有说。何栗、孙傅看看赵桓的脸,沉默不语,左言刚提为殿前司副使,这个活,本是他管,现在杀出一个靖安司,这不是在自己饭碗里抢食吗?刚想站出来说话,被王时雍拉住,看到徐秉哲直冲自己摇头,便一声不吭退了回来,至于王宗濋、张叔夜等人,心思在金兵身上,至于谁来维护治安,他们不关心,况且,这是官家亲自下诏,绕过了三省六部,“皇权专断”,这还是第一次,大家虽然觉得和制度不符,但在这个时候,谁还和官家较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曹辅,你即刻组建靖安司,京城治安,我就交给你,用心办差,再不能发生让皇室受惊之事。” 曹辅揖礼领命,大声回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赵桓点点头,道了句:“大家散去吧,各安本分做事,大宋,还要靠诸位勠力同心才行。” 垂拱殿上,一干大臣齐齐躬身揖礼道:“我等遵命。” 东京城,郓王府。 郓王赵楷接过曹辅递过来的赵桓手诏,确认无误,对曹辅言道:“既是官家大哥所托,小王一定尽力辅佐曹先生办好此事就是。” 郓王赵楷可是一个大才,自幼喜爱琴棋书画,深得宋徽宗喜爱,曾匿名参加重和元年科举,高中状元,还是宋徽宗怕人说闲话,向后压了一名,可见宋徽宗对这个儿子的器重。 “曹公,靖安司你计划设在哪里?”赵楷问道。 “大相国寺,地处皇城以南,又靠近外城,是个不错的地方。屋舍颇多,现在特殊时期,香火不似以前旺盛,倒也僻静,王爷以为如何?”曹辅小心翼翼地回道。 “倒是个妙去处。小王提举皇城司,倒是和你的靖安司有些瓜葛了,但小王自知是官家哥哥垂爱,我天性只是喜好文笔书画,不爱军事,也不懂,大哥此举,倒是让小王解脱了不少,以后还要仰仗曹公鼎力才是。” 郓王不爱政治军事,但不等于政治上弱智,皇城司本就是负责皇城安全,提举禁军宿卫宫禁,为何又整出一个靖安司,对官家直接负责。赵楷聪明得很,也深谙其中含义,所以对曹辅才敞开心扉,甚至暗示,曹老头,以后连皇城的宫禁也是你的,我给你敲边鼓,我赵氏一脉的安全,就交付你靖安司了。 曹辅低头,揖礼道:“王爷睿智,辅不及万一,还需王爷指点才是。” “你我就不要客气了,按照大哥旨意,我和你前去勾管封桩库提举赵扑处,七十二座封桩库之外,还有四座封椿库没有被金人获悉,只有太上皇、官家哥哥和我知道,官家哥哥允许动用,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这就前去。”说完,已经吩咐下面备车,准备出发前往大相国寺。 第88章 郓王爷的心 让曹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家山何处”四座封椿库,就在大相国寺。 一直到曹辅随着赵楷、赵扑和大相国寺主持圆真大法师一起进入藏经阁地下四台石阶时,曹辅大脑有点缺氧的感觉,自己不知道的,还真多。 当圆真和尚冲值守的四位僧人示意时,曹辅已经感觉到这四位僧人可不是一般的修为,能在这么深地下值守的,岂能是一般人物? 其中一位僧人递给圆真一把钥匙,赵楷和赵扑也相继拿出一把钥匙,当三人把钥匙同时插进墙上那副壁画的假山上三处窟窿时,曹辅才看清楚那是三个钥匙孔,耳边听到“咯吱吱”的声音响起,一面墙壁被打开,里面,一排排木架之上,满满的,都是金锭银锭,一面墙壁下面,一流的大樟木箱子,贴着封条,虽然略有潮渍,但还是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大宋靖国二年”、“大观元年”等封条,曹辅暗地里掐了掐大腿,很疼,不是幻觉。 圆真单手揖礼道:“王爷,这是‘家’字库,请您验点。” 赵楷回头对曹辅道:“曹公,这‘家山何处’四座封椿库,取自太上皇所作‘眼儿媚’:‘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唉,又有谁能听懂太上皇心声?曹公,这就是你靖安司的开支用度,不够,还有三座,你尽可与圆真大师联系,这把钥匙,官家哥哥让我交予你,封椿库,需三钥同启才行。赵扑,圆真大师,今天,小王是代表官家哥哥前来交接,以后,四座封椿库的调拨,归曹辅大人靖安司调用,任何人不得节外生枝,要严守机密,事关国运,可别说小王没有提醒诸位。圆真大师,曹公成立靖安司,还需仰仗大相国寺鼎力相助。” 圆真合手道:“大相国寺,惟曹大人之命是从。” 赵扑也揖礼说道:“曹大人放心,赵扑随时听用。” 曹辅已是惊呆了,赵桓在外拼命催缴根括银,却把这么大一笔财富交给了自己,曹辅从惊喜中沉寂下来,顿时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大相国寺方丈室,曹辅单独面对赵楷时,知道这位郓王要对自己有话要讲,他没有开口,知道郓王自会开口问话。 “曹公,你知道为什么官家哥哥要把这四座封椿库都交给你吗?”赵楷终于开口了。 曹辅略一沉思,说道:“小臣愚钝,请王爷明示?” 赵楷微微一笑,道:“官家哥哥对你早有评论,‘聪慧果断,公忠大义’。可见官家哥哥对曹公评价不低啊。你心里还是有数的,能有这个态度,小王也很欣慰。曹公,你也知道,金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前些日子,官家哥哥还和我商议,是否动用这四座封椿库,犹豫再三,还是不想便宜金人,也想着给大宋留一些根本。今天在书信中提及要把四库交予你,小王还有些疑惑,但官家哥哥深谋远虑,能痛下决心,也让小王看清楚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和强盗,是不能讲道理的。 又提到九哥在外,着实干出了一番大事业,也让我等深陷囹圄之人,看到了一丝希望。曹公,你放手去做,有什么事,小王给你担着就是。” 曹辅深吸一口气,说道:“曹辅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君恩。不过,王爷,靖安司草创,还需四处调拨人手,另外,有些人身份特殊,但身怀绝艺,微臣也想招募进来,禁军中好手云集,也要调用一些人过来撑撑场面。这些,还需和殿前司打个招呼才好。虽然官家已经下发诏令,还是请王爷说一声更稳妥一些。”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王宗濋和左言哪里,我自会招呼一声,小王提举皇城司,这是职权所在,你秉承旨意办差,他二人不会有什么异言。倒是你所说的能人异士,你要把好关,不要让别人寻到什么把柄,到时候不好说话。” 赵楷这是默认了,曹辅笑了,道:“王爷不必多虑,曹辅自是晓得利害关系,像方才地下室里四位法驾,我倒是想弄到靖安司去,功夫不错,能用上。” 赵楷也是哈哈大笑道:“大相国寺四大金刚罗汉,你也想挖走?呵呵,园真和尚没意见,小王倒是乐得做一回顺水人情。” “王爷一言九鼎,我就去找园真大和尚。”曹辅很是懂得顺杆爬,急冲冲就要迈步而出。 “哎,你急什么,园真大和尚一会儿就回来啦,你当面向他要人就是,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你呢?”赵楷一把拉住曹辅。 曹辅也愣住了,还有事?但王爷有令,曹辅还是乖乖地退了回来。 赵楷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曹公,九哥到底在哪儿?” 曹辅一愣,没想到是这个问题,难道赵桓没有对赵楷提及?曹辅心里急速踅摸着,康王在外,这是都知道的事实,可具体在哪儿,可没几个人知道。康王相州开府,按理说太上皇赵佶应该知道,郓王是赵佶最喜欢的皇子,也应该晓得,可看郓王神色,不像是明知故问,很有可能赵桓对他们弟兄几个没有明说。这可就不好办了,涉及到帝王家事,很敏感,弄不好,掺和进去,会掉脑袋的。 曹辅脑袋瓜子急速转了几圈,还是低声说道:“王爷,康王殿下现在在相州开府天下兵马大元帅。” 郓王闻听之下,心里波澜起伏,但多年的皇室风云变幻,也造就了他波澜不惊的心态,他说道:“九哥素有胆识,他是我大宋的希望啊。九哥可有什么话传回来?” 这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节奏啊,曹辅想想,不是脑瓜子疼,是蛋疼。再想想和康王殿下接触的几个日日夜夜,更加坚定了曹辅的内心。他斟酌再三,开口道:“王爷,康王殿下曾有一句话,已经在磁州、滑州、相州、郓州等地和两河路传开,‘金狗狼子野心,绝不可信,唯有一战,方可太平’。不瞒殿下,康王殿下已经在磁州、相州等地组建五军,假以时日,必定雷霆出击,还我山河。只是……王爷明鉴,康王殿下已经回复官家,现在,远远不是和金狗硬拼的时候,只能韬光养晦,练兵备战,康王殿下还说,兵备不足,军训不成,匆忙拉上去,只怕会伤了士气。” “我历来钦佩九哥,真想跟着他大干一场,只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其实……让我回来组建靖安司,也是康王殿下的主意。”曹辅咬咬牙,说出了这句话。没办法,郓王爷协助他组建靖安司,这是他在京城最大的依靠,他不能事事都去赵桓哪儿讨主意,虽然赵构对他说一定注意保密,但对郓王,无论如何,他要赌上这一把。 “哦,九哥的意思?官家哥哥倒是不曾提及。既然是九哥的主意,我倒是得更加上心才是。” “郓王殿下,康王殿下来时,曾再三让我叮嘱官家,不可相信金狗。可我看来,官家还是抱有一点希望。既然王爷和微臣一起组建靖安司,更需依仗王爷,所以,康王殿下有些话,微臣认为对王爷要说明白,金狗不可信,必要时,我靖安司可护卫王爷突围而出。”曹辅下定决心说道。 “曹公有心了。有机会,替我问九哥好。我身为赵氏子孙,当为大宋生,为大宋死,这是我赵楷的一片丹心,天日可鉴。哼,金狗,金狗!金狗!!”赵楷一时激愤难忍,大声疾呼道。 “呯”,门被强力推开,圆真和一僧迈步急入,四下里满眼戒备,圆真脸色凝重,合十询问道:“王爷,什么情况?” 郓王瞬间恢复了常态,摆摆手笑道:“不要紧张,没什么。哦,对了,大和尚,曹大人靖安司初建,你可得表示表示啊。” 圆真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曹大人已经把外厢征用了,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是大相国寺有的,圆真毫不吝啬。” 曹辅打蛇随棍上,急忙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你那四大护驾法王,借给我吧!” 圆真和尚心里不禁一抽抽,陪着笑,说道:“嘿嘿,曹大人,咱能不能……” “不能,你圆真大和尚可不能食言哦。”曹辅那是堵得死死的。 “王爷,封椿库乃是禁地,慧明四人责任重大,不如另换人选,如何?要论身手,大相国寺还是有几个能拿出手的。” 圆真倒不是说大话,大相国寺一直是作为皇家寺院存在的,颇受众多官家厚爱,赵佶虽然以身入道,到对于大相国寺佛家宝相,还是推崇备至,不是这战火波及,现在正是香火鼎盛之际。 赵楷笑道:“既然大相国寺卧虎藏龙,少了慧明四人,难道大师就没有守护的信心了?” 圆真“哼”地一声,“王爷莫用激将法,大相国寺少了慧明四人,一样护得椿库安全。” “哈哈哈,圆真大师参禅修行几多春秋,也有嗔怒于心?” 圆真双手合十道:“王爷说的是,小僧入相了。” 赵楷笑道:“人有初心不改,既是万世修行。大和尚,如今蛮夷入侵,京城危若累卵,你枯守着这黄白之物,不如尽数散尽红尘,得一个大因果,岂不正和修行大道,区区四具皮囊也舍不得,怎能修成正果!” 宛若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圆真法相瞬间石化一般,继而合十大礼,说道:“久闻王爷睿智,今日棒喝,圆真觉悟,入世万法修行,佛心皆在众生。我等历久参悟,不及王爷一语,惭愧惭愧。” 说完,回身对身后僧人说道:“慧觉,请你四位师兄上来。” 第89章 夜话王嫣然 王婆婆本姓曹,嫁给了王家。王家本是东京城一富商之家少主,颇具商业头脑,不仅在东京开有三家正店,还在西京洛阳、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都设有分店,规模很大。但天嫉英才,王家少主英年早逝,偌大家业的重担便一下子压在王家大奶奶的肩上,没有料到,这王夫人比起自己的丈夫,其才能、胆识、谋略有过之无不及,二十多年来,居然把一份偌大的家业整理得红红火火,分店更是北上南下,遍地开花至两河之地、江浙诸路。王夫人芳华渐褪,变成了两鬓花白的老太婆,但“王婆婆正店”,那可是一个大招牌。 自内城而出向外城延伸的御街,蔡河东岸,靠近太学旁边,起着一座二层小楼,连通着后院一座三进的宅子,很是别致。一楼靠近街道的大门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招牌,上书五个大字—“王婆婆正店”,黑底金字,法度严谨,端正大气,却是蔡君谟(蔡襄,字君谟,北宋四大书法家之一,善楷书,为人忠厚,多有墨宝题字流传)的墨宝,透露着一股沧桑之气。 申时,楼上雅座,一老者素袍着身,端坐桌旁,有一搭没一搭在磕着瓜子,桌子上,四干果四蜜饯的小碟子,摆得工工整整,旁边一位茶博士,兀自在一旁煮茶。 老者身后,两名壮汉伺立,披着披风,连头脸遮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楼梯“噔、噔、噔”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雅间里的老者看向了门口处,片刻功夫,棉帘子掀开,钻进一个汉子来,进门就打量着坐在桌子旁边的老者,嘴里却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哟,对不住,天冷,想进来暖和暖和行不?” 老者一笑:“热茶一杯,可否驱走寒气?” 暗语对上,来人一笑揖礼道:“可是曹公?” 老者站起身来,回礼答:“正是老朽,敢问可是张太尉大驾?” 那汉子笑道:“张大梁拜见曹公。” “哈哈,好说好说,早就听王爷提起过,今天,算是见到真身了。”曹辅拉过张大梁,坐了下来。 张大梁看看身后那两名汉子,曹辅摆摆手,说道:“自己人,算是我的护卫吧。” “曹公,你这俩保镖不简单啊。”张大梁回头对曹辅说道。 “啊,你看出来啦?” “没看出来,感觉出来了,我感觉到了压力。” “没什么,以后都在一起共事了,慧明,你二人见过张太尉。”曹辅冲两人说道。 两人摘掉风帽,齐齐合十道:“慧明、慧聪,见过张太尉。” 张大梁“腾”地起身,问道:“可是江湖上人称佛门的‘四大金刚’?” 曹辅满脸诧异,道:“这个你也知道?他们跟我才几天啊?” 张大梁笑了,回礼道:“江湖上早有传言,大相国寺佛门慧字辈四大金刚明、聪、智、行,功夫了得,却在盛名之际归隐,不知何故。今日能一睹法驾真容,大梁荣幸之至。” 慧明上前一步合十道:“今日得见太尉,也是我等的机缘。” 曹辅笑道:“都不是外人,就不要太客气了。慧明,你俩到门口看着,闲杂人等不许靠近,我和张太尉有要事商谈。” 慧明慧聪联袂而出,有此二人在外,一切无忧。 曹辅从“王婆婆正店”出来,天已经擦黑,一行三人急冲冲顺着御街向北而去。并没有注意到,稍后隔着一段距离,有两个人影悄悄地跟了上去,消失在逐渐变浓的夜色里。 “王婆婆正店”,张大梁依旧在二楼的雅间里,不过,却多了一个人,确切讲,多了一位美女。 一件鹅黄色的皮裘,裹着婀娜多姿的身材,三千青丝挽成朝天髻,一支牙梳随意插在上面,祥云十字红宝石髻冠扎在双髻头下面,配上略施粉黛的娇颜,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是楚楚动人。 张大梁美女当面,心里却波澜不惊。这个女子可是不简单,这是王婆婆的三女,唤作王嫣然,正是这间正店的店主。能支撑起这么大的家业不倒而又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怎么能是易于之辈。张大梁是有任务在身,可不是来泡妞的。 这个王嫣然可是不简单,年龄不大,见识不凡,广开分店,就是她的主意,而且,“王婆婆正店”最着名的酒“凤露”,便出自她的手笔,在东京,名气不差于丰乐楼的“眉寿”、和乐楼的“琼浆”,很多人把“王婆婆正店”称作“凤楼”,时间一长,“凤楼”的称呼反而盖过了“王婆婆正店”,堪比东京城四大名楼。只是王婆婆丧夫后一直低调,所开正店多以中下层官吏和商贾、匠作等阶层人士,倒不及上述等正店吸引高官。 张大梁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择和“王婆婆正店”合作,确切的说,他想以康王的名义投资进去,把“王婆婆正店”打造成自己专属的情报系统,但事关重大,他又不得不亲自和王嫣然谈判。张大梁本就是汴梁城人,他们在一起的禁军将校,倒是“王婆婆正店”的常客,以他对王嫣然和“王婆婆正店”的情报搜集,再加上康王殿下这尊大神,应该是不成问题。问题是,王嫣然会以什么方式加入其中,是以联盟方式,还是全部投靠,这可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酒宴早已备好,“烩三丝”、“炉焙鸡”、“嫩笋尖”、“风干鱼”,两荤两素,一壶“风露”,菜精酒美,人面桃红,俩人相对而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别致风情。 王嫣然玉手轻摆,朱唇开口:“张太尉相邀,不知何事?” 张大梁深吸一口气,略显湿润的空气里,夹杂着一缕清香,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回答。 “哟,小女子很是奇怪,有什么事儿能让张太尉为难吗?”王嫣然也是好奇,虽然和张大梁也算旧识,知道其也算是禁军中的一号人物,但此时适逢非常之际,她一个“王婆婆正店”总店主,还不至于让一位禁军上四营的军使(步军统兵官叫都头,马军叫军使,类似百夫长)专门找上门来。 王嫣然可不知道张大梁护卫康王出京又秘密潜回,更不知道对面稳稳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的,就是东京城最近声名大噪的“阎王”。 张大梁决定开门见山,王嫣然是一位奇女子,不能以常人论处。他随手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低声问道:“王大家可认得此物?” 王嫣然玉手伸出,拿起此物一看,却惊呆了,那是一副修罗面具,色彩妖艳,却显得寒气森森。王嫣然尽管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脸色却是平静如水,颔首致意,“不知阎王法驾当面,小女子失礼了。” 张大梁点点头,算是还礼。如果王嫣然连这个也认不出,张大梁倒是怀疑王嫣然的能力了。 “不瞒王大家慧眼,张某现在是康王殿下下属,受王爷之命,回京城公干,因为个中原因,目前身份不能暴露,还望王大家见谅。” “好说,康王殿下在外的壮举,小女子最近也有所耳闻,嫣然恨自己裙钗之躯,否则,亦想效仿花木兰,追随王爷疆场效命。”说起康王赵构,王嫣然不由地起身遥拜,言语铿锵有力,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倒让张大梁有些刮目相看。 “凤楼能获此消息,定有自己的渠道。我只问一句,你可知康王殿下现在何处?”这句话,既是问话,也是摸底,更是考验。 思忖片刻,嫣然一笑,“凤楼略有薄名,承蒙大家错爱,有些消息,也还可靠一些,近闻康王殿下在相州开府,号令天下勤王兵马,我等升斗小民,可是盼着王爷能力挽狂澜,解民倒悬。” 张大梁点点头,这才是他想看到的凤楼的实力,没有点拿出手的东西,就不是凤楼,也就不是她王嫣然的手段了。 “好。王大家既然如此爽快,我张大梁也不藏着掖着,我想邀请凤楼加入王爷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府,王大家可有考虑?” 王嫣然心里“轰”的一声,脑子里第一次有点晕。什么情况?王爷邀请?我一个小小的开饭店的,怎么会惊动王爷大驾?从王婆婆正店到凤楼,她一直奉行低调平民路线,怎么突然就“高大上”了? 她瞬间平和住心态,静心凝想,这一把压上去,会不会像三年前一样赚的盆满钵满?将本求利,商贾本色,商人从来不缺胆量,缺的是眼光。王嫣然能小小年纪在东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家族殷实,人脉济济是一个方面,这过人的胆识,却是不折不扣的天赋异禀。 王嫣然稳稳坐下来,笑道:“凤楼能得到什么?” 张大梁也笑了,在商谈利,很正常,只要谈,他手里,有的是牌。 第90章 靖安司成军 和凤楼王嫣然谈判成功,本是意料之中。如果不是傻子,稍微有一点政治头脑的人,才不会拒绝这个双赢的契约。王嫣然不是傻子,她不仅是个出色的商人,更是一个出色的政客。当张大梁简要的把当前局势和康王的宏伟计划有所保留的告诉王嫣然时,特别提到近日组建的靖安司,当适当透露出靖安司的组建,是九王爷建议,是官家明诏下发,是郓王爷的顾问,再明确告诉王嫣然,“凤楼”现在属于靖安司暗堂,王嫣然毫不犹豫,一把全压。 王嫣然被康王的谋略和胆识彻底征服,但作为奇女子,最后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康王殿下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武功盖世?”张大梁笑着回道:“王爷的身手,不是我辈能比肩的。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儿,金兵十大猛安之首的那野,十招之内,被王爷击杀,王爷有多厉害,你自己去想吧。哈哈哈……” 每每想到这,回想起王嫣然呆呆的痴迷样,张大梁心里不禁有一点牛气冲天的感觉,那是自己的老大,作为属下,作为第一批近卫,那一份骄傲,是渗透在骨子里的。 靖安司的牌子已经挂了出去,黑底金子招牌,关键是“靖安司”三个字,笔画痩劲,天骨遒美,飘动灵逸,正是太上皇赵佶的瘦金体亲书,曹辅没想到赵桓把他老子也说服了,亲自题写的匾额。靖安司虽是初创,太上皇题匾,皇帝下诏令,仅仅是这个讯号,在京城已经是暗流涌动。 这事儿,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也知道,自有赵桓向他们解释,原因很简单,就是要抽出开封府和巡检司全力督办根括银一事儿,京城治安则交由靖安司,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合计了一下,并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妥,对宋庭专门抽调衙门专司根括银,倒是符合现状,让宋人自己整自己,还别说,很合适。既然如此,他二人也没有在此事上做什么文章,毕竟还是宋朝自己朝堂上的事情,至于曹辅,一介文臣主持一个武备衙门,倒也符合宋朝一贯的做派,能掀起什么风浪。没想到,后来,这成了二人至死都追悔莫及的一件事。 靖安司,司正曹辅,分左司和右司,左司少司姚友仲,司承李禄,左司下辖联络处(潘贤任处使)、治安巡查处(李禄兼处使)、情报处(张大梁兼任处使,秘密调任)、侦缉处(崔广任处使)、行动处(常敬乾任处使)五处。右司少司吴戈,司承单雄,下辖预审处(曾乙任处使)、羁押处(段轩任处使)、保安处(崔直任处使)、勤务处(姚正任处使)、联训处(常敬坤任处使)五处。 各处人员,从十几人、几十人到上百人不等,最多的是李禄的巡查处,刚开始张大梁问能有多少人时,还扭扭捏捏,等到成军上报编制,好家伙,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忽悠的,有清一色的五百巡骑,他手下的五个军使,又带过来一些其他营的好手,马军、步军加起来,足有一千人。 慧明等四人是为曹辅贴身护卫,张大梁让潘贤和曾乙,悄悄地把潘妃和王皓、李百全接到大相国寺后院,由靖安司保护起来,这里,比潘家要安全一些。 靖安司六巨头,曹辅、张大梁(其实,这才是靖安司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姚友仲、吴戈、李禄,单雄正聚集在靖安司节堂,讨论他们的第一阶段任务。赵构已经在给张大梁的信中,给靖安司的核心任务交代的很清楚“外城以外,目前,可以是大金的;但外城以内,必须是靖安司的”。 所以,他们商议,第一阶段任务要求各部要做到“明确职责,统筹合作,霹雳手段,扬名东京”。第一刀,要杀向东京城的溃兵散勇、地痞街霸。这一点,姚友仲迫不及待要做先锋的。 一大早,靖安司治安巡查处的巡骑就上街了,东京城内外城八厢一百二十一坊的所有街坊照壁,都贴上了靖安司的公告文书,内容只有一个,所有溃兵散勇三日内,都到靖安司登记,逾期不报,以乱兵论处。 大宋兵制的弊端,在此刻暴露的淋漓尽致。将不知兵,兵不认将,一些溃兵打劫发财已经上瘾,完全停不下来脚步,本就良莠不齐,适逢乱世,更是无法无天。 大金二帅曾有严令,所有金兵不得入城,这就更加纵容了这些乱兵的嚣张气焰,以至于堂堂大宋朝都,竟然成了溃兵散勇的肆虐之地,原西军统制华成就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 华成本属于西军折可求部属,去岁春,随折可求出兵解太原之围时兵败,流落在陕西、山西、河北一带,后复投西军刘延庆勤王,刘延庆杀出东京城时,其部殿后阻击,被困在东京城没有出去。随即纠集旧部,为患东京,巡检司曾出兵弹压,却被华成率兵击退,也难怪,巡检司的少爷兵,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要和久经沙场的西军比,可不是一个档次。后来开封府也缉捕过,更是被打得头破血流,要不是华成为了留后手,早就浮尸遍地了。可这样一来,对这帮子溃兵散勇,巡检司不敢惹,开封府又惹不起,以至于尾大不掉,东京城人人谈起色变。 华成刚开始还存有一丝敬畏之心,后来愈来愈野心膨胀,无所顾忌,开始手上出现人命事件,过了一段时间平安无事,越来越胆大妄为,巡检司和开封府联名上报,无奈左言和王宗濋都不是统兵良帅,风声一大,华成他们化整为零缩了回去,大军扑过去,连个虾米也没有捞到。几番下来,动静不小,收效甚微,被赵桓呵斥了几次,脸上无光。 倒是开封府雷震率人堵住了一次,但人手调集不及,被华成杀了出去,开封府损失了好几个好手,连雷震也不敢轻易出动,怕弄不好,仅剩下的得力手下被一锅端了,他这个总捕头也就到头了。 靖安司的布告,在就摆在华成的案头。他并没有当回事儿,开封府早就弄过多少次了,不还是没法子吗?这帮兵痞都抢上瘾了,你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异于缘木求鱼,与虎谋皮。开封府不行,巡检司也不行,华成不相信这个新衙门靖安司就行。现在他有钱有兵,有吞并了好几股小势力团伙,俨然一副东京城地下霸主的态势,你让他自首登记,就是他有这个心,手下愿意吗? 但华成可没有小看靖安司的意思,能成为一方霸主,谋略胆识还是有的,既然靖安司搞出这么大动静,华成还是小心地派出探子,换装而出,搜集情报,看看到底靖安司打的一副什么牌。 三天时间下来,前来登记报道的,不过区区百人,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之人,是兵不假,但并不是张大梁希望看到的局面。真正的大鱼,一条也没有。华成的探子送回来的这些消息,倒是让华成着实看了一把靖安司的笑话,也放松了警惕。 张大梁决定和雷震联合搞一次大的,也有拉拢雷震的意思。毕竟,开封府总捕头可不是泛泛之辈,缉拿捕人,跟踪搜查,这是捕快的强项,有雷震加入靖安司,无疑如虎添翼。退而求其次,就算结成盟友,总比成为对头强。 雷震看着手里的请帖,心里七上八下,这是一大早雷震来到衙门,在自己的总捕头房间里的桌子上发现的。自己的房间,他是知道防卫等级的,能在护卫眼皮子底下悄然来去,定是高手。可为什么偷偷摸摸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请柬上只有一行字:“午时凤楼,故人相邀。恳请赏光,单独一叙。” 看来不像是什么鸿门宴,既然只请了自己一人,怕是又有有什么高官勋爵找自己来求情不成?哎,都是这根括银闹得。 整个上半晌,雷震都心不在焉,越琢磨越琢磨不透,他想想清楚,逐渐排除了高官勋爵这个方面,如果是这些人请他,大可不必如此神秘,直接派个管家或子弟大大方方的来送请柬就行,何必神神秘秘的。眼看时辰到了,雷震晃晃有点发晕的脑袋,索性不再去想,好歹自己是开封总捕,能在自己头上捋虎须的人,还真是不多。 第91章 开封雷总捕 雷震带着两个手下,不急不缓地来到王婆婆正店,迈步而入。正是午时时分,以往这个时辰,已经是宾客满堂了。可如今却是冷冷清清的,店小二麻利儿地迎了上来,满脸堆着笑:“雷捕头,楼上请。”扭身前头带路,雷震冲手下点点头,二人在楼下找了个座随意坐下,自有伙计招待。雷震随小二上了二楼,在一间雅间站定,店小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悄然退下。雷震左右看了看,整个二楼静悄悄的,怕是被人包了下来。 雷震没有犹豫,挑帘而入。映入眼前的一个背影,矗立在二楼雅间的窗户前,向远处眺望,看方向,好像是南熏门方向。 听到脚步声响,屋内之人转过身来,却是三十左右汉子,略微紫红色的面皮,透着一丝干练之气,稳稳地站在哪里,就像大街上任何一个普通人的东京人士一样,却又透着一种常人没有的勃勃英气。 看着雷震脸上露出的一丝疑惑,张大梁微微一笑,揖礼道:“雷总捕头大驾光临,鄙人幸甚,请坐。” 雷震虎躯微震,一屁股坐了下来,盯着张大梁道:“阁下好手段,怕不是无名之辈吧。我雷震倒是想知道是那一路好汉在惦记着我雷某?” “雷大人稍安勿躁,可曾见过此物?”张大梁随手拿过一物放在桌子上,不料雷震一见,“嗖”地站起来,脸色大变,“哼”地一声“阁下是修罗阎王本尊!” 张大梁收回修罗面具,笑道:“小孩子的玩具罢了,堂堂开封府总捕,不至于这样吧?” “阎王的真容,雷某倒是第一次得见。上次赵三爷发话,雷某可没怎么给阁下找什么麻烦,今天相邀,可有什么赐教,能担待的,雷某自会心中有数。”雷震脑袋里急速思索着,千想万思,完全没有想到会是“阎王”相邀。想起赵三爷的话,雷震自忖没有什么让张大梁拿捏的事情,但“阎王”的名声在那儿摆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雷大人,再看看这个,可曾认识?”张大梁继续放大招,又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桌子上。巴掌大的一块银牌,阳文镌刻“大宋靖安司”五个大字。 雷震脑袋有点蒙圈了,银牌入手颇有厚重之感,四周云纹华美,镌刻苍劲有力,翻过来,背面一行字体“敕令大宋靖安司左司情报处处使张大梁”,正是靖安司新铸身份腰牌。 雷震已经从震惊中缓和了过来,他默默地放下银牌,揖礼道:“如此,雷某是称呼您阎王呢,还是靖安司张处使?” 张大梁收回银牌,笑道:“雷大人请坐,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什么。” “张大人有何指教?” “雷大人是个聪明人,东京城也颇有官声名望,既为开封府总捕,哪张某是干什么的,您总该知晓一二吧?” “你还别说,我现在还真闹不清。你不是护卫康王殿下出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丢下康王殿下私自回京不成?又怎么成了阎王?这不几天功夫,又高就新立衙门靖安司左司情报处处使?搞不懂,搞不懂,张大人可为我解惑否?”雷震索性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既然这样,不如以退为进。 “张某想先问一个问题,雷大人怕不怕金人?”张大梁忽然低声问道。 “什么意思?”雷震一皱眉。 “你雷震如果怕了金人,今天这番话,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知我知就好,张某也不怕你泄露出去,阎王判官自会寻你。如果不怕,我代靖安司司正曹大人有几句话捎给雷大人听。” “你少吓唬人,也别作贱雷某。雷某虽然身在开封府当差,也晓得最近办着桩不光彩的差事,那不是身不由己吗?不是老爷子压着,你当雷某不敢和金兵见仗?还在这东京城当缩头乌龟?我早他娘的干翻这帮狗日的了,不知曹大人有什么看得起雷某的地方,能方便的,自然会给靖安司一个方便。” “好,爽快。雷大人既然这么说,那张某就高攀一句,叫一声雷大哥可好?” “正该如此,那我就称呼一句张兄弟了。”雷震可不傻,能靠上靖安司,哪能有什么坏处? “实不相瞒,我受康王殿下所托,也受官家之命,曹大人把总,小弟佐之,成立靖安司,整肃京城治安。其中一些事情,以后雷大哥会知道的,我需要雷大哥的一臂之力!” 雷震心里翻江倒海似的,这个张大梁,可是真不简单,怪不得赵三爷透露其背后的势力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这既有康王爷的影子,又有当今官家的明诏,又靠着郡王府,自己,以前还真是没有琢磨过。如今看来,这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但自己也深知,一但踏上去,可就下不来了。 雷震能熬到开封府总捕,胆识和头脑也是不凡,杀伐果敢,正是他的长处。他虎目含光,低声说道:“张兄弟,你看得起雷某,雷某自然要识抬举,以后还需仰仗张兄弟抬爱才是。” 这姿态放了下来,自然态度明了。 张大梁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显得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开口说道:“大梁谢过雷大哥。既然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是曹大人的一点见面礼,知道开封府的兄弟们辛苦,也算表一下心意。” 说完,递上了一张对折的簪花小纸。雷震接过来打开,内心一热,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心里已经不淡定了。 “东西就在楼下,一会儿你带走便是。” “如此,雷某替弟兄们谢过曹大人,张兄弟有什么打算,尽管开口便是” “雷兄,你可知东京城治安首患是什么” 开封府本就是靖安四城,雷震岂能不知。他不假思索的道:“那还用说,溃兵散勇最为甚!” “英雄所见略同,所以曹大人斩出的第一把刀,就是这些溃兵散勇。这些人的战力不低,但我靖安司也是藏龙卧虎,不过,跟踪摸底,寻找落脚之处的本领,还得看雷大哥和您的手下,这是您的强项啊。况且,开封府和巡检司前些日子也没有闲着不是,至少比我们靖安司门清灯亮。” 雷震点点头,这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 “具体打算是这样的……” 张大梁凑过去,两人的头很快抵在了一起,屋子里,只留下一丝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不可闻。 三天后午夜子时,代号“天怒”的清剿行动正式开始。靖安司出动三千马、步缉拿大军,在开封府各路捕头、暗桩的带领下,扑向东京城内城、外城共十三处溃兵散勇集散地,烟火讯号为令,同时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绞杀溃兵散勇。华成、程二瘸子、武嗣等大小头目一百二十三人被当场击杀,拘押收编散勇一千三百七十二人,彻底清除了这些为祸东京城多日的毒瘤,一扫京城上空的乌烟瘴气,东京居民拍手称赞的同时,也彻底认识了靖安司的铁血手段。 现在,东京城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靖安司的巡骑出现的地方,各色宵小之辈销声匿迹,治安状况大大好转,东京城里,第一次出现了自金兵围困之后的京都之气,农历春节,也一步步走近。 赵桓在垂拱殿,传见郓王赵楷和靖安司司正曹辅,御览了靖安司第一次政事报告,详细听取了“天怒”行动的整个过程,以及战果和现在的局面。赵桓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下诏嘉奖靖安司,恩赐了赵楷和曹辅各一条玉带,对靖安司各部,也各有赏赐,开封府府尹徐秉哲也一并下诏嘉勉,弄得徐秉哲惶恐不已,他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雷震只是事前禀明了一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天降嘉勉”,徐秉哲倒是有点手足无措,好在是好事,也顺水人情,奖励了雷震和他的手下。一时间,靖安司在东京城,俨然成为了一处要职衙门,没有谁敢小觑。 第92章 赵构下大棋 赵构已经做好出发大名府的准备,他的中军大部已经随军团长赵子明开拔,本想安排好相州防御,再行动身,不料此时,张大梁先传来了消息。 张大梁一来把靖安司成立以及成立后的首战情况作了汇报,二来,他接到雷震送来的消息,说是前往金兵大营护送根括银的一位捕快兄弟,无意中看到大营了人马调动,此人不动声色,悄悄用一枚银元宝不经意间撬开了金兵谋克接受大员的嘴,得知金兵有大军行动,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地方“中山府”,回来告诉了雷震,雷震又告诉了张大梁。张大梁只是把一封十两重的金元宝塞到雷震手里,告诉他“赏给哪位兄弟。以后告诉弟兄们,只要探听到的消息有用,花出去多少,靖安司十倍奖赏给他”。 所以,挞攋的大军一动,赵构的暗界就得到了消息。他飞书传谕张大梁,火速探明金兵大军兵力、统帅等情报。另外,韶合离开大营的时候,是雷远的巡骑探的路,一看是路线向北,结合韶合亲军的只言片语,雷远大概知道韶合所去的方向,昨天老曹向他透露,韶合的亲军让他把韶合亲军的马匹都检查一遍,说要出一趟远差,马儿的铁掌不能出现问题,全部换成新的,一副新马掌所能出去的距离也是有数的,据此推算,应该在开封府东京城。韶合在这个时候离开大营前去开封府,只能有一个目的,前往宗望大营,这就足够了。 接到梁景“乌鸦”的情报,再结合暗界前前后后汇总过来的消息,赵构判定金兵最近必定会有大的动作,至于行动的方向,目前还不明朗,很可能是自己的相州帅府,也可能是东西两路沿途回撤路线的稳固,至于中山府,道路虽远了点,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梁景在中山府搅得周天寒彻,又是东路军回撤必经之地,骨刺在喉,任凭谁,也会寝食难安。 但敌情一日不明,大军的调动就不能草率,要知道大军一动,一但方向错误,就会陷入极大的被动,士气低落,信心不足,这对于刚刚成军的大帅府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赵构输不起,也不能输。 “张大梁哪里还有消息吗?”赵构一双眼睛已经熬得通红,还是低声有力的问道。 “还没有。”吴喜回答道。 “飞龙派出去了没有?” “已经出发两个时辰了,估计应该有返回的了,您稍微歇会儿吧,王爷。”吴喜递上一杯热茶,有些心疼得看着赵构,眼圈有些发红。 “吴喜,你去休息一个时辰,都陪我一天了,这大半夜又过去了,年轻人,睡觉多,别熬了。”赵构回头看看同样熬红双眼的吴喜,说道。 “我不,王爷不睡,我也陪着。”小吴喜一脸的倔强。 “这是命令,执行!”赵构严肃起来。 “哦,那我下去了。”吴喜就怕军令这两个字,赵构在这方面,可真是六亲不认,毫不通融。 吴喜转身,不等出去,门外一声低沉的“报告”,让吴喜心里一惊,耳边已经响起赵构急促的声音“进来!” 高进推门而入,身后紧紧跟着两名龙卫侦察兵,披着白披风,带着一身寒气,很明显,这是刚刚侦察而归。 “什么情况?”赵构问道。 “情况摸清楚了,金狗的大军一直向东北方向而去,我们随于中队长一直跟着过了黄河,金狗的方向就是中山府,人马足足有五个万人队,携带大量的攻城器械,于队长让我二人先行返回汇报,他率领其他人继续跟踪,顺便回来带一组雀鹰。” “好,方向确定就好。你二人抓紧时间休息,回去告诉于成龙,继续跟踪下去,让雀鹰小组先和梁景取得联系,让他有所准备,这是要二战中山府啊,告诉梁景,守住中山府,就是大功一件。” 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人报告而进,吴喜接过来递给赵构,是张大梁自东京飞鸽传书来的情报,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挞攋韶合五万,合军北上中山府”。 这回没错了,暗界和飞龙小队的情报,印证了这股子金兵就是冲着中山府去的,看样子,梁景把韶合打疼了。 众人退下,赵构急速思考着,金兵五万人攻打中山府,那还是小看了梁景,梁景得到消息,等韶合挞攋大军赶到,至少能有十天到十五天的准备时间,以梁景的风格,绝不会干等着金兵上门,说不定,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大餐在等着金兵上门呢。 赵构围在木图边,心里谋着一盘大棋,就是要在中山府,吃掉挞攋韶合的五万大军。但这样一来,需要解决几个问题,一是阻止其援兵北上。飞龙已经撒了出去,陆续传回来的消息已经说明,金兵在两河流域留下了一支精锐,这股力量,不容忽视小觑,需派出一支劲旅拦住他们;另外,东京城下金兵大军云集,已经破城,只是围困,需要的兵力就不是很多,这样一来,金兵手里有着足够的机动力量,这股力量投放在哪儿,都会产生变数,影响战局,一定要考虑在内;既然决定在中山府吃下挞攋韶合的五万大军,战场的选择就在中山府,此战获胜,自大名、河间、中山乃至两河路以北一直到燕京路一带,皆可以开辟成抗金根据地,等于堵住了金兵南下的东路,对以后形成反攻局面,大大有利。 赵构开始屈指算计。算自己,算金兵,算变数……感到一人技穷,忽然想到,为什么不召集大家一起商议呢? 现在,五军之中,刘浩后军的一军留下,负责相州防务;磁州防务陈淬负责,可以调用龙凤山军营,攻不足,守有余;张俊的朱雀军团、刘浩玄武军团大部、韩世忠白虎军团、赵构的麒麟军团大部的已经随宗泽转进大名府,前期陈遘和欧阳珣已经出发前去筹划,宗泽已经有书信传书赵构,几路军团严格按照秘密行军的计划,分批分路到达大名府指定区域,已经开始进驻军营驻训,赵构本已经计划前往,却被这个变数拖住了脚步。 现在,只剩下岳飞的青龙军团,因为岳飞一直在黄河两岸实施牵制、接应、策应的任务,所以还没有动,加上赵构的三千近卫师一直随赵构行动,从兵力上,已经接近五万人,如果算上中山府的人马,那是足够了。但,战场对决,不是单纯的兵力数量的对比,虽然各军团一直没有间断训练,但离赵构的成军要求,还是差距不小。赵构现代人的眼光,还是很高的。 总参只有汪若海留下辅助,加上岳飞以及他手下的王贵、徐庆、姚政三位军长、刘浩第一军军长汪正奇、近卫师赵子亮、飞龙大队长高进、相州州判赵不试,暗界负责人韩公裔、唐智、吴喜这些人,在第一时间,被赵构召集到昼锦堂,参加军事会议。 昼锦堂,木图沙盘边站满了参会的各路大佛,汪若海暂且充当赵构的参谋长,正用小木棍指着木图介绍敌情以及赵构的作战思想,言语简单明了,思路清晰,表述清楚,赵构点点头,汪若海随着宗泽在总参,上手很快,关键是,汪若海有着天生敏锐的头脑,能在第一时间领悟到赵构的作战意图,这让赵构欣喜不已,再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小看当下的这些智者大咖。 “诸位,情况就是这样,作战意图已经明确,现在,还有什么问题,抓紧时间提出来,大帅说了,开战之前畅所欲言,一但战事铺开,军令如山,军法无情!” “大帅,长途奔袭,行动要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啊。”赵子亮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打冲锋。 “大家议一下,看看这场仗怎么打?”赵构看了一下在座的众人,没有急于下达命令。 “不知大帅是全歼挞攋韶合部,还是击溃?”岳飞发问道。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大帅的意思很明确”汪若海的角色很是到位。 岳飞点点头,道:“如此,需要三路分兵,一路阻其两河路援兵,二路监视东京金兵大部,三路合围其于中山城下,行动要快,还要隐蔽,不能让金狗提前知晓,这可是五万大军,不是五万头猪。” 赵构点点头,岳飞还是做统帅的料,脑子里瞬间谋出了布局。 “敌我兵力对比如何?”玄武军团第一军军长汪正奇问道。 “我军正军包括青龙军团四万五千人,汪军长第一军一万三千人,磁州陈淬所部一万人,龙凤山军营三千人,麒麟中军近卫师三千人,龙卫特战大队三百人,还有各部亲卫大约二千人,一共约七万六千人左右,加上中山府三万人,我方总兵力是十万六千人。金兵挞攋韶合所部为本部金兵三万人,契丹以及大宋降兵约一万人,辅兵一万,合计五万人左右。”汪若海脱口而出。 “敌我兵力对比一比二,我方略占优势,可以一战。我部愿为先锋军。”岳飞手下第二军军长徐庆开始讨令出战。 “我部愿为先锋!” “这先锋军,非我玄武第一军啊!”…… 第93章 对决中山府 战事未开,几位军长开始抢先锋军了,嗷嗷地叫个不停,大有不服比比的意思。 “军心可用,士气可用。”赵构心里还是欣慰的,现在就怕出现畏敌情绪,未战先怯,那就没法干了。 岳飞眼珠子一瞪,“吵吵什么,一切听大帅吩咐。”会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大帅,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涉及十万人马,物资保障如何协调调用?”一直没有说话的王贵开口说道。 赵构点点头,心道:“终于有一个想到节点上了,历史上的王贵能一直担任岳家军中军统制,还是有其过人之处。别人想的,都是上阵厮杀,唯独王贵想到了后勤保障,孺子可教也,以后得着力培养。” 是啊,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此天寒地冻,运输还是个问题。 “王军长有什么想法?”赵构看了一眼王贵,露出一丝鼓励的眼神。 王贵心里一热,没想到大帅第一个征求自己的意见,他略一思忖,缓缓说道:“方才岳军团长讲到兵分三路,我觉得可行。那么,粮草供应也要分路供应。阻击金狗援兵,主要在黄河沿线以北地区,监视东京城下一路,兵不在多而在精,这两路的粮草供应,可以合并成一路,主要由磁州、相州、邢州、滑州等沿线州府供应,大军统一调配,这部分都是阻击战,尽可以依托各地险要地势,节节阻击,不需和金狗硬拼,只要牵制他,不让他增兵北上即可。重要的一路在于北上围剿大军的粮草供应,路途遥远,车马多有不便,遇上大雪封路,更是寸步难行,偏偏这一路,要求我们速战速决,不能久攻不下,一但形成僵持,东京城下金狗大军反身杀过来,北边燕山府南下合击,弄不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把我们包了起来,可就大事不妙了。所以,这一路是重中之重。我想,应该多搜集一些大车,随军而动,前后不要超过三十里,只要坚持到了真定府,就好办。” 赵构点点头,王贵这个思路,总体还是可行的。赵构感到欣慰的是,第一次大战,将不畏死,个个请战,兼有汪若海、岳飞、王贵能高瞻远瞩,统筹谋划,有此,当可一战。 赵构冲汪若海示意,汪若海遂即拿起指挥棒,走到木图前,咳嗽一声,众人安静,他先是冲赵构点头示礼,随开口道:“大帅府令:玄武军团汪正奇第一军所部驻守相州一线;陈淬部驻守磁州一线;龙凤山军营吴进忠所部教导团,监视东京城宗翰宗望大军;这几部组成留守军团,主要任务就是阻敌增援,守住辖区。由总参参议汪若海担任留守指挥使,统一指挥留守军团作战,副指挥为陈淬。” “王贵所部第一军,负责押运供应北路大军粮草,最少供应十天之需,你部有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准时出发北上,跟在大军身后,保证大军作战所需,这三天,我会全力配合你完成筹粮。”汪若海对王贵说道。 王贵长吸一口气,脸色很是平静,道:“如此,辛苦汪参议。” “徐庆所部、姚政所部、中山府梁景所部,共计四万人,参与主攻,近卫师为预备队。任务是否明白?”汪若海大声道。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声音洪亮,气势如虹。 赵构来到众人面前,看着一张张充满斗志的脸,没有说话,挨个拍拍肩膀,最后来到木图前,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龙卫三个小队撒了出去,紧紧粘着挞攋大军,情况随时回传。中山府梁景哪里,已经接到情报,开始备战,我们要做的,就是兜着挞攋大军一路向北,在这里,彻底把挞攋大军全部埋葬!”赵构一拳砸在定州、曲阳、安国三县围成的一个三角区域。 “大军明日一天时间准备,后天卯时准时出发。按参谋部制定计划行事。”军事行动计划已定,剩下的,就是各部按照计划和作战命令执行。战争机器一但发动,就会轰隆隆地远转起来,战争目的没有达到,是停不下来的。 中山府,谢家老店,梁景的都防御使大营中军节堂。 梁景、言博奇、汪如海、周正、宋琦、高仕举、何方、刘汝能、龙啸天、龙在野、龙腾、龙跃、沙继祖、沙继宗、魏复之、沈万等一干人众,都集聚在此,这还是第一次。 梁景站在木图前,对众人说道:“大帅府已经发来军情通报,挞攋韶合合军一处,总兵力大约五万人左右,已经冲我们中山府压了过来,来势汹汹啊。大帅府王爷的军令也随即下达,要集大帅府青龙军团和我中山府之兵为主力,在我中山府,一举将来犯之敌挞攋韶合大军围歼,在大帅府主力未达之前,我中山府一是要整军备战,首先确保中山府城阖城无虞,二来主动小股出击,不能让金狗来得太从容,得给他们找点麻烦。这次,召集大家,一来,大家见见面,以后都是一家人,二来,北寨龙在野大哥正式成为我中山府都防御使总参议,此次行动,由龙在野总参议全权负责,包括我梁景在内,中山府军政人马,皆听从调遣,军令如山,诸位谨记!” 说完,冲龙在野点点头,意思是,剩下的,交给你了。 龙在野脸色略显苍白,脸颊有些消瘦,一双剑眉,朗目如星,自小因为腿有残疾,于功夫一路没有了缘分,却天生聪慧,熟读兵书,龙啸天军务出身,自小提携,发现龙在野运筹谋划之术无双,把一个北寨打理得红红火火,“小诸葛”威名远震。 他坐在一辆特制木轮椅上,后面推着的是四虎之一的苏家老二苏定圆。龙在野略显磁性的声音遂即响彻在大堂,“此战,事关我大宋河北东路安危,大帅的这一大手笔,万不能在我们这里出纰漏。金兵来势汹汹,风头正劲,我们应避其锋芒,以守为攻,四处出击,骚扰为主,让金兵来到中山城下,已成疲兵之势,然后汇聚大帅主力,聚而歼之。众将听令!” “到!”屋内众人齐声应答,士气高涨。 “刘统领、沈教习,你二人率领侦察斥候和北寨、南堡的好手,以刘统领为主将,顺路探明金兵来犯的各个时间、地点等节点、大军驻扎情况,一但进入真定府以北,全力清除金兵斥候,让挞攋成为聋子、瞎子。”刘、沈二人躬身领命。 “周正、宋琦、高仕举、何方,你四人防守中山府四壁,以周正副都防御使为首。率正兵三万,辅兵一万守城;龙跃,梁太尉中军二千人,为机动预备队,由你统帅,哪里出现紧急情况,你支援哪里。你们五人的任务,就是不能让金兵一兵一卒登上城头,否则,军法从事。”周正、龙跃领命而立。尤其是龙跃,虽然年少,但梁景的中山府现在可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无他,龙跃和梁景军中切磋,二十招之内,梁景撤刀认输,连“梁一刀”都不是对手,剩下的,就更没有一战之力。 “沙叔、魏先生、父亲,你二人负责在中军大营留守,协助我指挥,兼顾中军大营防御。”沙继祖、龙啸天、魏复之三人点点头,这三人协助龙在野,这是事先已经沟通好的,尤其是魏复之,还要兼顾所有情报网的消息汇总,这件事,还真是魏复之合适;沙继祖、龙啸天和四虎十三太保坐镇中军,可保万无一失。 “兵马副总管张继,沙家堡沙继宗,张继为总,所有民兵四万人,由你二人统一指挥,分成四组,负责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的防守物资、饮食茶水、御寒衣物等所有物资供应,物资储备要提早准备谋划,和四城防御使多接洽一下,守城物资宁可备而不用,不能用而无备。”张继是梁景直接提起来的,准备接手康如海的兵马总管,康如海调梁景中军大营任大营防御使,中山府,还是需要一个有能力、肯干事的总管,这件事,已经和龙啸天透了风,龙啸天怎能不知梁景的苦心,调到中军,那是要栽培,你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言博奇大人,中山府政务民事,还是您把总,安抚人心,调配物资,您多费心。康如海总管,中山府治安,就交给你了,一应宵小之辈,尽可铁血手段,严厉镇压,可以多和魏大人沟通一下情报,确保我中山府内固若金汤。”虽然龙在野仅仅是刚刚上任参议身份,但言博奇和康如海还是恭恭敬敬领命,丝毫没有怠慢之处,兹事体大,他们自是知道利害关系。 “周正、张继,城上、城下的藏兵洞一定要坚实、牢固、方便,大帅传书中已经言明,金兵攻城炮车很是犀利,大帅注明的那个什么‘反斜面’防炮击之法已经下发各部,要严格执行,方圆十里,所有可做炮石的石头,统统搜集回来,这事需要地方协助,张继负责!” 龙在野又特别叮嘱二人,心中却对大元帅、康王赵构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不由得暗挑大拇指,一张简图,方便明了,即使是大字不认识几个的老百姓,也能看懂,虽未谋面,但龙在野对这位王爷,却是心仪已久。 “这次金兵主攻之地,应该还是南城,整个中山府西北高东南低,地势平坦,起伏不大,利于金兵突袭。南城外三处标号区射界数据,炮手和弓弩兵务必牢记在心,这一段时间,要反复练习,确保打击精度;炮车要隐蔽好,这是我们的大杀器,不能让金兵知晓。另外,第一标志区的‘大礼’撒出去了没有?”龙在野抬头问道。 “已经撒了三遍,都冻住了。”张继回答道,这事儿,是他负责。 “火油还有多少?够不够?” “除去守城需要,还有不少。” “都撒出去,冻上了不怕,多铺几层枯草,一定要厚。” 张继点点头,说道:“一会儿我亲自督办此事。” “南城再增加三十具牛头弩,军器监库存够不够?” “三十具没有问题,可以保证。”言博奇回答。 龙在野看向梁景,询问道:“梁太尉,您看还有什么补充?” 梁景看看众人,朗声说道:“王爷的大帅府军令讲得很清楚,让我们守住中山府就是大功一件。王爷要在中山府围歼挞攋五万大军,咱们是东道主,站在城墙上看热闹,可不是我梁景的做派。上述任务,不折不扣的完成,主将临战怯敌,退缩不前,副将可斩之代替,副将如此,队将斩之,以此类推。总之,死,也是死在冲锋的路上,我梁景手下,没有孬种!” 龙在野接着说道:“诸位,中山府成败在此一战,我们要让中山府,成为挞攋大军的葬身之地!” “死战!死战!死战!”众人振臂高呼,每个人眼里,露出浓浓的战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杀敌立功的强烈欲望。 第94章 赞皇五马山 赵构的大军,在朦胧的夜色中,拔军急速北上。 为了保密,赵构命令所有大军各部偃旗息鼓,和挞攋大军保持距离,避免接触,对挞攋后军斥候,不能惊动,但绝不能让其返回东京城下大营。一句话,往前走,可以,往后,绝无可能。为此,赵构严令前锋徐庆,不能突破五十里红线,于成龙率领的龙卫,不能逼近三十里,让开金兵斥候侦探的距离更远一些,一切都是为了掩盖大军行迹。 一切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展开,第一天,风平浪静,没有出现意外,龙卫每一个时辰,回报一次金兵动向,有了“雀鹰”,信息的传递迅捷、高效、安全。傍晚时分,梁景的情报送达。 大帐中,赵构看完梁景的计划,心里也是汹涌澎湃。这个梁景,所出计谋,犹如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细小处,却又密如蛛网,步步为营。“不行,打完这一仗,一定把这家伙弄回来,暗界,就是他梁景的了。”重要的是,梁景对赵构,赤胆忠心,赵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这,才是赵构看重的。 “回复梁景,计划甚好,执行。帅府大军全力配合。前期以骚扰、破袭为主,不要接触性作战。金兵攻城,顶住第一波次攻城即可,避免大的伤亡。”韩公裔刷刷点点书写完毕,唐智转身出去传令,一切高效、有序。 “回复汪若海,盯紧东京大军,暗中布置好,拖住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不许直接和金兵开战,以免刺激他们,引起变数。”高进领命而去。 “沿路州府可有什么动静?” “回大帅,一切正常。连续两路大军北上,他们不敢出来,应该是认为还是金兵人马,您这招瞒天过海,用的巧妙。”韩公裔笑道。 “还是不可大意,韶合一贯谨慎,这么一大坨人马跟在后面,迟早会引起疑心。告诉于成龙,从明天开始,所有龙卫,再后撤十里,一定不能打草惊蛇。”正常行军,斥候会放出去二十里左右,作战行军在三十里,两军布下阵来开战,那就是方圆五十里不许出现敌骑。无论是大宋还是辽金,一般都是这个范围,过远或过近,都不是合适的距离。 大战之前,赵构要求要做到最大化的隐蔽接敌。 挞攋大军一路向北,过了洛州、邢州、……全军犹如一股黑色长龙,沿着河北西路,扑向赵州,前锋已经到了赞皇境内。 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金兵不惧寒冷,行军速度很快,也能看出这是一支劲旅。韶合本就是留守保州、真定的留守都统,是金兵里难得的智勇双全之将,很是得到宗望的器重。挞攋久经沙场,勇力过人,是个厮杀汉,这二人搭档,乃是赵构的劲敌。 挞攋身份在哪,韶合自是知道分寸。牛皮大帐里,冒着黑红色火焰的油灯,让大帐里飘散着一股油脂的味道。挞攋正啃着一支羊腿,吃的满手油脂,韶合望着大快朵颐的挞攋,心里也只有叹服。挞攋是真能吃,挞攋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能吃,能打么?” 相比之下,韶合要斯文得多。他喝了一口温酒,吐着酒气,说道:“监军大人,明天我想先行一步赶回大营,做一下准备,顺便了解一下中山府的动静,毕竟我出来多日,有点不放心。哪个梁景,可不是个一般人物。” 挞攋伸手接住亲卫递过来的热巾,擦擦油手,脸色有些阴沉,说道:“也好,咱们五万大军,动静不小,依你所说,这个梁景不会乖乖等着我们找上门来的,你回去正好摸摸底,这次我们势在必得,小心些,也好,哎……要是那野在,何惧小小的梁景,哼!赵构小儿,迟早我会挖你的心来下酒。”自己手下第一爱将命陨磁州,挞攋心疼得很,就是宗翰宗望,也是唏嘘不已,金兵里能征惯战者不少,说道智勇兼备,又有战略眼光的,可是没几个,这都是大金重点培养的顶梁柱,少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韶合没有多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指心里忐忑不安,但有捋不出一点头绪,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悸,“难道自己老了?不能啊……”韶合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率领亲兵,先行赶赴自己的大营。 赞皇县,有一处山隘,乃是太行山余脉,唤作五马山,地势险峻,有五石如马,故此得名。南望济水相隔的瓦龙山,北跨槐河对峙于万花山,乃是赞皇屏障。 山上云凌寺,寺旁白马泉。云凌寺,是一座小的寺庙,来历却不小,乃是井陉苍岩山的下院,苍岩山三皇圣母庙,在河北西路却是大大有名,香火旺盛,作为苍岩山下院的云凌寺,每年的三月十五到二十、十月十五到二十的庙会,也是吸引了很多香客前来烧香还愿。只是现在,金兵入侵,生灵涂炭,早已不现往日的繁盛。只是北方的山,大都缺少高大树木,严冬的寒风中,突兀的岩石,透出一股萧杀之气。 盘山而上的小路,隐约可见拒马碉楼矗立在险要处,山顶建有观音石堂,却被修葺一新,当作五马山义兵正堂,慈眉善目的观音法相之下,围坐着五马山大小几位寨主,其中有一人坐在主位,却是失踪多日的左吉,在他左手位,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魁梧,一副精干的样子,右手坐着任霄,下面,分别是瓦龙山首领李琛,万花山首领李璞,这二人皆是前朝名相李迪一脉,金兵南侵,毁家纾难,据寨而守,在赞皇、高邑一带颇负盛名。 左吉左手边的汉子,唤作马扩,原是西军马政之子,随父北抵大辽,西扛西夏,今春勤王,但被遣散,在真定府继续联络义军抵抗,不料兵败被金兵韶合部所俘虏,在押解途中,巧遇左吉、任霄奉赵构之命前往两河之地,被救下,便跟随二人来到河北西路,历史上,马扩五马山聚义是在一年后,或许就是赵构的蝴蝶之翅的原因,命运造化提前多半年被左吉、任霄救下,来到五马寨。 五马寨原首领赵邦杰,武艺出众,当初被乡亲们选为一寨之主,率众保卫家乡,但在下山捞票时,把梁景所部当成了金兵,后来梁景告诉他前去和康王联络,不等赵邦杰前去,左吉却先到了。左吉的大名,成名日久,当年叱咤黑白两道,赵邦杰如何不知。但让赵邦杰诧异的是,左吉现在成了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的手下,这样一来,他们不就相当于被朝廷收编了吗?一下子由民间组织变成朝廷的正规军,高举抗金大旗,这是给了大家伙一个最好的出路,前有左吉,后有马扩,赵邦杰自然欣喜若狂,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背后,可是兵马大元帅康王一尊真佛。 但说到排兵布阵、操练军卒,自然马扩是行家里手,赵邦杰毫不犹豫把五马山的头把交椅让了出来,自己做了副手。左吉在五马山当即竖起了“权节制两河路忠义军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构”的大旗,一来迷惑金兵,二来号召联络两河路忠义之士。你还别说,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赵构的大旗,还真是管用,一时间,中山、真定两府被金兵蹂躏的地方,不少村寨携粮持兵,举寨而投,自太行山以北一直到恒山之地,所有山寨义兵纷纷前来联络结寨,已经汇聚数万之众。韶合曾严令驻守赞皇的统领韩庆和出兵早做镇压,却被马扩在赞皇设伏,损失了二千人马,灰溜溜地逃了回去,上报给韶合,韶合正被梁景搅得头昏脑涨,又接到宗望参加会议的书信,自忖到了大营和二帅说说此事,便叮嘱韩庆和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韶合之所以心神不定,也在于五马山为首的忠义军,得到宗望之命,先拿下中山府,最后携大胜余威,横扫五马山。 但不等韶合动手,五马山已经开始对挞攋大军下手了。 第95章 激战刘家集 接到赵构飞鸽传书,左吉召集相关人员,开始布置任务。左吉本是绿林出身,打闷棍、下套子的套路炉火纯青,加上马扩这个老军务,很是熟悉大军的软肋,一刀子下去,就冲着挞攋的粮草大军摸了过去。 马扩留守山寨,左吉、任霄、赵邦杰、李琛、李璞诸位头领,带领抽调的三百精锐之士,悄悄下了山,提前在赞皇、高邑、元氏三县交界的地方,寻找到一处大军必经之地,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两天了,据斥候来报,今天傍晚时分,挞攋大军一定会到。 挞攋大军北进,走的是大路,出庆源府入信德府,沿路北上到真定府和韶合大营汇合后,再北上围攻中山府。五万人马拉出去十几里地,足以震慑所有觊觎者,这一点,挞攋很是放心,也透着对大宋之兵的一股子傲气和不屑,两次南下,尤其是这次围困东京月余,所有金兵都看到大宋君臣的软弱,虽有李纲、宗泽擎天之柱,无奈武臣羸弱,官家一心求和,倒是让一干金兵从上到下颇有一股子傲骨霸气,大国如宋,不过如此。 话虽如此,但挞攋行军还是规规矩矩,丝毫不敢大意。一万前锋军由万户克山大王扎合木鲁率领,包括一个汉军千户,为挞攋的中军和后军加固桥梁,拓宽道路,好些个桥梁,需要用巨石加固才能前行,扎合木鲁本是女真克山部落的部落首领,前一年加盟挞攋部,一道起兵南下,着实捞了不少好处,但那野之死,却实实在在刺激到了他,那野是谁?十大猛安之首,纵横灭辽无敌手,居然死在大宋一位王爷手里,这让扎合木鲁小心了许多,接到大军开拔北上,第一个请命做先锋,心里就想离着东京远一些,好在真定府、燕山府还是大金势力范围,好歹安全一些吧。 挞攋的中军三万人,包括一个大辽和汉人的降兵各五千人组成的万人队,金兵本部二万人,走在中间,和扎合木鲁的前锋相距十里,和后卫拓跋金的万人队相距十里,一个稳妥的行军之法,无论哪一方有事,足以在半个时辰赶到救援。 可事与愿违,挞攋认为不会出错,偏偏就出了问题。 已经第五天了,路程走了一半,挞攋严格每天行军五十里扎营,绝不冒进。一路上平平安安的,挞攋估摸着再有两天就可以赶到韶合大营,休息一日,便把军北上直扑中山府,他不信小小的中山府能抵挡住五万大军的轮番猛攻。 冬天,天色早早就暗了下来。挞攋放出斥候,沿路向后巡查,顺便提醒后军拓跋金注意护住粮草,这可是大军的命根子,韶合粮草一劫一烧,储备不多,自己这里再出现问题,五万大军就得张着嘴喝西北风了。 有了韶合大营的前车之鉴,拓跋金把自己本部一万金兵分成三队,一队晚上看护,一队白天,另外一队随时处置敌情,另外,他把斥候巡骑沿路撒出去三层,这些都是多年的兵油子,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天刚刚擦黑,挞攋派出的一千接应金兵也到了拓跋金大营,挞攋稍微放心了一些,加上这一千人,拓跋金心里多少有点底气了。 左吉他们有点狼狈。第一天设伏计划是烧掉挞攋的粮草,但是扎下大营后,金兵的防卫极其严密,四下里的巡骑就没有断过,到了后半夜,更是增派了人手,大车周围警戒的士兵站得笔直不动,丝毫没有倦怠之色,硬是让他们耗了一夜,无功而返。 左吉天生不是一个安分之人,也不服输。他迅速调整了计划,这三百人都没有骑马,一来马匹短缺,二来山路上反倒不利索。左吉一击不中,迅速撤离前往下一个预设地点,这次,他计划给金兵放放血。 依旧五十里扎营,在往前走,就到了真定府了,不好下手,成败在此一举。安顿好汉们休息,左吉一人离开队伍,告诉任霄带好队伍,自己会在天黑前回来。 时交亥时,左吉踏着夜色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几匹马和两个帮手。任霄、赵邦杰等人迎上去,才知道左吉是去找马的,忙介绍跟来的好汉,一个叫贾老三,一个唤作贾六,是前面二十里外贾家庄人氏,早在左吉纵横两河路的时候认识的江湖人物。 左吉略显疲惫,也顾不上了,召集大家坐下,在地上摆了几块石头,权做地图,讲到:“前面刘家集,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过了刘家集,就会进入平原地带,我们是无论如何干不过金狗的骑兵的。这一次,我们就是要烧掉金狗的粮草,能烧多少是多少,贾大哥又带了一些火油过来,万一有受伤的兄弟,老三,你和六子路熟,带着受伤的弟兄先走,顺着大路一直往西,进了山,就不怕了。李璞,你带五十人在西边接应。赵邦杰、李琛,你二人带一百人负责烧粮,任霄和我,带一百五十人插进去把金狗截断,挡住前面的金狗。我们尽量多挡一会儿,所以,你们动手要快,所有挽驾的牛马,全部杀死,不能留下,同时多抢金狗的马匹,记住,干一下子就撤,决不能恋战,要是让金狗的铁鹞精骑兜住,谁也跑不掉,清楚了没有。” “明白。”众人低声答应。 “那好,休息一个时辰,弟兄们辛苦一下,连夜赶路绕到前头去,杀金狗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时辰后,三百人趁着夜色,扑向刘家集。 刘家集是一个赞皇和赵县交接的集镇,驿道在刘家集以南迤逦向北而去,在路南北两侧,各有一个小山包,也就四五十米高的样子,灌木枯枝枯草中,些许岩石裸露在外面,背阴处,还有少许残存的积雪。 天蒙蒙亮,扎合木鲁的前锋军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挞攋的中军也已经过去大半。天色有点阴沉,风里面带着一丝湿气,这种白蒙蒙的天气,预示着将要天降大雪。挞攋传令加快行军速度,金兵大军呼啦啦的提速前行,逐渐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拓跋金率领后军,已经出现在刘家集,前面一个汉军千人队开路。或许是已经过去了前锋和中军,又时交午时,前面汉军斥候只是象征性地四下里看了看,就过去了,却没有发现,就在斥候骑兵马蹄旁边不到十步之遥,一株枯草稍微动了一下,又静止下来。 咯吱吱,牛车和骡车一路北行,已经过去一多半了,还剩下二百多辆大车在最后面,大约有五六百人的后卫在后面压着。统兵谋克骑着一匹灰白相间杂色马,走在队伍最后,不是向四周张望,心里却在想着,不知道一会儿,火头军给准备了什么吃的,早上的一碗羊汤两个大饼,早就随着寒风吹没了,肚子早就咕咕咕叫了起来。 没有一丝征兆,只听“嗖”的一声弓弦响,一支漆黑的弩箭寒芒闪过,紧紧钉在金兵谋克的咽喉,什么也来不及,一头扎下马来。 “嗖嗖嗖”的弓弦声中,两侧山坡上的一堆堆枯草突然被掀起,一个个披着白袍的精壮汉子手里的弓箭急速拉弓开射,都是乡兵箭社里挑选的好手,呼吸之间,已是三箭连发,押后的金兵瞬间被射倒一片,人喊马嘶声中,另一侧的山脚下,从藏身地窨子里窜出百十号人,已经扑向大车,一片寒光闪过,押车的金兵纷纷被砍翻在地。 山坡上,左吉指挥手下,把夜里早已看好布置的两块巨石撬动起来,轰隆隆滚下山坡,正好落在道路中间,十几根大木也瞬间被滚了下来,把路口堵得死死的,左吉率人守住道路两侧,弓箭手已经开始阻断型射击,不时有翻身杀回的金兵被射下马来,一时间,金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被突然袭击,但这次金兵本就是为战而来,又是金军主力,很快就反应过来,各部谋克的呼喝声此起彼伏,一员金兵猛安的牙旗很快竖起,在金军猛安、谋克的指挥下,金兵的凶狠反扑开始了。 第96章 威名一战成 如蝗的箭雨黑压压从天而降,箭疾且密,左吉手下开始出现伤亡,因为是轻装前行,没有携带大盾,只有一些小圆盾。左吉迅速判断局势,急速传令道:“盾牌集中在前,靠上去打,快,贴上去,贴上去!” 瞬间有几十人靠了过来,勉强撑起一道防护,其余人跟在后面,发一声呐喊,直冲下山坡,向着金兵冲了过去。 不退反进,倒让金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在战场上是要命的,金兵弓箭虽然厉害,但被贴上来,近身搏斗,山寨抽调的都是好手,却是略微占了上风。 左吉一刀劈翻一名金兵,随手抄过马缰,脚步一错,已经飞身上马,抄起金兵狼牙棒,顺手一击,又有一名金兵被抽下马来。一名好汉抢过马来,吆喝着,挥舞起手里的朴刀,向金兵冲去,连扫带劈,两名冲上来的金兵血飚起老高,已是被劈下马来,好汉杀的兴起,继续前冲,将刀捅穿一员金将的同时,一支如风似电般的雕翎箭“嗤”的一声,射穿了他的咽喉,翻身落下马来。 左吉再次劈翻一员金将,却发现只是呼吸之间,自己手下倒下去了七八个,这还是道路狭隘,金兵不好展开,但金兵的战斗力,还是大大出乎左吉的意料,这才是真正的金兵实力。 呼哨声,左吉大喊:“抢大盾,回撤,回撤!” 冲出去的百十号人,等撤回来,背靠巨石竖起盾墙,左吉发现,已经有三十多人躺在刚才突击的道路上,回来的人,基本上都抢了马匹回来。左吉浑身是血,却是没有受伤,他迅速望了一眼前面的金兵阵容,却发现金兵五色军旗下,金兵后军万户拓跋金的牙旗已经竖起,一个个猛安、谋克的将旗下,金兵正在迅速集结,真正的大战即将来临。 左吉向后传令,“告诉赵邦杰,动作要快,这边可顶不住多长时间。” 一个汉子连滚带爬掀开路障,打马狂奔而去。左吉大声传令,“搜集弓箭,大盾护住中路,注意两翼金狗,不能让他们冲上山坡去。”他们的阵地突前,可以护住两翼道路,但人数太少,要是金兵分兵突击,可是不妙,一但冲上山坡居高临下,他们都会是金兵的箭靶子。 但拓跋金明显没有把这股人马看在眼里,他在意的是后面的二百多辆大车,所以,他并没有试探性进攻,区区百十号人马,虽然占有地理优势,拓跋金还是有信心冲垮他们的防线,号角声响,开始全军压上。 左吉反倒是沉下心来,挡住第一番冲击,就是胜利。他率领三十名弓箭好手悄悄摸到道路右侧山坡,左侧没有其余道路冲击,金兵一定会先拿下右边的小山坡的。好在道路狭窄,一次充不上多少人,并排两三骑已是极限,就看中间的任霄能不能顶住了。 号角连响,金兵开始提速冲击,后面的金兵弓手开始掩护性射击,箭如飞蝗,铺天而下。“叮叮咚咚”的钉在大盾上,箭尾兀自震颤不已,金兵的弓箭之术,确实厉害。 不时有中箭者,被拖到巨石后面,被扶上马,向西打马狂奔,留在这里,金兵冲过来,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想走,怕是毫无可能。 金兵攻入射程,山坡上瞬间立起人影,挽弓劲射,“嗖嗖嗖”弓弦响处,金兵纷纷被射落马下,后面的金兵被堵住,冲起来的马可收不住,立刻人仰马翻,倒了一地,一轮箭下来,金兵人员伤亡不多,倒是马匹全部被射杀,躺在地上,嘶鸣着,一时半会死不了,在地上无助的挣扎着,却把道路堵死了。 冲击中路的金兵,同样无功而返,原因也是一样,地方太小,兵力施展不开,这样一来,金兵人多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一次冲击只能一二百人,左吉他们拼死抵抗,倒也不怵。但金兵弓箭厉害,左吉又损失了将近十几个人手,形势岌岌可危,天气虽然寒冷,但左吉却是满头大汗,自己挑选的人,自己清楚,可真正到了战场才发现,江湖好汉和真正的战士,还是有区别的,如果左吉带领的是近卫亲军,左吉有信心,会让拓跋金大军一天寸步难行。 左吉着急上火,拓跋金更是怒火万丈。这次事关重大,动用的,都是自己的本部精锐,第一次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还有情可原,整军再战,原想和以前一样,一个冲锋解决问题,大宋军队在我大金铁蹄的轰鸣中,都是望风而逃。 可这次却实实在在被打了脸,两名谋克百夫长,一个也没有回来,顺便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加上方才的偷袭,前前后后,已经折进去四五百人,而对方,才区区二三百人。拓跋金本来还欣喜若狂,好不容易逮到一场战斗,都是军功啊,没成想,张嘴下去,先把门牙磕掉了。 远处,滞后的队伍那边已经冒起滚滚浓烟,拓跋金脸色已经铁青。损失虽然不大,但事关荣誉名声,拓跋金还是不能忍受,如果全歼宋军,还能挽回一点面子,可让人烧了粮食从容而退,这脸可就丢大了。盛怒之下,拓跋金手中狼牙棒一举,牛角号声再次响起,这是主帅出击的号令,也是死战之令。 金兵已经全部下马,顶着大盾步步为营,很快就冲到射程之内,弓弦再响,却没有多大杀伤,密集的盾阵化解了箭雨,而后边,金兵弓手密集的箭雨再次覆盖下来,五马山的好汉们被压得不敢抬身,缩在大盾后面,听着如雨点般“咚咚咚”的箭头钉在大盾上。 已经听到金兵发疯一般的喊叫,箭雨已在瞬间停止,说明金兵已经杀到近前,情势危急。 “番狗,你李二爷爷在此!”一个身高足有六尺的汉子跳将出来,双手抡着一柄开山大斧,犹如一尊黑甲山神,扑向金兵,卯足了力气,力劈华山,一斧子劈在金兵组成的盾墙上,“铛……”一声巨响,抵着盾牌前进的金兵顿时被劈飞出去好几个,口吐鲜血,已是不活,盾墙被劈出一个缺口,左吉团身滚进,手里已经是双刃在手,近身肉搏,那才是左吉的强项,都是一招毙命的打法,脖颈、前胸、后胸、腋下……快、准、狠,根本不用补刀,左吉对自己的刀,很有信心。 左右有山寨好汉跟过来的,左吉只知道是两兄弟,长得很像,人白白净净的,下手却黑得很,兄弟俩两口刀护住左吉两肋,三个人形成三角锲形军阵,一时间杀得金兵人仰马翻。 但这次扑上来的,却是拓跋金的折合亲军,都是战场上厮杀多年的精锐,很快,“啪啪啪”急促的箭雨护住了两翼,中间都是身材魁梧如李二一般的壮汉,手里都是一水的长兵刃,不是狼牙棒,就是镔铁棍,冲上去的好汉们着实吃了大亏,看着自己的弟兄们一个个被砸翻,左吉一声唿哨,全速后退,李二浑身是血,挥舞着大斧断后,虽然给左吉等人赢得一点时间,却被如蝗的箭雨射成了刺猬一般。 “嗤……啪”一声响箭穿云而上,在半空炸响。这是赵邦杰发讯号了,左吉急速嚎叫:“撤退,快撤,快撤、快……”山坡上仅剩的十几名弓箭手全速开射,掩护下面的人撤退,已经顾不上隐蔽身体,只想着能多射出几箭,多争取一点时间,最后,全部战死,为左吉等人紧紧赢得几个呼吸的时间。 但这,足以让左吉他们撤出去,当第一名金兵冲到拦路的巨石、檑木跟前时,“轰”的一声,早就堆在一起被泼上火油的枯草被任霄一支火箭点燃,瞬间燃起冲天的大火,冲在前面的十几名金兵收不住脚步,被突然燃起的大火卷了进去,嚎叫不已,暂时堵住了金兵的追击。 第97章 左吉作检讨 五马山的队伍一直向西北方向撤退到封龙山,才算摆脱了追兵。左吉查点人马,心头沉甸甸的。三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五十人,有十几位弟兄挂彩,有七名弟兄伤势严重,好些弟兄的尸首都没有带出来,这让左吉有些郁闷和恍惚,不知道回去怎么交代,真正的伤筋动骨,损失惨重。 虽然烧毁了金兵足有三百辆大车,击杀金兵有六七百人,但大部分还是契丹和大宋降兵,真正金兵本部人马,也只有三百来人,从数量上看,也算是一场大胜,只不过,在左吉眼里,残胜而已。 好在赵邦杰、李琛、李璞等几位重要的将领还在,那两位孪生兄弟也是命大,没有挂掉,只是老大受了重伤,一只胳膊被废掉了。左吉到现在才知道大名,哥哥叫武启,弟弟叫武明,乃是五马山南武家村人,武氏兄弟在山南一带方圆几十里,也是赫赫有名,功夫也是小巧擒拿一路,倒是和左吉的路数相仿,一路死战,左吉和武氏兄弟已经是生死之交。 也多亏了李璞见识不凡,没有死等着接应,派出去二十个人,只管抢马,倒是弄回来不少马匹弓箭,在掩护突围的时候派上了大用场,不是这几十匹战马,早就让金兵的骑兵兜住丧命了,也让左吉刮目相看。 赵邦杰和李琛、李璞等人却没有左吉这般心思,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利。杀得金兵人数是自己的两倍还多,又烧了那么多大车和粮草,关键是缴获了这么多马匹,这可都是大金的良驹,最是难得。至于损伤,他们下山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就是抱着决死一战的心态来的。这也不能怪他们,左吉深受赵构的影响,眼界和头脑自然要高出一等,仗,打成这样,在近卫军眼里,虽不算败,但无论如何,不算大胜,他们是不理解也不了解左吉现在的心情的。 路上,又有一名伤势严重的好汉在左吉怀里咽了气。这是最早认识左吉的好汉之一,原本是在河北东路,知道左吉又回到两河路,几个人不远千里来到五马山,却不料今天命丧于此。 左吉已经麻木,眼里没有了泪水。和弟兄们在一道向阳的土崖下,刨开一口洞子,掩埋了尸首,垒起石头做个记号,左吉跪在坟前,嘶哑的嗓子里憋出一句:“兄弟,等安定下来,哥哥接你回家!” 这次行动,实际上赵构并没有授权左吉参加。军情通报中,只是告诉他搜集挞攋大军的外围情报,没想到左吉求战心切,主动出击,虽然一定程度上起到骚扰、停滞敌军的作用,但如此大的伤亡,左吉还是有点头大。但他可不敢丝毫隐瞒,已经把这次行动简要的写了报告,飞鸽传书赵构的行军大营,估计很快就会回信。 果不其然,第二天,还在封龙山休整的左吉接到赵构的回复,只有短短几个字“原地休整待命”。这短短的六个字,却让左吉心里七上八下的。 刚刚入夜,封龙山一处石洞里,略微向下延伸的地势,把篝火的光亮遮挡住了七七八八,在外边,几乎看不到,只有近前,才隐隐约约看到一丝飘忽的光映衬在洞壁之上。 围着篝火,左吉、任霄、赵邦杰、李琛、李璞、武启兄弟、贾老三、贾六等首领不时在窃窃私语,赵邦杰低声问左吉:“左大哥,我们在这里待了一天了,在等人吗?” 左吉扔进去一根柴火,道:“一来受伤的弟兄需要调理休息,不宜赶路,二来……确实在等王爷的指令。” “王爷还惦记着我们这些人?”李琛忍不住插话。 “什么话!王爷一直都是视我等如兄弟般,以后不许放肆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左吉训斥道。 “是啊,离开这么长时间,我还真有点想王爷了。”任霄头枕着胳膊,望着山洞里摇曳的火光感慨道。 “真想还是假想啊?”一个声音突然回荡在山洞里。 哗啦,围着篝火的人刷地站起来,已经操刀在手,等看清四周,众人心里已是沉到海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四下里已经被围了起来,七八个黑甲人戴着一种龙脸面具,手里端着小巧的手弩,错落有序地占领了所有制高点,黑色长袍遮盖之下,一股股股杀气笼罩着整个山洞,赵邦杰自忖功夫不错,但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一动,马上会被射成刺猬。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沉稳刚毅的脸庞在篝火映衬之下,闪烁着一层光晕,左吉和任霄几乎同时扑上来施礼,声音已是哽咽:“属下……参见王爷。” “王爷……”旁边的人吓傻了,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在左吉的叱喝中,才反应过来,“参见王爷”众人急忙参拜。 赵构也是虎目含泪,轻轻扶起左吉、任霄,动情地拍拍俩人的肩膀,说道:“你们辛苦了!”又周身打量一下,皱皱眉问:“怎么,受伤了?” “不碍事,都是皮外伤,刀尖划了一下。”众人这才知道,左、任二人也有受伤,只是二人隐瞒不说,别人没有看出来。方才二人情急之下参见赵构,被赵构一眼看出。 “哦,这几位怕是山上诸位好汉了。”赵构一一扶起赵邦杰等人,挨个拍拍肩,拉拉手,一路问候过去,丝毫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就像是多年的生死弟兄一样。 赵邦杰在被赵构拍拍肩膀的瞬间,看着赵构眼中满满的关切,心里一热,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今生今世为王爷效死。” 赵构一手一个拉着左吉和任霄,笑着说道:“来来来,都坐下。小王来得突然,大家受惊啦。” 赵邦杰四下里一望,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七八个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自己心里很是纳闷:“怎么不见放哨的弟兄示警?” 等众人坐下,又有几名黑甲人陆续进来,送进来一些肉食、炊饼等食物,一个吊锅被吊放在篝火上,不一会儿,满山洞就飘起了浓郁的香汤味儿。 受伤的弟兄,已经被赵构带过来的龙卫,重新上药包扎,重伤的弟兄也得到妥善的处理,被优先盛了肉汤泡着炊饼喂食,一直到所有人都吃上热食,赵构才接过左吉递上的一碗汤,抓起一张干饼撕成小块泡在汤里,唏哩呼噜吃将起来,一边听着左吉的汇报。 都吃饱喝足了,赵构坐在篝火边,一时间没有说话,左吉等人自是不敢开口。过了一会儿,赵构开口道:“左吉,这次行动,你得检讨啊。” 左吉急忙站起来揖礼道:“左吉有负王爷重托,请王爷责罚。” 赵构摆摆手,说道:“不是来讨伐你的,是让你检讨战斗的得失。这次行动,总体上讲,是值得肯定的,也达到了预期的战斗目的。但你要检讨的是,我在命令中,明确指示你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搜集情报,摸清金狗的动向、是否有变数等,不是让你们和金狗直接交战。左吉,你的失误在于急功冒进,大局观念还是淡薄;二来,既然参战,那就什么情况都要估计到,好的因素,不利的因素,遭遇战、破袭战,尤其考虑到不利因素和变数。比如,你的撤退路线和接应人员都有,但没有考虑到如何快速撤离,在撤离的路线和方法上考虑不周,致使许多兄弟的尸首没有带回来。反倒是李璞头领知道变通,想到分出去一些人去抢马,抢车,减少了损失,这一点,还是要给李璞头领记上一功的。”说罢,看向李璞点点头,算是一个肯定,把个李璞激动地脸红脖子粗,一个劲儿地摆手“我不算什么,什么也没干,就是觉得一会儿跑起来,没有马,可是跑不过番狗。” “看看,这就是在战争中学习,从战争中来,到战争中去,实践是最好的老师啊。”赵构再次肯定李璞的想法,却没有料到,就是这一次的肯定和鼓励,造就了以后大宋三大军神之一。 第98章 密会梁一刀 赵构继续说道:“我们和金兵交战,现在不能硬碰硬,要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左吉,你擅长的是小巧功夫,近身格斗,擒拿制服的功夫,无人能出你左右,所以,才让你整合两河忠义之士,看重的,就是人脉雄厚,情报搜集。你却舍长用短,带领好汉们和金兵的精骑面对面,硬碰硬,所以才损兵折将,不是弟兄们不行,而是他们没有经过严格的野战训练,匆忙上阵,导致伤亡。你第一天为什么无功而返?金兵严防死守之下,你没有机会,一击不成,就应该退去或另想他法,而你却急于想杀敌立功,想法是好的,但作为一军之将,是不行的。特别是你偷袭不成变成强攻,更是失策。要记住,战争是要死人的,但不能白白送死,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还是不干为好。” 一席话,不仅左吉,所有在场众人,都听得如醉如痴。这是王爷在讲道,讲排兵布阵之道,讲用兵之道,看上去在训斥左吉,又何尝不是在点拨众人? 左吉已经清醒,前后思想,也是吓出一声冷汗,也惭愧不已。王爷已经再三叮嘱,自己还是有点自作主张了。左吉低着头,向赵构说道:“王爷,左吉知错,甘受军令惩处!” “我今天来,不是要处罚你。知错就好,犯错不怕,要吸取教训,总结经验。还是那句话,你们,应该是一柄神出鬼没的暗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你们的宗旨。左吉,前阶段的差事,办得还是不错。这次,你们这部分人,先跟着我的近卫学习一阵子,等打完这一仗,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时间不等人,只好边作战,边学习啦。” 赵构知道,这剩下的二三十人,都是死里逃生出来的精锐,一方面左吉需要一些精锐人马办事情,二来,他们需要跟在赵构身边,用一场场胜利来树立起强大的必胜信念。 赵构招招手,一名龙卫幽灵一样出现,赵邦杰看到此人的袖口上绣着两条金线龙纹,赵构命令道:“传令高队,安排好伤员转运后,即刻出发。”龙卫领命而去。 赵构对左吉说道:“伤员全部全部转运到麒麟大军,由岳飞安排人护送回五马山,你派一名兄弟跟着,其余人让高进安排到龙卫队伍里,一对一,这场战斗下来,也能起到速成作用吧,等局势稳定下来,再统一培训。” 左吉点点头,其他人跟在后面,出了山洞,左吉安排五马山一位轻伤头领跟随回去,自有赵构安排龙卫送回到岳飞大营,剩下的事,就是岳飞安排了。其余人,分散安排在龙卫手下,左吉和高进自是熟悉,多日不见,也来不及叙旧,马上布置下去,好在也就二十多人,这次赵构轻装前行,只带了一百飞龙卫,是要前去和梁景接头的。 真正和龙卫接触,赵邦杰等人才知道什么是天外天、人外人。不说别的,只是那股子杀气、威压,就让人透不过气来,龙脸面具,右臂是一面拳头大小的盾牌状臂章,暗红底子上,一条金色飞龙昂首咆哮,嘴里衔着一柄匕首(怎么看,也有点安达略mk3的版本在里面),左右袖口金龙刺绣,大多数是一条,个别是两条,只有三个人是三条金龙,赵邦杰看到,和左吉亲热打招呼的那个高队长,袖口是三龙刺绣。 他们也分到了一副龙脸面具,只是没有臂章和刺绣,他们知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一切在高效运行,却没有一点嘈杂之声。马匹足够用,龙卫所骑,都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跟随龙卫多日,训练有素,根本听不到一点嘶鸣,一百多人轰隆隆从封龙山下来,转头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梁景把整个大军所有的行动交给龙在野全权指挥,却带着自己的亲卫百人队,秘密出行,前往新乐县境内承安镇城隍庙,这是赵构要和梁景接头的地方。 梁景提前赶到,这次率领的亲军,可是以梁景带来的近卫亲军为班底,搜罗了中山府精锐里的精锐,都参加过两次劫粮战斗,其中,不乏北寨和南堡的绿林好手,又在梁景手里调教这么些日子,装备精良,虽然手弩达不到人手一支,但梁景自己扩建了中山府军械监,招募了不少民间高手,虽然比不上龙凤山基地,但规模也是不错,赵构已经答应,把诸葛连弩的图纸带过来,让梁景自己组装生产,这也是除龙凤山外,赵构唯一答应的生产连弩的基地。 布置好警戒,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梁景转身进了城隍庙大殿,说是庙,其实也就一座正殿,连个偏房也没有,只有一人高的土围子圈起来,勉强形成一个院子,而梁景,已经让手下把火盆烧了起来,四下里早已打扫干净,梁景还是不放心,四下里转着,看看哪里不好,再叮嘱几句。手下的人都看出来了,他们的都防御使大人,心不静。 很快,梁景就知道自己为什么静不下心来,一直快到子时,派出去接应的斥候回来禀报,没有遇到王爷的队伍。按距离来算,也该到了,怎么会姗姗来迟?莫不是遇到麻烦?但这个可能性不大,他们选择的地方,已经偏离大道将近六七十里,地方偏僻,再说,梁景的乌鸦早就派了出去盯着挞攋的大军,按预计,金兵在明天申时左右才能到达这里。 梁景知道王爷近卫亲军的厉害,但为了小心,他还是派出了第二批接应的人马,要不是和王爷约好,他会亲自前去。 今天是腊月二十五,下玄月,难得有一丝月光撒下来,淡淡的光晕,不是很亮,映衬着茫茫的如水夜色,四下里静悄悄的。城隍庙地处高地,周围百十步植被稀疏,都是些枯枝残石,易守难攻,便于防御,这是梁景把会面地点选择在这里的原因。王爷要是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出了岔子,想想,梁景的后脊梁凉飕飕的。 静,太安静了,有些不对头,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梁景有点坐立不安,出了大殿,想出去看看,刚迈步下了台阶,周身毛孔顿时有一种炸立的感觉,完全是下意识,“刷”的一声,“秋月”在手,脚下不丁不八,全身戒备。 还是安静,就连刚来时,不时听到的狼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梁景“秋月”在手,眼睛迅速打量四周,发现院子里一个警卫都不见了,就连大殿门口的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没有丝毫征兆。虽然是数九天气,但梁景已是汗透夹背,脚下却一动不敢动,就像被一群狼在暗处盯上一样,不知道会从哪里窜出来,扑向自己。而自己,唯有以静制动,虽然被动,但至少有一丝希望,若自己先动,他敢肯定,倒下的,一定是自己。 门口出现一人,带着龙脸面具,高大的身材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里,像一尊从天而降的天神,突然出现在梁景面前。 不知道怎么回事,此人一出现,满天的威压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虽然带着面具,但却有一种熟悉、安全的感觉,梁景心头一宽,瞬间眼泪冒了出来,“秋月”铛的一声掉在地上,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声音已是哽咽:“属下梁景,参见王爷!” “唉,这都能认出来,没趣。梁景,你比左吉强,至少最后关头警觉到了。龙卫出手,虽然能赢,但不会做到零伤亡,梁一刀,还是有杀气的。哈哈哈,不错不错,可以给及格。”摘下面具的赵构大笑着扶起梁景,朦胧夜色里,王爷的一双虎目,也有些许反光呢! 第99章 给挞攋下套 城隍庙大殿,赵构扑在供桌上,就着炭火,仔细端详着地图,这是梁景的“乌鸦”精心绘制出来的中山府周边的地形图,上面,还清楚的标记着大金、大宋敌我双方的态势。旁边,梁景和左吉、任霄,手里各自拿着一把刀,确切讲,一把类似于后世特种兵常备的格斗刀,爱不释手,就连刀鞘,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这是赵构按照后世美军海豹标配的安达略mk3的样式,让龙凤山军械监为他的三十六名“金飞龙”量身打做的,出自锻刀大师范大所铸。说起这个范大,还真是一个怪才,赵构在磁州招军买马的时候,磁州府判沈周推荐给赵构的,方圆百里,范大之名,童叟皆知。只是为人古怪,嗜酒如命,好好的家产,都被泡在了酒坛里。没落之甚,只好应景打造一些农具糊口。赵构亲自寻到住处,十坛“风麴法酒”,就让范大眼睛冒光,赵构只说了一句话:“人跟我走,喝酒管够。”范大就像一个乖宝宝一样来到龙凤山。其后的日子,范大可谓意气风发,王爷亲自请来的,自然倍儿有面子,美酒敞开喝又是独一份(赵构军中是有禁酒令的),那就得拿出绝活儿。这个范大的手艺,还真是一绝,赵构给他的连弩弩机,便是范大一夜之间喝了两坛子酒给捣鼓出来的,而且在赵构的指导下,实现了工艺流程生产线,当然,范大也被严厉告知,他的铁匠铺,保密级别是最高级,该怎么做,范大醉醺醺的样子,可心里却清楚得和明镜一样。 等到前些日子赵构派人拿着后世mk3的图纸找到范大,告诉他照着图纸打造五十把这个样子的军刀,范大拿到图纸,眼睛都冒光,嘴里顺嘴秃噜了一句:“他奶奶的,谁弄出来的?真他娘的是个天才!”来的这名龙卫一瞪眼,喝道:“范老大,你他娘的嘴里放干净的,这是王爷弄出来的,知道不知道!” 范大笑了,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回道:“嘴秃噜了,兄弟莫怪,我给王爷赔不是。不过,说真的,我范大从不服人,对王爷,那是一百个服气,这东西,也只有是王爷的大手笔。” 话怂,范大人可不怂,既是王爷所用,必然选用最好的镔铁打造。范大一连半个多月和徒弟们没有出窝,等这批军刀成品,范大足足掉了十斤肉,头发胡子乱蓬蓬的,没有个人样子了,徒弟更别说,直接累垮了仨。 这批军刀,和mk3略有不同的是,刀背的锯齿稍微大了一点,这是赵构考虑到现在还是冷兵器时代,锯齿的作用会跟大一些。还真别说,范大的手艺,在赵构眼里,还真不输于后世,只看那蓝汪汪的刀锋,完全符合手型的握把以及专门精心缠绕的丝线,加上朴实大气的刀鞘,完全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样,赵构给此军刀赐名“龙刃”。 作为锻造者,赵构赐给范大一柄“龙刃”留作纪念。范大第一次净面沐浴,打扮的干干净净的,率领一众徒弟恭恭敬敬的跪接,放在祖师爷的旁边,作为范大一派的镇派之宝,和祖师爷一样供奉起来。 赵构来的时候,就打算把“龙刃”赐给梁景、左吉、任霄三人,作为对三人这些日子的奖励。“龙刃”数量很少,只有四十九把,毕竟这个时代,锻造一把神兵利刃的造价还是很高的,尚不能量产,就连赵构的龙卫,也不能人手一把,只是配备到金龙卫级别,剩下的,就是像梁景这样的左右臂膀才有资格。当然,这只是第一批,以后还会有,但,第一批配备的殊荣,无论如何是最高的,足以作为传家宝代代相传。 梁景了解到“龙刃”的不凡,更对赵构的金龙卫刮目相看。赵构的飞龙近卫,实际上,就是赵构按特种兵的模式来铸就的。不管多忙多累,这三百人每天的训练,赵构都亲自参与,甚至自己都身先士卒,给龙卫做示范,可以说,都是赵构手把手调教出来的。每天必须抽出一个时辰进行文化学习,赵构当教员,文化考试不合格,一样清退。所以,能在近三千人的近卫亲军里拔选出三百人,已是优中选优,别忘了,能进赵构的三千近卫亲军,那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进来的。 而这三十六人的金龙卫,无疑是优秀里的翘楚之辈,无论是身手、胆识、文化程度、潜力、都超出别人许多,更重要的是,他们年轻,更加对赵构忠诚。 算是对梁景的一次小测试,赵构给出了及格。外围的警卫在毫不觉察的时候,被龙卫一个个放到,龙卫下手自有分寸,但也是一击而中,让对方陷入短暂的昏迷,手法老到,出手果断、老辣、稳准狠,以至于梁景放在门口的金刚、沈聪二人都没有一点感觉,就被下了“黑手”。不是梁景最后时刻,凭借他猎人出身天生对危险的感觉,拔刀在手,这次小考,可就丢脸丢大了,谁能想到,堂堂搅得中山府人仰马翻的梁一刀,竟然被赵构的龙卫偷袭而毫无还手之力。 赵构从地图上抬起头,笑道:“梁景,不错。这一下,我们就更有把握了。告诉龙在野,必要的刺激可以有,但不要和金兵正面冲突,左吉就吃了这个大亏。”梁景不由得碰碰左吉,左吉红着脸,又不甘心的用肘子轻轻撞了梁景一下。赵构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心里边感到欣慰,他仿佛在一瞬间,从梁景和左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战友的影子。 任霄虽然也对龙刃爱不释手,但却显得沉稳一些,专注着赵构的每一句话。“现在,我再次明确一下你们的任务。原计划不变,但略微调整一下,梁景原先的主动出击取消,我知道你是想锻炼一下队伍,但时机不对,应该放在后面。中山府首先要在城下消磨掉金兵的锐气,挡住金兵的三板斧,他就没脾气了。应该充分利用城防优势,更多歼敌于城下,晚上可以局部出击一下,但要做好接应准备。预计挞攋大军应该在后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抵达中山府,休整一日攻城,腊月二十九开始,三天,你至少要顶住三天,我们才能完成对挞攋大军的包围。正月初二,总攻开始,你部负责中山府以北,堵住挞攋北上的道路,一兵一卒不许放过去,乌鸦里的好手全部放出去,不能让金兵一个斥候北上送信,抽调一个雀鹰小组,专门和我联系。左吉,传令五马山马扩,腊月二十九战斗打响后,真定府以南地区一直到黄河北岸,所有道路全部监视起来,大路不用你们管,小路你们熟悉,不许一个金兵斥候返回送信,有机会,可以渗透到黄河南岸,我会和汪若海打个招呼,以免误会。还有梁景,你要留好预备队,金兵最后极有可能狗急跳墙,疯狂反扑,虽然我们卡住了北上的消息,但万一有个别突围出去,引来燕京方向援兵,到时候你们可就腹背受敌,挡不住也要挡,那可就成了一场硬仗。你有信心吗?” 梁景一拍胸脯子,笑道:“王爷,不管金狗往哪去,从哪来,梁景站在哪儿,哪儿就是金狗的坟墓。” “好!你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赶紧问。”赵构看向梁景、左吉。 左吉问道:“如何和汪参议联系?”左吉看出了问题的关键,都是打闷棍、下套子,把自己人弄住了,可就笑话了。 赵构点点头,左吉脑瓜子还真是灵,遂说道:“你找唐智,他会告诉你联系的方式,传回五马山,让马扩一定注意保密。” 梁景摇摇头,回答:“我这里没有问题,有北寨和南堡支援,人马不是问题。” “粮食储备如何?马上要过年啦,虽然打仗,但不能让老百姓饿着肚子过年,还有岳飞大军,我们只带了十天军需,万一打成胶着状态,不能饿肚子。” “粮食足够,上次韶合‘支援了’我们大约三千石粮食,中山府常平仓和义仓的储备,足够中山府二年之用,还有北寨和南堡有一些储备,支应岳飞军团长的大军十天半个月没有问题。” “好,解决了吃的,那就放心了。中山府的防卫,不能马虎,一定要做到最大程度减少伤亡,尤其是老百姓,一定安置好,妇女儿童要特殊照顾。” “王爷放心,言博奇大人专门负责此事,已经妥善安置,都在地洞里,万无一失。” 赵构笑了,想起梁景在报告里提到的“深挖洞,广集粮”,已经把中山府打造成了一座地下长城。赵构深有感触,他只是稍加点拨,梁景他们已经是行家里手,古人的智慧,诚不欺我。 临走,赵构拿出两柄龙刃,让梁景转交给龙啸天和沙继祖,作为奖励。说等到打完这一仗,再来拜会两位义士。当然,梁景已经把和龙啸天“五常盟”一事和赵构作了详细的汇报,赵构指示梁景,把五常盟挂在梁景的乌鸦下面,但单独自成系统使用。赵构已经下定决心,全力打造自己的情报机构,一个官方一个民间,暗界属于官方机构,五常盟属于民间机构,情报,永远是一柄利剑。 第100章 中山保卫战(一) 中山府谢家老店,梁景中军大营节堂,龙在野俯身查看木图沙盘,手里不同颜色的小旗和兵偶散布在木图上,仔细看,在龙在野右侧腰袢,一柄与众不同的匕首佩带着,正是赵构赏赐的龙刃。 梁景回到中山府,将赵构的想法和龙在野作了沟通,龙在野静心一想,不禁对王爷又敬佩了一分,知己知彼,灵活变化,自己总追不上那种天马行空般的思维,不由得迫切想一见王爷的念头又加深了好几分。 龙在野遂即变化方案,撤回骚扰小组,全部撒到外围,向北甚至到了燕京府郊区三十里,密切监视燕京府浦芦虎所部动向,一方面,全力扑杀自南北去的金兵信使,不让一张纸片流进燕京府。或者,浦芦虎知道消息,越晚越好。 南向方面,不用中山府负责,赵构的龙卫已经撒下了天罗地网,要论起单兵渗透、扑杀斥候、封锁反截杀,赵构龙卫的特种作战,已经远远走到这个时代的最前沿。 岳飞的麒麟军团,徐庆的前军,紧紧粘在拓跋金的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岳飞严令徐庆,不许让拓跋金有一点怀疑,距离一定要掌握好,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徐庆非常小心的吊在拓跋金大军后面六七十里的距离上,依旧不张旗,不鸣号击鼓,所有命令,全部派通讯兵传令,就像一支幽灵大军一般,隐身在茫茫的华北大平原。 挞攋在真定府和韶合合兵一处后,稍作休整,留下一个万人队看守大营,大军继续北进。一路上,除了拓跋金的后队有一点麻烦外,也就是一些零星骚扰,不关痛痒,挞攋不去理会,知道是梁景派出去的袭扰部队,派出巡骑撵走就是了。 韶合提醒挞攋小心为妙,让拓跋金尽快跟上来,以免再次被袭扰烧粮,挞攋看了韶合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汉军千户王伯隆回禀道,前番烧粮的,从死尸身上,并没有宋军常有的刺花,从装束以及所持兵刃来看,他们已经证实乃是山匪。后军斥候并没有发现有大股的宋军出现,韶合都统,你是让哪个梁景烧怕了吗?” 韶合被挞攋一番话激起了满腔火气,却憋在胸腔里出不来,脸色黑红不定。好在挞攋知道轻重,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知道这个时候还是需要团结的,遂继续说道:“都统的心思,我明白。小心一些还是好的,那这样吧,给拓跋金传令,命他明日太阳落山之前,赶到留守大营。” 韶合点点头,却没有说话,狠狠抽了马儿一鞭子,带着自己的亲军“塔塔塔”地跑去了前面,这次攻打中山府,他韶合,是第一攻。 腊月三十,天色有点阴,一大早,刮了一夜的风忽然停了,阴云变得更加低沉。挞攋大军里的工匠一夜没有合眼,连夜组装起了一百多辆鹅车和炮车,一大早,在韶合的督促下,全部运往城下,一字排开,顶在前面的,是汉军一个千人队和契丹兵一个千人队,加上韶合本部金兵一个千人队压后冲击,一下子派出去三千人攻城,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大阵仗。 挞攋的中军,在后边三百步左右,整整三个万人队压阵,两翼各有三千精锐骑兵游弋,挞攋的中军大旗高高竖起,最前边,是两个金兵本部千人队,随时支援韶合,这是要一鼓作气拿下中山府的态势啊。 唯一让挞攋郁闷的是,中山府方圆十几里范围,居然找不到几块像样的石头,这样一来,炮车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了。无奈之下,大军多休整了一天,挞攋派出三千人,延伸出去三十里,才好不容易凑到一战所需,挞攋有信心,一战拿下中山府。 战争没有巧合,只有预和不预,中山府之战,必将被载入史册,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挞攋多休整了这一天,给赵构的大军迂回包围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韶合的中军位置在最前边,周围是他的一千折合亲军,左右各有一千精锐骑兵护在两翼,他回头看了看,炮车的位置上,一面黄色军旗在寒风中呼啦啦飘着,这是准备旗号,炮车还没有完全准备完毕,等黑旗举起,炮车就位攻击。 突前第一波次攻城的,左边是汉军千户王伯隆率领的一千汉军精锐,右边是契丹千户达达脱也的一千契丹悍卒,中间,是大金一千本部精兵。挞攋放言,第一个蹬城者,赏千金,封千户,赠一百女人为奴,赐大金国籍。城破,不禁军令,可劫掠三日。 就像被打了一针鸡血似的,三千人憋得嗷嗷叫,第一批拖着皮洞鹅车的,都是魁梧大汉,严冬的寒风里,清一色光着上半身,嘴里衔着钢刀,蓄势待发。 “黑旗升起了!”亲兵千户兀鲁大声叫道。 韶合挥挥手,中军掌旗使把军旗连续上下晃动三次,只听金兵、汉军、契丹等军阵里,千户、谋克的口令此起彼伏,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嘭、嘭、……”炮车开始了远程打击,巨石挟着呼呼呼地声响狠狠地砸在中山府的南城城头。城头上,已经竖起一道道绳网,拦阻着巨石的下落,不少石头被弹落在城下,砸起一个个大坑;有的绳网被巨石击破,携裹着巨石,落在城头或城内,砸起一道道烟尘。城楼是重点轰击的目标,虽然没有什么精准的轰击,但十几辆炮车集中轰击之下,还是有几发命中,把城楼轰塌了一半,另一半,倔强地矗立在城头,一如中山府全体军民的抗战之魂。 轰击不到半个时辰,逐渐停止了下来,南城城楼东侧,有一段近五十步的城墙被轰塌了一个大大的豁口,成了一个倒三角形状,像裂开的一张大嘴。 不等尘烟散尽,韶合大手向下一劈,军旗瞬间斜指前方,三军喝动,前面的死士发一声喊,人手扛着一个装得沉甸甸的草包,推着壕沟平车,直冲向前,他们的任务,就是拼死把城墙下的护城河填起来,把桥架起来,攻城的鹅车、云梯车才能靠上来。 一千多人刚刚冲起来,天空中“嗡……”的密集声音骤然响起,这是大宋守城利器神臂弓发射时的声音,填装了泥土的草包虽然可以遮挡一下,但神臂弓攒射而出,弓箭的力度和密度,却不是一个草包能挡住的,距离城墙前一百五十步左右,东西长二百步的一段,箭如雨下,完全被覆盖性箭雨所阻断,第一波的出击,只跑回来不到一百人,将近九百多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得躺在那片区域。 尽管只是一千辅兵,多是大宋和契丹降兵组成,但也是久经沙场,这是第一次冲锋,便几乎全军覆没,看得韶合很是心疼。但也在他的预计当中,本来这一千人就是炮灰。 韶合转身下令,身后的传令兵纵马而出,口中呼和着飞驰而去,不一会儿便返了回来,前面,金兵的攻势已经有所变化,一千刀盾兵顶在前面,身后是五十辆洞车,上面蒙着三层牛皮,金兵躲在洞车后面推着洞车缓缓前进,里面堆满了装好的草包、沙袋,也是一个不错的掩体,金兵非常善于在战争中学习,这一手,还是在连宋灭辽的时候,在宋军的手里学的,现在却用在攻宋一战,还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金兵被打起了血性,或许是从来没有一上来就吃了这么大的亏,现在,不管是金兵、契丹兵,甚至是大宋降兵,都被打起了火气,一千五百多人嗷嗷叫着,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激起冲天的杀气,卷向了中山府南城城头。 第101章 中山保卫战(二) 刚刚推进五十步,“嗖……”地一声,一支长支凿箭挟着急速的风声射穿了一辆洞车,把后面的金兵穿糖葫芦一般钉在地上,兀自震颤不已,金兵谋克大声疾呼:“宋军牛头弩,快躲,快躲……”喊声未落,又一支长支凿箭“噗”的一声,把金兵谋克射飞出去,身子几乎被射劈成两半,远远的钉在一辆洞车上,余势未消,又将洞车带翻在地。这种大杀器,正是宋军守城利器三弓床弩,弩臂前方是一个牛头状,也唤作牛头弩,赵构对这种武器做了少许改动,增加了棘轮,安装了瞄准设备望山,重要的是,在床身上,安装了可控制上下和左右射界的轴轮,早在龙凤山,就和神臂弓、诸葛弩、陶瓷甲一起,被赵构一起定为四大军事器材改革,那是下了大力气的,就连磁州军器监多年的监正,看到赵构改造的图纸,竟然跪地三叩,惊为天人所造。梁景上任中山,随身带来的,除了近卫亲军,最珍贵的,就是床弩的图纸,赵构知道发生在中山府的故事,他可不希望历史重演一幕悲剧,梁景的重要性,不是一座中山府能比拟的。 经过改动后的床弩,梁景给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弩炮”。在保持了原有的一千步(大约和现在一千五百米)的射程基础上,大大增加了射击精度和速度,同时,减少了发射人数,一具床弩,以前需要四到五个人操作,现在,标准只需三人,危机时,甚至一人就可完成绞弦、装箭、瞄准、发射的操作,当然,精度和速度上,就不能追求完美了。 现在,龙在野调上来增加的三十具弩炮,加上原有的三十具,其密集射击覆盖下,加上精准度大大增加,一轮下来,已经把金兵所有的洞车彻底摧毁,编号“庚子”的弩炮一炮手,就是一炮把金兵谋克射飞的那名炮手,可见,弩炮的精度确实不错。 弩炮重点“照顾”洞车,神臂弓密集覆盖,在宋军层次分明的打击下,金兵的第二波攻击,完全没有越过第一道打击标志线,全部在宋军的远程打击下土崩瓦解,逃回来的,依旧只有一百多人,而且,人人带伤。 连续两次进攻失利,让韶合的脸色发黑,什么时候中山府变得这么难啃了?韶合怒火中烧,上次虽然没有打下中山府,但至少靠上了城墙,甚至有一段时间登上了城头,虽然最后被追杀着撵了下来,但毕竟也算是蹬城了,现在倒好,连着两次攻击,还离着城墙远着呢,就被揍了两次体无完肤,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听到后边“得得得”马蹄声响,韶合回头一看,挞攋已经赶了上来,他望着远处战场倒伏着的遍地尸体,脸色阴沉不定,却没有说别的,开口道:“韶合郎君,攻击不顺吗?” 韶合长出了一口浊气,声音低沉,“没想到,这次的中山府是有备而来,儿郎们死得有点冤啊。” “你发现了没有,宋军的远程打击,比上次要布置得巧妙,这个梁景,和陈大帅的用兵不是一个套路,咱们得另想法子,先把儿郎们的尸体抢回来再说。” 韶合摆摆手,亲军自去传令,呜呜的号角响起,一个千人白袍队伍出现在刚才的战场,两人抬起死尸,一人背起来就走,配合甚是默契,速度很快,这是专门的收尸队,手法很是专业。宋军好像知道金兵在收尸,倒也没有攻击,双方早有战场惯例,白袍收尸队伍,不在彼此攻击范围,也算是达成的一种共识,正面倒在战场上的,不论是大宋还是大金,都是勇士,都会受到尊重。 战场陷入暂时的安宁,都知道这是酝酿着下一次更大的攻击,宋军在充分利用这个短暂的时间,抢修堵住了城墙的豁口,抓紧时间修葺损坏的器械,救护伤员,第一波守城的人马,喝点热汤,补充一点食物,都知道,真正的恶战,还远远没有到来。 南城城头,周正扶着女儿墙的垛口,往远处张望着,金兵的阵脚没有一丝慌乱,虽然死伤了将近两千人,但丝毫看不出金兵的阵势有一点变动,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再往远处看,金兵炮车阵地人影绰绰,跑来跑去,显然在做着下次攻城的准备。 周正回头大声说道:“于化龙,传令下去,金兵怕是要炮击,留下观察哨,全部躲进防炮洞,告诉苏老三,炮车再后撤五十步。陈道,再检查一次城墙口子,看看堵结实了没有,告诉弟兄们,都机灵着点。” 于化龙和陈道,都是这次一同跟来的近卫首领,现在在周正手下,担任副将。于化龙是赵构手下直属侦察营营长于成龙的弟弟,曾以三三军阵大破北寨十三太保的五行阵,着实杀出了近卫亲军的威风,让周正死皮赖脸的要了过来;陈道曾是东京军器监出身,对器械痴迷,中山府的所有器械改造升级,都经过陈道之手,对守城之术,颇有心得,城内埋伏着的霹雳炮车,就是他的杰作,对这个大家伙的威力,他很有自信。 周正还是有点不放心,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金兵的攻击力度,会一个波次强过一个波次。他来到豁口处,陈道指挥着七八个人正在加固,有三口柏木棺材牢牢堵在被轰塌的地方,正好堵住哪个口子,棺材里,盛满了砂石泥土,上面,又横着压着几根房梁木,皆是粗大笔直之材,周正看到这些,心里顿时增加了少许豪气和胆气,这是言博奇、谢诚和中山王家家主王世雄捐出来的寿材,当初是言博奇带了头,一副寿材,不在于值多少钱,在于一种态度,一种誓与中山共存亡的气势。在他的感召下,谢诚和王世雄,也让人抬着棺材上了城,王世雄还放下豪言壮语—“这口棺材,不是番狗的,就是我的!” 要不是梁景及时制止,光老百姓的棺材,就能摆满南城墙。梁景第一次心里被深深感动,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王爷天天挂在嘴边的“人民战争”的真正含义,有了这样的父老乡亲,梁景就敢放言,不要说三天,就是守三年,他梁景依然豪气干云。 周正点点头,陈道做事,贵在认真、仔细,这让周正放心不少,正待夸奖几句,忽然耳边听到“呜呜”的风声逼近,猛然抬头,看见天空中大小不一的石弹破空而来,周正大喊:“炮击,隐蔽!” 周正飞快跑进一处掩蔽部,这是隐藏在女强后边的一座矮小的防炮洞子,上面覆盖着粗木,只要不是巨石直接命中,还是比较能抗,只是空间非常狭小,只能容纳两个人,作为观察哨。周正不放心,都是亲自蹲在里面观察。 透过了望口,看向远处,周正的心里,就像外边呼呼的炮击,心里七上八下,嘴里嘟囔着:“妈的,金狗这是要玩儿命啊。” 漫天飞起的尘烟中,金兵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呐喊着进攻,黑压压的三个千人队,配合着压制性的炮击,同步压了上来,全然不顾不时落在近处的石弹造成的误伤,打头阵的敢死队,推着皮洞子,已经快扑到第二标志区域了,过了这个区域,基本上已经到了近程防御圈,床弩受高低射界的限制,用不上了,只有靠弓箭了,可是,如果真正到了这个距离,金兵弓箭的优势,就会体现出来,虽然是仰射,但金兵弓箭犀利,可真不是吹的。 周正急了,冲身边传令兵喊道:“吹哨子,上城墙。”说完,不顾还在劈头砸下的石头,冲出了掩蔽部,一头扎向了城墙豁口处。 第102章 中山保卫战(三) “吱、吱、吱”尖锐的竹哨急促地吹响,呼啦啦的人群从各自的掩蔽部冲了出来,奔向各自防守的区域,小队长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响彻整个城头,全然不顾头顶上乱飞的石弹。 严格地训练、严明的纪律,让所有人的行动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性地执行,一但行动迟缓,队将就会毫无情面的劈头盖脸的提脚踹上去,可如果胆敢回头跑路,队将手里的刀会毫不犹疑地劈下来,你至死也摆脱不了一个“逃兵”的命运,逃兵,会遗臭万年,所有享受到的军人福利全部被取消,而且祸延全家。而战死成为烈士,则是抚恤十足,全家光荣,子女后代有保。都不是傻子,何去何从,完全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行为,自金兵出现在城头,中山府就没有出现一例逃兵,反而不少青壮民兵一纸血书投向各自社区区长,报名参加支前行动,要知道,梁景的都防御使大营的告示里,明确公告,参加过中山府保卫战,上过一线的民兵,优先挑选转正成正兵,值此一例,就引发了无数请愿书,让言博奇惊叹不已,也为之感动。 最先发动拦阻射击的,是弓箭手,一排排站在女强后面的标线内,拉弓斜指向上,随着“预备、放”的口令,一排排箭雨从天而降,这些都是事先演练过无数次的,甚至每个人的站位都十分固定,箭雨的落点也是固定区域,以最大的射击密度,形成区域阻断。 不时有弓箭手被石弹砸中,马上会有第二队射手补充上来,短短的三轮激射,几乎已经换遍了第一轮射手,或者说,第一轮的弓箭手,全部阵亡。 战斗是惨烈的,不仅对宋军,攻击的金兵更是如此。守城的宋军没有想到,金兵会顶着炮火攻击,虽然可以最大化的实现突袭,但依然不可避免出现误伤,被落到近处的石弹所砸倒;攻击的金兵也没有想到,宋军会冒着还在纷纷落下的石弹蹬城防守,等如雨的箭矢带着风声从天而降,那片区域,宛如地狱一般,成片的金兵被射倒在地嚎叫着,后面,依然是严整的攻击部队扯着嗓子嗷嗷叫地扑上来,再被从天而降的箭雨所覆盖。 但急促的覆盖性射击,饶是优秀的箭手,也只能射出十支箭左右,就不得不甩着膀子咧着嘴下去休息,否则,拉弓的臂膀就会被废掉。金兵弓箭厉害,自然知道这个规律,大宋能做到连续射出十箭的弓箭手,已经是好手,这样的好手,不会很多,所以,他们在拿命来铺就攻击的道路。 一如金兵所想,当阻拦性的箭雨变得稀疏的时候,那是前面的金兵拿命换来的一刻短暂的空隙,但这,已经足够。潮水般的金兵顺着撕开的口子,扑向了城下,这是金兵第一次攻到护城河边。 金兵攻击的队形,非常具有层次,前面的,只管把沙包、草袋丢下护城河,快速把壕沟车铺开,后面顶着盾兵护着;再后面,是掩护的弓箭手,虽然是仰射,但金兵弓箭确实是厉害,宋军稍一露头,准有一支雕翎箭攒射上来,“噗”的一声,钉在宋军的面门上,宋军被被射飞出去,但依然会有大宋的弓箭手扑上来,向下射出一支复仇的箭支,金兵弓箭手的队伍里,也是一片片的倒下,毕竟宋军居高临下,还是占有很大优势的。 这次指挥攻城的,是韶合手下的哲里米。梁景二劫粮,万户副统领乌思博被杀,哲里米受重伤,侥幸逃出,被韶合提拔起来,顶替乌思博出任副统领。哲里米本是一员悍将,大难不死,对中山府梁景恨之入骨,这番前来,也是怀揣报仇之心。第一波攻击不顺,挞攋和韶合达成一致,把督战队派了上去,这是一支铁鹞精骑,五百人的马队一字排开,手里清一色狼牙大棒,堵住金兵回去的路,这就意味着,所有攻击的金兵,有进无退,不是死在宋军箭下,就是死在狼牙棒下。金兵发起狠来,不仅对敌人,对自己人,同样狠。 哲里米也是咬着后槽牙,下了死命令,三个千人队同时压上后,不等填满河沟,他率领后军两千人,虎狼一般扑了上来,这是他的本部精锐,只求一战而定。 梁景在谢家老店他的中军大营里,大战一开,他可就坐不住了,只想上城头。还是龙啸天一句话,“每逢大战需静气”让他安静下来,龙啸天是多少次尸山血海里杀伐出来的,比起来,梁景觉得自己还真是太年轻了,如此大的战役,自己沉不住气可不行,况且,真正的决战还没有到来,自己不能先自乱阵脚,况且,他还是相信周正能顶得住。 周正并没有让梁景失望,虽然牺牲不小,但也在预计范围之内。当哲里米后军压上的时候,周正在城头上已经看到了,这个时候,金兵已经停止了炮击,周正大声吆喝着,床弩被迅速推了出来,和神臂弓箭手一起,开始了阻断性射击,不能任由金兵再增加进攻人数,金兵的悍不畏死,一但一个地方守不住,会出现灾难性的后果。 又有一千多人冲到河沟边,一人多高、十几步宽的护城河并没有水,全是冰,已经被填出了好几处缓坡,哲里米大声下令,后军上来的金兵全部携带者沙包、草袋,冒着头上的箭雨和滚木礌石,冲到壕沟边,一股脑填在沟里,依然不够,哲里米下令,把全部尸体扔进河沟,顿时铺出了几条通道。 轰隆隆,攻城的云梯车被推了上来,每座云梯车可载四五十人,前段有折叠部分,迅速被打开,云梯顶端有卧钩,可勾住城垣固定,眼看着一座座云梯靠了上来,金兵非常有序地组成前后两个梯队,后面两千人,全部是弓箭手在掩护射击,一时间箭如飞蝗,“嗖嗖嗖”覆盖了整个城墙,宋军像下饺子一样被射落下城头,损失大增,一但让金兵弓箭手列阵而射,威力大增。前面的金兵,在各自谋克、五十夫长的吆喝声中,已经有十几驾云梯靠上了城墙,金兵敢死队衔刀而上,放眼望去,如蚁一般攀援而上,已经快到城头。 忽然间,城墙垛口闪出一如塔巨汉,高举一磨盘大巨石狠狠砸下,“咔嚓”声响,一座云梯被砸断,上面的金兵扑通扑通掉了下来,狠狠摔在城下,已是筋骨皆断,遂即,巨汉被一支穿云而来狼牙箭射在胸脯上,大叫一声,倒在城头之上,不知死活。 城上城下皆是死士,宋军毫无顾忌的一次次探身而出,巨石、滚木纷纷落下,更有十几名赤膊大汉,抬着撞杆,把钩在墙头的云车狠力推翻出去,往往随着云车轰然倒下,十几名大宋勇士十有八九会被金兵的弓箭手钉死在城头。可反复利用的滚木,每次滚落和回收,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许多滚木上,已经浸透了鲜血,有金兵的,也有宋军的。 周正大汗淋漓,却是没有受伤,嗓子有些嘶哑,冲后面喊:“陈道、陈道,调神臂弓上来压制,调神臂弓上来……” 陈道率领五百名弓手上来,扑向城墙,把弩架在垛口,“嘭嘭嘭”,神臂弓特有的弓弦发力的声音响彻在城头,近距离俯射,神臂弓威力剧增,往往一支箭会把金兵弓箭手射飞出去,霎时间,金兵弓箭手倒下一片,掩护射击的箭雨出现了一个空档,周正大喝一声,和亲兵合力撞翻一架云梯,不等回撤,一个亲兵扑上来把周正护住,背上已是被射中了三四支箭,其中一支狼牙箭势急箭猛,透胸而出,又扎在周正胸前,多亏亲卫的身体缓冲了箭矢之力,但也把周正的前胸陶瓷胸甲射裂,胸脯上被凿出了一个伤口,鲜血一下子浸透了周正的衣衫,巨大的惯性,一下子把周正射翻在地,正是大金最厉害的射雕手凌厉一箭。 第103章 中山保卫战(四) 城墙上的神臂弓手,在倒下去近百人后,终于把金兵弓箭手的阵型射乱了。大宋神臂弓的力量,远远超出了金兵的想象,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射飞出去,甚至有点碰巧,整个手臂被箭矢撕裂下来,所有中箭者,几乎都是一箭毙命,饶是大金军令如铁,也胆怯了,有的金兵在下意识的躲,这样一来,严整的队形就散了。 哲里米被宋军的一支神臂弓小组盯上了,无他,只因为这货把自己的大旗竖在身后,有越过旗帜者,斩。太靠前指挥了,就让人家一眼盯上。三箭攒射,疾驰而来,哲里米没想到这么远距离,神臂弓依然劲势而至,多亏在战场上多年练就的机警,躲开了致命处,却被一支箭在左臂上撕裂了一道口子,被射落下马,虽然在亲军护卫下重新上马,但也引起了金兵一阵骚动,哲里米大怒,不顾一切的要下令全军突击,却突然听到“呜……”的一声牛角号的长鸣,这是收兵的讯号,哲里米狠狠地望了城头一眼,知道,即使自己全军突击,也不可能登上城头,自己的五千人,已经倒下了三千多人,剩下的,也多半带伤,已经攻不动了。 金兵退潮一般后撤,顺带着,把能带走的伤兵、死尸也一并收了回去。天寒地冻,尸体,不一会儿就冻得硬邦邦的,被金兵用车拉了回去,依旧没有一支箭射下来,这是彼此的默契。 梁景还是坐不住了,中山府,一定是他的丰碑,决不能成为他的坟墓。梁景没有退路,大战已经展开,中山府防御战,只是其中一环,不容有失。 梁景不顾龙啸天的劝阻,带着亲卫上马疾驰而去,直奔南城,他得亲自看看才能放心。还没有走到城门,就看到南城巷满街的石弹散落在街道上,沙继宗正在指挥民兵收集,快速往后运,隐藏的炮车就在这条巷子后面。南城城内一百步以内的居民,在梁景来到中山府后的规划建设中,沿街房屋已经全部拆除,不再建设民居,从军事角度讲,这些地方都是敌方炮火覆盖范围,不适合建立永久居住地。现在,中山府七梢炮、撒星炮、五梢炮等大杀器,正严阵以待,只等着那致命的一击。 梁景下马来到沙继宗前,这货倒是干得热火朝天,大冬天,只穿着件中衣单衫,却被汗水浸透了,被梁景从背后拍了一下,转过身来,才发现是梁景,急忙揖礼,呵呵笑道:“见过梁太尉。” “沙二哥辛苦了,莫要冻着,快换换衣服,吹着风寒,可不行。” “哈哈哈,不打紧,打小就这样,习惯了。” 干活的民兵直起腰,纷纷和梁景打招呼,梁景一一回礼,心里热乎乎的。逐一招呼着,交待大家一定注意安全,正说着话,张继从城上下来,看到梁景,急忙过来行礼。 梁景和沙继宗打过招呼,转身和张继边走边了解情况,听到已经打退了金兵的第一次攻击,很是高兴,周正还是非常称职的。可听到伤亡数字,以及周正受伤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嘬着牙花子,说道:“上城头。” 顺着坡道上到城头,一眼就看到浑身血渍,衣服已经冻得硬邦邦的陈道,正指挥着辅兵抢修城墙,搬运物资,看见梁景上来,急忙过来要施礼,却被梁景拉住,“莫忘了军令。”原来梁景早就受赵构影响,很注重军中细节,战斗期间,见到上司,一律不许行军礼,金兵弓箭手里出名的“射雕手”,百步穿杨的射技,可不是吹的。 梁景上下打量,关切问道:“受伤了吗?要紧不?” “不碍事,没伤着,都是受伤弟兄们的血,倒是周将军伤得不轻,在哪边休息。”陈道一指在城楼哪边的矮墙后面,说道。 “受伤和战死的兄弟们,安置好没有?” “放心,都安置好了。张副总管和沙二哥,都给抬下去了,伤员都在王家大院,回春堂端木家的二当家亲自伺候着。” 梁景点点头,已经来到矮墙后面,看到周正斜靠在哪里,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动静,睁开了眼,看见梁景已经来到跟前,急忙要起来,却被梁景按住,随即梁景一屁股坐在地上,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还能坚持吗?要不下去歇会儿,我替你盯一会儿?” “梁头,别开玩笑了,你的位置可不在这儿,看看可以,一会儿打起来,你得下去,各司其责,这可是你说的!我这点伤,没事,叮了一口,没有大碍。真不继,还有于化龙呢,他是守城副使,怎么也轮不到你上来啊。” 周正有点着急,万一一会儿金兵再次攻击,斗大的石头,可不管你是谁,砸上去,一样没命,他可不想梁景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出岔子。 “要不,您去宋琦、何方他们几个地方看看?”周正开始变着法“撵”人了,从时间上讲,金兵的第二次攻势马上就要来了。 “不用你撵,我会走。他们几个的地方,我已经先看过了,这才过来,本想和你并肩战斗杀番狗,可你说得对,我的位置不在这儿,周大哥,我相信你守得住。”梁景还是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留在这儿,只能让周正分心。 “人手够不够?”梁景知道他该做什么。 “你给我调五百弓箭手过来,我的箭手损伤已经过半,估计下次战斗,会更加激烈,我手里,还是要留点底牌。”周正也不客气,第一次和金兵实打实交手,才知道金兵的战斗力,可真不能小看。 “好,我给你一千人。沈三,你带第一小队弟兄留下,给我保护好周将军,少了一根毫毛,唯你是问!” 这个沈三,是南堡总教头沈万的表弟,家中排行老三,大名叫作沈重,前面是两个姐姐,其母是沈万的三姨母,但五年前不幸去世,其父死于征方腊之战。沈三被沈万收留,才十九岁。沈万感念其身世跌宕,又是自家兄弟,便悉心指点,沈三天赋很好,一身功夫着实尽得沈万真传,只是没有上过战场,缺少些对敌经验。沈万曾憋着劲儿要和梁景较量较量,看看谁才是第一刀。 据说,两人的切磋,只有龙跃在场,连龙啸天也没有让进去,只不过,出来的时候,三人的表情怪怪的,好事儿之人打听多日,也没有问出来谁赢谁输,只是大比之后,沈万亲自把沈三送到了梁景的中军大营,让他进了梁景的亲兵小队。 梁景有心栽培沈三,让其留在城头保护周正,是死是活,也是运气。能抗住,活了下来,那妥妥的军功在手,一路提携高升,自然不在话下。 沈三揖礼道:“保证护得周将军安全!” 梁景点点头,没有再做停留,转身下了城楼,自去下令调兵支援周正。 在梁景接手中山府,尤其是二次劫粮行动之后,梁景牢记赵构来时的叮嘱,“扩军备战,走群众路线”。中山、保州地区自古民风彪悍,加上南堡、北寨鼎力相助,不仅解决了兵源问题,而且其中许多好手被梁景汇聚麾下精锐部队之中,强化训练,光是他的中军,就足足有五千精锐之师,三千步军,两千骑兵。龙跃带领两千步卒精锐是中山府预备队,他手里的两千精骑现在还窝在大营,每天好吃好喝,就是不让出战,要留着最后一击。剩下的一千人是弓箭手,全是从乡兵弓箭社里挑出的强者,集中培训了将近一个月,射技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已经初具强军的样子。他想拉上来锤炼一番,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才能真正成为一支精锐之师,王者之师。没有见过血,一张弓下,射不翻十几名金狗,怎么配得上中山府“射天军”这个响亮的称号。 刚走不到两刻,一声凄厉的喊叫响彻在城头:“炮击、炮击,金兵炮击……” 第104章 中山保卫战(五) 挞攋和韶合想到过中山府这一仗难啃,却没想到第一嘴咬上去,就被蹦掉了门牙。 王伯隆的一千汉军和达达不也的一千契丹军全部倒在中山府城下,就连韶合的本部精锐,也折进去两千多人,加上参战的辅兵青壮,第一攻,就在损失了近五千人,这让挞攋恼羞成怒。西路军强攻太原府,也不过损失一万人左右,这是让挞攋恼火的主要原因,太原府的地势,要比中山府险峻得多。 和韶合短暂碰头后,俩人出奇的达成一致,乘机加大进攻的力度,要不然,护城河白填了,今天务必乘势拿下中山府,只是一样,炮石不多了。 挞攋下令,方圆十里的房屋,全部拔掉,所有能当炮石的石头,集中到城下,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不等出去采石的金兵猛安回来,这次,挞攋调集自己本部精锐三千人冲城,下令炮车前出二百步,已经到了神臂弓杀伤范围以内,更不要说床弩了,虽然会受到直接打击,但毋容置疑,对城头的杀伤也是致命的,这是大炮上刺刀啊。 当呼呼呼的石弹开始覆盖整个城头的时候,黑压压的金兵已经嗷嗷叫着扑了上来。周正右手长刀在手,冒着石雨出现在垛口,跟着的,是每个队的队长、副队长,都扑在城头,已经顾不上了,金兵踩着如飞石弹的“弹着点”扑上来,作为守方,自是不能等对方炮击停止再投入战斗。 金兵前面的死士推着十几辆云梯车,拼命往前冲,他们知道,只要冲过那道封锁线,冲到城墙下,就成功了一半,大宋的神臂弓,属于远程火力,近攻对射,自己这方有信心压制住大宋的弓箭手。 “嗤……”天空中,如飞的箭雨带着一种尖锐的哨音从天而降,如果赵构在这里,会惊叹这是二战德国斯图卡轰炸机的大宋翻版。事实证明,这个来自于中山府梁景都防御使小小竹哨的灵感,而引发的一场军事革命性的创新,成了大金士兵多少年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金兵从来没有见过这等阵仗,纷纷抬头观望之际,箭雨已是劈头落下,冲击的金兵一片片倒在地上,被后面的踩在地上活活踩死,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没有人敢停下脚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快冲! 城头上,冒着如飞的石弹,大宋的神臂弓手拼命压制着敌人的冲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多射出几支箭,就能减轻后边城头守军的几分压力。无奈神臂弓是蹶张弩,每射出一箭,都要用脚踩着才能拉开弓弦上箭,射速自是比不上弓箭,但威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虽然采用的是三段式射击,但冒着如飞的弹雨,加上神臂弓本身的射速影响,拦阻性的箭雨无可避免的出现了一段小小的空档期,挞攋的眼光自是刁钻狠辣,马上抓住了这个战机,急速传令后军压上。霎时,有两个千人队几乎是踩着这个空档,冲过了拦阻区,跟着第一波攻击的脚步,一起出现在城下,十几驾云梯车“轰隆隆”地顺着城墙飞速向上延伸出去,前头的卧钩已经搭在城头,牢牢固定住,已经有金兵攀援而上,一时间,云梯车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衔刀而上的金兵。 忽然从后面传出震天的杀声,金兵后面,又有两个千人队扑了上来,却是金兵两千弓箭手,在一箭之地扎住阵脚,各自带队谋克此起彼伏的传令声中,第一批压制性的箭雨,已经飞上了城头,城上守军顿时被射翻一片,但紧接着,如飞的箭雨从天而降,大宋守军的回击,同样迅速而准确。都是精锐之士,不论城上还是城下,没有一个人后退。 加上两千弓箭手,金兵汇聚城下的人马,已经是七千多人,已是攻城人数的极限,中山府也只是二十里之城,南城城墙下,也只能放七八千人,再多,兵力施展不开,反而会增加伤亡。挞攋和韶合都是多年老军务,尤其是韶合,和中山府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彼此都很熟悉,但让韶合不解的是,这次攻城之战,金兵攻城的规模和力度,比十一月份要大许多,可是,大宋军队的顽强死守的态势,同样比那个时候厉害得多,这个梁景,还真是一个厉害人物。 挞攋已经给下面的猛安、谋克、五十夫长、十夫长讲得很清楚,“攻下中山府,活捉梁一刀”,此战,有进无退。所以,这次金兵的攻击十分凶悍,几乎是踩着尸体往上冲,个个悍不畏死。突前的一队金军,大约有五十人,下面几十个人死死压着车座,眼看着打头的一员金兵光着膀子,一手拎着一柄狼牙棒,一手飞快的扒着云梯往上冲,速度极快。 韶合大喝一声,手中镔铁棍一指那员金兵所在云梯的方向,顿时,如飞的箭雨笼罩了金兵头顶的天空,金兵的弓箭手在全力掩护那名金兵蹬城。 “兀鲁郎君冲上去了,杀啊……” 率先蹬城的,正是韶合的亲兵猛安千户兀鲁。兀鲁是死于黄土岭一战金将纳鲁的兄长,跟随韶合多年,是韶合最器重的猛安,一直担任韶合的亲兵卫队的猛安千户,第一次攻击不顺,哲里米受伤,虽然挞攋没有说什么,但看得出,挞攋眼里的不屑。主辱臣死,作为韶合最信赖的部下,兀鲁请战,愿带领死士打头阵,挽回韶合大军的面子,重振军威。 韶合也是无将可派了,否则,他可不愿意让兀鲁打头阵,这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但兀鲁划破手心,血书明誓,在他感召下,金兵亲卫组成三百死士,选择一个突破口,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终于掩护兀鲁第一个登上中山府城墙,引发了金兵狼嚎一般的呐喊,放眼望去,就是赤膊大汉,口衔钢刀,极速攀蹬而上。 “上去了,登上去了,兀鲁郎君好样的!”挞攋在后面,也是忍不住大声赞和,对于勇士,金兵出来都不缺乏崇拜和赞美。 “传令,再压上去一千弓箭手,全力掩护,扩大蹬城突破口!”挞攋这个时候,毫不犹豫派出了自己的本部精锐,全力支援韶合的攻城。 一千米弓箭手很快列阵完毕,在各自谋克的指挥下,挽弓激射,加上韶合本部两千弓手,三千人形成的箭雨,完全覆盖了蹬城突破口,眼看第二名金兵大叫着扑向了垛口里面,后续的金兵狂野般嚎叫,一个接一个扑向垛口。 周正杀红了眼,但局面依然原来越严峻,第一个蹬城的番狗功夫很是了得,狼牙棒“横扫千军”,瞬间就把扑上去的两名宋军击飞出去,那是周正的亲军,战力不弱,依然不敌金狗一击。 周正抡刀扑杀上去,金狗狼牙棒顺手向周正扫了过来,周正不避不让,长刀寒光闪过,直逼胸口,又狠又准,那金狗也是变招极快,双手一带,已经变扫为劈,狼牙棒“力劈华山”,兜头劈落,呼呼带风,可见气力十足,周正急忙横刀拦架,却被连刀带人劈飞出去,长刀落地,人咕噜噜滚到墙根,一时间气血翻涌,眼前发黑,心里骂道:“直娘贼,好大的劲儿。” 等扶墙站起来,心里一沉,看到那员金狗并不急于厮杀,只是一味守住城墙那道垛口,一柄狼牙棒舞得像风车一般,垛口处,赤膊大叫的番狗身影一个个陆续扑将上来,和先前的番狗组成了一个防御圈,目的很明确,建立一个桥头阵地,掩护后续人员蹬城。 周正心里发急,如果不趁金兵人少撵下去,一会儿蹬城的金兵会越来越多,守军士气受损,会引发一连串的不利反应。周正忍痛拾起长刀,大喊一声:“于化龙,把金狗撵下去,护住城头!” 第105章 中山保卫战(六) 不等周正下令,于化龙、陈道已经带着亲卫杀了过来。一道身影旋风一般扑向哪个金兵将领,一柄长柄斩马刀,带着呼呼的风声,搂头下劈,正是梁景留下的亲卫小队长沈重。 兀鲁大喝一声,狼牙棒不举不架,如猿长臂陡然发力,狼牙棒化棒为枪,硕大的棒头带着冒着寒光,撞向沈重胸口,把长兵刃之长,发挥得淋漓尽致,劲风响处,犹如毒龙入怀,狠辣无比。 沈重腰部发力,脚步一错,堪堪让过,狼牙棒带着风声滑胸而出,却是击空了。沈重手腕翻转,匹练似的一道白光顺着狼牙棒身,削向兀鲁双手,兀鲁大惊,狼牙棒急速回撤反打,以力破巧,长刀正劈在狼牙棒上,一股大力从狼牙棒传来,震得兀鲁双手发颤,差点撒手,心里大惊:“南朝汉人也有如此神力?” 还真是让兀鲁说对了,沈重天生神力,在南堡跟着沈万习武的时间,全堡上下都知道沈重是个名副其实的三大:“力气大、饭量大、个头大。”沈重绰号里带三,不仅仅是排行老三,更多的是这三大的由来。沈重多亏沈万呵护有加,在长身体的时候没有受制,才有如今的中山府神力王之称。 沈重的长柄斩马刀是沈万专门托人打造的,比寻常的斩马刀重十斤,刀身加厚,刀柄加粗,却是沈三第一次用于真正的交战,还面对的是兀鲁这个金军里的大力士,可谓棋逢对手。 兀鲁杀得性起,狼牙棒胸前一横,大喝一声,上步拧腰,“力劈华山”,再次狠狠砸下,沈重也是火冒三丈,没曾想金狗能有如此身手,也被激出了火气,当即长刀“举火烧天”,双膀子一较力,吐气开声,硬悍兀鲁一招,满城墙厮杀的人们耳边只听到“铛……”得一声响,一柄狼牙棒被击飞到半空,就在兀鲁一愣的瞬间,沈重阴阳手互换,一道白光斜劈下来,兀鲁魁梧的身子被自右上到左下,被一刀裂劈,鲜血冲天而起,溅满了整个城墙墙头。 沈重一刀劈杀兀鲁,却把周围的金兵吓呆,兀鲁那是他们心中的军神一般,却被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宋军两三个回合劈成两半,在他们耳边,传闻的是中山府的梁一刀,以为就是这尊大神,再看沈重浑身是血,身材比兀鲁还高出一头,俨然是金刚再世,罗汉重生,看到沈重高举大刀直冲过来,不少金兵纷纷躲开,不敢直对,沈重一柄斩马刀完全笼罩了这个缺口,凡是冲上来的,一刀一个,不是开膛破肚,就是人头落地,宋军的士气一下被激发起来,大声喊着:“保卫中山、誓杀番狗!” 沈重的亲兵小队加上周正、于化龙、陈道率领各自的亲兵,迅速压缩着突破口,当沈重一刀把一个刚露头的赤膊金兵戳下城头时,蹬城的四五十金兵,被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遂即,沈重大喝一声,独自抬起撞杆,一下子把金兵的云梯推开,伴着沈重如雷般的嘶嚎,云梯被推翻,上面挂着的二十多个金兵纷纷跌落下去。 危急,暂时解除,但远远没有消除,其他垛口,也不同程度出现险情。金兵首波次冲城的都是死士,也是勇士,浑身是血兀自力战不退,只为掩护后面的金兵蹬城,死了一个扑上来一个,也是前仆后继,没有一个人怕死退后一步,往往一露头,就被射落下去,但依旧一个个嘴里衔着钢刀,拼命往上爬。 “西边三号区域,番狗蹬城啦,快,快……”不时传来警讯之声,哪里有险情,就见一员大杀神扑向哪里,蹬城的金兵无一合之力,皆被一刀秒杀,城下观战的挞攋以及韶合无不心惊胆战,更是恨得咬牙切齿,马鞭所指,万箭齐发,直指向沈重,霎时间箭如雨下,像一大团乌云,向城头急速而去,不料突然之间狂风大起,城墙之上烟尘笼罩,不少箭支纷纷被吹得偏离了方向,烟尘中,仿佛是一头猛兽在狂舞咆哮,嘶嚎声就连城下的金兵也能感觉到那股撼天动地的力量。 “纳鲁巴、纳鲁巴……”城下的金兵极其恐惧的望向城头,但见那股烟尘裹挟着那员宋将,隐隐约约极像一个酷似狼头的图腾,当那员宋将将最后一名金兵劈落城头,挥刀向天大吼时,狼形图腾化作一股狂风席卷而上,消散在阴沉沉的天空。宋将长刀一指城下,声震如雷:“杀!” 许多金兵两股战战,几欲回撤,却怕后面督战的铁鹞骑兵手里的大棒无情,但已经毫无战斗的欲望,不少金兵嘴里一直嘟囔着:“纳鲁巴、纳鲁巴……” 挞攋和韶合也是暗自心惊,尤其是挞攋,本就是大金骁勇之将,怎么会不知晓其中利害。“纳鲁巴”是大金所信奉萨满教的“天狼”图腾,乃是大金战神的化身,据说大金西路军娄室郎君出生之时,“纳鲁巴”显现在部落上空,历久不散,娄室郎君一声啼哭,图腾方才徐徐散去,自此,娄室郎君一直是大金战神的化身,只是没有想到,在中山府,怎会出现如此天兆。 挞攋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脸色黑里透红,双手握着狼牙棒,紧紧盯着城头,一动不动,他是不甘心,刚才,眼见是已经蹬城,以前攻打城池,只要金兵有一人蹬城,往往宋军就会放弃抵抗,破城势如破竹。可今天,他感觉一脚踢在铁板上,从来没有蹬城的大金勇士被撵得像兔子一样乱蹿,不少人干脆从城头一跃而下,希望侥幸能捡回一条性命。 挞攋扭头冲亲军传令兵喊道:“传拔里速!” 韶合心里也是长叹,挞攋已经要动用自己的亲军精锐了。无论如何,现在不能撤兵。一但撤兵回营,金兵的士气就会跌倒谷底,再也无法翻身,更不要说硬撼中山。就是拼死,也在当下,拿下中山府,一切好说,兵败城下,等待他们的,将是永远的噩梦。 拔里速是挞攋的万户统领,一直追随挞攋南征北战,和那野一度是挞攋的左膀右臂,那野殒命,拔里速更是受到挞攋器重,在军中,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拔里速身材并不是和其他金兵将领一样魁梧有力,反而略显单薄消瘦,但谁要是因此小看拔里速,却是大错特错。拔里速在平辽之战中,曾率部一天一夜急行军三百里,斩杀大辽天祚帝皮室军十三员大将,是大金灭辽的功臣之一。南下侵宋,被冠于“屠夫”,喜欢屠城烧地,不留活口,凶残无比。 挞攋一双冒火的眼睛盯着拔里速,嘴里恶狠狠说道:“城破,许你屠城三日!” 拔里速没有说话,大手一挥,部下一个万人队跟在后面,替换了韶合先前的人马。拔里速并没有急于进攻,他策马走到一箭之地,看了看远处的城墙,扭头对亲兵大声下令道:“告诉那个汉儿崔三炮,集中所有炮车,轰击以前那个豁口,把石弹全部打出去,一个不留。打开豁口,给他和他的炮队全部脱离奴籍,崔三炮升千户,赏千金。” 亲兵大声回应后,马蹄哗啦啦响起,下去传令。拔里速看看手下,鼻子里哼的一声,大声问道:“哪位郎君愿为先锋蹬城厮杀?” 手下众猛安谋克齐声大喝道:“吾等愿往!”都是跟随拔里速战场厮杀出来的,岂不知首攻的功劳会有多大,纵是凶险无比,可还是争先恐后。 拔里速点点头,迅速开始下令道:“穆托,你率三千人攻中路,阔阔台,你率三千人攻东段,焦世安,你汉军三千人全部压上,攻西段,你活着回来,和崔三炮一样,入籍、千户、千金,调拨我折合亲军。” 拔里速一次性投入了他全部的兵力,只留下一千折合亲军督战。他的眼光确实毒辣,观战多时,发现宋军防守时的一个漏洞,连续防守的力度不够,像刚才,只要咬住一刻,再攻上去一个百人队,纵是那员宋将骁勇无敌,又怎么会抵挡住大金几十人的围攻,只要缠住他,就能撕开突破口。这次,他在三个方向全部投入,就是要让宋军顾此失彼,只要穆托撕开中路,就大局已定,自己会亲自指挥这一千生力军扑向城头,成为压倒宋军防守的最后一根稻草。 汉军将领焦世安一个头磕在地上,额头已是见血。要知道,大金从来不会轻易封汉人为千户,千户,这在金兵军队里已经是高级军职,一向由金人担任,至于调入折合亲军,那是只有金兵本部精锐才能胜任,相比之下,赏金倒是落了下风。 拔里速手里镔铁大棍一举,发出了进攻的信号。穆托、阔阔台、焦世安各带三千人,一共九千人,分东、中、西三段,一次性全部投入到了攻城之战。 中山保卫战,一攻一防,真正到了白热化阶段。 第106章 中山保卫战(七) 未时,大战已经进行了三个时辰左右,金兵依然没有退兵的意图,反而调动频繁,看来是不死不休了。 周正、于化龙、陈道三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现在却围在沈重的身边,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盯着他,这也难怪,这家伙太变态了,一个人,硬是生生抗住了西段城墙,杀得金兵是人头滚滚,鲜血横流,弄得自己像一个血葫芦一样,寒风一吹,又冻得硬邦邦的,正坐在篝火旁烤着自己的前胸后背,左肩头,一支雕翎箭还歪歪扭扭地插在上面,军医正拿剪子在处理,看上去,扎的并不深。 包扎好胳膊,沈重抬起左臂动了动,周正关心地问:“三儿,碍事吗?要不下去歇一会?” 沈重笑了,摆摆手,“不碍事,没伤到骨头,一样抡刀砍狗日的。” “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怪胎,不过,俺喜欢,哈哈哈!” 陈道个子小,却搂着沈重的脖子不放,这货,刚才差点让一金兵砍了,还是沈重及时出手救下他,陈道也是一个真汉子,虽然人小,但顶着个大盾一直护在沈重前面,那面盾牌,被插成了刺猬一般,一战下来,两人倒成了过命的交情。 于化龙不善言辞,却是打心眼里佩服沈重,没说的,单凭一柄长刀,不知道护住多少弟兄的生命,那是真正用自己的身体在挡,他相信,沈重在弟兄们心里,已经深深地烙下了印记。 “陈道,别他娘的只顾着矫情,箭支运上来没有?”周正担心箭支不够,下令再调三万支箭上城,没有箭雨覆盖,单凭城头上的人手,实在太紧张了。 “放心,已经运上来了,误不了事儿。那不,箭队统领肖战正在分发。” 周正拍拍沈重的肩膀,心里却在想:“妈的,一定得把沈重要过来,这家伙,一个能顶一百个!” 走到肖战跟前,关切地问道:“肖战,怎么样,还能顶得住吗?”金兵的弓箭厉害,肖战被梁景调上来支援周正,一战下来,死伤了近二百人,让肖战着实心疼,可没有办法,这就是战争,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没问题,弟兄们站的靠后,有矮墙护着,伤亡不大,倒是守城的弟兄……唉,都是好样的!”肖战不止一次看到周正的手下,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是咬牙坚持着扑在城头上,没有一个后退一步。 一名被金兵削断腿的兄弟,挣扎着,爬上垛口,大喊一声,抱着两名金兵跌下城头,后面,留下一溜儿的血迹。这名宋军的悲壮的一跳,却激起无数大宋男儿的血性,不少宋军眼含热泪,前仆后继,奋不顾身,每个人在最后一刻,都选择与敌同归于尽,一个个抱着金兵跌落城头,直看得后面的肖战热血沸腾,嘶嚎着沙哑的嗓子,下令全力掩护。 城下,挞攋、韶合、拔里速、哲里米等金兵将领,看着城头上的这一幕,心如城头上被宋军扭抱着,纷纷跌落下来的金兵一般,沉到了谷底。有兵如斯,中山如山! 城墙上,周正继续布置:“这样,你抽调一百五十名好手,东、中、西各放五十人,重点招呼蹬城番狗,远射近砍,最好在金兵刚一露头时射杀,减轻守城压力。” 肖战点点头,遂即招呼几个人过来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咚咚咚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几股人影扑向不同的方向,掩蔽起来。 周正一路转看,向城内看去,受伤的宋军被抬上一辆辆大车,运往后方王家大院,一个声音传来,“周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开火啊?”这是炮队的苏老三(北寨龙啸天的四虎之一,排行老三的苏定乾)看见周正出现在城头,扯着嗓子喊。 周正笑了,有求战之心,队伍就好带。遂扶着墙头冲苏定乾喊道:“苏老三,仗有你打的,别到时候掉链子,再把炮车校正一遍,别他娘的到时候砸在老子头上!”一仗下来,都是满口粗话,反倒觉得颇为亲切。 和苏老三打岔几句,周正心里又平和了一些,抬头看看天空,怕是要下雪的样子,回头嘱咐亲兵:“传令下去,让张继多送些柴火上来,另外,送一百坛酒上来,等天黑了,让弟兄们喝口热酒,暖暖身子。” 随后,他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大饼和用木勺舀过来的肉汤,狠狠地咬了一口,抓紧时间吃一口是一口,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没有正儿八经吃过一顿热乎饭,一口热汤下去,好像身体热乎了一些。 “炮击、炮击、金狗攻城啦……”观察哨扯着嗓子喊叫着,“轰……”的一声巨响,一块磨盘大的石弹狠狠砸在城头上,紧接着,石弹如雨,金兵的第三次攻城,全面展开。 冒着如雨落下的石弹,周正扒着垛口向城外望去,心里不由得一沉,金兵这次攻城,明显和前两次不同,黑压压的,足有一个万人队,这是要拼命吗? 肖战的弓箭手正在全力拉弓激射,第一批箭雨已经覆盖了目标区域,从天而降的箭雨把金兵的队形射出一个个凹陷进去的大坑,依然挡不住金兵狂奔的脚步,拔里速学乖了,人手一面大盾举在头顶,这让肖战的箭雨大打折扣,神臂弓虽然弓硬箭疾,但依然被金兵逐渐迫近城下的三号标线区域,这已经是神臂弓的极限,要想射中,只有扑上来,全部上城墙,可是,你以为金兵下面的三千弓箭手是吃素的吗?就等着你上来呢,对射,金兵从来不怵任何敌手。 周正看看漫天下落的炮石,没有丝毫减弱的阵势,心里一横,冲后面大喊:“陈道,给苏老三发信号,三号区域覆盖性炮击,让他瞄准了。” 眼看后城墙上红旗接连闪动,不一会儿,头上呜呜的风声响起,大小不一的石弹纷纷落下,砸向城外,周正看看弹着点,向后吼道:“打远了,配重减三,用撒星炮。” 红旗再次挥动,不一会儿,第二波弹雨落下,堪堪砸在金兵的队伍里,瞬间被砸得人仰马翻,倒下一片。但也有一些因为射距太近了,落在城头上,但更多的是砸在金兵的队形中,这次,炮击的效果格外的好,金兵后续梯队被劈头盖脸砸中,死伤一片。 “呜呜呜……”急促的号角响起,金兵开始不顾天空的箭雨和石弹,开始急速前行,前锋军已经开始拼命蹬城,东、中、西三个区域,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金兵衔刃而上,不时有云梯被推翻,金兵扑通通跌落,却又马上竖起另一架云梯车,继续蹬城,每一段城墙,每一处垛口,都有守军探出身子,或用石头,或用檑木,或举枪,或挺刀,死守着每一寸土地,有的宋军甚至还没有将手中石头砸下去,便被金兵弓箭手一箭穿心,倒在城墙上或跌落下去,后面的宋军便抬起石头,狠狠砸下,伴随着金兵的惨叫,也被金兵弓箭手射翻在地。城墙上,到处是这样的战斗场面,金兵悍不畏死,宋军死战不退。 拔里速没想到宋军城里居然隐藏着炮车,一顿炮弹下来,居然损失了一千多人,全部是后队支援人手,这让拔里速的战术大打折扣,迫不得已,他下令从东、西两处各抽调五百人补充给中路穆托,东西牵制,中路突破,战术依然不变。 “攻上去了,大人,焦六的西路攻上去了!”拔里速迅速往西路城墙处望去,哪里已经是喊杀声响成一片,拔里速没有想到是焦世安的汉军率先蹬城,但他也是极快地捕捉到了这个瞬间出现的战机,下令分出一千金兵弓箭手,全力压制掩护,佯攻的方向率先蹬城,马上变成主攻,拔里速的军事素养着实了得。 “阔阔台猛安抢城了,啊,上去了,上去了……”大概受到西路军率先蹬城的刺激,东路军阔阔台亲自带领自己的百人亲卫抢城,这里面,可是有他自己的三十名射雕手掩护,一时间,阔阔台云梯周围宋军没有一个人能露头超过一吸时刻,只要有人露头,马上会被射雕手一箭射翻。 但宋军的反击也是犀利,当最后一名射雕手被神臂弓洞穿时,阔阔台已经翻身蹬城,阔阔台以战死三十名射雕手的代价,成功登上了中山府的城头。 第107章 城头反击战 穆托已经疯了,自己的中路明明是主攻,无奈宋军对这段城墙用了重兵严防死守,虽然曾经被轰开过一个豁口,但已经被牢牢地堵住了。虽然如此,这一段城墙还是出现了一段缓坡,能让云梯车以更好的角度靠上去,可偏偏自己进攻的中路到现在还没有蹬城。 穆托大吼一声,甩掉皮袍,光着上身,下令自己的本部精锐的射雕手全部压上,用密集的箭雨压制城墙上的宋军火力,自己拎着镔铁棍,亲自攻城。见自己的主帅在云梯山快速向上攀登,城下掩护的射雕手毫不犹豫的箭指城头,要在第一时间射落敢于冒头的每一名宋军。 金兵疯狗一样的攻击,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喘息,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踩着倒下的尸体继续往上爬,所有人的眼里冒着怒火,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第一个蹬上城头,杀光宋军。 挞攋在后面,眼看着光着膀子飞快着向上攀登的穆托的身影接近了城头,不由得心提到嗓子眼,待看见穆托单手持棍,将一名拼命探出身子要砸向穆托的宋军扫落城下,单手撑墙,飞身跃入,挞攋放心了,三路大军都蹬上城头,挞攋自认为宋军没有绝对实力,能将自己这三员虎将率领的蹬城死士赶下城头。他仿佛看到了中山府燃起的冲天大火,和四下里狂奔乱窜的大宋军民,一个个倒在大金勇士高高举起的狼牙棒下。 龙在野毕竟没有真正统帅过正规宋军厮杀疆场,梁景也没有类似的经历,所以,在排兵布阵上,远不如挞攋、韶合这些经历过灭辽之战,又和宋军多次厮杀的金兵将领。 挞攋能敏锐地发现守城宋军防御力度的脱节,正是抓住了这短暂的机会,一个万人队一次性压上,虽然超过了区域战场的密度饱和,但带来的连续攻击性,却是龙在野和梁景没有想到的。 当听到传令兵传回来的消息,金兵第三次攻城动用了整整一个万人队时,龙在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种危急,接着,周正很快动用了作为总预备队的苏老三的炮队。可是按计划,这是要到第三天才动用的,怎么第一天的第三次攻击,就已经动用? 不等龙在野布局应对,便传回来西城墙失守,周正被迫调用了龙跃的支援力量,龙在野坐不住了,几次挣扎着要起身,完全忘却了自己是一位残疾人。梁景按住他,“秋月”在手,梁景说了句:“我上去。”说完,急匆匆带着自己的百人近卫呼啦啦直扑南城。 龙在野也静下心来,冷静下来,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看看还在一旁稳如泰山的龙啸天和沙继祖,暗叫一声惭愧,自己还是嫩了一些。静心之后,思路便清晰了,便分析出,挞攋这是要力求一战之功,这就是挞攋的软肋。龙在野迅速和龙啸天、沙继祖商议出了对策,“以稳对快”,己方占地利优势,不怕对方死攻,耗,也能耗死你。 龙在野快速传令,速调东、西、北三城各一千精兵,集结南城城内,随时上城支援,万人对万人,龙在野有信心,把这一万人留在中山城下。 梁景打马狂奔,来往的运输人员车辆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匆匆忙忙的人们,一脸严肃,却没有看到紧张的神色。刚到南城内城,瞬间感受到一种大战的紧张氛围,天空是飞来飞去的炮弹,远处炮车发射阵地上,老远就听见苏老三扯着嗓子的吼叫,旁边一间敞开的临街大堂,回春堂的伙计进进出出,里面一位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挽着衣袖,指挥者手下的人处理伤员,一队队支前的民工,抬着担架,赶着牛车,把处理好的伤员分批往后运。 梁景没有停留,城头上传来的喊杀声已经响成一片,在城下,已经能够看到城墙上敌我双方拼死交战的身影,不时有人被劈落城头,落在内城,有金兵,也有宋军。城下沙继宗扯着沙哑的嗓子,一遍遍吼着:“抢救伤员,快,那边……”手下的民兵不顾纷飞的炮石,扑倒墙脚,全力搜救跌落下来的宋军,不时有此起彼伏的声音大喊:“这儿有一个,快,还有气儿。”、“他妈的,去哪儿边,看不见跌下来一个兄弟吗?”…… 最靠近城墙马道的地方,张继吊着膀子,看样子受伤了,正率领手下,拼命往城墙上运输物资器材,几乎是顶着箭雨炮石往上冲。梁景飞身下马,率亲卫快步扑过来,几乎同时,张继也看到梁景的马队。 “受伤了?要紧吗?现在情况如何?”梁景看着脸色有点发白的张继,急切问道。 “梁大人,你不该来这里的,这里有我们!番狗攻得很急,已经蹬城,龙三少已经率人上去了。我没事儿,这个时候不能下去,还能挺住。”张继满头大汗,有些吃力地说道。 梁景没有多说,双手抱了抱张继,一挥手,哗啦啦,他的百人亲卫跟着他扑向城头,任凭张继在后面大喊大叫。 梁景的亲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瞬间转换成了护卫队形,护着梁景冲上了城头,向着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扑了过去。 穆托的运气实在是不咋地,三路攻城大军,最后一个蹬上城墙,刚刚建立起一个不大不小的防御圈,掩护后续梯队陆续蹬城,却被梁景率领的亲卫迎头撞上。梁景自蹬城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满城墙的宋军不计伤亡地扑向金兵,但无奈率先蹬城的,无一不是大金的精锐勇士,急攻之下,竟然被金兵死死地挡住,一时间竟然攻不进去。随着一面面大盾被递上来,防御圈的力度大大增强,箭手已经射不穿了,只能硬撼,但金兵身高力大,却在短时间占了上风。 梁景没有丝毫的犹豫,仗,打到这个份上,就是看谁更狠、更凶、更不要命。但梁景在选择攻击路线的时候,还是动了脑筋的。在偌大的城墙上,上千人互相拼杀,他带领这一百人的队伍,并不显得十分抢眼。他选择顺着东墙跟贴着攻击,先把已经危险的几处城墙处,迅速清除金兵,清除一处,留下一名小队长,带领十个人协助宋军巩固防线。这一招,守城宋军也曾试过,但都没有成功。但梁景的亲卫是什么人,彼此的默契都是在尸山血海里锤炼出来的,三三军阵练习得炉火纯青。金兵当然能看到这股子宋军实力不俗,但梁景恰恰攻击的节奏把握得很好,完全不等金兵反应过来,已经一路顺着城墙根杀过来。 集结在穆托周围有近二百人,已经建立了一个方圆几十步的防御圈,在防御圈的背后,不断有金兵翻上来,加入到这个防御圈里,巩固着每一道防线。穆托挥舞着手里的大棍,四下里接应着,心里却不免有点小得意。 西城墙虽然是投降的汉军第一个蹬城,但迎面撞上的,却是守城宋军实打实的玩命反扑。焦六被一员犹如金刚转世的宋将一刀劈得吐血,要不是他的亲兵拼命救援,已经丧命当场。 但焦六的手下,却着实有几员悍将,四五个人围着那员宋将,死战不退,却兀自落在下风。那员宋将连连怒吼,斩马刀风车一般抡起来,已经连斩三员大将,却还是被四五个人围起来,有两名焦六手下,一使长棍,一使长枪,手上功夫着实不错,那员宋将,却短时间杀不出去。 但宋军胜在人多,已经把防御圈压缩在方圆十几步左右,肖战指挥者宋军弓弩手,拼死压制了这段大约二三十步的城墙,没有再让一个金兵扑上来。刚开始蹬城的焦六手下,被不断涌上来的宋军砍翻在地,人数逐渐减少,这一段,却是有惊无险。 第108章 兵败中山城 梁景迅速判断出了形势,指挥亲卫组成箭型攻击队形,一路杀向穆托的中路。梁景手下,清一色斩马刀配置,那是梁景亲自调教,一手训练出来的,每天六个时辰的训练,雷打不动,战斗力惊人。 黑压压的一队人马,人手一柄长柄斩马刀,所向披靡,金兵扑上来一批,被劈倒在地,再扑上来一批,依然无一合之战,皆被劈杀,这百人亲卫组成的三三军阵,彼此配合的娴熟无比,中路格挡吸引,两肋突袭击杀,往往金兵还没有变招,已经断手断足,后续一刀毙命。 梁景已经血灌瞳仁,这是梁景身上少有的现象,和张大梁突围的时候,有过,这是第二次。“秋月”在手,扑上来的金兵都是被梁景一刀劈杀,金兵手里的狼牙棒、镔铁棍虽然是长兵刃,不少金兵都是典型的北方魁梧大汉,还是在梁景手下无一合之将,更不要说死死跟在其身后的王氏兄弟。 王孝杰、王孝瑞弟兄俩,梁景起初是不同意他俩跟着自己上战场的,但兄弟俩死活不肯独自留守大营,异口同声道:“既在亲卫,便随左右。”梁景只好同意跟着自己上城,但一再嘱咐,一定紧紧跟在自己身后。 这兄弟俩,在梁景手底下可是吃了大苦,尤其是梁景的亲兵卫队,训练强度比一般的士卒要高出一倍。时间虽然不长,但王世雄在梁景的大营再次见到自己这两个儿子的时候,几乎没有认出来,随后忍不出身体在颤抖,口中喃喃道:“啊?变了,变了……”等兄弟二人齐刷刷给老头敬了一个军礼的时候,老头泪如泉涌。脸上泪迹未干,心里已经做出决定,王氏家族,男丁但凡成童(古代指十五岁以上),一律送往军中锤炼。没想到,王世雄的一个想法,倒成就了大宋第一支童子军。 王氏兄弟一左一右,护住梁景两翼,手里挥舞着略微小一号的斩马刀,那是王世雄专门为兄弟俩定制打造的,也算是神兵利刃。这二人倒是天生一副拼命三郎的做派,出手既准且狠,刀刀不空。梁景没想到,第一次上战场,兄弟俩不仅毫不怯场,而且面露狰狞,下手毫不留情,倒是让梁景大吃一惊,不过,倒是让梁景心里有着那么一丝欣慰之情,自己的捶打磨炼,还是很有成效。 梁景亲卫的加入,犹如压垮穆托的最后一根稻草,穆托双手抡棍扑上来的时候,身后只剩下区区十几名亲兵,亲卫对上亲兵,梁景的亲卫手里的斩马长刀一片寒光闪过,就只剩下披头散发的穆托,嚎叫着扑上来,却被王氏兄弟双双拦住,等到穆托看清楚拦着他的竟然是两个少年宋军,心中大怒,镔铁棍搂头抡起来狠狠砸向王孝杰,却没有料到王孝瑞更狠,直接挺刀直刺,完全一副两败俱伤的打法,穆托下意识长棍回收,横身拦住,王孝杰趁机长刀反撩,划向穆托右臂,穆托急急退步,却没有让过刀锋,在穆托右臂上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穆托长棍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不等反应过来,王孝瑞的长刀欺身入怀,穆托只觉身体一凉,低头,一柄长刀透胸而入,紧接着,一颗硕大的头颅便被削掉落地,满腔的热血喷起老高,溅得兄弟二人满头满脸。 王家兄弟虽然自小习武,底子不错,但跟着梁景不久,却把梁景的这股子狠劲学了个十足十,手刃金兵千户,这份军功,足以激起所有亲卫的血性,在梁景率领下,转而直攻阔阔台的东侧城墙。 阔阔台本来已经在龙跃率领的大宋援军猛攻之下,岌岌可危,尤其是龙跃手里的一条大枪,就像一条吞吐不定的毒蛇,只是一下,必有一名金兵倒地。阔阔台那是挞攋手下金兵部落里的贵族,身边死士自是很多,围着龙跃拼死抵挡,龙跃以一人之力,硬撼阔阔台手下十二名死士,兀自稳稳地压着他们,但要想短时间全部击杀,也颇感吃力。龙跃枪术虽高,但却不是杀人技,虽然占了上风,但阔阔台的折合亲兵都是战场厮杀出来的幸存者,不是那么轻易就被击杀的。 梁景瞬间做出先东后西的决定,他看到西段有沈重这尊杀神护着,焦六的汉军人数虽然不少,但在沈重的刀下,举步维艰,一时半会儿还拿不下西城,所以,梁景率领亲卫,和龙跃一道,全力扫荡阔阔台部。 大战一直延续道申时未刻,大金三路攻城大军全军覆没,穆托、阔阔台、焦六命陨城头。单单在战斗最激烈的中路,就有六百多金兵横尸城墙之上,三个地方加起来,攻城的金兵倒在城头上的,就不下二千人。至于倒在城外、城墙下毙命的,不计其数。挞攋、韶合眼看天色将晚,损失惨重,遂即下令收兵,随着“呜呜呜”的凄凉号角声吹起,中山保卫战,终于迎来了胜利的第一天。 不提挞攋、韶合撤兵回营,只说城墙上,梁景、周正、于化龙、陈道、沈重、肖战、龙跃等人,默默地看着民兵把一具具战死的宋军尸体,抬下城头,运往后方,梁景内心宛如刀绞,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转眼已是阴阳两望。虽然看惯了生离死别,但这场守城大战,还是让梁景感到深深得愧疚,无他,宋军在这一天,战死了三千七百人,伤员一千五百人,另外,金兵的炮击,还击毁了房屋四十多间,尽管大战之前,大部分居民已经疏散,但金兵的炮击力度和密度,远远超出了梁景的判断,还是导致了伤亡的增加。 更让梁景心疼不已的是,亲卫小队有两名小队长战死,自己的一百人亲卫,也战死了十二个,金兵的精锐死士,果真厉害,看来,自己要重新评估金兵的战斗力了。好在几名重要的将领都还在,没有损伤,让梁景稍稍心安。 和周正、于化龙、陈道、肖战等几位南城守城将领,就地交换了一下意见,梁景安排龙跃先率领预备队回去休息,这是梁景的中军精锐,损失倒不是很大,自己手里这支精兵预备队,要预防金兵晚上有什么动静,一定要确保随时拉的上、打的赢才行。只是支援上来的一千弓弩手,损失了二百多人,让梁景心疼的直嘬牙花子。 周正让梁景强迫性地“逼”下去养伤,于化龙接手防御指挥,收拢士兵,恢复各自编制,伤亡之后,第一时间补充兵员。南城,依然会是金兵主攻的方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沈重一战成名,也出现了一个小插曲,沈重大发神威之际,和他交手的两名焦六手下,居然在焦六被杀的瞬间,突然反身杀向焦六其他手下,口中大喊着:“太尉,我等反正投降,投靠你如何?”沈重也是心思极快,长刀一挥,大喝一声:“把其余的二狗子撵下去!” 这二人大叫着扑向剩下的汉军,出手却比方才狠辣凶狠,焦六手下没想到有人临阵反水,还是重要的两个将领,一时间,阵脚大乱,沈重趁机组织兵力全力反扑,反倒是比梁景更先一步控制住了西城墙头。 战后,沈重第一时间把这二人领到梁景面前,正是使棍和长枪的哪两个好手,询问之下,知道这二人,善使长棍者,叫做孙庆,用长枪的,叫做郑逢春,原是大宋名将、河北制置副使种师中麾下将领。靖康元年五月,种师中命陨山西寿阳,这二人拼死护着种师中尸首杀出重围,却被原属于大金知枢密使刘延宗部属的焦六拦截俘获。 在要求厚葬种师中遗体的前提下,二人降焦,凭借一身功夫和军中履历,深受焦六器重,但二人本是西军出身,就在边疆和大辽、西夏厮杀,对大宋还是怀有浓浓的感情。这次攻城,焦六贪攻冒进,却被沈重围住在城墙,要不是二人拼命挡在前面,焦六早就丧命,虽是如此,焦六依然摆脱不了命丧中山的下场,二人当即决定回归宋军,暂时归属沈重小队。 第109章 民心堪大用 回到谢家大营,却看见谢诚急匆匆地卷着一匹白布要出门,看见梁景的马队,谢诚站在路边避让,却被梁景看见。梁景抬腿下马,来到谢诚跟前,急切问道:“怎么回事?” 谢诚眼圈发红,长叹一声,“谢老牛的大儿子天宝,被劈断了腿,拉着两个番狗一块摔在城下了,刚刚被抬回来,唉,谢大哥心疼的昏了过去,这不,我得过去帮帮忙不是。” 身后的沈重赶紧小声道:“谢天宝刚刚转成正兵,正好赶上战事。真是个好样的,硬是拖着一条腿,生生地拉着两个番狗摔下去,肖大哥在后面看得真切,一下子把弟兄们的血气提上来了,才拼命守住那段城墙。哎,看得我真是……”话未说完,已是泪下。 梁景冲沈重道:“你带人回营,我和谢老伯一起去看看。” 梁景只带着王家兄弟,和谢顺一起,顺着谢家巷向西,走了约莫百十步的样子,就看见一家临街的堂屋,人们进进出出,谢顺领着梁景三人,迈步走了进去。 一副床板上,谢天宝静静地躺着,右腿已经被找了回来,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正在缝合,勉强凑出一具完整的人模样。梁景默默地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那张年轻的脸,脑海了闪现出这个一笑露出小虎牙的小伙子,每天拦着自己要参军的画面。可现在,却硬邦邦地躺在这里,梁景在问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梁太尉,您……怎么来了?……” 转过头,谢老牛颤巍巍地已经站在梁景身后,旁边跟着谢顺,谢老牛仿佛一夜之间老去了十多岁,花白的头发凌乱着,旁边,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搀着,已是哭红了双眼。 看着梁景捧着谢天宝苍白的脸,泪如雨下,旁边谢老牛一边哭泣,一边呜咽着:“这,使不得、使不得……太尉啊……” 梁景知道,这是当地风俗,人死,再沾身,是为大不吉。梁景毫无顾忌的,捧着谢天宝的脸落泪,让谢老牛既感动,有觉得不合适,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办。 梁景整整装束,恭恭敬敬向谢天宝遗体行了一个军礼,慌得谢老牛急忙回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景拉住谢老牛的手,缓缓说道:“谢老伯,是梁景无能啊!” 谢老牛哽咽地说道:“太尉怎么能这样说,天宝为守中山而死,是他的荣耀。一战下来,为中山而死的,又不仅仅是他一人,这是我们全中山府的荣耀。” 梁景又冲为谢天宝缝合的汉子敬礼道:“多谢先生妙手。” “梁太尉客气了,您亲自上城厮杀,力保我中山不失,乃是我中山府的柱石,回春堂端木春明,拜见梁太尉!” 梁景大吃一惊,这端木春明乃是回春堂端木四杰中的老大,也是端木世家的家主,回春堂赫赫大名,响彻两河路,甚至京畿两路也颇负盛名,多有他的传说在四方流传。但据说已经闭关潜修,回春堂日常事务,都是老二端木夏雨在打理,梁景对回春堂大名早已如雷贯耳,自是知道回春堂大当家的盛名。 当即回礼,说道:“不知端木先生当面,失礼失礼。” 端木春明急忙上步说道:“一介草民,何敢太尉大礼。梁太尉中山执政,我等黎明百姓皆在太尉羽翼之下,能够安身立命,全仰仗太尉大功。” “唉,梁景无能,竟使诸多军民损伤,端木先生如此一说,倒教梁景惭愧万分。” 遂即又对谢老牛说道:“谢老伯,虽说战场之上,不惧生死,但梁景在此发誓,天宝的血,决不能白流,中山府所有阵亡将士的血,不能白流,定让番狗血债血偿!” 一句话,顿时让悲戚戚的场景中平添几分豪迈之气,端木春明、谢老牛、谢顺等在场乡亲都含泪点头,梁景拉住谢老牛的说,轻声说道:“谢老伯,您,还请节哀。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梁景,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谢老牛擦擦眼角的泪水,拉过一旁的少年,推到梁景面前,颤巍巍说道:“太尉,还真有事要烦劳太尉。这是天宝的二弟,天赐,年方一十五岁,方才看到王氏兄弟跟随您进来,也是一身血迹,看样子和您一样,也是从城头上厮杀下来的。天宝没了,老谢年老力衰,这报仇一事,只能让天赐来完成,还望太尉恩准。天赐,跪下,给太尉磕头。” 谢天赐一个头磕在地上,却是浑身抽搐着,两手狠狠抓在地上,手指已经变形。 梁景急忙扶起少年,说道:“谢老伯,使不得,天宝走了,只剩下天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您……” 谢老牛打断梁景的话,拉过谢天赐,把手塞到梁景手里,道:“天宝从军,天赐就嘟囔着要一块去,是我拦住了。这次,我不拦着,太尉,谢老牛虽然只是一个粗人,但亦知家国道理,没有国,哪有家?还望太尉成全!” 谢天赐睁大哭红的双眼,望着梁景,只说了一句话:“我要报仇!” 梁景双目含泪,点点头,对谢老牛说道:“老伯,天赐,我收下了。您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遂即,将谢天赐交给王家兄弟,三人很快就把手握在在一起,彼此无语,却胜千言。 端木春明擦擦眼角的泪滴,长叹道:“太尉可知,回春堂今天一日之内,已经接受中山父老捐出的上千口寿材,都是让自家儿孙自发抬到回春堂外的,许多连名字尚未留下,便已离去。太尉,民心可用,民心大用啊!” 梁景也是一愣,瞬间内心沸腾。他再次走到端木春明前,深施一礼,道:“受伤的军民,就有劳回春堂各位大家了。” 端木春明亦是回礼道:“回春堂义不容辞!” 梁景回到大营节堂,已经是掌灯时分。大堂之上,龙啸天、沙继祖、龙在野等人正在吃饭,热腾腾的炊饼、馒头就着热片汤,梁景也不客气,坐下来一起大快朵颐,这个时候才觉得,还真是有点饿。 梁景已经通知各部首领,前来开会。周正带伤先赶了过来,随后,言博奇、康如海、于化龙、高仕举、何方、张继、肖战、沙继宗、沈重等重要官员和将领,前后都赶了过来,甚至还邀请了端木春明、谢诚、谢老牛等人士参与,其中,包括今天反正归降的孙庆、郑逢春二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家没想到的是,梁景居然让孙庆、郑逢春第一个发言,请他们站在今天攻城的角度,来谈谈中山府的防御还有哪些不足。 孙庆和郑逢春本来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下子被梁景这份信任所感动,这在金兵大营了,哪怕是汉军营里,也全无可能,就连每天嘴里叫嚷着兄弟长兄弟短的焦六,都暗地里防备着他俩。 二人本是军中厮杀汉,等看到全景的中山府木图沙盘,心理的震惊无与伦比,也不客气,比划着,就中山府的防御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还别说,真有好几个地方,梁景没有考虑周全,尤其是兵力衔接上,确实存在漏洞。 大家一个个发言,龙在野在旁边一一记下,心里不仅对梁景真心佩服。曾认为自己谋士无双,但真正到了战场厮杀,和自己在山寨里相比,根本不是一回事,他自忖自己坐在梁景的位置上,绝没有梁景想得周全。“全面动员、全民抗战”、“誓与中山共存亡”等激励人心的口号和满大街的标语,就不是他想象出来的。他并不知道,梁景那是深受赵构的影响,虽然时间短,但对于梁景这类人,足够了。 民心,梁景正是抓住了这个战争的精髓,才能有如此成就。言博奇是参加过陈遘领导的中山府守城之战的,可那个攻城力度,远没有今天的惨烈,他一直在协理后勤,单单看到回春堂外面一溜溜抬下来的阵亡将士,就知道大战的激烈程度,听说是金兵一个万人队的全面攻城,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但即使如此是如此惨烈的激战,中山府的全体军民,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第110章 挞攋施毒计 龙在野把今天的战斗,写了一份报告,呈给梁景。你还别说,龙在野还真是一个人才,一方面龙啸天全力栽培,另一方面,龙在野于武功一路断绝以后,在筹谋划策、运筹帷幄上,却显示了过人的天赋。只此一战,调集援军、疏散民众、后勤补给、伤员安置等等,筹划得井井有条,力保中山府不失,当为首功。可是,在报告中,却只字不提自己,更多的是,体现了中山军民在梁景都防御使的率领下,军民协力,打赢了今天的中山府保卫战,透露出梁景经常提到的“全面动员、全民抗战”的思想。 梁景没有多说,只是在落款处,提笔写成了了“中山府都防御使梁景、防御总指挥龙在野共呈。” 一个居功不傲,一个大度共勉,龙啸天暗里点点头,梁景此子,前程不可限量。自己的这步棋,看来,完全走对了。 给王爷发出去报告,梁景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一战下来,伤亡五千多人,虽然金兵伤亡也达到了万人以上,战损比基本在一比二。可自己占有地利优势,伤亡人数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和王爷常常强调的“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的思想有点相悖,辜负了王爷的信任和重托。虽然这些话都在报告里说了,也提出让王爷责罚,但想想谢老牛那丧子之痛的模样,梁景在心里,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让龙在野继续在大营坐阵,自己带着亲卫索性在大街上巡视。一路走来,不时看见一队队巡检司的官兵在各处巡查,每个街口、路口,都有民兵值守,不时有一辆辆牛车驶过,在运送各种物资和伤员安置,梁景带马让在路边,这是自己的规定,所有运输车辆,优先通过,任何人、马不得占路阻挡。带队的队长显然认识梁景的马队,行了一个军礼后,带队离去。 看到车辆通过,梁景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到伤员安置点看看受伤的弟兄,他感到有些惭愧,他想到了王爷,如果王爷在,一定会第一时间看望伤员的。梁景脚跟轻磕马腹,“胭脂黄”马有灵犀,迈步小跑,后面亲卫紧紧地跟了上去,马队直奔王家大院而去。 且说挞攋、韶合灰溜溜撤兵,回到韶合大营,挞攋脸色一直阴沉着,韶合自是不便多说,这场战役,本是挞攋为主将,自己为副,现在挞攋不说话,韶合可不去触这个霉头。 用餐的时候,挞攋在他的牛皮大帐里,和韶合交换了一下意见,说道:“是我鲁莽了,应该听你的,再迟一日进攻较为稳妥。如今看来,中山府是早有准备,要不,也不会在我万人攻城的情况下,依然守得住。这是以前没有过的,陈遘小儿也做不到,还是我小看这个梁一刀了。” 能从挞攋的嘴里说出这番话,足见挞攋并不是有勇无谋之人,当初完颜宗望能派二人出战中山,也是动了脑筋的。韶合自是不敢托大,说道:“我们还是把中山城,当做是今春哪座中山了,有些轻敌大意。如今,怎么办?” 挞攋思忖了一会儿,说道:“虽然今天折了近万郎君,但我们元气未伤。加上你留守的人马,还有近五万之众。我的计划,明天我们四座城门一起齐攻,全军压上,让梁景腾不出手来。韶合郎君,拿下中山府,你我大功一件;拿不下来,你我如何向二皇子和国相元帅交代?你我皆知,二皇子和国相一直在争,娄室郎君已经秘密回营,他的的副将,已经在潼关挡住了宋朝最强的西军精锐,致使范致虚寸步难进。如果你我二人铩羽而归,二皇子脸上如何好看?我自有皇叔身份,韶合郎君,你却不同,到时候追究起来,你也知道的,唉,怕是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这话却是知心话,兵败而归,损失惨重,这个锅,是要有人来背的。挞攋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和韶合在掏心窝子了。韶合心里一热,说道:“韶合心里明白,也感念监军大人。明日,我部请战攻打南城。” 挞攋想了想,低声说道:“明天是关键一战,你我不能心软,这样,南城,我亲自督战,你去攻东城,拔里速攻西城,哲里米攻北城。我让崔三炮连夜赶制炮车,能赶制多少,就做多少,能用就行。另外,他梁一刀不是想搏个好名声吗,哼,就依他。咱们这样办……” 梁景和龙在野等人,也几乎彻夜未眠。刘汝能侦查回来的消息,大金营地里彻夜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却是矗立起了一架架炮车。另外,在西北方向,蜂堂的好手还侦察到一支金兵的千人队伍向西北方向移动,不知道金兵是什么计划行动,已经有一个小组跟着下去了。 龙在野分析,很可能明天金兵要全力猛攻,要做好打大仗、恶仗的准备。不过,孙庆和郑逢春赶过来,告诉梁景一个消息,要提防挞攋明天全面开花的进攻。当初进攻太原府,就是在他的建议下,被攻破的。挞攋在金兵中,素以攻坚闻名,凶狠、毒辣、多谋是他的特点。当听说金兵大营彻夜赶制攻城器械,孙庆和郑逢春几乎已经断定,明天挞攋,肯定会四城齐攻。 梁景索性邀请他俩一起来参议谋划,把方才的情况又通报了一下,郑逢春性子内敛,不爱说话,却听到一千人连夜出营前往西北而去的消息,脸色一变,急问道:“金兵西北方向可有村落?” 言博奇道:“金兵大营的西北,正好是府治西南方向,地势平坦,交通便利,历来村落交错,开元、大岳、明月等镇汇聚于此,怎么了?” “金兵在抓捕老百姓,孙大哥,还记得真定府一战否?” 孙庆已是脸色一变,急忙对梁景说道:“太尉,金兵这是要用老百姓打头阵,当炮灰啊。真定府,金兵就这样干过,极是狠毒的计策。” 梁景等人听罢,也是脸色大变,急忙道:“孙大哥,你且仔细说说。” 孙庆说道:“金兵明天攻城,定会驱赶着我大宋百姓走在前面,为他们填护城河,金兵紧紧顶在后面,无论是咱们的床弩还是神臂弓,都会投鼠忌器,金兵混在百姓人群里,我们总不能向老百姓发动攻击吧?真定府李相公(真定知府李邈)就是吃了这个亏,在坚守一个多月后,城破尽忠。否则,金兵决拿不下真定府。” 龙在野也是眉头紧皱,说道:“还别说,这个挞攋这一手,我们还真有点不好对付。大家议议,看看有什么对策?” 梁景转头问道:“挞攋会在四个城门都这样部署吗?” 郑逢春回道:“如果有足够的老百姓,挞攋一定会这样做。” 言博奇也是一头冷汗,颤巍巍道:“三四个大镇的百姓,可不在少数,如果算上妇孺老弱……这、这、……他妈的金兵,我操你娘!”一向文雅的府判大人言博奇,终于忍不住骂娘了,一屋子的人瞬间看向他,“这老夫子,终于忍不住了。”但都觉得这位言大人好像更亲切了一些。 龙啸天拍拍言博奇,安抚了一下这位老父母一下,说道:“言大人,莫激动,天,塌不下来,金兵这是狗急跳墙了,我们自己不能乱。” 沙继祖也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他奶奶的,老子抓住这个赖狗,活扒了他!” 龙在野俯下身子,看了看木图,盘算了许久,抬起头,对梁景说道:“我们要连夜部署,还多亏了孙庆和郑逢春两位兄弟了。我判断,南城还是主攻方向,挞攋会钉在此处,毕竟这是攻城之战,地理条件对金兵最好的一个地方。其余三城,务必提高警惕,我们判断金兵会四面开花,但也不能不妨挞攋虚张声势,全军破力攻打南城……” 正说着话,刘汝能带着一身霜花急匆匆走了进来,递给梁景一个小纸条,梁景打开一快速看了一眼,对龙在野道:“已经确定,挞攋明天会四城齐攻,挞攋负责南城,韶合东城,今天最后一次攻城的拔里速去西城,哲里米攻打北城。” 龙在野问道:“消息可靠吗?” 梁景点点头,“十分可靠!” “好,这样一来,我们就能针锋相对提前部署。兵力对比,我方依然占优。防守部署如下:于化龙接替周正,率前军守南城,对挞攋;宋琦率后军守北城,对哲里米;高仕举率左军,守东城,对阵韶合,高将军,东城有我中军大营,必要时会给你支援;何方守西城,对拔里速,何将军,这个拔里速可是个硬茬,你要是扛不住,早发信号,我让龙跃率军支援?” 何方斜了龙在野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什么拔里速?没听说过。我拔光他的毛,送给龙高参。” 龙在野笑笑,并没有接话,最后说道:“梁太尉,对付挞攋的毒招儿,我需要四支敢死队,这个需要太尉亲自选定。明天是大年初一,咱们摆一桌大酒,要好好‘招待招待’这群狗娘养的!” 第111章 百姓打头阵 大年初一的凌晨,韩家洼村村民韩栋,迎着朔朔寒风,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耳边不时传来金兵的叱喝声。他四下里悄悄张望了一下,看到的,大部分都是自己村子里的村民,他们和韩栋一样,都是在睡梦中,被破门而入的金兵轰赶起来,有的甚至连一件棉袄也来不及披上一件,穿着单薄的中衣,瑟瑟发抖地走在队伍里。 韩栋身后跟着一名二十多岁的妇女,好歹披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棉袍,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少年身上,披着一件半大的棉衣,一看就是大人的,少年身后,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拄着一根枣木杖,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挽着一个发髻在头上,一根木钗横插在上面,脸色有些苍白,嘴里一直嘟囔着:“巧姑,你拉好二宝,别摔着……看着地下,慢点……” 韩栋是韩家洼村子里的乡兵箭社社长,自打梁景来到中山府,治下所有村子都恢复了乡兵武社,韩栋一手好箭法,被选为社长,长子韩大宝参加了中山府民兵选拔被选中,在中山府服役。挞攋率大军一路北上,韩栋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今天晚上金兵会来到了韩家洼,把一村男女老少全部赶了出来,不知要去往哪里?干什么?自己的妻子、小儿子和老父亲,也被一起赶了出来。 天色还有点黑,金兵手里都燃着火把,隔三差五的护在道路两侧,吆喝着紧走,不少村民衣着单薄,只能靠快走取暖,一但停下来,彻骨的寒气会马上让人受不来,已经有不止一个人,倒在金兵刀下丧命,剩下的村民,不管是老人、小孩、妇女,都在咬着牙赶路,心里却把金兵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 不知什么时候,韩栋忽然觉得前面一个人怎么看起来很是眼熟,这个人前前后后一直在和村民说着什么,再看看,好像周围不少人,自己却认不出,但他肯定,不是他们村子里的人。 待到那人走到他跟前,借着远处金兵手里晃动的火光,韩栋一下子认出来人,低声道:“二狗,怎么是你?” “姐夫,小声,听我说……”这个人,正是和天宝一起由民兵转成正兵的谢志,他的堂姐,就是韩栋的媳妇谢巧姑。 谢志一边和韩栋悄悄说着话,一边四下里打着手势,虽然天色还是黑,但还是发现一个又一个黑影,不时躲过金兵的视线,加入到他们的队伍里。 这个夜晚,同样的场景,在其他村子里,被金兵轰赶出来的村民中间,都在静悄悄的进行着。 满天的黑夜帷幕,正被东方的一抹黄晕悄悄地拉开,露出一丝淡青色,渐渐的,逐渐加上了一层红晕,乌金东露,一缕阳光,斜射在华北广袤的大地上,驱散了寒气,让人们仿佛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韩栋却感觉到越来越寒颤,他们一个镇子三个村三千多口子,被金兵逼赶着,一大早,赶到了中山府城东。韩栋已经隐隐约约看到城墙上矗立着的大宋军士,吆喝声,不时顺着凛冽得北风传过来,城头上,早已是严阵以待。 韩栋心里稍安,中山府昨日守城大捷,已经很快得在周围十乡八里传开,听说金兵动用了一万多人,都没有攻下来,人们都是兴奋不已,大宋的军民,太渴望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了。 韩栋悄悄看了看后面的金兵,正在开饭,估计马上就要攻城了,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金兵没有安着好心,昨晚谢志有嘱咐他,一定告诉大家,跑到护城河,马上往城门口跑,有官兵接应大家入城,千万不要停留,不能让金兵反应过来。 韩栋从怀里掏出一个炊饼,本来他是想连夜到中山府找大儿子投军,巧姑给塞在怀里路上当干粮吃的。可刚刚走到村口,就看见金兵已经把村子围了起来,万万没想到会发生金兵掳人这样的事情。 他把炊饼分开几块,悄悄塞到巧姑、儿子和父亲手里,低声说道:“趁没人注意,赶紧吃了,不然一会儿跑不动。巧姑,我还要和二狗断后,你护着孩子和爹,不要回头,可劲儿往城门口跑,进了城,就安全了。” 谢巧姑点点头,把手里的炊饼又分成两块,递给孩子和公爹,却发现公爹已经把手里的干粮给了二宝,她擦擦泪,递过去,“爹,您吃一块吧,我不饿。” 谢老头摇摇头,推回去,说道:“巧姑,你快吃,一会儿,你别管我,护着二宝快跑,我老了,一把骨头扔在这儿,也没什么。孩子还小,是咱老韩家的根儿,可千万护好了,别出岔子。” 巧姑眼泪落下,还要说什么,却不料谢老头一瞪眼,巧姑不敢再说,把饼子塞到孩子手里,二宝拿着饼子,看着爷爷,递过去,稚气的童声响起:“爷爷吃。” 韩栋狠狠心,赶紧去找谢志,正好看见谢志走过来,几个人围在地上,周围的村民自觉地把他们挡了起来。谢志低声说:“姐夫,都安排好了。一会儿,小三子带着大伙在前头,不要多说,金兵让干什么干什么,冲到护城河,赶紧往城门口跑。姐夫,你、我、加上韩家成、韩家业兄弟和武社的兄弟断后,家伙什都在护城河边的木箱子里,动作要快,城门口有接应,城上也有兄弟们掩护。” 韩栋点点头,说道:“放心吧,已经都通知到了。青壮在后,老人孩子和女人先撤。” 谢志还要说什么,老谢头咳嗽一声,他们急忙起身,却看见一队金兵已经冲这边走了过来。 一名金兵谋克恶狠狠得对着众人,大声说道:“看见那边的土包了吗,有大有小,每人一个,把土包丢到护城河里,就可以回家。谁要是不听,就地斩杀!” 人群中顿时引发了小骚动,一旁的金兵马上张弓搭箭瞄准了人群,谢志低声说道:“大家不要乱来,听我的。” 说完,一拉韩栋,率先来到土包前,后面紧紧跟着巧姑等人,谢志挑拣着,让老人小孩捡小的先拿,让小三子扛着一个大土包走在前面,领着大家伙向城下快步走去。监视金兵见村民很是听话,倒也没有什么为难之举,只是吆喝着;“快点、快点……” 等谢志、韩栋他们最后扛起土包,跟在村名后面的时候,看到三千多村名倒也不是很乱,排着几路纵队,快速地向城下运动,中间有几个人,明显在吆喝着指挥大家。韩栋和谢志彼此看了一眼,一路小跑,跟在队伍最后面,他们护在最后,不能让一个人掉队。 金兵早已列阵以待,一个千人队顶着盾牌,推着云梯车,紧紧跟在村民后面,再后面,三个千人队的金兵,在各自猛安的带领下,间隔五十步,在后面像一片黑云一样压了上来,在后面,就是竖起的一辆辆炮车,已经做好发射的准备,看看旁边的石头,许多都是扒了老百姓的房子弄回来的,挞攋根本就没有去想大宋的老百姓,没有房子,在这严冬里,如何活下去。 韶合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远处城墙上影影绰绰、来回奔跑的大宋士兵,又看看顶在前面的大宋百姓,心里不觉得升起一股豪气,这三千多人,至少能填五六处缓坡出来,云梯车就可以直接推到城墙下,大大减少了中间人员的损失,有老百姓顶在前面,城上的宋军,到现在,连一支箭也没有射出来。 眼看第一拨老百姓已经把土包扔下,在往旁边快速闪开,一拨拨的老百姓快速把土包扔掉,有的干脆就没有跑到护城河边,就已经把土包丢下,快速跑向城门。 韶合心里不由得暗自嘲讽,这些人还真是天真,这个时候,城里的守军难道还敢打开城门,放你们进去不成? 第112章 城门硬碰硬 韶合睁大了眼睛,看见城门被迅速打开,冲出来大约五百来人,突前的是一百多面大盾,紧紧护着两翼,后面一百多手持锥枪和斩马刀的士兵戒备而立,在最后面的,大约二百名弓箭手瞄准老百姓身后,随时准备拦阻射击。在他们身后,已经有老百姓冲进了城里,更多的大宋百姓正拼命奔跑着,涌向城门,形成了一股人流,在城门口挤成一团。 韶合先是一惊,后又狂喜。他迅速反应过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急速发号施令,命护在两翼的两千骑兵直接冲击城门,第二梯队的三千人,随后跟上;紧接着号角吹起,又有另外三个千人队扑向城墙。韶合全军发力,两路齐攻,他要抓住这难得的一瞬间,全力破城。 不得不说,韶合的时机拿捏得非常精准,发现宋军打开城门,第一时间就更改了计划,眼光之毒,不愧是完颜宗望手下能够独当一面的将才。 韩栋眼看巧姑他们搀着老父亲、拽着儿子快速向城门跑去,但到底是老百姓,队伍已经混乱,反倒是互相阻挡,有些年弱的老人和孩子,不少跌倒在地,差点被后面的人踩上,多亏谢志他们混进来不少人,一路上,许多左臂缠着白布条的壮汉,迅速拉起跌倒的人们,用身体护卫着,大声吆喝着,带领着人们向城门拼命跑去,城墙上,箭如雨下,已经开始了拦阻射击。 韩栋跑到护城河边,许多木箱已被打开,里面大宋手刀、锥枪和弓箭,最常用的配备都有,已经有不少人拿起武器,在掩护百姓撤退,金兵的攻势太紧了,尤其是两千骑兵,冲起来,已经快接近城门百步,掩护的弓箭手全力开弓射箭,手持锥枪的宋军,已经把锥枪架在大盾之上,形成了一道拒马,拼命也要顶住金兵骑兵的第一波次冲击,城墙上,高仕举指挥着一千神臂弓,全力压制金兵骑兵。 后面的金兵,已经顺着老百姓队伍的尾巴扑了上来,不时有百姓中箭倒在地上,韩栋已经顾不上看看巧姑他们是否已经进城,和滞后掩护的谢志等人,急速拉弓开射,把最前面的几十几名金兵射翻在地,稍微延缓了一下金兵的势头,但很快,金兵就顶着大盾攻了过来,连续几支箭被弹开,金兵已经快冲到眼前,韩栋扔掉弓箭,手刀抄起,拼死也要护住这条路,身后,还有许多百姓没有进城。 危急时刻,一支弩箭带着风声激射而至,一下射穿了金兵的大盾,连带着把后面的金兵穿糖葫芦一样射飞出去,原来是城头上的一具弩炮射出的一支凿子箭,暂时化解了韩栋他们的危急。 “快跑、快跑啊……”韩栋在后面拼命吼叫着,不少百姓鞋子掉了、衣服掉了,韩栋在后面拼命摆手,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要顾得上捡?略微迟疑,马上就会被金兵的箭支射翻,那就只有一个念头,跑进城里,就能活命。 冲击城门的金兵骑兵前锋,狠狠撞在盾墙上,人的力量是不能和冲起来的马匹相比的,盾墙瞬间被冲开一个口子,还多亏了城墙上神臂弓的全力拦阻,金兵骑兵并没有全部冲过来,否则,任谁也扛不住。 但宋军如林的锥枪也是让金兵人仰马翻,倒了一地。没等金兵反应过来,冲出来一队宋军,人手一柄斩马刀,矮下身子,全部朝金兵骑兵的马腿削去,顿时骑兵纷纷被砍翻在地,马儿的嘶鸣声响成一片,骑兵的冲击之势被生生遏制住,但这一次冲击,宋军就倒下了一百多人,骑兵对上步卒,马儿一但冲起来,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好在受地势影响,金兵冲到城门口的,不是很多,但也给宋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更为严重的是,两侧的金兵已经包抄上来,城门口,只剩下三百多人,岌岌可危。 黑压压的金兵像一股股潮水一样,涌向东城门,陈遘在中山当知府,只来得及把南城和北城加修了瓮城和两侧马面墩台,东西两城门还没有来得及完工。全面要加固扩修城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梁景到任,也只是计划在明年春天天气转暖的时候,把中山府好好改建扩建一下。 好在东城虽然没有瓮城,但两侧的马面墩台还是有修缮,这样一来,城上的守军几乎没有死角,可以形成三面交叉火力,虽然如此,但金兵全力猛扑城门,城门处守军的压力倍增,后面,金兵的炮车已经在做调整,如果金兵炮车全力开火掩护,攻抢城门,形势就会变得非常危急。 但高仕举必须顶住,外面的老百姓还有几百人没有进城,他还不能下令关闭城门,昨晚几位四城防御使都立下了军令状,确保老百姓全部进城。 城门战斗极其惨烈,韶合知道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相比蹬城而言,夺下城门之战,即可减少伤亡,又能形成直接威胁,一但城门被金兵拿下,韶合相信,大金的铁骑会所向披靡。 “嘭、嘭、嘭……”金兵的炮车开始轰击了,高仕举大喊道:“小七,弩炮对准炮车,加装火油弹,烧了它!” 一个年轻的身影,来回奔跑着,指挥宋军把一具具床弩推到墩台,这样距离会更靠近,可也增加了危险性。但已经顾不上了,一袋袋火油挂在凿箭上,随着一声声号令,一支支凿箭划出一道道弧线,扑向金兵的炮车阵地,也是韶合攻城心切,炮车虽然前出,能够更好得支援步卒,但也同样把自己暴露在城头上的弩炮火力范围之内,这一战,就看谁更狠。 前面的凿箭狠狠地钉在炮车上,虽然命中率并不是很高,毕竟距离远了一些,但急速的射击覆盖下,还是命中不少,火油破裂,顺着炮车流淌,金兵大惊,急忙用土覆盖,却看见远处一道道流星一般的火箭从天而降,凡是落在有火油的地方,大火轰然而起,不等金兵扑灭,又一轮携带者火油的凿箭狠狠贯穿而至,破裂的火油袋再次引发了更大的火情,金兵炮车阵地,一片火海。 老百姓已经全部进城,但掩护滞后的宋军也被金兵紧紧咬住,后面大队的金兵正疯狂般扑过来。一员宋将挥动锥枪,出枪似电,戳翻了几名扑上来的金兵,回头冲城上大吼:“老二,关城门,你他娘的快关城门啊!” 城墙上,模样相似的一名宋军将领没有言语,只是拼命拉弓开射,掩护这股宋军回撤,但很明显,大队金兵已经围了上来,城门口留守的宋军,已经被金兵的弓箭手射翻一地,金兵的前锋,已经距离城门,不足二十步,冲开宋军的拦阻,只是时间问题。 “老二,爹娘就交给你啦,快关城门。弟兄们,反身杀过去,让金兵尝尝我中山死士的厉害,杀呀……” 宋将不退反进,挺枪疾冲,后面的几十名宋军齐声大喊,跟着反扑出去,一时间,杀得金兵人仰马翻,生生把战线又杀回去几十步,给城门的宋军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但,足够了。 东城门在宋军的吼叫声中缓缓关闭,里边扑通通的声音传来,那是宋军在用土包、条石夯实堵死城门。值此,三千多百姓,除了少数人被金兵射死外,全部撤回城里。但接应的五百宋军敢死队,全部战死,无一人后退一步。 类似的城门激战,在其他几个城门口同样上演,版本一样,细节不同。挞攋辛辛苦苦一夜掳来的二万多大宋老百姓打头阵的毒计,在大宋敢死队的出击掩护下,宣告破灭,双方都损伤惨重,在双方丢掉几千人性命后,被迫又回到以前的战争模式,你攻你的,我守我的。但为破挞攋此毒计,梁景的中军抽调的二千精锐敢死队,几乎伤亡殆尽。 战争有铁的法则,伤亡对彼此都是公平的,就看谁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第一回合,挞攋和韶合,敏捷地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战机,握有主动;但龙在野和梁景针锋相对、运筹帷幄,以一定的伤亡挽回了战争的主动权,这次,该我们说了算。 梁景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此战,梁景梁一刀的威名,在中山府甚至北到保州、燕京,南至真定、河间一带,迅速传播。中山府守军“仁义之师、威武之师”之名,轰然叫响。 第113章 沙河大决战 挞攋兵分四路,同时攻城的决策,在龙在野和梁景的精心谋划和指挥下,完全破产。 “誓死守卫中山府”成了中山府上上下下的口号,就连儿童团也加入到了为守城尽一份力的大军当中,爆发出的人民战争的潜力,是巨大的,无穷无尽的。梁景甚至有信心,即使十万大军前来,他也能守得住中山。 战斗在未时悄然结束,金兵的四路大军黯然后撤,哲里米丧命北城,被弩炮凿成了两半,还是逃脱不了被射死的轮回。拔里速也受了伤,他部在第一天本就元气大伤,最得力的几员手下穆托、阔阔台都丧了命,今天虽然咬着大宋老百姓的屁股差点打进城门,但却被何方在城门的一把火,烧死了近一千精锐,北城门被何方彻底堵死,自己被亲兵拼死抢出来,差点命丧大火之中。 挞攋率领的中军人数最多,却也损失最大,中层的谋克、五十夫长几乎换了一个遍,但还是没有啃开城门,虽然大宋出城的敢死之士全部战死,但也让挞攋看得心惊胆战,第一次对大宋军队重新有了认识,心里很是郁闷,自己灭大辽,战西夏,侵大宋,无往不利,今天在这小小中山城下,接连失利,损兵折将,他想不通,就是太原,不是最后也拿下了吗?怎么在这小小的中山,前有陈遘,后有梁景,什么时候,中山府成了我大金国挥之不去的伤痛了? 最心疼的,还是他的炮队,几乎全军覆没。原来这个梁景早就在外面可能构建炮车阵地的地方,泼洒了许多火油,城里的七梢炮把燃烧着的火弹打得就像下了一场流星雨,一下子就燃起了大火,自己全部身心都在攻城上,却实实在在没有顾及到脚底下。 出来五万多人,两天下来,损失了近三万人,已经无力再攻,也攻不动了,炮车全部被毁,完颜宗翰支援自己的一千多工匠也损失大半,还不好交代呢。 让挞攋和韶合远远没有想到的是,一张大网,已经在这两日悄悄撒开,一张手,正在慢慢地收网,准备给挞攋和韶合的大军,发动最后雷霆一击。 梁景是在天色擦黑的时候,接到赵构的传书,命令如下:“明日卯时,务必赶到中山西南燕家佐,堵住挞攋北上之路。” 梁景和龙在野迅速在木图上找到这个村子,正好是北上的一条咽喉通道,挞攋韶合的老巢大营,驻扎在背靠沙河的承安镇,兵败回营的挞攋一定会休整一日,最大可能是南下返回开封东京大营和宗望大军汇合,北上可能性不大,所以,北上之路就放在梁景身上,毕竟中山府承受了两日围攻,损失不小,把战场上最弱的方向交给梁景,也是一种保护。但赵构和梁景都没有想到,最后一战,成就了中山府赤罴军团的赫赫威名。 梁景的二千精锐骑兵早已圈得嗷嗷直叫,就等这最后一击。龙啸天率龙腾、龙跃以及四虎,沙家昆仲和金罗汉沈万,非要参战,像龙啸天和沈万,本就是西军出身,自是知道军功的重要性。梁景也知道,能有一份军功,至少赵构哪里,足以刮目相看。 刘汝能的斥候小队早已出发,现在,他的小队已经壮大到了三百人,可以说,除了梁景中军的百人亲卫,就属他的这三百人厉害,放在后世,这就是直属侦察营,都是兵王的存在。 这样一来,梁景的人马,全部加起来,足有三千人,这三千人马,必须牢牢堵住挞攋的北上回撤之路,还要兼顾燕京府方向的金兵援军,任务同样艰巨。 半夜时分,一支骑兵队伍悄悄出城,乘着黑夜,驰向燕家佐方向。 沙河北岸,承安镇,挞攋韶合的留守大营。 挞攋和韶合前半夜几乎就没有合眼,二人连夜商议回撤之事。韶合在昨天的攻城一战中,也受了伤,被一箭射在大腿上,虽然不致命,但却让他无法正常行走,虽然随军郎中已经精心处理了伤口,但一股股钻心的疼痛,还是不时传来,让他忍不住哼哼几声。 挞攋虽然没有负伤,但手下折合亲军却死伤不少,都在城下打出了真火,要不是挞攋的亲兵死死拉住他的马,说不定挞攋还真就不管不顾的直冲了上去。 挞攋已经收起了鄙视韶合的心思,仗,打成这样,挞攋多少明白了韶合的苦衷和难处,就连他,不是也在两天之内连吃败仗么?方才二人商议良久,决定休整一晚,明天天一亮,弃营南下,尽快回到开封府东京外围刘家寺,和完颜宗望汇合,将中山府的情况详细向二帅禀明。韶合还是心细,征得挞攋同意,连夜写了军报,打发亲军先送至刘家寺大营,让这位二皇子好有点思想准备。但韶合并不知道,他的五十人的小队,刚一过沙河,就被梁景的“乌鸦”下属的“蜂堂”好手,联合王贵大军的斥候精锐,全歼于沙河西岸十五里铺。自然,信,二皇子完颜宗望是永远看不到了。 岳飞第一次率领自己的军团,在赵构的指挥下作战,颇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自己从一名小小的偏校,一路“飙升”到军团长,相当于所谓的一军都统制。王爷这样信任和提拔自己,又将歼灭挞攋集团的重任,交给自己的青龙军团,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作到王爷在命令中强调的“不使一兵一卒漏网,务必全歼!” 岳飞能成为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军事家,绝不是文人笔下的肆意吹捧和岳氏后人的无限推崇,在赵构看来,岳飞的确有过人之处,其身手自不必说,哪缜密的谋略和过人的胆识,已经高人一等。这不,对围歼挞攋集团包围圈的设定,就处处透露出岳飞的多谋善断。 包围圈一共三层,韶合当初屯兵承安镇,背水建寨,靠近水源,沙河河面宽阔,足以抵挡一面,从建寨立营的角度讲,很有独到之处。但也有致命弱点,一但被三名围攻,单单靠一座浮桥,是解决不了后撤问题的。 岳飞正是看准了这点,他命令王贵第一军牢牢堵住沙河西岸,徐庆的第二军在西北方向封堵围攻,姚政的第三军从东南方向穿插围歼,赵子亮的近卫师做预备队,至于北上燕京之路,已经通知中山府梁景,让他堵住口子,所有斥候全部部署在第二层,全力堵截来往金兵信使,不使一人漏网,不让只字片纸递送出去,最外层,是王爷的龙卫和两河路、五马山等山寨义兵组成的抓捕小组,负责漏网之鱼的捕杀。 岳飞被赵构任命为此次作战的前敌总指挥,全权负责此次战事,包括赵构,都暂归岳飞节制,单是这一份信任,足以让岳飞的青龙军团热血沸腾。 韶合小心谨慎的性格,让他总觉得这一晚上不踏实,加上腿部的伤口一直让他疼痛难忍,几乎不能入睡,干脆爬起来,围坐在裘皮里,低声询问道:“脱宝,扶我起来。雷远还没有回来吗?” 雷远几次死里逃生,并且探查到不少“可靠”的消息,韶合这次已经提拔他为汉军千夫长,比起挞攋的歧视来讲,韶合觉得有时候汉军反而更加好用,这个雷远,斥候的差事做得就一直不错。 他手下的亲军头目,唤作盖天大王脱宝,一直跟着韶合十几年了,最是心腹中的心腹,跟在帐中伺候,听到韶合吩咐,急忙递上韶合的乌拉战靴,小心翼翼扶起韶合,一边低声回道:“大人,雷远还没有回来。方才我出去看了一下,挞攋监军的大帐也还闪着火烛,也是没有安睡。” 韶合沉思片刻,长叹道:“自今冬南下,从来没有如此尴尬。这一战,折损了我将近一半人马,二皇子哪里,怕是不好交代啊……雷远出去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返回,可现在迟迟不见回报,我有点心里不安。” 脱宝扶着韶合坐下,关切得问道:“您的伤不碍事吧,把郎中叫过来,再给您换换药。” 韶合点点头,又吩咐道:“顺便把大祭司叫过来,我要问卜一下。” 不一会儿,随军郎中和祭祀先后来到韶合大帐,郎中小心翼翼得给韶合再次服药包扎后,退出去。一旁有些肥胖的大祭司凑过来,阴沉着脸说道:“统领大人,方才夜相不稳,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韶合低声嘱咐道:“你回去不要乱说,有人问询,你可言明,吉人自有天佑,现在,稳定军心要紧。等熬过这一关,许你家族全部转入军籍。” 祭祀心里一震,急忙低头施礼,缓步退出。韶合回头对脱宝道:“叫起儿郎们,怕是有变故。” 韶合的战场感应还是很灵验的,脱宝急匆匆把韶合的折合亲军叫起来,迅速披甲全副武装,刚刚跨上马背,一道流星焰火窜向半空炸响,岳飞率领青龙军团的第一波次攻击,全面展开。 第114章 围歼挞攋军 首波攻击来自于王贵的沙河西岸,王贵的第一军本就是负责后勤保障,所有的炮车全部配备在王贵这里,这是已经早已布置的计划之一。 王贵自进驻沙河西岸,就已经开始前先组建炮车,构筑炮兵阵地。第一波攻击的,都是七梢炮,射程远,威力大,加上为数不少的火油弹,“嘭嘭嘭”的发射声响起,金兵大营已经是乱做一团,火势,已经燃起,借助呼呼吹起来的西北风,火头一下子在金兵大营急速蔓延起来。 这也难怪,挞攋韶合的防御方向,始终把中山府方向当成重点,身后,确实没有派出更多的斥候,即使有,也是有去无回的结果,说到底,挞攋和韶合都是大意了,根儿在轻敌。当初韶合建议挞攋,在沙河西岸应该建立一个彼此呼应的犄角大营,确保后路无忧。挞攋还笑韶合胆小。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后路,真就居然突然冒出了这样一支大军。 金兵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毕竟是久经沙场,乱而未慌,迅速在各自的千户、谋克指挥下,列队有序退出了炮火轰击的范围,毕竟现在的炮车,还没有延伸射击一说,射界的调整可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也就是说,炮车轰击,基本上就是点对点的固定射界。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等到挞攋韶合整军一处,各自的千人队在猛安的呼喝声中,列好了队阵,两人心里不由得都是一沉。 借着东方的鱼肚白,挞攋环顾四周,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大营的西北和东南方向,出现了大队的宋军,已经列阵完毕,粗略估计,应该都在一万人以上,沙河西岸,面水列阵的宋军,足有二万人,一溜炮车沿河排列,七梢炮、五梢炮在后,撒星炮在前,最前面,居然还有一溜床弩,凿箭带火,像一条条火龙,扑向金兵大营。宋军的攻击突然而猛烈,许多金兵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葬身火海。但随着金兵有序后撤列阵,已经稳定住阵脚,环顾四周,许多金兵第一次有一种羊落虎口的感觉。 挞攋和韶合各自的部属,还有一万多人,俩人合起来,不足三万,兵力对比,不占优势。宋军封锁了沙河西岸,沙河虽已结冰,但人马踏在冰上,站不住脚,极不稳定,很容易成为宋军的活靶子,仅有的一座浮桥,被宋军堵得死死的。 挞攋迅速冷静下来,判断局势,回身对韶合说道:“不能等宋军两路压上来,宋军想逼迫我们过河南退,虽然这个方向是我们当初拟定好的回撤路线,但看样子,宋军统兵之将,也早已预判到了我们的计划,沙河西岸,肯定会有一个布袋阵在等着我们,我们不能自投罗网,原计划要迅速调整,韶合郎君,你带所部挡住西北方向宋军,我带人冲一冲东南一路,只要冲开一个口子,我们转向东北,奔往燕京府,这个方向,宋军万万不会想到。” 韶合也是老军务,虚晃一枪,转向东北,却是目前打破僵局的唯一可行之策,虽然自己的任务艰巨,但挞攋的担子也不轻,宋军既然三面合围,东北方向是不是一个陷坑,也未可知啊。 大战在即,谁也不再矫情,韶合手中大棍一举,所部一万余人呼啦啦扑向西北,迎上了徐庆的第二军。 且说挞攋,率部直扑姚政所部,姚政素以稳见长,布阵一板一眼,绝不含糊,挞攋一上来,二千骑兵直冲中路,眼看要撞上枪林盾墙,忽然一分为二,顺着姚政的大阵两翼席卷而去,马上的金兵纷纷弯弓搭箭,转身激射,箭如雨下,正是金兵惯用的冲阵之法。一般野战之阵,中路坚实,两翼虚掩,所以,一般都会把骑兵放在军阵两翼,一来掩护军阵,二来冲起来能很快提速,不至于和步卒冲突。 金兵正是熟知阵法布置,才忽分两翼冲击,但作为赵构来讲,连金兀术的铁浮屠都晓得如何破,区区骑兵冲阵,他有怎会没有应对之策。他知道的,挞攋韶合未必知道,挞攋韶合不知道的,赵构完全门清,这就叫做不对称战争。 骑兵迎面碰上的,是如飞的箭雨,夹杂着“嘭嘭嘭”低沉有力的床弩发射的特有的声响,一支弩箭凿过去,就能生生在骑兵队伍里劈开一条血路,金兵完全没想到两翼埋伏着大量的弓箭手和重型床弩,人仰马翻之际,早已严阵以待的麻扎刀手和大斧军,呼啦一声呐喊扑了上去,减了速度的骑兵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麻扎刀和大斧,这是对付金兵骑兵的不二利器,赵构在训练新军的时候,那是花了大力气去打造的“破锋军”,所选之人,都是一个个小山一般的魁梧身材,这可不是一支普通的部队,这样的队伍,赵构要求每个军,至少配足三千人。 挞攋还真是一员大金猛将,既然两翼冲击无果,马上改变策略,集中他的中军精锐骑兵冲击中路,他判断,宋军既然在两翼布置了弓弩手,那么中路必然空虚,拼死一冲,或许能够杀出一条血路。 挞攋的判断是正确的,姚政毕竟不是赵构,守有余而变不足,挞攋的变化很快,金兵特有的号角嘟嘟嘟吹起,中路骑兵已经变阵完毕,这次带领中路骑兵冲击的,是挞攋的副将哲也不花,挞攋的大将折损严重,穆托等将领阵亡后,只剩下一个副将哲也不花,其余猛安谋克都是刚刚提拔起来的,使用起来还是不很顺手,好在金兵的军事素质还是蛮高的,毕竟在灭辽一战中,成长起来不少中层将领,成为金兵的统兵骨干,饶是如此,挞攋也是心头滴血,从来没有如此折损过人马,堪称伤筋动骨。 哲也不花能当上挞攋的副将,可不是裙带关系,那是一刀一枪挣来的,手中一柄狼牙棒,也比一般的金兵将领重十来斤,两膀神力,在金军里也是一员骁勇之将。他大棒一举,胯下一匹红鬃马猛地一蹿,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旗手紧紧跟随,紧接着,三千精锐骑兵如同平地卷起一股黑色旋风,风驰电掣般冲向宋军。 黑色巨浪扑向礁石,虽然被击得粉碎,但势不可挡,金兵的精锐骑兵一但冲起来,宋军单单靠步卒列阵相抗,还是显得阵型单薄,说到底,训练不足。虽然赵构一再强化训练,但随着军队的扩编,训练不足的通病还是在战场上体现出来,最明显的现象就是顶在第一层的士卒阵脚乱了,出现了后退,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有了第一个,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就像大堤溃坝,一但口子被冲开,就会迅速向两边撕开,越撕越大,一发不可收拾,挞攋审时度势,急发命令,号角再次嘟嘟嘟吹响,顶在后面正在和徐庆的第一军死战的韶合大军,急速断腕分兵,留下三千人拼死掩护,剩下的大部,顺着挞攋打开的缺口,一窝蜂地冲了出去。仗,打到这个份上,都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虽然金兵四面楚歌,但是也激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不惜死战,单是从军事素养上来讲,宋军和金兵还是有不少差距,金兵即使如此危机时刻,纵使是突围战,也是颇有章法,毫不凌乱,攻守既有力度,也有层次,掩护的部队明知是死,也是死战不退,为其他金兵争取突围时机,姚政的包围圈,没有彻底封死,被挞攋强行打开了一道缺口,顺着这个缺口,一大股金兵潮水一般冲了出去。 姚政情急之下,亲自率领自己的亲卫堵住了口子,兜住了金兵一部分,不能全歼挞攋全部,那就是没有完成既定任务,姚政急眼了,赵构一再强调此战的重要性,可偏偏自己这里出了错,虽然包围圈里聚歼了金兵足有一万多人,也算是大胜。 但不可饶恕的是,罪魁祸首挞攋和韶合,给逃脱了。 第115章 燕家佐之战 挞攋和韶合突破姚政的第一道防线后,马上转向正北,姚政拼命率军追赶,但战机的先手已失,尽管每次都能全歼金兵断后之兵,可随着金兵骑兵的骤然加速,已经完全脱离了接触,金兵骑兵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很快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天已经大亮,随着最后一名断后的金兵倒下,远处,早已不见金兵的大队人马。姚政狠狠地把长枪惯在地上,力量十足,枪身嗡嗡直颤。金兵以一定的伤亡,掩护了金兵主力的北撤。 远处“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姚政的亲军队长低声道:“军长,大帅来了。” 姚政急忙站起身子,迎了上去。吃了败仗,放跑了金兵主帅,还不知道大帅怎么处置自己。军团长岳飞的脸面,青龙军团的荣誉,都让自己丢尽了。 带着龙脸面具的飞龙卫,簇拥着赵构来到姚政面前,姚政顿时感觉到如山一般的压力陡然压了下来,虽是数九寒冬,姚政的汗,还是瞬间淌了下来。 赵构跳下马,来到姚政跟前,姚政和第三军各位将领齐刷刷敬礼,不敢直视,都低着头,死活不敢抬起来。 赵构少见的没有还礼,这让姚政和其他人的头,再次低了下去,场面非常安静。 赵构怒火万丈,铁壁合围之势,却被捅出一个口子,自然没有好脸色。但第一次大规模兵团作战,经验不足,训练跟不上,都是客观原因,但不能让赵构原谅的是,姚政的第三军正面之阵,居然有转身逃跑的,这才引起连锁反应,固然有训练不足、纪律不严的因素,但主要的问题是,赵构对战场逃兵,历来是“零”容忍的,在他的近卫亲军里,绝对不会出现。关于这一点,几个军团,都或多或少还存在着,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赵构瞥了一眼姚政,又看了看铁青着脸的岳飞,嘴里“哼”的一声:“你们的军阵中,居然出现掉头逃跑的,哈哈,让本王开眼了。岳飞!你军团号称青龙军团,哼,青龙?!我看就是一条小泥鳅!!” 这句“小泥鳅”,一下子臊得包括岳飞在内的青龙军团大小将官,脸色瞬间变成紫红色。这话太重了,虽然没有呵斥一句,但如果这句话传到其他军团耳朵里,那自此,岳飞的青龙军团将无存身之地,会成为永远的笑话。 姚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走到自己青龙军团第三军的军旗掣旗使旁边咬着牙低声道:“兄弟,请旗一用。” 掣旗使双手将青龙军团军旗递给自己的军长,黑色的底子上,绣着一条扬爪腾飞的绿龙,旁边墨绿色沿边上书“天下兵马大帅府青龙军团第三军”。姚政抽刀在手,划破手指,就血而书“雪耻”二字,手下各个统兵长官纷纷仿效,鲜血,浸满了军旗。 姚政飞身上马,抄起军旗,向后吼叫一声:“第三军中军骑兵,跟着我,把失去的尊严,找回来!”策马一跃,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的中军一千骑兵,狼嚎一般跟着席卷而去,紧接着,第三军各部师团步卒,全部尾随而动,虎狼一般扑了上去。 岳飞也是一言不发,姚政的第三军出了漏子,导致大帅不满,连“小泥鳅”的话都说出来了,后面的仗打不好,不能完成大帅的“全歼挞攋韶合集团于中山”的计划,弄不好,会直接取消他的“青龙军团”番号的。 岳飞长枪一举,大声对其余军将说道:“青龙军团的大宋儿郎们,逃跑的金兵就在前面,我们要用行动来证明,我们青龙军团,绝不是孬种!跟着我,一雪前耻!青龙军团,所向披靡!,杀!”脚跟一磕,“火龙驹”蹭地蹿了出去,身后亲卫紧紧跟着自己的主帅,轰隆隆得疾驰而去。 整个青龙军团,也不过三千骑兵,每个军只有一千骑兵精锐,直属军部,岳飞的军团部,还有五百直属亲卫骑军,那是岳飞的家底子,一般不会动用,可现在,岳飞什么也顾不上了,脸面找不回来,都得下十八层地狱。 这一仗,王贵的第一军的一千骑兵,都加强配给了徐庆,没想到挞攋兵出险招,并没有抢渡南撤。赵构虽然开挂历史,知道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之间的政治矛盾,但还远没有了解得那么深,至于挞攋和宗望、宗翰之间的三角矛盾,更是无从可知,所以,挞攋心中的真实想法,赵构并不了解,导致了一些判断上的失误,现在,就看梁景能否堵住挞攋的北上之路。 梁景率三千人马,于燕家佐设伏,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刘汝能的侦察小队已经分南北两路前出侦察,如论是燕京府留守蒲芦虎,还是挞攋,任何一个方向上的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迅速回报。虽然大帅言明,他的任务主要是在燕京方向阻敌援兵,但梁景谨慎的性格,还是做了两手准备,一个优秀的猎手,永远把猎物所有的路线考虑得清清楚楚,才能下套子。 最先送回来消息的,是小李猛,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出色的侦察兵了。因为赵构的判断,是挞攋韶合要全力后撤开封府的,没想到挞攋却突围北上,这样一来,梁景的阻击就成了战役最大的节点,能否在大军赶到之前堵住挞攋韶合这两万多人,燕京府是否得知消息南下接应,梁景是否出现腹背受敌的局面,这些变数,就成了这次战役胜败的关键。 赵构想到了燕京府的这路援兵,挞攋和韶合当初却完全没有想到要向燕京府留守蒲芦虎求援,甚至连军情通报也没有。挞攋一开始就觉得,凭借手里的五万大军,攻下小小中山府,不在话下,所以,他连军情通报也没有。芦蒲虎完全不知道中山府的这场大决战,挞攋轻敌,完颜宗望轻敌,就连完颜宗翰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认为挞攋韶合兵合一处,小小的中山,就是下一个太原。 赵构却在兵棋推演中,把各种情况全部考虑在内,这场战役,参谋部作出的方案就有三套,其中第三套方案中,就有挞攋北上的预案,只不过,这是一套备选方案。但,有,总比没有强。 燕家佐,实际上并不是一处最好的阻击阵地,却是地处南北通道的咽喉之处,其南北两个方向,都是平原,十分有利于金兵骑兵的攻击,只是在燕家佐一处,地势陡然变窄,两侧有两道山包,算是唯一称得上的地势优势,对于骑兵冲击,也不过是暂缓一下,金兵骑兵全力冲刺起来,还是能冲上来的,但,梁景能轻易让金兵的骑兵冲起来吗? 小李猛那口气还没完全喘匀实,梁景就已经听到地面传来的抖动,“轰隆隆”,两万多骑兵跑起来,就是一股势不可挡的大潮,冲着梁景防守的燕家佐汹涌而来。 最先发动攻击的,是金兵前锋军的第一波箭雨,金兵马上骑射的功夫,确实厉害,骏马疾驰之中拉弓激射,却依然准头十足。 梁景的两千骑兵分为两营,金刚和沈聪为营长,分别各率一千人在两翼,龙啸天和沙继祖两位寨主带领一千精锐步卒列阵坚守,在梁景耳边,经常萦绕着王爷常讲的那句话“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真是说到他心窝子里去了,从梁景二次劫粮就可以看出,他天生就不是被动挨打的人,秉承他这样的性格,他的手下,一向崇尚进攻。 梁景“秋月”长刀在手,胯下胭脂黄唏律律一声嘶鸣,猛然蹿出去,随着梁景的一声大喊:“杀!”一马当先,迎着如飞的箭雨,冲了出去,身后,金刚和沈聪也是怒吼连连,率领两营骑兵,紧紧跟随。 两股骑兵相向而冲,不时有人倒撞下马,既有金兵,也有宋军。当彼此的尖峰互相插入对方的大军的时候,双方的骑兵已经完全搅在一起。 金兵冲击的前锋军分别由哲也不花和萧庆统领,四千骑兵冲起来,他们相信,没有任何宋军能抵挡住这股大潮的冲击,但在梁景的二千骑兵的对冲之下,却生生被遏制住了,很快,哲也不花和萧庆就发现了这股宋军骑兵的与众不同。 他们从不单独作战,都是三五成群的组成一个又一个的攻击圈,总会在局部范围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而且个个悍不畏死,一个倒下去,另外一个会马上补上来,手中兵刃,或是是丈二单钩长枪,或是长柄屈刀,对上金兵的狼牙棒、镔铁棍,丝毫不落下风,以长击短,以多打少,像一团团雪球,越滚越大,在金兵众多的围攻之中,颇有横冲直撞的态势。 金兵胜在人多势众,宋军长于以众击寡,双方在华北大平原上,上演着一出骑兵的生死大对决,没有什么花样子,都是你一刀我一枪的你死我活,一个倒下去,又一个扑上来,金兵为了活命,宋军为了荣誉,皆是死战不退。 第116章 一退之再退 挞攋和韶合在后掠阵,眼看金兵将将冲破拦阻,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却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横亘在他们面前,无法再前进一步。 挞攋从自己亲军手里缓缓接过自己的长刀,他是少数几个钟情于大宋长刀的金兵将领之一,挞攋的长刀,两面开刃,是大宋八色刀之一,唤作掉刀,此刀刃长三尺,柄长七尺,重达三十六斤,乃是北宋名将种师仲的兵器,种师仲命丧杀熊岭,他的兵器却被金兵献给了主将挞攋,挞攋那是大金国有名的神力皇叔,兵器一上手,就放不下了,长短分量非常合适自己,就收为己用。用宋朝名将的兵刃来斩杀大宋军民,挞攋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挞攋回头对韶合说道:“韶合郎君,此战凶多吉少,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拔里速攻左翼,你汇合哲也不花、萧庆攻右路,不管谁突围出去,都要告诉二位元帅,这个赵构小儿,将来一定是我大金心腹大患,必须想尽办法要除掉。另外,告诉二帅,遇上赵构的军队,万万不可轻敌。” 韶合点点头,这个时候,都明白,一决生死的时刻到了,这次冲不出去,就永远不会再有机会,因为,他们的后边,已经看见卷起的尘埃,那是大队宋军杀到的迹象。 韶合点点头,只说了一句话:“让我先冲。”手中大棍一举,当即拍马冲出,身后折合亲兵嗷嗷叫地跟着扑了上去。挞攋知道,这是韶合主动在吸引宋军的注意,为挞攋争取机会,毕竟挞攋身份在哪儿,韶合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虽然会承受更多宋军的攻击,但他别无选择。 韶合还有最后的六百多亲兵,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卫护,前面左右各一个百人小队打头阵,已经不再留什么后手预备队了,随后四百多人全部压上,直冲宋军右翼。 韶合对上的,恰恰是龙啸天的防区,最不幸的,是龙跃带领的北寨精锐,说是寨兵,其实都是跟随龙啸天一起出来的老军,韶合的二百前锋仅仅射出两箭,就已经冲到山坡下,带队的谋克心中那份狂喜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只觉胯下良驹一个前扑倒了下去,把这员谋克身手敏捷,一个滚翻站起来望去,马的前腿折了,不但是他,他们打前阵的二百来人,至少有一半狠狠摔倒在地,细看之下,山坡前面,被挖出了一个个海碗大小直通通的小型陷马坑,坑,比一个马蹄稍大一点,但,好用。 被前面倒下的马匹也就是稍微迟缓了一下,山坡上如飞的箭雨倾盆而至,梁景打仗,从不保留,所出之兵,就是百里挑一,山坡上二百多弓箭手的第一轮箭雨过后,金兵无一人直立。 但这二百多人的金兵,也为韶合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的中军四百来人,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自然不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骑兵对攻,大金国怕过谁? 战斗猛烈、激烈、惨烈,韶合被亲兵护卫者,很快淹没在战场中,到处都是混战的人群,韶合左突右冲,无奈越陷越深,韶合被打出了火气,怒嚎着,手中长棍上下飞舞,不少宋军都被他砸倒在地,浑身沾满了鲜血,已经逼近宋军的最后一层防线,韶合心中再次激起求生的欲望,提缰跃马,要冲一冲这最后一道生命线。 突然间,一道寒光闪过,韶合多年战场上的机警让他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滚翻下马。 韶合怒火万丈,还没有谁能一招让其这样狼狈。未曾站稳,韶合长棍横胸,扎住门户,定睛才看,心中更气,原来是一员年少宋将,手中一杆乌黑长枪,枪尖寒芒闪烁,犹如一条毒龙,韶合心中大骇,“怎么宋军之中,会有如此年少英雄?” 龙跃也是愕然,这员金将居然能躲过自己这一招,也是颇感意外。龙跃早就注意到了韶合,能接连把北寨的几位好汉扫到在地,这员金兵将领功夫不简单,自古是兵对兵来将对将,龙跃突刺两枪,将围住自己的两名金兵刺倒,长枪一摆,越步而上,一招“苍龙汲水”,蛮有把握将金将穿一个透心凉,却让韶合一招很不雅观但能保命的翻滚躲了过去。 两人都被激起了好战之心,韶合心中极为不甘被一个毛头小子一枪给逼下马,龙跃更不甘韶合躲过自己的致命一击,年轻气盛,龙跃手腕发力,枪头乱颤,偌大的枪花抖开,竟然是花分九色。 韶合心中大寒,作为大宋通,多年和大宋朝打交道,自己手下也有不少南朝降军,里面有不少使枪好手,平时多有切磋,从他们嘴里知道,大宋兵器,长短二械,手刀锥枪,最有代表性。是故宋朝多出使枪高手,韶合非常清楚,使枪的高手抖出的枪花是分级别的,九为至尊,天下少有,此子枪花九朵,怎又如此年少? 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多年的战场厮杀让韶合反应非常快,不求退敌,只求自保,韶合大棍一竖挡在身前,脚下却是急退,当的一声,兵刃相交,韶合只觉得双手发麻,大棍几乎脱手,胸口一阵儿翻腾,韶合喉头发腥,不觉之中,嘴角见血。 战场之上,胜负只是呼吸之间,韶合心中已生怯意,急退两步,旁边亲卫已经补上,一棍一棒,左击头顶,右扫中路,俱是北国彪形大汉,龙跃大枪犹如毒蛇吐信,两名亲卫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是咽喉一凉,左右倒了下去,手中兵刃跌落在地,韶合大惊失色,急于再退,眼前一花,似有无数枪影闪过,韶合拼尽全力大棍抡起来要以攻对攻,肋下忽地一紧,继而剧痛传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仿佛进入无边黑暗之中,那个念头还紧紧伴随着他“此子何人?” 韶合死不瞑目,在于他心有不甘,不甘死于这样一员年少无名的宋军手里,他却不知道,龙跃的一条大枪,在整个大宋,排在前五。 三招击杀韶合,龙跃眼劲儿不差得瞄上韶合的坐骑,能入韶合之眼,自是宝马良骏,韶合的马儿是一匹纯白色骏马,龙跃打眼就喜欢上了,要不,第一枪就捅上去了,射人先射马的道理,他还是晓得的。 等到飞身上马,却不料马儿并不认主,几乎要掀翻龙跃。龙跃也是杠上了,两股用力,右手一拳击在马脖子上,虽然龙跃收了力,也让这小白龙痛的吃不消,希律律嘶鸣一声,撒蹄子跑了出去,龙跃两腿狠狠夹着马腹,手中大枪却丝毫不慢,出枪必倒一人,龙跃俨然是长坂坡赵子龙再世,白马长枪,在金兵队伍里,搅得周天寒彻。 挞攋就是只老狐狸,眼看前方韶合冲击无果,反倒是丧命疆场,挞攋扭身对哲也不花喊道:“快,向东南方向后撤,快……” 聚集在挞攋身边的,还有一万来人,护着他,边走边战,还多亏韶合、拔里速、萧庆等右路死顶,挞攋以滞后掩护的千人队全军覆没为代价,终于脱离了主战场,急速向东南方向退去。 但赵构铁了心要全歼挞攋集团,留给他的,都是死路一条。挞攋率军突然回撤,也存在杀个回马枪的想法,手里还有近万人的资本,挞攋只求自保,觉得还是能够杀出重围。 迎头撞上的,就是姚政第三军的精骑,双方根本就没什么花招,一方拼死突围求生,一方一雪前耻硬撼,硬碰硬地就撞在一起,挞攋也是怒火万丈,什么时候,堂堂大金帝国的精锐铁骑,成了人见人打的丧家犬。 集团混战不同于单兵厮杀,挞攋虽然是万人敌,手中掉刀力大无比,宋军几乎无一合之力,就被劈落马下,但却没有一名宋军后退,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嚎叫着,举起长刀大枪,毫不畏惧,前仆后继,兀自吼叫着往上冲,尽管挞攋的折合亲兵也全是部落死士,但自今春南下,却从来没有碰上如此悍不畏死之宋军。 慢慢的,挞攋的大军被逼的只是后退、后退……宋军这种全然不顾伤亡的打法,挞攋还是第一次遇到,灭辽侵宋以来,挞攋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越来越近,几乎让人窒息。 第117章 殒命白沙滩 听到亲兵一声惊呼,挞攋回身望去,不知不觉之中,挞攋和他的部下,已经退到一片沙滩上。 沙滩是白色的,却被鲜血染红。挞攋知道,他们已经退到沙河边,沙河西南岸,一个宋军的万人队已经列阵完毕,刚才亲兵的惊呼,在于试探性的从冰上冲击宋军大阵,证明是徒劳的,除了留下二百多具尸体外,不会有一兵一卒能冲过由宋军神臂弓、床弩、炮车组成的三道死亡拦阻线。 轰隆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挞攋回身望去,宋军已经从东、北两个方向包抄过来,前有沙河绝地,后有虎狼之师,挞攋大军,被彻底包围于白沙滩。 “呜……”悠长的号角吹起,挞攋的大帐牙旗竖起,这是金兵的集结号,训练有素的金兵很快在挞攋的军旗下列阵完毕,还剩下五千多人,这是挞攋最后的资本。 挞攋笑了,难得一见。他接过亲兵手里的水囊喝了一口冰水,心中烦躁之气稍静,都在军中厮杀多年,眼前什么情况,金兵都很清楚,不同民族文化之间的碰撞,历来都是你死我活、血淋淋的,这就是生死存亡之道。挞攋不仅仅是军事家,在大金,也是难得的几位颇具政治眼光的统帅之一,要不,他就不会和韶合有前面的一番叮嘱。 挞攋身为金国皇室一族,拿得起,放得下,局是死局,破解无法,索性不去想。他脚跟一磕,坐骑赤焰“塔塔塔”地小步慢跑而出,挞攋制止了亲兵的跟随,只身来到两军之间,高声叫道:“我乃大金国东路左监军挞攋,请对面宋军主将说话。” 对面军中,一骑从容而出,真巧,胯下战马,也是一匹赤红色宝马,挞攋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猛安那野的坐骑火龙驹。 挞攋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眼睛猛然眯成了一条缝儿,熟知挞攋习惯的,都知道这是挞攋杀机已动。他手中掉刀一指,喝道:“尊驾何人?那野是你所杀?” 宋将将手中双钩大枪遥指挞攋,声若洪钟,“我乃大宋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麾下青龙军团军团长岳飞,挞攋,杀你部下那野者,是我大宋康王殿下。今天,看我效仿大帅,取你狗命,祭奠我大宋军民万千英魂!” 挞攋在马上哈哈大笑道:“想取我性命者,多如牛毛,不差你这一个。某家想瞻仰康王殿下风采,不知能否如愿?” 不等岳飞回答,其背后军阵中,一匹乌黑战马“得得得”小跑出来,马上一员年轻将领气定神闲,风采卓然,虽然从装束上,和一般宋军将领一般无二,但挞攋还是一眼看出,此乃康王赵构不假。 挞攋在马上遥礼,说道:“对面可是康王殿下?” 赵构还了一礼,朗声回道:“正是小王。挞攋将军欲见本王,可是考虑投降?你若能降,本王保你免死!” 挞攋一愣,随后狂笑,“哈哈哈……投降?!康王殿下可真会说笑,你可曾看见我大金有一人降宋?” 赵构朗声道:“自我而始,会有的,希望你是第一个。” 挞攋正色道:“大金国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屈膝的懦夫!” 赵构笑道:“那你急着见我何来?” 挞攋也笑了,缓缓说道:“我挞攋自从军征战以来,和自己人干过,灭了大辽国,也和你大宋军兵交过手,从来没有败过。可短短几日,在中山城下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在这白沙滩,几番突围不成,被你逼上绝路。哼,说心里话,挞攋有点不甘心。但王爷布局如此之大,我和韶合郎君居然一无所知,你的手下将士悍不畏死,其战力,丝毫不输于我大金勇士,挞攋不知道王爷是怎么做到的,现在,也不想知道,见你一面,只是想和你说一句:驰骋纵横疆场几十年,你康王殿下,是我挞攋最佩服的南朝第一人。哈哈哈,话已说尽,康王小儿,可有胆于挞攋一战!” 挞攋还是揣着小九九,他自忖和康王一战,能生擒康王,继而要挟,讨一活命,也未可知。 赵构大笑,“挞攋,你双手沾满我大宋军民无尽的鲜血,今天,定要血债血偿。那位将领愿击杀此贼?” 客气话说完了,那就是你死我活,还说什么! 身后早有一将冲出,大喊道:“挞攋,岳飞在此!” 火龙驹爆发力惊人,一下子蹿了出去,随即加速,岳飞双钩大枪早已掣在手中,这不是他第一次战场杀敌,但从来没有如此热血沸腾。 挞攋毫不胆怯,胯下赤焰也是久经战场,猛然加速,对冲过去,每次这样在疾驰中看到对方被自己的主人劈翻在地,赤焰会感觉格外刺激,虽然同为红色战驹,但赤焰明显要比火龙驹高出一头,宽出半尻,这是一匹为战而生的不二良驹。 刹那间,二将对冲照面,挞攋双手掉刀高举,人借马力,狠狠劈下,这一劈杀,挞攋坚信,没有谁能扛得住。 挞攋还是小瞧了泱泱大宋,岳飞天生神力,又得遇天下第一大家周桐,被其收为义子,成了周桐的关门徒弟。周桐将平生所学,悉数相传,加上岳飞天赋异禀,便成为周桐一生当中最得意的弟子。 岳飞正值年轻力胜,对上大金以力见长的挞攋,好胜之心大盛,纯粹要掂量掂量挞攋的分量轻重,双钩大枪一摆,一招“龙翻”,大枪犹如翻腾的一条黑龙,后发而先至,顺着挞攋大开的中门一头就钻了进去,枪比刀长,正所谓攻敌所必救,挞攋来不及多想,掉刀变招极快,在错马的一刹那,改劈为横打,在掉刀格开大枪的瞬间,挞攋只觉得一股大力顺着手中的掉刀传遍了全身,两膀几乎脱力,勉强握住了掉刀,心里也是大骇,岳飞之力,甚至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 回转马头,岳飞也是愕然,自己这招“龙翻”可不是简单的一招枪法,其蕴含着内功、招式、变化等,无一不是上乘之功,能在高速对冲之中接下自己这一招,挞攋还真是名不虚传。 两军嘶吼,声震长空,双方军士都在呼喝声中为自己的主帅加油,金兵看破生死,宋军扞卫荣誉,但彼此都知道,生死,只在此战。 挞攋的赤焰转圜极快,在岳飞刚刚回转马身时,挞攋手中掉刀已经再次举起。战场之上,你比对手快一点,就是胜算。但岳飞已经对挞攋之力和功夫有所了解,力量对比半斤八两,可论起手上功夫,岳飞能甩出去挞攋这一条沙河。 岳飞不等挞攋招式用老,腰部发力,手腕用劲,大枪“扑棱棱”枪花抖出,“凤翔”、“鸾鸣”、“雀舞”三式齐出,直奔挞攋咽喉双肩,挞攋掉刀直立,只来的及封住中路,侧身急速避让,却不料岳飞大枪乃是大宋有名的双钩之刃,两边暗藏倒钩,“雀舞”一招,意为上下左右,漫天雀舞,纷乱之中,暗藏杀机。大枪扎空,岳飞手腕陡然反转回力,枪钩回撤之时,已经在挞攋的右肩连皮带肉狠狠钩下一块,疼的挞攋大叫一声,掉刀再也把持不住,撒手飞了出去,却被岳飞单手抄住,左手刀,右手枪,一刀一枪在手,岳飞如虎添翼,单膀较力,掉刀寒光闪过,挞攋人头飞起老高,脖腔里,一股血箭喷射而出,溅起漫天的血雨。 看到挞攋伏诛,激起了哲也不花等挞攋部属的复仇血性,一个个嗷嗷叫着扑了上来。岳飞身后,青龙军团姚政、徐庆各部也是呐喊着策马对冲而上。 金兵垂死挣扎,宋军气势如虹;金兵抱有一死之志,宋军怀揣复仇之心。在这白沙滩上,双方上万大军绞杀在一起,彼此都杀红了眼。 姚政枪挑哲也不花,宣告围歼挞攋集团战役的圆满结束,最后跟随挞攋逃至沙河白沙滩的五千多人,全部战死,却无一人投降。金国能灭辽侵宋,一路势如破竹,本族精锐之战力和斗志,真是名不虚传。 此役,金兵统领将帅挞攋、韶合毙命,其手下副统领、猛安等部属将领哲也不花、拔里速、哲里米、脱宝、穆托、阔阔台等大小将领五十四人均命丧此中山,北上金兵五万三千人,全部被赵构围歼,缴获物资无数,难能可贵的是,光是幸存能用的战马,就有二万多匹,还有一万多匹,吴家老二保证能医好伤,可用之数不会少于七成,这就又能添加近八千匹战马,这才是让赵构欣喜若狂的最大原因。中山府一战,圆满实现了战略和战役意图。 不过,这场战役收尾阶段,唯一让赵构感到意外的是,最后时刻,萧庆带着自己的百人亲兵和四五名亲信,投降了。 第118章 喜忧各几家 赵构在中山府,一直指挥者梁景、岳飞等人,把善后事宜忙完了,又下令给汪若海,命他加强对金兵大营的监视,诸事处理完毕,已经是正月初六。 这个年,对于中山府军民来讲,是一辈子都能津津乐道的一段历史。虽然在这次中山保卫战中,中山府的军民也做出了重大的牺牲,加上青龙军团牺牲的将士,共计有军民二万五千多人为国捐躯,但是,此战,消灭挞攋韶合集团五万三千多人,第一次大规模的全歼金兵,极大鼓舞了大宋军民的抗金热情,建立了以中山府为核心的真定、保州抗金根据地,和磁州、相州遥相呼应,像一枚钉子一样,牢牢扎在大金的咽喉要道之上,向北,可直接威胁燕京府;向南,可切断金兵回撤之路;向西连接西军控制的陕山五路,可收复太原;向东,和大名府组成犄角之势。这块根据地,就像围棋布局中的先手一样,此子,正封住对方的气眼。 毕竟在年里,闪过烈士头七祭日,初八,赵构在中山府谢家老店梁景的中军大营里,设宴招待中山府诸位军政首脑,特邀以北寨、南堡为代表的义寨首领参加,以及谢顺、谢老牛等百姓代表,青龙军团各位主官作陪,人太多,索性在校场露天开席,吴福带着老谢一家子和伙计们前前后后的照料着。 赵构不可能在中山过多停留,必须尽快赶回大名府,但中山府布局的重要性,还是要统一一下思想,万不可前功尽弃,无数鲜血换来的胜利果实,要牢牢守住。 最先进行的,却是给梁景的中山府军队授旗仪式,此战,中山府守军一战成名,堪称防守反击战的典范,赵构亲自授予中山守军“赤罴”军团称号,军团长周正。不错,没有看错,军团长是周正,而不是梁景。 紧接着,是授衔颁奖仪式,赤罴军团完全按照赵构的部队组建模式来进行,依然是三三制,军团下辖三军,第一军军长宋琦,第二军军长高世举,第三军军长何方,军团直属侦察大队大队长刘汝能,直属炮团团长苏定乾,直属警卫团团长肖战,工兵辎重团团长沙继宗。其余下属各师团主官,全部在这次作战中表现优异者当中选拨推荐而出,都是血淋淋的军功换来的,谁也不会不服气。 但周正还是坚持由梁景接旗,当梁景郑重地将绣有黑底红色的赤罴图案军旗交到周正手里时,台下所有中山府军民泪流满面,是激动,是期盼、更是一种安慰和自豪。 整个会场出现的第一次高潮,是赵构亲自将天下兵马大元帅府成军之后的第一面荣誉之旗——“青龙铁军”,授予了岳飞的青龙军团第三军,这是对青龙军团全歼挞攋韶合集团的最大荣誉和肯定,也是对青龙军团第三军牺牲的七千将士的最大安慰,中山一战,第三军以牺牲近一半人马的代价,牢牢拖住挞攋大军,为全歼挞攋集团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和牺牲,“青龙铁军”,一战而成,一雪“泥鳅军团”之耻。当姚政接过这面象征着第三军生命之魂的荣誉之旗时,七尺男儿,放声大哭。 颁奖仪式更是把中山军民的热血点燃,赵构依据后世的军功等级,结合所处当下朝代的实际,把军功设为特等功、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荣誉设有优秀班级、模范士兵、训练标兵,奖励对象为正军(一线战斗部队)、辅兵(二线支援保障部队),另设金质荣誉勋章、银质荣誉勋章、铜质荣誉勋章,纪念勋章,奖励民兵、乡勇、儿童团、支前模范、参与保障的民间组织或个人等。单设“大宋烈士”白玉勋章,凡是在战斗中牺牲的军民,符合条件,皆可授予。 本次特等功欠缺,梁景、周正、宋琦等代表赤罴军团,岳飞、王贵、姚政等代表青龙军团,凡参与此次战斗并亲自斩获金兵猛安以上将领者,荣获一等功并由赵构亲自颁奖,余下二等功以下,由各自军团长颁奖。 另外,龙啸天、沙继祖、魏复之、龙在野、龙腾、龙跃、谢诚、王世雄、端木春明等人荣获金质荣誉勋章,由赵构亲自颁发。其余银质以下,由中山代理知府、府判言博奇颁发。 这批勋章,实际上早就在小龙湾军营制造完毕,已经在赵构的军中开始实行,只不过,这次规格最高、奖项最多、人员涉及最广、影响最大。赵构深知,荣誉对于军人来讲,意味着什么。看不见上台领奖的,那个美滋滋,台下没有得奖的,这个气鼓鼓。这就对了,当兵的,没有争强好胜之心,怎么提高战斗力?没有荣誉激励,怎么会有归属感? 赵构在中山大摆庆功宴,喜气洋洋。而东京城外刘家寺,一大早就戒备森严,魁梧的折合亲兵把一座硕大的牛皮大帐护卫得里三层外三层,此起彼伏的口令声,彰显出与往日的不同。 大帐内,熊熊燃起的火盆,使得整个大帐热腾腾的,但大帐中几个人的脸色,却阴沉得有点吓人。国相完颜宗翰和二皇子完颜宗望分左右坐在上首位置,右监军完颜希尹、都统完颜阇母坐在下首的皮裘里,几个人都一言不发,空气格外凝重。 还是二皇子完颜宗望先开口道:“各位郎君,汉人雷远今天带回的消息,诸位觉得可靠吗?哼,汉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是看在替皇叔收祈遗体的份上,就该处死!” 完颜宗翰倒是很冷静,缓缓说道:“二皇子也不要气恼,我看这个雷远,倒不像作假,身上的伤,好几处都是致命的,也是命大。好歹带回了皇叔和哲也不花的遗体,也算我们有了交待。那个萧庆,不也是一样,诈死躲在死尸堆里,一枪扎穿了左膀子,离心脏只差两寸,也是死里逃生,况且,同样带回韶合郎君、拔里速等人的遗体。我觉得倒是不能过于苛求军法,反而应该奖励,一来不至于宋军拿皇叔等将领的遗体再生是非,二来也是做给其他降将看看样子,凡忠于我大金之人,必不吝赏赐官爵财务,南朝郭药师,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我倒觉得应该大赏特赏,才能淡化皇叔兵败被杀的局面,另外,这两个人带回来的消息,也很有用,尤其是这个雷远,带回来的消息很重要,也很多,你二皇子不要,不妨打发到我哪里,我要!” 完颜宗望看了一眼宗翰,长叹一声:“唉,我也就那么一说,岂能不知轻重?雷远和萧庆都是韶合郎君属下,也是我的属下,自然不会亏待。国相,倒是这个康王赵构,现在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其号召力,可不能小觑,已经成了我们的心腹大患,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对付他?” 完颜希尹,是金国一位难得的军事、政治皆为出色的人物,曾创造女真文字,也是皇叔一辈儿,与其说是右监军,不如说是二帅的军师,二人都是非常敬重。 他接着二皇子完颜宗望的话头,低沉的说道:“对付赵构,不能单靠军事,应该以政治牵制为主,军事打击为辅。挞攋皇叔在我大金,素以勇冠三军着称,韶合也是我大金以谋略见长的都统之一,当初派二人一帅一将,也是有此考量在内,结果呢? 所以,现在来看,如果单纯的从军事打击来说,对付赵构,就需要我们两路大军倾巢而出,东京怎么办?好不容易打下来,大宋皇帝也已经俯首称臣,就这么放弃吗?这恰恰正中了赵构围魏救赵之计。所以,赵构这个难题,还需他们自己人来解决。” 完颜宗翰能主持大金西路枢密院,谋略胆识自然不凡,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暗自点点头,谷神和自己,还是在很多时候的想法是一致的。因为多次在各种场合明里暗里支持自己,有些时候,完颜希尹游离在外,反倒是看得更加透彻。 完颜阇母更是战场骁将,他和挞攋,分别支持宗翰和宗望,分属大金西路、东路枢密院,俩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谁也不服谁,但私下关系却是不错。现在挞攋战死,完颜阇母兔死狐悲,心情有些压抑,猛灌了一口酒,说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儿郎们都有些族人、朋友在挞攋大军,要想法子稳住军心,还有,我们不能在东京多待,二位元帅要尽快处理此事,恐多则生变。” 完颜阇母一眼就看透目前问题的节点,但拿主意的,却不是他。谷神很是赞同的点点头,阇母能打仗,是把好手,难得的是,现在看问题,动脑筋了。现在,一把牌出错了,还能挽回来,毕竟,在二位元帅手里,握着的是一副好牌,如果把一副好牌都打烂了,那他们也就都留在这里吧。 完颜宗翰低声说道:“我主皇帝已经发诏军中,对大宋皇帝,要彻底废掉,虏往上京,另选异姓为帝,此诏刚到,也是召集大家来的原因,诸位郎君参详一下,看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才好。另外,大宋官家不能再待在皇宫之中,要尽快暂扣军中,后宫自皇太后始,陆陆续续全部押往我上京大都。断,就要断子绝孙,不留后患。另外,各官械、监、宫、所工匠,全部造册登记,一同北迁,凡大宋官员,自五品以上加以甄别,凡是对我大金持有不利言论者,一概同往,能够合作的官员,可作为伪帝组阁之用。东京城所有官仓民库,一律根括干净,运往上京,哼,大宋官家和老百姓手里的宝贝,可是不少哩。皇叔,”完颜宗翰扭身冲完颜希尹说道:“大宋皇宫里的官册图书、宝玺、仪仗、天下州府地图、珍宝古器等,还需皇叔亲自过问才是。” 完颜希尹点点头,这才是真正的宝物,乃大宋国祚之本,不能不说,宗翰眼劲儿之毒,用心之狠,比起宗望,还是要高出一截儿。 完颜希尹接过话头继续说道:“现在,大宋官家就是我们手里最大的筹码,告诉赵桓小儿,让他写信给赵构,严令其不得再生兵事,否则,下面儿郎们鼓噪起来,我等不能保证官家和太上皇的生命安全,赵构要做忠臣孝子,还是一意孤行,让他看着办。大宋伪帝的人选,还要加快,但不能操之过急,要稳中求进,多用汉人心思,我们只是督促就行,这方面,那些南朝汉官儿,有的是法子。” 宗望点点头,“皇叔此计甚妙,用大宋官家来约束赵构,就会让他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国相,明天,咱们召见赵桓,好多事情,也该催催了,这样可好?” 宗翰点点头,“就依二皇子所言,不过,还是要提前拿出一些章程,明天,直接让赵桓照做就行,不用再客气!” 第119章 冰火两重天 赵桓接到的捷报,来自于靖安司曹辅,明面上是汇报靖安司工作,实际上,手里捏着快攥出水来的,却是赵构给官家大哥的密信。 兴奋、激动、有点酸溜溜,又有点空落落,几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让赵桓的心里五味杂陈。赵构在来信中再次强调,万不可对其他人说及此事,明明是个大大利好的消息,对鼓舞提振大宋军民士气极大有利,但还要藏着掖着,正如自己有个好宝贝,却不能人前卖弄,那种抓耳挠腮的感觉,让赵桓很不爽。 但赵构信中的一句“此役,敌酋挞攋韶合殒命,乃金兵从未有过之耻辱,一但官家口风有失,不免刺激敌酋恼羞成怒,恐不利于官家哥哥生命安全,故有担忧如此……” “还是自己亲兄弟啊,处处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不像某些臣工,屁大点业绩,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藏拙,懂不懂?”赵桓一时有点出神,头脑里闪现出了这个昔日有点混不吝的老九的身影,真不敢相信,书信里写的事,是他干出来的。 “#你娘的直娘贼,狗日的金狗,也有今天!”忍不住心里问候了大金国东西两路元帅的祖上一句,赵桓心里痛快极了。 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赵桓又不禁担心起来,自己知道了消息,想必宗翰、宗望也会得到消息,自己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知道?想到这里,不由得下意识问了一句:“曹司正,康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曹辅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王爷让微臣再三转告官家,万不可在敌酋面前透露出知道中山大捷一事,金人不说,您也不说,金人询问,王爷就说了……”曹辅有点打磕巴了。 赵桓瞪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哎,王爷说‘装傻充楞’就行。” “哈哈哈……”赵桓难得哈哈大笑起来,“装傻充楞,此言精辟,这个老九啊……哈哈哈,好!” 说着话,来到火炉前,将书信扔到火里,看着化为了灰烬,正色道:“曹爱卿,九哥在信里提到的,有些很难办。皇宫都有金兵重点看守,那个杨天吉,就不是个善茬,一天到晚盯着,真把金人当祖宗了。康王府更不用说,早就盯死了。邢氏有孕在身,也不能免例,如果这个消息二酋知晓,你说他们会放过康王府吗?恐怕连皇宫的看守,也会更加严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我们稍有不慎,则万劫不复啊。” 赵桓静下心来,还是恢复了君王特有的思维,一眼就看出问题的症结所在。“身在帝王家,命里不由他。这也算是一场劫数,就看各人的造化了。曹卿,你来。” 赵桓转身来到桌案前,拿起一方小印,递给曹辅,低声道:“这是我初封定王时,所赐小印,一直保存至今,闲暇时多有把玩,甚是喜爱,你拿着,关键时候,或许有用。”说完,递给曹辅。 曹辅文臣出身,又在枢密院任职,现为靖安司司正,自然知道这方小印的分量。大宋皇帝的儿子,在各自封王之后,少府监督造王印分发诸王这是规制。每一位王爷都十分珍爱,康王赵构也有一枚。赵桓升任太子,自有太子宝玺,也就不再用王印,一般作为纪念留用,或作为私章,在文玩字画上留押作记。现在,赵桓官家把这方小印送给曹辅,其中寓意,曹辅自是深知,但就这份信任与责任,就非同一般。 曹辅颤抖着双手,接过小印,小心揣在怀中,双目已经湿润。赵桓走近曹辅,非常难得的拍拍曹辅的肩膀,低声说道:“我现在身边的人,也只有一个朱远山还能用,其他的,还不能完全相信。反倒是你们,我信得过。九哥信里所讲的事情,虽然非常难做,但我还是相信你们,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不要顾忌太多,唉,能多保全一个,总是好的。去吧,以后非朕召见,不要再来!” 赵桓眼看着曹辅擦着眼睛,退出了垂拱殿,心里不由得长叹一声,城下盟,阶下囚,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一样。唯一看到一丝曙光的,反倒是当初自己派出去的“告和使”,莫不是真的造化弄人? 正胡思乱想间,朱远山悄悄走进来,低声禀报道:“官家,金使杨天吉告见,说二皇子元帅有口谕传达。” 赵桓没有接话,反倒是看了一眼朱远山一眼,说道:“中官,你是自定王府就伺候的老人了吧,还记得当年,你还认了皇后的远亲,唉,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老人伺候着,心里舒服一些。” 朱远山伺候赵桓两口子多年,又打理三殿日常事务,其实,比谁都懂赵桓的心思,今天官家没有接话头,却拉家常,极为反常,加上方才曹大人有所失态而出,朱远山心里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七七八八,遂即弯下腰,低声说道:“官家,我从十四岁进王府伺候,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年啦,一直伺候着官家和皇后娘娘,这几天,看着官家日渐消瘦,老奴心疼啊。一把老骨头,还能为官家做一些事情,有什么吩咐,您就让老奴去办,老奴还是有一些能力办好差事的,您和皇后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晓得该怎么做。” 赵桓点点头,叹口气说道:“在宫中,我只信你。现在,我有一种预感,很是不妙。如果万一发生一些事情,你一要照顾好娘娘,二来,曹辅的靖安司,你暗中可多有协助,但不要参与,懂吗?” 朱远山点点头,说道:“老奴记下了。” 赵桓冲他点点头,继而说道:“让杨天吉进来吧,我倒要看看,金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金人没有耍什么花招,是直接要钱、要物、更要人。 赵桓看着杨天吉趾高气扬的背影离去,心里恼怒交织,什么时候,不就是金国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吗,也能在大宋官家面前抖威风。看到赵桓脸色铁青,在一旁伺候的朱远山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官家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不过是金人的一条狗而已,作孽多了,自会遭受天谴,切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唉,想不到,金人胃口如此之大,这是要我大宋亡国灭种啊。”赵桓有点痛心疾首地说道。 “官家,您还是消消气,得想个法子,金人怕是背地里有什么幺蛾子。” “是得想个法子才是。去延福宫吧,此事,还需和太上皇老人家商议商议。” 延福宫,太上皇赵佶正在伏案作画,郑太后在一旁伺候着,郑太后不仅姿色出众,还颇具文采,很爱看书,很得赵佶宠爱。 郑氏本是向太后宫中随侍押班,由向太后赐予赵佶,深得宠幸,王皇后去世后,于宣和元年(公元1111年)被册封皇后,一直随侍在赵佶左右,即为红颜,更为知己。赵佶在退位为“道德真君太上皇帝”后,郑皇后变成了郑太后。 赵佶神态专注,上好的绢本,画中,一支蜡梅,枝干略弯而劲挺直往上伸展,枝头几点黄梅开放,似乎有阵阵清香袭来。腊梅枝头上的一对山雀相互依偎均向着左侧画面,将观者视线引向画外。画幅下方有山矾或兰花一支,花朵纯白,含苞待放。左下,赵佶特有的瘦金书体,题诗一首,诗云:“山禽矜逸态,梅粉弄轻柔。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右下,宣和殿御制并书。 要说这赵佶的书画功底,可比他的治国能力,高出万倍。 看到赵佶钤上“天下一人”花押,郑太后笑道:“十一郎功夫更显精妙了。”(赵佶是宋神宗第十一子,故郑太后平日里多以十一郎相称) 赵佶很是得意,道:“这幅‘腊梅山禽图’,是要进宣和画谱的,自然尽心。” 夫妻二人正在赏画言欢,小黄门进来禀报,当今官家来问安。赵佶皱皱眉,不曾答话,倒是郑太后心思缜密,拉着赵佶的衣袖,低声说道:“这几日,听小黄门说到,金人最近在城里甚是嚣张。官家平日里勤于政事,少有问安,今突然来访,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见一见的好,况且,你们父子亲情,也应该多走动走动,别人也就不好说些什么。” 赵佶拍拍郑太后的手,点点头,说道:“难得你如此识大体,心思也好,也罢,一起见见官家,看看有什么事。” 第120章 父子眼对眼 赵桓也是满腹心事,由朱远山陪着,到了延福宫,让朱远山在外等候,自有小黄门头前引进。 赵佶还是蛮会享受的,延福宫里热烘烘的,到处弥散着墨香,一闻,便知是徽州李墨,知道自己这个爹爹又在纵情书画,自己却在前边受了一肚子腌臜之气。 心里想,脚底下却趋前一步揖礼,嘴上却恭恭敬敬问安道:“阿爹安康。”又冲郑太后揖礼道:“娘娘安康。” 赵佶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看到赵桓一脸的疲倦,也有不忍,一指旁边,说道:“大哥儿也辛苦啦,坐吧。” 郑太后指挥着小黄门上座看茶后,便回避退了出去。赵佶问道:“今日前来,可有事?” 赵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开口,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今日金使杨天吉进宫,带来了金人的口谕,要我们加快根括银的送达,阿爹知道,朝廷能搜罗的,都搜罗完毕,就连民间,也几近刮地三尺了,无奈金人胃口太大,儿臣无力,却不知如何应对。” 赵佶叹了口气,说道:“大宋一百多年的基业,恐怕葬送在你我手里啊,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赵桓喃喃道:“只是金银一事,倒也罢了,可今天杨天吉还言道,言道,如果根括官员不尽职尽力,那就让金兵儿郎们亲自进城来取,还说,自今日起,要加快一干官员干戾人(宋朝主战一派)家属人质的押送速度,遣送诸位王爷帐前听用,最后,最后……” “最后还说什么?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赵佶有些不悦。 “金兵二酋还说,既要和谈,就要有诚意,岂不闻和亲之举,最好不过。他们要帝姬们……”赵桓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你答应了?”赵佶急切问道。 “倒是还没有,只是告诉杨天吉,兹事体大,还需商议商议。不过,我看杨天吉的话头里,那个二皇子早有此意,听闻这个二皇子斡离不,最是好色,只怕拖延不了几日。” “哼,哼!好,好……你官家做了不到一年,降书写了、大把的金银送了、江山眼看就没了,看看你干得好事。现在、现在……连自己亲妹子也护不住,都要送给金人啦,好啊,好……”赵佶一时气得哆哆嗦嗦,连话也说不出来,一跤跌在交椅上两眼直翻。 赵桓吓坏了,正欲上前,躲在后面的郑太后也顾不上了,急忙跑出来,冲赵桓摆摆手,亲自在赵佶胸口推拿了几下,赵佶一口气喘上来,翻了一眼赵桓,却没有再说话。 赵桓也是窝火,只能在心里腹诽自己的老爹,“换上你,不见得比我强到哪儿去。当初是谁急急忙忙的传位的,您不也怕死吗?换上你,恐怕也得签降书顺表,我这还想着法子转圜呢?大汉朝那么强大,不也昭君出塞吗?只是,这他妈的,这不是和亲,这是逼亲,不,是抢亲!直娘贼的……”赵桓发现自己,自从和曹辅接触,学会骂娘了,当然,是在心里骂几句,当今官家的脸面,还是要的。 想到曹辅,赵桓心里一动,表面上却没有丝毫流露。只是近前一步,低声说道:“阿爹,大郎也不愿意如此,才极力推脱转圜,只是看这样子,拖延不了多长时间,其余妹妹,年龄尚小,金人目的不是她们;倒是提到了福金,还有嬛嬛,这几个年长姐妹,我再想想法子,看看能否搭救出去。”说到底,毕竟是亲妹妹,真要是送到金兵大营,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是什么后果,这才想起赵构,为什么从第一次赵子亮捎信给自己开始,就一直让自己先把妹妹们送出去,看来,九哥想得还是长远。 赵佶忽地坐起,倒把一旁的郑太后吓一跳,急忙扶起,赵佶低声道:“大哥,九哥在外可有消息?” 赵桓一愣,心里骤然一紧,赵构第一次遣赵子明秘密潜入,赵桓事后和赵佶说过,对敕封赵构天下兵马大元帅,赵佶也是同意,还说赵桓做得不错。可曹辅这条线,可没有和任何人说,靖安司倒是都知道,但并不知道里面真正的内幕,今天,赵佶突然发问,是试探,还是真的知晓? 赵桓也是脑子反应极快,迅速判断,赵佶虽然知道赵构在外,但具体知道多少,可能并不是很多,现在事遇凶险,应该是急病乱投医之举。 他低声回道:“今天,本来也是要和阿爹说说九哥儿的事情。九哥儿在外,可是闯出了偌大的名头,前几日在中山府,全歼了挞攋韶合联军五万多人,挞攋韶合殒命当场。只是这个消息,还不能公开透露,我怀疑,这次二位金兵元帅突然加紧催促,八成和这件事有关,阿爹知晓就好,还不能传出去。”又转头叮嘱郑太后:“娘娘也要把紧口风,万不可透露出去。” 郑太后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应该怎么做,这么好的消息,应该让韦贤妃知晓才好,十一郎怎么看?” 赵佶思忖一下,点点头说道:“只是韦贤妃一人吧,康王府不要去打扰,以免引起金人注意。” 又对赵桓说道:“你且放手去做,能做点什么,总比什么也不做强,你不能出面,金人盯着皇宫很紧,哪个朱远山来了没有?” “来了,在外面候着。”赵桓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起朱远山来。 “让他进来,我有几句话对他说。”赵佶坐直身子,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朱远山没想到召见自己,进来之后,急忙低着头快步趋前,磕头见礼后,恭顺地站在一边,等候赵佶问话。 赵佶开口却说道:“朱远山,你是大观二年(1108年),官家当时晋爵定王的时候,就入府伺候的吧。是朱皇后的远亲,还是天一观仙逝的观主一全真人的闭门弟子,当初,还是向太后指名让你进王府伺候的,一晃,快二十年了吧。看看你,头发也花白了,可年龄有……” “回太上皇,小的虚齿三十四岁,太上皇真是好记性。” “三十四岁?有点显老了,都是操心操的,我也是有些恋旧而已。你这几年差事办得不错,大哥儿没少提到你,可见,你除了忠心,能力还是有的。那个梁方平和黄经臣的事儿,是你处理的吧?” 朱远山听到梁方平、黄经臣二人的名字,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连赵桓站在旁边,都心里一哆嗦,却一句话不敢说。 朱远山撩袍跪下,身子伏在地上,头重重磕在地上“咚”的一声,却什么也不说。 梁、黄二人,都是赵佶和郑太后曾经宠信的内侍,赵桓继位大统后,随着第一次宋金危机的缓和,赵佶和赵桓在权力争夺上,曾经出现过一段白热化阶段,虽说赵佶已经退位,但赵佶本身上位多年,退位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自己吃喝玩乐、纵情声色,享受了过多的权力带来的好处,一但局势风平浪静,难免心思活泛起来,加上梁、黄二人时不时地吹点小风,赵佶尽然帝心又起,开始处处对赵桓指手画脚起来。 赵桓好不容易上位,承继大统,虽说接手的是个烂摊子,但好歹也是皇位,坐上去了,谁肯让出来,亲弟兄不行,父子,也不行。 但对赵佶,不能怎么着,但对下面撺掇鼓捣的中宫内官,动起手来却毫不手软,这件事,赵桓是嘱咐朱远山办的,而且办得滴水不漏,手腕铁血,涉及包括梁、黄二人在内,一共十三人,包括五名朱紫(宋元丰朝服改制,六品以上着朱色,四品以上着紫色)高官,全部被清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当时有名的悬案之一。 现在突然赵佶翻起旧账,而且一语中的,指明此事幕后经手者就是朱远山,这要干什么,清算吗?赵桓有点后怕,自己只顾着国家大事,也没有多想,早知道,就不来了。 看到朱远山跪伏在地,赵桓脸色转圜不定,赵佶笑了,说道:“你们紧张什么,我又没有说什么。我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就事论事,大哥儿,你摊上了一个好手下,站在你的角度,我也得赞一声,朱远山的差事,办得漂亮。朱远山,滚起来吧,我要是秋后算账,你还能活蹦乱跳的。不过,有你在,一些事,还真就好办一些,起来吧,好好伺候你的主子,办好差事就行啦。”这是在定调子,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朱远山颤巍巍爬起来,再次揖礼道:“小的谢过太上皇。” 赵佶对赵桓说道:“我大宋一朝,历经国祚一百多年,岂是区区番夷所能亡种灭国,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九哥在外,就让他在外边折腾,折腾得越大越好。三哥、四哥等诸哥,恐怕早在金人眼里盯着,不好办。至于妹妹们的事,趁现在二酋还没有逼迫甚急,你交给朱远山去办,外面,不是还有靖安司吗。朱远山,我能信你吗?” “朱远山万死不辞,定不负太上皇所托。” “好,大哥儿,凡是搭救出去的,一并送九哥儿处安置。”赵佶毕竟官家出身,还是有些上位者的魄力和胆识的。 赵桓告别赵佶,回到福宁宫。不久,朱远山出宫而去。 第121章 汴梁风云谲 历史,在这个冬天的正月里,好像稍微被严寒冻住了,略微地停滞了一下。 原因很简单,完颜宗翰的手下,还没有发够财。 第一次金兵南下,是完颜宗望的大军,撤兵北返时,那是抢得盆满钵满,就连普通兵卒,都成了十足十的富家翁。这让完颜宗翰的东路军眼红心热,仅仅过去不到半年,卷土重来。 这次,完颜宗翰从西路一路席卷而下,除去在太原遭遇少许麻烦以外,几乎是所向披靡,沿路宋军,非死即降,等两路合围东京汴梁城,宗翰手下,仿佛已经看见无数的黄金白银在向自己招手,所以,攻城之猛,士气之狠,完全压过宗望的东路军,无他,发财的心烧的。 可是,东京城早在第一次围城的时候,就已经被完颜宗望搜刮的七七八八了。这二次扒皮,也就不那么乐观,到现在,也不过十几万两金,二百多万两银。而第一次宗望搜刮了多少?金锭五百万两,银锭三千万两。这么大的差距,你让宗翰作何想? 他不会想,是因为上次二皇子搜刮得太厉害,东京城从官家到民间,基本上家徒四壁。他只会想,你大宋的官家区别对待,没有一视同仁,我可以少点,但也不能打发要饭花子一样,给我个仨瓜俩枣就行吧。 所以,尽管完颜宗望提出了很好的建议,但宗翰却以“时机还未到,根括银远远没有满足我大金要求,应全力追缴。”为由,拒绝了宗望扣押大宋官家的要求,只是再次让杨天吉回去给赵桓回话:“七日之内,根括银还缴纳不足,自遣儿郎进城自取。” 宗望张着嘴,这次却没有说出话来,自己上次确实大赚了一笔,你现在断人财路,这比杀头也不为过,自己虽为二皇子,但论起地位战功,还是不能和宗翰比,这次,完颜宗翰把完颜娄室从潼关前线,秘密撤回来,不就是来抢功、抢钱、抢女人吗?自己让一把,也无妨,友情为重,友情为重啊。 宗望不说话,自然底下的人也不会多事,反正大宋的官家、皇后、太上皇、太后、诸王臣工等等,都在我大金手心里攥着,不怕他们能跑出去。 不过,宗望还是提醒宗翰,万一真的大宋凑不出这么多真金白银,怎么办?他“好心好意”地给出了一个主意“拿女人顶钱”。 当杨天吉念出“须将赵氏帝姬两人、宗姬四人、族姬八人、宫女二千五百人、女乐一千五百人、各色工艺三千人,交予大金,承诺每年增加岁币五百万两,如有不足之数,以皇家之女作数冲抵,帝姬作数一千两金,宗姬五百两,族姬二百两,宗妇五百两银,族妇二百两,贵妇一百两……”明白不,拿不出钱来,拿女人来抵,要是无法凑足根括银,全部赵氏一族的女人,将无一幸免。 赵桓急眼了,赵佶红眼了,要钱可以商量,要女人,别人的,可以考虑,要我皇宫里的,我还不够用,你还要与我分享,是可忍,孰……也得忍。 赵桓难得的冲朱远山努努嘴儿,朱远山抱着一匹锦缎放在杨天吉面前。赵桓强忍怒火,冲杨天吉陪着笑说道:“宫中能拿出手的,只有这蜀地云锦,不成敬意,上差笑纳,还望在二位元帅面前美言几句,能够宽限几日。我已专门责成四壁根括官,全力根括,相信会让二位元帅满意的。” 杨天吉心里那是一个爽,堂堂大宋官家,居然要向自己行贿,他可是知道,蜀锦可是“寸锦寸金”,非常名贵和难得,赵桓拿出此物来送给自己,还真是用心。 杨天吉暗示随身小厮接过,长叹一口气,说道:“官家有心了,我也知道官家的不易。但这次国相元帅很是恼怒,我等做事也是战战兢兢的,好叫你知晓,”杨天吉压低声音,凑到赵桓身边低声说道:“听国相身边折合亲兵讲,国相元帅对上次二皇子议和所得好处,心里甚是不满,所以这次……” 杨天吉话,没有说完,赵桓已经明白了,这是嫌好处少了,心里不平衡,可我有什么办法,上次,真是几乎被掏空了啊。 杨天吉又低声说道:“国相元帅哪里,我还能略有转圜余地,可是下面的郎君,可没有多少耐性了,真要他们自己进城,大金皆是虎狼之辈,官家,到时候,怕是皇宫大内,也少有保全,言尽于斯,官家好自为之吧,告辞。” “朱远山,送送上差。”赵桓依然笑容可掬。 待到杨天吉走远,赵桓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咬着牙,开口说道:“来人,传户部尚书王时雍、开封府尹徐秉哲、靖安司司正曹辅,垂拱殿候旨。” 东京汴梁城南,青城斋宫,完颜宗翰大营。 新任汉军千户雷远,押送着又一批根括银共计金锭六万两、银锭十七万两、各色锦缎三千匹,以及一些宝玩、金银器,进了大营,雷远自去宗翰大帐交接,嘱咐亲兵看好大车上的东西,一会儿,自有大帅的折合亲军前来办理交接,这个时候,不能出事儿,要不就说不清了。 雷远跟着宗翰的亲兵进了大帐,看见宗翰正围坐在皮裘之中,手里端着一盏玉杯,正仔细端详。完颜宗翰很是感慨,觉得大宋的人,费这么大心思和代价,做出这不顶吃不当穿的物件,有什么用?喝酒都嫌小。 但东西吗,确实好。宋人能造出这么好的东西,却养不出驰骋疆场的骏马。这几次,宗望难得的,把根括来的金银全数送往自己的大营,见钱眼开,手底下的儿郎,多少安稳了一些,但越是如此,期望下次更多的金银宝物的心情就越迫切,要不是娄室压住,早就冲进去自己去抢了。 但现在,却不能这么做。大宋的刁民不敢对开封府的差役动粗,可对金兵,可真就不好说。别说自己这几万人,就是两路金兵十几万人撒进若大的开封府汴梁城,也溅不起多少浪花来。还是刘彦宗说得对,“以宋制宋”,才是王道。 见雷远进来,完颜宗翰难得露出笑容,说道:“雷千户辛苦了,这两天差事不错,我自会知晓二皇子殿下,为你请功。” 雷远走近一步,从怀里掏出一物,乃是汝窑天青釉六瓣葵花洗,递给完颜宗翰,脸上一丝媚笑道:“大帅,这可是正宗的汝窑精品,多少天了,就今天开平郡王府献出了一件,据说是郡王爷的心爱之物,听说大帅喜欢这些物件,愿意献给大帅,以示两国通好之意。” 完颜宗翰接过来,一上手,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完颜宗翰既然能为大金国相,见识和学问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如何不知这瓷器中的珍品,一边端详着,一边说道:“哦,这个开平郡王,不是一直对我大金怀有敌意吗?这么,怕啦?” 雷远陪着笑,说道:“大帅威名远播,郡王爷如何不知。只是听郡王爷说起,也是以前开封府的差役不会办事,被王爷骂了出去,难免添油加醋的编排一些郡王爷的不是,这两天,还多亏郡王爷四下里说服个个王府、大臣、商贾,说到大帅仁慈,只不过索取一些黄白之物,大家凭的这么小家子气,各尽其力吗,只是求个安稳而已。” “这么说,这个开平郡王,倒是很识相。”完颜宗翰眯着眼,对着外边的阳光,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嘴里说着话。 “大宋官家早就不喜这位王爷,要不是念着一点宗室香火,早就……”雷远比划着杀头的手势。 “哦,这,倒是没有人和我说起过。” “这个郡王爷,早就靠边站了,前面诸多亲王摆着,这么能轮到他。” 完颜宗翰放下玉洗,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等了一会儿,说道:“雷千户,你每天和开封府打交道,说说看,是他们不尽心办差,还是东京城里,确实是拿不出来了。” 雷远小心地回答道:“倒也不是差役们不尽心,黄白之物,乃是官家所爱;大多底层官吏、商贾之辈,都喜欢置宅购地,即使是皇室宗亲,也是广置桑田,所以,许多大户,实际上,财产押在宅田之上,手中真金白银,倒是没有多少,这次,许多小家小户户主,都被开封府逼的上吊自杀,由此可见,小户人家,已是没什么油水,倒是上层朱贵,应该还有盈余之数。这也是我办差的时候,听开封府的差役发牢骚说的,倒也真实。” 完颜宗翰点点头,拍拍雷远的肩膀,赞许地说道:“都像你这样用心办差,还能办不好事?这两天,你用心操持此事,二皇子哪里,我打个招呼,把你抽调到我营中,借用几天,你可愿意?” 第122章 搭救邢秉懿 雷远急忙揖礼道:“大帅看得起在下,自然为大帅尽心办差,二皇子也嘱咐过,要伺候好大帅。不过,雷远毕竟隶属二皇子,虽说同为我大金效力,但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你说。” “是这样的,前两次根括银,二皇子都让送了过来,小的只是个听差的,二皇子让送过来,就送过来。可是,地下有不少郎君却不能体会二皇子和国相元帅的感情,难免有些牢骚和不满。您也知道,小的只不过是个新进的汉军千户,官小言轻,不能和郎君们解释,但也看得出,北边的军寨,多有不满。小的斗胆建议,下次根括银,小的自有定数,就说是国相爷的意思,拿出一些不相干的,也送一些到北寨,一来堵堵下面人的嘴,二来显得二位大帅亲情和睦,三来,也是小的一些私心,以后两头办差,也能好办一些。就是这些章程,小的多事了。” 完颜宗翰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作为大金国的国相,自然马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雷远让二皇子的手下郎君刁难了,但又把事情办好了,完事,又委婉提了出来,还能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却又处处透出为二位元帅考虑的想法。哈哈,这个雷远,可不简单,单就这份心思,他手下,也就完颜希尹可比,不错,不错,倒是真不能小看这个雷远,论起斗心眼,汉人能甩出自己的郎君们几条大街去。 看到完颜宗翰许久没有说话,雷远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这个话,提对了,天堂;弄拧了,地狱。雷远在赌,赌这个完颜宗翰的政治眼光。 完颜宗翰心里既然已经明白,便笑着说道:“雷千户,难得你能和本帅说说这些,很好,很好!你做个千户,倒是有点委屈了,不过,你也是刚刚提起来,以后,会有机会的,我倒希望你能给汉人们做个榜样,对我大金忠心耿耿办差的,本帅毫不吝啬高官厚禄。” 雷远赌对了。 完颜宗翰说完,从大帐桌案上抽出一面腰牌,递给雷远,“就按你说的去办。另外,这是我折合亲军腰牌,除了我中军大帐,其他地方,可任由出入。” 雷远笑着接了过来,说道:“谢过大帅体恤小的。如果没什么别的吩咐,小的和他们去交接了。” 完颜宗翰点点头,一摆手说道:“去吧,好生办差,自有你的好处。” 雷远躬身向后退出,帐外,已经响起雷远吆喝着的声音。完颜宗翰暗自点点头,心里已经把这个汉人千户牢牢记在心里,他还真动了心思,把这个雷远要过来,跟着那位二皇子,瞎了这个人物了。 时值亥时,东京汴梁城大相国寺,靖安司节堂。 曹辅、张大梁、姚友仲、吴戈,靖安司四巨头聚集在节堂,粗如儿臂的红烛,照耀着大堂亮堂堂的,几个人就在东京城地图前面,低声地在商量着什么。 康王赵构密信,三日之内,将康王妃邢秉懿、潘贤妃潘语蓉,以及赵构的五朵金花护送出城,送至城东北三十里处小李村,自有兵马接应过河北上。 任务很艰巨,现在金兵已经加强了四城出入检查的力度,除了护送根括银的队伍,基本上不会让其他人出入四门,上次护送蒋宣等人,已经是硬拼了一次,让赵构好一顿训斥,言道,暗界的力量,在于暗中致命一击。若是战场厮杀,还用得着你暗界吗?大材小用! 仔细一想,张大梁很是惭愧,加上护送欧阳珣那次,张大梁好不容易发展的人手,着实损失不小,自己还是嫩啊。 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即使任务再艰巨,困难再多,也要圆满完成。这是第一次赵构,以大帅府的名义下达的命令,也是对张大梁和他的暗界乃至靖安司能力的考验。如果明有靖安司,暗有暗界,你都不能完成任务,暗界“阎王”,自此消失吧。 曹辅也是着急,自己身为靖安司司正,在东京城现在也是跺跺脚,四城乱颤的主儿,但这次不同,大帅是有时间限制的,三天,三天之内,将至少七人送出城去,关键是,这七个人,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啊。 但曹辅毕竟为官多年,很快明白赵构这道军令的背后含义,王妃和潘妃,都有孕在身,赵构前几个,都是女儿,万一两位妃子的肚子里……想到这儿,曹辅背心里全是汗,这趟活儿,不是干不干的问题了,而是如何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平安万全。 想到这里,曹辅坐不住了,把方才的心里所想一股脑儿倒出来,在场的其他人,瞬间脸色就不一样了,这才知道,什么叫责任重大。 既然没有了退路,反而心里没有了杂念。曹辅说道:“潘妃已经接了出来,下一步,先想法把王妃接出来,至于五位郡主,人还小,不着眼,倒是好说。” 张大梁却说道:“我们不能大意,康王府现在是金兵重点盯着的地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金兵的注意,我们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因为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姚友仲点点头,接过话头:“大梁兄弟想的周全,我们的确只有一次机会,这是几个大活人,得想法子瞒得过金兵才行。” “大活人……活人,死人?”张大梁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一点什么,扭回头问姚友仲:“这两天是不是开封府经常往外运死尸?” 姚友仲点点头,“今年这光景,这形势,老百姓真是没有活路了。米都卖到一千文了,老百姓手里那几个钱儿,早根括完了,曹家米铺,今天已经涨到一千二百文了。光昨天,开封府就运出去七百多具尸体,多是老弱妇孺,可怜啊。” “曹大人,能不能把运尸体的活儿,要过来。” “这好说啊,昨天,徐秉哲还叫苦呢,又得催办根括银,又得往出运尸体,人手不够,忙得团团转,还不落好。”曹辅点点头,说道。 “这样,咱们分头行动,姚大哥,你抽调二百名精干人手,随时听候命令;曹大人,你现在就去开封府,随便找个理由,让徐秉哲倒倒苦水,在不经意间,接过活来,要不露声色,不要让徐秉哲起疑心;吴大哥,麻烦去请王皓、李百全两位先生过来。” 曹辅好像明白了一些,点点头,带着四个和尚保镖急匆匆出去了。 姚友仲、吴戈,也告辞出去,各自办事公干。张大梁一个静下心来,仔细开始谋划此事,慢慢的,逐渐心里边有了一个大概的纲领,但要作为一次军事行动,许多细节,还需仔细敲定。 正冥思苦想,常敬乾走了进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张大梁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可曾看清楚了?” 常敬乾点点头,说道:“没错,我亲自又去看了一次,错不了,是咱们的画押暗记。” “事不宜迟,叫上老二,咱们去凤楼。” 凤楼,王婆婆正店。 店主王嫣然脸色略显紧张,不为别的,一大早,心腹丫鬟春梅在凤楼发现了特有的画押暗记,看上去像是小孩子无聊好玩随意画在墙角,实际上却是暗界自己的联络信号。 让王嫣然略显不安的是,现在,楼下大堂里坐着三位“客人”,用行话讲,有些“不尴尬”(可疑)。看打扮,虽然穿着便装,但以王嫣然特有的眼光,一眼就认出,为首之人,正是最近东京汴梁城风头正火的汉军千户雷远。凤楼别的不敢说,单就各路人物,王嫣然心中有一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帐本子。因为金兵二帅有严令,是不许金兵私自进入内城,所以,这个雷远来干什么,是凑巧进来坐坐?还是……王嫣然显得拿捏不定。 能在墙角留记,就不是来联系她,但现在,凤楼是京城暗界的一处秘密联络处,凑巧今天有人在此联络碰头,这个雷远在这里,可不是个好事,要不要通知来人暂避,但她没有接到通知,是不能轻举妄动的。所以,她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让小二尽心“伺候着”,自己在二楼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水,在等。 张大梁和常氏兄弟一进凤楼,就看见了大堂中的三人,只是眼睛一扫,张大梁就怔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三人中间的那个人,因为一个相貌魁梧的爷们手里,居然拿着一支簪花。 第123章 李代桃僵计 有宋一朝,簪花盛行。如果是一女子,再怎么折绿戴红,也不为过,可偏偏在宋朝,爷们儿也好这一口。簪花四相,居然成就了一段佳话,顺带着芍药花“金缠腰”,一支难求。 但是,留下的画押印记,却是这支簪花模样,也就是说,这个人,就是留记联络之人。 张大梁冲常氏兄弟点点头,两人出门警戒,张大梁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巧的玉簪花,在三人面前走过,上楼而去。 二楼“芙蓉”小雅间,张大梁前脚进来,后面便跟进来一人,正是手拿簪花之人。 张大梁点点头,示意来人坐下,门帘已经落下。张大梁揖礼道:“贵客从何而来?” “不敢,九字头” 暗语对上了,是康王派来的。只是张大梁很纳闷,最近汴梁城都知道这么一位金兵的狗腿子雷大人,不遗余力的办理根括银,甚至上了靖安司行动处的黑名单,这个事,常敬乾跟自己汇报过,作为暗界东京汴梁城的头,自然知晓。 张大梁笑了,摆摆手,请雷远落座,笑道:“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和我见面的,居然是鼎鼎大名的雷远雷千户,失敬失敬。” 雷远楞了,他经常出入东京内外城,虽然知道靖安司,但却不认识张大梁。这也难怪,张大梁本就是个隐身人,虽然挂职靖安司情报处,但认识他的,却是少数人,真正知道他身份的,不超过十个人。 雷远疑惑得问道:“阁下是……” “我是‘阎王’。” 雷远大惊,赵构只是叫他,回到东京汴梁,尽快和绰号“阎王”的人联系,这个人,是他单线的上级领导。却没有料到这是“阎王”本尊,对“阎王”,雷远这几天那是耳边都快磨出茧子了,有的人甚至提醒他做事不要太较真,小心上了“阎王”的黑名单,雷远不知道此人是谁,但知道东京汴梁流传这么一句话:“宁惹开封府,莫碰活阎王”。既然他知道赵构让自己联系的是“阎王”,自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可他没想到,自己已经上了靖安司的“黑名单”,相当于上了“阎王”的黑名单。 张大梁脸上笑眯眯的,是因为雷远能尽早和自己联系,会避免好多误会,如果自己的情报处下手除掉了雷远,那不成了暗界的大笑话了。 张大梁再笑,是因为,在他的计划里,有了雷远,最大的一处漏洞,补上了。 雷远却有点迷糊:“阁下认识我?” “哈哈哈,你一进东京城,我就知道你,先跟着韶合,韶合兵败中山送命,你护送挞攋尸身返回二皇子大营有功,被提拔为汉军千户,这两天,又得国相元帅完颜宗翰赏识,出任大金‘根括官’,哈哈,你知道你现在的外号叫‘雷扒皮’吗?怡红阁头牌紫燕姑娘,很是青睐雷千户啊。” 雷远心里却是一沉,自己的底账,人家是门清啊。自己和紫燕偷偷往来,也没有几天,这也知道? 越想,越觉得这个大宋的王爷深不可测。中山一战,梁景的中山府大军一战成名,“赤罴”军团在中山,那是赫赫有名。自己觉得这个梁景就已经很了不起,但看梁景对赵构的膜拜之心,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再看“阎王”,其貌不扬,但无论其“阎王”绰号之威,还是对自己情报的搜集,都让雷远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鬼影,见过阎王”雷远郑重地说道。 “好说,你的情况,九字头信中已经说明,以后,我们不能直接联系。你有靠得住的人吗?”张大梁声音很低。 “有,外面两个是过命的交情,还有一个没来,都是九字头见过的。”雷远伏过身子说道。 “好,以后有情报,可以直接来凤楼,告诉伙计,说‘有货交给老板’就行。紧急情况,可直接到靖安司,就说找常处长就行。” “靖安司?您……”雷远似乎有点明白了。 “你知道就行,最好少用这条线。不过,你现在替金兵催缴根括银,进出城门能有多大权力?” “那没有问题,现在我两座大营的通行令牌都有。” “能不能带几个人出去,女人和孩子。”张大梁追问道。 雷远沉思片刻,问道:“什么时候?具体人数?” “两个大人,五个孩子,最迟后天。” “后天,后天……后天是正月十二,今天出来的时候,碰到大金礼部司官高继尧,说是大金二皇子要搞上元灯节,让从速搜办各色灯具,务必在正月十二以前送到金营,我觉得,这倒是个机会。” “哦,我看可以。还有,最近开封府往外运“街倒”(倒在街头的无名死尸),盘查的严不严?” “这个,是另一个新晋千户萧庆负责,以前的金兵千户嫌晦气,正好萧庆刚提拔上来,要好好表现,就把这个活儿接过来了。” “你和他熟不熟?” “认识,都在韶合大营,不过,萧庆是大辽国的降将,在韶合手下,也只是一个谋克,据说,在中山府捡了一条命,偷偷把韶合郎君的尸体给运回来,这才提起来,你还别说,和我差不多。但关系不是很深,不敢打包票的。” 张大梁听到这,暗自在心中逐渐有了计划,冲雷远说道:“你最近,继续当好你的根括官,可以顺带弄一些各色花灯,我会知晓大臣们,配合你的差事,好让你在宗翰、宗望眼里,落一个好名声。但是,正月十二那天,你必须保证你的手下都是心腹,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出了北城门,你就不用管了,继续做好你的差事就行。注意安全,不能暴露。” 雷远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他知道分寸的,回来的时候,还是梁景亲自送的他那份“功劳”,也是梁景告诉他,回到东京,尽快联络暗界。换句话说,梁景才是的他直接领导,他是来在东京汴梁协助张大梁的。这个情况,张大梁是知道的。 雷远走后,张大梁来到后楼王嫣然的“牡丹”阁,王嫣然的“四季”丫鬟里的夏荷姑娘已经在门外等候,见张大梁过来,微微一笑,轻声对屋里说了句:“小姐,张太尉到来了。” 张大梁冲夏荷点点头,把刚才那支小巧的玉簪花递给夏荷,说道:“夏荷姑娘辛苦了,一件小礼物,不成敬意。” 夏荷轻轻揖礼,抿着嘴笑道:“谢谢张大哥,您还记得。” 张大梁笑道:“你们几位姑娘伺候王大家,多有辛苦,小小意思,无需客气。” 门帘挑开,王嫣然楚楚动人的身影闪出,冲夏荷嗔怒道:“你们几个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怎好一人一个讨要,平日里赏赐的还少么?” 夏荷却晃晃手中的玉簪花,嘻嘻笑道:“小姐啊,这可是张大哥答应的呦。” “哼,刚才还太尉,一眨眼就是张大哥,告诉她们几个,下不为例,凭的惯坏了她们。”王嫣然沉下脸,训斥道。 “知道啦,小姐。”夏荷吐吐小舌头,蹬蹬蹬跑下楼去。 王嫣然一边往里让,一边说道:“张大哥,您太惯她们几个了,都惯坏了。” 张大梁笑笑,说道:“都是小物件,不值几个钱,这几个丫头,蛮机灵的,都是好苗子。” 王嫣然笑道:“你这是挖墙脚啊。小恩小惠,就把我的人收买了,你不见这几个丫头,倒是天天嘟囔着,说什么‘张大哥怎么还不来’之类的话语,你现在说话,比我好使。” 俩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屋,在圆桌前落座,张大梁已经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王姑娘,现在有一件急事儿,需要你帮忙。” 王嫣然笑道:“啊哟,难得‘阎王’也有着急的时候,什么事儿,看把你难得一副苦瓜子脸。” 张大梁低声说道:“是王爷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王嫣然马上换了一副脸色,倒是很平静。 “我需要几个人,需要满足这几个条件,还要快,最好明天就办妥,迟则有变。” “什么人能让堂堂靖安司和暗界都没有办法?”王嫣然难得取笑张大梁一次。 “这几个人,还就你凤楼能办。”张大梁毫不松口。 “说说吧,都有什么条件?”王嫣然俨然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张大梁嘿嘿嘿笑了:“两个女人,五个女娃,具体要求,是这样……” 第124章 鬼影和魅影 开封府尹徐秉哲,已经头都大了。 赵桓为了脸面,尽力避免“和亲”局面的发生,只有拼命满足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二酋的贪欲,无奈,这二人,一个贪财,一个好色,这让靖康官家赵桓屁股冒烟火烧眉,一蹦两高,真正“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城下之盟。 只有你做的份,没有你说的理儿。堂堂大宋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女人、姐妹也护不住,兜里已经穷的叮当乱响,逼债的就堵在门口“好心地出主意”道:“没钱,可以拿帝姬抵债啊!”,一副黄世仁逼死杨白劳的宋史版本。 没办法,只有严令开封府急速根括,连下两道圣旨,一道给京城九品以上官员,按品级出钱,概不还价;第二道给京城大户,凡捐输金银者,按多少,可“恩荫入仕”,明码标价,买官卖官。 各位臣工,对不起,咱不能卖自己女人吧,你们享受着皇恩浩荡,现在,正是替君王分忧解难的时候到了。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为君王分忧解难,还推三阻四,就是不识抬举?哼,枷起来示众。 一时间,开封府府衙前,相望于市,不可胜计,彼此呼号,惨不忍睹。 缺口还是很大,但雷远还是把宋朝四壁根括官送来的根括银,一车车运往金兵大营,只是,送往完颜宗翰大营的,要多一些,一些珍玩宝器,也多送到宗翰大营,而送往宗望大营的,往往多几辆香车。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已经达成一致,定的调子就是“以皇帝牵制赵构,以金银拴住皇帝,以百官根括金银。军事上,以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为主要对手,政治上,废宋廷,立新君。” 不得不说,站在金国的立场和角度,左、右二帅的对策可谓上上之策。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在等,赵构也在等。宗翰还没有搜刮够,宗望还没有享受够,赵构还没有训练够,都在等,都在快马加鞭,只不过,看谁先沉不住气。 梁景也在等,只不过,他等不起,也不敢等。梁景中山一战结束后,赵构毫不犹豫,把梁景调了回来,一来中山府的局面已经完全稳定下来,接下来是以政治斗争为主,周正接替梁景的职务,再合适不过。二来,赵构的摊子越铺越大,迫切需要梁景接手暗界,来替他掌控这股最大的地下力量,韩公裔已经不适应了,吴喜年龄还小,着实有点捉襟见肘。 梁景二话没说,随着赵构回到北京大名府,直接接手暗界。赵构把“九王”这个暗界最高称号,给了梁景,换句话说,梁景就是九王爷的化身,这份信任和责任,让梁景感到无尚荣光的同时,又感觉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当赵构把“稀世藏”小印递给梁景的时候,梁景知道,赵构这是把整个大宋和王爷的后背,完全交给了自己。 但让梁景没想到的是,第一次接手的任务,竟然如此棘手。 暗界在大名府北河门外十里,有一处秘密基地,叫做“靖园”,原是北道总管赵野的私园,现在,对外挂着一个“大名府巡检司二处”的牌子,但谁也没有想到,这是大宋第一个情报机构“暗界”的藏身之地。 赵构驻跸大名后,第一个逮捕法办的,就是这个赵野。作为北道兵马总管,拥兵十万却裹足不前,陈遘和欧阳珣先期抵达大名府,已经把赵构的基本规划告知了大名府知府张悫和北道兵马总管赵野,张悫还好说,这个赵野却有点牛气哄哄,仗着自己尚书右丞、北道兵马总管的身份,根本不理二人。 赵构携中山大捷之余威,直接命令暗界出手,在大帅府军政会议上,赵野被暗界直接带走,美其名曰“请赵总管喝茶”。 没有人敢打听赵总管喝的是什么“茶”,只是自此以后,赵野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北道兵马总管一职,暂由刘延庆兼任。大名府上下,第一次见识了赵构的霹雳手段,不敢再有任何掣肘的想法,甚至差事办得不好,都学会互相调侃一句,“你快让二处请你喝茶了。”这句话,后来,成了一些特殊含义的代名词。 赵构把吴喜调给梁景,暂时在梁景手下负责情报联络、汇总,却没有挂职,赵构言道,尚需磨练。梁景却不敢小看,梁景在中山期间,可是韩公裔和吴喜负责暗界的。吴喜是谁啊?那是王爷的三弟,还是开山大弟子。 梁景天生是个情报头子的料,这才几天功夫,二处的架子已经完全搭了起来,他从中山府出来,带了一个百人亲卫队,效仿赵构的龙卫,成立了“豹卫”,而且得到了赵构的大帅府的正式任命,谁让梁景有一个“钻山豹”的绰号,至于“梁一刀”,不能叫绰号,只能叫别称。另外,带了几个人到大名:龙跃(龙腾已经是周正手下副军团长、第一师师长,龙啸天依然主持北寨,算在暗界下属)、王孝杰、王孝瑞兄弟俩,老谢的二子谢雨,(算是梁景对老谢的一个回报),还有一个谢老牛的二子谢天赐,让赵构要走了,还有一个,回春堂老四端木冬雪。 说起这个端木冬雪,却是不简单,虽是女儿身,十六岁的年纪,却在中山保卫战中,连续三天三夜救治伤员,是中山府保卫战铜质荣誉勋章获得者,二哥端木夏润、三哥端木秋声,荣获银质勋章,只有老大端木春明,荣获赵构亲自颁发的金质勋章,一门四勋章,中山府,只有谢诚一家可比。 有一点,用现在的话讲,端木冬雪是梁景的超级粉丝,缠着大哥端木春明,非要参军,端木春明一连找了梁景好几次,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可梁景就是不松口。笑话,梁景的大军,可还没有一个女子从军,他可不敢开这个先例。 但梁景不再担任中山府都防御使、赤罴军团军团长,而是随赵构前往大名府,这个冬雪姑娘是不管不顾,甚至找到了赵构的面前,赵构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起初以为不过是青春年少,爱心懵懂而已,见面之后,却发现这个姑娘不简单,一手“三十六路天罡梅花针”得自端木家真传,更为难得的是,天资聪慧,学的一手易容绝技,神乎其神,连变三人,不仅容貌大相径庭,就是外貌、形态、声音,也变化多端。赵构心中一动,在和家主端木春明密谈之后,特批梁景自此可以特招女子加入暗界,端木冬阳因此成为加入暗界的女子第一人。 在回转大名府的路上,赵构已经和梁景就暗界的性质、任务方向、规模、人员选拨要求、特训等,一一做了交代了,告诉梁景,要随时做好接受任务的准备。这次任务布置下来,暗界第一次全员激活,这让梁景大吃一惊。 梁景有三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自己能得到赵构青睐,担任赵构手下最大的情报头子;第二个没想到,现在的暗界,规模如此之巨、布局如此之深、责任如此之大;最后一个没想到,就是第一次的任务,如此重要和艰巨。 梁景迫不得己,激活“鬼影”后,再次激活“魅影”。 东京汴梁城,靖安司左司情报处。 张大梁看着手里飞鸽传书的密信,心里七上八下。天那,这是一盘什么棋局,布局如此之深,饶是东京城地下世界里鼎鼎大名的阎王,也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确保乾坤计划,即刻联络魅影。”下面是联络方式和暗语。 张大梁可不敢怠慢,这已经是一天之内,暗界连续发出的两道命令。张大梁让常氏兄弟连夜,在东京城四个城门留下印记,印记直指凤楼联络点。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张大梁带着一组人,悄悄又回到凤楼潜伏下来,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魅影”是男是女,什么来头,什么时候来联络,这个时候,可大意不得,索性又回到凤楼,布置好明暗警戒,在焦急中耐心等待。 临近子时,虽然现在金兵围城日久,但还是有勋贵大户来凤楼消遣,能成为东京汴梁七十二家正店之一,而且凤楼的名声日益盛隆,加上背后靖安司撑腰,凤楼的生意,却是有点上升的劲头,只是毕竟当下的光景不好,瓦肆勾栏的生意,很是清淡。手下的各色名伶杂耍,全凭凤楼供应着吃住,比起其他瓦舍,还算能解决温饱,但要谈到生意红火,还远远不行。 恰恰这个时候,进来两个人,全身披着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副卷轴,似乎是一副书画。现在根括银闹得正凶,有些豪门大家,经常会拿出一些家传、祖传的好玩意儿,出来估卖,其中,也却有一些珍品、精品、孤品,但价钱吗,呵呵,可不要指望太高。 凤楼倒是有此业务,也有专门的小厮接待,但今天走上来接待的小厮,怎么看,也不是个小厮,是个中年大汉,却像是掌柜的。 中年掌柜的迎上前来,笑眯眯地说道:“贵客可有什么吩咐?” “一幅字,可否找个下家?” “谁的字?” “九字头。” “对不住客官,本店只收蔡元长。”(蔡京,字元长) 暗语对上了,拿字之人冲手下点点头,手下等候在楼下,自有小厮招呼。中年掌柜的带着来人,转身向后院走去。 第125章 两个迂腐子 曹辅脑袋真大了,今天,官家赵桓突然暗自召见,交代了一个任务,搭救茂德帝姬赵福金、柔福帝姬赵多富、保福帝姬赵仙朗、仁福帝姬赵香云、贤福帝姬赵金儿、仪福帝姬赵圆珠、惠福帝姬赵珠珠、宁福帝姬赵串珠等八人出城。 赵福金,是赵佶的女儿里面,容貌最美,能力出众,是众多姐妹里公认的“大姐大”,出嫁蔡京五子、宣和殿待制蔡绦。蔡绦是金兵首批干戾人之一,已经被送往金兵大营囚置。历史上,赵福金是第一批大金索要的帝姬之一,皆是源于其“容貌甚美,聪慧异常,能者出众。” 而柔福帝姬赵多富,小名嬛嬛,却是赵佶最钟爱的女儿,也是历史上最为命运多舛的帝姬,直接影响到赵构的声誉,赵构本想在自己的名单里加上这个妹妹,可是,让官家怎么看?索性先不考虑,等北返时再说。没想到,倒是赵桓沉不住气了。 其余众人,皆是十四岁到十六岁未出嫁的公主,赵佶和赵桓也想开了,诸位亲王和太子,金兵盯得紧紧的,倒是女眷们,现在还有一线希望,如果大金国二位元帅突然下令和亲送质,为时晚已。 曹辅不能和赵桓说,官家啊,您这一下子八个人,您还不知道,康王大帅哪儿,还有七个呢? 但这是官家的口谕,虽然不能明诏下发,但赵桓语气之中,透露出一种决绝、无奈、不甘,又心存一丝希望,往往口谕,才是官家最真实的想法,作为臣子,自然要揣摩得明明白白。 曹辅出了皇城宣德门,快马加鞭,直奔靖安司而来,时间太紧啦。 回到靖安司,张大梁、姚友仲等人已经在节堂等候,曹辅一进来,安保处崔直已经带人封锁了整个院子,一级安保从二门一直延伸到靖安司大门,崔直拎着一柄斩马刀,亲自护在节堂门口,任何人不许进入。 靖安司节堂,曹辅简单介绍了一下赵桓口谕的内容,挠了挠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具体情况就是这样,大家一起参详参详,拿出一个章程。这局棋,可是太大了,一招不慎,可是满盘皆输。” 张大梁倒是沉下心来,不急不躁,张大梁就是这点好,没有事情的时候,心里不踏实,一但真正有了任务,反倒是能够平心静气,颇有大将风度。他接过曹辅的话头,说道:“着急没有用,咱们坐下来,好好分析分析,我觉得,未必不能完成此次‘乾坤’计划。” 姚友仲点点头,说道:“那二百人,已经挑选好,在后殿待命,人选不是问题,都是我和李司承亲自挑选的好手,立了血誓的。” 王皓和李百全,也被特邀加入,张大梁深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从曹辅嘴里知道,起码有两条内线,可以动用,就是宫里的朱远山和开平郡王府,现在,又多加了两条外线,一条是雷远,现在完颜宗望的汉军千户、大金根括官,另一条外线,是大金完颜宗翰大营里的辽军千户萧庆。 张大梁不知道王爷是如何说的动这位大辽降将转投大宋康王殿下,所以,昨天晚上两人的接头十分富有戏剧性,一个疑神疑鬼,一个信誓旦旦,要不是拿出王爷的独特印记“稀世藏”,张大梁是打死也不相信这个萧庆就是王爷密信中的“魅影”。 但张大梁也多少明白,王爷迫切让这两人联系自己,一来这次任务确实非常艰巨,有两位大金内应,做起事来,会多加好几成把握;二来,他们也需要一份沉甸甸的“投名状”,来表示自己的忠心和不二选择。 想到这一层,张大梁对王爷那是从心里暗挑大拇哥,“高,实在是高!” 回过神思,张大梁看看尚药局监正王皓、惠济院院使李百全,这两个人,才是这次行动的重要一环。成功与否,就在于此。 张大梁首先对王皓揖礼道:“济世先生,昨日所说一事,可有眉目?” “张老弟,如果只是让面如死人,这好办,让人呼吸减缓、昏迷、甚至停止呼吸等状,也不难,一药一针足矣;但要呼吸停止后过一炷香再复活,在下愚钝,还不能做到,中枢天机已损,非药石外力可挽。” 李百全也点点头,说道:“王师叔(王皓,字济世,为王惟一玄孙,和李百全师父庞安时一辈儿,所以恭称王皓一声师叔)说得很对,让人改变五脏六腑气息脉运,不难做到,但气息一断,再难生还,不知张大人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有违天和,恕难从命!” “求缺(李百全,字求缺)师侄言之有理,医者悲天悯人,济世为怀,只求救人一命,怎会出手伤人?”王皓也是一脸大义。 “杀人也是救人。”张大梁不紧不慢地说道。 “杀人就是杀人,救人就是救人,岂能混为一谈。”王、李二人同声反驳道。 “济世先生好称‘王一针’,一针下去,百病全消;求缺先生好称‘三绝’,医术为首。但在下也知道,两位先生功夫在身,也能杀人于无形。请问,如有歹人行凶,二位遇上,是等歹人行凶之后再妙手回春呢?还是以杀止杀?” “当以术制止,再以术施救,歹人交由有司处置。” “如果歹人是十恶不赦之徒?如果已杀数人,继续行凶呢?甚至是就是汴梁城外豺狼之辈?!”张大梁知道,今天必须得拿下这两位“迂腐子”,否则,后面的事,可不好做。 “这……”王皓、李百全顿时无语以对,总觉得不对,但又无力反驳,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是杀人针?还是救人技?不在于手里是什么,在于心里想什么。二位都是杏林前辈,岂不闻‘上医治国、中医治人、下医治病’?”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一次让一个外行说得哑口无言,平生所学,竟然无一所用。 岂是,他们都是让张大梁绕进去了,二人平时接触的,都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乍然碰上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们怎能玩过这些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莽撞汉”,不输才怪。 曹辅在一旁唱红脸,劝阻道:“张太尉也是做事心切,有些话,难免重了一些,曹某代为赔罪。但话说回来,这件事,可是牵着两头,哪一头,也不好惹,张太尉着急,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二位见谅则个。” 王皓年龄稍长,历经三朝,能做到尚药监监正,怎会不知这里面的轻重?只是王氏医家一族,讲的是“医者仁心”,怎会想到杀人?这个弯儿,恐怕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不过,提前打了招呼,就是让这两位有个心理准备,尤其是王皓,他能“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来认清当下局势,迈出心理上的第一步,其他的,就好办了。 “还是不能太着急相逼,走一步说一步吧,起码,今天思想开始转了。”张大梁心里这样想,口中却说道:“二位先生,张某也不是非要让二位去杀人。这样,把一些人装扮成死人模样,总行吧。” 王、李二人齐齐揖礼道:“就依太尉所说。” 曹辅冲张大梁点点头,意思是不要再纠缠此事,时间不等人,尽早布置,还有许多前期的工作要做。这件事情,是不能出半点纰漏的。昨天晚上,曹辅以商议京城宵禁之事,邀请开封府尹徐秉哲在“樊楼”吃花酒,“话弹、金弹、肉弹”三弹齐下,徐秉哲连一个回合也没有招架住,就让曹辅把底儿摸了个“干干净净”,一副“好兄弟,共甘苦”的大义凛然之下,不动神色地把运输“街倒儿”的差事“哥们义气”地接了过来,还真把徐秉哲感动了,向着曹辅大倒苦水,曹辅又拍着胸脯子,很仗义地提出帮助徐秉哲催缴“根括银”,弄得徐秉哲非和曹辅拜把子不可。曹辅以“朝堂之上不宜结党”为由婉言谢绝,但却挡不住徐秉哲“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声“曹大哥”叫起来,就再也不该口,曹辅也就默认下来,你情我愿,正和我意。 拿下徐秉哲,相当于开封府为我所用,至少,不会掣肘生事,接下来,这场“乾坤”大戏才开始粉墨登场。 第126章 萧庆的秘密 完颜宗翰越来越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终于按捺不住,和完颜宗望商议,要强邀靖康官家赵桓上元之夜赏灯,趁机扣押。 这个提议,却被萧庆进言劝阻说道:“既然我大金国皇帝(金太宗完颜晟,女真名字吴乞买)已经下旨废掉二帝,这是必然之局,但是匆忙之中扣押二帝,有没有选出合适的人来接替,势必引起东京汴梁城大乱,恐怕会波及大宋各个州郡府路,局面恐要失控,非我所愿。既然已有废立之举,最好稳妥交接,我大金也能从容班师。况且,根括银尚且缺额数大,这几日颇见成效,扣押二帝,不如加压二帝,急速根括,在此期间,加速物色新君人选,待眉目有了七七八八,再扣留大营,反正他们都在手心里攥着,跑不出去。” 萧庆的一席话,分析得非常透彻,也合情合理。完颜宗翰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确实是老成谋国之策,不由得对萧庆刮目相看,能毫无顾忌,大胆对完颜宗翰说出这番道理,的确是心系大金。 完颜宗翰索性修书宗望大营,借调萧庆来给自己帮忙。完颜宗望正顾忌雷远、萧庆二人兵败回营,都留在自己大营,难免招来闲言碎语,宗翰修书言明,正合他意,于是,萧庆正式调入宗翰大营,被宗翰再提半级,出任南薰门城门使,秘密把完颜宗翰的第一干将娄室郎君换了回来。 萧庆第一时间,把这个变化通知到了凤楼,自己这个“魅影”的身份,只有张大梁一人知道,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急于让自己联络阎王,但作为几经生死、经历亡国之痛的大辽臣子,他非常赞同和欣赏康王殿下的一句话“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兵败投降的那一夜长谈,给萧庆打开了一扇前所未有的希望之门,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如此睿智之人。当即断言,大金,迟早会葬送在这位王爷之手,大宋,迟早会在这位王爷带领下,走向富国强兵之路。其高屋建瓴前瞻远瞩之战略目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谋略手段,游刃有余转圜有度之驭人之道,层出不穷闻所未闻之练兵之法,出神入化精绝无二之超凡身手,天下英雄,谁敌手? 萧庆是谁?大辽魏王萧思温义子萧弈城后裔。萧思温有三女,其三女最为出名,萧绰,小名萧燕燕,历史名人萧太后是也。 萧思温被封魏王后,有一道士进言:“位极人臣,谨防‘物极必反’,当知进退之术。”萧思温能官拜北院枢密使,学问自然不俗,岂不知上一句是“否极泰来,遂寻求化解之道。” 道士让他寻找转化之人,须是“至亲”,此时,长女、次女均已出嫁,只有三女萧绰(萧燕燕)未嫁,却刚刚被辽景宗耶律贤下征召令入宫。无奈,他遂收爱将萧弈城为义子,想成为转化之人。无奈道人说的是“至亲”而非其他,萧思温在辽保宁初年被封魏王,却于保宁二年随辽景宗狩猎时,为保护辽景宗而遭人暗杀,最终也没有躲过此劫。 辽景宗耶律贤为回报救命之恩,对萧弈城大加栽培,萧绰也暗中使力,萧弈城接手北院大王(枢密院使)、北相,协助萧太后,开创了大辽历史难得的兴旺景象。 萧庆出身延续这个家族,眼界能小了?只是时运不济而已,一但时来运转,岂是池中之物。萧庆曾作为辽使,出使大宋,建议辽宋联手,遏制大金的崛起,大辽生存一天,即为大宋北屏,这是一个很对路子的建议,但大宋官家却没有采纳,或者说,当时的大宋中枢,无一人有此眼光格局。事实证明,大金灭辽之后,反手侵宋,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辽国灭亡,但萧庆心中“大辽复国”的念头始终未曾磨灭,他虽身在金营,但心系大辽复国梦想,只是在寻找最合适的机会,为此,不惜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中山府一战,萧庆心里活泛起来,等到挞攋韶合被围,曾赞叹大宋竟有如此统帅,布局之大,谋略之深,手下还有精锐铁骑、悍卒死士,冥冥之中,好像看到了一丝曙光,为大金而死,他可从来没有这个觉悟,心中的梦想一日没有实现,他便一日不死。 萧庆不是一员战场勇将,但却是一员“保命福将”,能在大金灭辽一战存活下来,又在大金南侵中夹缝中成长,更在中山府决战、赵构下令“全歼”的严令之下,奇迹般活了下来,又毫不犹豫举手投降,一般人,能做到吗? 赵构真正是什么人,萧庆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投降之后,立刻被请到赵构大帐,才知道眼前这位有点年轻的不像话的大宋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康王赵构,要不是他是亲身参与者,打死也不信,折腾出这么大阵仗的,就是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大帅。 等到和自己密谈起来,更没想到这位王爷对自己的出身家世、历史渊源,基本上一清二楚,甚至对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也能窥探出个七七八八,完全打破了萧庆的三观,他自此认为,这位王爷就是上天赐予大宋的不二救星,也是大辽复国中兴的希望。无他,王爷大帅给出了足够他眼红心跳的筹码——“大辽特别自治区”。 等到弄清楚这个自治区的真正含义后,萧庆仰天长叹:“神人也!”于是割发盟誓,追随王爷,在王爷旗下,或者说,在王爷的帮助下,实现自己大辽复国的梦想。但前提是,你得是王爷的人,生死效忠,永不背叛。 萧庆一把大赌,全部押在赵构身手。赵构不仅仅给他描绘出以后大辽国的宏伟蓝图,还鼓励他努力去实现,我康王赵构、天下兵马大元帅,永远做你的坚强后盾,以后要粮给粮,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前提是,咱得先把金国这狗日的干翻才行。 每当想起当时王爷说出这句话的神态语气时,萧庆都会不由自主的笑笑,没想到,堂堂大宋王爷,总督天下兵马大元帅,也爆粗口,不过,嘿嘿嘿,我喜欢。 张大梁只是告诉他,后天正月十二,靖安司负责往外运送“街倒儿”的车队从南门出去,在青城斋宫正东有一处义冢,南城大部分“街倒儿”都运到哪里,经过处理后深埋。 这事儿,以前归开封府管辖,现在由靖安司接手。这个车队,不同以往,白色灯笼分两种,一种是圆形,一种是筒形,圆形灯笼的大车,务必不能出任何差错,金兵不能近前,让萧庆安排得力弟兄检查,当然,一般来讲,都是象征性看看,一车死尸,有什么看头,还不够晦气。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大梁万万不敢大意。 萧庆仔细想想,这事儿好像没有张大梁想象的那样危险,这两天,每天运出去的死尸多了去了,碰上变天下雪,第二天倒卧在东京城街头的“街倒儿”会更多。运尸体的车队,北城区出北城封丘门,南城区走南薰门,城门金兵才不找这个晦气呢。 但想归想,萧庆还是不敢大意,越是简单的事情,往往都有复杂的背景。好在自己就住在南薰门,这个城门,还是自己说了算的,毕竟现在,他萧庆可是两位元帅跟前的红人。 回来之后,萧庆可没有闲着,混到这般地步的人精,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嫡系,他虽然只是一个千户,但身兼城门防御使,完颜宗翰却给他配足了三千人的队伍,萧庆手底下的契丹兵,现在有二千多人,虽然有两位猛安是金人,但底层谋克、五十夫长、十夫长等中下层军官,都是萧庆的契丹死党,而自己三百人的亲兵,堪称自己的死士。 赵构给他出的主意,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刀把子里面出政权”。你无论想做什么,手里没有完全听命自己的嫡系部队,没有自己的死党,你什么也干不成,回去后,不露神色,先抓队伍,另外切记,重赏之下虽有勇夫,但也能出叛徒。黄白之物固然可喜,但贵在人心。 有此一论,萧庆冥思苦想多日,思来想去,越是觉得奥妙无穷,真是“大道至简”,只一句“刀把子里出政权”,谁能说出?萧庆心悦诚服,甘心情愿地上了赵构的“贼船”。 只是现在,萧庆有点纳闷,这个“阎王”,还真不愧叫阎王,怎么喜欢和死人打交道? 想法归想法,萧庆做事,还是心思缜密。正月十二一大早,萧庆命手下一千嫡系城墙巡逻,另外一千人城外巡视,自己带领三百亲卫南薰门勘查。就让金兵统领老爷和少数金兵老爷都休息吧,这么冷的天,您老就别出来了。一同送到金兵猛安大帐的,还有四个乐坊媚娘。弄得两位金兵猛安怪不好意思的,连连说道:“萧大人太客气了,自家人,好说,好说。” 可事情往往是,在看似简单的过程中,蕴藏着复杂的变数。 第127章 惊变南薰门 东京汴梁城,康王府。 曹辅带领靖安司的人,已经和开封府的差役,把康王府前后门堵住,名义上是为催缴根括银,因为官家赵桓下诏,各个开府亲王,必须带头缴纳一定数目的根括银,要为皇帝分忧,为百官做表率。 其他王府,主子都在,开封府差役自是不敢过分,但康王赵构在外,家中只剩下大肚婆主事,其余皆是妇孺小儿,自然成了首要目标。 起先有几位不开眼的小吏,真是以为拿着官家的诏书在手,就可以明目张胆的闯进来索要,倒也没有空手而归,只是,没过两天,一人被人发现勒死在樊楼前边的巷子里,一说是花酒冲突,被人下的黑手;另一人被丢在汴河的冰窟窿里,埋成了“冰桩”,同时,家人忽然凭空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发同一天,就不是偶然,尤其是汴河里哪位,曾在康王府大放厥词,只是间隔一日,突遭横祸,稍微有点脑筋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其中蹊跷呢? 这家家主儿也是京中勋贵,却不甚开眼,找到开封府,要说法,徐秉哲找了个借口,让总捕头雷震接待。 雷震斜着眼,半是解释半是警告的几句话:“康王殿下现在是不在东京,这不假。这事儿,我开封府徐相公不知道吗?户部梅执礼相公不知道吗?吏部王时雍相公不知道吗?靖安司曹司正不知道吗?现在这几位,哪个不比你官大!哪个不比你牛!你见过他们去康王府了吗?这做人吗,招子一定要放亮,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看你也不易,奉劝一句,到此为止,不要再出幺蛾子!” 来人也是透亮,仔细琢磨话里话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冲雷震拱拱手,急匆匆告辞回去,自此再也无人提及此事。 曹辅不放心,亲自部署靖安司在暗中卫护,这样一来,雷震的开封府总捕在明,靖安司在暗,加上张大梁暗地里加派好手扮作王府各色人等环伺内府,康王府,倒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府邸。 但张大梁可不这么认为,一但完颜宗望撕破脸,恐怕,第一个盯上的,就是康王府。现在虽然已是重点布控对象,但主要还是雷远的汉军负责,一时还无碍。 王府后院“静安居”,康王妃邢秉懿一脸神思,端坐在正座上,下首,康王赵构的两个侧室田春罗、姜醉媚一旁配坐,不时用眼偷偷打量一下王妃,却不敢先开口。 “唉,难得王爷还惦记着我们,也不知道王爷身体是否安康?着实让人惦记。”邢秉懿悠悠地说道,依旧一副神思凝望的模样。 田春罗性子腼腆,姜醉媚却生性活泼,上前搀起邢秉懿,笑道:“姐姐改多动动才是,王监正不是叮嘱过吗?方才曹大人讲,王爷在外真是了不得的人物,您哪,应该放心才是。” 田春罗也是乖巧,和姜醉媚一左一右搀扶着王妃邢秉懿,一边宽慰道:“姐姐不必担忧,倒是你自己的身子,可要当心,休要伤了胎气。” 邢秉懿看看田、姜二人,心里也是惆怅不已。曹辅已经言明,这次搭救的,是邢秉懿和她的两个孩子大宗姬赵佛佑、二宗姬赵神佑,田春罗之女三宗姬赵乾佑、四宗姬赵坤佑,姜醉媚之女四宗姬赵天佑。 至于田、姜二人,赵构信中没有说明,但话里话外,透露出宁肯少救几人,也要确保安全。估计是怕人多了,不好运作。 没想到,傍晚时分,曹辅派来一位太尉和一位医官,对邢秉懿说道,要把她们一起送走,包括田、姜二位侧室君郡,言道,孩子还小,应该跟着母亲比较好。 阎王张大梁发飙了,刚开始还想着小心翼翼,也就潘贤妃一个,后来,队伍规模越来越大,甚至连官家都交代了下来。张大梁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退无可退,那就只有奋勇前进,义无反顾。艰巨的任务,反而激起了张大梁无穷的斗志,“阎王”这个称呼,可不能白叫。 掌灯时分,一队交接的开封府差役在王府前后门列队交接,黑暗之中,却没有人发现,十几个身着开封府差役公衣的人,趁着夜色,悄悄溜进了王府后门。 同样的场景,在皇城东华门、蔡绦私宅后门等地静悄悄地上演着,今天晚上,靖安司全军出动,名义上是宵禁靖安,维持秩序,这在正月里,逢五是常例,今天靖安司已经贴出告示,为了确保上元之夜,大金国二位元帅赏灯同庆,自今日起,至正月十六,靖安司十二时辰靖安巡逻,以防不测。这个提案,是得到金营二位元帅和大宋官家准许的。 可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有三个没想到,一是没有想到官家赵桓和赵构暗中联络,而且联络的渠道畅通且隐秘;二是没想到赵构的手会伸这么长,居然运筹帷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出如此大的阵仗;三是没想到,赵构的暗界力量如此之强大,不仅能掌控东京城半数地下力量,而且,其触角,已经深入到了他们的内部,对于情报力量的准确把控和运用,无论是大宋还是大金,赵构当之无愧的是头把交椅。 有此三点,再加上靖安司和开封府雷震的军巡院(巡捕司)实际上,已经成为赵构的暗中机构,张大梁才有胆一搏,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张大梁谋事在先、在全,“乾坤计划”,已经有了六七分的把握,张大梁才敢冒险一试。 农历靖康二年正月十二,卯时未刻,南薰门。 天还没有亮,凄厉的北风,夹卷着细细得碎雪,扑簌簌打在人身上,寒气便只管肆虐地往身子里面钻。 一队牛车上,挂着靖安司的灯笼,车上,蒙着一大块白布,四角被捆死,以免被风吹起。但被没有被完全掩盖住,许多辆大车的车尾,吹起的白布,露出一双或两双赤着的大脚,已成死灰色,这是运往南薰门外义冢的“街倒儿”(冻死在街头的无名死尸)。赶车的的车夫,揣手走在大车旁边,一身破棉袄,还是靖安司发下来的,要不,车夫没准就会成为大车上的一员,所以,车夫们都暗地里夸靖安司曹司正做了一件大善事,给靖安司出差役,比起开封府的差役,那是强的太多了。这两天,起码一身棉袍,一天两顿硬食,能让多少人熬过这场大雪,这是最大的造化。 五十多辆大车,一百多人的差役和车夫,车队很紧凑,前后都有靖安司的几十名骑兵押送,不是怕别的,就怕车夫出城跑了,前几天可是跑出去不少,虽然大部分人都被金兵的铁鹞精骑射成了刺猬,但毕竟还有少数身手敏捷的逃了出去,反正,待在城里也是死路一条,没准运气好,能跑掉呢? 车队顺着御街一直向南,远远的,已经已经望见南薰门的城楼,带队的靖安司司承李禄,手里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斩马刀,刀身轻轻摆动了一下,手下几十名亲兵已经前后散开,有目的的将中间的几辆大车,不露声色地护了起来,许多车夫,揣着的手已经伸了出来,悄悄搭在车帮上。 萧庆刚率亲兵过来,就被手下拦住,汇报了一个不利的变故,让萧庆的心,“嗖”的一声就提到嗓子眼,他娘的,消息泄露了? 南薰门,被一队金兵已经在城门口提前布控,打头的,是一员金兵谋克,率领手下五十多人已经值守城门。 这是一个变数。本来萧庆已经安排自己的嫡系手下五十夫长耶律哥值守,却没想到凭空杀出一名金兵谋克,抢先到了城门,等耶律哥率手下赶到,人家已经安排妥当。耶律哥马上把这个变故报给萧庆,萧庆也很纳闷,已经和金兵猛安说好,这么突然变了? 萧庆马上吩咐手下去查,金兵已经布控,自己不能硬要求回撤,因为按照值守安排,确实是应该这队金兵值守,为什么说好的替换又变卦了呢?难道金兵嗅出什么?不对,如果金兵嗅出什么蛛丝马迹,不可能只派一个谋克带着五十人值守啊? 萧庆心里焦急,说定的时刻马上到了,自己虽说是城门防御使,但也不能强制金兵换防,况且原本就是这队金兵当值的。难道金兵猛安没有和下面沟通好?还是计划出了岔子? 萧庆脑子里急速踅摸着,寻找对策,自己和张大梁提前计划好的预案里,已经把这种情况考虑在内,不到万不得已,动手硬闯是下下之策。因为一开打,即使冲出了城门,面对后面金兵铁鹞精骑的全力追杀,不一定能跑到接应之地。二来,自己“魅影”的身份就会暴露无遗,牵连着,“鬼影”也会被怀疑,甚至暴露,哪会影响王爷整个战略布局的。不行,这个方案最好不用。 不一会儿,耶律哥低声回复道:“那个金兵谋克想捞出城费,说好的事儿,金兵猛安没有安排妥当,这个谋克没有分到好处,自己出来捞了。” 萧庆心中稍安,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儿,这,也是王爷的教诲。 第128章 留下买路钱 “他娘的,穷疯啦?捞的还少吗?”萧庆心里咒骂道。 事情虽然弄明白了,也算虚惊一场,但怎么打发这一伙儿子贪财的郎君,还真不好说。让人家撤,就是挡人财路,犯忌讳,不能干。自己手里有银子,但你总不能“替宋人交买路钱吧,说不通,就会引起怀疑,下策。可是……但愿带队之人身上的钱足够。实在不行……”萧庆悄悄冲耶律哥做了一个手势,耶律哥点点头,冲手下不经意间挥挥手,便都退在后面,看上去像是给金兵老爷在站脚助威一般,仔细看,可不正好一人后面盯着一个。 金兵谋克也看见了萧庆,跑上来行了军礼,说道:“萧将军,乌敏达率部值守,请训示。” 金兵虽然看不起大辽、大宋的降兵降将,但萧庆现在正红,又提拔为城门防御使,官职要比小谋克大着好几级,乌敏达终是不敢过于托大,赶紧跑过来见礼。 既然知道金兵为什么这么“热心”,萧庆也就有了对策,冲乌敏达笑笑道:“乌将军辛苦,这等小事,还劳烦郎君们亲自巡查,是我考虑不周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下了马,和乌敏达并肩走向城门,城门已经打开,乌敏达的手下已经列队完毕,远远地看见了牛车队伍,乌敏达倒是有些兴奋,仿佛看见了哗啦啦的金银溜进自己的腰包里。 打头的牛车已经停下来,押运的靖安司头领下了马,冲萧庆和乌敏达拱拱手,揖礼道:“诸位郎君辛苦,靖安司司承李禄,奉命运送‘街倒儿’,前往义冢,还请行个方便。”说完,悄悄给两人递上一个小口袋,自是黄白之物。 李禄自是知道这里面的道道,虽然知道城门口有眼线接应,但他并不知道是谁,张大梁告诉他带足金银,说这是新规矩,金兵知道从死人身上捞钱了,不要因小失大。所以,这次的孝敬,也格外丰厚。 乌敏达掂了掂小口袋,心里道:“按理说,不少了,但也不能怪咱,谁叫咱刚当上谋克,需要还愿呢?这份供奉,还是要你们宋人出啊。” 他揣起来,说道:“李司承,咱们也不是第一次的交道,按说该给个面子,让弟兄们早点交差,回去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可咱也不容易,国相元帅早有军令,凡是进出,必须严格搜检,公事在身,还望理解。”他冲后挥挥手,手下金兵已经上前,掀起了前几辆牛车的白布,露出装在大车上的死尸,一个个冻得硬邦邦的,脸上有点已经起了尸斑,很有点吓人。 李禄并没有阻止,只是悄悄拉过乌敏达,低声说道:“乌将军,我们汉人有讲究,是不能和死人照脸的,凶兆,不吉利,会带来噩运的,所以都用白布盖着,郎君们这么一弄,我们大不了耽误一些功夫,不打紧,可要是郎君们招了忌讳……”悄没声儿的,又递上了一份“意思”,还不是小意思。 乌敏达心里也是一愣,光想着捞钱,怎么把这茬儿忘了。金兵也是有讲究的,或者说,更讲究一些“天兆”、“命兆”之说,自己刚刚提拔,万一犯忌,岂不自毁前程。 想到这儿,看看手下,已经快查到中间了,遂高声叫道:“可有异常?” “回大人,没有发现异常。”带队的十夫长大声回答。 “那都回来吧,死人有什么看头。再说,萧大人不也在这儿吗?走了,走了。”乌敏达挥挥手,退了回去,很怕沾染上“晦气”。 萧庆也说道:“这两天,天气怪吓人的,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可别闹瘟疫!李大人,赶紧的,快走,休要冲撞了诸位郎君。” 说话间,把自己手里的钱袋悄悄递给乌敏达,低声说道:“萧某只身一人,用不了许多,这份心意,还是乌大人用得上,以后高就,还望帮衬一二。” 乌敏达这下笑眯眯地说道:“啊哟,这怎么好意思拿大人的东西,不妥,不妥。”嘴上说不妥,手里却攥着不肯递回来。 萧庆转身搂过乌敏达的肩膀,拉他到一边,在他耳边说道:“昨天在国相帐中,偶然听到一个消息,娄室郎君的部下在潼关有不小的伤亡,已经递上报告,最近要提拔一部分谋克新晋猛安,乌大人不妨试试娄室郎君这条线,可别说是我说的。您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以后根括银的催缴,还得指望靖安司全力配合,那个李司承,也是一个明白人,我会知会一声的,大头不能动,毛毛雨,还是能接着一些,就是这么一个理儿,您说是不是?” 乌敏达那是心里乐开了花,早就把什么国相元帅的军令忘了一干二净,心里也不由得赞一声:还是萧大人活得明白!也明白了为什么萧庆以一介败军之身却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 就是这么几句话的时间,牛车已经过了大半,等他俩转回来,看见李禄还在指挥着牛车迅速通过,看到乌敏达过来,陪着笑,说道:“乌大人,还再检查一下吗?” 乌敏达牛眼一瞪,说道:“李大人真会说笑,咱不是应个景,对付着差事吗?你骂我?” 李禄笑道:“哪敢啊,乌大人。”凑过来低声说道:“明天我当值,要送一批乐坊伶俐人前往,我留心给您物色一两个,不上名册,怎么样?” 这下,乌敏达心里更痒了,拍拍李禄的肩膀,说道:“李司承,是我大金真正的朋友。” 他摆摆手,金兵都撤了回来,既然已经“盆满钵满”,乌敏达冲萧庆施礼道:“萧大人,乌某值守到时,就先撤了,后面的,就仰仗萧大人了。” 萧庆回礼道:“乌大人先回去休息吧,萧某职责所在,还请放心。” 眼看着最后一辆牛车远去,乌敏达冲萧庆拱拱手,率部离去。萧庆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放到肚子里。 看看四下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萧庆摆手让耶律哥过来,低声叮嘱了几句,随后,带着他自己的一百亲军,尾随李禄的车队而去。 萧庆可是不敢有一点大意,方才的突发意外,让他心生警惕,为了保险,他亲自带着亲兵,远远的跟着车队,以防万一再次发生方才的险情。 李禄并不知道萧庆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南薰门有内应,却不知道是谁。刚开始以为是那名金兵谋克,可一想又有点不像,如果真是金兵谋克,那一开始就不会搜查,会直接放行。是那名五十夫长?也不像,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倒像是在监视金兵的搜查一样?至于南薰门城门防御使萧庆,李禄根本没有想到过,萧庆,现在可是大金二位元帅的红人,刚提拔为城门使,怎么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车队出了南薰门,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尽快兵分两路,护送目标到达下一个安全屋。 正寻思着,手下亲兵头目悄悄跟上了说道:“司承大人,不妙,后面有尾巴吊着。” 李禄在马上回头一望,离着五六十步距离,金兵的一个百人队缀在后面,看样子,是方才城门使的手下,带队的,就是新晋城门使萧庆,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李禄心里一沉,这里面,藏着官家赵桓和太上皇下令送出的茂德帝姬赵福金、柔福帝姬赵多富、保福帝姬赵仙朗、仁福帝姬赵香云、贤福帝姬赵金儿、仪福帝姬赵圆珠、惠福帝姬赵珠珠、宁福帝姬赵串珠等八人,都在牛车上装死呢。大冬天的,躺在大车上,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李百全院使也在里面,就是怕有个万一好歹,有个保命的救招。 现在这个萧庆追上来,为什么?发现了?还是想再敲一下竹杠?八成是这样,方才可是看见萧庆把自己的那份也送给了金兵谋克乌敏达,肯定是要二次从自己这里找回来,一定是这样,这群金贼走狗,就是贪财无数。 好在张大梁临走时交代过,自己还真带了足够的“买路钱”。他从马袋里又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时一百两金锭,应该足够了,为了少生事端,张大梁这次,可是下了血本。 “塔塔塔”,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身后的马队提速追了上来,李禄一声呼哨,牛车停了下来,看看道路,正好在分岔口,直向南,是义冢方向,偏向东南,是另外一条道路,那是通往下一处安全屋的方向,万不敢让金兵跟着。 李禄暗中手势下来,靖安司骑兵已经变换成防御队形,李禄打马迎上去,心里想,今儿,还真他妈碰上山大王了,处处得留下买路财。 萧庆见李禄的车队停下,知道李禄起了疑心,看看手里的斩马刀,已经是暗暗叫上了劲,为了防止误会,他摆摆手,让亲兵停下,一个人骑马走了过来,和李禄一照面,李禄一个布袋子扔了过来,笑道:“萧大人,还请行个方便,在下也是倒霉,却摊上这么件晦气的差事,还等着回去点点灯花(古人驱除晦气的一种仪式)呢。” 萧庆眼疾手快,接住布袋,确实手里一沉,差点接不住,暗道:阎王好大的手笔。 他冲李禄笑笑,把袋子揣在怀里,却低声冒出这么一句话:“阎王九字头,我留天不留。” 李禄大惊,这是张大梁交待的暗语,直说是如果城门出现险情,必要时候,可以说出一句:“大雪压城楼,饿殍如猪狗。”其下两句,就是“阎王九字头,我留天不留。” 看着萧庆直盯盯地看着自己,李禄缓缓心情,低声对出上句“大雪压城楼,饿殍如猪狗。” 萧庆点点头,暗语对上,萧庆就不再客套,低声说道:“李司承,你派人护着目标,取道直走,我派五十人护送,拿着我的腰牌,这样方便一些。” 李禄马上做出手势,车队立刻分出五辆牛车,十几名壮汉扮作车夫护卫着,其中一辆大车上,掩藏着兵刃家伙。五十名骑兵已经转到前面,打头的,正是化妆易容后的吴戈、单雄、姚正、崔直、段轩,各带十名精锐,前、中、后护住车队。萧庆摆摆手,手下亲兵头目一声呼哨,五十名萧庆的亲卫骑兵已经头前开路。有了这一百多人和萧庆的腰牌,一般的金兵巡骑,应该能对付过去。 第129章 遇险封丘门 张大梁带队亲自护送康王妃邢秉懿、潘贤妃潘语蓉、两位君郡侧室田春罗、姜醉媚,以及五位宗姬。 为了这次“乾坤”任务,张大梁的暗界、曹辅的靖安司、开平郡王府、甚至大内朱远山的掌管的“修内司”,四部联手,这还是首次。 张大梁的暗界管城外安全屋的建立和转运,这是张大梁暗界的优势,靖安司专属运送安全保护,开平郡王府赵三爷暗地里盯着各部衙门,朱远山的“修内司”盯着皇宫内部和金兵两大营的动静。 真正运转起来,张大梁还是有点后脊梁发凉。虽然自己的暗界,现在已经在东京汴梁全面铺开,加上靖安司明面上的力量,自诩有点底气,但几番交道下来,张大梁顿时觉得自己的暗界,还是有很多缺陷,单就是高效的消息传递和驾驭大事的能力,朱远山的“修内司”和郡王府赵三爷的王府“采办处”,就远比暗界强大,如果不是康王早做布局,下的先手,无论如何,张大梁不敢说暗界能和东京汴梁这两股地下势力成鼎足之势,据说,最大的一股势力,还是大宋朝廷的礼部“主客司”,掌控在吏部侍郎朱怀谷的手里。朱怀谷,朱远山三服之内族弟。 最近,雷远的“根括银转运使”做得是风生水起,完颜宗望一客不烦二主,索性把上元灯节的灯笼操持差事,也一并交由雷远办理,已经送了两天了,这两天,雷远得到“允许”,进入太上皇延福宫,这是太上皇赵佶的单独居住之地,扩建的很大,里面亭台楼阁众多,许多大型的奇巧之物应有尽有,包括一些方围九尺九寸的各种大型宫灯。 一辆牛车只能拉一盏灯笼,还得四周加上护挡,白帽方灯、纱圆灯、罗汉灯、走马灯、蝴蝶灯、二龙戏珠灯等等,足足有上百辆大车,隔三岔五,有几辆篷车,却是拉着的工匠艺人,万一有些损坏,及时修补。 康王妃邢秉懿等几人,就分坐在几辆大车里,二岁的赵坤佑和赵天佑,随母亲躲在车上,棉袍遮住,倒也不很明显。但赵佛佑和赵神佑、赵乾佑,三四岁的孩子,已经长大,遮不住,只好穿厚一点,躲在大灯笼里。能混过去最好,万一查出来,就说是扮作灯灵童子,祭奠灯神的。 雷远这次带出来的,全部是自己的嫡系亲卫,一百人的契丹亲军,都是雷远亲自挑选的,和金兵惯用的高官厚禄收买方法不同,雷远的亲军,都是和他一样,具有强烈复国思想的契丹之后,用赵构的话讲,必须得是有信仰的民族主义者,才是最坚强的堡垒。 张大梁带领着姚友仲、常氏兄弟、潘贤、各带二十人,化妆成车夫,便衣随车护卫,人手一根哨棒,随手放在大车上,既不起眼,用起来也方便。 这次出动的,可全是靖安司的精锐好手,一直在常敬坤的联训处集中训练,就像现在的安保训练一样,和战场厮杀还略有不同,讲究的是反应和敏捷的身手,以及出色的谋划能力。 雷远稍微有点紧张,这和战场厮杀不同,那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刀真枪。现在,从外表看,不就是一百多辆大车吗,可别人不知道,雷远知道啊,这里面,是赵构大帅的一家子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没见那个“阎王”,一直前前后后的巡视,丝毫不敢放松。但张大梁却对雷远说道,王爷军令,事情宁肯失败,不能暴露“鬼魅二影”。只此一句,雷远五内俱焚一般,火辣辣,滚烫烫。 车队伴随着已经升起的日头,不急不缓的顺着马行街一直向北,出了旧封丘门,再往北,就是新封丘门,只要出了新封丘门,基本上就没什么大碍。 问题也就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张大梁的计划是两路出京,李禄一路,出南熏门,护送八位帝姬前往第一接应点;他这一路,护送康王妃等九人,出新封丘门,前往第二接应点,两路会和之后,由刘浩的第一军派人护送到大名府。 两路错时出城,李禄在一大早,张大梁滞后一个时辰出发。李禄出城后,会派人来新封丘门,平安的信号是一盏白色六角四季花卉宫灯,有人询问,就说是送灯的。 本来张大梁已经在城门口看到了那盏宫灯,却是由萧庆派出的亲兵在马上高高挑起,张大梁心里略微放松下来,因为这一路是雷远亲自押送,比李禄一路相对安全一些,看到平安灯笼,随手接过来,一封小金锭悄悄递上去,嘴里低声说道:“兄弟辛苦啦。”来人笑笑,接过来揣在怀里,打马狂奔而去。 可偏偏在这时候,大车上,一架大灯笼里,猛地传出来两声稚嫩但又响亮的喷嚏声:“阿嚏!阿嚏!” 城门口的金兵反应极快,带队谋克一挥手,几十名金兵呼啦一声就围了上来,手中兵刃一指大车上的灯笼,怒喝道:“什么人?出来!” 张大梁心里叫道:“坏了,被发现了。” 眼角瞥处,看到靖安司的便衣都不由自主地望着大车上的哨棒,但没有看到张大梁的动手信号,可不敢轻举妄动,万不得已,他们被严令不许动手。 雷远一直就待在城门口,笑嘻嘻地和金兵带队的猛安唠嗑,都是熟人,他们可没少在雷远手里捞好处,按理都不会查,只不过,这声喷嚏太突然了,谁想到灯笼里藏着人呢? 金兵猛安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冲雷远叫道:“雷大人,怎么回事儿?” 雷远心里也是一沉,灯笼里有人,这个可没有和金兵猛安说过,但雷远却脸色不慌不忙,依旧笑嘻嘻道:“都别紧张,别动手,听我说。” 说罢,冲金兵猛安摆摆手,说道:“老苏,这是灯灵童子,在挂灯之前,是要祭奠灯神的,不止这一个,凡是大灯笼,里边都有一个,这是上元节灯会的风俗啊。不信,你问问老高?” 老高,即大金特使之一的汉臣高继尧,担任金国礼部侍郎,这两天,跟着雷远搜罗上元节的灯笼,着实发了一笔不小的外财,私下里,称雷远就是他的“送财童子”,早让雷远喂饱了。平时的香烧得足足的,什么时候用,就在这个时候。 果然,高继尧冲金兵猛安苏力安拱拱手,说道:“苏力安大人,本地的确有此风俗,上元前夕,许多商铺为了保证自己的灯笼能得到大宋官家的青睐,信奉供养灯灵童子,只用三四岁的童男童女,供奉三天,才能送往灯展参会,如果能拔得头筹,获得上元灯会魁首,灯灵童子就会身价千倍、万倍,故此,许多人家都愿意让自己孩子当灯灵的。一但被封灯灵,却是不能做别的,只能呆在灯笼里足足三天,三天一过,才能出来和家人团聚。” 雷远拉过苏力安,低声说道:“老苏,你不是不知道,二皇子这次的差事催得急,这不,许多大灯笼的灯灵童子供奉都来不及,只好带在路上,到了大营,还要过夜才够三天,我也是怕坏了二皇子的差事,听说,是要请大宋官家一起赏灯的,要是让宋朝这些酸儒知道我们连这点风俗也不懂,不是让二皇子脸上不好看吗?” 一边说着话,一边顺手请苏力安上了大车,站在车帮上,从大灯笼的顶口看下去,一个打扮得粉嘟嘟的三四岁小女孩,蜷缩成一团,却没有一丝紧张,睁着一双大眼睛,向上望着两个大人的露出来的脑袋,却没有说话,长的甚是喜庆可爱。 苏力安又跳上后面一辆车,向大灯笼里看了看,还想往后走,却被高继尧拉住,低声说道:“大人,按理说,没有进行祭奠仪式,是不能和别人见面的,以免冲撞了灯神。” 雷远又低声道:“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二皇子知道为好,万一三天后的上元灯会有什么纰漏,追查下来,怕是不好解释,也对大人不利,老高。你说呢?” “就是这么个理儿,听说去年上元灯节,常庆楼的元宝大灯忽然起火,烧伤了不少人,据说就是灯灵童子让人掉包了。这种事,汉人是很在意的。” 苏力安有些晦气,早知道这样,那会如此大惊小怪。万一上元灯会有什么磕磕绊绊的,二皇子的脾气,没准儿谁倒霉呢?这两天,二皇子和国相元帅的脾气都不好,据说都是这根括银闹的,雷远正是负责此事,在这个问题上,还是不要在自己身上出什么纰漏才是。 想到这一点,苏力安挥挥手,金兵收兵撤了回来,大车重新又“吱扭吱扭”的上路了,就连后面的几辆香车,苏力安甚至都懒得问,因为这几天,不知出去多少辆了,昨天,雷远还悄悄往他大帐里塞了两个姿色女子,看雷远的眼色,就明白这是帅帐的,自己可不能没有眼力劲儿。 眼看着最后一辆牛车出了封丘门,雷远悄悄递上一份心意,低声道:“苏大人,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对么?” 苏力安牛眼一瞪,嚷嚷道:“发生什么了?我咋不知道?” 雷远竖竖大拇指,没有说话,转身上马,带着亲兵打马出城,跟上了车队,护送着一辆辆大车,前往刘家寺方向。 第130章 入住相州城 张大梁亲自带领靖安司和暗界好手,一律便衣短打扮,在第二个接应点汇合了李禄的人马。雷远派出的五百“精锐”护送大队,在距离刘家寺大营三四十里左右的地方,被一股宋军袭扰,看打出的旗号,乃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治下玄武军团第一军第一师,“五千多人”的第一军主力,黑压压地压上来,雷远的骑兵见势不妙,掉头回撤,人没有损伤多少,只是一些大车拉着的大灯笼、一些工匠的车辆被劫走,好在大部分已经转向二皇子大营,雷远亲自殿后,就是要查明这股宋军的来历和意图。 雷远略显“狼狈”地逃回刘家寺完颜宗望大营,不及喘一口气,急匆匆来到宗望大帐,说有十万火急军情要禀报二皇子。 听完雷远“详细”的军情,完颜宗望也是大吃一惊,因为赵构天下兵马大元帅府的勤王军,从来没有逼近到三四十里范围以内而不被金兵斥候侦探到,这可是个严峻的局面,完颜宗望不愧是久经沙场的金兵统帅,一连三道军令迅速下发:一、速令完颜闍母、完颜宗弼的大军沿着黄河南岸向东试探性攻击前进,力求和宋军接触性作战,弄清宋军的底细;二、迅速将此军情通报青城斋宫国相元帅完颜宗翰,并请国相元帅及其他将领速来刘家寺大营商议军情;三、速令杨天吉进宫,严令赵桓下诏赵构,解散勤王大军,否则则,大金铁骑将开进东京汴梁城,到时候,后果自负。 金兵大营的动作可谓不慢,但梁景的暗界全力发动,却是雷霆万钧。赵构甚至给出了可以调动刘浩第一军的权利,也可以说是对梁景,或者说对梁景领导下的暗界的一次实战考核。 第一接应点和第二接应点,用的是张大梁京畿分舵的力量,当然,有靖安司明面上的助力,甚至激活了“鬼魅二影”,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圆满完成。 但从“乾坤”计划实施启动,为了慎重起见,梁景亲自赶往相州坐镇,直接动用刘浩的第一军第一师主力三千人,前出刘家寺扮做一支奇兵,做出南下勤王的态势,但真正使命是接应张大梁的“乾坤”计划。 留在李家村渡口的一千人,已经整装待命,所有大车一到,立即护送启程前往相州,只有安全抵达相州,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安全。梁景出于安全考虑,把唐智派了出去,和第一军军长汪正奇一起,担任护送重任,和唐智一起前去的,是梁景手下最得力的一个豹卫小队,这是梁景中山府的中军班底组成,一直贴在赵构的飞龙卫下面训练,相当于另外一支特种力量。这样一来,明面上,有第一师的一千精锐,暗里,还有一小队豹卫担任安保,确保万无一失。 一路上大军急速前进,中间只是略微休息了一下,就又上马出发,终于,伴随着落日的余晖,大军的前锋百人队,已经望见了相州城垣,但见城门处,一彪人马已经出城前来接应,认军旗下,正是第一军军长刘浩亲自率军前来。 相州,昼锦堂忘机楼,还是赵构在时的布置,只不过,增加了铺榻和棉帘、火盆等生活物品,这是王妃邢秉懿和她两个孩子的住处。潘贤妃、田、姜二君郡,都分别安置在其它住处,前后都距离不远,待遇自是不低,这可是赵构的一大家子。 梁景亲自部署警戒,虽然已经进城,但梁景生来心细如发,做事谨慎、果断,他是第一个知道赵构的“乾坤”计划的,确切讲,这个计划,就是梁景在赵构的指导下,全程参与和制定的,赵构就告诉梁景,我需要你的暗界把我的家人接出来,梁景就是一句话:“梁景坚决完成任务。” 邢秉懿略微受了一点惊吓,就是在城门口,恰恰是她的大女赵佛佑打了一个打喷嚏,当时可把邢秉懿吓坏了,坐在车上,又不敢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 好在有惊无险,后来又一路快马加鞭,虽然在车子里,什么也不缺,但毕竟是身怀六甲,连续奔波,到了相州,才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吓的王皓、李百全两个,急匆匆赶来,施针的施针,抓药的抓药,好在都是名医圣手,李百全又精通内功导引,一番措施下来,邢秉懿感觉好多了,遂即又让二位分别前往潘妃和田、姜住处问安,以及孩子们是否稳妥安稳,待一切都安好后,邢秉懿才斜窝在床榻上小憩。 邢秉懿这次只带出了贴身的两名丫鬟,春妮、春姑,都才十六岁,本来名单上没有二人,是邢秉懿特意要加上,一定要带出来。张大梁知道王妃有孕在身,可能这两个丫鬟用着顺手方便,也就答应了,好在也不差这一两个。 春妮肤色稍白,春姑个子稍高,却是都是难得的小美人,能在王妃身边伺候的,出身、容貌、秉性自然不差。春妮向邢秉懿身后垫了一个圆枕,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春姑却调了一碗蜜水,一口口喂着,嘴里说道:“王妃,您看王爷就住在这里吗?刚进来的时候,我还真不信。就是一张硬木床,您说,当初在康王府,王爷可没有这么随意些。” 邢秉懿笑笑,脸色虽然还显一点疲惫,但精神头却好,对赵构也是一份深深地牵挂,睹物思人,其情更浓。想想自己十六岁就嫁给康王,还比康王大着一岁,现如今却是一双女儿绕欢膝下,肚子里,又怀着一个,这个时候,她更想念自己的丈夫,虽然这个丈夫有点“花花太岁”的雅号,她可不知道,此赵构可不是彼赵构了。 主仆三人正徜徉在逃出东京城的喜悦之中,忽然外面值守小厮禀报,有一位叫梁景的太尉求见。 邢秉懿眉头一皱,一般来讲,王府也好,皇宫也好,天一擦黑,是不见外官的。但这个梁景太尉,能有什么急事吗? 她吩咐春妮,请太尉前堂等候。自己略微缓了缓,休息了一下,春姑给加了一件绣花锦披,由春姑搀扶着来到前堂。 明晃晃的大烛,照着整个屋子亮堂堂的,一个身着便装的青年等候在大厅,见邢秉懿从屏风后出来,疾步上前揖礼道:“小人梁景,王妃金安。” “梁太尉可有什么事吗?”邢秉懿依旧带着微笑问道。春妮、春姑已是搀着邢秉懿坐了下来。 梁景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恭恭敬敬递上,低着头轻声说道:“有王爷书信一封,请王妃过目。” 邢秉懿听到居然有王爷的书信,激动地一下子站起来,吓得两位春妮、春姑急忙搀扶,叫道:“王妃小心一些,莫要伤了身子才好。”春妮已经伸手接过书信,递给邢秉懿。 邢秉懿接过信来,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遂拆开观看,未看两行,已是凤目含泪,等到看完书信,已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己。 又仔细看了一遍,把信揣在怀里,略微擦拭了一下眼泪,说道:“到让梁太尉见笑了。” 梁景急忙揖礼道:“不敢,王妃和王爷伉俪情深,梁景感动。” “王爷信中,说太尉好生了得,让我等皆听命于太尉,如此,太尉定夺就是。方才通判赵不试皇叔来请安,讲到也是这个意思。” “多谢王妃宽宥,如果您身体无碍,我想明天一早就动身,路上小心点,第一天到磁州休息,第二天也就到了。”梁景小心翼翼地说出路线计划。考虑到王妃等人的人身安全、人员编成、护卫人手等各个方面,梁景还是考虑以稳为主,相州、磁州一直到大名府,路上的安全是有保证的,已经传书磁州龙凤山基地,一支一千人的精锐骑兵,已经在路上开始巡逻探查了。 “那就有劳梁太尉操心了。” “这是梁景应尽职责。王皓先生就在前院,有事,两位姑娘可移步告知,随叫随到。王妃如果没有吩咐,梁景告退。”梁景冲邢秉懿揖礼告辞。 “春妮,送梁太尉。”邢秉懿吩咐道。 “不敢有劳姑娘。”虽是丫鬟,但梁景对王妃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尊敬。 春妮抿嘴一笑,却是不敢多说,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送梁景出了院子。 回到屋子里,看到邢秉懿还在一遍又一遍看着赵构的书信,依然看一遍,流一遍眼泪,惹得二位也是泪眼婆娑,心痛不已,春妮乖巧,劝慰道:“王妃休要太过伤感,小心身子。” 邢秉懿略微擦拭,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也是觉得安定下来,真不容易。王爷远在千里,也能运筹帷幄,救我们出来,你们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跳出那个火坑?王爷的手下,能人辈出,王爷信中说到,就是方才那个梁景太尉,真是王爷帐前一员虎将,在中山府,杀了金兵几万人呢?” “啊,刚才的梁太尉?不像啊,这么年轻?很斯文啊。”这下,两位春小娘子不淡定了,能杀几万金兵的,心目中就是如同画上的金刚罗汉一般人物,是无论如何也和方才的俊朗青年联系不上的。对王爷,相见的心情也更加迫切。 第131章 王妃的心思 当东方天际,微微露出一丝鱼肚白,相州城外,一队千余人的骑兵,护卫着十几辆大车,已经行驶在大路上。 天色逐渐变得亮堂起来,太阳出来了,照在大车上,车里也仿佛变得暖和起来,不时传出来“呵呵呵”的笑声。 邢秉懿觉得犹如梦里,尤其是两个丫鬟,和赵佛佑、赵神佑两个女娃,一路上叽叽喳喳就没有住嘴。是啊,什么时候看到过如此装备精良的大宋军队,护卫着自己,看看大军里投射过来的,都是满满的敬意,就连自己这个丫鬟,每个士兵见了,都“啪”地一个军礼,动作潇洒漂亮,惹得两个小妮子还真是有点小想法。 鲜衣亮甲,怒马如龙,这些,都是自己九郎的军队。提起王爷,所有的士卒,都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崇拜和敬仰。一出相州府,梁景有意识的解封了这个消息,告诉弟兄们,咱们护送的,就是王爷的邢王妃、潘贤妃等妻儿家人,顿时全军雷动,那声天雷一般的欢呼,至今,还萦绕在邢秉懿的耳边。 半路上,邢秉懿有点坐不住了,让春妮叫停了马车,春妮拉了拉一个小铃铛,马车稳稳停了下来,顿时那个梁景太尉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妃有什么吩咐?” “我想透透气,可以吗?”邢秉懿的声音有点飘。 耳边只听见几声呼喝之声,一切就归于沉寂,车帘子撩开,少许的寒风吹进来,邢秉懿紧紧貂皮锦袍,在两位姑娘搀扶下,下了车,两个小女孩吵闹着也要下来,被春妮、春姑抱下车,撒欢着跑开了。梁景披甲持刀在外护卫,见邢秉懿下来,遂上前敬礼,说道:“王妃,外边风寒,不能多待,还望王妃见谅。” 邢秉懿点点头,说道:“梁太尉辛苦,身子乏了,出来走走也好。”放眼望去,但见四下里五六十步以外,骑兵向外戒备着,离着车子二三十步,却是十几名褐色便服的壮汉,面向外跨立而站,每个人的左臂上,一个狰狞豹头图案的刺绣臂章,更让这些人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正好把车辆围住。最里面,梁景带着一个六人小组,组成前后两个三角阵型,保护着邢秉懿的车子。 邢秉懿可没见过如此阵势,心里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但她知道可是不行,都看着呢? 一个念头滋生出来,她对梁景说道:“梁太尉,我想把潘贤妃和田、姜两位君郡接到我的车上,一起说说话,可以吗?”赵构在信中叮嘱过邢秉懿,一切行动听从梁太尉指挥,邢秉懿虽是王妃,可没有一点王妃的架子,那是贤惠得很。 “可以,听从王妃吩咐。” 梁景挥手招呼一声,后面的一辆稍大一点的香车赶了上来,是一驾双挽马车,梁景的准备工作,已经把一切可能,都考虑了在内,包括备用的几辆大一号的马车,连车夫,都是豹卫里的好手,王妃的规格和待遇,自然是最高的。 大车里空间,足够大,厚厚的毛毡铺在车底,四下里衬着皮裘,没有一丝寒风能吹进来。一个密封的火炉在中间的矮桌下面,既暖和,又不碍事。每过半个时辰,就会换一个,保证车里面什么时候,都是暖融融的。 经历了这次磨难,许多东西都看淡了,唯一增重的,就是心中那一份亲情。邢秉懿作为王妃,康王的“大内管家婆”,自然知道自己的位置和职属所在,这次召集大家同乘一车,也是为了缓和一下关系,增加几分感情。 孩子们,被送到另外一辆大车里,自有人照看。大车里,邢秉懿看看潘贤妃,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再看看田春罗、姜醉媚,却有点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与激动,有点坐卧不安的样子,只不过是在强忍着。 邢秉懿轻吐朱唇,说道:“请几位姐妹们前来,是想和大家说说暖心的话。咱们从东京城里能逃出来,全凭王爷心里惦念着咱们。嫁夫如此,还有何求?咱们是一介女流,也帮不上王爷什么大忙,只是不要给王爷添乱就行。潘妃和我都有了身孕,如果能给王爷诞生麒子,就是莫大的荣幸。潘妃,姐姐年长几岁,却也明理,我们若都有如此福气,自是最好,谁是大哥儿自有天意。倘若姐姐无福,妹妹却受上天眷恋,姐姐定会将郎哥推为大哥儿,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妹妹心里有疙瘩。今天有田、姜二位妹妹作证,姐姐一言九鼎。倒是二位妹妹得空,要和王爷多亲近才是,也好给王爷尽快开枝散叶。”说到这儿,邢秉懿不由地看看田春罗、姜醉媚,看得二人粉面桃腮,嗔笑道:“姐姐倒会取笑,这可由不得我们,得看王爷的,嘻嘻嘻。” 一时间,车厢里倒也其乐融融。潘语蓉不善言谈,心地却是善良,邢秉懿一番话,倒是让潘语蓉大受感动。能做出如此姿态来,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当下也是感动,娇躯微倾,向着邢秉懿说道:“姐姐高义,妹妹深感情深。你我姐妹侍奉王爷,自然不能让王爷为家里的事情再分心操持,就依姐姐。说实话,我是真心希望姐姐能为王爷诞生麒子,我等姐妹一定视哥为己出,不会受一点委屈。” “我们也是,都听姐姐的。”田、姜二位也一脸郑重之色。 邢秉懿笑了,拉着潘语蓉的手,说道:“以前走动的少,怪姐姐粗心。以后大家住在一起,还要多走动走到才是。” 潘语蓉依着邢秉懿,靠在她身上,喃喃道:“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怪不得王爷那么喜欢你。” 邢秉懿却是眼望车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嘴里却说道:“唉,不知道王爷这日子过得咋样?我倒是有点想王爷了。” 一句话,大家都沉默下来,思绪却随着车外的寒风,飘向了远方。 车队到了磁州,依旧住在赵构在磁州的住地,那处工部郎中的宅子,不过,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心里越是五味杂陈,更多的是激动和兴奋,思念之情也就愈盛。在磁州,邢秉懿第一次失眠了。 次日上路,心细的邢秉懿发现护卫军变了,变得更加威武雄壮,皆是黑衣黑甲,这是磁州龙凤山基地里吴进忠派出的一千近卫亲军,由吴家二郎吴进孝率领,奉命北上大名府,加入赵子亮的近卫师,顺便保卫梁景的车队。相州出来的一千人,转进龙凤山基地进行集训,准备随时补充麒麟军团近卫师。 这一千人,一直在龙凤山训练,中山府保卫战期间,这支部队在吴进忠率领下,参与了监视、骚扰、牵制黄河沿岸完颜阇母和完颜宗弼(金兀术)大军的任务,有力地保障了中山府战场的侧后安全。而且,和完颜宗弼的前锋军实打实干了一仗,一千对一千,硬是把这个金兀术干得没了脾气,要知道,金兀术可是大金年轻一代出名的将领,生就的桀骜不驯,可也确实厉害,手中一柄开山大斧,着实让吴进忠吃了不小的亏。但吴进忠率领的近卫亲军,也让金兀术心里拔凉拔凉的的,一对一,自己的本部精锐居然不占丝毫上风。 这是一支经过大战血与火锤炼过的部队,也是一支无比忠诚的部队。听说要护卫王爷的家眷前往大名府,都觉得是一份无上的光荣,一个个精神饱满,意气风发,加上从尸山血海里杀伐而出的一股子气势,顿时让邢秉懿和随行等人吃惊不小。相州的人马已经很让他们赞叹不已,如今这支护军,更是不同,那种不怒而威的威严,足以让一切宵小之辈望之而逃。 邢秉懿思绪万分,回忆起和赵构一起度过的岁月,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九郎,居然会有如此神通,康王府邸里的九王爷赵构,和现在这支精锐之师口中的大帅,她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看到的,听到的,好像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王爷,看那些军汉眼里,一提到王爷、大帅,满满的,都是一副疯狂崇拜的模样,王爷到底是对他们施了什么魔法,居然让这些骁勇之辈能心中颇具效死之志……想着想着,昨夜失眠后的困倦之意,居然在略显颠簸的大车里,伴随着车外“塔塔塔”有节奏的马蹄声,合着两位女儿的叽叽喳喳声,反倒是沉沉地睡着了。 第132章 团聚大名府 邢秉懿这一觉,睡得很是甜美,甚至做了一个小梦,梦见自己好像又回到当初大婚的场景,王爷笑眯眯地看着她,略显一点坏坏的样子,伸手去拉她的小手,让邢秉懿羞羞地躲着…… “王妃、王妃……”还真有人在轻轻拉她的衣袖,邢秉懿一激灵,顿时醒了过来,看清楚却是春妮在拉她,低声急切说道:“王妃,梁太尉方才说,王爷前来迎接咱们了。” 邢秉懿蹭的坐直身子,一把拉住春妮,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说什么?王爷要来?” 春姑在后面搀扶着邢秉懿做好,靠在软枕上,说道:“对啊,方才那个梁太尉就是这么禀报的。” “是爹爹要来吗?”三四岁的孩子,倒是知道些什么,也是思念得很。 “是啊,阿爹要来了。不行,我要出去。”邢秉懿坐不住了,着急着要坐起来下车。 “哎呦,王妃啊,您可不能下车。梁太尉说了,看见王爷了,会告诉咱们的。”春妮急忙搀着王妃坐下,劝慰道:“王妃,您有着身子呢,可不能一惊一乍的。” 邢秉懿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笑道:“唉,我是有点着急了,出去怎么办,难不成走着去迎接王爷?” 春姑也笑了,说道:“您是太想王爷了吧。” 邢秉懿略微点点头,说道:“近乡心切,思念愈甚,我感觉,王爷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一番话,倒是说得两位丫鬟泪眼婆娑。 忽然外边一阵欢呼声起,所有骑兵欢声雷动,“近卫亲军、威武!威武!威武!”整齐的呼喊响彻天空,随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一句略显激动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妃,王爷接您来了。” 邢秉懿再也坐不住,一骨碌爬起来,猛地掀开棉帘子,随着一股寒风吹进来,入眼,一个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身影扑面而来,一身黑甲在身,显得更加精悍,朗目剑眉,旁边梁景捧着凤翅鍪,恭恭敬敬跟在身后,正是赵构。 邢秉懿早就被眼泪模糊了双眼,身子却像是被定格了一般,直到耳边响起赵构特有的那种坏坏的声音:“二丫,想我了没?” 邢秉懿再也把持不住,一声“九郎”没有喊完,合身就扑了上去,唬的赵构赶紧一个“公主抱”接住,嘴里急忙道:“慢点,慢点,小心身子啊。” 邢秉懿倚在赵构怀里,说什么也不下来了,只是哭。好大一会儿,才有点害羞的下来站好,却发现潘贤妃、田春罗、姜醉媚等几人已经围了上来,都是泪眼婆娑,旁边的两位春丫鬟以及其他人,退后几步,也是擦着眼睛,脸都花了。再看看四周,早就一个旁人没有,十几步开外,几十个精壮的黑甲飞龙卫,已经戒备完毕,围成了一个偌大的圈子,将他们护卫其中。 赵构没想到和自己的老婆们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虽然大脑中留有赵构本身的一切信息,但当真人站在自己面前,赵构还是心潮涌动。赵构挨个走过去,潘贤妃也是激动,但还是先行一礼,哽咽道:“王爷安好。”赵构可不管这个,这都是自己的老婆了,他一把搂过来抱抱,让潘语蓉既羞且喜,轻轻推推赵构,羞涩道:“王爷,人家看着呢。” “哈哈哈,谁敢看,哼!”田、姜二人却没有这么矜持,直扑倒赵构怀里,嚎啕大哭,搂着不放手。赵构拍拍两位,笑道:“哭什么,今天应该高兴才是。哎,我的小宝贝呢?” 众人一愣,赵构这一不注意,后世的话又秃噜出来,好在邢秉懿心慧,扭头对二春说道:“大姐、二姐呢?” “娘亲,我要爹爹抱。”大车上探出两个小脑袋,正是邢秉懿的一双双胞胎女儿赵佛佑、赵神佑。 赵构虎步上前,嘴里哈哈哈笑道:“想爹了没有?” “想,爹爹抱。”小手张着,一脸的兴奋。 赵构心里一热,所有的心情,都被这一声“爹爹”融化了,他张开双臂,一下子搂过两个女儿,在孩子脸上“波、波”一人亲了一口,大笑道:“乖女儿,听话没有?”大脑袋拱在俩孩子怀里,“呜呜呜”在逗着她俩,孩子的小手抱着赵构的脑袋,“咯咯咯”地笑着,嘴里嘟囔着:“爹爹,痒,呵呵呵……” 众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却又被赵构的亲情打动,都是唏嘘不已。这时候,田春罗的两个女儿赵乾佑、赵坤佑,姜醉媚的女儿赵天佑,也叫嚷着跑过来,赵构放下佛佑、神佑,先是抱起坤佑、天佑,这两个才两岁,乾佑三岁,却是抱着赵构的大腿不撒手,赵构索性蹲下身来,怀里搂着两个两岁的,前面围着三个三四岁的,五朵金花,围着赵构叽叽喳喳笑个不停,赵构挥挥手,一名飞龙卫快步跑过来,递给赵构五个小风车,却是赵构亲自做的,五颜六色的,每个风叶上,粘着一个小竹哨,风车吹起来,呜呜呜的响着,既好看,又好听,一下子让这五朵金花欢声笑语不断,邢秉懿、潘贤妃、田、姜二君郡,以及周围的一干人众,在笑声中,时不时擦拭着眼角的泪滴。 梁景在远处,一颗颗眼泪已经滴在手里的凤翅鍪上,不时用手轻轻抚摸着,看着赵构和家人的团聚,触景生情,在自己残存的记忆中,依稀有一点父母的影子,父母早逝,唯一的一个姐姐也是远嫁他乡,自己一个人在大山里打猎,要不是赵构收留,自己或许哪一天就成了豺狼虎豹嘴里的猎物,死在莽莽的大山里。 是王爷给了自己这一切,自己这条命,就是王爷的。 梁景看见赵构在向自己招手,擦擦眼角,快步跑过去,递上凤翅鍪,赵构接过来,看见梁景眼睛发红,笑着在他胸前捶了一拳,说道:“怎么,堂堂梁一刀,也有掉眼泪的时候?” 梁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什么,今天风大。” 赵构拍拍梁景的肩膀,这是两个男人之间少有的默契,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想说什么,但什么都不用说。 车队继续向大名府方向前进,飞龙卫紧贴车队护卫,近卫军骑兵在前后扈从。赵构和梁景并骑而行,高进带着一组飞龙卫错后两个马身跟在后面,梁景知道赵构有话要交代。 赵构骑在“疾风”上,马儿很不习惯这种慢节奏,不时喷着响鼻儿,有点小性子,被赵构拍拍脖颈子,这才安静下来。“疾风”善冲,“追风”善跑,以现在话讲,一个是速度型的,一个是耐力型的,正好互补。赵构的“黑俊双骑”,现在的大帅府治下,就是王爷的金子招牌。 “梁景,下一步的行动,要一南一北,向南,主要是铺开摊子,渗透到每个行业和角落里,你的二处可以扩大规模,专门腾出一个地方,建立情报系统自己的培训基地。向北,主要是大金方向,记住一句话,‘没有不能用的人,只有不会用人的人’,‘绝对忠诚,精干内行,甘受无名,永不背叛’,还是这十六个字,你的人,要永远遵循。缺钱,去找韩公裔,他现在还挂在二处,但主要任务是负责你们暗界的经济保障,这是他的长处,怎么样,他没有什么掣肘之举吧?” “怎么会呢,韩大人对二处的贡献,那是上上下下有目共睹的,我倒是希望韩大人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梁景实事求是地评价。 赵构点点头,王府老人,一个高世则,一个韩公裔,现在,赵构用起来很是得力,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己忠心耿耿,这才是赵构看重的。 “另外,现在可以尝试着联系一下“幽冥”,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但人手一定要选好,我们要提前布局了。联络左吉,让他和刘浩军团加强联系,我估摸着,金兵要开始加紧行动了,让他当好他的‘山大王’,金兵就是一只铁公鸡,也要拔下二两毛来。” 俩人一个说,一个记,不知不觉,大名府的城墙,已经映入大家的眼帘。 第133章 星火燎原势 大名府西北,还有一处园子,叫做“康园”,现在是赵构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府。 赵构不习惯在大名府城里驻扎,正好梁景的“巡检司二处”占了“靖园”,相隔十来里,就是“康园”,赵构选择在这里作为大本营,也是出于对梁景“二处”关注和安全的考虑。 赵构的谋篇布局,总体思想是“先以点带面,后全面开花。”按照历史轨迹,金兵于建炎元年十二月,卷土重来,大举南下,再次发动灭宋一战。赵构要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完成布局,整备成军,当然,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五月初,赵构南京应天府称帝,在内心深处,赵构恨不能早点继承大统,这对他整个布局谋划是非常有利的,但从现实角度,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国家少受些灾难,百姓多一点安逸。 靖康二年二月初,大名府康园,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帅府节堂。 赵构这是自中山保卫战后,第一次以总参的名义召开的军事会议,五大军团长、副军团长(各军团所部第一军军长为军团副军团长)全部出席,特邀梁景出席。赵构必须要让自己的手下明白自己的作战思想和谋篇布局,现在可不是后世,通讯发达,你把人放出去,是要有一定的自主权的,那就必须围绕着自己的布局来考虑,不能在战略方向上出现大的偏差。 宗泽现在的参谋总长干得是如鱼得水,风风火火。六十多的老头越来越来越精神,少了政务的羁绊,一心扑在军事上,宗泽还真是一个非常称职的总参谋长,赵构稍加指点,宗泽就明白了赵构的意思,心里赞叹不已:“还是大帅的眼界高人一等,我等不及也。” 宗泽看看赵构,赵构点点头,宗泽起身,来到挂在墙上的一副巨大地图前,手里的指挥棒指向地图,开始下达军令: “总参二号令下达如下: 一、岳飞青龙军团,进驻开德府,向东控制濮州一线,西连浚县、滑县,北至南乐一带,向南兵锋可至韦城以南。 二、韩世忠白虎军团,进驻青州,北控登州,东掌密州,牢牢控制这两处出海口,南下可抵达徐州、海州、直抵扬州,整个京东东路,必须在你白虎军团控制之下。 三、张俊朱雀军团,南下应天府,控制京东西路、京西北路,扎好南大门,前出迂回南辅颖昌,兵锋直指陈留,不许放金兵一兵一卒南下。 四、刘浩玄武军团进驻磁州,控制河东路为主,兼顾河北西路,磁州为核心,南起相州、北至邢州、隆德府,南到郑州、东抵东京开封府,严密监视金兵动向。这一路,我亲自坐镇磁州。 五、周正赤罴军团,进驻中山府,控制河间府、中山府、真定府,可北上威胁燕京,派兵北上控制住天津海口,在两河路北段,只能看见赤罴军旗。 六、赵子明麒麟军团,进驻大名府,控制两河路中段、南段,坐镇中心,东南西北随时策应其他军团作战,是总预备军团。 七、各部进驻以后,要积极发动人民群众,创建牢固的根据地,开展大练兵、大备战,迅速打开局面,消除畏敌畏战思想,树立起‘大宋子弟兵’的光辉形象,让我们的军队,彻底成为我大宋一道坚如磐石的血肉长城,将金兵挡在太原、中山、河间沿线以北地区,最终,直捣黄龙,扫荡金贼。诸位军团长,以上部署以及精神要旨,可曾明白?”宗泽放下手中指挥棒,追问道。 “明白!”大厅里轰然声响,气势如虹。 宗泽点点头,看向赵构,赵构示意宗泽坐下,遂即缓缓起身,威严的语气顿时响起在大厅里:“诸位军团长,别的,我也不想多说。我大宋官家尚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我们在中山全歼了挞攋集团五万大军,但还不能从根本上动摇金兵对我京城的围困之势,况且官家和太上皇、娘娘以及诸位大家还在京城,处于金兵的包围之中,我们有点放不开手脚啊。” 说到这,赵构指指地图,说道:“金兵两次南下,都是兵分东西两路。西路,现在陕西五路经略使范致虚在潼关和金兵相持不下,范致虚号称二十万人马,我看,打个对折,十万人还是有的。可就是如此,潼关一战,到现在寸步难进。那个完颜娄室,实际上以及回到宗翰大营,留下副将在潼关,虚名实兵,就挡住了范致虚近三个月。不过,倒也牵制了完颜宗翰的一部分兵力,西路,还是有惊无险。那我们就全力先经营东路,方才几位军团长都清楚了自己的任务,把你们放出去,三个月,我要看见成效,在这里,我不妨告诉你们,三月后,我要考校你们各部,谁独占鳌头,呵呵,天下第一军团的旗帜,就授予谁!” “大帅,真的啊?” “大帅,怎么考校?” “大帅,都考校什么内容?多大规模?有什么具体要求?” 手底下的几位军团长,马上就开始较劲了,撸袖子挽胳膊开始互相叫板,嚷嚷得成了一锅粥。弄得大帅府的节堂,就好像开了东西早市一样。 宗泽看不下去了,指挥棒敲敲,“当当当”,众人安静下来,宗泽一瞪眼:“吵吵什么,一点规矩也没有了吗?这是帅府节堂,不是大街口。好歹都是军团长,手底下几万人,大帅还在这呢?哎,王爷,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宗某也想试试?”说着说着,宗泽也转过话头,问起来赵构。 赵构拉过宗泽,笑道:“宗老,您的任务可不轻呢?我也是方才有感而发,既然宗老问起,那就形成决议,由总参负责起草这份……就叫‘铸魂1127军事演习’,我会写一份提纲给你,剩下的,就是你总参的事情了,到时候拿不出点真东西来,总参也就解散吧。” 这又是一场考校了,只不过,是针对总参谋部。 最后,赵构摆摆手,大家迅速安静下来,听赵构讲道:“诸位军团长,要记住,一滴水,只要放进大海,才能永不干涸,一个人,只有和群众在一起,才能永远屹立。要记住,你们是‘大宋人民军’,人民,永远是大海,是高山,是臂膀,牢记总参新发下去的《五大纪律七项注意》,这是军纪,严格执行。各部都有教导团,教导团除了负责严格按照训练大纲训练各部外,兼职军中军纪纠察执法职责,我们的口号就是锻造一支‘听从指挥,敢打硬仗,作风优良,保障有力’的大宋人民军。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震耳欲聋的吼声一次次响起。 “好,大家有三天时间准备,这两天,我要随时和大家谈话。三天后,总参会将本次会议纲要、训练大纲、军纪督查大纲、演习考校大纲等下发各部,严格执行。有什么问题,乘现在都在,抓紧时间向总参提,能解决的,尽力解决;解决不了的,自己想法子去解决,总参不是保姆。”一句话,大家都笑了。 “大帅,各地驻军和当地州府的关系如何划分?”岳飞的副军团长王贵提出来一个问题。是啊,谁管谁? “军政分开,驻军不参与州府事务,但有监督上报权利,处分权在大帅府。要协助地方治所开展工作,管好军纪、搞好建设、抓好治安、建好家园、拉好关系,。”这句话,后来总参形成了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论军队和地方的‘五好’关系》咨文,下发全军和各地州府,引起强烈的反响。 “大帅,各地驻军费用是由本地抽取,还是帅府调拨?”玄武军团刘浩问道。 赵构看看刘浩,点点头,回道:“军队所有开支,均由大帅府下发,物资由后勤保障部调拨。不过,丑话说道前头,士兵的军饷问题,我不再强调,大帅府的军法处可不是摆设,另外,梁景,你的‘巡检二处’也别闲着,看看有哪些不开眼的,但凡有些手长脚短的,直接给我剁了他。” 梁景点点头,知道他今天为啥列席参加本次会议了,赵构是明里、暗里两把刀啊。有“梁一刀”在暗地里盯着,许多军团长都暗地里嘬了一口气。暗想,回去了,一定得把这件事当成首要军纪传达。笑话,梁一刀是谁,那是中山府大捷的首位功臣,巡检二处的头头,谁敢惹! 第134章 排兵布阵忙 赵构在这几天时间里,连续一个个召见各个军团的军团长,尤其是韩世忠,虽然是最后一个,俩人居然彻夜长谈将近天亮。 众人不知道大帅和韩世忠谈了什么,却是看到韩世忠的白虎军团,是第一个开拔的。韩世忠带着两个儿子,恭恭敬敬冲帅府方向敬了一个军礼,率领他的白虎军团五万之众,奔向青州方向而去。 陆陆续续,各个军团开拔出动,但所有军团军团长,自发形成的一道风景,就是向大帅府方向集体敬礼告别,这一幕,被好事之人编作小段,在勾栏瓦肆各坊传唱出不同的版本。 赵子明的麒麟军团,驻扎在距离康园十来里的上铺村,和梁景的靖园,正好和康园成三角之势,赵构的康园驻地的警卫,则由赵子亮的近卫师负责,现在,赵子亮的近卫师,已经扩军至五千人,清一色骑兵,战马近万匹,赵构以后世特有的知识,指导提升了冷锻钢的冶炼技术,使得冷锻甲的制造更加精进,赵构就是要打造一支重装骑兵,再在此基础上,建设第一支合成机械化部队,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支最为倚重的力量,成军形成战斗力,再向全军推广,逐渐把六大军团,全部建设成合成机械化部队,真到了那一天,凭借这三十万人,他有信心横扫天下。 韩世忠,赵构派他到青州,不为别的,韩世忠在历史上,素以水战成名,赵构派他经营登州、密州,就是要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尽管现在他们更习惯叫做水师。大宋的航海技术,那是领先世界的,所造大船,可达五千石(排水量大约合二百五十吨),内河行驶的运粮船,甚至达到万石。可见,宋朝的造船技术以及使用航海罗盘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况且,赵构还给了韩世忠一个大杀器——明代“宝船”的图纸,当然,这是作为赵构的业余爱好不可多得的一项福利,在这里,却是无价之宝。另外,还有十九世纪出现的“飞剪船”图纸,赵构只管交给韩世忠,告诉他,“飞剪船”,做买卖用;宝船,打仗用。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唯一可以特批的,是黄河以南各路、军、府、州等,你打听到的人才,都可以特批特办。并告诉他,福建路和两浙路、广南东路等南方地区,可以去搜罗人才。 “百年海军”,你以为赵构和韩世忠彻夜长谈,在谈什么? 当然,“空军”、“火箭军”、“内卫军”等等诸兵种的建设,赵构心里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一脑袋扎在自己的帅府节堂不回家,家里的“后宫”,也就有了紧迫感。 康园甚大,赵构索性把自己一家子和姐妹们都安置在康园,里里外外,先让赵福金掌总,邢秉懿有孕在身,这一大家子里里外外,没有一个力量之人,确实不行。赵构的后院子,是禁区,本来赵构想全方位安保都交给龙卫,可赵鼎和欧阳珣婉言进劝,就连宗泽临走也提醒不妥,赵构于是暂时按下了这个想法,飞龙卫只负责院子外围禁戒,进了院子大门,那就是一个女儿国。 赵构已经让梁景开始培训一支女子特战队,先让梁景训训,他那里三教九流什么高手都有,差不多了,丢给高进,集训一段时间,就可以先救救急,但有一条,赵构明确表示,不能选小脚。 都是这三寸金莲闹的,大宋朝什么都好,只是这缠足之风,既让赵构头疼,有让他恼火。好好的,像什么样子,可还偏偏就是这官人们喜欢,就连大文豪苏轼老先生,也有艳词《菩萨蛮》写到:“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你看看,苏老夫子有此雅好,何况别人。一双小脚就能通向富贵之门,这就是捷径,不过,要承受极端的痛苦。这种把一家的富贵荣华寄希望于一双小脚的始作俑者,南唐后主李煜也。 或许是赵构还不能接受,致使他更多的时间呆在帅府,不过,这些日子的确是很忙,赵构心中有一个念头,尝试着在大名府和中山府推广试行“土地改革”,简称“土改”。当初,伟人就是凭借这一条,牢牢把劳苦大众的心和自己紧紧拴在一起,成就伟业。明知道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但同时,也是一条需要披荆斩棘、克服重重困难的路。但他有信心,再大的困难,也要迎难而上。 正深思冥想之中,谢天赐悄悄走进来,低声说道:“王爷,王妃送来枸杞红枣粥,请大帅趁热喝上一口。” 吴喜去梁景的二处了,赵构就把谢天赐要过来。吴喜沉稳的性格更适合梁景的二处,反倒是谢天赐活泼一些。吴喜的性子是,你不问,他从来不说;谢天赐则正好相反,听不见说,赵构反倒是得问问怎么啦。 不过,二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忠心耿耿,对赵构,都是感恩加敬畏。 赵构摆摆手,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天赐,你喝。” 谢天赐嘟囔道:“王爷,上一碗银耳粥,就是我喝的,您没看见春妮姐姐瞪我吗,还说我是饿鬼转世,没有眼力劲儿。王爷,您可得给我做主,是您命令我喝的,您说过,在帅府,军令如山,还说……” 赵构赶紧接过天青小碗,一口喝下去多半碗,还别说,邢秉懿厨娘的厨艺,那是没得挑,火候正好,浓郁的香味满嘴都是。 赵构看着小碗,笑笑,继续喝完,一点不剩。把空碗递给谢天赐,低声问:“那个春妮还在外面吗?” “在啊,等着拿碗呢。我看,那妮子就是在等王爷的话,您都三天没有回去了,这阵子,王妃天天派人送饭,都让我们几个吃了。王妃还是送,明显着……”天赐一嘴的嘟囔,让赵构一瞪眼,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告诉春妮,我一会儿回去。”赵构对天赐说道。 “好嘞,一准这妮子高兴地跳起来。”天赐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却让迎面碰上的高进瞪了一眼,乖乖地放慢脚步,按照要求迈步行进而去。 一声报告,高进迈步进了大厅。现在高进成熟多了,在赵构的调教下,高进俨然就是一名后世的优秀特种兵,除了武器不能和后世比,其他的,完全不在话下。在赵构的潜移默化的熏陶下,其眼界、头脑、包括功夫身手,整个飞龙大队,无有不服。 “王爷,二处传来消息,东京金兵的动作忽然加快,昨天已经有一支人马出了西城门,向太原府方向而去,已经让二处联系左吉,密切关注,随时通报。另外,赵野称身体不适,想回嵩山崇福宫休养一段时间,苏郎中看过了,确实是脑卒之兆,但不严重,已经开了药方,二处请示如何处置?” 赵构沉思了一下,说道:“汪先生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宗老刚走两天,估计还要几天时间。”高进回答道。 “让参谋处催一下。另外,通知陈东、高世则,来大帅府报道。” “是!” 赵构还是觉得人手不够用,应该建几所军校了,这个,得和几位老头们商议一下才行。 “让梁景晚上来一下,你也来,叫上赵子亮,让王妃哪里的巧姑整几个小菜,陪本王喝几杯。”赵构话锋一转,让高进一愣,这是啥节奏? 不过,高进和梁景一样,只做不说,遂点点头,回道:“是!” “今天谁当值?”赵构忽然问道。 “龙七小组。”赵构的飞龙卫,名字保密,只有代号。 “告诉龙十三,王妃的‘静安居’,增派一组暗哨。” “王爷,有什么不对吗?”高进有点紧张,现在不仅仅是赵构,连王妃们的安保,都归飞龙卫,高进可不敢有一点大意。 “别紧张,增派人手,是因为孩子们太闹了,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两位王妃都身子不便,其余的婢女侍从,还不行啊。” 高进松了一口气,暗自记住,一定不能让王爷再在这些问题上分心,是自己失职了。 看到高进有些自责,赵构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可不赖你,咱们要做的事太多了,慢慢来,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有些事,急不得。” 第135章 赵构的后院 赵构从心里开始喜欢上了这个曾让无数人梦回大宋的时代,在历史的长河里,或许是冰山一隅,或许是昙花一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了,我喜欢。 单是自己的“后院”,就有无穷的乐趣。不必说满园的景致,高低错落的花木,也不必说星星点点的白雪点缀,高低错落的楼台亭阁,单是满眼看上去的映红艳绿,莺歌小唱,就让你驻足留恋。都是男人,哪能没有一点虚荣心,这里,足够了。 赵构一进院子,正好赵佛佑和赵神佑这双胞胎姐妹俩在院子里玩雪,看见赵构进来,“啊”的一声,大叫着“爹爹”跑了过来,张着脏兮兮的小手扑上来,赵构笑嘻嘻地一把一个搂在怀里,张嘴就“啃”,逗得俩千金咯咯咯笑个不停。 听见动静,邢秉懿和潘语蓉从屋子了走了出来,随同出来的,正是李百全,这是今天例行的检查,他和王皓,轮流来给两位王妃诊脉,赵构知道,邢秉懿在历史上是坠马流产,潘贤妃的儿子赵旉是惊吓而亡,虽然这俩孩子和穿越而来的自己“真没有”关系,包括五朵金花,但赵构知道,在她们眼里,在她们心里,自己就是她们的爹。 李百全急忙给赵构揖礼道:“见过大帅。” “李先生免礼,有劳李先生了。王妃的身体可好?” “两位王妃脉相中正平和,浮沉有力,很好。”李百全恭恭敬敬回答。 “那就好。小王愚见,两位王妃月份见大,还是要多运动运动,尤其是潘妃,你第一次临产,骨盆未开,更需要多动才是,生命在于运动吗?这对以后生孩子有好处。”赵构一边走着,一边拉着俩女儿的小手。 “哎呦,大帅是行家啊。临盆三月,足益多动,这是《妇经篇》里专门提到的,怪不得苏呆子天天把您挂在嘴上夸您呐。大帅,您给我们也留条活路呗?不能都您占了啊。” 李百全天生的嘻嘻哈哈性格,和谁也不生。从东京出来,他和王皓、苏佗景被赵构分别委以重任,苏呆子办“大名医学院”,看重的是他的严谨;王皓成立大名府“大名普济医院”,看重的是他的名头;李百全服务军队,在康园成立“天下兵马大元帅府总医院”,已经颇具规模。难得的是,这个李百全,不像那两个迂腐子,反倒是诙谐有趣,蛮对赵构的胃口。也就是在赵构这里,李百全才敢肆意开一些玩笑,要让王皓看见,还不吹胡子瞪眼。 赵构一瞪眼:“少贫嘴,王妃这里出了错,我拧下你的脑袋,让你当不成什么三绝先生。” “大帅放心,我每天过来的,王师叔和苏先生也时不时过来把脉,确保王妃无虞。”李百全还是知道轻重,拍着胸脯子说道。 春妮和春姑已是把俩姐儿接了过去,邢秉懿随手递过一条热巾,赵构接过来擦擦手,下意识习惯地说了声“谢谢。”却听见满院子的欢笑,但只是邢秉懿羞红了脸,低下头,越发的娇媚。 赵构一愣,就连李百全也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赵构问道:“你们笑从何来?” 一旁的田春罗接过棉巾,姜醉媚在旁边忙着掸尘,笑着接话道:“回王爷话,方才几位姐姐在屋里说笑,都说王爷像变了一个人,可不像在东京王府的样子,变得稳重多了。几天也不见您回来,方才春妮子说王爷要回来时,大家高兴坏了。王妃说王爷爱干净,早早让备了水,我们取笑打赌,说王爷一准对王妃说谢谢。王妃不信,才和我们做彩头呢。王爷,你让王妃赌输了呢。” 赵构也笑了,大宋朝,就好有个小赌头,从皇宫大内到瓦肆勾栏,都兴这个。没想到,自己倒成了众多女人调侃的对象,这要让飞龙卫的一帮兄弟们知道,还不知道惊成什么样。 赵构回想起来了,自己刚开始和自己的家人打交道,并没有从骨子里认准这个事,不由自主的,有一种面子上的客气,反倒是让大家有些不适应,时间一长,这些娘子军可不管这些,照样取笑,这倒是给赵构提了个醒,自己应该端着的,还是要端着,这才符合大宋九王爷、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 赵构任由姜醉媚捯饬,一边冲邢秉懿说道:“别听她们瞎叨叨,输了什么,本王给你补上。晚上有客人,可曾准备?” 李百全见王爷说起正事,揖礼要告辞,被赵构叫住,“李先生既然在,一起留下,正好有件事,也需要先生参详一二。” 李百全呵呵一笑,“我就说嘛,王爷的酒,怎么少的了我。王爷,您这‘老白磁’,能不能多给医院一些?” “不行,你哪里,已经是最多的了。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要是让二处盯上了,别找我求情。” “那个你放心,咱有分寸。我就是馋酒,想蹭王爷点“朝露三醉”,别的,可不敢胡来。” 进了屋子,却是满屋春暖,地龙烧得火热,中间火炉上,烧着一个小铜壶,水烧得很开,冒着热气,让屋子又不显得干燥,只是屋子里香炉里熏的香气,他闻着不太舒服,遂对邢秉懿说道:“屋子里不要燃香,对胎儿不好,多通通风、换换气,保持空气流通,对你和孩子都好。潘妃,你也一样。至于其她姐妹,建议如此,新鲜的空气最能提神。” “我记下了。家宴的事,春妮早就告诉我了,巧姑正在准备,误不了王爷的事儿。”邢秉懿摆摆手,春姑赶忙把香炉拎了出去。 邢秉懿口中的谢巧姑,就是参加中山保卫战牺牲的谢志的堂姐,韩栋受伤,被抢救回去,谢志为掩护他们,战死在城门口;韩栋的老父亲为护她和孩子,也被金兵射死。赵构在听梁景介绍完情况后,让梁景搜集一下战争中幸存的孤儿和单亲儿童,一并带到大名,加入近卫军下属的童子军团,先训练着,以后,都是近卫军的好苗子。 谢巧姑做得一手好菜,在中山府谢家老店,让赵构倍加赞赏,梁景一并送入了赵构的帅府,伺候各位娘娘的吃喝,一嘴下去,却是再也离不开。韩栋身手不错,被龙卫弓箭教头秦风看重,先调入近卫军,训练合格后,计划再调入飞龙卫,秦风要培养自己箭班的骨干,少不了像韩栋这样有天赋的人才。 谢巧姑的儿子,在童子军团,丈夫在近卫军团,都是赵构大帅府直属嫡系部队。自打谢巧姑去看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去过,用巧姑的话讲,韩新生(这是赵构给起的名字)在童子军团,韩栋在近卫军,那是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自己没有别的,只有把王妃娘娘伺候好,就是报答了。 赵福金听见动静,也从另外一个院子过来,这两个院子是紧挨着的,后来干脆在后面开了一个月亮门,方便两个院子的来往。除了赵福金,其他众姐妹,都让赵构丢在梁景的二处,无他,几位最小的妹妹,都还没有缠足,在这一点上,赵佶的书画嗜好和对帝姬们的宽容,倒是让她们免于这“肉刑”大罪。就连邢秉懿跟前的二春,也是天足。 见赵福金款款走了进来,不是走不快,是真走不快。不过,倒是应了文人口中的“风姿绰约,金莲轻摆”。赵构对这位十三姐,却是格外尊重,急忙上前见礼,口称:“十三姐可好?” 赵福金揖礼道:“九哥安好。听说夜晚王爷有邀,福金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帮啥忙,你和弟媳妇们聊聊天,就是帮了大忙。都有巧姑她们操持呢。十三姐,你有事吧?”赵构是什么人,还看不出赵福金是有事而来,负责,任凭多大的酒席,也不会惊动她,这是以话找话呢。 赵福金被一语道破心事,脸一下子就红了,有点害羞的样子:“怎么?没事就不能看看你九哥,当了大元帅,门槛高了么?” “十三姐说笑了,哪道门槛高了?赶明儿,让康中官锯了它。”赵构也是笑着起哄打岔,倒把一屋子的人逗笑了。 “福金姐姐也想出来做事情,你把别的妹妹们打发走了,只剩下姐姐一人,孤单寂寞的,她也想去哪个什么‘巡检二处’,倒是想和姐妹们在一起。” 赵构忽然想起这件事,十三姐早提过,自己这两天忙,就撂下了。 赵福金聪慧异常,又正值风华正茂,屈在家里,确实有点人才浪费。只是,赵福金的身份特殊,如何安置,还要慎重考虑。不行,就先让她去梁景的二处锻炼一阵子,再调到大帅府,先这样吧。 和赵福金一说,十三姐高兴得像个孩子,家人都被以干戾人的身份送往金营,只有自己侥幸被救出,自然不愿意就这么干耗着,总得找点事情干,好在大宋朝,女子的职业很多,并不歧视女性做差事。 在宋朝,手艺好的厨娘,你要请人家来整宴席,那得车接车送高工资,就是媒婆说媒拉纤,最能打动男方的,常常也这样说:“我家小娘子,针线女红,倒也说得过去,但要是整治个泥鳅黄鳝,却是一条胜似一条,管保官人喜欢!” 第136章 暗流在涌动 赵构难得的第一次没有和飞龙卫出早操,高进叫住了没有眼力劲儿的龙十三,嘱咐值守的飞龙卫几句,带着其他人哗哗哗地跑远了。 赵构是有点累了,这阵子累,昨晚上更“累”,仿佛身子浸泡在温泉里,从穿越而来,一直到现在,持久的身心疲惫,顺着三万六千个毛孔,满满渗透出去,从里到外,好像又重新塑造了一次。 赵构在梦中,好像到了一个无比空旷的大草原上,景色在黄沙滚滚和碧草蓝天中快速地切换,一会儿铁骑驰骋,一会儿鸟语花香,反复无数次后,忽然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蜜蜂嗡嗡,蝴蝶振翅,小虫低鸣,昏黄的光晕中,却不知道是黎明还是黄昏,遂又沉沉睡去。 “王爷,快跑……”忽然,脑海中闯进一人,正是梁景,挥舞着秋月,身后,一大群蒙面杀手包抄而至,危急顿起,急得赵构大叫一声:“高进、高进……” “王爷、王爷……”画面又改成温柔的呼唤,赵构缓缓睁开眼,眼前出现的,却是姜醉媚一张妩媚的笑脸,正附身轻唤,只穿一件抹胸中衣,露出一片白花花,正让赵构看个满眼,还没有缓过味儿来,田春罗的声音又穿了过来,“小浪蹄子,又在引诱王爷,还没有喂饱你吗?”一阵儿香风薰来,却是田春罗过来了,还好,多穿了一件褙子,但那一抹沟壑,却是更加诱人。 赵构有点晕,但马上就清醒过来,昨晚有点荒唐了。本想独睡,却让邢秉懿幽怨难得一句话马上有了别的念头,邢秉懿在他耳边低声道:“九哥,二丫和蓉妹妹不方便,可还有田、姜二君郡啊,阴阳调和,既对身体有调和之功,也有合家和睦之效,你既为大帅,也是王爷,不可在这些方面,引发宵小之言。” 所以,赵构“投降了”,得到允肯,田、姜二君郡可是喜笑颜开,索性也不排班了,来一个大被共眠。这下,赵构彻底“投降”了。 赵构脸色有些不好意思,都是这酒闹得。 现在的“朝露”,可不是大宋常见的度数低的那种酒,而是经过三次蒸馏过滤的高度酒,龙凤山军械所早在一个月以前,在赵构指导下,在“灌钢法”冶炼的基础上,就已经捣腾出密封压力罐,虽然不大,但刚开始,还是够用,用当地的“风麴法酒”为原酒,三蒸三滤,生产出两种高度数白酒,“老白磁”和“朝露”。“老白磁”度数最高,达到了七十二度,目前先供应军队使用,主要是消毒,但为了防止有人另作他用,“老白磁”军供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消毒药水”,只是对外人说,有毒,只能外用,不能内服,喝一口,就没命啦。的确,你偷喝一口,满口酒气,烧心烧肺,纠察一抓一准,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朝露”则稍低,六十二度,口味既保留了法酒的酱香,又提高了入口的烈感,在中山府的庆功宴上,一炮打响。会后所有授勋人员,每人两坛,看众人的样子,比当时授勋时,还兴奋。 现在的“朝露”,更是再次提炼精加工后的产品,分“首品”、“二香”、“三醉”三个等级。大名府瓷窑闻名已久,一种专门红色小开片的瓶子被赵构下令烧制,用来装酒,宋制一斤十六两,正好半斤八两一瓶,两瓶一件包装,当然,木盒是大名府“天宝斋”特制,分上中下三等,对应三酒的包装。一经推出,轰动整个大名府,而推出的,恰恰是“凤楼北京分店”。 作为“朝露”的发明者,赵构自然喝的是最好的“首品”,高进、梁景和赵子明虽然肚子里馋的要死,可还是滴酒未沾,既让赵构有点“扫兴”,心里也有点小感动,人就这样,一激动,难免话多,话多,难免酒多,酒多,难免豪气,直接让李百全拎着两箱“朝露二香”走了,然后,难免……多。 想到这,赵构忍不住告诫自己,绝不能再有下次,这可不是个好苗头,回想起方才的梦境,虽然他是无神论者,但穿越而来,有什么变故征兆,自己也说不清,还是小心为妙。 他一骨碌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还是个光屁溜儿,急忙找衣服穿上,好在田姜二人已经见惯,急忙过来帮忙,赵构穿戴整齐,早饭也没有吃,昨夜高进禀报,汪若海今天会赶过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赶紧得离开。“温柔乡既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北道总管赵野,并没有去嵩山崇福宫修养,虽然他提举崇福宫,但这是个虚名,也并不想真正前去。他有病不假,心里不甘,才是真的。 大名知府张悫提醒过他,可他没有当一回儿事,赵野既是宗室,也掌握兵权,张悫刚刚到任,不敢,也没有资本和赵野对抗,赵野还身兼着门下侍郎、翰林大学士,文武一身,祖籍开封,用现在的话讲,高干出身,文武兼修,天子门下。赵构虽然是九王爷,但赵野依然心里看不起,他在开封,就知道赵构的斤两,但赵野并不知道,此赵构,可不是当初东京城里的赵构。 他被“劝勉”在家休养,还是赵构看在宗室的老脸上,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他,还在总管宅子里住着,养病吗,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给赵构递信过去,就是个试探,赵构准了,没有客气地挽留。赵构就没有多想,既然是真有病,还是心脑血管疾病,是该静养,也没有什么问题,并没有想到这是赵野的试探之举。 赵野起初是想抻一下赵构,毕竟要面子吗?可是,手下的幕僚、将领却不是这么想,这些人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一下子掉了下来,什么心思都有。人,就是如此私心作祟,还口头上大义高举,在宋朝,尤甚。 当初设四辅为京畿屏障时,同时设有四道都总管,赵野为北道都总管,权力有多大:“事得专制,财得通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缓急,则得羽邀召集,飞卫京师。” 这么大的权力,一下子没了,任谁,会没有想法? 都副总管颜岐就是其中之一,受赵野一事牵连,颜岐赋闲在家,并没有监视居住,这倒是让颜岐有了上下串联的机会,能当上北道副都总管,岂是无能之辈。 当这个利益的雪球越滚越大的时候,赵野再想停下来,已经是不可能了,打消赵野最后顾虑的,恰恰是赵构的“土地改革”试点——大名府。 能拥有“靖园”和“康园”的赵野,任北道总管期间,权倾大名府三府十五县,实实在在的是大名府第一号地主。加上手底下各路神鬼,赵构要想动土地这根“红线”,这就不知道要触动多少人的利益神经了。 赵构最近接到的,都是坏消息。 张大梁自东京消息,靖康官家和太上皇都被借赏灯之名,扣在刘家寺大营(赵构并不知道,当夜完颜宗翰就将二圣转移到青城斋宫宗翰大营)。而且,在得知赵桓的几位帝姬神秘消失后,大怒。赵桓的答复却是被金兵虏去,有指证,有人证,的确有一股金兵进城了。宗翰下令彻查,却是完颜宗望的一个百人小队催促根括银跟着进了城,却又打发了靖安司的人,独自前往各个大臣府邸搜括,也确实带回了许多歌姬女眷,藏在各自的大帐,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大怒,下令将这百人队上自谋克,下到士卒,全部枭首示众。但这却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人,再也说不清了。 完颜宗翰冷静下来,还是觉得是有蹊跷,却又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彻查下去,又发现茂德帝姬赵福金和康王的一家子,几乎是前后同时消失,这下金兵二帅再傻,也知道内部出了岔子。一路追查下来,却没有任何纰漏,曾经怀疑过萧庆,但询问下来,都是死人过城,大宋民间最忌讳这个,何况皇宫大内。雷远这里,金兵值守猛安苏力安,信誓旦旦说没问题,他亲自验看,也问过高继尧和杨天吉等汉臣,的确有灯灵童子一说,各色人等也对的上,上元节赏灯完后,才放回去,中间一直在刘家寺大营,从未离开过。 东京城有赵构的内鬼,一定有!这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难得的一致结论 第137章 刀把子要硬 东京传出来的,都是坏消息。 完颜宗翰大怒之下,在青城斋宫,下令斩杀了包括蔡绦在内的三十名干戾人家属,作为对逃出城人员的报复。 限制了靖安司的活动,只能在内城和皇城,外城不让去,全部由金兵负责,包括城门。内城关键地方,都加派了金兵最精锐的铁鹞精骑。 到了二月初八,加紧了各色人等的搜括力度,潘妃的父亲潘永寿被拘往了刘家寺大营,另外,除了太子,自郓王一下,包括诸王妃、帝姬、驸马等三千人,被拘往金兵大营。 二月初九,张榜公布了废黜二帝。 二月十一,皇后和太子被拘往金兵大营。 二月二十一,吏部侍郎李若水和副使王履,被金兵杀害。 到了二月底,大宋四壁根括官,东壁提举户部梅执礼、南壁提举开封府新任府尹程振、西部提举礼部侍郎安扶、北壁提举工部侍郎陈知质,以及四位提举副使侍御史胡舜陟、殿中侍御史胡唐老、监察御史姚舜明、王侯等八人,被完颜宗翰以“根括不利,包庇私藏”为由,斩杀于南熏门。 事后萧庆暗报,这是完颜宗翰怀疑他们是赵构在东京城的内鬼,下令诛杀的。 雷远虽然依旧为“根括金银使”,但却派了完颜宗翰的次子、宝山大王完颜斜保为副使,也不能不说是一种监视。 萧庆倒是又升了一级,万户副统领,依旧是南薰门城门防御使,也算是唯一一个好一点的消息。 …… 山雨欲来风满楼。 赵构知道,这是自己的蝴蝶翅膀的缘故,金兵的统帅已经等不及了,对东京城的屠杀和劫掠,已经开始加剧。 自己如何应对?躲在大名府毫无作为,不是自己的风格。可是,如何最大限度地挽救这个国家,挽救东京城百万人口少遭屠杀,多留一些火种给这个深受苦难的民族,这可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赵构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大帅府,接连召见大名知府张悫、兵马都总管刘延庆等人,大帅府的各部主管汪伯彦、陈遘、赵鼎、欧阳珣、邓肃等人,就连汪若海和陈东,都是一直在帅府伺候着,梁景不忍心,遂把吴喜又派了回来,协助谢天赐照顾赵构,要不,谢天赐刚接手,可是忙不过来。 问题太多了,张悫回禀,只是一个丈量土地,就困难重重。赵构经营大名府,是想着长远的,以后的都城,还是应该在北京(现在叫大金燕京府,也有叫燕山府)。 大名既是陪都,就应该一直扮演好陪都的身份角色,赵构是想把大名府打造成自己的后花园的。所以,出台的政策,是以温和为主,但,人家就是不认账。 宗泽临时进驻磁州,掌握着一大摊子,赵构觉得有点吃力,把汪若海提起来当了副总长,陈东当机要参谋,吴喜和谢天赐挂着个参谋的名义,好歹能运转起来。 陈遘和赵鼎今天来,心事重重。他们向赵构报告说,各府郡的军粮抽调,最近遇上了阻力,好几次都发现了用霉粮充数的现象,屡禁不止。好在霉变不是很严重,挑剔之后只能发酵做酒,要不是大帅的新酒之法,不知道要糟蹋多少粮食,关键是,军粮入库的进度大大减缓了。 赵构让二人先抓粮食,就是为了应对金兵撤退后,东京城的大危机。现在还不能告诉这俩老夫子,东京城,已经开始卖人肉了,标价一千钱。斗米二千钱,至于羊肉、猪肉,都在六七千不等。你说粮食去哪儿啦,奸商逐利,为富不仁,无所不用其极,历来如此。 欧阳珣虽然有点疲惫之色,但工作中依然激情四射。正所谓“心中有信仰,神鬼莫敢挡。”,欧阳珣在赵构身上,确切讲,在赵构描绘的宏伟蓝图中,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这对大宋文人来讲,就是最大的助推器。不过,他和汪伯彦还真是有点力不从心了。 汪伯彦略显老态,累的。他咳嗽了几声,手帕捂着嘴,不敢太用力。赵构皱皱眉,关切地问道:“廷俊先生有恙,应该多休息休息,不要太操劳。” 汪伯彦摆摆手,笑道:“老毛病了,还是济世先生给开了药,已经大有好转,往年,可得咳一阵子。大帅,《土地法》已经颁布这么长时间了,民众的热情,不是很高啊?按理说不该啊?” 欧阳珣也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我问过底层差役小吏,都说这‘法’是个好法,只是未必能长长久久,言语之中,竟然有些不以为然。另外,还是老父母所言,丈量土地,阻力就很大。如果不能彻底清量土地,此法就很难推广。”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赵构沉思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革命?”满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没听说过,大帅又整新词。 “对,革命。我管这种自下而上发起的、旨在推翻旧制度、迎来新生活的过程,叫革命。革谁的命?谁阻挡历史进步的潮流,就革谁的命?”赵构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旁记录的耿延禧飞快地做着记录,他们跟在王爷跟前的旧人,早就习惯了赵构语出惊人,不仅他们,就连欧阳珣、赵鼎等人,也习以为常,还时不时在下面探讨,耿延禧遂起了一个名字,叫做“九王爷语录”,竟然博得大家一致赞誉。 “我还是有点天真了,觉得只要是为了大家过上好日子,就一定能行得通。看来,是有人不高兴了。也罢,既然跳出来,索性就给他一个舞台蹦跶,看看他们,到底能舞出个什么花样!” 赵构响起了后世历史上为什么一段时期革命陷入低谷,有一个词叫“反攻倒算”,老百姓怕这个啊!哼,老子杀金狗,刀把子硬,杀你们这些腌臜,照样不软! 赵构站起身,来回踱步,边走边说:“政务部依旧把工作重点放在土改上,各府郡必须全力配合,这点不容商量;专门抽调一组人,以政务部名义,协助张悫,给他撑撑腰,就叫政务部特派组,大名府三州十五县,都要派驻;传令赵子明,各府郡分驻的一团大宋子弟兵,有协助维持稳定之责,有敢阻扰土改工作,即刻拘押,交付有司论处。诸位贤达,越是困难越向前,迎难而上,这才是我们大帅府的工作作风,以后的工作,比这更加艰巨,会更加困难,甚至会有牺牲,本王不怕,希望你们也不怕,怕死不革命,革命不怕死!” 汪伯彦、欧阳珣、赵鼎等众人一起躬身揖礼。齐声回答道:“誓死跟随,革命到底!” “大家也不要太过悲观,有时候,波涛汹涌也许并不是坏事,风平浪静之下,反倒是暗流涌动,不好对付。大家记住,要依靠群众,相信群众,服务群众,这才是做事的根本。”说到这,赵构转身命令道:“吴喜,传令梁景来大帅府。” 赵构可不是一个被动之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赵构还是不能放心,忽然心血来潮,对啊,可以暗访啊,现在又没有什么媒体小报,有几个认识康王爷赵构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是革命工作的不二法宝,自己怎么忘记了? 说走就走,赵构一大早,赵构叫上高进,加上大名知府张悫,就这三人,正好一主一仆一管家,一辆普通马车,出康园的后门,向南而去。 大帅府的工作,交给汪若海和欧阳珣和赵鼎,紧急军务,通过雀鹰小组联系,汪、欧二人劝阻不住,赵构叮嘱,自己出行只有五、六个人知道,连王妃们也不知道,要是你们乱说,知道军法无情。 汪若海还是不放心,偷偷通报了梁景,多一个梁景知道,想来赵构不会生气。 赵构难得出来,说是暗访,也有散散心的心思,劳逸结合吗。一路上,还是兴致蛮高的,骑在马上,和高进有说有笑,虽然有些春寒料峭,可依然挡不住静悄悄地春意萌发,远远望去,天地交际,已经有些嫩黄之色。 骤然间,高进策马加速,挡在赵构前面,急叫道:“王爷下马。” 随着赵构也是浑身汗毛直冒,飞快下马躲在马车后,一脸凝重。“哗啦”一声,高进下马的同时,连弩已经抄在手里,警惕地四下张望,浑身崩得紧绷绷的,随时准备出击,赵构也是暗扣“龙刃”在手,和高进已经互为犄角掩护之势。 俩人在无数次杀伐之中浸透到骨子了的那种战场预感,有杀气! 第138章 龙王庙大集 杀气来自四下里的寒风中。 赵构第一次稍微有点紧张,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带给他的这种紧张,只有后世和“黑水”的一次交手出现过。能让赵构浑身绷紧高度警惕的,只有后世几大特种部队的精英们。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这次出来,从马匹、马车到自身装束,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中上人家,并没有带长兵刃,只是在车上备有一根哨棒。张悫听见动静,刚一动车帘子,就被赵构叱喝进去,老头哪见过这个,嗖地一下子缩回去,赵构说别动,就一动不动。 没有动静,还是没有动静,杀气来自四面八方,但越来越淡,逐渐消失一样,赵构却觉得有点后背潮乎乎的。娘的,什么情况? 直到一个人突然在一棵大树后现身出现,那股子气息踪迹全无,虽然蒙着面,揣着长刀,但就是没有方才那种威压感。 赵构已经起身迎上去,有点小恼地喝道:“梁景,你搞什么名堂?知道不知道很吓人的,误伤了弟兄们怎么办?” 蒙面人也快步迎上来,边走边拉下面罩,一边冲四下挥挥手,呼啦啦,四下里顿时跳起来十来个带着面罩的大汉,隐藏得够深的。 “哎呀,王爷,您好歹再多两三个呼吸,我就赢了。” 摘下面罩的梁景,就敢和王爷开开玩笑了。其他人则很有默契地把大车护卫起来。 赵构叹口气,问道:“是汪若海告诉你的?” “没办法啊,王爷,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汪先生只好向我求救了。” 赵构心里还是有一些感动,但他并不认为有什么危险,对梁景说道:“怎么,你的二处很闲吗?安保是内务部吴福的事,不是你的。” “我知道,我这也是二处演习的一部分,您同意的。”梁景依然不松口,要是让王爷在大名府地界儿出了错,他梁景的二处就该解散了。 赵构没有再说,转移了一个话头,看看四下里禁戒的黑衣人,问道:“这是你二处的豹卫?” “豹卫第三小队,豹头是龙跃。还是差点火候,这都能让您看出来。” “不错了,能让我出一身汗,你这豹卫可以啊。”这就是很大的褒奖了,赵构即使对飞龙卫,也不常表扬。 “既然是演习,给八分吧,中上。好了,带着你的小豹子,回去吧。” “王爷,那不行。要么我留下,要么,三小队留下?要么,有一个人留下?”梁景在这个问题上,很固执。 “谁留下?”赵构直接跳到最后,这才是梁景今天最终的目的。 “报告王爷,端木冬雪向您报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赵构面前敬礼道。 “端木冬雪?中山回春堂四当家?”赵构一下子记起梁景曾经提到的几人,其中之一就是这个端木冬雪,还是赵构特批的。 赵构被梁景请到一边,低声说道:“王爷,您这一路上,不觉得缺少些什么吗?您是富家公子,有管家,有小厮跟班,还应该有什么才更像啊?” “使唤丫鬟!”赵构脱口而出。 “对啊,您这样才符合您的身份。四小娘子年龄正合适,又有一手梅花无影针的功夫,再说,在二处也训练了有一些日子,跟着您,既能照顾您,又能跟您学到不少东西,我还指望着冬雪当教官呢?” 赵构心中一动,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们,继而想到自己的家眷,长远想,自己手底下各位重臣的家人,将来,也是要保护的对象,好像还得真建立一支女子安保的队伍。 “好,本王准了,冬雪姑娘,你就就叫雪儿吧,上车和张管家呆在一起。” 端木冬雪蹦蹦跳跳地跳上马车,一头钻了进去。 赵构对梁景说道:“你回去吧,这一阵子,多费费心。” “要不,让龙跃也留下,他也不引人注意,年龄也还小,功夫可是厉害。” “你怎么得寸进尺了?不行,龙跃自有他的任务,你忘啦。”赵构一瞪眼,不再说话,飞身上马,对梁景说道:“随时保持和大帅府的联系。”说完,打马前行,不再看梁景一眼。 梁景冲赵构的背影敬了一个军礼,带着豹卫返回二处。 这么一折腾,赵构有些扫兴,还没有出去多远,就觉得好像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一样。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打马一个劲儿赶路,倒真的像一位赶脚的富商子弟。 半路上,赵构忽然童心大起,当起车夫来,居然一板一眼很有范儿,这让张悫直夸,端木冬雪骑在马上,倒是驰骋如风,大呼过瘾。 眼看前面是一座较大的集镇,赵构鞭子一收,口中“吁”的一声,勒住挽马,扭头问后面的张悫,“老管家,前面是哪儿?” 张悫略微一望,回道:“这是龙王爷庙镇,这里的龙王庙,香火很旺的。” “高进,前面龙王爷庙打尖儿。”赵构高声叫道。 龙王爷庙镇,顾名思义,得名于香火旺盛的龙王爷庙,有卫河迤逦东南而去,却是一个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 恰逢庙镇大集,在庙镇西边的一处空旷之地,便是西市,逢五大集,过五小集,(每月逢初五、十五、二十五为大集,五天是一小集)今天是三月十五,乃是大集,又时至午时,赶集上市的人群,倒是不少。 听着张悫的介绍,赵构回忆起自己在后世赶大集的场景,是一样的相似。索性下了马车,张悫却说:“主人,先找个店,把马车招呼好,咱们再转。” 赵构笑了,自己倒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了。集市上自有大车行脚店,服务那是没的说,一见客人,早就招呼上了,马车和马匹自有小厮牵着照看草料饮水,都是行家里手。另一边,掌柜便热情地招呼上了:“客官需要住店,还是打尖儿?亦或是赶集进货?” 张悫接过话,说道:“我们稍作休息,一会儿,集市上转转,我家少主看看皮货。” “好嘞,有什么需要,招呼着。”掌柜的还是热情不减,却又转向刚刚进来的另外一拨客商。 赵构几人稍作休息,出了这家“西市客栈”,顺着集市大街,边走边看。 集市上人是不少,但也不像许多小说里写得那样熙熙攘攘的。张悫在一旁说道:“现在的集市,不如以前了。都是这金贼闹的。越往北,越不行,往南还可以。龙王庙靠南,波及不大,还算繁华,要是以往,龙王庙大集可以从早晨一直延续到深夜,还有夜市呢。” 赵构随走随看,集市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倒是没有什么紧张依然说笑着,相互打诨,每个铺子,生意还算不错,可见,战争,还算远离这些人们,赵构不希望战火烧到这里,他知道,战争最大的伤害,就是底层的黎民百姓。 看见一摊皮货,赵构停下了脚步,问道:“这位大哥,你的货从哪里来?” 摊主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声褐色短衫,扎着璞头,人很精干。看出赵构一行不同常人,笑着揖礼道:“公子好眼力,这是正宗的北货,天气要转暖了,赔钱卖出去也就是了。” “为什么要赔钱贱卖?你等明年来卖,不是一样吗?这东西又放不坏。”赵构抚摸着皮子,的确不错。 “一看公子就是很久没出门了吧,岂不知现在金兵南下,边路商榷早就关了,就是和西夏那边,也停市了。本来皮子行货看涨,可是,再好看,它也不当吃,我是要卖了皮子买一些粮食,大名这里,还算便宜,斗米已经涨到一百文,估计还要涨。” “一百文?崔大郎,你这是三天前的粮价啦,今天西市朱家米店开市,斗米一百五十文,斗麦还一百文哩。比去年,翻了一番哩。”一旁一个卖农具的年轻小哥接过话头嘲笑他。 “又涨啦,他娘的,朱家一天一个价啊。”另外一个汉子开口骂道。 “他朱家家大业大,光土地就五千多亩,还不算水田,这下可发了。”也有羡慕的。 “发了,你不知道大帅府的告示,要闹什么土改,把地都分下去,实现耕者有其田,朱大户怕烧到他家这把火,赶紧的,能挣一个是一个吧。” 骤然听到土改,赵构支起了耳朵,笑着问道:“什么土改?我怎么没听说过?” 第139章 巧遇朱衙内 “您是富家哥儿,不愁吃来不愁穿,自然不会关心这些,咱小老百姓却是爱叨叨这些。”那个小伙子接话道。 “是啊,听说大元帅是康王爷,总督天下勤王兵马,怎么还管这事儿。”中国什么朝代也不缺乏凑热闹的,很快就围起来一堆人。 “我听说,本来康王爷是要出兵打番狗的,是官家爷爷不让去,要和议。” “去他奶奶的和议,去年就是和议,我东京的二姑差点倾家荡产,太上皇早跑了。” “二狗子,你他娘的不要命,我们还要呢,瞎嚷嚷什么!”一个上点年纪的人呵斥道。 “要说康王爷,可是好样的,听说中山府干掉金贼五六万人,还把一个叫什么‘胡赖’的金国皇叔给一刀劈了,想想真解气。” “康王爷的土改,本意是好的,我们是打心眼里高兴和赞同啊,谁不想有自己的土地,十年不动,地随丁增,多好的事。依我看,悬。” “为什么?”张悫书呆子上来了,劈口问道。 哪人看了一眼张悫,见是个管家模样,定是大户人家,遂笑道:“老人家,岂不知地都在谁手里吗?远的不说,朱家恐怕就分不下去。”…… 众人正分说之际,一个色眯眯的声音响起:“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水灵灵的,我怎从没见过?” 赵构猛地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着团花锦袍的年轻男子,正色眯眯地望着端木冬雪,手却肆无忌惮地伸向冬雪的俏脸,轻薄之举,好似习以为常。 不等手伸出去,一只手已经叼住年轻男子伸出去的手腕,略一用力,就听男子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哎吆、哎吆……疼疼疼、松手啊、松手……” 赵构使了个眼色,高进才松开手退回来,端木冬雪冷冰冰地看着年轻男子,像看一具死尸。 年轻男子退后几步,甩着手腕,恶狠狠地冲高进喊叫道:“兀那汉子,什么来路?不认识本衙内吗?” 后面两三个黑衫壮汉,揣着胳膊,冷眼看着高进,随时要扑上去的样子。 “衙内?为什么不是高衙内?”闪现在赵构头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桥段。 赵构好奇心大起,自己不出面,看看故事怎么演。 张悫却不能不说话,上前揖礼道:“那位衙内,这是我家公子婢女,这是公子长随,我乃内府管事。方才是误会,就此了过,可好。”张悫礼数不缺,但人毕竟为官多年,自有上位者的威严在里面。 大概是看到赵构也挺有来头,况且赵构是什么人,高进又是什么人,就连端木冬雪,也是经历过中山府保卫战大场面的,三个人六只眼睛一瞪,年轻公子和他的跟班们,就觉得后背冷飕飕的。还算识趣,煮熟的鸭子,嘴还硬:“哼,你们等着,我朱常在不是好惹的,咱们走。”带着手下灰溜溜离开。 “猪肠子,这个名字好恶心。”端木冬雪笑嘻嘻地说道。 “这位公子,方才那位就是朱家大公子,绰号滚地龙,最是好色,心胸狭窄,你们外来客官,还是早点离开为妙。”皮货老板崔大郎好心劝道。 “无妨,我们本来就是路过。耽误你买卖了,这样,这几件皮货,我们要了,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吧。”赵构指着一件白色貂皮护颈、一件灰褐色皮护心和一件黑色的皮护心说道,几个人随着他出来,应该给买几件好东西,至于自己,身为王爷,自然什么也不会缺少。 “好啊好啊,公子真是菩萨心肠。这样,还有这两件,我半价买你,如何?”崔大郎顺手拎起两件黑色皮裘护颈,说道:“一窝银黑狐的皮子,可遇不可求,咋样?每件作价五两纹银给你,如何?” 东西是好东西,银色、灰色的狐皮常见,黑色的倒是少见。短而密,柔且滑,赵构一看就喜欢上了,想拿回去送给邢秉懿和潘语蓉,二人怀着身子,正好避寒。 赵构点点头,道:“好,我要了。” “好嘞,一共五件皮货,承惠纹银十五两。”崔大郎把皮货交给高进,笑眯眯地看着赵构。 赵构恍然大悟,人家要钱呢。赵构入怀一掏,手却出不来了。怎么?他身上从来没有装过钱。 崔大郎手伸了半天,见赵构迟迟掏不出手来,笑道:“公子莫不是钱不够?” 张悫见状,急忙上前,拉过崔大郎,嗔怒道:“你个汉子,哪有问公子结账的道理?钱在我这里,少不了你的。” 张悫打开随身小囊,从里面掏出两锭小银,正欲还拿,却不料崔大郎眼见,看见小囊里一叠五颜六色纸样一般的东西,急忙说:“管家,不用拿了,我要这个可好。” 张悫拿出一张,却是大帅府“淮南六路转运使”梁扬祖给赵构做的“盐票”,随即说道:“这个也能用?” “好用,好用。”崔大郎兴冲冲说道。“就按八百文一贯,折合一万两千文,现在大名府盐价都在每斤二百文,您承惠六十斤的盐票就行。实在不行,少点也行。”不愧是做买卖的,张嘴账本就出来了。 “哪能,公买公卖,我家公子可是爽快人。”红色的是十斤票,绿色五斤,浅黄色一斤,张悫拿出六张红色的盐票,递给崔大郎,崔大郎一把抓过来,急忙塞在怀里,傻呵呵地笑个不停。 回到“西市客栈”,把白色的送给端木冬雪,把小妮子高兴坏了,起初以为是给王妃们买的,赵构把东西一分,才知道白色的是自己的,张悫却是激动的连说使不得、使不得,只是王爷所赐,可以当传家宝的,小妮子不懂,当即就围上了,别说,还真好看。 高进早知道王爷的脾气,根本就不客气。倒是一旁的店掌柜,听说是用盐票买的,直搓手,对着他们说道:“亏了,亏了,这个崔大郎,奸商,奸商。” 细问之下,才知道,现在,最好的东西就是两票——盐票、茶票。尤其是盐票,这崔大郎,一转手,能卖出去二十两也不止。物价涨得这么快,金银跌的厉害,唯有两票坚挺,还不好弄,这个就是赵构的专卖制度弄的。 在店里吃过饭,稍作休息,张悫和掌柜的结账走人。看着掌柜喜滋滋地拿着盐票乐呵呵的样子,赵构心里既有对梁扬祖的钦佩,也有对自己知人善任的小窃喜。 再次上路,赵构心中对这次微服私访有了更大的期待,还是深入下来,才能更好地倾听民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听到自己想听到的。 越往南,官道上的人越多,来到一个三岔路口,高进请示去哪里。张悫从马车上下来,揉揉老腰,指着前方说道:“顺着大路一直往南,前往南乐;往西,是双井镇方向,到旧魏县;往左手东南,是韩张镇。问问公子,咱们往哪里去?” 赵构并没有什么明确目的地,他是走哪儿算哪儿。忽然听到旧魏县,下意识说道:“咱们折道向西,到旧魏县一带看看。”魏县也属大名府治下,赵构还有一个心思,往西,或许还能探听一些金兵的消息。顺着旧魏县再往西,过内黄、就到了相州境内刘浩玄武军团的地盘,也是一条不错的路线。 既然出来了,也不急于固定的地方,临时性的决定,也是一种安全上的考虑,信马由缰,走哪儿到哪儿。赵构在现代社会,曾无数次想象自己的泱泱大国,已经震慑宵小,自己解甲归田,没有任务,摆脱羁绊,自由自在,实现“天下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愿望。 没想到,倒是现在,有点这个味道了。他们一行四人,两匹马,一架车(马车),自由自在,仗剑天涯,这是何等的惬意。 几人只顾着说说笑笑,打马西行,却没有注意到,一伙四五个人的赶马行脚商,也尾随着他们往西而去。 第140章 入住双井镇 李二、李三(宋朝一般官宦和大户人家,才会取名字,老百姓多用排行称呼,张三、牛二、李四姐等,即使是打虎英雄武松,也唤叫作武二郎,其兄,呵呵,叫武大郎。)是纵横于内黄、旧魏县、濮阳、滑县一带的盗匪,处于三县四地交界的地方,属于三不管地区。手下一千多人,也是当地一股较大的势力,起初还讲义气,也算替天行道,但随着人数增多,队伍里良莠不齐,逐渐变成土匪,弑杀成性,由于兄弟二人,一喜白衫一喜黑衣,江湖便送了绰号“黑白双雄”,但私下里,人们更恨恨地叫他们“黑白双煞”。 他们和龙王庙镇的朱家是有暗里联系的,朱家提供来往客商的消息,并暗地里送粮食保证李家兄弟的寨中用度;而李氏兄弟则保证朱家的平安,有时候半夜里也哗啦啦出动人马“袭击”朱家大院,那不过是迷迷老百姓的眼睛,还别说,这招挺管用,不少老百姓并不知道朱家是李家兄弟的合伙人。 今天来朱家的是黑白双煞手底下的小头目贾二,脸上有一个大瘊子,所以人们一直叫他“贾瘊子”。因为宋金战事,山寨有点青黄不接,过来要粮食。正碰上朱衙内晦声晦气在哪里抱怨。贾二来往多次,自是和朱衙内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只是有点看不起朱衙内,人家当官的孩子才叫衙内,你一个大地主家的孩子,也敢叫“衙内”? 不过,摸摸怀里的三十两银子,还是美滋滋的。一个富家公子,带着一个小厮、管家,当然,重点是哪个婢女丫鬟,这是朱衙内要的,其他的,他没有兴趣。听说“肉票”油水很足,好处吗…… 他带着手下四五个人,早就在客栈外盯着,赵构他们一上路,便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吊着,好在几个人,两匹马上也驮了一些货物,又雇了一辆大车,扮做赶脚商,也像模像样。 中间出了岔子,夜宿在双井镇,他们打算下手,没想到让一伙儿蒙面大盗堵在屋子里。“小贼遇上了大强盗”,贾二没有敢乱动,看对方手里的家伙,可比自己强得太多了,长短家伙包括背着的弓箭,都不是凡品,闪烁着精光,居然还有一人拿着一柄上好镔铁打造的禅杖当武器的,这哪是一般强盗的装备,起码,他们的山寨,不行。 被挟持着出了镇子,贾二有点心里没底,这些年,没少干“黑吃黑”的脏活,这让贾二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是半夜里气温很低,但还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冷汗直冒。 踅摸着走了大概七八里地,来到一个山洞里,明晃晃的火把,大约五十多个人的样子,中间一堆篝火旁边,石头上坐着两三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魁梧,蒙着脸,眼睛紧紧盯着贾二,一双露出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煞气,让人不寒而栗,况且现在很冷,贾二胯下小弟弟紧张,有点想尿。 “贾瘊子,你差点坏了老子的大事。”低沉的声音响起。 贾二心里一激灵,知道自己的底细,莫非是“捅破天”的人马?这可他娘的不好办。 但想归想,贾二能成为李家兄弟的心腹,自然有些道道。急忙上前揖礼赔笑道:“可是马大当家的弟兄们?贾二一双狗眼不识泰山,莫生气,不知道弟兄们有什么吩咐?我们李大头领经常提起倒骑驴山寨的好汉们,端的是仗义,和马大当家的也多有走动,一场误会,误会。” 贾二先捧后拉,先保住性命要紧。魁梧汉子嘴里“哼”的一声,点点头说道:“正是看在昔日两家的情面上,我才没有当时下手,否则,岂容你活到现在!说说,你们怎么盯上肉票的?” “当家哥哥,这不是我们山寨的‘货头’,是……是……”贾二想到和朱家的关系是不能公开的。 “是朱衙内的事儿吧,哼,你以为你们和朱家暗通曲款,我们不知道?只是大家彼此明白,不说穿而已。说,朱衙内怎会和他们有牵连?” “您老眼亮,这个朱衙内,看上了那家小官人的婢女丫鬟,让我们想办法弄来?这是给的好处。”贾二不想有什么隐瞒,把银子拿了出来。 汉子瞥了一眼,“嘿嘿嘿”笑道:“朱衙内还挺大方,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只是别坏我们的事儿。” 贾二一愣,还有这好事?眼珠子一转,说道:“哪里话,这是孝敬各位哥哥的。” 魁梧汉子点点头,“你还识相,拿着吧,说不要,就是赏你的。跟着我们,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也不要多问,知道吗?有了好处,都是你们的。” 贾二哪敢再多说,赶紧点头哈腰连说不敢。 贾二胆小,可人却不傻,机灵得很。看这帮人行走有度,举手投足之间,俱是颇有章法,一看就是练家子,还是久经训练的高手。这个头领,虽然蒙着脸,看不到人长什么样,可贾二耳朵贼灵,居然偷听到手下低低的一句“陈军使”,让那个魁梧汉子狠狠瞪了一眼,方赶紧改口“大头领”,但还是让眯着眼装睡的贾二听见了,心里一惊“军使,直娘贼,难道是官军?”更是不敢乱动一下。 贾二心里瞬间闪现过无数个念头,“怪不得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原来是官军。可为什么便衣出行?难道和那位公子有关?公差还是私仇?” 不管哪头,都不是好事儿,到时候,可别把小名丢了。正胡思乱想,耳边传来呵斥声:“起来,上路了。”出了山洞,天已经蒙蒙亮,贾二随着大队人马,向前方走去。 过了双井镇,又走了大约六七十里,已经进入旧魏县地界,前面是一处村落,马家铺,村子不大,方圆五六十里,只有这一个村子。贾二他们却没有进村,转了一个弯儿,走进山里。 昨天双井镇住了一晚,和房东聊得很是开心,房东的一双孙儿孙女也是乖巧,临走之际,死活不要钱,嘴里直说:“哪有往客人要钱的道理,住在我家,那是缘分到了,怎好收钱!” 还是赵构坚持,说叨扰了一晚,又是杀鸡又是炖菜的,还只夸他儿媳妇手艺好,厨艺高。留下一张五斤盐票,哆嗦的老头不敢接,还是儿子接过来,还礼道:“按说不该要的,但家里实在是没有盐了,昨晚最后的一点,都用了。三娘还和我叨咕,让我想法子下个集市上去买点,没有盐票,只有高价私盐,唉。还真要谢谢公子的。如果返回路过,还来我家,叫我浑家再整一桌酒席答谢小官人。” 一路上,想想这户朴实的人家,赵构心里还是暖融融的。民风朴素,和睦乡里,这是赵构最愿意看到的。 赵构心情好了许多,昨晚汪若海传来第一次工作通报,简单扼要,派驻的特派员和各地驻兵,已经基本到位。顺便提起王妃差人来为大帅送些衣物,话里话外不言而喻,打听王爷为什么还不回家。 嘱咐高进把回信送走,问道:“梁景有消息传过来吗?” “没有,公子,您说过只联系大帅府的,估计汪大人会有通报的。”冬雪在精心调喂着雀鹰,这是他们和大帅府保持联系的唯一迅捷途径,可不敢大意。 赵构倒是有点毫不在乎,往南走是相对安全的,金兵毕竟还没有深入这里,再说,谁知道他们的身份,看上去,也就一富家哥儿,有什么好惦记的。 他们一直和一个赶脚的小伙子搭着伴儿,其实那小伙子就是龙王庙大集上,崔大郎旁边的铁器摊子的主家,卖一些菜刀、火铲、钩子之类的生活用具,惦记着能和他们一起,有点安全感,他进了一批货,雇着一辆车,看赵构的小厮身手不错,询问赵构能不能搭伙走一程,赵构问起,才知道他是马家铺子的人,也就随他了。一路上,倒也畅谈得痛快,也听到不少老百姓的心声,赵构认为很值,所以,也对这个叫马小七的年轻人很有好感。 马小七二十二、三岁,很精干的一个小伙子,一路上,还颇有眼力劲儿,一看就是早就出来闯荡了。驾驶马车很顺手,一直在前面带路,赵构索性下马和他同乘一车,路上嘻嘻哈哈说着话,倒也不寂寞。 拐过一道山梁,马小七用鞭杆子指指前方,笑道:“小官人,前面就是我们村了,今晚在我家住吧,家里够宽敞,我爹最是好客不过。这条路,我们村正好不前不后,许多赶脚客商都会在我们村投宿的。” 赵构笑道:“好,那就去你家看看。马家铁匠铺,可是有名的。” 第141章 不速之客到 进了马家铺村,乘着落日的余晖,村口一棵两搂粗的大槐树下,好几个总角小儿在村头玩耍,回家的汉子兀自和迎到村口的浑家娘子打诨着、说笑着…… 远处,屋角的烟囱已经炊烟袅袅,或有一辆牛车经过,车夫和马小七亲切地打着招呼。一个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看见马小七,欢叫一声:“爹爹”直扑过来,被马小七一把抱起,很是亲热,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有点害羞,叫道:“七叔叔。” 小七放下小女孩,掏出一把糖豆,散给小男孩和小女孩,说道:“二毛,快回去告诉爷爷和你爹,有客人来。快去。”小男孩攥着糖豆,兴冲冲地跑去了。 马小七指着赵构等人,叫道:“大丫,叫客人。” “爷爷好、大哥哥好,大姐姐好。”稚气的童音响起,冬雪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从车上拿出一把榛子,递给小姑娘,小姑娘看看爹爹,见点头,才敢手下,“谢谢大姐姐。”小姑娘从小七怀里下来,小心地装起榛子,说道:“回去和娘亲吃。” 赵构看着小姑娘,心里是感慨万分,要说规矩礼仪,现在的时代,的确比后世强不少。独生子女们,有几个知道好东西和父母姊妹们分享的? 马家铁匠铺在村子西头,门前一口辘轳井,好大的一个院子面南而建,门口飘着一副幌子—“马家铁匠铺”。四周是土坯墙,倒是有一人多高,还有一个后院,占地不小,东西各一溜儿的小院子,当做客房,中间留出大约七八步的通道。 进门左手是一个大棚,生着炉子,一个只穿着对襟短衫的汉子,正在封火,看见马小七进来,招呼道:“小七回来啦,二毛说有客人?”便出来牵着大车,小七介绍道:“我大哥,马大郎,方才那孩子的爹。” 赵构几人揖礼道:“多有叨扰了。” 马大郎哈哈哈笑道:“不麻烦,我家经常招待来往之人,不麻烦,客官请了。” 正屋里出来一位老者,五十多岁,腰有点弯,精神却好,爽朗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二毛回来说有客人来,我还说呢,小七往常都是大黑了才回来,这个时候回来的早了,定时借了客人的光,寒舍简陋,却也干净,马老铁怠慢贵客了。” 张悫迎上来,揖礼道:“老丈有礼啦。我家小官人和令郎一见如故,多有叨扰,我代我家小官人谢过了。” 众人寒暄,马老铁的铺子,伙计们不少人牵马的牵马,卸车的卸车,打水的打水,整个院子乱哄哄的热闹起来。 几间上房打通,当做了吃饭的大堂,马家大嫂指挥着几个小厮,正忙活着,还有几位早来的客人,已经点了餐,后厨传来扑鼻子的香味,赶了一天的路,还真是有点饿了。 高进可不敢大意,四下里转了一圈,选了一个西边最里边的小院,西上房,北边一流厢房,南边是和隔壁相连的一道土坯墙,半人多高,北屋后面,是一处土崖,不是很高,但很陡峭,人不好上,但屋后靠着的地方,长了一株枣树,关键时候,倒是可以顺着树爬出去,再下到土崖下面,就可以溜走。除了张悫老夫子,这点事儿,他们几个都不在话下。高进往马小七要了一团粗麻绳,说要明天准备捆货用,小七不疑有他,给高进找了一团,还好心问够不够,高进连说够了够了。 抻了抻绳子,够劲儿,下去转了一圈,又顺着绳子爬上来,院子里都已经张灯时分了。 高进转完,回到大堂,冲赵构点点头,赵构招呼他赶紧吃饭,还说这家大嫂的手艺着实不错。 或许是赵构气度不凡,这等小山村寻常也来不了如此贵客,等儿孙们都回来了,马老铁带着儿孙们,一一过来见礼,这老头,生了十一个孩子,(有三个夭折),还剩下八个孩子,马小七成了老末,有三个姐姐出嫁了,剩下的五个儿子,和他一起经营着这家铺子,先是打铁铺,后来来往的客商多了,马家铺又正好三县交界的地方,正好歇脚,铺子越做越大,餐饮住宿、大车赶脚等生意都有,这让赵构响起后世的农家乐,差这马家大院远了去了。 饭后和马老铁、马家二子马二郎闲聊,得知现在老铁的二儿子掌总,大儿子学的是老铁的手艺,那是绝活。小五、小六都在家里帮忙,虽然是二儿子掌总,但拿主意的,却是二娘子苗氏翠姑,一个泼辣能干的女人,肤色稍黑,却是个大高个、大长腿的泼辣女子,天足快走如风。赵构第一个念头“不会是孙二娘吧。” 马家到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规矩,听赵构随口讲起什么“农家乐”、“连锁经营”、“物流运输”,苗翠姑忽然仿佛打开了一扇窗,心里透进亮来,充分发挥了“不懂就问”的好学风,一直追着赵构问,赵构也是想结个善缘,这家人不错,或许,能真正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让赵构惊诧无比的是,苗翠姑记忆惊人,赵构所说的,居然能一字不差复述,赵构直夸,让苗翠姑不好意思了,笑道:“小官人见笑,小女子不识字,只好硬记。” 赵构笑道:“这也是一门功夫,不过,闲暇时,还是要多识字,多读书,多出去看看,才能有大格局。” 苗翠姑瞪了一眼马二郎,嗔怒道:“你看看,小官人也是这样说,赶明儿,胡先生来了,一定请教,你不许拦着。” 院子里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马老铁挥挥手说道:“不早了,耽误贵客休息了。他大嫂,你烙的葱花饼,给小官人几张,说好吃呢。” 赵构几人急忙致谢,接过油纸包着的烙饼,回到后院。 几个人凑在北屋里,讨论了一会,张悫乏了,已经缩在炕角迷糊。赵构给老头盖上被子,和冬雪来到上房,冬雪执意要在外屋值守,被赵构拽进里屋,姑娘红着脸,却是有点想歪了,又羞又有点小恼,但还有一点不敢。 里屋的热炕,加上火盆,自然比外屋暖和多了,赵构一瞪眼,说了句:“上炕眯着,下半夜还值守呢。”把自己的皮裘一披,出去了。作为特战精兵,他喜欢自己亲自看看地形。 高进值守上半夜,北屋黑着灯,高进却耳朵眼睛高度警惕,上房门一响,赵构身影刚闪出来,高进就出来了,俩人都没有说话,时交亥时未刻,大部分客人都安歇了,俩人悄悄转到前头,发现苗翠姑还在大堂里在一张草纸上画着什么,旁边,马二郎在打盹。 一切很安静的样子,赵构和高进没发现什么异常,俩人点点头,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住处,赵构回到上房,冬雪已经睡着了,赵构扯过被子给小丫头轻轻盖上,靠在炕角,稍微要眯一会,有高进在,很安全。 很累,很累,赵构在不知不觉中沉睡过去,但后世严格的训练,让赵构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正是这份清醒,再次挽救了他们。 不知不觉中,赵构一激灵,忽然睁开了眼,但并没有动,而是仔细听着、听着。现在估摸着过了子时了,自己出任务,从来只是睡够两个小时就足够了,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可这次,依然感到什么不对,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 他知道高进肯定在暗处,听了一会儿,浑身的汗毛有点炸,有问题,他悄悄起身,又听了听,那是外面的狼嚎忽然听不见了。狼是一种机警凶残的动物,狼群更可怕。但现在那一声声不时响起的狼嚎,不知道什么时候听不见了,一定有问题!但不知道是什么。赵构宁肯相信自己的预感和狼所带给他的信息。 他悄悄摸过去,低声呼唤:“雪儿,雪儿……” 端木冬雪激灵灵醒过来,看见一个黑乎乎的黑夜冲着自己,下意识要喊,被赵构一把捂住,低声道:“别喊,是我,起来,有情况。” 冬雪马上清醒过来,点点头,赵构慢慢松开手,在她耳边说:“赶快穿好衣服,把手弩拿出来,上好弦,去哪个墙角,呆在屋里别动。只要不是咱们的人进来,拿弩招呼他。” 冬雪点点头,赵构悄悄来到外屋,闪在门后,嘴唇一努,“吱吱吱”地一串低声传了出去,马上,北屋“吱吱吱”高进回了过来,赵构知道,高进肯定也发现了什么。 知道高进肯定把张悫叫了起来,赵构稍微放心了一些,起码目前还没有事情发生,但愿是虚惊一场。 但很快,赵构听到屋顶“咔吧”一声轻微的声响,这是高进布置在屋顶上的一段枯枝发出了警报,虽然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声音突兀,但并不大,来人也完全没有想到这是防卫圈的一部分,冬天掉在房上、地上的树枝子多的是。 “咔吧”的轻微声又在院子大门口响起,紧接着,“咚”的一声,声音很轻,是人落地的声音,跳南墙过来了。 压房顶、堵大门、翻墙头,三面合围,这不是蟊贼,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摸上来了。 第142章 火烧马家铺 前院有彻夜不熄的篝火,能稍微透过一点光亮。 赵构透过门缝,看到进来的是三个人,墙头翻进来那个把门悄悄打开,外面两个人闪身摸进了院子,手里都反扣着短刀,一看就是行家,这种院子、屋里的活儿,就是这种短刀合适。 两个人直扑北屋,一人闪身上了西上房台阶,已经扑倒门前,低头往门轴了倒了几滴桐油,把刀一竖,开始拨门栓。 赵构瞥见,北屋两个也是一个套路,这说明,这是一伙分工明确、手法娴熟、身手了得的职业杀手啊,怎么冲自己来了? 门栓悄悄被一点一点拨,赵构坏坏的,还用龙刃帮着,门外的杀手还纳闷:哎,今天这扇门好弄啊,是个好彩头。 听到啪嗒一声,杀手一手轻推右手这扇门,闪身进了屋子,心里正窃喜,冷不丁被一双大手捂住嘴,后背一凉,剧痛传来,锋利的龙刃顺着第四五根肋骨的中间直刺进去,随后用力一搅,没有一点声音,杀手被轻轻放到在一旁。 看见北屋的门也被悄悄推开,赵构丝毫不担心高进的身手,这小子,下手可比自己黑。果然,也就两三个呼吸,一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比划了一下,又飞快缩了回去。夜,又重新归于寂静,但有一丝血腥气,却慢慢弥散在瑟瑟的寒风里,淡淡的。 过了一会儿,房上响起“嘘嘘嘘”的口哨,是在联系下来的三个人,咋没有动静了呢? 又有两个人敏捷地摸进院子,也是兵分两路一上一右,往北屋那个不等到门口,脸色大变,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这个杀手也是了得,手中短刀一错,刚要出声示警,“嘭”地一声弩弦轻响,一支小巧的弩箭贯喉而出,杀手被射的后仰倒地,“噗通”倒地的声音惊了另一个杀手,急欲后退,一柄短刀挟着寒光,正钉在杀手咽喉,同样一刀毙命。 这下,屋顶上的杀手头领看得真真切切,心里暗急,本想悄无声息地干掉,却没有想到,五名好手尽数命丧瞬间,他可是知道这五个人的身手。对方能不动声色、以静制动,这份胆识和谋略已经让他心惊,但下手毫不留情,呼吸之间击杀他五名好手,这一点,才让他心头一沉。这可不是一般的人,五个人连一声警讯也没有发出来,就让人家做了,这是碰上了硬茬。 都在静静中等待,杀手在谋划第二次的攻击,赵构以静制动,不露一点声息。但赵构这次,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从来没有过的。 忽然前院传来叮叮当当兵器撞击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呼叫,男人的嘶嚎,孩子的啼哭声,继而,火光冲天,那是院子里的篝火被泼上麻油,火苗子一下子窜起来,也把夜色照亮了。 这手引蛇出动用的不错,高进和冬雪几乎要冲出去,但没有赵构的命令,二人不敢擅自乱动。 赵构知道杀手想引自己出去,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就会出去呢?一般讲,出了乱子,都是拼命躲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等乱劲儿过去了,才敢现身,躲还来不及,还敢往上凑? 想到这儿,赵构低声问:“雪儿,雀鹰在你这里吗?” “在,一直跟着我。” “好,瞅准机会,放出去。我掩护你。” “好。” 赵构点点头,他们躲在屋子里,杀手一时半会不敢硬攻,在等时机,赵构也在等,看谁沉不住气,赵构算定,最先沉不住气的,一定是杀手。 果然,等了一会儿,老人、孩子、女人的哭叫声,没有引出目标,杀手头子沉不住气了,院子了那么大的火头,刚才孩子哭女人叫的,要是把整个村子都惊动了,就不好办了。 情急之下,第二波进攻开始。几个黑影“嗖嗖嗖”的扔到院子里几根火把,把院子照得明晃晃的,七八个弓箭手在东厢房房顶排成弧形箭阵,远程(实际上也不远)火力压制院子,两个杀手在门口暗待时机。一声令下,“嘭嘭嘭”的弓弦声响,雕翎箭“咚咚咚”密集地钉在木门上,被射穿窗户后,“咚”地钉在土墙上,居然入壁三分,这不是一般的弓箭手,就是弓箭,必是好弓良箭,这可是一般山寨土匪没有的。 赵构还在等,高进也在等,一轮箭雨射完,大门、窗户上插满了箭支,屋子了却没有一丝动静。如果是常人,早就被射穿成刺猬了。 门口杀手一个滚翻进来,另一个一下闪到北墙根,配合默契。二人持刀而上,就要破门而入之时,反击突然爆发。 两支弩箭带着一丝寒芒激射而去,“噗通、噗通”屋顶上的弓箭手就倒下去两人,都是一箭封喉,其他弓箭手下意识躲避,就在这个时候,门被突然打开,先是一只鸟扑棱棱振翅急飞而去,就在愣神的一刹那,两个黑影滚翻出屋,不等院子里两名杀手反应过来,“噗嗤、噗嗤”,自下而上的攻击都是一击必杀,杀手连举刀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放倒在地,不等弓箭手拉弓,两支弩箭带着杀气扑面而来,最前面的两名弓箭手惨叫一声,噗通、噗通摔掉下房,其他弓箭手失去了准头,一阵子乱箭射下来,倒是连人家的毛也没有射掉一根。 连面也没有照一下,就让人家干掉九个人,这个局面,杀手头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身手?又有如此胆识谋略?”出来的时候,卫夫子只说是大人的仇家,又只有四人,其中还有一个婢女,一个老管家,一个纨绔子弟,加一个有点身手的随身小厮,却让他出动组织的一半人马,传出去,不成了笑话。但卫夫子坚持说这是主人的意思,也就不好反驳,就当练练手吧,没想到,让人家把刚自己伸出去的手剁了几根指头。 怪不得卫夫子一定要带这么多人,“点子”很是扎手呢。让他心里不安的是,飞出去的,明显是一只大鸟,扑啦啦向北飞去,谁出来带只大鸟玩儿?方才,一定是放回去求救的。能驯养这类鸟儿当信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主人这是惹了个什么人物? “头领,怎么办?”一个副手一样的汉子蹲下身,问房顶上的头领。 “前面人质控制住没有?” “控制住了,只是……” “出什么岔子?”头领眼睛一瞪。 “马家老二拿刀反抗,让胡老三杀了。” “混蛋,怎么嘱咐的?他妈的,见了人命,就得不留活口,把全村子人都杀了吗?他妈的,又是这个胡老三,说,到底为什么?不说,连你一块收拾。” “胡老三老毛病犯了,看见马家二娘,就想占了便宜再说,马家二郎一急之下,动了刀子,就……” “回头再算这笔账!你去前面看着,绝对不能再出岔子。” 陈八斤心里恼怒异常,一直很顺利的任务,最后一击却踢到铁板上。 他知道自己手底下弟兄们的斤两,都是上过战场的死士,虽然现在被主人花重金豢养着,但训练可从来没有间断,这一百人,是主人最后的力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用。 可现在,陈八斤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他的目标只是这几个人,方才只不过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结果,老虎没有调出来,自己这边出了岔子,前面得放人盯紧,出了人命,人家是要和你拼命的。 不能再等,陈八斤天生八字硬,出生时,因为八斤的体重,母亲产后“血崩”而亡,都说这孩子一出生就把他娘给克死了,八岁的时候,他爹因为救他,死在土匪刀下,自己却被主人救下,一直随着主人东挡西杀,被授命组建这个杀手组织,替主人暗中铲除异己,好像这就是他的宿命一样。 “把他们逼出来,放火箭,烧!”陈八斤决绝令下。 “嗖嗖嗖”一支支火箭带着火焰,扑向房门、窗户,冬春之交,天干物燥,加上门轴都滴上了麻油,火势一下子就窜了起来,把整个屋子都点着了。 闪烁的火光,映照着房顶上忽隐忽现的人影,已经是张弓搭箭,瞄准了院子,只要有人冲出来,必将死于乱箭之下。 陈八斤不敢大意,亲自在西房顶压阵,一击不中,第二波攻击马上就到,这次,他绝不会给对手再留任何机会。 第143章 梁景的怒火 梁景的黄骠马,已经大汗淋漓了,它从来没有见过主人这样不要命的催着它玩命地狂奔。 双井镇的惨状,刺激着梁景更加不敢不顾,他双眼慢慢有了血丝,心中的戾气有点按捺不住了。那张带血的盐票还揣在他怀里,像一团火,烧烤着他的全身,他的心。 梁景得到的消息,纯属偶然,但偶然中存在着必然。他是知道赵构的行程的,夜宿双井镇,他的二处最先得到消息,本来他想偷偷派出一队豹卫在后边悄悄跟着,被赵构看透把戏,严令不许乱动,到现在,梁景后悔莫及,应该拼着挨一顿数落,哪怕是处分,也要派出去。 梁景自从回到大名府,首先在大名府开始布局,有了张悫的帮助,很顺利,几个暗桩都顺利地楔进几个重要部门和重点对象身边,包括北道兵马都总管赵野府上。 赵野上书大帅府,祈令回嵩山崇福宫静养,赵构准了。赵野便在第二日带着家人前往。没想到赵野根本没有去,使了一出金蝉脱壳,家人是真的,是障眼法,赵野杀了一个回马枪,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又悄悄回到自己大名府城外的宅子,隐藏下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赵野、颜岐等人,包括下面的钤辖、都监心腹,一直暗通曲款,互有联系,赵野担任北道总管期间,自然有自己的嫡系部属,又偷偷豢养死士,拿着公家的钱,干着自己的活儿,养着自己的人,有宋一朝,奇葩如此。 在赵野府里的暗桩,本来被总管留在宅子里。被带走的,都是多年的心腹,留下的,都是最近几年新进宅子的小厮们。暗桩表现不错,又出手大方,总管便提拔当了后厨采办。这几天,总管突然增加了采买数量,每天供应量最多时,达到十几个人,这在赵野被免职后,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暗桩便悄悄留意上了,但碍于身份,到不了议事厅的前院,打听不到消息,也是暗地里着急,关键是,管家突然把院子封了,出不去,也不知道是啥情况,但肯定是有问题。 终于有一天,管家让把饭菜送到前堂,暗桩带着两个小厮,抬着食盒,来到前堂,却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闪了一下。 “是赵野!”暗桩凭着训练出来的机敏和眼力,一眼就认出了是赵野的背影。心里一惊,却不露声色,指挥着布置好酒菜,拉过管家,说道:“老总管,这几天饭菜增加,咱们的储存不够了,我想去李婆婆菜店再定买一些,您看……” “不是他们店里一直在送吗?”管家一皱眉。 “那是按以前的定量,现在可不行了,明天就断顿了,以往都是我去定的,您说过不让他们进院子来的。” 管家略一思索,也是道理,说道:“那你一会儿就去,明天谁也出不去,多订一些,让他们按量,隔天准备一次,要新鲜的,你亲自去取。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要吝啬钱,贵点没关系,要好。” “您放心,我马上去办。”暗桩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在返回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人,瞬间身上汗毛炸了,多亏梁景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效,暗桩和往常一样,微微侧身致意,那人没有怀疑,一个采买下人而已。岂不知他不认识暗桩,可他的画像,在梁景训练这些暗桩的时候,每个人记得死死的,赵野的“天魁阁”杀手组织的扛把子——陈八斤。 暗桩回来后,衣服也来不及换,带着一个小厮,赶着一架马车,急冲冲来到李婆婆菜店,张口喊道:“掌柜的,新鲜的韭黄有没有,要头茬的。” 梁景接到消息,就一行字“天魁阁掌柜迎贵客。” 梁景吓了一跳,“天魁阁”代表着赵野,“迎贵客”意味着陈八斤出山,有重大任务。梁景从时间上一推算,正好是赵构出去的日子。 梁景马上布置二处精干力量监控赵野的宅子,立马发现了蹊跷,因为赵野的“天魁阁”的人手都是分散的,等信息统计上来,梁景再也坐不住了,妈的,在二处眼皮子底下,“天魁阁”居然半数而出,再联想起王爷说的种种迹象,梁景判断,就是冲着王爷去的。 救兵如救火,梁景急而不乱,连续下达命令:一、迅速上报大帅府汪副参谋长;二、马上封锁赵野老宅,逮捕赵野府中上上下下,一个不许漏掉,如有拒捕,格杀勿论;三、通知豹卫三、四小组,一人双骑,马上出发。 赵构最后发出消息的地点在双井镇,现在赶过去,应该得到一些线索。梁景的二处迅速做出反应,两队豹卫很快集结完毕,梁景秋月刀在手,黄骠马在跨,二十五人五十匹马,轰隆隆疾驰而出,绝尘而去。 梁景出发,就比赵构晚了一天,赵构离开双井镇,夜宿马家铺的时候,梁景的马队正踩着双井镇里长的脚跟子进了村子。 天已经擦黑,一户人家围了一大圈子人,议论纷纷,梁景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扒开人群,见村里的乡兵已经把小院围了起来,进到屋里,血腥气还没有飘散完,一家六口,老两口加小两口,再加上两个孩子,都倒在血泊里。尸体还没有动,细问之下,村民发现许老头家一直到快晌午了,柴门也没有开,邻居扒墙头一看,吓得赶紧报给村里族长,依次上报,等里长急冲冲赶过来,正好和梁景的时间差不多同时赶到。 听说梁景是大帅府的人马,里长松了一口气,可看到屋里的惨状,里长可是不敢看,扭头跑出去就吐。梁景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刀毙命,伤口在咽喉,是被割喉而死,就连两个孩子也不例外。这不是盗匪所为,是职业杀手,下手狠毒,不留活口。 梁景蹲下身,从死去的儿媳妇手里看到一片纸角,被攥得紧紧的,梁景低声道:“大嫂,对不住了。”手上用力,掰开手指,一张盐票露出来,是一张十斤红色盐票,已经被鲜血浸透,成了暗红色,却是那么刺眼。 这是大帅府所发,十斤盐票,很少流通在乡下百姓手里,只有一个可能,赵构在此家留宿。细问之下,果然如此,这就对上了,“天魁阁”杀手跟踪到此,追问王爷下落,之后杀人灭口。 梁景攥着那张盐票,下令换马,请里长派人照顾留下的战马,马歇人不歇,问清楚路径,直奔马家铺。 梁景他们用多半天的时间,赶出了赵构两天的路程。没有丝毫的疲倦,只有一个念头,王爷可别出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晚上即使打着火把,也不如白天马快。但梁景丝毫没有减速,依然冲在最前面,龙跃骑马紧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他的武器“飞龙刺”,这是龙啸天专门为龙跃打造的,丝毫不比龙腾的蟠龙大枪差。 前面忽然火光冲天,看距离,还是有一段路,但大半夜里突然燃起大火,一定有事儿。梁景呼哨一声,马队骤然再次提速,轰隆隆扑向马家铺子。 距离村子还有两百步左右,梁景下令全体下马,留下六个人照看马匹,策应外围,剩下的,跟着梁景,一路快速就摸了上去,首先清除的,是对方留下的暗哨。 赵构和高进有点狼狈了,陈八斤下令放火,赵构就感觉到不妙,一但火起,浓烟滚滚,烧不死,也得窒息而亡。这么小的屋子,可禁不起火烧。 赵构冷静中冲高进叫道:“高进,用被子护着老管家冲出去。雪儿,你和高进一路。”说话间,手却不慢,把桌上的瓦罐拎过来,一下子把水浇到被子上,让端木冬雪披着,只听赵构嘴里喊着:“一、二、三,走”说完,一把方凳就扔了出去,吸引对方火力,瞬间,高进护着张悫、冬雪也冲出上房,一左一右夹着张悫向门口疾冲。“嘭嘭嘭”的弩弦声,高进的连弩射出了最高射速,门口两侧、房顶上的杀手不及反应,被纷纷射落,像下饺子也一样掉下来。冲到另一个院子,高进一脚踹开门,冲端木冬雪大叫道:“进去守住房门,别让人进院子。” 说完,反手一搭墙头,已经翻身上去,再一搭,人已经跳到房顶上。房顶上的弓箭手没想到高进会如此敏捷快速地跳上来,人一愣神的瞬间,高进连弩里最后一支弩箭“嘭”地一声,迎面冲上来的杀手仰面而倒。高进不愧是高进,高跳快进,揉身欺上,手中龙刃已经反手刺进一名杀手前胸,一个扫堂腿过去,“噗通、噗通”又有两名杀手被扫翻在地,弓箭丢出去老远,足见这一腿扫去的威力,随即旋身直立,一个正蹬,最后一个扑上来的杀手被迎面蹬得飞了出去,高进手脚都是用了死劲儿,眼看杀手在空中就一口血喷出来,没得救了。 清理完屋顶上,高进探身拾起杀手丢下的硬弓,顺手捡起一袋箭,开弓激射,西房顶上围着赵构的杀手本来就被赵构大杀四方,毫无抵抗之力,被高进射翻几个,剩下的,急速而退。赵构迅速拾起弓箭,和高进一东一西,控制住了制高点,而且身在暗处,暂且缓和了一下危机,稳住了一点局面。 第144章 最后的击杀 梁景的豹卫四下里散开,这是训练了无数次的路子,虽然第一次用于实战,但严格的训练效果,还是让豹卫的实力展现无遗。 陈八斤虽然掌控杀手组织“天魁阁”,但梁景在赵构的调教下,以后世特种作战加特工训练出来的二处豹卫,岂能是一个区区“天魁阁”所能抗衡的,根本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杀手只布置了最外围的一层警戒,被悄悄摸上去的豹卫割喉的割喉,拧断脖子的拧断脖子,被激起怒火的梁景,出手自然狠辣无比。留下七个人在外围策应,剩下的十二名豹卫,分成四组,平端着手弩,弯腰低身脚下如风,成三三军阵队形,从四面围了上去。 虽然控制住制高点,但赵构丝毫不敢大意,院子太多,就有了死角,居然让两个杀手摸到张悫他们的院子里,正在杀手暗自得意和赵构焦急之时,毫无声息间,杀手捂着眼睛惨叫倒地,端木冬雪的“三十六路天罡梅花针”,既能救人,更是杀人利器。 陈八斤把杀手都收了回来,他的心也完全沉到底,心里暗骂:“直娘贼,这他妈是个什么样的仇家?咋这么硬?” 他不认识赵构也情有可原,赵构来到大名府,不是在各个军营转悠,就是在大帅府忙活,一般的老百姓,怎会见到。另外,赵野也存了一个心思,雪藏着陈八斤等人,就是为了以后以防万一,换句话,他们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一条条毒蛇,随时要吐出锋利的毒牙,给对手以致命一击。 但陈八斤是认识张悫的,也是阴差阳错,陈八斤他们一直在后面“吊着”,等赵构他们进了马家铺子,他们才兜了上来,计划就是在马家铺动手。要是陈八斤提早打前站,看见张悫老儿,以他的缜密,推也能推测出这个年轻公子哥的来头。但是,现实往往没有但是。 陈八斤直磋牙花子,暗暗吸了一口冷气,自己这边还剩下不到三十人,损失大了,关键现在完全处于被动。屋顶上的这俩人一左一右,形成交叉火力,整个制高点完全被控制,陈八斤想夺取前院北房一个小阁子,那是马家屯粮食用的,勉强可以挡挡,但那个年轻公子的箭法太厉害了,一手连珠箭,箭无虚发,在黑夜里,只凭着前院篝火渐渐熄灭的光亮,一张弓,硬是封锁住了所有的出口。看着最后一名杀手咽喉上穿喉而出的振翅雕翎,吓得其他人再也不敢露头。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陈八斤下决心要全力放手一搏,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没必要保存实力,是死是活,就看最后这一哆嗦了。 陈八斤下令全力猛攻,可并不是一窝蜂地往上冲。“天魁阁”成立多年,自然训练也是严格,彼此之间的配合很是默契,能活命保存下来的,都是精锐死士。陈八斤本就军汉出生,排兵布阵自有一套,疑兵吸引,两翼迂回,远程掩护,二十多个人分成四个小组,同时向赵构发起攻击;高进,被一组人牢牢地牵制着,一时半会,可过不来。 攻击赵构的小组,前面顶着两块门板,后面的人躲在后面,攻击的速度很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很见效。在倒下去两人为代价后,七八个人围住了赵构,还有三四个人在外围策应,偷施暗器,扰乱视线,一时间,饶是赵构功夫了得,也有点相形见绌。 但赵构一柄龙刃、一柄短刀在手,上下翻飞,进步连坏,正蹬侧踹,大杀四方,毫不畏惧。关键是,赵构下手之狠,让这些见惯生死的杀手也心惊胆寒,但也激起了这些杀手的暴戾之气,嗷嗷直叫,一个个悍不畏死,拼着两败俱伤,像一群狼一样,直往上扑。 这里面,还真是有几个硬手,功夫了得。一个使一柄细长刀身的刀客,长刀舞起来,像一团风一样,飘忽不定,又像一条毒蛇,稍不留神,闪着寒芒的刀尖就突然扎进来,防不胜防;一个惯用一条长枪,“拦、拿、扎”,动作简单,但招招要命,游弋在外,枪头摇摆不定,几次差点扎上来,多亏赵构身手反应极快,躲了过去,但也是略显狼狈;最狠的是一个使一条镔铁禅杖的高大汉子,粗大的禅杖在手里混若无物。“大怕小,小怕巧”,一条不下五、六十斤左右的禅杖,在汉子手里却打出了小巧功夫,“点、刺、撩、拨”,赵构不敢硬拼,方才一刀下去,短刀被崩飞了,这家伙,有内功。 本来赵构手中龙刃为短,是阴,短刀为长,是阳,阴阳双刃,大青小青,这是韩世忠的家传绝技。 赵构闲暇之时,经常拉着岳飞、韩世忠等将领,正事谈完了,就开始切磋。赵构深知艺不压身,多掌握一门绝技,也就多了一门防身的手段,可不要小瞧这个时代,那是真有货。 和韩世忠切磋之际,韩世忠就将家传绝学“阴阳双刀”传给赵构,此绝学就在于阴阳转换,长可为短,短亦是长,阴阳互换,长短随意。韩世忠父子凭此绝技,在山陕五路,可是杀出了大名头。至于岳飞,更不用说,周桐的关门弟子,岂能是一般人物,自创的“岳家散手”,分为“大架”、“小架”。“大架七十二,小架三十六。宁遇十阎罗,莫碰岳家手”,这几句话,早就在两河路江湖之上传的沸沸扬扬。“大架”大开大合,讲究的是厮杀搏斗,“小架”分筋错骨,却是擒拿制服的不二选择,这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形意六合拳的前身。 还多亏赵构虚心好学,在和这几位大家切磋时,也对各种拳脚功夫、兵器暗器,都有了解,王爷要学,岳飞、韩世忠等人自然尽力传授,赵构可是学到了不少真功夫。 现在,赵构在几名高手攻击中自保有余,略有还手。但要想短时间击杀,还真有难度,这几名杀手中的高手,一看都是浸润了二十几年的硬功夫,可不是花架子。 赵构一个躲闪不及,被禅杖的月牙尖划了一下左肩,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虽然赵构及时侧身,还是慢了。 第一次在穿越后负伤见血,让赵构大怒,龙刃反撩,逼退使刀的杀手,错步躲过枪芒,进步连环,左脚向后一个撩踢,使禅杖的杀手急速后退,禅杖竖在胸前,不等站稳,赵构单脚一踅,右脚旋风一脚正踢在前胸禅杖上,“嘭”的一声响,杀手连禅杖带人,被赵构一脚踢飞出去老远,差点跌下屋顶,一下子窝在哪里,不能再动一下。 赵构盛怒之下,用了全力,这一招,正是岳飞所教“大架”里有名的“连环鸳鸯脚”,也叫“玉环步鸳鸯脚”,武松醉打蒋门神的成名绝技。(严格讲,武松只跟周桐学艺两个月,周桐也只教了武松滚龙刀法和鸳鸯脚,可就是只凭这一刀一脚,牢牢占据着江湖中的一席之地。) 陈八斤在后掠阵,就听使枪的杀手急呼:“点子破了,紧着点。” 陈八斤大手一挥,又有四五个人跳了过来,这些都是核心杀手,陈八斤把自己的心腹手下都派了上来,破釜沉舟一战。活,都能活,死,一起死。 这四五个高手加进来,赵构立马赶到压力陡增。左肩的伤口还是影响到了赵构,好在虽然伤口很深,但没有伤及经脉,勉强还能支撑。也把赵构的怒火彻底激起,自己刚刚看到点希望,可不想就这么挂了。 越是发怒,赵构反倒是冷静下来,对方狗急跳墙,说明底牌打光了,急欲收手。 哼!这可就由不了你们了。赵构左手反扣龙刃护在胸前,尽量不动,提高手臂,也最大程度减少出血,右手捡起一柄短刀,只守不攻,防守得风雨不透,杀手稍有大意,左手的龙刃就像毒蛇吐信一般狠狠一刺,必有一名杀手捂着喉咙倒下。这让陈八斤既怒且惊,“天魁阁”自替赵野铲除异己开始,大大小小刺杀无数,唯此次最甚、最难、最可怕。 赵构的左肩一直在流血,又是在全力搏杀,鲜血滴滴答答,浸透了整个左臂,渐渐有点麻木了。赵构暗自心惊,眼光瞥处,高进被四五个杀手围着,怒吼连声,虽然杀手的尸体已经围着高进倒了一圈,还是未能杀出围困和赵构汇合。 赵野经营天魁阁多年,自然有压箱底的玩意儿,天魁阁的最后全力一击,凌厉无比,饶是赵构、高进功夫了得,要想短时间击杀所有杀手,看上去,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赵构在退,没错,赵构在一步步后退,他在往房檐退,这样一来,杀手就不会形成包围之势,单面对阵,赵构有信心和他们周旋到底。但这样一来,赵构就是身处绝地,万分危险,后面,就是哪道深沟。 陈八斤缓步上前,要亲自上阵了,做最后的拼刺。他缓缓抽出长刀,冰冷的刀身泛着寒光,如锦似缎般上下流淌,这是一柄宝刀利刃,不在梁景秋月之下。 第145章 梁一刀杀到 陈八斤双手横刀直刺,颇有后世日本北辰一刀流的风格,但中国的刀剑之术,是日本的鼻祖,自是不能同日而语。 赵构习武多年,师出少林,后又进入特种部队,自然对世界各大刀剑流派烂熟于心,与破解之道也颇有心得。“避其锋芒,以退为进”是要旨,但,赵构还能再退吗? 但刀锋直刺,两翼一刀一枪左右双双出击,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一看便知,这是久经训练配合,很有默契。赵构下意识又退一步,脚下一踩,便知道到了房沿,不能再退。 赵构丹田运气,手中龙刃拼死挡住左边一刀,双刀相碰,居然撞出几颗火星,赵构力大但有伤,杀手中使刀的不以力气见长,赵构才有此一拼,堪堪挡住;赵构乘机右手短刀反撩,用的却是小青之刀的巧劲儿,正是把大青小青的阴阳互换发挥得淋漓尽致,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赵构侧身让过陈八斤的横刀一击,抬脚一个正蹬扑面而至,陈八斤是见识过赵构的一脚之力,刚才不嗔和尚被一脚踢倒在地,到现在还在哪儿躺着呢。 刚刚一缓,寒芒又至,又是三角攻击,和自己近卫军的三三军阵可有的一比,还真是难缠。赵构长短兵刃上下一错,护住中路,决定先解决一个再说,不能再如此被动,但左肩突然被牵扯引发剧痛,左手的防护就出现了小小的空档。使枪的杀手冷笑一声,长枪迎面一摇,却顺着空档直刺入怀,赵构再想格挡,左肩却是抬不起来,心道一声:“不好!”杀手却大喜,手上内力一吐,枪如寒芒,直刺赵构前胸,却是非常稳妥的一击,因为无论扎在赵构胸前任何有一个地方,赵构便是深受重伤,随后的陈八斤的一刀,才是要命的。如此缜密的心机,如此娴熟的配合,不愧是天魁阁的杀手。 赵构心里一沉,拼着两败俱伤,也不能让这枪扎上。但麻木的左肩,已经影响到他的反应和动作,高手过招,就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赵构想躲,却怎么也躲不开这毒蛇吐信般的一刺。 毫无征兆的,“嘭、嘭”两声,两支弩箭从赵构身后射出,正钉在使枪和使刀杀手的咽喉,被射飞出去仰面倒地,至死不知道,怎么赵构还会背射弩箭? 赵构听到那声弩箭发射特有的声音,士气大振,龙刃单臂挺举,正要欺上,却被一人拉住,低声道:“王爷,梁景在此,您受惊了。此贼交给我,我活剐了他!” 赵构左右看去,两名豹卫已经从身后窜了上来,直扑其余杀手,梁景秋月在手,就像一头怒豹,盯着陈八斤,陈八斤心里这下彻底被寒冰冻住,梁景是谁,别人不知,陈八斤的天魁阁头号防范的,就是巡检司二处梁景,更让他心里一哆嗦的是,梁景扑上来之前的一句“王爷”,陈八斤彻底知道面对的是谁,自己完全被骗了,他妈的这个卫夫子!但这就是命,一个杀手的命。 “留活口!”赵构威严的声音响彻在夜里,完全没有悬念,四下里围上来的豹卫,第一轮的弩箭,几乎放翻了一大半杀手,不是赵构急切下令,第二轮的箭雨,就会全部放倒在地,有了赵构的命令,豹卫的弩箭都冲着杀手的大腿根儿去的,“嘭嘭嘭”的声响中,所有杀手全部被射杀在地,不等再动,透着寒光的刀尖已经逼住咽喉,再动一动,血溅五步。 豹卫的动作很快,人质早被救出,篝火被重新点起,照得整个院子前前后后亮堂堂的,屋顶上,陈八斤被梁景紧紧盯着,一动不敢动,要不是赵构下令抓活的,陈八斤相信自己,早就成了刺猬了。 赵构的左肩已经被端木冬雪处理过了,小姑娘眼泪汪汪的,她可不知道赵构早就受伤了,否则,拼了命也要上来。高进的伤更严重,被一枪扎在肩膀,虽然受了重伤,但却牢牢拖住了另一组杀手,没有再让一个杀手赶过去。 赵构心中已动无名,杀机顿起,已经有其他活口,首恶不在宽宥。转身下了房顶,丢给梁景一句话“剐了他!” 自有豹卫搀扶着赵构下了房顶,屋顶上梁景和陈八斤叮叮当当已经干上。 来到前堂,不等赵构坐稳,梁景浑身是血已经来到赵构跟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他豹卫,呼啦啦全部跪下,大气儿不敢出一口。 赵构也是恼怒,难得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一是第一次让人给伤了,还是大宋的杀手,严格来讲,是“自己人下黑手”,二来这确实是梁景的二处失职。这么大的刺杀任务,可不是一天布置的,没有提前侦破反制,要你二处何用? 但生气归生气,看着梁景浑身血呼啦几的,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知道他们一口气连续急赶了两天一夜的路,根本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就直接参与围攻,好在有惊无险。 端木冬雪抹着泪儿,重新又上了一遍药,伤口很深,但端木家的伤药的确非常地道,一股清凉的感觉上来,胳膊马上好多了,但赵构还是很配合的“嘶……”地吸了一口长气,嘴里“哼”地一声,好像在忍着很大的疼痛,一干豹卫齐刷刷,头更低了。梁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跪在那里,还是一动不敢动。 满院子里,已经有邻居起来过来帮忙的,院子里的人影绰绰,来回走动的,不由地停下脚步,站在院子里也都不敢动,赵构的气场实在太大了。 敲打够了,还要给个枣吃。赵构鼻子了“哼”地一声,低声问道:“老百姓可有损伤?弟兄们可有伤亡?” “马家二郎被杀了,其余家人平安。已经去请本村族长。有三个弟兄受了轻伤,没有阵亡的。王爷,梁景罪该万死。” “起来吧,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弟兄们也都辛苦啦,都起来,烤烤火,让二家娘子……唉,你们自己动手先整点吃的。” 见梁景还是不敢起来,赵构拍拍他的肩头:“梁景,我还是看好你。不要太自责,先干活,堂堂的二处,不会就这么一蹶不振吧。” 梁景这才起来,擦擦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弄了个满脸花。赵构如何看不出梁景这是拼了命在赶,也是心疼,顺手拿过冬雪手里的棉布,给梁景擦擦脸,低声道:“你好歹也是带着一帮子兄弟的,注意点形象好不好?”梁景心里就像腾地着了一把火,浑身的疲惫、悔恨无影无踪一般。他不好意思接过来,胡乱摸了几下,扔给冬雪,站在赵构身后。 赵构吊着胳膊,先来到马老铁的身边,马老铁见赵构过来,急忙要跪下,却被赵构一把搀住。马老铁至今仍然不知道赵构的真实身份,但看出不是一般人物。马二郎已经被放在门板上,盖着白布,赵构缓缓掀开,马三郎苍白的脸映入眼帘,几个时辰前,还和自己的娘子在堂上和自己聊着大天,可现在居然阴阳两隔。 赵构泪眼模糊,都是受自己牵连啊。他左右张望,却没有见马家二娘子,俯身问老铁道:“老人家,马家二娘子呢?情绪可好?孩子们咋样了?” “唉,和她大嫂在后厨,我让她做些事也好,在这里,看着二郎躺在……,心里边,唉。”说罢,忍不住老泪纵横。 “都是受我之累,此仇,小王替你报!”赵构握着马老铁的手,坚定地说道。 “小王?贵客是……?”马老铁心碎了,可耳朵还好使,“王”字出口,马老铁心里就是一咯噔。马家铁匠铺成名已久,马老铁早已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了,岂不知“王”字含义? 赵构不能再有所隐瞒,遂说道:“小王乃大宋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赵构。” “啊……这,小民参见王爷殿下……”马老铁这下可有点吓着了,腿一软,忙要下跪,被赵构一把扶住,没有跪下。 “噗通”没想到赵构突然给马老铁跪了下来,赵构虎目含泪道:“都是小王无能,治下无方,才有强盗猖獗,滋扰乡邻,导致二郎殒命,构之过也,自当一跪谢罪。” 这下,梁景以下,豹卫们哗啦啦跪了一院子,这下可把马老铁吓坏了,也把院子里的乡亲四邻吓坏了,自古可没有这规矩,王爷给自己下跪,自己怎么担得起,噗通通,跪了一院子。 颤巍巍地,马老铁急忙要再跪,却让赵构上一步扶住,扭身对满地的豹卫大声说道:“告诉我,你们是什么?” 梁景带头齐声高呼:“大宋子弟兵!” “什么是子弟兵?老百姓,就是咱们的爹、咱们的娘。现在,自己的爹娘被土匪强盗杀了,这是我们子弟兵的耻辱,也是你们二处的耻辱,怎么办?” “报仇、报仇、报仇!”声震长空,气势如虹。 赵构一摆手,呼啦啦全部起立,赵构转过身,带着身后的梁景和他的豹卫,赵构高声喊道:“全体都有,敬礼!” 一个齐刷刷的军礼,让马家大院里所有的人心里整个石化的感觉,不知道别的,只是心里在想,我要是有儿子,一定送到这伙人手里,一定!。 第146章 大名府的天 大名府的天要变了。 王爷遇刺,生命垂危。这个消息,从赵构被飞龙卫接回,就被各种渠道,迅速传遍了大名府各个角落,甚至传到了各个军团驻地,于是,各军团询问是否属实的信息如雪片一般飞到大帅府,宗老头甚至不管不顾,飞驰几百里,赶回了大帅府。 那天,汪若海的大帅府是在一大早接到报警,没办法,雀鹰在晚上一般不会出窝的。 一大早,吴喜急冲冲找到汪若海时,汪若海的头一下子炸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半夜里放雀鹰的。可是有个大问题,汪若海没有调兵权,不要说汪若海,连宗泽也不行,所有兵马调动,都要赵构首肯,总参才能以大帅府名义下达军令,赵子亮的近卫师更是如此,只听赵构的,别人真不行,何况龙卫,更何况飞龙卫! 但情况确实危机,高进龙头不在,飞龙卫两名副队长龙一、龙二简短商议,由龙一带着十八名飞龙卫前往接应,半路上,接应到梁景护送的赵构,龙一一看赵构“脸色蜡黄”闭幕躺在大车上,吊着胳膊,当时就急了,冲着梁景就喊上了:“梁景,你他妈的二处是干什么吃的?” 梁景可不敢回嘴,虽然职务比龙一大,但都是在一起厮杀出来的,他很明白龙一的怒火发自哪里,也理解龙一的心情,的确是情报出了问题,怨不得人家数落。 “龙一,什么时候学会和自家兄弟抖威风啦?皮痒痒了吗?给梁处长道歉!”赵构低沉的声音传出来。 “王爷,您……我……”龙一眼睛已经瞪大了,随即马上冲梁景敬礼道:“对不住了,梁兄弟,兄弟着急了。” 梁景回礼,咬着牙说道:“不怨龙卫的弟兄,是我梁景的错,这个场子,我梁景一定找回来。” 回到大名府,赵构一头扎回康园静安居,大帅府暂时由宗泽牵头,汪若海、刘延庆在军事上辅佐,汪伯彦、欧阳珣在政务上把总,组成五人大帅参议组,处理日常军政事务,李百全进驻静安居前院,随时候用。 传出来的,还是王爷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天都有人把换下来的绷布清洗好了在院子里晾晒,血迹斑斑,可不是有假。 赵野一干人犯,早就让二处拘押在靖园的地牢里,一同拘押的,还有副总管颜岐、兵马都钤辖马跃、钤辖胡静言、都监张全德等原北道都总管治下一共二十七人,这里面,刘延庆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和梁景配合,几乎把原来的兵马总管府下属中层换了一个遍。 所有乘赵构“伤重”垂危之际,跳出来闹事的大大小小的各路牛鬼蛇神,在猖狂叫嚣了多半个月的时候,被突然收网逮捕,统统收进梁景的二处,加以甄别。借助此事,大帅府雷厉风行,手腕强硬,凡是大帅府的军政命令有所懈怠、拖延、借口不落实的,先撤后审,交给梁景拘押审讯,问出什么,凡是和赵野有关,交给梁景的专案组处理,没有关系的,一并交给提点刑狱司论罪处置。你想想,赵野为官多年,在大名府又一手遮天,大名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这层关系网有多大,致使梁景后来也不仅心惊胆跳,在这么下去,他的靖园就会成为大名府最大的监狱。但乱世用重典,在这个问题上,梁景可不想再演绎一处火烧马家铺的故事。 好像突然间,狂风暴雨消失了。赵构在合适的时机,适时收手,不再追查,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再深究下去,否则,牵连过大,会影响整个机构运转。 “惩办首恶,治理中干,警示基层”,这是赵构给此次所谓“赵野事件”所定的调子。 一个月后,赵野专案组结案,梁景办的很是瓷实,“人、物、佐”三证齐全,所牵扯到的赵野、颜岐等三十五人以“勾结金兵,投降卖国”、“刺杀王爷、忤逆谋反”等十三罪刑场问斩;以天魁阁为首的地下杀手、黑帮、恶霸等黑恶势力或组织,被二处彻底铲除;十二股大小强盗土匪闻风而降,不投降,就灭亡。梁景借助赵子亮的近卫师,一个月,荡平治下所有山寨土匪。当赵野等涉事官员和黑白双煞李家兄弟、倒骑驴山寨马三头领等四十多颗人头落下,大名府官场、民间天朗气清。 “大名府的天,是晴朗的天,大名府的黎民好喜欢,大元帅府爱百姓啊,康王爷的恩情讲不完啊,呀呼咦嘿依呼呀嘿……” 这是街头小儿开始传唱的一首叫做“大名府的天”的歌谣,据说是康王妃所作,很快传唱在大名府的大街小巷,朗朗上口。凤楼大名分店,还给小曲配上舞蹈,据说大火,加上凤楼特有的康王三宝酒,凤楼大名分店,俨然成为大名府第一名楼。 政局稳定才是大局,才是基础,才能发展,赵构深知这个道理。但现在,还是要意识形态为主啊,刀把子不硬,你的所有政策、思想统统不灵。 还要给开明的地主阶级找出路,让他们去赚钱,在此基础上,赵构想到了赵福金这个十三姐,在得知丈夫被金兵所杀,她就一直没有了笑容,赵构无奈,也心疼十三姐,就把吴福调到内务部任副部长(高世则已经到任部长),分担了一部分静安居的工作,他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进入后院的人员之一,赵构很放心。十三姐,这么聪慧的一个人,只要从伤心处走出来,赵构准备有大用。 赵构受伤,康王妃邢秉懿吓坏了,也心疼怀了,王爷就是她们的全部。王爷有快一个月没有离开静安居,这是她们既感到快乐高兴,又心疼王爷的伤势,巧姑变着花样给做好吃的,赵构戏称自己都长肉了。 伤势稍有好转,赵构就开始恢复性地训练,自己还是弱,碰上真正的高手,一群高手,依然存在危险,这两天,没事儿了,就拉着飞龙卫练手,飞龙卫里,什么高手都有,这阵子,赵构倒是颇有心得体会。梁景毫不藏私,把赵家的内功心法传给了赵构,想必赵老太爷不会见怪,见怪,自己扛着,王爷是万不能出事了。 赵构、梁景、岳飞、韩世忠等,都算是武学奇才,赵构已经能够把自己的后世特种兵的必杀技和当下的武术功夫、内家心法,巧妙地揉合在一起,加上下了苦功,功夫身手大有长进。 最开心的是五朵金花,这些天,天天能和爹爹在一起,还能“骑大马”,这让孩子们乐此不疲。开始可把邢王妃和潘妃、两个君郡吓坏了,谁敢骑在王爷身上啊,还吆喝着“爹爹”快点,可赵构不管哪个,只要闺女高兴,骑在脖子上,照样兜圈子疯跑,满园的生活气息。 这让欧阳珣、汪伯彦等老夫子也很无语,久而久之,反倒是觉得王爷对家人的这份情谊,别说在皇家,就是一般的官宦之家,也不曾见过,倒也其情融融,其乐融融。 赵构这两天在邢秉懿和潘语蓉的房间,轮流过夜休息,一来二妃有孕在身,自是希望能待在身边嘘寒问暖,二来,赵构也想尽快融入到他的家庭里,自己现在可是五个孩子的爹,马上又有两个要出生,王爷的开枝散叶,做得很是不错。虽然那个没有……的,但……也是自己的。 俩王妃都很贤惠,很少有王爷这样能知疼知热的。官宦人家,王公子第,那个不是三妻四妾一大堆,你身子不方便,早就飞到别处去了,谁还陪在大肚子旁边?可王爷不但天天陪着,还变着花样哄二人开心,心里面也是不偏不倚,就连田、姜二人,也是一视同仁,没有什么身份的区别。 可王爷在房事上,好像并不在意,以前可不是这样。那是东京城有名的花花太岁,可现在,哪有当初的影子,莫不是有了变故?王妃私下里细问田、姜二君郡,倒惹得二人吃吃偷笑,脸也红了,田春罗笑道:“王妃莫要胡思乱想,王爷……王爷生猛的狠,不信,你问问姜妹妹?” 姜醉媚却是泼辣性格,可不管有春妮、春姑二春在旁,自家姐妹,也就口无遮拦,笑道:“姐姐勿要着急烦恼,以后有你受的。要是抵挡不住,可唤你的春丫头助阵,王爷威武,一个姐妹,可降不住。那一晚,我可是替田姐姐挡了头火的,她依然挡不住,还是两个人轮番上阵,才让王爷缴械投降,呵呵呵……”一番话,却羞得二春一个大红脸,低着头,也不敢笑,连脖子都红了。 “什么缴械投降?谁投降了?” 赵构一头扎进来,只听见了一个话尾巴,随口问道。 田姜二君郡没想到赵构突然进来,也是有点羞涩,冲赵构行礼后,笑道:“王爷,您问问王妃不就清楚了。” 二春也是满脸红晕,屈身一礼,小跑着出了屋子,留下一串嘻嘻嘻的笑声。 赵构很是纳闷,今天这是咋回事儿,怎么都躲着我? 今天赵构来邢秉懿处,是想告诉王妃,他还要再次出去微服私访。 第147章 欣闻宴中喜 赵构计划二次微服出行,是情势所逼。 一是张大梁从东京传来消息,三月中旬,金人已经册封张邦昌为伪帝,号大楚,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接下来,大宋二圣估计应该很开被押往北番,金兵在加速回撤收兵了。赵构必须提前准备一系列军事行动,他的出行最后一站,定在相州刘浩的玄武军团,也是就近用兵最为合适的考虑。 二来检验一下这一阵子土改的情况,现在的政治局势还是有一些复杂,对于赵构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府,许多地方在军事上是认同的,但在政治上,涉及一些国策的调整,还是有地方表示怀疑或困惑,需要赵构做一些思想工作,打消顾虑,也要见见一些基层官吏,接接地气。 三是顺便到各个军团驻地看一下,也算一次考校,搞突然袭击,才能看见真东西。 赵构的这个决定,可把宗泽吓坏了,上次出事儿,老头赶过来看见赵构受伤,已经追悔万分,狠狠暗骂自己一顿,这次,宗泽无论如何不敢再放赵构出去。他,汪伯彦、欧阳珣、赵鼎、陈遘五人,加上刘延庆、汪若海,跪堵住静安居的门口,要死谏。 赵构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有这个想法,大家居然这么大反应。想想也不怨大家,他们都和自己牢牢拴在一起,换句话说,自己就是他们的全部希望,对于大宋官家,可能在心中,远远不如自己这个大元帅的分量重,刚刚在心中燃起的希望之花,赵构就是其最大的源动力。 宗泽有些激动,六十多岁的人居然跪在门口,一副“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的架势,这让赵构又感动又可笑,灵机一动,让邢秉懿去请。当邢王妃挺着个大肚子来到门口,亲启朱唇说道:“各位臣工,既然来到静安居,就是贵客,快起来进来坐,我身子不便,还请大家见谅。田、姜二位妹妹,代我请诸位起身。” 田春罗、姜醉媚缓步上前,作请诸位。宗泽可不敢再托大,王妃的面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起的,眼看二位侧室款款而来,心里暗道一声:“好你个王爷,给我们来这一出。”你别说,真管用。 当几位老臣吹胡子瞪眼起身的时候,邢秉懿几人吃吃偷笑着。王爷这手使得高明,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宗泽带着大伙起身,先向王妃揖礼问好,才敢跟在王妃后面,进了静安居。不过,这可是第一次进赵构真正的“后院”。 静安居正厅,一张圆桌,咕嘟嘟的火锅冒着热气,四周已经摆好小菜,上好的首品已经满上,满屋子酒香四溢。 折腾了有一阵子了,几位老头也饿了,谢巧姑的手艺,他们早就闻名已久,今天正好能大快朵颐,吃个痛快,但宗泽怎么也有感觉有一种“鸿门宴”的味道呢? 赵构端起一杯酒,说道:“诸位的心思,小王知道。别说,还真让小王有些感动,大家都是一番好意,小王心领。说好了,今天是家宴,军中一应规定,不在今天此例。大家但放宽心,来,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赵构杯子见底, 王爷话说在前头,又一仰脖子干了,满桌子的人可不敢敬酒不吃,一个个仰头痛饮,烈酒入喉,一个个呛得直捂着嘴咳嗽,刘延庆却大呼:“好烈的酒,过瘾!” 李百全算常驻“沙家浜”,颇喜杯中之物,闻见香味,在前院不请自来。赵构也习惯了这货的风格,倒是和自己有些对脾气,也从来没有当外人,在对邢王妃、潘贤妃的孕前检查和保护上,李百全的确一万个上心,这些日子,邢秉懿、潘语蓉的气色非常好,胃口也不错,睡眠质量上佳,都是“三绝先生”的功劳。 想到这里,赵构端起酒杯,对李百全敬道:“求缺先生妙手,王妃和贤妃最近身子大好,倒是经常提起先生的辛苦,借此机会,小王谢过先生。”李百全闻言,心里大受感动,王爷是真好,自己得遇如此,都是福报。赶紧端杯回敬,连连称道:“不敢不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两位王妃根骨俱佳,才是根本。”说完一饮而尽,却是脸色如常。 赵构又端起一杯酒,冲着宗泽说道:“宗老花甲之年,不辞辛苦,又总领军务,劳心劳力。还是那句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敬宗老!”众人可不敢怠慢,一起举杯,齐声道:“敬宗老。” 宗泽也是感动,他可没有想到,自己在赵构心里的地位,还是如此重要,换句话,现在,还是第一位的。他端起酒杯,有点激动:“王爷,您才是大家的主心骨,我一介残躯,何德何能当次谬赞,还是那句话,我等唯王爷马首是瞻!”也是一饮而尽,有些小激动。 伺候的是王妃跟前的二春,香风阵阵,酒香醇醇,俩丫鬟惯会甜言蜜语,执壶倒酒,谁敢不给面子,哪就是不给王妃面子,这几位老头儿哪见过这场面、这待遇。一个个酒杯不空,端杯不松,酒过三巡,已经是面红酒酣。 这可是地地道道的高度粮食佳酿,饶是李百全好酒之人,也是微有醉意,端起一杯酒,敬赵构道:“王爷,百全要恭喜王爷了。” 赵构也是有了酒了,笑道:“何喜之有?”大家也是看着他,静听下文。 “两位王妃,俱是弄璋之喜,岂不可贺!”李百全面带喜悦,脱口而出,满屋寂静。 赵构蹭就站了起来,声音颤抖:“当真?” 李百全真是喝高了,话也高:“李某行医二十年,可曾有过不实之言?” 大家想想,是啊,确实没有,李百全号称“三绝”先生,医术无双,他说是弄璋之喜,岂能有错?能把出喜脉不足奇,能把出男女之别,岂是一般之术? 看着李百全微红而又自负的一副表情,赵构大喜,叫道:“来人!” 吴福闻唤走了进来,低身揖礼:“王爷有何吩咐。” “李百全院长进封大帅府参议,开放一级授权。”赵构直接给了李百全一个大赏,参议不重要,是一种官职,可一级授权,可是赵构的心腹才能获得,这意味着,李百全进入了赵构的核心圈子,这才是真正的一份大赏。 李百全没想到得到如此一份大礼,人借酒劲,豪言放下:“李百全此命便交于王爷!” “我要你命干什么?傻话。春妮,快将喜讯告诉两位王妃。” 春妮、春姑撒欢似的跑了出去,留下一路大呼小叫的,惹得大家欢笑不已。 一时间,众人纷纷举杯祝贺赵构,康王爷来者不拒,酒到杯干,激动兴奋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一会儿,二春回来复命,却带来了两位王妃的赏赐,邢王妃的是一柄小巧的玉如意,潘贤妃的是一副精美蜀锦小包,说让李先生装银针之用。二位王妃特赏,这份荣耀,李百全是第一份,李百全跪接称谢,激动万分。 赵构亲自把一级授权出入银牌递给李百全,笑道:“这权当小王的赏赐之物吧。” 李百全大礼,接过来已经是双目含泪,颤声道:“李百全万死不辞。” 赵构哈哈大笑,大手一摆,高声叫道:“今夜,大家不醉不归。” 赵构喝高了,却没有醉。笑话,后世的他,号称二斤王,对付几个老家伙,还能喝醉? 但酒喝高了,却是因为大家高兴。为什么呢? 赵构,众人早就把他当做下一任官家,是唯一得到他们认可的继任官家。这样一来,只有赵构有了嫡子,这些人跟着你干,才有奔头。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要挣以后的帝师名分,这份殊荣到手,福延几代人。是故,众人心情大好,赵构也就喝高了。 人一喝高,就容易被灌一些迷汤,田、姜二君郡早就得到王妃“叮嘱”,春妮传话道:“王爷酒喝多了,你们要伺候好王爷。” 田、姜二人早有灵犀,如何听不懂邢王妃的话里话?待赵构微醺着送走诸位,赵构却是又清醒了,“二斤王”!怎么会喝多。既然没有喝醉,怎会耽误事? “安抚”好田、姜二君郡,待二人熟睡,赵构已经悄悄起床,闪身出了屋门,走出了院子。 前院门口,吴喜、谢天赐和龙一,已经静候在夜色里,赵构点点头,抬脚向外走去,众人悄悄跟上,转眼,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第148章 王爷当农民 赵构一行十二人,趁着黑夜,出了大名府。 这次,赵构带了一组六人飞龙卫,由龙一统领,赵鼎相随,加上了吴喜和谢天赐,端木冬雪这次给大家略微易容变化了一下,把赵构扮做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官人模样,赵鼎依然是大管家,四名飞龙卫由龙一率领,打扮的就是护卫装束,另外两名飞龙卫扮做车夫,端木冬雪依然是丫鬟打扮,除了赵鼎身着新式陶瓷护甲外,其余护卫人等均配备手弩和斩马刀,赵构的镔铁棍一并放在大车上。 这次,赵构带出来两辆专属定做的马车,类似于后世的四轮马车,方向轮相对较小,转向灵活,采用转向轴,赵构给出的图纸,就是后世的轴承和齿轮,大宋的能工巧匠完全用百炼钢仿制出来,当然,要达到后世工艺的精湛,还不行,但这却是赵构下大力气、花大价钱培养工匠的最好回报。先从军事开始入手,逐步实现工业化,这,才是崛起的象征。 一起装配的,还有百炼钢制作的减震弹簧钢板,一共六层;马车四壁内衬陶瓷甲,外面覆盖一层铁皮,涂上树漆颜料,窗户也有升降装置,可以有效仿制弓箭射穿;车厢宽大舒适,厚厚的毛毡上铺的是一水的好皮子,四壁棉毡加护,既保暖又隔音,两侧轱辘的护套上,增加了一个小台,里面用薄铁皮隔出一个取暖用的火炉隔仓,既防火又暖和,上面还能放一些小吃,什么时候都是温热的。 这种马车,整个大宋,只有这两辆,用赵构的话讲,拉出来试驾,弄好了,实现量产,在这个底盘上,可以衍生出许多系列产品。 每辆车是两匹大走骡拉着,很轻松。这是吴进孝在俘获的金兵马匹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个大、宽尻,毛色鲜亮,是马骡,最善于拉车驼货。大宋民间较少,但在辽金,运用杂交获得良马良驹,这种杂交而生的骡子很是普遍。 上次是低调私访,赵构这次高调出行,除了身份是保密的,其他该亮就亮,硬气话该说就说,还没有走多远,大名府赵员外已经沿路名声在外。 一路南下,赵构的豪华马车虽然备受行人瞩目,但此时从大名府往南,南乐、清丰一直到濮阳,地方治安良好,都是得益于上次赵野事件大刀阔斧的革命,一些大地主或多或少都和赵野有一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对于这些中层地主,赵构给出的政策是“团结为主,拓宽渠路,实现双赢,共同富裕”,在其他买卖关系上,可以适当政策倾斜,比如大名府朝露三种酒的各地经销权,就可以考虑比较配合土改工作的开明士绅地主,在一些后期粮食加工的作坊、买卖上,也可以考虑减免一定的赋税来弥补一些损失。 农耕文明的转化,可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赵构不急,也急不得,但下面执行过程中,还是要尽可能不要出现左倾现象。 正靠在车厢里的大靠枕上,赵构眯着眼在养神,吴喜在陪着骑性正浓的谢天赐练习,赵构的追风可不是那么好交朋友的,谢天赐孩子心性,却跟追风飙上劲儿了。 端木冬雪靠在另一头,却在仔细偷偷端详着赵构,对这个传说中的九王爷还是看不透,虽然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正是因为上次遇险,无论多么危险,都是这个王爷顶在最前面,严令不许她出来,想起俩人在一个屋子里,赵构却又像她的哥哥们一样照顾自己,自己可是来照顾王爷的,反倒是处处让王爷操心,还教自己功夫,也请教自己问题,一点也没有王爷的架子,真像一个居家关爱的大哥哥。 “雪儿,想什么呢?”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赵构睁开眼,低缓地说道。 “没,没什么。王爷……公子,咱家的大马车,真舒服。”小妮子在找话。 赵构坐起来,伸伸腰,还真有点累,都是两君郡闹的,赵构都不好意思了。“雪儿,咱们出去透透气。” 赵构下了马车,并没有上马,而是顺着大路往前步行,一边看着道路两边的风景,突然,赵构拐下大路,向一旁的地里走去。 地里的麦子,已经小腿高了,正是抽穗关键时候,一男子正在泼浇肥水,一副农家山水泼墨画的美景。 赵构信步走到地头,老远招呼道:“大哥,正忙着哪。” 男子直起身子,看见赵构已经走到地头,一副贵家公子哥的打扮,却是多了一分威势。 哪男子撩起衣摆擦擦手,招呼道:“是和我打招呼吗?”从来没有一个公子哥来地头上,更不用说打招呼,他可真有点纳闷。 “对啊,大哥,这是追水肥吧,庄稼长势不错哩。歇一会儿,不打紧吧?”赵构已经来到跟前,见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长得精壮,天已经转暖,又临近午时,汉子干得浑身是汗,却不肯歇息。 “小官人好。还剩一些,就好。”汉子笑着打声招呼,手里却不停。赵构心痒,忍不住道:“来,大哥你歇一会儿,小……的看着稀罕,让我来两下试试?”赵构童心大起,挽起袖子撩起长衫掖在腰袢,一脚就下了地。 龙一和赵鼎、冬雪等三五个人也跟着来到地头,看见赵构撸袖子想干活,大家愕然。但没有赵构的指示,又不敢乱动,赵鼎摆摆手,示意无妨,他是在最基层待过的,知道怎么办。 赵构已经来到那汉子身边,接过大勺,笑着说道:“大哥,你歇会,我就是新鲜,想试试,您在一边看着,教教我也行。” 那汉子倒也爽快,退在一边,抄起腰间的水葫芦,递给赵构,说道:“哟,小官人,这可怎么敢?您先喝口水,看着天气,该热了。” 赵构接过来,说声“谢谢。”咕嘟嘟一大口下去,擦擦嘴,递还给汉子,抡起大勺,舀上一勺肥水,腰上发力,一勺肥水均匀地泼洒开来,飞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这一手,可把汉子惊呆了,没在地里侍弄过几年的庄稼汉,可干不出这么漂亮的农活。 连赵鼎、龙一、吴喜、冬雪等人,也是看呆了,王爷还有不会的吗? 一担肥水浇完,赵构擦擦额头的汗珠,笑着递给汉子大勺,笑道:“大哥,咋样?还行吗?” 汉子挑挑大拇哥,赞道:“小官人是俺赵百斤见过的最好的把式,连俺都佩服?可您不像农夫汉子样啊?”汉子一边接过来归置着,一边夸奖。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追过肥,要适当浇水,麦子正抽穗呢,得保持土壤墒情。只要老天爷平平安安的,今年,一准大丰收。”赵构接过冬雪递过来的毛巾,顺手递给汉子,汉子接过来,看看雪白的毛巾,庄稼人,哪见过这个,见赵构已经接过另一块擦着汗,小心翼翼捧着,却是不敢用。 赵构笑了,指着说道:“擦汗用的,您姓赵,那咱是一家子,我也姓赵,行九,都加我赵九。一家人,不用客气。” 赵百斤还是圈在脖子上,舍不得用,用衣裳前摆擦了擦,夸道:“小官人,您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您一准下过地,要不,对庄稼这么在行!” 赵构大笑,后世在部队,可没少和当地群众接触,他们驻训地旁边,就是一农科所,对种庄稼,还是了解的。 几个人回到大路上,在一棵大树下休息。赵构指着远处的麦田,问赵百斤道:“赵大哥,这么好的地,据说,都分到下面了?” “是啊,这还得感谢人家叫什么兵马大元帅府的康王爷,是他下令分地的。起先,俺们小老百姓都不信,前朝王相公的法子,倒也不错,可也没有实实在在弄好,不好弄哩。要不是知县相公是俺庄赵员外的亲戚,也不好分。听说,那个康王爷厉害着呢,不听大帅府的,就砍头,大名府砍了几十个人头,都被吓住了。可不敢不听,每个村子都有知县派下来的人督促这件事,倒是还不敢闹事儿。” “当地可有驻军?”赵构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赵百斤指着前边,说道:“怎么没有?前面许村铺镇,就有一哨兵马,得有一千多人,全凭这支人马在这里,现在,晚上也能赶路了,要不然,我可不敢一大早就下地的。” 赵构点点头,工作组入村,驻军进镇或堡(镇、堡等,都是当地大一点的村镇或中心地带),看来,执行的不错,效果不错,起码初见成效,这才是赵构看中的执行力。 “哟,我浑家来了,小官人,即来是客,晌午了,前面没有客栈,到我家吃饭可好,我浑家可是整的一手好菜。” 赵构真是喜欢这个时代这种淳朴善良的民风,是真心,绝不是假意。 赵构笑道:“赵大哥,我们可是十几口子的,莫吃穷了你家?” 赵百斤一瞪眼:“小官人说笑了,贵客难请,莫说十几个人,再有十几个人,一顿饭,还是请的起的,只是莫嫌清淡。” “那就叨扰赵大哥了,正好,我们也为去哪儿打尖犯愁呢?哈哈哈,咱们还真是不是一个赵,不进一家门哩。” 赵百斤的浑家挑着一副水担,众人忙接过来,待到赵百斤讲起要到家吃饭,那女子倒是爽朗的笑道:“这么多贵客登门,那是我家大郎的面子大,一顿饭,没的说,包在我身上,哪我得先回去准备了。” 赵构和赵鼎急忙揖礼,口称:“相烦赵大嫂了。” 第149章 走群众路线 赵百斤的家,就在前面的赵家集,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大多是土坯白墙的农家小院,扎着篱笆,院子倒是蛮大的,院子里,倒是好几株梨花绽放正浓,引得蝶飞蜂舞,一派农家田园风光。 东墙根几间敞开的木棚,却是厨房大灶,赵家大嫂和几位帮忙的乡邻女子正在忙活着,不时有香味弥漫开来,惹得大家肚子咕噜噜叫唤,一大早到现在,确实饿了。 大锅菜贴饼子,炝三丝、炖土鸡,葱爆羊肉……都是家常菜,也是用心菜。家养的两只小黄狗也禁不起香味的诱惑,趴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望着众人,冬雪姑娘拿着鸡杂喂着,两只小黄狗马上找到了自己的新主人,摇着尾巴,撒着欢儿,赵百斤十来岁的儿子和一个七八岁的闺女在后边咯咯咯的笑着、追着…… 赵构和赵鼎笑眯眯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赵鼎感叹道:“王……公子,虽然我也是功曹出身,但可没有向您一样,一竿子扎这么深,不如此,怎见得黎民的生活是苦是甜,鼎,算是大开眼界。” “从黎民中来,到黎民中去,走黎民百姓路线,为黎民百姓服务,这是我们的宗旨,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赵构动情地说道。 赵鼎感叹道:“从这些百姓身上,我是看到了新希望啊。” 看见赵百斤随着一位长者过来,赵构站起身,老者已经揖礼道:“贵客莅临我赵家集,是我们的荣幸,不请自来,唐突了。 旁边赵百斤赶紧介绍说道:“这是我们村族长赵文路老丈,听说我家有客人,愿意见见小官人。” 赵构急忙揖礼道:“老丈见外了,我等才是不速之客,叨扰地方了。快请坐。” 俩人推辞,还是让赵构坐了主位,老族长和赵鼎一左一右作陪,赵百斤在下首局促地坐着,嘴里直说:“我还是去帮忙的好,我……” 赵构笑道:“赵大哥今天也累了,就在这里坐着陪着,我看赵大嫂也是力量,你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说完,冲吴喜说道:“咱们车上还有几瓶二香,都拿过来,来做客,我们也不好只带着嘴啊。” 众人却是一愣,尤其是赵老族长,眼睛一瞪,眼冒金光,道:“可是大名府有名的朝露二香?” 赵构有些奇怪,问道:“难道还有别的二香酒?” 赵文路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小官人误会了,我只是听说这二香有价无市,一般人可弄不到,弄到一两瓶三醉,就已经够吹上一年的,大名府,除了凤楼,没有第二家可卖?” 赵构笑道:“也是凑巧,家父和凤楼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承蒙凤楼掌柜的错爱,倒是能买到几瓶。” 说着话,吴喜和谢天赐各自拎着两箱朝露二香进来,这就是八瓶酒,要知道,此酒,凤楼关系价,也在五两银子一瓶,这八瓶酒,可比这一桌子饭菜高出去不是一点半点。 赵构叫道:“赵大嫂,送你一箱,权当饭资,够不够的,您多包涵。” 赵百斤急忙喝道:“浑家,这可使不得。一顿饭,怎好拿小官人东西!” 赵构摆摆手,笑道:“赵大哥,这可不是给你的,是酬谢大嫂的,莫要嫌弃。” 赵家大嫂喜滋滋地接过来,不忘给赵构行礼道:“谢谢小官人,我要留着,给大哥儿娶媳妇儿用。” 大家呵呵呵取笑道:“赵家大嫂,你家大哥儿到时候娶媳妇,这两瓶酒够谁喝?不如现在拿出来,一并喝了了事儿。” 大家便哄笑起来。说笑间,吴喜和谢天赐已经打开酒,给众人满上,说是众人,席上也只有赵构、赵文路、赵鼎、赵百斤,还有一邻居家赵老汉五人,其余都在席下就餐,至于飞龙卫,他们分拨吃饭,始终有俩人站在席间左右,加上吴谢天赐,足以应对突发情况,何况赵构的身手,本就是不死的神话传说。 民风朴实,酒香四溢,农家小院,倒也勃勃生机。赵构席间,不经意会问到土改、地主改制、军队驻扎、工作组下乡等问题,总得来说,都是老百姓非常拥护的政策,就是地主阶层,也是受益者为大多数,少数顽固分子,既不敢乱来,也不敢乱动,因为,每个村子,不分大小,都要建立民兵组织,闲暇为兵,农时为民,这个赵百斤,就是赵家集民兵社的社长,皆源于他的赵百斤的大名,能轻松身负百斤浑若无物,使得一手好太祖长棍棒法。 听完邻居赵老汉的介绍,赵构不禁对赵百斤的好感又深了一步,当即让龙二取过自己的镔铁长棍,让赵百斤演练试试,赵百斤仗着酒劲儿,把一条长棍舞得如风车一般,的确下过功夫。但就是缺乏指点,路子花哨了一些,实战体会和经验更是谈不上。 赵百斤能舞动赵构的镔铁棍,膂力确实不小,也有底子,但天赋所限,不善于变通。这得学那种实用简单的招式,这类人,不怕吃苦,能下死功,越是简单的路子越对这类人的口味。 赵构也是看着眼热,既然来到人家家里,这么多人折腾着,又同是赵氏一族,自然感情上也就更近了一分。遂长身直立,笑道:“我自幼习武,略懂一些棍法,想和赵大哥切磋一下,可以吗?” 这一下,把赵家集的乡亲惊呆了,这小官人虽然看上去壮了一些,但要和赵家大郎比棍,这不是瞎扯吗?谁不知道赵家大郎,可是三乡五里出了名的使得一手好棒法。 赵百斤没想到赵构会和自己比试,一时不知道这么好,他生性好武,但也知道分寸,这小官人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扰乱了大家的好心情,可是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和自己比划比划的,自己心里,还真有点蠢蠢欲动。 看出赵百斤的心思,赵构笑道:“我看那边有你平时练习的木棍,我们用哪个,不妨事的。” 看小官人的随从都是一脸淡定的样子,赵百斤也是不能退缩,只好拱手揖礼道:“如此,我手轻些。” 赵构点点头,心里还真有点喜欢这个赵百斤,笑道:“那是,还请赵大哥手下留情才是。” 众人轰然一声叫好,呼啦啦,把院子中间挪开,赵构和赵百斤一人一条木棍,来到中间立定,赵构木棍在手,知道赵百斤不会先动手,不能以主欺客,这是规矩。遂说声“得罪了,赵大哥。” 单手擎棍,一招仙人指路,接一个跨步起势,棍头一点,脚步一错,以棍作枪,迎门直刺。正是太祖长棍第一招“梅花枪”,以棍当枪,合手直刺,太祖所创拳与棍,不走寻常路。 但赵构仅仅一个最普通的起势,却让赵百斤大吃一惊。赵构棍头一点,隐隐约约一股劲气之声,破空而至。接着以棍当枪起手直刺,却犹如毒龙入怀,雷霆万钧。 赵百斤的启蒙师傅有言:枪摇棍点,圣手难辨;以棍为枪,神仙难防。虽然都是太祖长棍,但一起手,他知道自己差的太远了。 战场之上,哪容这等出神?不等赵百斤反应过来,赵构的棍头已经骤停在赵百斤胸前两寸处,一动不动。赵百斤脸色发灰,手里的木棍连举也没有举起来,这让人感觉到,赵百斤在让赵构一招,只有赵百斤心里明白,自己连手也没有动,就输了。 赵构看出赵百斤的尴尬,手一抖,木棍嗖地收回来,笑道:“赵大哥,您让了一招了,下次,就别让了。” 木棍一举,提醒赵百斤,老赵家的,打起精神来,别怂啊。 大概是收到刺激和鼓励,赵百斤也是激起了好胜之心,双手阴阳互换,长棍一招“老牛犁地”,点向赵构下盘,不等招式用老,双手再变“江翁摇橹”,迅疾横扫,“呜呜”的棍风声起,颇有气势。 赵构脚步错位,长棍棍头一点,劲力十足,赵百斤的棍子一下被点在一旁,赵构顺势“吕布射戟”,还是以棍当枪,棍头又一次点在赵百斤咽喉三寸,劲力未消,棍头抖出一团虚影,嗡嗡作响。 还是一招,赵构长棍再次让赵百斤整个人呆若木鸡。 第150章 秘密藏不住 这下,即使再不济的人,也知道赵百斤败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懂的样子,倒是这位小官人的手下,一个个波澜不惊,好像这个结果,他们早就知道一样。 赵百斤木棍一扔,脸色通红,揖礼到底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官人好棒法!” 赵构急忙扶起,说道:“哪里,是赵大哥承让了。” 赵家大嫂也是吃惊,自己家男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从来没有服过谁,也是心高气傲的主儿,今天到让这小官人整得没脾气,倒是第一遭。 赵家大嫂眼珠一转,转过来扑打着赵百斤身子上的土,一边笑骂道:“看看,丢人现眼了不是,人家小官人是见过大场面的,这是在点拨你,省的你老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似的,人家随便说说你,就比你自己整天胡抡乱舞强多了。小官人,让您见笑了,我家大郎,最是牛脾气,您莫怪。” 赵构不由得对赵家大嫂高看一眼,这赵百斤的浑家娘子,可是不简单哩!单是一份眼力和头脑,就比赵百斤强的太多了。岂能看不出赵构不是一般人?单是外面两辆马车,带着的这些手下,尤其是出手就是七八瓶子朝露二香,岂能是小人物?让人家稍微点拨一二,就终生受用不尽。赵大嫂还真是说对了,能让赵构指点一二,赵百斤以后,还真是飞黄腾达了。 赵构冲赵大嫂笑笑,对赵百斤说道:“赵大哥,你娶了一个好媳妇啊!” 小心思被赵构暗暗点破,赵大嫂也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笑道:“让小官人见笑了,我还去给大家做吃的去。”低着头,嬉笑着跑开去。 赵百斤再傻,也知道遇上高手名师了,一个头磕在地上,抱拳道:“请小官人不吝赐教?” 赵构赶忙扶起来,责备道:“赵大哥这是作甚,你我兄弟一见如故,大嫂又盛情款待我们大家,何须如此!你要不嫌弃,我倒是有些心得,愿意和赵大哥交流交流。” 赵构抄起木棍,一招一式,把太祖长棍的精髓和自己在战场上悟到的体会,结合赵百斤的特点,在太祖长棍的基础上,教了赵百斤九招棍法,全都是必杀技,一招套着一招,一招跟着一招,全是进手招式,没有任何花架子。 最后,嘱咐赵百斤,每天白天用棍头点击百层草纸一千次,最后做到纸不破,木桩裂;晚上一千次点击火烛,最后做到火头灭,而烛不倒。 赵文路止不住抚掌大赞:“妙哉!大郎,你真是得遇名师,大家理当为此浮一大白。”众人大声叫好,一饮而尽,却被呛得咳嗽不断,六十二度,可不是这小村子能喝上的好酒。 赵百斤却是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虽然赵构没有说收徒,但这么悉心指导,算是师徒,也不为过。 赵构是真心栽培,索性受了这三个头,拎过四棱镔铁棍,递给赵百斤,说道:“这是我平时所用,倒也有些来头,你我有缘,权当见面礼吧。” 赵百斤大喜,自己还真是缺一件称手的兵器,接过来,掂过来掉过去,爱不释手,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赵构猛然想起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那个猴头得到定海神针,也是一副这个样子,俩人还真有点像。 入席,赵文路端起一杯酒,对赵构说道:“小官人身手不凡,为人豁达,大郎得师如此,是他天大的造化,更是我赵家集全村的荣幸,赵某敬小官人一杯。” 赵构举杯回应,笑道:“老族长费心一村事务,有功劳啊,我等回敬。” 席间,赵构更多的是和老族长询问村子里的民生民计,老族长一一作答,谈到土改,老族长很是感慨,说道:“这是民心之本,小官人不知,许多小户农家,已经供奉了康王爷的生祠,保佑王爷长命百岁呢。老夫虽然当初有些想法,但仔细想来,这是利国利民之千秋大事,还是要响应帅府咨文,就是家中犬子有些想不通,和我生了几天怄气,让我骂了一通,索性出去闯荡了,说要成立一个什么商行,专门做行脚运货的买卖,也不知能不能干?唉,儿大不由爹,由他去吧。还多亏这驻军法,三乡五里,倒也平安无事,您不知道,大帅府的马队,把山匪都削平了,可是为我们做了件大好事,大帅府驻跸大名府,永远不走才好哩,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伙齐声叫好,那是发自内心真正的高兴。 赵鼎看看赵构,眼里已经发热,这不正是自己心中所追求的天下太平,共生共存吗?这个九王爷,怎会有如此魄力和魅力,不疑有他,上天所赐也! 正说话间,龙一俯身低声说道:“小官人,有骑兵过来。” “那部分的?” “是许村铺驻军,属青龙军团所部第三军。” 赵构点点头,既然是“青龙铁军”所部,军纪应该不差,正好考校一番。 既然是自己人,龙二下令戒备改成二级,但必要的警戒力度还是有的,龙一可不敢大意。 刚刚部署完毕,已经听到“轰隆隆”的马队声音传了过来,不一会儿,便安静了许多,街道上倒是传来整齐得“唰唰唰”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二三四”的口号,逐渐来到赵百斤的院子。 带头的是青龙军团第三军第三师第一团三营的罗列营长,一个魁梧的河南汉子。 罗列接到团长的命令,加强沿线巡逻,但并没有告诉他,是因为团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接到这样一个命令,赵构出巡,只传达到军团一级,明确规定要保密。军团只能让下面各地驻军加强巡逻,确保一但有事儿发生,最近的部队能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同时,命令中要求驻军,全力清缴溃兵乱匪,哪个地方出现靖安不力,军法从事。 罗列这两天,一直在这条路线巡逻,附近的地势、关隘、道路以及民风、村落等情况,很是熟悉。来到赵家集,已过午,他和他的部下还没有吃饭,赵家集的赵百斤是民兵社的社长,打过交道,知道是一个可靠的人,带队前来就餐。 来到门前,就看到两辆不同凡响的马车,看在一旁吃草料的“挽马”,居然是四匹大走骡,这可不是一般人能配置上的,莫非是什么大人物下来了? 罗列一声“立定”,声音未落,赵百斤已经冲了出来,罗列先是敬了一个军礼,说道:“赵大哥,又得麻烦你了,兄弟们还饿着肚子,随便有一口填饱肚子就行,一会儿还要巡逻。” 赵百斤笑呵呵地说道:“我也是估摸着你们也快到了,你大嫂早准备好了,贴饼子大锅菜。” 罗列笑道:“每次都麻烦大嫂,怪不好意思的。” 罗列和手下的一位排长、一位班长随着赵百斤进了院子,其他四五十人在外解散休息等候,不一会儿,嘹亮的军歌已经响彻在院外。 四五名军人走进院子,和赵家大嫂打着招呼,一边寻找着水挑、笤帚等物,自觉帮忙,好像彼此都习以为常。 看到院子里有客人,尤其是看到龙一等人时,罗列心里一紧,不经意间,看到房顶上也站着人,再看站位,完全就是一个小型交叉火力伏击圈,就差手中硬弓利箭在手。 罗列不经意间一个小动作,班长悄然退了出去。赵百斤依然笑呵呵地拉着他的手,来到赵构席前:“小官人,这是驻军罗营长,是我这里的常客,也是我们赵家集的军事指导员。罗营长,这是赵九小官人,开封人,路过此地。一起坐下吃一口?” 罗列冲赵构敬了一个军礼,脑子里转悠着:“这个人,看上去咋有点熟呢?”嘴里却说道:“小官人好。” 赵构揖礼笑道:“罗营长好,小的来到匆忙,只好打扰赵大哥了。” 罗列又冲赵文路敬礼,笑道:“赵族长好。” 赵文路揖礼道:“罗营长好,这真是凑巧,今天再三贵客临门,赵大郎脸上有光啊。” 赵构却一直看着这个罗列,脑子里却急速飞转,他觉得很眼熟,忽然想起来,这是姚政第三军的掣旗使,军旗手。当初姚政一血耻辱,曾率众在军旗上写下血书,当时,就是这个罗列的旗手。中山一战,青龙军团第三军荣获“青龙铁军”荣誉称号,想必。这个罗列就是战后提起来的那批将士之一。 因为略有化妆,罗列一时没有认出,但赵构是他们的军魂一样的人物,其伟大形象早就刻在他们的脑子里,永远挥之不去,所以才有罗列发愣的刹那。 赵构眼睛四下张望,低声笑道:“罗营长,把弟兄们撤回来吧,免得误会。” 原来,罗列暗中打手势布置人手,其实赵构早就看在眼里,对罗列的警惕性,还是赞赏的,能有敌情观念,迅速做出反应,不愧是大战走出来的精锐。 罗列看看房顶上、院子里,其实,自己早就在飞龙卫的包围之下,不过,却是在人不知鬼不觉之中,至于赵百斤、赵文路等人,根本就没有觉察到,两拨人已经在暗中较量了一下,罗列的人数虽多,但可完全不占上风,只不过,飞龙卫都没有亮家伙而已,只是一个站位,就高下立判。 罗列是什么人,那是中山府保卫战杀出来的,是和赵构一起战斗过、厮杀过的战友,尤其是白沙滩一战,他一直跟在姚政后面,击杀三名金兵谋克,军功在身,提拔为营长,对赵构,那是骨子里的崇拜和敬意。 赵构一句“误会”出口,罗列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只是还不敢肯定,等赵百斤兴致冲冲地拿过赵构所赠的四棱镔铁棍,冲罗列喜滋滋地显摆道:“罗营长,小官人可厉害啦,我一招也接不住,这是小官人送给我的,真好使!” 罗列只扫了一眼,立即眼泪泉涌,顺手拿出哨子,“嘟嘟嘟”吹响,大吼一声:“全体集合!” 唰唰唰,几个呼吸之间,四列横队齐刷刷已经在院子里列队完毕,罗列跑步到赵构面前,庄重敬了一个军礼,大声报告道:“报告大帅,青龙军团第三军第三师第一团三营营长罗列,率队执行巡逻任务,应到五十一人,实到四十人,九人外围禁戒,二人看守军马,报告完毕,请大帅指示!” 第151章 考校各军团 赵构点点头,暗道:“罗列不错,军纪严明、警惕性强、战术布置合理、反应很快。”这是赵构立马在心中给出的评判。 既然被认出来,赵构也没有矫情,赵构揉揉脸皮,马上变回赵构的原样,这倒让所有人惊诧不已。 赵构也是一个极为标准潇洒的军礼回敬,命令道:“原地解散,抓紧吃饭。” 罗列激动地大声道:“请大帅训示。” “训示什么?”赵构走到队伍面前,挨个捶捶胸,这是队伍里特有的仪式,虽无语,胜千言。每一位战士的脸上,都挂满了激动的泪水,什么累呀、饿呀的,统统感觉不到,只有激动、兴奋,兴奋、激动…… 赵构再次冲罗列下令:“解散队伍,抓紧吃饭。你跟我过来。” “是,一排长,解散队伍,带领大家吃饭。” 赵构带着罗列回到席间,却看到所有人都站立在哪里,像石化一般,见赵构过来,赵文路为先,急忙跪倒在地,口称:“参见王爷殿下!” 军中认大帅,百姓认王爷,倒也合理。赵构急忙扶起,连连说道:“各位无需多礼,小王易服而行,本就不愿意多事,图个清静,没想到还是惊扰了诸位,大家继续坐,坐,不要拘束。” 最不能淡定的,倒是赵百斤,整个人傻了,方才还和赵构交手来着,现在,变戏法一样,一尊王爷大驾摆在面前,这两口子有点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赵百斤腿一软,要跪,却被赵构一把拉住,正色道:“赵大哥,你我有缘,不要这些俗礼。以后,好好干,护住一方百姓平安就好。” “大嫂好手艺,小王还要谢谢你的款待。别的不说,以后孩子大喜之日,就是这二香酒,小王管够!”这就不是一般的礼物了,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如此,那是把赵家当亲人了。 两口子泪眼婆娑,深深揖礼拜谢,此时,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离开赵家集,看到全村挥泪相送的场面,赵鼎也是感触良多,赵构在民众中扎得越深,他们也越有奔头。 这次他们在罗列的三营护卫下,直接出许家坡,进入濮阳境内,接替罗列的,,居然是岳飞亲率自己的中军前来迎接。 岳飞本来随宗泽进驻开德府,但岳飞的中军,却前出到了濮州,驻跸濮阳县,赵构既然大张旗鼓前行,也不需要藏着掖着,索性一路通报,沿路都是青龙军团辖区,自然畅通无阻,来到了濮阳县境内岳飞青龙军团中军大营。 现在各军团,都已经扩编到五万多人,像岳飞的青龙军团,接近六万人,都是这“青龙铁军”闹的,许多投军之人,都是冲着这名号来的,自然姚政的第三军最是牛气。 王贵作为青龙军团第一军军长,又是副军团长,怎么也架不住这“第一军”带给大家压力,公然叫板姚政的第三军,发誓要在军中大校中,替青龙军团夺得“天下第一军团”的荣耀,让姚政一句话噎了个半死:“军中大比,哪轮的上第一军,还得看‘青龙铁军’的。” 徐庆的第二军夹在中间,却是说得少,做得多,悄悄蓄力,倒是比这俩人更见硬功夫。 在校场观看了各部操演,赵构随机抽出步兵、骑兵各一个排,演练个人刺杀格斗技术以及集体三三军阵合练效果,骑兵的冲击、劈砍、合围、马上射箭、进退讯号、隐蔽接敌(对马匹安静的控制)等科目,全部是随机校验。 针对特种作战所设定的科目,赵构亲自校验,这次让龙一带一组人过来,就是有考校各部特种大队的任务在其中。 还别说,岳飞的中军直属的特种侦察大队,还真是颇有一点后世特战部队建军的思想和效果,龙一给出的评价是中上,这让赵构提出了表扬,也是对驻青龙军团教导大队的肯定。赵构大笔一挥,赐名“龙炎”特种大队,青龙军团,殊荣以此为最。 和岳飞所部将领再次长谈了一次,话里话外,透露出对岳飞青龙军团的一种器重和喜爱。岳飞治军严厉,讲究军人军纪,已经给青龙军团打下了非常好的底子。赵构已经在磁州龙凤山军械所的规模基础上,在大名府也建立了一个军械所,抽调龙凤山部分骨干过来,在规模和机构、类别明细分工等方面,都要远远大于龙凤山军械所,如果说龙凤山的叫一个所,大名府的,就是一个当下最大的军工厂,隶属后勤保障部,陈遘兼任厂长。 最先考虑量产的,一是马车,辎重马车,二是马甲,全部是在赵构指导下,改进了冷锻技术,实现流水线作业。赵构就是要打造大宋第一支重装骑兵。这个试点,就放在岳飞的青龙军团。 按照赵构的设想,岳飞的青龙军团,三个军,应该按照一个军以重装骑兵师为主,一个以轻装师为主,一个以机械化步兵师为主,可以各自以不同特色的名字成军,比如“青龙军团破锋军”、“飞羽军”等,突出本军特色军魂,增强军中荣誉感。 等赵构详细把青龙军团未来的蓝图描绘给岳飞和王贵、徐庆、姚政等大小将领的时候,大家真是感到浑身的血都被点燃沸腾了,仿佛看到了“天下第一军团”的战旗已经飘扬在大营上空。 赵构临走告诉岳飞,士兵的战斗力,最好的训练场,就是战场,要主动出击,寻找战机,在实战中锻炼队伍,不要怕伤亡,现在的伤亡,恰恰是为了以后不出现伤亡或最低程度出现伤亡。三个月后,希望青龙军团能让我看到好消息。 赵构离开岳飞青龙军团驻地,继续南下,转进向西,进入张俊所部驻守的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 在朱雀军团驻地宋城县,赵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张俊面对面交流。 张俊早年是种师中部下,种师中殉国杀熊岭,张俊仅仅率百人突围,可见也是一员骁勇之将,后随梁扬祖勤王,被梁扬祖推荐给赵构。岂不知赵构深知此人,乃中兴四将之一,能和岳飞、韩世忠并举提名,不会是庸碌之辈。 张俊治军,以稳妥见长,看他的训练就能看出,基本功很扎实,特别注重士兵的体力,他久在西军,大宋缺马,步卒一但和西夏或金国对抗,很是吃亏,要是步卒不善于长距离奔跑,更是吃亏,张俊在这方面,颇有心得,所以,他的朱雀军团,士卒的耐力、体力,应该是最好的。 赵构考校了一个后世的十公里武装越野,给出的成绩是优秀。这是披甲而奔,能做到披甲不松,队列严整,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赵构很坏的,抽调的是张俊的火头军两个班,中军参议两个班,根本就没有从作战部队直接抽调,用赵构的话讲,披上铠甲就是士兵,不管你是干什么的,首先是朱雀军团的一名士兵。 但就是这些人,赵构给出了优秀,可见,张俊的练兵,不玩花架子。这也是赵构非常赞赏的一个方面。 赵构重点督查了张俊的后勤保障部分,从士兵军饷、物品的发放、伙食采买、出入库登记交接,直接到士兵的餐厅吃了一顿士兵餐,看到碗里有肉,大饼管够,赵构点点头。又到士兵宿舍看了一圈儿,摸摸被褥,看看换洗衣衫,问问士兵的一日三餐、训练感受,还和个别士兵、基层的班排长单独座谈,就训练、待遇、将兵关系等基层问题,广泛听取了意见和建议,就这一手,让张俊大开眼界,深受触动,心里暗想:多亏听了教导队的话,要不,王爷这做派,按照以前的样子,根本就瞒哄不过去。 但实打实讲,张俊在历史上,极度贪财腐败,赵构就是怕这个,能打仗不假,能贪腐也是事实,这要抓住了把柄,自己脸上也不光彩,不知人善任,肯定是跑不了的。看来,下放教导队,还是一个好法子。 但检查到最后,还是出现了问题,张俊的中军特战大队不及格。晚上赵构让龙一弄了一个突袭,龙一带着六个飞龙卫,抓了赵构的“舌头”,这让张俊的脸上红一阵儿紫一阵儿,赵构调侃张俊道:“张军团长,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在南京朱雀军团,被敌偷袭,以身殉国了。” 总结大会上,赵构毫不留情地发火狠批,放言道,要把这段“好事”讲给所有军团长,这让张俊大窘,好说歹说,才让赵构收回这句话。这要真说出去,又成了“小泥鳅”的朱雀翻版。 临走,赵构留下了龙十四和龙十五,告诉他俩,下次再让人家端了老窝,你俩脱军装吧。 第152章 局势骤急变 不等赵构巡视完,一封紧急军报,被雀鹰小组急速飞送至赵构行在。 消息是大帅府转发来的,一是刘浩的玄武军团在滑县、浚县黄河一线,和金兵发生大规模遭遇战,互有伤亡,但保持住了现有局面,刘浩的第一军汪正奇率军已经前出接近河北西路庆源府,与中山府形成南北呼应之势,部分兵力,已经渗透到河东路。 更重要的消息,金兵开始在东明、南华、濮阳一线,开始了清扫性军事行动,岳飞的青龙军团在南华、郓城一线,和金兵大战一场,斩杀金兵猛安库鲁千户,歼敌一千多人,乘势兵进东明、兰考一线,对金兵侧后形成逼近之势。 朱雀军团刚刚送走赵构,就同时接到大帅府和岳飞的军情通告,张俊急忙派遣警卫团追上赵构,赶紧返回应天府。 赵构无奈,再次返回南京应天府。其实,也很危险,赵构在往前走不到百里,就会碰上金兵大队人马,大帅府急令岳飞青龙军团、刘浩玄武军团、张俊朱雀军团,全部出动,吸引牵制金兵,给赵构最大可能脱离危险的机会,好在有惊无险,顺利返回朱雀大营。 赵构当机立断,在应天府成立前敌指挥部,由赵构全权指挥青龙、朱雀、玄武三个军团,步步蚕食,步步逼近,步步为营,向开封府推进,堵死金兵的东路,逼迫金兵绕路西行;另外,飞书太行山左吉、任霄,命令太行山各寨义军,全力阻断金兵北撤之路,不求歼敌,只求救人。飞书梁景和宗泽,让梁景的二处出一组豹卫和龙一率领百人龙卫,赶赴太行山左吉处,由左吉统一指挥,执行代号“山大王计划”,寓意很明显,此山是我开,留下买路财。 最后,让宗泽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府之名,下令陕西五路经略使范致虚,全力攻击潼关,吸引完颜宗翰留守之兵,不让一兵一卒回援金兵。命令各路、各府,凡是大宋治下,全民皆兵,阻敌北撤,即使走,也要扒层皮下来。 不能不说,赵构的四名开花、全面阻击的战术布置,正好打在金兵的七寸之上,这让金兵二帅如棘缠身,寸步难行。 金兵已经不想打仗了,这一点,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十分清楚。 一是出兵时间不短了,半年了,金兵的北归心思厉害,尤其是猛安谋克们,更是如此。 二来,许多金兵都在战争中大大的发了一笔财,被这黄白之物拖累着,哪有心思打仗,都想快一点回去做个富家翁呢,这才是主要原因。 第三,就是赵构的军事部署和攻击力度,已经严重威胁到了金兵的安全,这让他们犹如芒刺在背,虽然下令完颜阇母率军清扫,但效果不佳,反倒是让宋军好像嗅到了什么,其反击力度突然加强。 最后,让完颜宗望更加心灰意冷的是,自己的次子千户陆笃诜,居然为了几名南朝女子,和哥哥产生口角,趁大哥尚富皂酒醉,将其杀死,霸占了尚富皂掳来的十几位宗姬宗妇。 还是萧庆赶到青城斋宫大营,急忙向完颜宗翰禀报了此事。涉及到金兵内部,又是大帅的二子之争,完颜宗翰也不好处理,直接让萧庆回报给刘家寺宗望大营。 完颜宗望大怒之下,直接带兵闯到陆笃诜军寨,将陆笃诜拿下。完颜宗翰怕宗望一怒之下将其斩杀,遂求情,说让陆笃诜和自己的长子设也马,第二批押运宋俘北上,先回燕京府再说。 完颜宗望知道宗翰的好意,要是在自己军营,真没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火牵扯到他,下令处决。完颜宗翰知道尚富皂在宗望心中的位置,那是着力培养的后备人才,是准备接手完颜宗望位置的不二人选,现在让陆笃诜杀了,弄出一处大金国的玄武门事件,传到皇帝哪里,如何交待? 也是这件事,让完颜宗望有些消沉,看到这种情况,完颜宗翰当机立断,决定全军北撤。 金兵的撤兵是突然性的,完颜宗翰不亏是金国国相元帅,反应迅速,处置果断,谋划缜密。一方面让杨天吉、高继尧继续和张邦昌的大楚伪帝周旋,催缴根括银,迷惑大宋军民;一方面,急令完颜设也马率领千户陆笃诜、国卢、阿达济、统兵五千人,,押运着康王母韦妃、郓王之妻朱氏、安康郡王赵梧、广平郡王赵楗、相国公赵梃、瀛国公赵樾等四十五人,第二批急速北撤。 这个时候,金兵对东京城的控制已经基本丧失,曹辅的靖安司现在是伪楚政权维持治安的主要依靠,张邦昌甚至提拔曹辅为枢密院副使,兼任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直接掌管禁军一司,成为三司使之一,真是位高权重。 张大梁趁机广布眼线暗桩,暗界触角渗透到各个衙门、都司、豪门大户,开封府府尹徐秉哲升官,权领中书省,接替他开封府尹的,是大理卿周懿文,曹辅的人。 “开平郡王赵旭,素为官家不喜,辍贬于朝堂之上,归隐于山林之中;然自十三人登城(指金兵攻占东京)以来,犹自怜国爱民,于根括银一事,戮力尽心,是为楷模……大楚始创,兹事体大,赵旭既为宗室,更是新臣,诚思以参议身份,参与政事……” 这是张邦昌写给完颜宗翰的的一封信,想利用赵旭的声望,为大楚效力,完颜宗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居然答应下来,却成了他最大的一处失算。说到底,是让张大梁组团给忽悠了。 催缴根括银,赵旭鞍前马后,各个亲王府都留下了足迹和骂声,册立新君,又是上下串联,恩威并施,第一个提出张邦昌为新君唯一不二人选;三是上书二帅,表面心迹,愿意留下辅佐新君过渡维稳;最关键的是,太上皇和当今官家赵桓,曾公开大骂赵旭“数典忘祖、赵氏耻辱、剔除宗碟、永不回返”…… 所有这些,都是在忽悠,这才让完颜宗翰上了一大当,不仅留下了开平郡王赵旭,还给了一个参议的身份,虽然这个“政协委员”没有在政府要害部门任职,也没有军权在手,但,完颜宗翰好像忘了一件事,开平郡王,也姓赵。 海量的军情通过各种渠道汇聚到张大梁手里,他集合了靖安司情报处全部的力量,诸类区分,按甲乙丙丁四类,分类飞送南京应天府赵构的前线指挥部。 第二批北返队伍一出动,雷远就知道了,因为临时起意,完颜宗望再次抽调雷远担任前锋,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估计还是因为雷远能数次死里逃生,这次又是走的东路。 上次第一批完颜宗翰的弟弟完颜宗宪(金人叫阿懒)押运着搜刮来的典籍、书籍、礼器,装满了一千多辆牛车,从阳武渡河北上,实际上是探探路,车上张扬着大宋皇帝的旗帜,却很安全的过了两河路,并且捎信回来,以示道路畅通安全。 但这份安全,是赵构刻意给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前敌指挥部,由谁押运,押运的都是什么,走哪条路线,可以说,赵构比完颜宗翰还先知道。信息化作战的理念,赵构的六个军团已经初步形成,而金兵的消息,还来源于传统的斥候侦探,但面对赵构各个军团的特战大队,又完全不对等,这又叫不对称战争。 赵构曾放言:“来的时候我还没来,什么时候走,我说了算!” 北归路上,小规模的大宋“乡兵”多次试探性进攻无果后,完颜宗宪让手下回报宗翰“北路平安,只有少数散兵乡勇窥伺,不敢多有骚扰。” 就是这么一条消息,让完颜宗翰下令第二批押运队伍启程北行。 雷远在第一时间把情报送给张大梁,完颜设也马的五千大军,押运着三百多辆大车,出阳武,过酸枣、走胙城过黄河到卫城,通行无阻, 这个时候,完颜设也马得到完颜宗翰的军令,在淇县休息一天,等待第三批押运车队汇合后,一起出发。 等了一天,等来的却是完颜宗翰的次子完颜斜保,押着当今官家赵桓的朱皇后、女柔嘉公主、朱慎妃、才人韩静观、刘月娥、卢顺淑、何凤龄、狄玉辉,夫人戚小玉、郑月宫、蒋长金、鲍春蝶等三十人。 第二批、第三批合并后,队伍壮大了许多,这次,完颜宗翰派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由长子珍珠大王设也马为都统,率领宝山大王斜保、盖天大王赛里和陆笃诜等千户,金兵六千多人押运,雷远的汉军一千多人为先锋,在淇县休整一番后,雷远的一千汉军率先拔营启程,兵锋直指河南汤阴。 第153章 布下口袋阵 挞攋集团被歼灭,自相州、磁州以北,已经成了金兵的梦魇之地。所以,这次金兵自东路回撤,在汤阴转向东,走内黄、清丰,穿过大名府到恩州、冀州、出深州往北,过雄州前往燕京府。 这样,就饶过了相州、磁州、真定、中山府、保州这条线,比去年完颜宗望的南侵线路要靠东一些,应该是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 安全不安全,不是取决于金兵路线的规划,而是取决于赵构让不让你走。 赵构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府移驻大名,但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在相州和磁州依然沿用,就是为了迷惑金兵,加上在中山府歼灭挞攋集团一战,金兵很少敢在这条路线上走动。 完颜设也马在汤阴突然转向,自认为是虚晃一枪,声东击西,但完全没有想到,这样一来,恰恰正好一头扎进赵构为他们布置的陷阱里。 最先接到命令的,就是刘浩的玄武军团,其第二军赵一德部,在相州、磁州一带,大张旗鼓的布局,和第一军汪正奇部、中山府周正的赤罴军团一南一北,遥相呼应,牢牢堵住了相州、磁珠、邢州、赵州到真定府这条路线,让完颜设也马暗自庆幸的同时,不仅有点洋洋得意,看看,还是本统领足智多谋,善于求变,要不然,一头扎进去,岂不糟糕。 赵构又严令岳飞所部,让开大路,占领两厢,逼着设也马的车队,按照赵构的预设路线前进,不要惊扰,但小兵力的袭扰还要有,做戏吗,得真真假假,才符合逻辑。 或许是赵构的“小蝴蝶翅膀”的原因,金兵北撤的时间比历史上,要提前半个月左右,在三月初已经开始谋划,在中旬已经布置回撤,设也马这支队伍,也比历史上早了十天。 设也马临走之时,完颜宗翰交待,虽然一起押运的,除了人质外,还有大批从大宋手里掠来的金银财物,但首先要确保人质的安全。但从汤阴转向后,设也马发现许多中下层统兵的谋克、五十夫长,甚至几位猛安,都明里暗里的,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财宝押在自己身边,而人质,则交给手下看押。一层压一层,本来是猛安千户国卢在最后面压阵,中间是人质,走着走着,人质越来越靠后,国卢就起了歪心思。 他本好色,见朱皇后三姐妹容貌甚美,就不时调戏,有一晚甚至趁酒醉,将朱慎妃强拉进他的大帐,欲行非礼之举,恰好让巡视的盖天大王完颜赛里撞上,赛里大怒,要斩之,多亏手下拦着,才没有闹出内讧。 事后设也马狠狠抽了国卢一顿鞭子,国卢也是硬气,自求前去前锋探路,设也马无奈,只好将雷远调回后军,看护人质,这就是一个大变数。 金兵眼里,都是金银珠宝,至于人质,死活和他们没有关系,加上都是女眷,没有二帝、亲王等重要人物,巴不得死几个,人越少越好,纵是设也马,也没了脾气,只好催促着上路,心里想着早一点到达燕京府交差。 雷远在不经意间,留下了消息。其实,自他们一出开封府,梁景的一组豹卫就紧紧贴了上去,赵构严令不许动手,只有一个任务,和雷远取得联系,只管接受发送情报,已经跟了一路了。设也马这支队伍的一举一动,都在赵构的监视之中。 把雷远从前军调回后军,其实正合赵构的心思,赵构意在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总比死在番邦好。至于金银财宝,虽然他也急需,但赵构生命至上的理念,还是打动了所有人,不知不觉之中,人质的安危,变得最为重要。 出发的时候,只有朱皇后三姐妹,有一辆牛车,其余人质,都是步行,走得慢的,常常被金兵鞭打叱喝。所有人都是咬着牙赶路,许多人都浑身是伤,但不敢呻吟一声。赵桓的夫人戚小玉扭伤了脚,由郑月宫搀扶着,已经落在后面。却被金兵以此为由,强拖上马,共乘一骑,乘机轻薄,戚小玉虽是女流,可骨子里性子很烈,不由金兵非礼,便一头从马上摔下,摔坏了腿,却是宁死也不再上金兵的马匹,要不是突然换了看守,戚小玉难逃死在路上的命运。 雷远到后军,先是腾出十几辆大车,将所有七十多人都挤一挤,坐在车上,虽然拥挤了一些,但总比走路强,不由得对这个凶巴巴的汉人千户有了一点好感,心里猜想,终究是汉人,还是自有照应的。 雷远却向设也马建议,自己去征集一些车马,如果这些小脚女人走路的话,何年何月才能赶到燕京,郎君们只顾着自己的“好东西”,已经强占了后军十几辆大车,这样下去,万一路上人质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不好和二帅交待。 设也马不由得对雷远刮目相看,心里暗道“怪不得父帅老是提起这个雷千户,果然是个人物。再看看自己手底下这些猛安、谋克,都是向自己讨要车辆,却从来没有像雷千户这样想法子主动去弄车辆,做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设也马很是夸奖了雷远一番,承诺到了燕京府完成任务,一定好好宴请雷千户。 雷远前往的村子,就是赵家集,这是梁景交待见面的地方,当然,大车,也给雷千户准备好了。 雷远没有想到,是梁景亲自来了,“九王”亲临,本身就意味着这场战斗的规模不会小。可细谈之下,还是让雷远大吃一惊,细细一想,又是非常感动,赵构为了让雷远在燕京府甚至在金国站稳脚,这次伏击战,除了人质救下以外,就是让雷远再立下一个大功,救出设也马、斜保,还有陆笃诜,至于其余金兵将领,那就留下来为大宋军民偿还血债吧。 梁景告诉雷远,战斗,将在恩州清河一代打响,估计会有两到三天的准备,计划是这样的…… 雷远押赶着“抢来”的二十辆牛车回来,可把设也马高兴坏了,一方面,雷远不露声色的以调换为名,将两辆大车送给了设也马,其余千户,每人一辆,这样一来,就是国卢哪里,也是连挑大拇指,谁嫌大车少啊,这一路上,不是还有的是机会吗? 后军的所有人质都有了大车,戚小玉和郑月宫以及另一位夫人鲍春蝶合乘一辆牛车,雷远让随军郎中给包扎了伤口,内服外敷的药都留着,这让许多人质觉得,这个汉军千户,甚至比起一些宋军来,还要放心。但一看到雷远依旧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又暗自有些害怕,是不是另有企图,也未可知。就在这忐忑不安的气氛中,车队一路有惊无险,进入到大名府以东顾城。 赵构已经从应天府秘密返回大名府,宗泽、汪若海、陈遘、赵鼎等人都在总参作战指挥室,巨大的木图沙盘是总参测绘局的第一次上交的作业,赵构给的是八分,一个很好的成绩,意味着这个沙盘的比例已经非常精准。 恩州,隶属河北东路,治下清河、武城、历亭三县,背靠京杭运河永济渠段,西南是一大片冲积平原组成,地势开阔,适合骑兵快速冲刺。 选择在这个地方布置口袋阵,一是处于时间路程的考虑,设也马的车队正处于南北中间,进退难以决断,稍有犹豫,就会丧失时机和战机。金兵统帅设也马长于战场厮杀,却不善谋断,只有一个盖天大王完颜赛里,有勇有谋,但只是一个副手;二是背靠运河,这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地利优势非常明显;三是考虑到调兵,岳飞的青龙军团,还是韩世忠的白虎军团,包括中军麒麟军团,正好形成三角之势,无论金兵从哪个方向,都不可能有一点出路。 金兵六千人,但雷远的一千汉军可以不算,甚至可以算到宋军兵力里面去,但这是一招暗手,不能轻易动用。韩世忠白虎军团第三军,早以奉命,在军长王胜的带领下,已经前出至历亭张网以待,而赵构的麒麟军团第三军尚功绪部,岳飞青龙军团第二军徐庆部,一左一右,夹着设也马的押运车队,一步步向预设埋伏圈走去。 这次赵构出动参战的,三个军团各出一个军,不偏不倚。不算梁景的小豹子们,就足足有五万人,和金兵的兵力对比几乎是十比一。 赵构在战前动员会上,将“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的军事思想,利用此次战役,进行了全程的推演,瞒天过海、虚张声势、声东击西、釜底抽薪……为了决战前的准备,一招招妙计叠出,所有战术准备,都是为战役的最终胜利,奠定基础。赵构总是利用一切机会,把后世先进的军事理论思想,逐步渗透到各个军、师、团一级,开始有目的地培养军事骨干力量。 但这样一来,各部请战书如雪片一般飞到大帅府,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血书请战,一时间,红红的血手印按满了一张又一张。 赵构吩咐吴喜要妥善留档保存,以后要进军事博物馆的。随后又和颜悦色告诉各军团长,大头在后面,这次,纯粹是练练手。 虽是如此,各军为了一个主攻,挣得是头破血流,军心士气,空前高涨。 第154章 剁尾巴战术 赵百斤和他们村民兵社的十几个人,化妆成车夫,混在雷远的后军,老老实实的赶车。 梁景的豹卫,秉承了梁景一贯的大胆、心细、攻击性强的特点,居然混进雷远的亲卫里,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救人质,而且一刀切,狠狠地切下来,但不能伤及雷远的后军,甚至不能让设也马起一点疑心。 第一波攻击在赵子明率领的近卫师冲击下展开,赵构要求出击快、出手狠、撤退稳。国卢的前锋军一接触,就感到不妙,这伙宋军虽然人数不是很多,只有五百多人,但难得一见的是全部是骑兵,等交上手,国卢的前锋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宋军已经穿阵而出,三百多金兵倒在冲击的道路上,国卢大怒,号角声起,兵分两翼,席卷而上,要包围这股偷鸡摸狗一般的宋军,没想到这股宋军不退反而转身杀了回来,什么时候宋军这么瞧不起人了,五六百人就敢和金兵几千人硬撼? 号角再次吹起,这是召集援军。金兵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瞬间就做出反应。其实,金兵一直都在高度戒备之中,如果没有宋军骚扰,反而事出反常。好不容易等来了,就全部留下吧! 完颜设也马带着亲兵急速赶来,和国卢简单了解了一下,也是恼怒,一路上还算稳妥,眼看一多半的路程就要过去,这个时候来打劫,可真会挑时候,真当我大金铁骑不存在吗? 号角“嘟嘟嘟”短促而有力,中军的三千骑兵已经分成两股包抄上来,不等形成包围圈,突然“啪啪”半空中两声炸响,突然从前方两侧的枯树林子里又冲出两股宋军骑兵,各自大约有四五百骑兵,迎着金兵的两翼就对冲上去,设也马急速传令国卢攻击左路,阿达济攻击右路,陆笃诜护住中军,雷远看好后军车辆,赛里居中策应两翼。 不得不说,设也马的应对之策还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漏洞,但他没有弄明白一个问题,宋军来干什么? 不等设也马明白过来,突然从后面传来“呜呜呜”的号角,设也马心里一惊,急忙命令完颜赛里驰援后军,不等赛里回援,前方的宋军忽然加紧了攻势,变换了攻击队形,三股宋军迅速汇合,形成楔形攻击阵型,发力猛攻,一下子金兵被逼得直往后退,完颜赛里大吼一声,率军直扑上去。生力军的加入,好不容易稳住了阵线,刚才,可是差一点就攻到中军阵前。设也马也是一头冷汗,不仅对这股宋军的战斗力刮目相看,以一攻二,还能打得金兵节节后退,这一定是和挞攋死磕的那股宋军,这股子骑兵,应该就是大宋唯一的一支精锐力量,这是做什么?捡软柿子捏吗? 不等设也马回过味来,后军求援号角再次急吹,设也马下令陆笃诜前去支援,自己坐镇中军,眼看宋军的攻势被遏制,设也马狼牙棒一举,率领中军一千人投入战场,要全歼这股宋军,没想到,自己刚一发动,宋军突然开始急速后退,却是交替掩护,从容不迫,稳步后撤,赛里的一个百人小队冲的急了,遥遥领先其他金兵,未等追到,突然两侧射出密集的箭雨,一个百人队瞬间被全部射翻。 “有埋伏”,赛里大喊,号角吹起,金兵才止住追击的态势,但眼看着这股宋军不急不缓从容后撤,连阵亡的士兵尸体也全部带走,撤退得很有层次。 不等设也马回过味儿,陆笃诜快马赶了上来,告诉设也马一个最不好的消息,人质被一大股宋军劫走了,足有二千人,雷远千户拼死抵抗受伤,带伤正在全力追赶。设也马大惊,这才反应过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自己大意了,想起父帅的叮嘱,心里有点发慌,真是希望雷远好歹能救回一两个,不至于一个不剩啊? 现实是残酷的,设也马赶到后军,也只看见一些破损的牛车倒在路边,雷远的后军千人队也是损失惨重,足有一半人受伤,横七竖八地躺在道路两旁的尸体也有二三百具,不见雷远,询问之下,才知道到雷远带着剩下的五百多人追赶去了。 设也马难得的极目远眺,希望雷远带回来的是个好消息。但不久,就看到雷远的人马,灰溜溜地出现在设也马的视线里,这让设也马的心,也彻底沉到谷底。 雷远带来了一个更加不利的消息,雷远的后军斥候,在金兵的后面五十多里,发现了大队的宋军,估计有五六千人,已经接应到了袭击金兵队伍的宋军,方向是东北,下一步目的不明,已经有斥候跟了上去。 设也马看看雷远吊着的膀子,关切地问了一句:“伤怎么样?” “不是很碍事,让棍子扫了一下。”雷远说道,“只是让宋军把大车和人质都劫走了,又损伤了几百名弟兄,还是没有抢回来,只抢回来两三车财物,还望郎君责罚。” 设也马拍拍雷远的肩膀,安慰说道:“不能怪你,南朝小儿狡诈之辈,你能抢回一些,足见你尽心了。坚持一下,我们加速前进。” 设也马不疑有他,只让全军加速前进,没有了女人们的叽叽喳喳,反倒是心静,也省得内部不稳,好在财物没有损失多少,倒是前锋军,损失了一大半,这让设也马对宋军提高了警惕,如果一路上都是如此,他很怀疑自己的车队能不能顺利撤回到燕京府。 梁景指挥的“黄雀行动”,顺利完成,共救出包括康王母韦妃、赵桓的皇后朱琏、朱慎妃、郓王妻朱妃等女眷七十多人,重要的是,安康郡王赵梧等四名郡王、公爷被救了下来,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康王兄弟。 “黄雀行动”,这是赵构的军事行动的第一步,顺便替雷远铲除了非亲信的汉军三百多人,既然是一出戏,就要演得逼真、全活儿,雷远可是赵构手里一张王牌,以后有大用,自然倾心栽培,不经意间,梁景给雷远派出了的一个豹卫小组,已经消无声息地混到雷远的亲军里,一来保护雷远,二来可以作为雷远的亲信,以后扩充队伍,第三,还有一层监督作用,秘密战线是单线多层,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人质救下,梁景当即让赵子亮的近卫师护送回大名府。营救人质,赵构用的就是“牛刀”战术,杀鸡用牛刀,干净利索,快速接敌,顶的住,撤的快,够震慑,达到这些条件,才能顺利完成这次黄雀行动,这是这次军事行动的主要目的。至于全歼金兵所部,倒是次要人物,就交给下面几个军团练练兵,要不,区区五六千人金兵,哪值得赵构动用三个军团几万大军,也太看得起设也马这小马驹儿了。 赵构也没有想到行动如此顺利,对梁景的军事素养也倍加赞赏,让吴喜飞书传令,通令嘉奖梁景的二处在这次“黄雀行动”中的优异表现,记集体二等功一次,希望梁景的巡检二处,再接再厉,在以后的军事行动中,再立新功。 没有什么,能比王爷的肯定,更能激励梁景的内心,没有什么,能比部队的军功,更能燃起熊熊的斗志。梁景的巡检二处,暗界,已经亮出其锋利的爪牙,把敢于挑战王爷权威的一切力量,撕得粉身碎骨。 第二阶段军事行动,叫做“山大王”计划。可不是仅仅是歼灭设也马这支力量,而是在两河路全面打响,把金兵的北撤之路,变成一条伤心之路、死亡之路。 赵构在大名府坐镇,授权梁景在前指全权指挥三个军围歼设也马所部,但这个战斗,要的却不是全歼,而是在不漏痕迹的前提下,让雷远带着少数部下,保护着设也马、斜保和陆笃诜“冲出包围圈”,也就是说,只能是让这些人“侥幸”脱逃到燕京府,其余人,全部歼灭,这是赵构为雷远渗透到金国布下的一盘大棋中,很重要的一步,需要梁景缜密的心思和果敢的手段。如果单单是一场歼灭战,随便一个军出动,足够了,何至于这么大的一个布局。 赵构所做所想的,已经不是单单的一隅之地,而是大宋全面崛起的开始。 第155章 山大王计划 赵构接到军团长赵子明军情通报,其弟近卫师师长赵子亮率领近卫师,护送着韦妃和其他女眷,已经安置在康园静安居,正由韦妃邢秉懿等人陪着,等候王爷。 赵构不敢怠慢,自己的娘亲来了,自己必须做出应该有的样子才是。赵构没有矫情,带着吴喜和谢天赐,由飞龙卫扈从,急匆匆赶到康园王爷府邸。 早在进驻康园,赵构就已经提前谋划好了,将康园静安居彻底扩建。康园前面是大帅府,后面整个又往东、西扩建了不少地方,宋朝的工匠,园林建设堪称历史一绝。你单看宋徽宗建造的“艮岳”,除了占地面积不如后来的圆明园、颐和园,其他方面,这两个园子和“艮岳”无法比,颐和园中的“青芝岫”败家石,高度只有四米左右,不过三十吨的重量。“艮岳”里的那座太湖巨石,高十五米,一百多吨,是一个叫朱勔的苏州应奉局局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江苏一路拆桥破墙,送到开封。宋徽宗大喜,封太湖石为“磐固侯”,加封朱勔威远军节度使,后来成为六贼之一。 所以,宋朝在园林建设方面,其独特唯美的艺术特质、精雕细琢的细节设计、独具匠心的一步一景的布局谋划,达到了园林建筑的最高峰。 虽然赵构嘱咐不能铺张浪费,一切以实用为主。但即使如此,整个康园的重新布置和设计,颇具宋代唯美之风格,赵构也是非常满意和赞赏,有时候,过分的勤俭,不见得能取得想要的效果,既是帅府,又是王府,自然不能太小气才是。 简约之中,透着大气;朴素之中,隐含奢华。赵构很喜欢宋朝的这种文化特点,整个大宋自上而下,都是如此,除了政治制度和军队建设,赵构还真挑不出其他的毛病。 一路上的遐想,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静安居,赵构飞身下马,直奔院子,全然不顾飞龙卫的敬礼。 “九哥在哪里?九哥来了吗?”迎面疾步快走过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华美妇人,大概是刚刚梳洗更换了衣服,略显疲惫之色,但眼中一种迫切的眼神,还是露出那种母盼儿归的思念之情。 正是太上皇赵佶的韦贤妃、赵构的生母,赵构的记忆中,很清晰地保存着这些信息,并没有和后世的记忆替换更迭,这两份记忆,都很深刻。赵构趋步向前,一步跪地,哽咽地呼唤道:“娘娘,九哥来晚了。” 韦贤妃更是泪流满面,上前紧紧抱着赵构,放声大哭,弄得赵构很是不好意思,自己这个亲娘,还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赵构也是感情深沉,自己穿越而来,这下,什么都有了,俗话说,母子连心,这种骨子里的情感,可不分什么朝代。 邢秉懿很适时地搀起赵构,对赵构说道:“九郎莫要伤心,徒惹的娘娘流泪,有什么话,进屋细说才好。” 赵构直起身,含泪笑道:“王妃说的是,有娘的地方,就是家。以后,咱们有家了。” 一句话,让满院子的人,都热泪盈眶,自此,王爷语录里,增加了一句“有娘的地方,就是家。”让多少大宋的娘娘、娘子、小娘子心里面,牢牢扎下大宋九王爷的身影。 接下来,赵构急忙给朱皇后见礼,这既是官家哥哥的皇后,又是自己的大嫂,理应先招呼着参见揖礼,之后朱慎妃以下,自己官家哥哥的一干才人夫人。 “九哥、九哥”安康郡王赵梧等四人也上前拉着赵构的手,泪眼婆娑,哽咽难语。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最大的赵梧,也不过十五岁,赵越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赵构挨个抱一抱自己的兄弟们,也是眼泪满腮,最后,拉着赵梧说道:“二十弟,以后,这光复我大宋基业,需要我们弟兄们来实现了,你比他们几个年长几岁,还要看护好几位小哥才是。” 赵梧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对自己这位九哥,满心里是佩服和敬畏,年轻人,正是青春萌动,展现自我的自我认可期,遂揖礼道:“九哥放心,赵梧知道应该怎么办。九哥,我想从军!” 赵构摸摸赵梧的头,点点头,说道:“这个不急,九哥自有主张。现在,主要的是先安顿下来,你带好弟弟妹妹们。” “吴福,康履,蓝圭、康履、黎楶、杨公恕,你们过来。” 吴福、康履等急忙上前,赵构指着他俩对母亲说道:“娘娘,这是吴福,现掌管内务府,康中官几人自是熟悉的,以后静安居以内,找康中官,外面,找吴福,都是尽心办差之人。” 吴福、康履赶紧过来见礼,康履等康王府老人,更是满脸泪花哽咽着向韦后行礼。 “康中官,各位娘娘可曾安顿好,生活用品不要委屈了各位大家,我帅府事忙,以后静安居所有人等,你要照顾好,需要什么,可向吴福打报告批复。现在是战时,不好太铺张浪费,能用、够用为原则,一切,内务府吴福自有原则配置。” 康履急忙回道:“吴部长已经安排得非常周到,我们能想到的,吴部长已经办得妥妥的,我们没有想到的,吴部长也做到了前头,王爷,就是我们这些老人,都服。” 赵构看看吴福,点点头,没有说话。有时候,不说话,就是最大的肯定。吴福接手内务府,和高世则搭档,韩公裔专心在二处做后勤,倒是把工作干得风生水起。 赵构吩咐吴福,今天太急了一些,明天晚上,在静安居给各位娘娘接风压惊。给梁景发出军令,我要在席间,听到全歼设也马集团的消息,当作是给各位娘娘最大的压惊礼物。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试问,谁家大帅能有如此豪气,弹笑之间,金狗灰飞烟灭,作为下酒彩头?唯有大宋九王大帅可也! 赵构又嘱咐吴福,晚宴,宴请宗泽、汪伯彦、欧阳珣、陈遘、赵鼎、汪若海、王皓、李百全、苏佗景等大帅府诸色人等,另外,让赵氏兄弟出席,作为主家陪客,这可是一份莫大的荣幸,估计赵家兄弟会乐坏了。其他晚宴事宜,吴福总管全权策划此事。 赵构并没有在静安居多待,稍微见了一个面,就又回到帅府,和宗泽等人再次投入到指挥“山大王计划”当中,因为左吉已经秘密潜回河东路隆德府的伏牛山,和伏牛山马扩的义军取得了联系,根据左吉的军情通报显示,金兵西路已经在三月初,已经开始部署把大批的金银根括银和重要的东西运往云中府。现在,刘浩的玄武军团第一军汪正奇部已经和左吉联系上了,但如何行动,还要看大帅府统一部署调配兵力。 赵构迅速调整部署,韩世忠白虎军团的第三军留下一个师堵口子,其余两个师加上军直属部队,全力出击到冀州,控制两河路的交界咽喉。另外,命令中山府周正赤罴军团第二军高世举向西移动,进军到代州附近,堵住西路后撤的最后一道关口,这是远程奔袭,要制定出详细的计划。刘浩亲率玄武军团第三军西进至隆德府,和伏牛山的左吉取得联系,控制这条金兵北撤的西线。 任命刘浩为西线前敌总指挥,在北至代州的赤罴军团第二军,南到玄武军团第三军这一条线上,要做到“处处烽烟处处兵,路路荆棘路路坑”,狼烟燎原河东路,就是你的任务。 刘浩玄武军团赵一德的第二军继续在磁州一线活动,继续造势,把金兵尽量往东路逼,顺便作为西线军事行动的总预备队。 所有参战部队,不许和金兵硬拼,拿出山大王的招牌,“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这才是“山大王计划”的要义宗旨。 赵构和宗泽、汪若海仔细推敲了“山大王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做足预案,最后,让汪若海以总参谋部的名义,军令下达各部开始执行“山大王”计划。 第156章 一份大礼物 梁景接到大帅府汪若海发来的命令,马上调整了部分计划,战斗要提前了,那就必须保证三个军的部署要提前到位,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准备了,明天未时战斗必须打响。 现在的问题是,青龙军团第二军徐庆部和白虎军团第三军还未赶到预设区域,而且白虎军团第三军王胜部,大部队还要继续西进,只能留下一个师封口子,还不能封死,该放谁不该放谁,赵构是有严格要求的,要做到“自然而然,不露痕迹”。留下的部队,能不能按照作战要求完成任务,才是关键。但现在,首先要各部运动到达指定位置。 梁景下令,各部务必在明日午时到达指定位置,未时准时发起攻击,贻误战机者,军法从事。 实际上,反倒是最远的白虎军团最先赶到指定位置历亭,但也是急速行军赶到,王胜来不及休息,留下第一师堵住口子,自己亲率二师、三师继续西进,赶往下一个地点冀州,控制两河路,顺便为赤罴军团兜住后路,确保后路无忧,这枚棋子至关重要,歼灭设也马只是开胃小菜,以后的大战,才是大餐。 等到徐庆率领青龙军团第二军赶到邢州以西经城镇,已经是午时初刻。徐庆迅速传令,第三师、第二师前出控制漳河西岸至威县一段,第一师作预备队策应接应各部。 此次徐庆的第二军快速急行军,一天奔袭二百里,迅速部署到位,开创了建制集团军武装奔袭的先河。 还是得益于赵构提出的大练兵,准备参加“铸魂1127军事演习”大比武的军事思想,各部憋着劲都在苦练,教导团的教官像狼一样在后面紧紧盯着,“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和流泪,就怕教官说清退”,被教官一句不合格,清退,就意味着你被退回到预备役民兵,再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 “军团兵,吃得好,待遇真是高,还发棉衣和棉袄,一家老少吃得饱”,这已经是流传在各军团最时髦的顺口溜,通俗易懂,很快传遍各路州府县,赵构从来不会因为兵源问题而犯愁。正是在这种大的背景下,“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已经形成共识和民风,谁家有人参军,在村里,那是倍儿有面子,各方面都有保障和优惠,所以,当兵的,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后面是一大家子在撑着,你敢倒下吗?咬着牙也要挺过去。 这就直接带来各个军团训练效果非常好,战斗力倍增,都憋着劲儿要在演习中大放异彩,突然参加实战,就又想起大帅常提的一句话:“演习就是实战,实战看作演习”,一种是态度,一种是心态,看你怎么去理解。他们的理解就是,再夺一面大帅亲手颁发的荣誉军旗。 看到徐庆到位,梁景攥着飞鹰传书带过来的情报,心里也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虎贲军”。 梁景坐镇麒麟军团第三军尚功绪部,这次战斗,以第三军主攻,徐庆的第二军外围策应包围,白虎军团王胜的第三军第一师韩梁所部扎口子,单是投入的主攻击部队麒麟军团第三军的两个师,就有两万多人,正儿八经的杀鸡用牛刀。 当豹卫小组把“羊已入圈”的消息发回来的时候,梁景抬头看看天,已过午时,遂下令:“午时三刻,发起总攻”。 当天空连续三声炸响的信号弹声响起的时候,轰隆隆的骑兵已经从左右两翼席卷而上。赵大海率领第二师攻击左翼,郑凯的第三师攻击右翼,没有什么花招,直接骑兵碾压,当左右各三千骑兵在冲积平原上加速冲起来的时候,犹如两股黑色的大潮,席卷向设也马的车队,势不可挡。 战斗毫无悬念,但依然激烈。金兵毕竟是本部精锐,设也马、赛里、国卢、阿达济等千户都是身经百战的带队千户,就是陆笃诜,虽然是完颜宗望的次子,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岂能坐以待毙。当即率众拼死反扑,也给宋军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但毕竟实力悬殊,宋军可不是当初金兵南下时候的宋军,一对一,是不输金兵的。 但宋军最大的厉害之处,就是赵构一直不断给各级军官培训时,经常讲到的“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的军事理论,加上日渐成熟的三三刺杀军阵,理论加实践,金兵往往在很短的时间,就会被分割、再分割,然后以多打少,一点点吃掉。 完颜赛里很不幸,被赵大海盯上了,就在于完颜赛里的胯下坐骑太招人眼球,那是一匹“呼雷豹”,全身灰白相间斑点的大宛良驹。赵大海是个典型的西北汉子,看见完颜赛里挥舞着狼牙棒,着实扫下去不少宋军弟兄,大喝一声:“番狗,你家赵爷爷在此。”纵马迎上,手中掉刀直劈下来。 这柄掉刀可是大有来头,刀名唤作“曦月”,乃是岳飞斩杀完颜挞攋后的战利品,其原主乃是大宋名将种师仲。岳飞本来要把“曦月”送还至朱雀军团种师仲之子种易手中,种易听说了此事,便以种家之名放言,有谁能以此刀,和岳飞过手超过十招,便送给谁。 整个军团,只有麒麟军团第三军尚功绪的第二师赵大海,以此刀大战岳飞,在二十招下,被岳飞挑落兵刃。种易兑现诺言,将此“曦月”掉刀相赠,成就了一段佳话,赵构还亲自出席了赠刀仪式,更是将此刀推向了神话般的传说。 虽然完颜赛里也是一员骁将,但面对的是素有“拼命三郎”之称毫不讲理的赵大海,一柄掉刀,就是一招“力劈华山”接着一招“力劈华山”,随后还是“力劈华山”。殊不知,这正是赵大海成名绝技之一的“迎门三叠浪”,最是讲究骁勇大力,贯通连环,三击不断。完颜赛里生生憋着一口气,硬是顶住了这连环三击,却已经嘴角见血。 赵大海也是一愣,大叫道:“呵呵,你这番狗,有两下子,再来。”手中大刀一举,根本不和赛里废话,又是一招“迎门三叠浪”,这不过,这次,更狠、更快。 就只听见“铛、铛、咔嚓”几声,完颜赛里手中的狼牙大棒被生生劈断,随后一刀下去,赛里被劈为两半,鲜血一下子冲上半天空,像泼出去一样。 赵大海大叫:“给我圈住马,是我的。”随后大呼小叫的冲向其他阵团,手中掉刀举起落下,必有一员金将被劈下马来,小兵对于他来讲,不过瘾,也杀得不痛快。 但赵大海猛是猛,,脑子可是清醒,看见左臂红巾缠绕的“金兵”,不是放过,就是收了力,看上去很猛,却没有死手。 设也马真是欲哭无泪,亲兵早就被冲散了,只有自己的亲兵百夫长切赫谋克,带着十几个死士拼死护卫着,但眼看着快被包围起来,亲卫一个个倒在宋军或长枪或斩马刀下,眼里,刀枪如林,侵略如火,自己唯有向长生天祈祷了。 自己的祈祷灵验了,一股约有二三百人的金兵嚎叫着冲上来,暂时顶挡住了宋军的攻势,一个浑身是血的将领策马冲到设也马马前,大吼道:“设也马郎君,跟着我冲出去。”正是汉军千户雷远率自己的亲军杀到,后面紧紧跟着他的兄弟宝山大王完颜斜保,浑身血迹,左膀子斜插着一支雕翎箭,看样子伤得不轻。 设也马打起精神,手中长棍一举,大叫道:“诸位郎君,冲出去,就能活,跟着雷千户,冲!” 手下还有七八个死士护着设也马,跟在雷远的亲兵后面,冲着混战中的一个角落,就冲了过去。 在冲击的过程中,设也马发现这个雷千户可真不简单,单是这护卫冲击队形,就丝毫不比自己的金兵亲卫逊色,身手更是了得,尤其是雷远的左右护卫,两柄斩马刀所向披靡,不少宋军被纷纷劈落下马,被冲出一个不小的缺口。 前面一个比较大的战团在激烈厮杀,雷远率军巧妙地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把战团切去一块,露出里面拼死鏖战的金兵,设也马眼尖,看到正是陆笃诜和他的亲卫,也只剩下几十个人了,而宋军的包围圈,至少一百多人,但被雷远突如其来的攻击,倒下去几十个人,包围圈就出现了漏洞,陆笃诜也是机灵,大叫一声,率领亲兵拼死冲击,两下里外攻击之下,包围圈居然被打开一个口子,和雷远他们已经兵合一处,打马狂奔,先逃命要紧。 只要冲过前面山口,就彻底冲出去了。但一股宋军在山口已经严阵以待,足有二千人,不过都是步卒列阵。 雷远大吼道:“护住两位王子,拼死也要冲出去,杀啊!”手中长枪一挺,带头杀向对方军阵,其后,还仅剩的一百多人嚎叫着,做着最后拼死的冲杀,杀出去,活着,杀不出去,送命。 设也马、斜保和陆笃诜也是杀红了眼,这个时候,谁想死在这儿?雷远和他的左右护卫亲将,依旧冲在最前头,给他们开路。大概宋军被这些杀红眼的金兵吓怕了,居然被雷远和两名手下杀出一个小缺口,雷远和这两人堵住缺口的两边,沙哑的嗓子拼尽气力冲设也马、斜保、陆笃诜叫道:“快冲、快冲!” 等全部冲出去,雷远亲自殿后掩护,却被一箭射在左臂,差点摔下来,还是两个手下拼死保护,最后侥幸突围而去。 第157章 静安居之夜 康园,静安居。 暮色初至,整个静安居已经是灯烛通明,王爷要摆接风酒,又临时扩大了宴请范围,大名府军政主管、各部司一二把手以上全部出席,赵构就是要造势,以此来鼓舞士气,振奋民心军心。 吴福这个大总管还真是称职,韩公裔从巡检二处调来参训的三十名表现优秀的女子内卫,进驻静安居,第一次参与安保和服务。这些都是十一二岁到十五六岁的女子,挑选的标准自然不低,虽然训练时间不长,但已经初露峥嵘,和一般的女子能够看出明显的不同。 四月初的大名,一早一晚还是有点凉意。静安居前院,有着康园最大的一处大殿,大帅府前期办公的地方,总参作战指挥厅的前身,现在,正是接风宴席的最佳场所。 凤楼大名府分店歇业一日,店主张小奴,亲自带着凤楼厨娘过来帮忙,干果蜜饯、小巧糕点、各色小吃、大灶小炒、酒水甜饮……全部由凤楼厨娘接手,谢巧姑掌总指挥,最后的火锅,却是谢巧姑最拿手的,底料只有巧姑会配,却是大家最期盼的。羊肉火锅朝露酒,赵构给出凤楼经营的这两样东西,就足以让凤楼成为大名府第一名楼。 足足摆了二十桌,赵构也难得奢侈一把,也是政治需要。更深层的意义在于,让这些大宋的精英士绅,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只有九王爷,才能让他们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 张小奴还是张悫介绍的,是张悫的远房侄女,梁景组建凤楼大名府分店,张悫举贤不避亲,向赵构推荐了张小奴。张小奴二十二岁,其夫为大名府兵马都监,不齿于赵野之行径,被赵野陷害,前锋孤军作战,丧命于金兵之手。赵构收拾赵野,这个张小奴居功至伟,杀手组织“天魁阁”的消息,就是她通报给梁景的。有了这一层关系,加上张悫的保举,这才成了凤楼之主。 这个张小奴也的确不一般,凤楼的生意被她做得风风火火,整个大名府包括两河路,没有不知道的,王嫣然还专门推荐张小奴,全权代理凤楼两河路所有分店,当然,这也是梁景暗界的最大的产业和耳目。 警卫是虎贲之师,随从是精干之辈,席上是美味佳肴、就连穿梭在席间布菜的小厮丫鬟,也全是俊男靓女,最重要的是,今天的酒,是朝露首品,这才是最吸引人的。只有王爷,才有如此大手笔、大气魄。 主席主位,韦贤妃依然像是一场梦一般,在皇宫,唯一听到九哥消息的,还是郑太后告诉她的,九哥在中山府打了一个打胜仗,杀掉金兵的一个什么皇叔和五万金兵,这让韦妃又喜又惊,高兴的是有了九哥的下落,吃惊的是,自己的九哥怎么有如此本事,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看出来的,难道是自己的九哥深藏不露,还是另有隐情? 直到自己被救下,看到护送的军将,看到一路上轰隆隆的护卫马队,看到准备精良的大宋军兵,再听到一路上所有军卒对“大帅”、“王爷”的一脸崇拜,无数次就像现在一样,反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整个宴席,赵构都是仿照后世的招待会模式,分成开始、奏乐(还没有大宋国歌,以后都会有)、致辞等,倒是让众人大开眼界,尤其是汪伯彦的致辞,更是做得花团锦簇,从赵构黄土岭之战,一直到开府大名,从军事建设,到政治纲领,汪伯彦严格领会了“通俗易懂,全面但简”的原则,就连四下里伺候的小厮丫鬟,也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最后是赵构的总结发言,就在汪伯彦在厅上抑扬顿挫的时候,吴喜悄悄走了进来,来到赵构身旁,低声说了句什么,顺手递给赵构一张帛纸,退在一旁,但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 “下面,有请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殿下训示!”主持人赵鼎宣布。 赵构缓缓上前,大厅之上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赵构来到厅前,虎躯一站,渊渟岳峙。 他缓缓扬起手中的帛纸,一字一句大声说道:“就在刚才,接到前线军报,我大宋青龙、白虎、麒麟三个军团齐心协力,在清河,全歼金兵六千余人,金兵千户完颜塞里、国卢、阿达济伏诛,只有不到百骑侥幸逃脱,清河大捷!指挥官梁景将军以此战果,送给各位娘娘压惊!” 赵构话音未落,整个大厅已是欢声雷动,许多人喜极而泣,尤其是刚刚解救出来的人们,回想起一路上的耻辱、委屈、害怕、绝望……更是嚎啕大哭,这是人们放松后的彻底发泄,也是内心感到踏实安全的一种欣喜。 不管是什么,今夜,静安居,必是欢乐的海洋。 梁景可没有心情去放松自己,他还要继续为雷远做最后的铺垫,率领所有豹卫,紧紧粘着雷远的几十个人,继续向北,成功交到北寨龙啸天手里,才能收兵回去,中间万一出现真的义勇乡兵,这几十号惊弓之鸟,在这么长一条路上,可真不够人家吃一嘴的。 还就得归功于梁景暗界的力量,在中山府组成的“乌鸦”,加上下属的“蜂堂”、“雀巢”,已经俨然是两河路(河北东路、河北西路)最大的一支地下力量,其触角,向西已经延伸至河东路,向东,京东两路也有分堂,在这片土地上,梁一刀的名头,很好使。 设也马现在完全听从雷远的话,不敢有一点忤逆之词。逃出了危险地段,宝山大王斜保就不怎么听话了,非要走另一条路线,在武强发生争执,非要取道东北河间府到保定军霸县向北,而雷远则意见向西北,走饶阳、博野到望都,从保州到涿州线。 斜保的意思是西北路线靠近中山府,不安全。而雷远则说,东北方向的路线,宋军应该想到,唯恐前面又有一个埋伏,自己反其道而行,会起到奇兵的作用,而且,自己在韶合大营的时候,结交了一些道上朋友,走望都,可以有个照应。 斜保不听,设也马也觉得东北方向更稳妥,离着燕京也近。但队伍转进东北没有三十里,还没有到河间府,就中了“埋伏”,要不是雷远反应快,分成了前后两队,就又让宋军“包了饺子”。虽然这是一伙乡兵义勇,可也是棘手得很,雷远断后拼命掩护,才又突围出来,但又“损失”了七八个汉军,这下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如果再有一次,可就真成了饺子馅了。 七八十个人在雷远的带领下,在河间府突然掉头向西,走博野,又继续转向西北,穿过白城,进入保州保塞县(今保定清苑区域),这才彻底摆脱后面若隐若现的骑兵,消失在山野之中。 保塞阳城镇东,北寨聚义大厅,龙啸天看着狼吞虎咽的雷远、设也马、斜保、陆笃诜等人,笑呵呵地打着招呼,一脸讨好的样子说道:“诸位郎君慢点吃,有的是,一会儿吃完洗个澡,美美地睡一觉,休息一天,从这里出发,走徐水到涿县,快马加鞭一天功夫,就进入燕京府的地面了。” 酒饱饭足,龙啸天安排人伺候着沐浴更衣,设也马也还小心,拉过雷远询问是否可靠,雷远拍着胸脯子说道:“大郎君但放宽心,小的亲自值守,郎君们尽管放心休息就是,好好休息一晚,我们明天一大早上路。” 设也马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拍拍雷远的肩膀,点点头说道:“我记得你!”金人最重诺言,这是在许愿了。 第二天一大早,雷远叫醒设也马等人,设也马看到这个龙啸天寨主不仅准备好了干粮、肉干、水囊等物品,还多赠送了十匹马,当然,也有一点“小意思”在马身上驮着,顺便指着在一旁整装待发的五十名家丁装扮的大汉,对雷远说道:“雷兄弟,哥哥只能送你这么多人,都是无亲无故的没有羁绊,也愿意和你去搏个前程,顺便也有个帮手,虽说距离不远,但总需要稳妥才好。就是这么个事儿,问问郎君行不行?” 设也马从雷远嘴里了解到,昨晚雷远请龙寨主抽出部分好手护送自己一行,毕竟人人带伤,一但遭遇险情,就是大麻烦。但这件事需要设也马点头才行。 设也马倒是没有多想,也确实需要一些人手护送,问道:“龙寨主,这些人一但随我等前去,可就回不来了,要想好?” 龙啸天揖礼道:“郎君们既是雷远的朋友,也是我龙某的朋友,这些人都是无亲无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做的就是没本钱的买卖,就怕郎君们看不上眼。” “如此,暂且归属雷千户属下,一但我等顺利到达燕京,定有重赏。” 设也马真是有点怕了,并没有深想,况且,有这么一支人马护卫,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也算是一支生力军。 就这样,踏着初生的朝阳,养精蓄锐的设也马等人,顺着大路一直向北,向燕京府方向打马飞奔而去。 第158章 陷入沼泽中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现在最头疼的问题是,如何避开宋军的前后堵截,顺利地撤回北方。 金兵二次南下侵宋,靠的是金兵铁骑闪击战,快打快冲,遇到像中山、太原、潼关等据险死守之地,就会绕路南下。但现在该撤退了,二位统帅才发现,马背上骑着的,已经不是大金骁勇善战的精锐骑兵,而是女人、财物、金银珠宝、丝绸锦帛,每个人都是带着发了大财的心思,迫切想要回到北国家乡,好好地享受一下这次战争带给他们的莫大红利,有了如此羁绊,他们可一点也不愿意碰上宋军,尤其是康王的兵马。 完颜闍母已经率领第一批人员和大量金银,撤回到了云中,但也不是顺顺利利,在隆德府伏牛山,遭到一股宋军伏击,损失不少,但人质还好没有丢失,只是被劫走了多辆大车,不少金银财宝被掳了去,但穿回来的消息,声称是义勇乡兵,并不是大宋正规军。 完颜娄室已经返回潼关,陕西宣抚使范致虚的兵马,是无路如何不能过来的,娄室郎君还要扫清北回路上的蟊贼山匪,不过,娄室郎君回信禀报,自潼关以东,向北河中府、解州一带,均已扫荡一遍,河东路西部山区,目前尚未发现有宋军活动迹象,但再往东,就不好说了。 西路,不是很安全,但只是小股乡兵义勇活动,倒还无惧;东路情况略好,完颜宗贤顺利回归,设也马这股人马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意味着会很顺利。 现在,不好的消息反而出现在大宋南辅颖昌府,一股打着天下兵马大元帅府朱雀军团旗帜的宋军,在尉氏一带活动,其前锋,已经在通许出现,多铎木郎君已经被迫撤退,没办法,他只有三千人左右,而朱雀军团的前锋第一军,就有一万多人,没法比,只好收缩兵力,撤回开封府。 这就更加坚定了完颜宗翰撤退的决心,和宗望简单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兵分两路北撤。 西路由宗翰率领本部人马四万人左右,将领完颜希尹、耶律余睹、多铎木、高继尧、萧庆等,押着大宋官家赵桓、太子赵湛、和福帝姬赵金珠、母贵妃刘氏、华福帝姬赵赛月、庆福帝姬赵金姑、纯福帝姬赵金铃等三百多人。 东路由完颜宗望率领本部人马三万人左右,将领完颜宗隽(金兵称讹鲁观郎君、宗望六弟,号称六太子)、葛思梅、完颜宗弼、完颜宗辅(讹里朵)等,押着太上皇赵佶以及郓王、燕王、越王、景王等十二王、八国公、皇孙、驸马、赵佶妻妾奴婢等一千多人。 他们还是认为东路相对安全一些,太上皇赵佶比起官家赵桓来讲,要强势得多,但不管是谁,这两个人都不能留在大宋,确保送达上京,这也是金国皇帝吴乞买的命令。 刘浩的玄武军团接到大帅府命令,第一军汪正奇部,北上至太原府附近,和代州赤罴军团高世举的第二军取得联系,控制太原府周边地区,和当地乡兵义勇联系,可以招揽,先扩充队伍,把守关键路口通道,随时保持联系,听候命令。 飞书传令高世举部,自代州以南,大张旗鼓,急速扩充力量,重点要收复下面已经投降的州县,做到既往不咎,但不能给金兵提供任何帮助,如有再敢通敌卖国者,杀无赦。 刘浩自己率领第三军刘勇部,进驻隆德府,和伏牛山左吉取得了联系,先要在伏牛山,利用有利的地形,给完颜宗翰一个下马威。 伏牛山是秦岭东段分支,纵横八百里,也是南方、北方重要的分水岭。伏牛山上,九里峰,一处山寨,据险而设,山寨头目,正是马扩。 中山保卫战胜利之后,左吉奉命回到五马寨,让赵邦杰继续主持五马山的大小事宜,留下任霄辅佐,自己却和马扩、李璞等几位头领,来到伏牛山,开创伏牛山抗金根据地,已经颇有规模,附近山寨、村落,不少乡民甚至举家来投,左吉、马扩是来者不拒,伏牛山这么大,来多少人都装得下。 赵构命令磁州军械所,提供了一批连弩,和陶瓷胸甲,在这个基础上,左吉装备了一支三百人左右的精干队伍,自己命名为“花豹特战大队”,这是秦岭大山中的一种凶猛动物,以猛兽来命名部队番号,都是受赵构的影响。 刘浩曾组织过一次大规模的援助行动,送来大批粮食、物品、武器装备等,特意留下了五百匹战马,这还是考虑到伏牛山的特点,是以山地作战为主,没有多留;顺便留下了一支百人的教导队,负责训练队伍。不得不说,赵构前瞻性的部署,已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现在,伏牛山正军建制,包括一个轻装山地师,统一配置斩马刀,锥枪不适合山地战,反倒是不长不短的斩马刀,很是适合,当然,手刀是标配护身兵刃;一个远火支援团(以弩炮、弓箭、神臂弓为主)、一个工兵辎重团,一个警卫团、一个特战大队(骑兵),一个后勤保障团,还有一个编外的儿童团,共计五千多人,另外,还有一支接近两千人的民兵队伍,平时主要从事农业生产,战事负责支援前线。 赵构对左吉的工作非常满意,梁景这边的战事一结束,马上让龙一率领的龙卫和豹卫,赶到伏牛山,参与山大王计划第二阶段,让刘浩和左吉一起,组建西路军指挥部,刘浩为总指挥,左吉、马扩为副总指挥,根据“山大王”计划宗旨,具体军事行动,可便宜行事。 马扩本是西军统制,精通军务,但看到赵构的练兵之法,也是愕然。左吉只是告诉马扩,王爷可不是一般人,你们西军精锐,有过这样的装备和训练吗? 赵构在命令中,已经给了伏牛山军队番号,一个响亮的名字—“飞豹军团”,军团长马扩。只是目前只有一个军的编制,马扩就兼着军长一职,但既然是军团番号,一般来讲,至少是三军编制,这让马扩顿生知遇之情,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让“飞豹军团”,杀出威风和名气来,才不辱飞豹之名。 完颜宗翰的大军,分成三部,前军由都监耶律余睹率领一个万人队,全力清扫道路上的各种“障碍”,完颜宗翰、完颜希尹率领二万金兵为中军,押运人质,后面是多铎木和萧庆,率一万人殿后。 以完颜宗翰的的手段,他觉得前后各一个万人队,已经绰绰有余,“金兵不过万,过万无人敌”,可不是一句大话,那是确实有这个实力。 但赵构能看好刘浩,让他担任西路军总指挥,那刘浩怎会是碌碌无为之辈。刘浩的特点,就是精于算计,“多算胜、少算不胜。”刘浩以前在宗泽手下,就担任后军统制,看重的,就是他的精打细算的能力。 刘浩首先算计的是兵力对比,自己现在手里有玄武军团第三军、飞豹军团暂编第一军五千人,能够出动的总兵力为两万人左右,和金兵前锋兵力之比二比一。 战斗力,刘浩自认为不弱金兵,个别军种,甚至完全碾压金兵。 战斗意志,更是一边倒,左吉的“花豹特战大队”,已经侦察到金兵毫无斗志,只想赶快回去做个富家翁,享受享受胜利掠夺带来的喜悦和快感,你现在让他拎着刀子上前拼命,有哪个心,也没有那个胆了。 赵构给出的是“山大王”计划,留下“买路财”才是关键,这个“财”,你就要灵活掌握和理解,可以是“财物”,也可以是“人财”,换句话,人,有时候比财物更重要。 伏牛山西北高东南低,向东南延伸至方城,形成着名的“方城缺口”,长度约五六十里,宽也有二十里左右,是一条西南向东北延伸的冲击平原,缺口东南,又是丘陵山地,地势险要,刘浩决定在这里先搞他一下子。 耶律余睹是西路大军都监,可不是泛泛之辈。此人不论是计谋,还是手段,都是金兵两路大军里的佼佼者,深得完颜宗翰器重,用他为前锋,也是看重他心思缜密,谋划全面的能力,却没有料到,和刘浩,恰恰是棋逢对手,两个都精于谋划计算的人碰上了,谁更胜人一筹? 战争就是偶然中的一种必然。耶律余睹想到会遇上宋军,但没有想到,遇上的不仅仅是宋军,还是宋军精锐,更是他们都不愿意遇上的赵构的六大军团之一的玄武军团。 “玄武厚重,镇北方,主水,合幽冥,虚危之星”,这么一架大神在此,金兵岂能顺顺利利走过去? 第159章 此山是我开 耶律余睹率前军急速前行,刚出洛阳,就得到宗翰命令,全速向孟州、晋城、高平一带前进,确保隆德府一线安全。 完颜宗翰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赵构的军队自中山府一战,好像销声匿迹一般。虽然他逼着管家赵桓连续下了三道诏令,不许赵构进军勤王,但自己也知道,此事可不能当真。 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一直到三月底四月初,包括完颜闍母和完颜宗贤的试探性回撤,都没有引发赵构的军事行动,很反常的举动,难道真的是官家的诏令起了作用?最不可能成了可能,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啊? 鉴于此,完颜宗翰下令耶律余睹前出,进行试探性攻击,看看赵构的反应,至于范致虚的西军,完颜宗翰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尽管是号称大宋精锐西军,但在完颜宗翰的心里,赵构的军团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宋精兵。 既然是试探性攻击,就像两个拳击手,你一下我一下,彼此差不多,不能成了一边倒,那还试探个什么?都是给自己留一个念想,下一个回合击倒他! 很不巧,第一个回合,居然是金兵吃了亏,一个三百人的前锋队伍,居然让一伙乡兵义勇打了埋伏,梆子声响,一顿乱箭射来,居然射翻了五六十人,统兵谋克眼看着一帮穿着乱七八糟的乡兵射完箭扭身就跑,个别人手里居然拿着是锄头、镰把,不由地火冒三丈,什么时候堂堂大金铁骑居然让一帮泥腿子欺负? 呼啸一声,纵马直追,一个在山下,一个在山上,一个骑马,一个飞奔,这伙山民居然跑得不慢,眼看前面山脚交汇,金兵就要追上,一时间呼和声大起,金兵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纵马狂奔,就在冲在最前面的金兵手里的钢刀举起的时候,两侧小山包突然从地下冒出来大约五百多名弓弩箭手,一阵飞蝗箭雨,金兵就像下饺子一样噗通通掉下马来,这伙宋军箭术却是十分了得,金兵谋克再傻,也知道上当受骗了,这哪是什么山民土匪,就是大宋正规军,还是精锐之师,要不,那会有军中制式武器神臂弓? 金兵谋克到死方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惜也送不到耶律余睹的手中。宋军严格执行了山大王计划,马匹、兵刃、随身物品、皮袍,甚至脚上的乌拉战靴,也给扒了下来,总之,能用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好宋军讲一些人道,把金兵的尸体在路边摆放的整整齐齐,并没有糟蹋尸体。 耶律余睹赶上来的时候,目睹这一具具尸体,心里又惊又怒,虽然几百人,对于他一万大军来讲,不算什么,但他深知,这几百人可不是一般的金兵,能担任前军锋刀的队伍,那个不是百战老兵?心疼啊。 看看遗留落下来的箭矢,四下里望了望周围的地形,耶律余睹明白这是让人家打了埋伏,大宋制式武器神臂弓的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前方的路,不太平。 派人飞骑回报完颜宗翰,耶律余睹手中长枪一举,率领前锋军,杀向隆德府而去,他的任务,就是在隆德府站稳脚跟,护住两翼,确保完颜宗翰大军顺利通过。 初战大捷,马扩信心大增,正要想大干一番,却接到刘浩的命令,全军收缩,只留下部分兵力,继续扮成乡兵义勇来迷惑金兵,给金兵造成错觉,让其弄不清是乡兵扮成官军,还是官军扮成义勇,把水搅浑,趁机摸鱼,刘浩喜欢这一口。 耶律余睹万人大军压上,黑压压的马队一望无际,在平原上驰骋,的确能给人一种视觉上的莫大冲击。刘浩隐藏在山崖后面,通过手里的“望山”(一种单筒望远镜),望着山脚下轰隆隆的金兵大队人马,心里不由得也要称赞一声:“金兵能灭辽侵宋,势如破竹,的确是一支劲旅。” 刘浩实在是喜欢手里的“望山”,这个又是王爷的发明。河南汝州地区(现在的河南平顶山一带)就盛产纯白水晶,还有一些紫色、淡黄色水晶,质地上佳,赵构“不务正业”的又一杰作,纯手工制作,大名军工厂独家生产,现在只能配备到军长一级,不能和后世的军用望远镜比,但在大宋朝、在当下,这是蝎子尾巴—毒(独)一份。 “传令马扩、左吉,继续后撤,不要接触,被金兵缠住了,可就麻烦了。” “传令刘勇军长,隐蔽好,千万不能暴露,等讯号出击。” “传令高世举军长,派一个师前出至忻州一带,隐蔽番号,打出太行山义勇军旗号。” 刘浩接连下达三道命令,迅速决绝,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雀鹰冲天振翅高飞而去,刘浩端起“望山”继续观察敌情,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正是因为如此,他丝毫不敢有一丝的大意。 “掐头,剁尾,攮中间。”这是刘浩制定的此次军事行动比较形象的说法。面对金兵四万精锐,还没有算完颜娄室的潼关一万多人,刘浩手里这点家当,还真要好好掂量着使用才行。 耶律余睹前锋军的尾巴隐隐约约刚离开刘浩的视线没有多久,完颜宗翰的中军大部队的前锋军旗,已经闪动在刘浩的望山里。 完颜宗翰听从了完颜希尹的意见,集中中军精锐兵力,押运大宋官家赵桓、太子赵湛等重要人质,走在中间,由完颜宗翰的折合亲军亲自看护,统兵猛安正是宗翰完颜部落里的第一勇士穆宗英哥,也是完颜宗翰的三大心腹之一(完颜希尹、完颜娄室、穆宗英哥,这是完颜宗翰账下三驾马车,完颜希尹为谋、完颜娄室为将、穆宗英哥为护)。 穆宗英哥天生巨力,对完颜宗翰忠心耿耿,手中一柄骨朵,却和其他人不同,骨朵的形状宛如骷髅,骷髅的眼睛、嘴、耳朵等部位穿有金环,挥舞起来,闪人眼球的同时,哗楞楞、哗楞楞发出诡异的声响,扰乱对手的心神之际,就是他大开杀戒之时,正是穆宗英哥成名兵器“招魂杖”。 完颜希尹不愧是金国的无双谋士,对刘浩的迷魂阵看得也非常清楚,宋军胜而退,本身就是阴谋。这才有了耶律余睹全军开路的布局,而且,缩短了与耶律余睹前锋军的距离,让宋军不好下手。 中军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什么也没有发生,耶律余睹发回中军的军报,前军斥候,在忻州以南地区,发现了大股宋军踪迹,人数大约在六七千人左右,打出的旗号却是“太行山义勇军”。 “哼,自作聪明?哪有六七千的乡兵义勇?还明目张胆的张旗鼓进?真当我大金无人乎?”完颜宗翰不由地对大宋统制官嗤之以鼻,心里也略微安稳一些,如果这个时候宋军敢于发动攻击,完颜宗翰倒是会很敬佩宋军指挥官的勇气。 “传令多铎木后军,全速通过山口,尽快跟上!” “传令耶律余睹,全力清除前方宋军,确保大军顺利通过。” 完颜宗翰很沉着地下达完命令,率领整个中军通过了方城缺口,直留下漫天荡起的灰尘,弥久不散,好像在向窥视的暗中之人发出一种震慑一般。完颜宗翰沉着在穆宗英哥的折合亲兵护卫下,消失在这片荡尘之中。 萧庆骑在马上,心里可是有点忐忑不安,自己的后军身后二十里不到,紧紧贴着一组龙卫,由龙十九率领,目的只有一个,确保萧庆第一时间明确任务,配合行动,但前提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虽然知道赵构不同凡人,但第一次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两军上万人的战场厮杀,萧庆还是被赵构这般天马行空的计划震惊了内心深处。“妖孽”,这是在萧庆脑海中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他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已经偏西,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天就该黑了,多铎木从前头传来军令,天黑之前,务必通过前面山口,让大军加快行军速度。 “加快?”萧庆忍不住苦笑,他们的后军,押运着上百辆大车,二百多人,大多是赵氏帝姬、宗姬,重要的人质,都在中军,留在后面的,大部分是妇孺,仅有的牛车,都让金兵占用,但人都是徒步行军。加快,如何加快? 多铎木自然知道这些情况,但这个长相黑黝黝的黑胖子,却没有把宋军放在眼里,前面四五万大军横扫之下,还能剩下什么? 再次看看天色,萧庆不经意间,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亲兵头目耶律哥拨转马头,向后疾驰而去,只见萧庆的嫡系部队,慢慢呼和着,向后逐渐靠拢,很像是在催促后面的人质,口里“凶狠”地叫嚷着:“快点、快点走,想吃鞭子吗?” 这些契丹兵马,都在脖子上围着一块护颈,在前胸打着个节扣。春天风大,披纱遮面,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金乌西坠,倦鸟归巢;青山披彩,晚霞映红……真是难得的美景,却被一支冲天而起的烟花,“啪啪啪”三声连环炸响,给破坏得干干净净。 第160章 伏击伏牛山 随着烟火弹的三连响,埋伏在两侧山包上的弓箭手猛然掀开伪装,拉弓激射,稍远一点的,是“嘭嘭嘭”神臂弓特有的弓弦声响,一时间,箭如飞蝗一般,覆盖了整个多铎木后军最前面的人马。 多铎木在烟火弹炸响的同时,已经翻身下马,躲在马后,避让过了第一波的箭雨,但许多金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猝不及防之下,被射倒一大片,箭雨一波又一波,不间断的打击之下,机敏的金兵已经寻到掩体,反应稍慢的金兵,已经被射成刺猬,浑身缠绕着的财物反倒成了累赘,严重影响了动作的敏捷性,因此送了性命。 后面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响起,多铎木自小长在马背上,一听之下,这是不少于三千人的马队,在急速冲刺引起的大地颤动。眼睛四下里迅速判断形势,看见萧庆的后军契丹千人队已经嗷嗷叫地反身杀了回去,心里那点对萧庆的不屑已经烟消云散,能在如此突然的打击下,迅速组织起反击,就不是一般队伍,至少不会比自己的本部人马差到哪去。 骤然间,箭雨已经转向,多铎木抬头看去,心里暗暗叫苦,原来,宋军的所有行动,都是在掩护解救人质这个战术核心。 宋军里,有五六百人的队伍,专门负责救人,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不论男女,背起来就跑,在山地之间,疾跑如飞,居然毫不停滞,一百多弓箭手在山脚压后掩护,两翼的神臂弓箭手,则远程遮断性射击,分工明确,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很有层次。 这是宋军精锐,不是山匪义勇。多铎木迅速判断出敌情,已经翻身上马,急速传令千户兀立不花、阿齐兹率领各自部下,冲击左右两翼山包,另一个汉军千户冯不破,率领本部人马回身接应萧庆,自己率领中军,压住阵脚,护住主路,接应四方。 多铎木是完颜宗翰的老部下,最是机敏狡诈,曾和完颜兀术一起,以区区五千之众,挡住东道兵马都总管胡直孺十几万大军,导致胡直孺兵败被俘,在金兵大营传为以少胜多的典型战例,多铎木也更加受到二帅的器重,所以宗翰放心地把自己的后队交给了多铎木,足以看出完颜宗翰对他的信任。 多铎木的应对起了效果,小山包不是很高,坡度较缓,骑马发力一个冲刺就可以上去,虽然损失了一定人马,但多铎木看到兀立不花和阿齐兹还是吼叫着率领金兵冲了上去,宋军弓箭手一哄而散,顺着山坡急速逃窜,速度着实不慢,转眼之间,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但后面的对决,却是杀得天昏地暗,冲过来的宋军足有三千人,黑衣黑甲,快马如风,直接就切入金兵的队伍,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堵住兀立不花和阿齐兹的骑兵,一路堵住萧庆、冯不破的后军,全力掩护抢救人质。 刚一交手,多铎木就感觉不妙,这股宋军和他以往碰上的宋军全然不同,以往的宋军,只要金兵的骑兵一冲,立刻就会溃散,成为大金精骑练刀的人靶子。可今天对阵上来,不论是山上的弓箭手,还是直冲过来的骑兵,虽然人数少,但不论是结阵而战的战场战术,还是死战不退的战斗意志,都是第一次遇到。更可怕的是,那种同归于尽的气势,是金兵没有的,许多宋军重伤之下,居然死抱着金兵不放,一双手、一嘴牙,也是他们的武器,往往一个宋军,在身边,会倒下比他多的金兵。 但金兵还是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宋军的圈子越来越小,但人质几乎已经被全部救走,只剩下十几个人,被飞快冲下来的又一股宋军接应上山,就要消失在山包后,另外一股大约三百多人的宋军步卒,居然人手一柄大斧,直冲金兵两翼,三人一组,冲着金兵的马足连削带砸,顿时被杀出一个缺口,冲了出去,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帮助宋军骑马打开缺口,这是一支精兵敢死队。 没有谁能挡住这股力量的冲击,宋军骑兵呼啸声中,全线后退,金兵死追不放,却在追击的路上,再次遇到伏兵,全是弓箭手组成的拦阻射击,不求歼敌,只求阻断,赢得时间。 眼看着萧庆的又一次冲锋被箭雨遮断,等金兵大队弓箭手开始压制性射击的时候,宋军很有点知趣地飞快地撤退,这些人像兔子一样,顺着山脊,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铎木抬手制止住了兀立不花的追击请求,在山地作战,骑马是跑不过这些训练有素的宋军的,徒增伤亡。 多铎木看了一眼萧庆和冯不破,俩人都浑身是血,也是经历过殊死拼杀的,也不好过多责备,况且,萧庆还是国相元帅十分赏识的人物,地位职务都在哪儿,他还是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低声问道:“两位受伤没有?手底下儿郎们伤亡如何?” 多铎木还是明白人,其已至此,还不如显示关心问候,更实际一些。萧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回道:“我和冯千户没事,伤亡倒是不大,只是……人,都让劫走了,大车上的‘东西’也损失了一些,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 冯不破干脆闭口不说,只是在一旁,用一条汗巾擦着手中的凤嘴刀,上面,全是血。心里却在骂娘:“他娘的,碰上硬茬子,都是我们上,你的郎君们眼里,都是自己的东西要紧。哼,这也是精锐?” 多铎木自是知道冯不破气愤难平,回援萧庆的后军,实打实一场激战,冯不破自己损失了足有一半人马,萧庆也差不多损失了一千人左右,只是他的中军精锐二千多人还算完整,看得出,这些契丹兵,还真是不含糊。 多铎木长出一口胸中浊气,冲萧庆问道:“萧统领怎么看?” 萧庆缓缓说道:“这股宋军是有备而来,目的明确,就是要救人,攻击很有层次,攻如火,退如潮,又有骑兵助阵。这可不是一般的乡兵义勇,这是大宋正规军,只是没有张旗,不知道是哪路人马?多铎木郎君,咱们要小心啊。” 冯不破不好再沉默不语,遂接着说道:“这伙宋军训练有素,彼此配合很是默契,进攻颇有章法。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他们骑兵统一使用的,竟然是一水的关刀(正名叫偃月刀,宋刀八色上三刀之一,上三刀是手刀、戟刀、偃月刀),这可不是一般军队能配置的;带队的统制,手底下那口刀,很是硬手,可不是一般的山匪,我的两个亲兵头目都死在他手里,我和他交手,说实话,没有绝对把握赢他。” 多铎木点点头,能让完颜宗翰一直任命的汉军千户,冯不破不仅手上功夫了得,也是一员能征惯战的统兵之将,他的评价,很中肯。 多铎木点点头,也知道人质既然已经被救走,这是个不争的事实,随即挥手下令,整队继续前进,并派出亲卫,飞报完颜宗翰中军大营。 夜色里,完颜宗翰的中军大营依旧灯火通明,四下里巡逻的金兵警惕地望着大营外的夜幕,仿佛随时会从黑夜里窜出什么,让他们的心,一直就这么紧绷着。 牛皮大帐里,完颜宗翰阴沉着脸,对面大宋官家赵桓,低着头,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惹得这位国相元帅如此脸色难看。 “哼!赵桓,汝的大军来接你啦,作何打算?”完颜宗翰一上来就是咄咄逼人的语气。 赵桓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当时骑在一匹老马上,只是缰绳被穆宗英哥的亲卫死死拉着,哪个长得吓人的家伙,一直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哪个家伙什儿更是吓人,赵桓胆子并不大,只是不甘心而已,现在人在屋檐下,不是低不低头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命的问题。(他并不知道完颜宗翰实际上是不敢杀死赵桓的) 赵桓不知是吓的,还是真有点冷,身体颤抖哆嗦着说道:“上国精锐大军在此,他们蚍蜉撼树而已。” “你就这样评价你的大军?也怪不得你父子成了阶下囚、亡国君。” 完颜宗翰一语双关,随后语气严厉的对赵桓说道:“汝最好老老实实的,否则,我保证,你的脑袋一定会先掉下来。” 一句话,赵桓的身子弯的更低了。 “英哥,看紧了,情况不对,杀了他!”宗翰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死亡之气。 穆宗英哥晃晃手中的“招魂仗”,“哗楞楞”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似的,渗透进赵桓的骨子里,冰冷着全身。 赵桓,几乎完全扎下了身子,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没有听曹辅最后一次进言说的话: “正月十五的刘家寺上元夜赏灯,官家万万不可前去!切记,切记!” 第161章 元芳怎么看 完颜希尹和完颜宗翰相对无语,完颜希尹拨弄着火盆,夜里,还是有一点冷的,但更让人感到骨子里的那种寒气,是来自于斥候的军报,耶律余睹的前锋已经进至太原府榆次地区,但是在阳曲百井寨附近,发现了宋军的踪迹,不过,打出的旗号是“太行义勇军”番号,没有发现骑兵,但人数在六七千人左右,衣服虽然很杂,但手中的武器却比较统一,像是正规军化妆而成。 “前面还是不太平啊,我们这边是这样,以赵构小儿的如意算盘,恐怕二皇子那边,也不会顺利回撤。”完颜希尹话有所指。 “据斥候侦探所得,以及大楚内部官员的消息,赵构的大帅府至少有二十万大军,这是实际数字,不是其他兵马总管手里的虚兵,范致虚还吹出二十万大军哩。说到范致虚,娄室郎君应该明天就到了,有了娄室郎君的加入,我看赵构小儿如何出招,他不可能把大军都调集过来吧?”完颜宗翰的分析还是合情合理。 完颜希尹从来是站在政治的高度看军事,他放下手中的小棍,说道:“国相元帅,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赵构的目的是什么?闍母郎君北撤,丢了不少金银,我还以为,这个赵构也就是图谋这些钱财宝物,果真是这样的话,还真没什么。可现在,设也马郎君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回来,可不是个好消息。闍母郎君和阿懒郎君,回到云中和燕京,都派人送回来消息,按照时间计算,设也马郎君也该派回来信使了,可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坏消息,我们不得不防。” 其实,完颜宗翰也是心里面一直在打鼓,可是从来没有往最坏处想,这里面,毕竟有自己的两个亲儿子。早知是这个局面,自己就应该听完颜希尹的话,留在自己身边。可现在,一点消息没有,完颜宗翰的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他长出一口气,说道:“设也马一贯小心谨慎,塞里又是一员勇将,应该不会出问题。倒是现在,阳曲出现宋军,不知是什么来路?赵构在东路活跃,如果是他的军队,横跨近千里,从两河路到河东路作战,为什么?” “是啊,这才是琢磨不透的地方。我仔细想了想今天的遭遇战,怕是兆头不好,伏兵一直隐忍着等我们大军完全过去,才出手,这份沉着冷静就不一般。行动目的很明确,就是劫人质,多亏元帅提前有了准备,把宋官家分出来在中军押运,否则,今天很可能就让赵构小儿得逞了。”完颜希尹一语道破了宋军今天行动的目的,就是刘浩在场听了,也得佩服这老狐狸,的确当得起第一谋士的名头。 “多铎木的报告,提到了宋军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丝毫不亚于我大金精骑,据说,有一支关刀骑军,甚是厉害,居然杀破层层重围,扬长而去;还有一支山地兵,即使肩上扛着一人,也能奔跑如飞,跨沟越涧,如履平地。谷神郎君,你觉得我大金有这样的队伍吗?再联系挞攋皇叔和韶合郎君五万大军被吃得一点不剩,如果赵构的部下大军,都是如此,这可是我大金最大的劲敌。” “既然他想抢人,就让他抢!”完颜希尹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让他抢?你疯啦,人抢走了,怎么向皇上交待?” “国相莫急,听我说完。你说,假如让赵构把大宋官家抢回去,会谁当这个大宋皇上?” “那还用说,自然还是这个官家赵桓。” “赵构听不听赵桓官家的?” “自然要听,不仅赵构,大宋谁都要听,大宋官家的话不听,这是抗旨忤逆之罪。” “也就是说,只要是大宋官家的话,赵构都要听。” “那是自然,赵构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府,也得听大宋官家的。” “官家赵桓,自然不能放,这是我主皇帝点名要的。可是,不是还有个太子吗?这个,可没有说一定押往上京啊!看赵构如此大动手脚,你觉得他没有自己的小九九?大宋太上皇和官家,如果都被押往上京,张邦昌的大楚甚至不用赵构出手,顷刻之间,就会土崩瓦解。这个时候,赵构上位,就成了唯一的人选。他要是当了大宋官家,对我大金,极为不利。可是,如果放太子回去呢?你觉得大宋这般文人,会选谁当继位者?一个要当,一个正统,以我对汉人的理解,会是很很精彩的一幕大戏!” 完颜宗翰既为国相,到现在怎么还能不明白?他猛地低下身子,压着嗓子说道:“谷神郎君,多亏你是我大金的谋士,这个一石二鸟的毒计,还就你能想的出?” 完颜宗翰心里对希尹不仅佩服之极,一个赵湛太子,十岁的娃娃,对大金国,没什么用,可要是搅起大宋这股浑水,却是太合适不过了。 完颜宗翰捶了一下手,下定决心说道:“就依你之言,我们放过太子,可是,我们怎么肯定,宋军一定会来救他们的官家呢?” “依我看,赵构真想做皇帝,也吃不住手下天天进言勤王,他的旗号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府,负责四道勤王兵马。他不做出个样子来,这可是他亲爹和亲哥哥,这么交待?做个样子而已,我估计,他会和手下交待分寸的,他既然假戏真唱,我们何不成人之美呢?这样,我们须加点料……” 刘浩和左吉、马扩、刘勇等人,聚集在伏牛山九里峰大寨聚义厅里,商讨后续的军事行动。 刘浩特别眼馋马扩的山地师,第一次领略了这些山地兵不俗的表现,心想,等禀报大帅,一定要整一个山地师的编制出来。这个山地师,严格来讲,是现在山地师师长李璞踅摸出来的。 “元芳,你怎么看?”刘浩第一个点了李璞的将。 如果赵构在这里,肯定会长大了嘴暗暗心惊,“不会这么巧合吧,李璞,字元芳?”但也许就是如此巧合,正应了那句话“无巧不成书”。 “刘总指挥,这次能成功,有点侥幸。一来金兵没有想到我们对后军下手,二来没想到我们只是救人,三吗,金兵现在已经没有了斗志。有此三点,才能确保成功。”李璞倒是实事求是,只是对自己的山地师,却没有多说。自己的孩子,直接夸,有点不合适。 “李师长,你的山地师居功至伟啊,我要向大帅府给你请功。”刘浩是真心称赞。 “总指挥,这个点子,还是王爷给的,就连训练大纲,也是王爷一手草拟的,让我搞一个叫什么‘试点’。我李璞几斤几两,自己可是知道。”李璞急忙摆摆手,客气地说道。 “哦?!”刘浩长叹一声,说道:“我等与王爷相比,萤烛之比于日月也。” 正说着话,龙一走了进来,递给刘浩一张纸条,刘浩迅速浏览一遍,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说道:“刚刚接到军报,完颜娄室从潼关返回了宗翰的中军大营,咱们的原计划要做调整了。” “现在,官家和太子在宗翰的中军大营,硬闯是很困难的,我们得谋划一个稳妥的章程才是。”刘浩一如既往地延续着他的稳健。 第三军军长刘勇,祖籍山西,典型的北方大汉,是刘浩的老部下。俗话说,谁带的兵像谁,刘勇的风格就和刘浩很是相似,再加上俩人年龄相差无几,军中底层士兵却是经常称呼刘浩为“大刘相公”,刘勇则叫“小刘相公”。 这位“小刘相公”刘勇开口说道:“现在完颜宗翰的中军,足有五万之众,我们不能硬拼,还要速战速决,的确是要好好合计合计。这个完颜娄室很厉害吗?到时候交给我,我去会会他!”口气中,带着一股子霸气和不服气。 左吉就像他的性子,内藏锦绣,外表不露。他是赵构唯一指定参加东西两路军事行动的唯一人选,手下有龙一的一小队百人龙卫和梁景的一组十二人的豹卫,加上自己的一队得力手下,加起来接近三百人,这三百人可是厉害。但左吉让赵构训诫了一次后,沉稳多了,知道这三百人,可不是让他在正面战场挥霍的,这是一支奇兵暗刃,关键时候才能动用。 左吉俯下身子,在地上摆了一副简单的敌我态势图,缓缓开口道:“耶律余睹的前锋,油水不大,但也有一万人,不能让他们回身支援。”他把前面的一块小石头圈住,用一根小木棍挡住。 “多铎木和萧庆的后军,不足一万,但也是百战劲旅,不能小觑,也要挡住。”他同样用一根小木棍挡住后面的一块小石头。 他指着中间一块大一点的石头,说道:“中路宗翰所部,加上娄室,五万,加上前军后军各一万,还有近七万大军,其中,至少有五万金兵本部精锐。我们可战之兵,刘勇一个军一万五,加上伏牛山五千人,算两万吧。汪正齐一个军和赤罴军团高世举一个军,合计三万人,在太原府一带以逸待劳。这样算来,我们一共五万人,人数不占优势,这个仗,怎么打,都不免打成胶着状态。我建议,请大帅增兵支援。” 第162章 飞龙卫龙一 龙一,原名李忠,是河北西路天武军井陉威州人,井陉乃是太行八陉之一,扼守河东路和河北西路之咽喉,威州更是具有千年的历史,史称蔓葭古城,属于战国中期中山国都城,自古豪杰辈出。龙一自小在威州北岸明行院玩耍,院内矗立着一幢超度石塔“陀罗尼经幢”,甚是有名,吸引着四周不少信使前来拜度。 李忠经常给明行院的挂单和尚善真捎上一些自种的蔬菜度用,善真见李忠天性聪慧,人也淳朴厚道,遂收为弟子,传文习武,一共一十八年,直到善真圆寂。 李忠这十八年和师傅朝夕相处,也如父子一般,善真倾囊相授,李忠肯下苦功,遂成就李忠的一身绝学“靠山八式”和“十二时辰刀”。 这“靠山八式”出自于太行八陉,陉为山断,最是险要,这是沟通河北、山西、河南三省的八条交通要道。善真天生习武之才,师从西京洛阳白马寺虚渡和尚,年轻时就学得一身好功夫,便云游四海,来到太行山,被太行八陉深深吸引,遂定居在第八陉井陉,悟道大同,钻研出这套“靠山八式”和绝学“十二时辰刀”。 一靠轵关是为重,秦下轵道南阳动。 二靠太行在险谷,催轮不到羊肠苦。 三靠白陉贵在奇,黄梅老祖羽化西。 四靠滏口但求稳,坐看朝日暮西沉。 五靠井陉四面围,九塞三关最难回。 六靠飞狐走轻灵,三更雪压太行城。 七靠蒲阴紫荆门,一骑绝尘上燕京。 八靠军都把山封,自此不蹬关居庸。 这十六句口诀,把太行八陉的“重、险、奇、稳、围、灵、门、封”八大特点,融入到“靠山八式”中,八式十六句,暗合三十二招,讲究的是“内力外化”,内力使出,无论是指、手、臂、肩,还是脚、膝、腿、胯,只要“靠上去”,可使人跌出丈外。但如果生死搏杀,内力化为实质,飞花杀人,可不是传说。至于“十二时辰刀”,却是十二把暗器飞刀,根据不同时辰,配置不同的刀样,暗合十二属相,乃是奇门手段。刀蕴内力,一刀出,天下寒。 宣和七年(1125年)十一月,金兵南侵,种家将种师闵率四万宋军驻扎井陉,却被完颜宗望杀得大败,夺取了天武军。但不幸的是,李忠的父母家人死于这场战火。李忠怀着刻骨之恨,加入宋军,因为身手了得,被种师闵推荐给种师中做贴身护卫,跟随种师中南征北战。种师中杀熊岭战死,李忠和孙庆、郑逢春等一起的护卫将领,厚葬小种相公后,孙、郑二人选择跟随焦六,李忠却独自出逃。 没想到山不转水转,赵构广纳贤才,李忠慕名而投,一亮手段,赵构大为惊喜,忍不住心里居然爆了句粗口:“我#,小李飞刀啊!”。 自此大受器重,是最早跟随赵构调教的龙卫之一,后来晋级成飞龙卫,提拔为仅次于龙首高进的飞龙卫副队长,代号龙一,二龙缝袖,那可是最大的殊荣。 龙一跟着赵构的时间越长,越是感到有一种得遇明主的感觉。来源于赵构那种生死守望相托的信任,和对他们亲兄弟一般的关爱。堂堂一位王爷,几乎每天和他们摸爬滚打在一起,看到龙一还没有长兵刃,遂把自己的棍术传给龙一,可以说把自己的所学所悟倾囊相授,半师半主、又加上一点赵构口中的“战友”关系,让所有龙卫犹如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也更加死心塌地认准了赵构。 龙一出发之前,赵构言明,一是为了锻炼队伍,二来和军团部队磨合战力,第三,就有点培养骨干力量的想法,明确告诉龙一,好好学习,多动脑筋,争取早日独当一面。这是在下大力气栽培手下了,龙一心里岂能不知? 飞龙卫是赵构手里最后的屏障,忠心是第一位的。在事情分工上,一般高进抓总的同时,侧重赵构的内卫,而龙一,则侧重于外围事务,和高进一内一外,正是赵构的左膀右臂。 龙一的龙卫,主要负责跟踪、侦探、击杀重要目标等任务,顺便帮忙训练一下飞豹军团的那群小豹子。梁景的豹卫则主要是各路消息的搜集整理,这些人,统归左吉号令。但左吉可不敢托大,什么事,还是事先要征求龙一的意见。 眼看左吉看向自己,龙一还是觉得要说几句:“刘总指挥,我们这组人,就是配合你们军事行动的,具体任务,根据需要下达就是,我们坚决完成任务。但我还是要说一声,不能硬拼,王爷常讲,要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李璞接话说道:“我们已经搞过两次行动,完颜宗翰一定会收缩兵力,六七万大军收缩起来,可不好啃。” 刘浩想了半天,看着地上的草图,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弓,既然已经拉开,无论如何也要射出一箭。完颜宗翰以为我们不会第三次出手,我们偏偏兵出奇锋,三攻金兵,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是,我们得好好计划才行。” 他看看左吉,左吉点点头,于是指着地图说道:“我计划在雁门关伏击,完颜宗翰会认为我们正在太原府伏击,我们偏不,就在雁门关。虽然靠近云中,但云中到现在,并没有派出接应救援兵马,完颜宗翰六七万大军,还要增援,他的脸面可是不好看。所以,北路援敌可暂不考虑,但要放出去一组人监视,龙一的龙卫负责此事。” 龙一点点头,刘浩接着说道:“后军萧庆、多铎木部,没什么油水,但要牵制住,不能让他们合兵,他们应该是被打怕了,又只顾着自己那点好东西,我预判,他们不会全力支援,按照常理,应该是完颜宗翰的中军回援才是。这路人马,伏牛山飞豹军团负责,牵制性进攻就行,不要硬拼。” “前锋耶律余睹部,汪正奇阻敌回援,高世举预备机动,这一路不求歼敌,只求阻挡援军即可。另外,告诉高世举,提前规划好撤退路线和接应部队,伤病员的安置也要考虑到,伏牛山做好充足的接受准备,原则上,伤员在伏牛山安置,伤好后,就地加入飞豹军团,这一点,我自会和大帅打好招呼。 中军的攻击,由刘勇第三军负责,必须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快打快撤,实在抢不到,不要恋战,一万五千人,你只有五千骑兵,回去仔细和下面师长们合计合计,拿出一个章程来,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向大帅求援,一来二去,恐怕时间上来不及,最近的军团,还是中山府周正的赤罴军团,他的担子也不轻,已经派出了一个军,还要守住中山府,还要策应大帅东路的军事行动,不好调动,再远,也没有必要,赶不上的。我们有多少人,下多少米,做多少饭,诸位看如何?” “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就把计划上报大帅,各部开始准备。”刘浩干脆利索地下令,大家点点头,各自回去部署安排。 刘浩单独把左吉、龙一留下,又仔细商量了一番出现的各种可能,为了确保万一,龙一主动请求带一组龙卫,专门负责救人后撤离,刘勇的军团负责开路和殿后,一但得手,迅速撤离。毕竟龙一他们在这方面,都是行家里手,刘浩和左吉表示同意。 刘浩既然是赵构委派的前敌总指挥,战略战术的眼光很高明,分析得也很透彻,基本上把完颜希尹的计划摸了个七七八八。但唯一没有摸准的是,他们很愿意把赵湛太子“送回来”。 龙一回到自己的住处,召集手下,开始分派任务。龙十七带一组龙卫,前出雁门关以北,潜伏侦察云中府和燕京府方向;龙七带龙十九一组人尾随萧庆的后军,随时和内应取得联系,收集他发回来的消息,关于金兵里有内应,只有四个人知道,刘浩、左吉、龙一、龙七,赵构严令不得丝毫泄露,关键时刻,宁肯放弃任务,也不能暴露萧庆的秘密,这是赵构的死命令。 但历史上没有无数个偶然,会造成一种必然,刘浩没有想到,赵构也没有想到,一个完颜娄室的回撤,一个完颜希尹的变化,再加上陕西宣抚使、五路经略使范致虚的变化,让历史,和赵构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引发了他穿越以来,最大的一次政治危机。 第163章 双杀太原府 范致虚是一员老臣,年近七旬,是元佑三年(1088年)的进士,靖康元年(1126年)金兵二次南侵的时候,陕西六路总制置使钱盖勤王兵败,被降职留有。官家赵桓随后任命范致虚为陕西宣抚使、五路经略使,其实,它本身兼任永兴军经略使,这样一来,范致虚就可以调动陕西六路大军,执掌陕西军政大权。 但范致虚是一名文臣,并不懂战事,手下河中安抚使席益推荐了一个叫宗印的僧人,说此人上晓天文,下懂地理,排兵布阵,具有神鬼之策。范致虚和宗印长谈之下,也是大吃一惊,此人的确胸有万千沟壑,脑有奇谋百篇,遂令其还俗,任命为宣抚司参议,进散中大夫,直龙图阁,权节制兵马。 宗印是汾州孝义县人,本姓赵,宗室之族,常以管仲、乐毅自诩,颇有才气,抱负虽大,但时运不济,为避战火,落魄为僧,出家落花寺。今日忽然高居要职,身平步青云,心底的那股欲望之火就再也扑不灭了。 官家赵桓号令四道勤王,范致虚便急令另外五路经略使出兵汇合,但只有嫡系环庆路经略使王似、熙河路经略使王倚起兵响应,按时到达。另外三路鄜延路经略使张深、秦凤路经略使赵点、泾原路经略使席贡都没有出兵,席贡更是以防守西夏为名,不动一兵一卒。 这下,让宣抚副使孙绍远大怒,这个孙绍远却是官家钦命的钦差,水部员外郎之身出任副使,虽有监督惩办之权,但毕竟文人出身,不够硬气,只能信心陈述利害关系,赵点、张深才象征性出了一些人马,而席贡,却未加理会。 范致虚凑足十二万人马,却号称二十万大军,水陆并进,水陆由宗印率领顺黄河而下,陆路前锋由右武大夫知西宁州马昌佑率领,出华阴,却没有想到在潼关合兵一处后,还没有来得急喘口气,就被完颜娄室一支奇兵大败而撤,整整十几万大军,在潼关、风陵渡一线,被死死钉在哪里,寸步难进,更别提勤王救驾了。 可是,昨天手下负责打探消息的张孝庆,前来禀报,说道完颜娄室的大军,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全军突然拔军北上,走得甚是匆忙,已经派斥候继续侦探。 这个张孝庆,本是一名道士,和宗印一起被范致虚招揽至手下,同为宣抚司参议,只不过,张孝庆负责的是宣抚司的情报搜集,类似于情报处处长。 张孝庆的手下,招揽了一批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替他打探消息,手底下,成立了一个叫“承转司”的部门,由张孝庆担任司正。 范致虚得到张孝庆的情报,马上召集宣抚司众人,商议对策。宗印晃着他泛着亮光的光头,先开口说道:“娄室不战而退,原因只能有一个,他接到的是撤退的命令,据道长转来的情报,金兵走得很是匆忙,像是急速撤退一般。” 在一旁的张孝庆却是长得清癯消瘦,略显阴骘的脸上,始终不见一点笑容,他阴沉着脸说道:“据河东路探子回报,完颜宗翰的大军已经回撤到隆德府,昨天在伏牛山发生了战事,金兵遭到宋军的伏击,但探子到不了跟前,这股宋军的斥候撒的很开,身手很是了得,咱们的人靠不上去。” 宗印笑道:“怎么?牛鼻子,你不是整天吹你的承转司很厉害吗?怎么一出去,就怂啦?哈哈哈。” 张孝庆瞪了宗印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我的人,干的都是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勾当,什么人什么角色,自是眼明心亮,可不是吹几句大话就能办成事的。” 这俩人一直不对付,有机会就会掐几句,宣抚司的人都习惯了。 副使孙绍远皱皱眉,鼻子里“哼”了一声,宗印和张孝庆都不再吭声。他们不怕范致虚,倒是有点怕这个孙绍远。这个孙绍远,文质彬彬的,离京赴任时只带了三名护卫,从东京一路走到京兆府,却带过来近万人马,号召力不言而喻,这些,也是孙绍远手里的嫡系,别看范致虚身为六路经略使,可他没有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嫡系部队,能指挥的动的,只有王似、王倚两路,鄜延路张深是个墙头草,但说到这三人,还真算不上嫡系,只能说很比较听话。可孙绍远牢牢把一万人抓在手里,下力气死练,反倒是现在六路大军里的精锐,范致虚能在潼关形成不进不退的局面,很大程度,在于孙绍远在背后的支持。 知同州(陕西渭南大荔地区)、宣抚司参议司正唐重,是范致虚的心腹,也是高级幕僚长,瞪了宗印、张孝庆一眼,带有一点训斥的口气说道:“我等和金兵相持日久,皆原于内部颇有二音,娄室一万人马,就挡住了我们十几万大军,果真是金兵骁勇?还是我军羸弱?” 又冲范致虚说道:“大帅经略六路大军,皆是西军精锐,却难有作为,未能勤王一步。王总管不战而退,置大帅于不利之地。现金兵后撤,应鼓气追击,寻找战机。张参议的承转司也不是没有功劳,金兵西路大军,已经回撤了一路,现在,恐怕是完颜宗翰的大军北归的重要时刻。金兵坚城固守,我们无能为力,但宗翰几万大军洒在北归的路上,就是我们的机会。诸位,大家要想清楚,我们和大帅的利益前程,可是一体的,所谓一荣俱荣,如果以后秋后算账,大家没有几件拿出手的功劳,到时候,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一番话下来,众人都低头不语,是啊,这个时候,好就都好,坏,谁也跑不了。 这个时候,现为陕西制置使、兵马副总管的钱盖,上前冲范致虚揖礼道:“大帅,钱盖愿为先锋,请战!” 范致虚虽然军事上外行,但政治上却是老手,自己年事已高,再不拿出点惊人的业绩,很难进阁拜相,他看看唐重,唐重点点头,再看看宗印,宗印也是点头示意,遂下令道:“钱副总管率一万人为前锋,杜常副将,即可出发。走河中府,出龙门,走汾州孝义,北上太原府,宗印,你随这一路,那是你的家乡,路熟悉。”钱盖、宗印二人领命而去。 “王似、王倚,你二人率本部人马为右路军,出绥德府,走离石,直插太原府,要快,堵住了,才能有油水。赵点、张深,你们所部驻守潼关留守,负责大军粮草供应。”诸将均领命下去部署。 范致虚对孙绍远和唐重说道:“显叔(孙绍远,字显叔)、圣任(唐重,字圣任),咱们率中军,自后跟进。道长,你的承转司负责各路联络,消息搜集,不可有义气之争,大局为重。 张孝庆揖礼道:“小道自然晓得厉害关系,大帅放心。” 部署完毕,大军行动,从西路,扑向太原府,恰恰和刘浩的大军形成一股钳形攻势,牢牢夹向太原府。 完颜宗翰下令全军收缩,前后军距离中军,控制在四五十里距离,不远不近,一但有情况,马队驰援,半个时辰就能赶到。要求各部,稳妥前进,加大斥候巡查力度,确保大路两翼安全。 这样一来,金兵稳步推进,而范致虚全力追击,又占有地理熟悉便捷的优势,加上刘浩已经命令高世举和汪正奇收缩兵力,伏击地点在雁门关,太原府的计划已经取消,但金兵并不知道,导致耶律余睹的前锋行军时小心翼翼,并没有全速发力,完颜宗翰更是稳妥第一,全军像缩在一团的一个刺猬一样,可想而知,这样一大团,可不是轻易能啃得动的,弄不好,把牙会崩掉。 整个隆德府到太原府,再到代州、应州一线,形成一种诡异的态势,金兵团形缓慢前进,陕西西军快速前插,大帅府刘浩军团提前堵截,怎么看,也是金兵在配合宋军演着一出戏,但问题在于,出现了三个导演,完颜宗翰、刘浩、范致虚按各自的剧本开演,但却没有一个总编剧,各自的剧本不一样,这出大戏怎么唱,到头来,还是要看演员的临场发挥了。 范致虚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请示总导演赵构;刘浩犯了一个不应该犯得错误,没有完全领会赵构深层次的含义,火候分寸没有掌握好,既然是演戏吗,就得有真有假,这方面,别看梁景出身不如这些翰林啊、进士啊,但对人心的把握和做事的态度,梁景可高出去好几个档次。 这不,东路战事一结束,梁景被赵构马上调回大帅府,西路战事,恐怕还离不开梁景的暗界。 第164章 没按剧本来 赵构亲自坐阵东路战事,以完颜宗望的水平,完全被赵构玩弄于股掌之中。 河东路东段、两河路、包括京畿两路(京东、京西),都在赵构的控制之中。完颜宗望只能按照赵构给他划定的路线行进,要不是要留着完颜宗望回去,搅乱金国政局,赵构一声令下,就能全歼完颜宗望的三万大军。 赵构调动了自己的中军麒麟军团、岳飞青龙军团、韩世忠白虎军团一个军、十几万大军围歼三万金兵,赵构还是牛刀战术,打,就必须疼得他撕心裂肺,想起来心有余悸,再想南下,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而西路,以救人为主,给完颜宗翰一个错觉,大宋赵构的军队,不过如此。以后大金两路元帅在战略上发生严重分歧,才对大宋有利。 伏击地点,却放在保州地区,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赵构集中了三个军团的全部一万五千骑兵,做最后的总攻。当轰隆隆的大宋骑兵从三面合围上来的时候,完颜宗翰只能从故意留下的“阙口”突围而去,但是,一路上的追击、两翼的伏兵,已经把金兵杀得魂飞胆颤,每个人只想着逃命要紧,最后,甚至把马上、身手的所有财物,丢的一路上都是,完颜宗弼护着完颜宗望、完颜宗隽,带着太上皇赵佶,狼狈逃窜。 完颜宗弼将赵佶绑在自己身上,一柄开山大斧,使得犹如风车一般,一般的宋军,几乎没有一战之力。激起了岳飞好胜之心,拍马杀上,双钩大枪以硬碰硬,和完颜宗弼大战起来,居然不分胜负。岳飞是有点投鼠忌器,怕伤了宋徽宗赵佶,而完颜宗弼却是深陷重围,加上带着赵佶,难免影响他的战力发挥,让完颜宗弼怒火燃胸,大喝一声:“兀哪宋将,哪路好汉?我兀术斧下,不杀无名之辈?” 岳飞大枪平举,冷笑道:“番狗兀术,某乃天下兵马大元帅府麾下青龙军团军团长岳飞,兀术小儿,今天还想活命吗?” “啊,挞攋皇叔是你所杀?” “不错,看我今天送你们一起上路作伴。杀!” 金兀术更是被激起了殊死斗志,两人都是力大无穷,金兀术的大斧子,可是一柄神兵利器,唤作“螭尾凤头金雀斧”,两人天生就是死对头,都是双方最重要的将领之一,一场拼杀,无论是宋军还是金兵,四周居然没有一个人敢进入到战圈,一个波及,就是四分五裂。 远处小山包观战的赵构,得知那员和岳飞大战在一起的,居然是完颜兀术,脑子了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评书里最有名的桥段;“金贼损兵折四将,岳飞大战金兀术。” 赵佶刚开始也是怕得要死,他哪里见过这个。 但赵佶内心是坚强的,比赵桓要强势,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是如此,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官家赵桓是要被献于金帝的,万一事有意外,这个兀术接到的第一个命令,恐怕就是杀掉他。左右都是一个死,过去了那段让人恐惧的时间,赵佶也就不再害怕,毕竟是大宋皇帝,大场面见的多了,也就有了自己基本的分析。 看那员名叫岳飞的宋将,居然丝毫不落下风,不由得暗自也是称赞有加,他是知道这位完颜四太子在金兵大营里的绰号,叫做“万人敌”,乃是大金第一勇将,自己这边的宋将能和他厮杀如此长的时间,而且越战越勇,可自己怎么不知道大宋还有如此人物? 赵佶心里急切盼着岳飞能救自己出去,但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人心就是如此,求生欲望而已。 赵佶生死突然悟透,神色平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喝一声;“尔等住手!” 岳飞和兀术激战正酣,没想到赵佶突然一身大喝,两个人身手俱是敏捷,各自带马圈在一边,都是纳闷:“这是咋回事儿?老头也要掺和掺和?” 赵佶先冲兀术说道:“四太子,你莫动,我不会跑,也跑不掉的。” 完颜宗弼冷哼一声,说道:“你最好乖乖的,别有其他想法。” 赵佶向岳飞说道:“岳将军,回去告诉你家大元帅,就说赵佶有言,让康王克承大统,奉祀宗庙。速回速回。” 岳飞大惊,急欲再次上前,却看见兀术一柄短刀正指在赵佶脖颈,赵佶却浑然不顾,只是急速地说道:“速回!速回!” 岳飞犹豫之间,金兵已经四下里围了上来,耳边忽然听到“铛铛铛”的鸣金声,半空中突然又炸响二连响,这是收兵撤退的讯号。岳飞长枪一竖,含泪向赵佶行礼道:“太上皇受惊了,待以后岳飞接你回家。”拨马而去,金兵尽然不敢阻拦。 赵佶看着岳飞的火龙驹渐渐跑远,也是泪朦双眼,自己这一去,还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赵佶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正是这缕不熄的火种,让他在十八年后,回到大宋故土。 在赵构有意识的战术安排之下,完颜宗弼保护者完颜宗望、完颜宗隽、完颜宗辅三人,带着大宋官家赵桓、不足三百人的亲卫,“冲出了”包围圈,路上,正好碰上设也马、陆笃诜、雷远等带兵前来接应,这才安全到达燕京府。 路上,完颜宗望问清楚情况,才知道设也马前前后后一共派出了十几批亲兵回去给宗望送信,都是杳无音信。最后,还是雷远的手下,化妆成大宋乡兵侦探,这才知道保州有战事发生,遂判断应该是完颜宗望的大军,在回撤路上遭遇宋军伏击,于是带队前来接应。 但还是晚了一步,完颜宗望的东路大军,几乎全军覆灭,千户葛思梅、赛刺、台实、当海,忽鲁,汉军千户高六、董才、蒋辉等二十多名将领,殒命战场,加上那野等人,完颜宗望的手下,可称得上伤筋动骨。 自郓王、燕王、肃王、景王等十二王、八国公、皇孙、驸马、赵佶妻妾奴婢等一千多人,全部被赵构救下,这还要感谢金兵,只要财物不要人的坚定信念,才成就了赵构的这次人质大营救的完美之作。 中山府,谢家大营。 赵构把这一千多人都安置在谢家大营里,也绰绰有余。现在的谢家大营,已经在周正手中再次扩建,东门里,基本上都是王世雄的产业,王世雄现在已经是中山府咨政顾问,两个儿子都在梁景的二处,跟着梁景,是梁景的哼哈二将,前途自是不必说,在营救赵构的马家铺一战,已经显示了这哥俩出众的能力,梁景打算是要放出去独挡一面的。 在后营赵构的住处,赵构和郓王赵楷独自对坐,哥俩这是自去年以来,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距离东京遥远的中山府。 赵楷是除了官家赵以外,最长的,排名第三,赵桓为大,二子叫赵柽,却是早殇。所以现在就是这郓王赵楷为大,也是赵构最大的潜在帝位的威胁。 赵构还是不够心狠手辣,并不是没有想到,而是还多多少少在心底深处,有着那么一丝孝悌之情,也是对自己这一方实力自信满满的一种大度体现。但他还是要摸摸底,至少不能让郓王掣肘他的复兴大计。他可以讲情面,但不是老好人。 郓王赵楷比赵构大六岁,现在的郓王妻朱凤英还在赵构的康园静安居,和赵构的老婆孩子在一起,赵楷被押往北番的路上,就有点后悔,曹辅进宫劝说官家赵桓无果后,紧跟着就到了郓王府,郓王还是靖安司的后台之一呢? 但郓王一句:“为人子臣子,官家哥哥去哪儿,我自随侍左右。”大宋文臣一根筋儿,自上而下,皆是如此。但有一点,文人还是有骨气的。 曹辅无奈,只好把情况通过张大梁,传给赵构。按照历史的节奏,无论是那一路,大宋徽钦二宗,都逃脱不了沦为亡国之君的下场,顺带着,几千人的帝姬、宗姬、各色臣工、匠作艺人……几乎把东京城的大宋精英全部掳走,可见,完颜宗翰作为国相,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但现在,历史稍微拐了一个弯儿,让赵构和自己的三哥,又坐在一起。 “三哥儿,这两天过得还好?”赵构依然在打亲情牌。 “九哥儿,你别来这套儿,把你的首品拿出来再说。”赵楷自从喝上这个朝露首品,就再也放不下了。 自家兄弟,赵构从来不会小气,酒是朝露首品,菜是美味佳肴,话是亲情聚散,人是亲生弟兄。只此二人,任谁看见,也会被这温馨一幕所感动。 赵构三巡酒过后,直切主题:“三哥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赵楷仰头一口酒闷下去,口气带着酒味,意味深长地对赵构笑道:“我想当大宋官家,可行?” 第165章 变化势无常 赵构闻听此话也是一愣,还带这样玩的? 看赵构一脸吃瘪的样子,赵楷哈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下来了,手帕捂着嘴,怕是把方才的好酒喷出来,怪可惜的。 赵构瞬间回过味儿来,这小子现在学会开玩笑了,还整这一大出。好,我也来。赵构瞬间离座,欲行大礼,正色说道:“三哥放心,老九保你上位!” 赵楷用筷子敲敲天青釉碗儿,笑道:“哎、哎,你怎么不吃逗?不好玩儿!来,罚酒一杯。”说完,指着赵构的酒杯说道。 赵构不动神色把酒一饮而尽,不等放下,赵楷举起酒壶给赵构斟满酒,举杯道:“九哥儿,来,三哥儿敬你一杯!”说完,和赵构碰了一下杯子,也是一饮而尽,赵构自然也是酒杯高端,陪饮此杯。 第三杯酒,赵楷恢复了郓王本色,站起身来,举杯道:“九哥儿,三哥儿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也知道你的意思。就冲你能亲自带兵救下咱们一家人,此番心胸作为,无人可及。现在,官家和太上皇没有救出,不是九哥不救,而是此事断然会无果。要不,太上皇怎会战场让岳将军传回诏命,让你克承大统,奉祀宗庙。我信岳将军不会编造此言,也信太上皇此言是发自肺腑之言。九哥儿,三哥把话撩在这儿,我不当,下面老五、老六、老七、老八,也不当,就是这句话。你莫有其他想法,我们都支持你,你切放手大干一番,我想看到恭迎二圣、一雪前耻的那天,而能实现这个愿望的,非你老九莫属!如信得过三哥儿,且饮此杯!”赵楷一饮而尽,杯底冲着赵构,这,就是一种态度。 赵构心里还真是感动,话说成这样,也无需矫情,酒杯见底,赵构一把拉住赵楷的手,俩兄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赵楷坚定地说道:“九哥儿,后面的事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郓王有才,乃是中国历史上“最高位状元”,也是继承了赵佶文学书画方面的天赋。但自从在东京城和曹辅成立靖安司以来,亲身经历的一切,给赵楷的心里打开了一扇窗。加上这一段时间的跌宕起伏,身世飘零,变得沉稳了许多,本就出身帝王之家,接触到的,都是顶尖的人才精英,这份见识和和头脑,一开始的站位就很高,眼界能差到哪呢? 赵构征求了赵楷的意见,把他和几位哥哥以及小一些的兄弟们,做出了如下的安排,几位年长的,随在汪伯彦的政务部学习,先不具体分配工作,跟着学习一段时间再说;小一点的,都塞到吴福的内务部,先敲打敲打筋骨再说,到了一定年龄,再根据成绩和爱好,具体分配。但不论在哪个部门,都必须在麒麟中军的教导团集训三个月。 中山府南门广场上,一座巨大的石雕栩栩如生,矗立在广场中央。一个被砍断双腿的大宋士兵,怀里死死掐着两名金兵,扑倒城头,整个身子已经扑倒城墙外,却戛然而止。宋军虎目圆睁,满腔怒火,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然之色,与掐着的两名金兵的恐惧、挣扎、绝望的神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扑面而来的动感,和戛然而止的姿态,一动一静,给人以强烈的画面冲击感。雕塑正面基座上,是赵构亲书“中山魂”三个金色大字,基座侧面,是呈现中山府保卫战的三个阶段,分别是“巧劫粮道”、“血战中山”、“白沙歼敌”的雕刻,向人民展示了中山人民不屈不挠的抗金精神和抗战到底、视死如归的顽强斗志。雕塑后面,是“浩气长存”四个烫金大字,也是赵构所书。 广场上,人山人海,却十分安静。赵构今天,率领大帅府手下军政首脑、各参战军团团长以上军官、参战军团士兵代表、各界群众组织代表、军属烈属代表等一万多人,出席今天“中山魂”大型雕塑的揭幕仪式。 这是以谢志为原型塑造的巨型雕塑,中山府有名的石匠小刀刘,率领三个儿子、二个孙子,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完成。 虽然雕像的草图是赵构画出来的,也就是简笔画的水平。但当实体雕塑第一时间呈现在赵构眼前的时候,赵构还是被深深地震撼着。一起被震撼的,还有刘家三代人,这是他们第一次把一块石头赋予了灵魂。在得到赵构同意后,在雕塑底座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了代表刘家石匠的印记。刘家有此一件作品,足以傲视整个大宋石匠圈。 一同被赵构赠予的,还有赵构那张草图,赵构很潇洒的用自己特制的名曰“石墨生花”笔(就是后世的铅笔,只是赵构符合宋朝人的文化观,起了一个高大上的名字)签上的自己的大名,赐予刘小刀。 这次揭幕仪式,赵构让赵楷以政务部参议的身份来主持,这对于赵楷来讲,赵构搞的这个揭幕仪式,在大宋,从来没有过,既新鲜好奇,又震撼心惊,不说别的,单是向雕塑献花的环节,就足以撼动在场一万多人的心灵:前面十六名龙卫,身着鲜甲,两人一组抬着一个巨大的花篮,迈着整齐、缓慢的步伐,缓缓向雕塑走去,后面,赵构为首的大帅府军政大员,也是缓步向前,在赵构带领下,向雕塑三鞠躬,亲捋花篮绶带,并发表了振奋人心的演讲。 如果说这还不足以震撼到赵楷,接下来的军功授勋仪式,则把赵楷心中那股火腾就一下子点燃起来,谁说文人不血性?赵楷就是恨不能自己也是那厮杀汉子出身,拼得一枚军功章在手,满腔热血沸腾。内心深处,越发感觉到自己现在眼里的这位九弟,远不是曾经的康王赵构。 有了这件事的铺垫,赵构释放出来的信息,大帅府高层上下岂有不明白之理?赵楷和几位兄弟出来帮助赵构做一些事情,就顺畅多了。 赵构左手刚刚按住这边的葫芦,龙一转来的一份十万火急军报,瞬间右手瓢起:赵湛太子被范致虚西军劫走了。 这还得从西路军的战事开始说起。一开始,的确是按照刘浩预设的计划,在稳步推进。范致虚的西军前锋钱盖部一万多人,抄近路一路直追,还真就追了一个脚前脚后,完颜娄室的大军和完颜宗翰汇合不久,钱盖的前锋,就出现在太原府蒙山附近。 但刚到,就被龙一派出的龙卫探查到了,很轻松的获取了这股兵马的信息,向上汇报到龙一手里。龙一跟随赵构多日,为人沉稳缜密,情报一式两份,一份送刘浩,一份直飞赵构大帅行营。 赵构是在赶回大名府的路上,接到这个消息。手里捏着军报,脑子里却急速旋转着,这个变数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单从军事角度讲,多了援兵,应该是好事。理论上讲,范致虚的西军,也归赵构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府管制,赵构给范致虚的命令是牵制潼关完颜娄室的主力。 可现在局势有了变化,完颜娄室撤军,范致虚乘虚进兵,在军事上讲,也是一贯的做法,至于没有和大帅府请示,一来范致虚名义上还是陕西宣抚使、六路经略使,军事上确有自专之权,二来,西军素来牛气,就是大宋官家在时,也常常自行其事,你看西道总管王襄不战而逃,请示了谁?赵构现在还顾不上和他们怄气,想着以后再收拾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我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部下,不是不理你,是还顾不上!金兵北撤战事一结束,赵构一东一西的战略,马上就会进行,到时候,只需一个军团,就能解决。西军号称大宋精锐,得看和谁比? 但范致虚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连一份军情通报也没有。即使先发兵,后汇报,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先打完仗,再汇报,在这个年代,都是可以的。为什么大宋常常有都统制、制置使之类的临时性官职,临时处置,便宜行事。 但赵构还是感觉到一丝不安,就在于这个变数,没有在自己手里掌握着。范致虚的西军突然参战,是一个变数;没有完全在自己手里掌握,又是一个变数。 按赵构的军事总体布局和计划,是万万不能让任何人影响到自己的战略大局的,谁也不行? 第166章 袖里乾坤转 赵构急切之间,先急速下达两道命令:一、命令,授权刘浩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府西路军前敌总指挥的名义,和范致虚联系,让范致虚的西军统归刘浩指挥;二、密告刘浩,所有军事行动,当以保全官家和太子性命为第一要务,如有不测,放弃伏击计划。第三、让宗泽以大帅府名义,致令范致虚,西军以后所有军事行动,必须上报大帅府,得到大帅府批准,方可行动。 命令发出后,赵构想了想,让吴喜传汪伯彦来见。 这次涉及到中山府一线,金兵撤退后的各路、府、县的土地政策,需要汪伯彦以政务部副部长的身份,协调善后工作,所以,这次中山府军事行动,带了汪伯彦的政务部一部分人过来,就是要在战后,马上投入当地的政务工作,顺便着,如果营救顺利,也让汪伯彦和赵楷等彼此熟悉一下。 汪伯彦急冲冲赶过来,看见赵构就坐在一棵树下,飞龙卫已经四下里铺开禁戒,吴喜带着汪伯彦来到赵构身边,敬礼后退去。 赵构是想让汪伯彦再写一封信,阐明利害关系,范致虚和汪伯彦也是熟悉,文人之间,自有文人打交道的方式,或许更容易一些。如果范致虚还是阳奉阴违,赵构不介意把赵野的故事讲给他听听。 可汪伯彦却略一深思,有点犹豫,开口说道:“王爷,信,好说。可是,汪某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构笑道:“你个老夫子,这时候,卖什么关子?说。” 汪伯彦捋着下巴上的花白胡须,低声说道:“王爷,刘指挥使第一次的战报,我也看了,打得漂亮。只是官家和太子被完颜宗翰押在中军,看得死死的,没有得手。也是遗憾。” 赵构想了想,斟酌了片刻,说道:“官家在宗翰手里,加上娄室的精兵,几万大军蜷缩在一起,你以为是纸糊的吗?我已经下令刘浩,救不出官家和太子,不要强硬猛攻,以免完颜宗翰鱼死网破,杀害官家。我们虽然大军云集,但投鼠忌器,也是无奈放不开手脚,这个道理,刘浩自然知晓。”他不能明说,刘浩能不能领悟,就看赵构用人眼光咋样,另外,赵构其实明确只告诉了一个人,官家和太子,不能救,但要“做足样子”,这个人,就是龙一。 话已至此,汪伯彦自是明白赵构已经是部署了,只是担心的说道:“对于刘将军,我还是了解的,看问题深远,为人老成,在相州,就是我的得力部属,这点,王爷放心,刘浩心里明白的很。可是,范致虚未必明白啊?他的手下,未必明白?一但打起来,真正在战场厮杀的底层军官,也未必明白?要是咱们的人,把官家、太子救下来,还能控制住局面;万一,王爷,……我说万一,这俩人,被范致虚的西军哪怕只救出一个来,就是王爷的大麻烦,天大的、麻烦!” 顿时,赵构惊吓出一身冷汗,不由得看了汪伯彦一眼,心里赞道:“好一个目光如炬汪廷俊,一语惊醒梦中人!” 既然能说出这番话,这就表明是完全站在赵构的谋士角度来说的,也是汪伯彦对赵构内心最深刻的认识,只有这样,才能说出这番话。这些,宗泽想不到,欧阳珣、赵鼎想不出或不敢说,只有汪伯彦这样的把个人利益最大化的人,才分析地这么寒彻透骨。 赵构从来就不是犹豫不决的人,他霍然起身,叫道:“吴喜,传令梁景速来。” 梁景带着一组豹卫,告别赵构,急冲冲向伏牛山疾驰而去。 赵构本来想去,却被汪伯彦拉住,低声说道:“王爷,你和梁处长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你要是去了,算怎么回事?” 赵构看向汪伯彦,汪伯彦点点头,意思很坚定,谁都可以去,就是王爷你不能去。 赵构略一沉思,知道其中的利弊关系,自己应该“装傻充愣”了,这就开始干一些脏活暗活了。让梁景办这些事情,赵构还是很放心的。 其间,赵构还给龙一发出了一条单独的指令,严密监视西军动向,如果西军不从指挥,趁机图谋,可执行“断剑”行动。 范致虚的中军大营,和他的前锋钱盖部,几乎是同时接到的赵构大帅府的军令。只不过,范致虚和唐重、孙绍远简单商议后,也只是回函,表示服从大帅府军令,至于刘浩的前敌总指挥,孙绍远回复道:“敌情瞬息万变,恐联络不及,我部自当便宜行事,同时咨文刘军团长知晓……”他根本没有将刘浩的前敌总指挥当一回事儿,也没有弄明白刘浩前敌总指挥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位角色。 刘浩接到赵构的军令,首先传令汪正奇部,联系西军钱盖,说明情况,以免发生误会,并且将大帅府军令传达给钱盖,让他服从汪正奇的命令。随后,派出专使,在三名龙卫护送下,前往迎接范致虚的中军,在清远、一带等候,因为,范致虚无论走那条线,清远是他的必经之地。 刘浩关键在琢磨赵构的第二条指令,保护好官家性命为第一,宁肯放弃计划,也不能让官家和太子受到威胁和伤害。 两军对垒,刀枪无眼,都在所难免。但从开始到现在,大帅并没有下达任何一道必须做到的军令。自己虽然人马不占优势,但如果赵构下令必须将官家和太子解救出来,刘浩手底下可是三个军,加两个师,将近六万人,全歼完颜宗翰西路军有困难,但集中六万人救几个人,加上还有一百龙卫,刘浩有信心完成任务。 但刘浩想来想去,结合赵构平时的风格做派,这次军事行动,怎么也不像王爷手法。西军的到来,反倒是又接到新的军令,稳妥、谨慎为主。西军再不济,也曾是大宋精锐,只有锦上添花的事儿,为什么反而大帅更有点不放心呢? 回想起大帅当初在大名府召见各军军团长的时候,曾反复讲过这样一段话:“战争,是为政治服务的,是政治的继续。战争离不开政治,政治必须贯彻于战争中……” 政治、政治……官家、太子…… 刘浩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算是彻底明白了赵构的战略意图,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着急。“这是大帅怕西军来捣乱,坏了王爷的大事!” 想到这里,全盘的军事行动的政治目的已经在刘浩的大脑里完全呈现出来,“迷魂阵”,这是刘浩脑子了的第一个念头,好家伙,不仅迷魂了完颜宗翰,也差点迷魂住自己。 这个战争目的,赵构不能明说,得靠理解和感悟,刘浩这才明白大帅派自己担任西路军总指挥的真正意图,还好,自己及时清醒过来,如果把大帅的意图弄拧了,真要下令全军行动,战事一但开打,可就不好控制了。 刘浩开始下令,命令汪正奇部按兵不动,监视钱盖为主。高世举部牵制耶律余睹部,放弃雁门关伏击计划,变为监视为主。 第三军刘勇所部,监视完颜宗翰大军,军事计划取消,无令不得擅动一兵一卒。 刘浩能得到赵构的信任,很大程度在于,刘浩是难得的打仗动脑筋、站位比较高的人才,很有政治敏锐性。刘浩能迅速从赵构给出的一系列命令中,结合他们西路军现在的局势,做出正确的判断,赵构想要的,才是要做的。 刘浩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范致虚部,但如果没有刘浩军团的配合,只靠范致虚的人马,根本撼不动完颜宗翰的大军。要想在五六万大军中,把人劫走,那是不可能的,要是真有那个战力,怎会十几万人,硬生生被娄室的一万多人挡在潼关这么长时间,寸步难进。 但都没有想到完颜希尹的一招主动“投怀送抱”,竟然打乱了所有人的部署,千算万算,还是失算。 第167章 诡异的场面 萧庆走出完颜宗翰的大营,回身看看跟在身后的大宋太子赵湛,心里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完颜宗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完颜宗翰说的话,倒是合情合理,言道宋军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到时候,恐怕会更加激烈,为了预防万一,大宋官家和太子要分开押运,大宋官家赵桓,由完颜宗翰的中军押运,太子赵湛,则交给了萧庆的后军,多铎木被斥责,调回中军听候处理。现在,后军由萧庆担任统领,多铎木部下一个千人队、金兵千户兀立不花部和阿齐兹部、汉军千户冯不破,归属萧庆指挥。 萧庆心里还纳闷,只剩下两个人,完颜宗翰的大军完全有能力可以单独押运,为什么要分开?如果出于安全考虑,耶律余睹的前锋大军,不是更合适吗?至少前军的一万多人,不比自己更有实力吗?为什么单单要放在自己的后军,这是对自己的考验吗? 但萧庆做事,还是非常谨慎,在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错。他回头看看十岁的小太子,还是一个孩子,萧庆并没有为难这位大宋太子,反倒是给他加了一件披风,一早一晚,还是比较凉的,小孩子,离开了父母,虽贵为太子,也是怪可怜的。 晚上,萧庆干脆把太子放在自己的大帐,赵湛经历了这么一个终生难忘的一段时间,不知是人小的胆怯与麻木,还是出身皇家的打小自带的沉稳,反正是萧庆没有看到一个十来岁孩子身上应该出现的恐慌与紧张,反倒是向萧庆到了一声谢,和衣躺倒就睡,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萧庆反倒是睡不着了,看着大宋这小太子,又想起自己的国家、家乡、亲人,又想起和赵构的一夜长谈,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金国灭辽一战,历历在目,金兵的残暴,远远比人们想象的要残暴的多,每每攻下一个部落,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被杀,女人为奴,牛羊抢掠一空,最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亡国灭种之痛,犹在眼前,历久不能抹去,已经深深刻在萧庆的脑海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是赵构勉励萧庆最后的一句话,却让萧庆重新燃起复国希望。他只想给契丹一族保留一块安身之地,让后人远离战火,不再生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如果说这是一个希望,赵构就是给他这个希望带来一丝光明的人,也是唯一。 迷迷糊糊中,忽然军营中轰然一声炸响,继而火光冲天燃起。萧庆猛地坐起,手中已经把长刀抽出,门帘闪动,耶律哥一头扎进来,急切禀报:“宋军劫营!” 萧庆脑子一激灵,心里急速判断,不对啊,和龙十九已经联系,说他们近日不会有行动,尤其是对他的后军,基本上不再采取军事行动,怎么会突然有了变化? 萧庆扭身看到赵湛已经被惊醒,兀自呆坐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遂严厉地呵斥道:“你最好待着,不要乱动,刀剑无眼,休要伤了你的性命!”继而命令耶律哥调一百人亲卫,看守大帐,任何人不许进入。 萧庆刚刚上马,就见冯不破骑在马上,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带着一股人马急冲冲过来,大喊道:“萧统领,快撤,是大宋西军杀过来啦!” 萧庆急忙上前接应,一阵箭雨,射退冯不破后面的追兵,中军顶了上去,暂时稳住了阵脚。 冯不破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急切地说道:“统领,西军足有两万多人,全冲着咱们来了,兀立不花和阿齐兹千户,正在前面抵挡,估计够呛。我在这里挡着,你护着太子先撤吧。”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前面一骑兵快速奔来,却是萧庆的另外亲兵头目耶律荣光带着亲卫撤回来,一边跑一边高叫道:“统领,快撤,前面挡不了多久,阿齐兹千户已经阵亡,西军来势汹汹,人数太多了。快撤、快撤……” 萧庆当机立断,大声下令道:“耶律哥,护着太子先走。冯将军,你去左路,我在右路,耶律荣光,你带中军,守住中路,先要稳住阵脚再说。” 萧庆的中军千户耶律荣光,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将,手中一柄马槊,是少有的用槊好手。只见他大槊一举,大叫道:“弓箭手,准备阻断射击!” 还得说,萧庆后来训练的自己这嫡系三千多人,还真是有了一定的战斗力,大辽本就骑射功夫无双,丝毫不差于金国的精骑,萧庆严格训练之下,还是颇具强军模样。萧庆带领着自己的一千亲卫,顺着右路插过去,一眼就看见身披步人甲的大宋西军,这不是赵构的部队,赵构的部队用的都是陶瓷胸甲,整体重量大大减轻,其余手腿部分都是以方便迅捷为主,大大提高了机动性。赵构是要打造重装骑兵的,步兵,快速机动、迅疾灵敏,才是特点。 但大宋西军的精锐称号,可不是白叫的,骑兵虽然不多,在两翼游弋机动,但重装步兵,却给萧庆的后军杀伤极大。他们和刘浩的部队不一样,并不知道赵构和萧庆之间的事情,所以,上来就是死拼,一度让萧庆的后军出了大亏,多亏西军冲击的突破口,是兀立不花和阿齐兹的方向,萧庆本部,都在中军。 饶是这样,萧庆的后军被逼的连连后退,萧庆急忙传令部队收缩,号角刚刚吹响,只听后面轰然大喊声传来,萧庆回身看处,一股宋军已经从后面兜了上来,三面合围,围三阙一,宋军的算盘,倒是满精明。 无奈,今晚的宋军势在必得,加上后面突进来的队生力军,萧庆只有一个打算,迅速回撤,不能恋战,特别要保存自己的中军,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整合出来的嫡系部队。 萧庆急令冯不破、耶律荣光二人和自己合兵一处,边打边撤,但宋军依仗人多,居然利用重步兵纵横穿插,很快就把萧庆的后军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萧庆什么也顾不上,顺着耶律哥撤退的方向,带着自己的嫡系,在耶律荣光和冯不破的拼死护卫下,冲出了包围圈,顺着大路,向完颜宗翰的大营方向,败退而去。 西军是在后半夜发起的偷袭,双方激战了半宿,等萧庆跑出追击的范围,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萧庆看看四周,还好,自己的中军和冯不破、耶律荣光都冲了出来,仗着都是骑兵,马快人贼,基本上都突出了重围。但还是有许多人被冲散了。萧庆看见前面不远,有一座小山包,四周还算宽敞,打马直奔山包而去,竖起了自己的中军牙旗,传令号手,吹集结号。另一方面,让传令兵迅速赶到完颜宗翰大营回报军情,请求援助接应。按理说,两军的距离并不远,自己的后军大营火光冲天,人喊马叫,两军几万人的厮杀,早就会惊动完颜宗翰的大营,至少会派出精骑来探明情况,可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难道西军两路偷袭?可自己并没有看到大营方向有什么变故发生啊? “呜……呜……呜”,金兵大营特有的牛角号吹响,正是召集集结的号角声,在黎民时分,传出去老远老远。耶律荣光和冯不破,已经率领部下,在山包两翼建立起了简易的阻击阵地,小山包上,萧庆的牙旗下,他带出来的两千中军嫡系已经列阵以待。 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人马听到召唤,出现在萧庆的视线中。最先赶到的,是兀立不花所部,只剩下五百多人;随后,又有两名千户归队,人数也损失大半;最后,耶律哥带着六七十人,从东面山脚处转过来,萧庆仔细瞅着队伍里,心里不禁一沉。 果然,耶律哥懊丧地回禀萧庆,自己护着太子后撤的时候,突然被一股骑兵冲上来截住,人数也就三四十个人,但为首的西军将领好厉害的身手,一柄戟刀甚是了得,这股骑兵也是西军精锐,个个身手不凡,自己这一百多人虽然人数不少,但还是被杀散开来。 没想到的是,太子赵湛关键时刻,却在马上大声高呼自己是大宋太子,被那员宋将一把拎过去,在其他宋军护卫下,杀了出去。就这样,宋太子赵湛,被西军抢走了。 第168章 危机暗四伏 萧庆闻听,大吃一惊,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的后军,好歹也是一万多人,愣是让宋军夜间劫营,把人抢走了,自己如何交代? 正胡思乱想间,耶律哥过来急忙禀报道:“统领,国相元帅派人来了。”萧庆急忙出迎,看见一队骑兵已经缓缓上了山坡,萧庆急忙快步上前,认出来人却是金国的礼部侍郎高继尧,也是老熟人了,萧庆却是纳闷,怎么派个文官过来,顶个甚用? 听萧庆汇报完战况,尤其是说道太子被西军劫走的时候,萧庆偷偷看了一眼高继尧,却发现高继尧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诧之色,始终脸上平静如水,只是听到是范致虚的西军,略有迟疑,其他的,波澜不惊。 看到萧庆一脸惶恐的样子,高继尧笑了,拍着萧庆的肩头说道:“萧统领,国相元帅临走时交代,主要看看各位将领是否安全,至于人质,反正抢走了,不差这一个,倒是叮嘱,一定要看到萧统领安然脱困,才放心。阿齐兹千户为国捐躯,其余头领无恙,我自会禀报大帅。大帅还说,这两千人留下,作为兵员补充,你部稍作休整,跟上大帅中军,不要超过十里路程。就是这样,在下回去复命。” 说完,和萧庆以及各位千户打了一个招呼,自有亲卫护送回营,这两千人,却是实打实给萧庆留了下来。 萧庆可不是什么也不懂的棒槌,这两千人的补充兵员,交给了兀立不花,让他全权负责。之后,传令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拔营北上。 萧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还在沉思。事情处处透着蹊跷,不由得去往深处思考这次劫营事件。 一是西军劫营,而不是刘浩的军团,这是蹊跷之一,因为龙十九已经告诉他,不会有行动。这说明,西军没有接到刘浩的军令,或者说,没有听从军令。 二是自始至终,刘浩的人没有动,完颜宗翰的大营,也没有动。刘浩不动,情有可原,可为什么完颜宗翰,也没有迅速回援,而是按兵不动呢? 三是高继尧带兵前来,更多的意思好像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反而像慰问一般,至于赵湛的去留,反倒不是重点。意思是,留下也行,走了,也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和当初大军启程的时候,强调的不许放走一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命令。 萧庆的思路想到这里,心里霍然一惊,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如果太子被宋军劫走,这伙人恰恰不是赵构的人马,后果是什么?太子是什么身份?未来的储君! 想到这一层,问题便迎刃而解,萧庆明白了,这完全是完颜宗翰炮制的一出大戏,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 赵湛平安脱险,大宋官家已经被废,太子便成了唯一合法的皇位继承者,假以时日,登上九五之尊,这救驾拥戴之功,非范致虚的西军莫属。 可赵构呢?放眼大宋天下,萧庆不认为有任何一支力量,可以抗衡赵构的六大军团,就是范致虚的所谓精锐西军,也不行。 于是,一方占有政治地位天无二主,一方军事实力雄厚无比,双雄争霸的局势,一定会在大宋上演,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躲在一旁静静养伤的金国。一但亮出尖牙利爪,就是大宋再遭涂炭之日。 想到这里,萧庆已是惊出一声冷汗。全明白了,这是一个天大的布局,萧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完颜希尹。 现在,赵构知道不知道这个事情呢?萧庆看看四下都是自己的嫡系亲卫,飞快在一卷布帛上几个字,悄悄唤过耶律哥,在耳朵边嘱咐了几句,看着耶律哥揣起布帛,带着一队骑兵,向后奔驰而去。 随后,萧庆大声传令:“全军拔营北上!” 龙十九接到萧庆的密报,就是简单的十个字“太子西军劫,金人有阴谋”。萧庆深信,赵构一看就会明白。 龙十九不敢怠慢,急忙把情报第一时间汇报给龙一。龙一接到情报的同时,梁景带着人,也赶到了伏牛山。 梁景带来了赵构新的军事计划,原定的雁门关伏击计划依旧执行,不过,这次的任务不是袭扰,而是堂堂正正的雁门伏击战。 高世举的第二军,加上汪正奇的第一师,围歼耶律余睹部,但围而不歼,保持攻击力度即可。 刘浩的汪正奇余部、赵一德部、刘勇部、伏牛山马扩部、自南向北攻。 赵构急调周正赤罴军团宋琦第一军、何方第三军,从曲阳、阜平,出五台山,直插雁门关,汇合高世举部以后,形成北线集团,由宋琦任前敌总指挥,由北向南攻。 宗泽赶赴东京,兼任东京留守,朱雀军团张俊部,北上开封府。岳飞青龙军团,进驻隆德府;调韩世忠一部,进驻开德府濮州一线。 至于范致虚的西军,赵构严令,扼守住太原府一线以西地区,不让金兵一兵一卒西进。 赵构判断,完颜宗翰一定不会留下赵桓,留下的,只能是太子赵湛。萧庆早在完颜宗翰大军北撤之前,已经有情报显示,太上皇和大宋官家,是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指明要在太庙献俘的,万万不敢有差池。这次,一定要让完颜宗翰伤筋动骨,给大宋争取更多和平时期,也给自己的谋篇布局赢得宝贵的时间。 敌变我变,赵构索性把自己的所有力量都调动起来,就是要看看六大军团,到底是虎贲之军,还是乌合之众? 战争的节点,就在于周正的两个军是否能以最快的速度,直插雁门关,堵住口子。只有按时到达,才能把汪正奇部和、高世举部抽调南下,组成第二批次攻击梯队,增加攻击的力度和弹性。 完颜宗翰阴谋已经实现,剩下的,就只有全军快速打通北上通道,回撤云中府,他已经派出五批亲卫,都是斥候出身的高手,迅速回报云中府金国都元帅斜也,请求派兵接应。 完颜宗翰归心似箭,但行军后撤却井然有序,并没有慌乱,而是稳妥妥地赶路,除了耶律余睹的前军以外,完颜宗翰命令完颜娄室,率领一万精骑,在外围策应,护着中军,缓慢前行。这就像一个团成一团的大刺猬一样,虽然慢,但却浑身是刺,令宋军不好下手。 但是,赵构调集十万大军,还不算范致虚的西军,已经从四面八方直扑过来,就是要以硬碰硬,撕烂完颜宗翰这团“大刺猬”,慢慢地撕碎、吞掉…… 绵延起伏的太行山北端,群峰耸立,五台云出,正是佛教圣地五台山。 一队宋军,正在这群山之中的小路,急速行进。这是一条近路,但崎岖不平,车马难行,一路上,全是步卒在疾走。 何方擦擦额头上吧嗒吧嗒的汗珠子,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心里暗骂:“他娘的,还真不能出太阳了,山上也是如此不凉快!” 虽然才四月末,又是在半山腰,天气还是凉快的,只不过,何方是心里着急上火,才感觉浑身像被烤着一般。 时间太紧了,尽管大帅府早有军令,让时刻准备参战。但真正到了节骨眼上,还是有点手忙脚乱。大帅府给出的军令,是在八天之内,赶到代州雁门关,这是几乎千里奔袭。 周正这几天,他一直在关注战事,总感觉西路战事变化莫测,说不定,突然就会涉及到他们赤罴军团,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雁门关最近。 周正心细如发,缜密、稳重,这是他的特点,赤罴军团的建设发展,多多少少烙刻着首任军团长的痕迹。梁景胆大心细、剑走偏锋,以奇制胜,周正却沉稳厚重,谨慎小心。这两个人打造的赤罴军团,既有梁景侵略如火的攻伐之气,也有周正不动如山的磐石雄浑。周正对宋琦和何方就是一句话:“全力备战,时刻准备。”但是周正的参谋作战处,就制定了三套应急预案。 军令突然下达,甚至有点措不及防。但周正早有准备,两个军,随时可以拉动。中山府守城任务,则交由周正的中军负责,他很想亲自率军长途奔袭参战,但大帅府军令写得很明白,调宋琦、何方所部参战,周正留守中山。这让宋琦、何方直冲他做鬼脸,周正却正色道:“千里奔袭,这可是大帅考校我们赤罴军团了,别丢了人,回来,看你们怎么面对中山父老?” 说道任务,宋琦、何方庄重敬礼,大声回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第169章 看我飞羽军 上了路,才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刚出中山府,还没有到阜平,突然阴雨霏霏,直接影响了行军速度,倒霉的是,这是连阴雨,已经两天了,气温骤然下降,士兵病号增多,有些影响到大军的行动速度。 宋琦何方简单商议,决定兵分两部,宋琦率领两军的骑兵先走,不能被步卒拖了后腿,别说吃肉,连汤恐怕也没有了。 就这样,宋琦率领两军的一万多精骑,顺着大路直奔代州。而何方,率领两万多步卒,在当地一位山民向导的带领下,抄五台山的一条捷径小路,随后急进。 向导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汉,说穿了,是一伙私盐贩子的头。常年来往于保州、代州、朔州一线,对这些隐蔽小路,最是熟悉。当何方的军属特战大队找到他的时候,把老头吓了一跳。他们这些人,最不能和捕快、当兵的打照面。 当何方一手拎着刀,一手把一搭红红绿绿的盐票塞在郑老蔫儿手里,阴沉着脸说道:“我需要在三天时间赶到代州雁门关,你带着我的大军按时赶到,以后,这盐票,我给你供货。如果做不到,你老郑家一十三口,顺带着你东曹谷镇的外室和两个孩子,活不到下月十五,你信不信?” 郑老蔫儿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私盐贩子,哪个不是过的刀头舔血的日子。当得知这是中山府的赤罴大军,要赶往代州和金兵厮杀,郑老蔫毫不犹豫把盐票塞回何方手里,嘴里“哼”的一声,很霸气地说道:“太尉要说和金狗子干仗,我郑老蔫分文不取,就陪你们走一遭,丑话说前头,跟不上,可别赖我!” 一句话,倒是把何方说的无言以对,这话怎么意思?我们整天训练的青壮汉子,还不如你一个老头? 郑老蔫名字带蔫儿,但人却不孬。小五十的人,走起山路来,健步如飞,连特战大队的这帮子眼睛长到天上的人,也心里暗挑大拇指,一天急行军,硬生生走在最前面。 何方知道,自己手里这两万多人,才是撬动这场大战的紧要的支点。为了保证大军粮草供应,他和宋琦采用沿途设点、自备补充、少量随运的方法。何方推断,这个郑老蔫儿贩私盐多年,不可能是人背车运,最大可能,就是马帮运输。为此,他专门组建了一支驮马部队,必要的补给品,全部分解到各师团,自行携带,还别说,郑老蔫还真知道这么一条小路,驮马勉强可以通过,人更没有问题,即使有一些伤号,驮马能派上大用场。 何方的歪点子很多,教导团拎着鞭子,站在山岗上,指着疲惫不堪的士卒,嘲讽道:“还行不行,不行,找收容队,准你休息,可以不去雁门关。就躺在这儿休息,有吃有喝,多好!可是,咱丑话说前头,你的军籍被开除了,以后,就是老百姓了。还有,千万别说是赤罴军团的人!你,还行不行?不行,带着你的人退出!” 被指着鼻子吼着的班长,脖颈憋得泛红,青筋爆出,嘶嚎一声:“老子不退!”咚咚咚,一溜脚步快跑的声音,带着他的班向前跑去。 这些亲身经历过中山保卫战或见证过的士兵,军籍,在他们的心中,那是无比神圣的荣耀,无人敢触碰的逆鳞。 “弟兄们,加把劲儿,前面不远就到地儿;抓住金兵有肉吃,放跑敌人啃地皮儿,来来来,跑起来,大帅等咱好消息儿!”各自部队的团长、营长、连长,挑出嗓门大、又机灵的士兵,敲打着手里的长刀,颇有些弹剑长歌的气势,却是最能鼓动军心士气。 当何方瞪着一双红眼珠子,看到雁门关雄伟的轮廓时,再看看身后一路上的血脚印,这个北方汉子忍不住仰天长啸,泪如泉涌。 何方所部步卒两万三千人,七天时间,全部赶到预定区域,无一人掉队,创造了近千里长途奔袭的奇迹。 军报传到大帅府,赵构捏着手里的这张纸条,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抬起头,吴喜难得听到赵构的话里带着颤音:“传令,赤罴军团,何方所部第三军,赐名‘飞羽军’;宋琦所部,赐名“迅捷军”;高世举部,赐名‘破锋军’,赤罴军团,通令全军嘉奖。周正以及三军军长,各记二等功一次。此令,通报各军团。” 这是赵构第二次赐名各军,可一个军团三个军全部同时赐名,赤罴军团,拔得头筹。 嘉奖通报迅速传达下去,当各个军团军团长把大帅的通报宣读完毕的时候,所有军团沸腾了,请战书以血写就,雪片一般飞向各军团长手里,就是韩世忠军团,也没有落下。韩世忠也是无奈,这次白虎军团,注定是打酱油的,但赵构回信:“白虎军团,我有大用!”韩世忠便美滋滋地向部下显摆开了。 宋琦、高世举、何方接到嘉奖通报,什么苦啊累啊困难啊,便统统抛在了脑后,宋琦难得的红着眼睛吼道:“我们要让其他军团看看,赤罴军团的荣耀,不仅仅是靠走出来的,更是靠打出来的!” 赤罴军团三个军全部到位,刘浩的玄武军团汪正奇的第一军急速南下,堵在金兵的右侧腰眼上,和范致虚的西军一左一右,正好像一把钳子,紧紧夹住完颜宗翰的六七万大军,缓缓向北运动。 为了确保攻击力度,赵构又命令岳飞青龙军团徐庆的第二军火速北上,直插到寿阳、盂县一带,策应汪正奇的第一军,牢牢堵住太行山的关隘,彻底堵死完颜宗翰向东流窜的线路。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路上,完颜宗翰总是心里忐忑不安,自己南征北战多年,灭辽侵宋,从无败绩,自忖,除了都元帅完颜斜也以外,自己就是大金这一代里的军政二号人物,可这二次南下的回归之路,却如此坎坷曲折,一股阴霾,一直笼罩在心里,使得自己一点也安静不下来,情绪越发急躁起来,刚一扎下营寨,遂让亲兵去请完颜希尹、完颜娄室过来,想了想,又让亲兵传令,让萧庆也一并过来。完颜宗翰总觉得,要出事儿。 萧庆没有想到,完颜宗翰会让自己参加这个会议,这倒是一个意外惊喜。完颜希尹倒是有点欣赏萧庆的意思,完颜娄室虽然从心里看不起萧庆,但几场事情下来,这个萧庆,也确实做得不错,如果换做是金人,恐怕早就提拔重用了,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大金第一将,可不是谁都能入的他的法眼。 完颜宗翰一开口,就透露出一种焦躁的情绪:“诸位郎君,现在东路大军的消息,一直没有传过来,我派往云中的信使,也没有回报,但一路上安安静静,耶律余睹的前锋,也没有发现有宋军的迹象,只是在太原府以西地区,出现部分范致虚的西军,这老儿如此死乞白赖地追来,这恐怕也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完颜希尹点点头,说道:“我们现在行军速度虽慢,但军阵保持严整,娄室郎君侧翼巡查,也没有发现大股的宋军迹象,国相不必担心才是,我大金六七万大军,宋军能和我军交手的,得多少人?就是和我们人数相当,宋军六七万大军集结,我们不可能一点动静也不晓得,现在没有什么情况,我判断,一是宋军根本就没有布置军事行动。前几天的遭遇战,宋军以夺回人质为目的,劫了人就走,倒是没有和我们的儿郎们拼命厮杀。再有,攻击的都是萧统领的后军,耶律余睹的前锋和大帅的中军,却没有遭到进攻,说明宋军并没有攻击我大军的能力。这样看来,一路平静无战事,也能说得过去。” 完颜希尹的分析,倒也中肯,但他还是以政治敏锐见长,军事上,尤其是大的战略性的眼光,还是差一些。 完颜娄室嘴里哼的一声,瓮声瓮气地说道:“和宋军的西军接触较多,范致虚老儿手底下,还是有几个能打的,但要看和谁比。但宋军前些日子和挞攋郎君交手的那股宋军,我觉得倒是要引起警惕。如果我是宋军将领,这么一大坨,一定会瞅准机会吃上一口,就是这一点点撕咬的战术,我们就很头疼。” 完颜宗翰点点头,扭头看看沉思不语的萧庆,笑道:“萧统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萧庆心里的确在冥思苦想,只是想的是,如何顺水推舟,不露声色地实现自己的目的,来完成赵构交给的任务。 他先是站起身冲几个人轻施一礼,开口说道:“元帅,以萧某愚见,宋军正在酝酿着一场大战。” 此语一出,完颜宗翰和娄室都是唬的直起身子,完颜希尹更是一愣,完颜宗翰脱口而出道:“此话怎讲?” “大帅,宋军虽然抢走了人质,也有交手,但实力根本没有损失多少,他们能在我们后军手里快速抢人成功,一定预谋已久,那就是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在内,敌我兵力对比、突发事件的应对。不可能忽视大帅的中军,现在却丝毫不见动静,事有反常必为妖,此其一。 其二,方才谷神监军所言,只是表面上的安静。我的后军行进途中斥候甚至会延后五十里,但依然没有发现宋军迹象。能如此隐蔽接近,突然袭击,一击得手,迅速后撤,绝不恋战,而且,后撤很有层次,互相掩护,交替后撤,这样的战术素养,必须是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的部队,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的麾下精锐,而绝非山贼乡兵。 我是从白沙滩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赵构的部队,我最深有感触的地方,就是‘悍不畏死’。当兵的不怕死,其实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如此一支部队,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呢?根据以往的战例,宋军最爱伏击,前面一堵,后面一兜,中间用精锐骑兵一冲,往往很奏效。对付这种打法,一是不能让对方把前锋堵住,二是后军要适当拉开距离,关键的时候,能冲上来,就像一字长蛇阵,要首尾相呼应才行,要是被截成几段,可就大事不妙。 大帅,我就是这么一个章程,对不对的,您几位,可比我强多了,您别见笑就行。” 第170章 钱盖踏阵军 完颜宗翰和希尹、娄室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都点点头。完颜宗翰心里也是赞一句:“好一个萧庆,好一个一字长蛇阵。” 完颜宗翰笑道:“萧统领讲得好,分析得很透彻。我看这样,你的后军今晚突然和余睹的前锋调换,你部稍作休息,不要等天亮,迅速前出,直扑雁门关,汇合银术可郎君,给我守住这个要隘,就是大功一件。怎么样,有难度吗?” 其实,行军当中,首尾互换,本也常见,但他们的目的是云中府,是北归后撤,不同于野外迂回作战,这样,是要冒风险的,万一在换防半途,遭到宋军袭击,会很危险。 可一但突然换防,宋军毫不知情,用对付萧庆的契丹兵来对付耶律余睹的金兵本部精锐,变数可就大了。 旁边完颜娄室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要换,咱们这样,连夜拔营,加速行军,让余睹郎君两翼警戒,萧庆的后军率先出发,中军随后跟进,最后余睹郎君距离二十里护住后面,我接替余睹郎君依然在两翼游弋,宋军绝不会料到我们突然变队加速行军,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等赵构小儿回过味儿,咱们占据了雁门关,全军急速通过,过了雁门关,就是大同盆地,一马平川,就是我大金精骑纵横驰骋的地盘,何惧之有?” 完颜宗翰心里暗自称赞道:“好一招移花接木,论行军打仗的头脑,还要看娄室郎君的。” 完颜宗翰也是决绝之人,命令立即下达,萧庆后军,率先连夜开拔北上。 赵构还是不放心,西路的战事变数太大,也充分说明,完颜宗翰不是易于之辈。思忖再三,赵构突然决定,赶往太原府,暗中指挥这场战役,更重要的是,要和梁景保持最密切、最迅捷的联系。 赵构轻骑简从,只带着三百龙卫,加上赵子亮的近卫师一个团,走磁州,先到隆德府休整了一晚,第二天,直扑太原府,这个时候,恰恰是萧庆献计的前一晚。 等赵构的马队轰隆隆开进太原府,刘浩的南线集团指挥部,已经在太原以北的阳曲立寨,就等着赵构的到来。 赵构并没有进驻太原府,直接来到阳曲,这个太原北大门的阳曲,和刘浩合兵一处,但赵构表示,南线集团前敌总指挥,还是刘浩,赵构只是来督查监看,但不越权。 但赵构一尊大神在此,各部军、师、团已经接到通报,大帅在阳曲督战,就是这一句话,足以激起全军的斗志。 北有宋琦,南有刘浩,赵构对这场战役,其实是放心的,关键是火候,既要打疼,还要留有余地,极大削弱完颜宗翰的力量,但还要让完颜宗翰回去起内讧,为赵构的谋篇布局赢得时间,才是最主要的。 “锻炼队伍,最大程度歼灭敌人。”这是赵构给此次战役定下的调子。这可是十足十地和金兵本部精锐对仗,就是要克服恐金心理,也让金兵统帅,想要再次侵宋,就要好好掂量掂量才行。 梁景已经发回第一封情报,已经确定,赵湛太子是被钱盖的前军截获的。 陕西制置使、西道兵马副总管钱盖,本来是陕西各路总制置使,权制陕西六路。可在靖康元年三月第一次金兵南侵时,起兵勤王,却被完颜娄室大败于高平,灰溜溜地退回潼关。被官家赵桓下诏降职听勘,起用范致虚为陕西宣抚使,经略五路。昔日的部下现在变成了上级,好在范致虚还是知道钱盖,好歹是兵马副总管,于军事上,很有见解,还是能委以重任。 钱盖这次出兵,却是带着一丝置气的性质。范致虚倒也罢了,好歹比自己大了两岁,同是进士出身,虽然比自己晚两年,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自己则是“恩荫赐进士”,不能比的。可孙绍远和唐重算什么?也轮到他们指手画脚!更可气的是,弄了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却像供祖宗一样,事事都听,视军国大事如儿戏一般。自己也曾劝过几次,或许是看在过去的面子上,答应着会考虑考虑,实际上,也就是仅仅给你个面子听听而已。 钱盖想通了,也就不去多想,管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也就正碰上完颜娄室撤军,想着能不能趁机捞回一点,才有了军前请战之举。 钱盖的两万多人,在西军,还真就是一支精锐。钱盖于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就任河东路安抚使,经营西北多年,经手砸出去的银子多了去了,怎么也有自己的嫡系部队才是,老十三就是其中的头领。 老十三,是因为他排名十三,叫习惯了,至于他的本名,倒是没有多少人记得。他祖上本是静塞军出身,钱盖远赴河东路上任的时候,重金请他出山协助自己,老十三对重金聘请倒是不是热心,只是想着能和大辽、西夏战场上重现静塞军的赫赫威名,才是打动他内心的。 钱盖真正的兵力,在两万多人左右,其中有三千多骑兵,是他真正的精锐,号称‘踏阵军’。钱盖的精明之处,就在于和西夏的关系处理上转圜有余,所以,能在秘密渠道弄过来不少西夏河曲良马,严格意义上讲,钱盖在河东路、陕西五路的任上,比范致虚做得好的多。 老十三,就是这三千踏阵骑兵的都统制。完颜娄室欺负范致虚没有二话,但对上钱盖,完颜娄室却十分小心。和西军在潼关形成不进不退的局面,很大程度,在于钱盖手底下这三千踏阵精锐骑兵的存在。 老十三袭击萧庆的后军,基本上沿用西军传统的作战模式,重装步卒正面冲击,骑兵分割包围,再交给步兵收割,虽然进展慢,但效果却是出奇的好,也就是欺负萧庆的后军是契丹兵,但没想到萧庆现在手底下的部队,可不是以前的契丹士卒,一看架势根本就不是以前的宋军,那就只能拼命,老十三的精锐实际上放在外围打援,由老十三亲自率领。但完颜宗翰根本就没有丝毫支援作战的意思,打援也就失去意义,但老十三的统制杨朝,却有了意外的惊喜,据说救回了一个自称大宋太子的人。 老十三不敢大意,亲自带着这个自称太子的小孩子来见钱盖。钱盖是开封人,去年春,出任总经略使,辞别官家上任之时,见过太子一面,自然知道是真是假。 等赵湛一露面,唬的钱盖急忙离开帅座,趋前急忙深深揖礼道:“臣陕西制置使、西道兵马副总管钱盖,参见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大帐之中一干文僚武将急忙跟着揖礼参见:“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赵湛已经是泪如泉涌,所受委屈、惊吓、恐惧等情绪,瞬间爆发,毕竟还是个孩子,哽咽说道:“我……我……呜……呜……”还没说一句话,突然呜呜大哭。 钱盖急忙上前,再次揖礼,声音也是哽咽:“官家和太子遭金贼毒手,都是微臣不力,致使太子受惊,好在太子无恙,万幸之至。太子莫要太过悲伤,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钱盖一句话,就位太子的举动划上忧国忧君、忧父忧母的高义,巧妙掩饰了太子的恐惧、悲伤情绪。赵湛也是一时激动,但毕竟身为太子,很快就镇静下来,以手拭泪,虚抬右臂,轻声说道:“司帅免礼,大家无须多礼,倒是我失态了。” 情绪瞬间平复,钱盖也是暗赞一句了得,遂逐一引荐部属,到了杨朝统制,赵湛还向这位杨统制虚施一礼,答谢救驾之恩,杨朝嘿嘿傻笑着,连忙摆着手说道:“哎呦,可不敢让太子给俺老粗这样,还是太子命大,有胆气,别人家的小孩子,厮杀场上,还不吓得尿裤子。”一句话,倒是说得满大账的人轰然大笑,赵湛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笑。 梁景率领一队三十名豹卫,已经悄悄摸到了钱盖大军的外围,在静静地等待最佳的时机,赵构给出的命令:“救出太子回伏牛山左吉处秘密待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也就是说,只能到左吉知道这件事,其他人,不能知道,谁也不行。 换句话说,这次营救行动,是对梁景暗界力量的又一次考验。 第171章 塞首数雁门 梁景在等待命令,赵构告诉他,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为了配合他这次的营救行动,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梁景觉得,最大的难处,这不是在敌人手里营救人质,必要时候可以大开杀戒。西军钱盖部,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也是大帅争取的对象,能避免损伤,最好。 可梁景一想到,几万人的大军,都在为自己的行动提供掩护,这份担子,又觉得沉甸甸的,但梁景没有退路,赵构既然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就相信他一定能完成好。 分工早已明确,龙跃的第一组为行动组,自己亲自带队;王孝杰、王孝瑞兄弟俩带两组人一左一右接应后撤。 等待是漫长的,三十人潜伏在钱盖的答应外面,和大自然已经浑然一体,就在等待哪个最好的时机的出现。 梁景是知道,王爷要在雁门关伏击金兵的计划,范致虚西军负责堵住西路的口子,战场已经北移,范致虚的西军必须向北移动,才能确保堵住,这样一来,处于最北边的钱盖所部,无疑是要最先赶赴第一个堵截地点宁化军,控制北至朔州,南到宪州一线,只要大军一动,梁景就有的是机会。 赵构驻跸阳曲,连夜召开了战前的最后一次会议,刘浩、汪正奇、宋琦、何方等主要将领参加,赵构这次会议,是以总指挥刘浩的名义下达的,范致虚并不知道赵构已经来到前线的事情,就是赵构的军团,也只是传达到团一级。范致虚的西军,一个没到,赵构心里在冷笑,不怕笨,就怕蠢,范致虚恐怕就是又笨又蠢,且等我磨刀霍霍。 完颜宗翰的大军还在路上缓缓前进,没办法,东西太多了,已经严重拖累了行军速度,都走到这了,谁甘心扔下到手的金银财物? 赵构打得就是心理战,知道完颜宗翰尽管心里着急,但现实却不能不考虑部下的小心思,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慢就慢点吧,好在几万大军缩在一起,也不怕宋军来攻。” 完颜娄室的部下,秉承了他一贯严谨、严格、严肃的治军态度,随身物品都是军备物资,很少有大包小包的财物,完颜娄室平时强调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人活着,才能享受一切。”故此,他这一万多人,一路上,一直在两翼游弋,护着宗翰的大军,完颜宗翰那是一百个放心。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雁门失,则太原不保,太原沦陷,则整个中原西起长安、中至洛阳、东到开封汴梁,全部动荡不休。可见雁门关在军事上的重要性。 赵构指着木图上的代州地形和敌我形势示意图,向手下将领再次强调这场战役的政治意义和军事意义。 赵构说道:“此仗关键在于拿下雁门关。雁门关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依山取势而建,有两关四口十八隘之说,地势最是险峻,拿下雁门关,就等于卡住了完颜宗翰北撤路线的咽喉,逼迫其转向朔州方向,有利于于我运动中歼敌。而且,占据雁门关,相当于在我大宋北大门上了一条铁门栓,为我大宋至少争取五到十年时间,所以,雁门关是势在必得。至于怎么拿下雁门关,我自有主张,目前保密。下面我说一下后续的战斗部署……” 龙七和龙十九,龙十七、龙三十等队长,率领着百人龙卫,在萧庆改为前军的时候,已经悄悄换装,混进了萧庆的中军,在耶律哥手下当了名百夫长,选择的时机,恰是萧庆要求完颜宗翰补充自己兵员的节点。 整个大军,只有耶律余睹和萧庆的后军有过和宋军的交战,以萧庆损失较为惨重,完颜宗翰也是第一时间给萧庆补充了一个千人队,大部分是汉军,补充了冯不破的汉军千人队。龙十九等正是借此机会,混了进来。当然,有了萧庆的接应,谁管补充进来的是什么人,再说,萧庆现在手底下,也是近万人,中军嫡系,虽说在和钱盖的交手中受了一些损失,但并没有损失多少,一百人的进出,实在是沧海一粟。 龙七这一百来人的任务,就是混进雁门关,智取城门,接应高世举的第二军进城驻防,然后彻底占领这个重要边塞,堵死金兵南下西大门。雁门关依山而建,像一个横放的靴子,右手关城狭小,左手宽大,关城内外还有数道石墙,关键是山势陡峭,外面须仰攻而上,速度接近爬山,不像平原之城,纵马直冲。他们必须在抢占城门后,坚持到大军赶到,这一段时间是否能挡住金兵的反攻,才是关键。 完颜宗翰自南下侵宋,走的就是这条路,现在的雁门关留守则是素有金国开国元勋的完颜银术可,副将则是完颜娄室长子完颜活女。银术可本来是太原留守,给完颜宗翰看住这三战之地,可是完颜宗翰老谋深算,自己回撤云中,留下太原孤城一座,四面受敌,况且,今非昔比,赵构的大军和范致虚的西军,一左一右,随时会夹碎这颗硬核桃,太原虽好,不是良乡,遂命银术可北撤至代州雁门关,守着这最后一道大门。 雁门关东西两陉夹山而成,恰似天堑横断,这样的关隘,只能智取,不可强攻,但赵构手下的龙卫,包括梁景的豹卫,以及各军团直属特战大队,就是这个时代,唯一的特战尖兵。 赵构对这一百人,非常有信心。龙十九本就是山西人,十分熟悉代州的地理地形,这也是为什么大战一开,赵构派龙七、龙十九来到西路军的目的。挑选的这一百人,可是龙卫里的精锐,龙七、龙十七、龙十九,更是飞龙卫队长出身,难得的是,龙七做事沉稳、精细,爱动脑筋,长于谋划,龙十九颇具语言天赋,精通金语、大辽、吐蕃等多种番语,这种渗透性的暗活,还正是适合他们。 萧庆的前锋,连夜拔军急行,天近午时的时候,已经到了崞县(今山西浑源县一带),进入了代州界,一路上小心翼翼,但却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萧庆自是心知肚明,可下面的兀立不花等猛安、谋克,包括汉军千户冯不破,都是长出一口气,再往北,就到了雁门关,况且,萧庆的斥候已经左右搜索了近二十里山路、山脊,均没有发现宋军迹象,由此推断,宋军很有可能,就是撤军了。 萧庆继续传令加快行军速度,每两个时辰,将沿路情报派亲军飞骑传送宗翰大营,萧庆要在一天的时间,赶出来近两天的路程,才能为赵构的下一步智取雁门关创造条件,也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一路急行军,不少金兵已经吃不消了,兀立不花刚提出要休息一会儿,萧庆轻飘飘只说了一句:“兀立不花郎君不要忘了阿齐兹郎君是怎么死的?”兀立不花立刻闭上了嘴巴,现在,虽然他是金兵猛安,但还是萧庆的下属,这个时候,还是少说为妙。 雁门关城楼在望,已经看见雁门关金国的五色军旗在城头飘扬着,好多人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俗话说“归心似箭”,一天的急行军,萧庆的前锋,飚出了一百二十里。踏着暮色,萧庆的大军终于进入雁门关关城。 萧庆安排耶律荣光整顿好队伍,带着部属来参见完颜银术可,完颜银术可已经接到萧庆和完颜宗翰的军报,从而得知完颜宗翰还是十分器重萧庆,能担任一军统帅,自然有过人之处。 远远看见完颜银术可的牛皮大帐,萧庆很是纳闷,金人为什么总是喜欢住帐篷,即使房子有的是,还是喜欢住帐篷,完颜宗翰是这样,完颜宗望也是,这位银术可,即使在雁门关城,可他硕大的中军大帐,还是分外的显眼。 萧庆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完颜银术可还是很客气地留下萧庆、兀立不花等将领共进晚餐,让完颜活女作陪。萧庆席间把戏做得十足十,尤其是他的后军被袭击,阿齐兹猛安的战死,更是激起众人的极大愤慨,一顿饭,竟然成了声讨大宋赵构的控诉会。 完颜活女却是十分不屑,席间放出狂言,定要用手中利斧,劈碎他们口中那个赵构王爷的脑袋,为那野郎君报仇。那野和活女,这是号称金国东西两路枢密院的左右双雄,那野命丧赵构手中,完颜活女放出狂言,颇有英雄相惜的一份情感在里面。 萧庆心里在冷笑,当以后真正面对大宋九王爷的时候,不知道这位完颜活女,还能不能是个“活女”? 酒足饭饱,萧庆等从银术可的大帐出来,已经是亥时未刻,萧庆嘱咐耶律哥安排好戒备,随后入账休息。可是,心里面,却是七上八下,怎么能睡着? 别人不知道,萧庆知道,今晚,一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172章 月没霜如水 时交丑时,从雁门关关城南门,一队全身披着重甲的士兵,手持金兵特有的狼牙棒,咵咵咵巡视而来,只是,和其他金兵不同的是,全身包裹的盔甲,明显与众不同,连面部也遮盖着严严实实,只在眼睛处留了一道缝,脖颈出也包裹着厚厚的甲叶,浑身的甲叶既不是大金锁甲,也不是大宋山文甲,但从甲叶的外观看,定是良甲无疑。 到了城门,又分成两队,一队约六七十人,顺着马道向城楼走去,另一队三十多人,径直向城门走来。 城门守城谋克高声喝道:“什么人,口令?” “黑水河畔!回令?” “靺鞨雄起!那一部分?”城门首领心里略微放松,因为金语口音里带有浓浓的虎岭味儿。 “大帅账下折合军巡视。有什么情况?仔细着点,今晚上可曾增加人手?”随着话音,带队的折合亲军队长已经来到跟前,就像一座黑铁塔一样,只是从面盔的一丝缝隙里,透射出两道严厉的目光,金兵守城谋克竟然不敢直视,心里还暗自说道:“不愧是大帅亲军,单是这股威势,我等不及。” 嘴里急忙回报道:“回郎君,已经增加了一个小队值守。” “切勿大意,小心一些。”带队的亲卫头领忽然俯身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斡虎。” “斡虎郎君,你应该好好招呼一下你的手下才是?”盔甲缝隙里,一丝寒气透出,斡虎不由得扭回头看去,却是汗毛一下子倒竖,肾上腺素的急剧分泌,让斡虎的心快要跳出来,自己的几十手下,怎么无声无息倒在地上,一股血腥气已经蔓延开来,不等反应过来,后心一凉,剧痛瞬间蔓延全身,眼前黑去的一瞬间,斡虎怎么也不明白:“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龙十七抽出“龙刃”,看到已经有一组龙卫顶替了方才金兵的警戒位置,所有死尸,都拽进了城门洞子,几具甲胄轻微碰撞发出了一点儿声音,很快淹没在夜色了,耳边,只有呼呼的边塞凤响。 龙十七抬头看看马道,龙十九已经带着人上去了,自己的任务,就是牢牢守住城门洞子,等待大军的到来。 他再次忍不住抚摸自己的盔甲,传到手中的质感,竟然有一种触摸女人身子一般的绵软温润。这是赵构为重装骑兵打造的重甲,水利冲压机已经制造出来了,坩埚也在赵构的指导下,能进行小批量生产,带来的坩埚钢的冶炼技术,也同步进行,虽然失败多次,但宋人的智慧,还是在赵构这个开了大挂之人的点拨下,发挥得淋漓尽致,含碳量低于百分之二的优质钢,已经能够生产,只是产量不大,但维持小规模的部队使用,还是可以满足的,比如说龙卫。 这次的胸甲,采用的就是优质钢,前后背心式样,脖颈后增加了小把手,方便战场救护,头盔、护颈、护肩、护肘、护手、护腿,都是一体式防护,就是战靴,鞋头、鞋跟加一圈钢片包角,既增加了整体防护性,又最大程度减轻了重量,所有甲叶里面,都有一层丝绵内衬,确保穿着舒适,最后经过抛光打磨处理,整副盔甲才三十斤,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十个呼吸间,就能披挂完毕。经过试验,无论是大宋神臂弓,还是金国的强弓,均不能射穿。抗击打能力,只要不是重器械直接击中要害,几乎可以抗下所有现有兵器的砍劈直刺,均不能对身体形成直接伤害。 为了这次任务,赵构拿出了刚刚研制而出的大杀器,好东西,更需要在战场上检验。 龙十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和另外几名龙卫在外扮成金兵,在门洞两侧警戒,城门洞里,是张弓待发的二十多名龙卫,随时阻击金兵和打开城门,里面的顶门栓已经卸下,门虚掩着,只等城头信号,就能马上打开,就是在这等待中,龙十七心里反而心里有点紧张。 龙十九带着其余七十名龙卫,排成三路纵队,顺着马道,来到城头,正碰上守城将领带着一队人巡视过来,龙十九先声夺人,喝道:“什么人,口令?” “黑水河畔!回令”带队的正是千户速不矢。 “靺鞨雄起!”龙十九浑厚的金语声音,让速不矢稍有些诧异,这些是什么人?莫非是银术可郎君手下的折合亲军纳鲁巴勇士? 看着这队雄赳赳迎面而来的“金兵勇士”,都是北方标准大汉,加上手持狼牙大棒,端的威风凛凛,连速不矢也是心里暗赞:真不愧是大帅亲军! “请问是哪位郎君带队?我怎么没接到军令?”速不矢的警惕性还是有的。 “今晚情况特殊,人员复杂,我等奉命临时加强巡视,莫说是你,就是我等,也是刚刚通知。”龙十九一面用流利的金语回答道,一面很自然地挥挥手,三路纵队已经分别扑向城头、城楼和速不矢的亲军身后,看上去,确实是在检查防务,但有一个小小的不同,所有人,都是面向金兵,而不是面对城外。 速不矢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眼就看出了不对,汗毛直炸,急速后退,手按在刀把上,不等动作,龙十九大喝一声:“动手!” 噗嗤、噗嗤、嗖嗖嗖……不同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速不矢的亲兵、城墙的守卫,包括城门楼里休息酣睡的金兵,在猝不及防的攻击下,噗通通连串的倒下。龙卫这些天没有干别的,一直在集训,就是为了这霹雳一击。甚至连手里的狼牙棒,都比金兵的重了一些,确保一击致命。 龙十九快速做出战术手势,都是配合极为默契的队友,迅速扑向四周警戒,清理漏网之鱼,确保不能有一个城头守卫活着。 边塞的风,依然很大,雁门的夜,依然很冷。但龙十九手心里冒汗,方才龙卫来报,城门楼里,有一个金兵的铺位是空的,但入手还略有一点温,估计是去解手没有回来。 龙十九什么也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这个解手的茅厕在哪里?他迅速判断,如果尿一泡尿,估计他随便找一个黑旮旯就解决了,只有一种可能,这小子在闹肚子,估计下城去了。 金兵谋克羯摩很痛苦地拎着裤子,心里别提恼火。晚上这小子顺了后厨半条煮了半熟的羊腿,想晚上垫补垫补,他知道今晚值守。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半熟不熟的羊腿,加上后半夜着凉,让他已经无数次从床铺上爬起来,顺着马道下来如厕。“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况且,羯摩也不是什么好汉,他是守城千户速不矢的小舅子,跟着出来发财的。 迈着发软的脚步,羯摩慢慢顺着马道往上走,感觉脚底下黏糊糊的,嗖嗖的风声里,隐隐约约裹挟着一丝腥味,越往上走,腥味越浓,羯摩心里一激灵,“不对,是血腥味。” 羯摩胆子不大,所以对这种让他头皮发麻的味道很是敏感,他悄悄抬头,离城头还有一段,可他无论如何不敢再向上迈出一步,他悄悄蹲下身,抹了一把地下,放在鼻子下一闻,顿时汗毛孔一下炸起来,唬的他大叫一声:“来人啊……啊!” 不等下面的声音喊出来,一直雕翎箭带着寒芒,噗的一声钉在羯摩的咽喉上,噗通一声,在马道上翻落下来。 那一声喊叫,还是惊动了正在大街上巡逻的另一队金兵。本来看见这边没什么动静,带队的谋克已经带头转了方向,偏偏这一声喊叫,惊动了他们,轰隆隆的金兵已经小跑过来,带队的谋克厉声高呼:“斡虎,怎么回事?” 迎接他的,却是一波突如其来的箭雨,即使在黑夜里,准头却是十足,一下子把五十多人的小队射翻了一多半,带队谋克首当其冲被射翻,可后面的金兵,还是反应迅速,“呜……”悠长的示警号角已经吹响,不等再吹,第二波箭雨便覆盖了整个小队,无一幸免。 但就是这短暂的一声号角,金兵已经被惊动,雁门关本就不大,另一支巡夜小队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在不远处响了起来,伴随着“呜……”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却是增加了号音的变化,这是在向帅帐传讯,城门遇袭。 第173章 雁门骨成灰 完颜银术可在第一声号角吹响的时候,就已经翻身坐起,等再次警号传来,他已经迅速披挂整齐,手下值守的亲兵也第一时间进来禀报,城门遭遇袭击。 完颜银术可第一时间判断是宋军乘夜攻城,可仔细一听,又不像,如果是宋军大队人马杀来,一定动静不小,可现在,漫耳朵里传来的,都是金兵猛安、谋克集结的口令声,那种惯有的厮杀喊叫声,却一点听不见。 完颜银术可迅速走出大帐,迎面正碰上一名金兵飞骑而至,正是值守训骑的传令兵,他不等战马停稳,已经飞身跃下,对银术可急速汇报道:“大帅,宋军有奸细混进来,已经抢占了城门,不泰郎君正在组织反攻,但宋军很是扎手,这是一股子精锐,身上的盔甲,儿郎们的弓箭居然射不穿,不泰郎君请大帅火速支援。” 完颜银术可沉着下令道:“传令活女,调披甲军抢回城门;传令不泰,从东辅城上去,往西打;传令婆卢,从西辅城上去,往东攻;传令萧庆所部不得妄动,命兀立不花监视汉军千户冯不破所部,如有反抗,格杀勿论。传令忽鲁赛、禄火、克里,分别控制北门、东门、西门。赛格泰,随我前往南门督战!” 一连串命令下来,迅速、果断,命令刚一下达完毕,亲兵已经呵斥着坐骑,四下里散开传令而去。他的中军亲卫猛安赛格泰,已经把亲军集结完毕,但见银术可一带缰绳,坐下良骏一声嘶鸣,已经哗啦啦冲了出去。 龙七、龙十九各带一个小队,负责抢城楼和坚守城头;龙三十则带领精通结阵步战的一个小队,抢夺城门,并牢牢守住,抵抗住金兵的疯狂反击。这在计划里,已经演练多日。其实,龙七才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龙十九精通金语、大辽、吐蕃等番话,龙七长于谋划,而龙三十,就是典型的大杀器。 红色灯笼早已挂了起来,为了易于辨认,龙七一连挂出了三盏红灯笼,在夜色里,分外刺眼,应该是看得见。 这就看双方的反应和速度,完颜银术可反应快,就可能在高世举的大军到来之前,全歼入城的宋军奸细,夺回城门,取得主动。反之,高世举先一步大军杀到,完颜银术可只有仓皇出逃北门,撤回云中。 双方实际上反应都不慢,城外留守的龙一,已经派人再次急速回报高世举大军,而自己,则带着这组龙卫,急速和龙十七汇合,死守城门洞。 雁门关是建立在山头上的,依山傍势修建,出了雁门关,就是一条前往大同盆地的道路,云中铁骑都是出雁门,进入中原。面向中原方向,却是小路蜿蜒而上,马队是冲不上去的,只能靠步兵快速突击,这对士兵的素质要求是非常高的,因为,光冲上去还不行,是要马上投入激烈地厮杀的。 完颜银术可的大军先发起攻击,毕竟在自己的地盘,银术可可是金国为数不多的将帅之才,单看他处变不惊的沉着冷静,就非同一般。应对战术,也是极为老辣,三面齐攻,一面强攻,目的很明确,先夺回城门再说,只要堵死城门洞,多少宋军,也进不了雁门关。 不等到银术可赶到城门,就已经听见远处冲天的火光已经燃起,照亮着整个南门内城,厮杀声已经响成一片,却全是金兵冲锋“呼嗬”的声音。 等到了南门战场,银术可眼睛一下子眯缝成了一条线,赛格泰就知道银术可已经心动无名,杀机前兆。赛格泰也是心里一沉,因为,满眼看到的,都是金兵小山一般的尸体,围着城门洞,竟然摆满了一圈。仅仅三十几个全身包裹着一种不知名的铠甲,金兵如雨的箭矢,却被纷纷弹飞,完颜活女一个百人队嗷嗷叫地扑上去,却被城头上如飞的箭雨噗通通射翻在地,箭雨虽然不是很密集,但准头、力度极高,而且,分工非常明确,射击的层次分明,既保证了火力密度,又最大程度射杀对方。赛格泰以他多年征战的眼光,一眼就看出,对方这股铠甲勇士,可不是一般的宋军。 眼看七八名金兵中的精锐之士已经冲到跟前,忽然一声大喝,门洞里冲出一座黑铁塔,正是龙三十,双手抱着的,居然是城门洞里粗如水桶般的顶门栓,怕是不下千斤之力,一个扇面扫过去,七八名金兵,被扫了一个人仰马翻,骨裂皮绽。 令人恐惧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虽然大多数的箭矢招呼在他身上,却丝毫伤不了半分,而他左右两翼,却始终虎跃着两三个和他一样的铠甲勇士,更让人感到气愤的是,他们手里,居然拿着金兵特有的狼牙大棒,面对金兵急速的集团冲击,身手转圜非常灵敏,往往不等金兵手中的重器砸下,反倒被扫落在地,狼牙棒在宋军手里,居然比金兵还要威猛。 就是这样一个三角军阵,居然让金兵一个百人精锐寸步难进,金兵谋克大叫着率领最后十几名金兵狂叫地扑了上去,也就几个呼吸之间,变成了尸体,躺在地上,为这个圈子再次增加了厚度。 银术可抬头看看城楼方向,已经听见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不泰、婆卢已经和城上的宋军交手,没有了城上的弓箭手支援,银术可再次下令活女、赛格泰带领披甲军全力强攻。 雁门关的特有地形,金兵的骑兵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只能步战接近,看来,宋军深知这一点,让重装步卒固守待援,让金兵寸步难进。 披甲精锐对阵铠甲龙卫,双方都失去了远程火力的压制,就是战场上的硬碰硬。赛格泰只觉得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这些宋军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小集团的协同作战意识,远在金兵之上。 完颜活女打得性起,手中一柄开山利斧已经和方才哪员宋军黑铁塔叫上了劲儿,黑铁塔已经换上了一柄更加粗重的狼牙棒,虽然在地上,却丝毫不怯,大吼连连,人是黑铁塔,手底下的家伙却使得细腻,一柄狼牙棒,“劈、扫、刺、击、拦、架、截、拿”,使出了小巧功夫,正应了那句“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越是这样的高手,越是难以对付,不见完颜活女被一柄狼牙棒硬生生地挤了出去,要不是完颜活女也是金国的一员猛将,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命丧当场。 赛格泰也是打得直蹉牙花子,什么时候宋军居然有如此装备精良、战力逆天的强军?才几十个人,硬是挡住了三百多人的连环冲击,这可是我大金的披甲军啊! 宋军即使是精锐,也有了伤亡,毕竟金兵人多,也是百战劲旅,但无论是何处宋军倒地,马上会有五六名宋军从城门洞钻出来,一人拽着伤兵脖子后的拎手环,迅速撤回,另一组人左右交叉掩护,另外一组人,自然顶替受伤的宋军位置,始终保持前沿足够的兵力。 后面观阵的银术可暗暗着急,照这样下去,宋军的大队人马很快就会杀到,正想着对策,忽然后面轰然声起,一支人马冲了上来,却是萧庆前军的兀立不花所部,兀立不花满脸是血,急冲冲向银术可说道:“银术可郎君,是汉人冯不破捣的鬼,补充兵员的时候混进来的,已被我击杀,汉军已被控制,不关萧统领的事儿,在冯不破的军寨,搜出了大量黄白之物,定是让宋军收买了。呸,这个汉狗,就没安好心!” 兀立不花也是金兵上族白族一系,他的话,还是有说服力。完颜银术可点点头,既然内贼已除,就不再担心另有变故,现在,只求迅速消灭眼前的宋军,才能保住雁门不失。 就在完颜银术可应对之时,忽然听到雁门关外传来惊天的嘶喊,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完颜银术可心里一惊,这是大群宋军攻上来声响,银术可大喊:“赛格泰,带人快冲,宋军大队人马杀上来啦!” 完颜活女和赛格泰也是杀红了眼,一声呼哨响起,各自带着一个百人披甲军,做着最后一次冲杀。 轰隆隆响起,两股金兵犹如潮水一般,卷向城门,眼看就要淹没哪几十名宋军铠甲勇士,忽然,宋军坚守的阵型一下子散开,不等完颜活女和赛格泰反应过来,城门洞里忽然冲出一支精锐步卒,竟然也是全身披着和先前宋军一样的铠甲,这样一支重甲步兵冲起来,马上把完颜活女和赛格泰的两百多人冲散。所有重甲步卒,竟然都带着一副精钢打就的龙脸面具,冲在最前面的领军将领,一副重甲居然金光闪闪,宛如金色天神。 “是大帅!”、“大帅来啦!” 本已疲惫城门宋军,竟然高呼着,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呼啸声中,和他们合兵一处,转眼间,一副龙脸面具已经扣在脸上,竟然和盔甲严丝合缝,手中狼牙棒掣起,汇入到滚滚大军之中。 完颜活女只是和领军的哪员宋将交手一招,就被金盔宋将一棍将手中的开山利斧劈落在地,两膀子顿时麻痹不堪,虎口被震裂,完颜活女心里大骇,此人竟然如此神力! 眼见宋军大队人马顺着城门不断涌进,头前的那股宋军已经快杀到跟前,完颜银术可拿得起放得下,急速下令:“斡鲁带人断后,传令回撤北门。” 立即拨转马头,带着亲兵急速后撤,他已经判断出局势,单凭自己的亲兵,是无论如何挡不住这股子大宋重甲精兵的冲击,雁门丢失,只是时间问题,宋军既然做出如此计划,后续的大军,至少在两万人,不是他留在雁门的一个万人队能抗衡的。 第174章 惜别雁门关 完颜银术可的判断非常犀利准确,这次参与奇袭雁门关的,是高世举的一个军和赵构所带近卫师一个团以及整个龙卫大队,已经两万人出头。人数太少,即使攻下来,也守不住;人数太多,一是兵力在雁门关这样的地形,根本施展不开,二者,隐蔽工作也不好做,就失去了奇袭的突然性。 可以说,赵构的大帅府账下的总参作战部的那帮小子,在经历了几次大战之后,加上赵构的言传身教,精心指导,做起作战计划来,完全可以媲美后世的高级参谋人员。 偷袭雁门关,是赵构的一个大手笔,整个西路军行动的最终目的,是收复雁门关,雁门关拿下,太原府就不用管,金兵自然会放弃。二来,这是对赵构龙卫大队的一次终极考核,既是特战精英,也应该是战场勇士。第三,就是配合梁景的“鼎炉计划”行动,这个时候,赵构一不能心软,二是彻底要清除自己道路上的不稳定因素,不管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都是清除的对象。 政治斗争,也是血淋淋的。 一切计划得天衣无缝的时候,大家都在寂静中等待。可是,当雁门关城楼红灯亮起的时候,赵构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不管不顾的,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不等高世举等人做出反应,赵构只剩下一个白影,紧接着,高进率领的龙卫呼啦啦紧跟着冲了上去,这让本来应该突进的第一师师长苏定方大吃一惊,心里抱怨道:“还有王爷来抢首攻的?”脚下可不敢怠慢,大手一挥,第一师一团哗啦啦就窜了出去,身后,赤罴军团第二军第一师的大军,分批快速跟进,紧跟着扑了上去。 赵构率领龙卫飞速杀进,直奔完颜银术可而来,擒贼擒王,况且,这个银术可是金国不可多得的帅才,能将此人斩杀,金国就失去一员大帅,大宋就少一个对手。 但银术可壮士断腕之策,果敢决绝,留下一个千人队断后,率领其他人,汇合了完颜活女、赛格泰等心腹,直奔北门,万一北门再让人家堵住了,可就是瓮中捉鳖了。 银术可还是颇有统帅之才,沿途连续派出传令兵,召集手下前往北门汇合,金兵特有的号角此起彼伏传递着信息。如果能从空中俯瞰,就可以看见,宋军迅速分兵抢占四门,因为接到完颜银术可的号令,东门、西门和南门的金兵猛安、谋克迅速集结队伍,转向北门。金兵占有地利优势,道路熟悉,转圜迅速。宋军贵在人多,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雁门关内城并不大,只是占据险要之势,其两关四口十八隘,散布在以雁门关为首的广大地区,这才是雄踞边塞之首的主要原因。 赵构要求速战速决,高世举的大军已经全面铺开,针对这次雁门关奇袭战,赵构可是有针对性地对高世举的第二军团以上主官进行了类似于后世城市巷战的突击培训,好在三三军阵早已成为各军团固有的训练科目,在这个基础上,伏击与反伏击战术,就先行被赵构塞到大家的脑子里,原来战斗还可以这样搞? 虽然时间短,但高世举这个屠夫出生的军长,却是杀猪杀屁眼,另有一套。他集中了军直属特战大队的五百名战士,这些天一直粘着赵构,把战术吃得透透的。直到战事开打,他把这五百人分成若干小组,成为各个师连级单位的尖兵班,负责开路清除,后面带一个或两个班跟进,边战斗边学习,一场雁门关城巷战下来,他的整个第二军,关于巷战的理论和实践,都有了。 战斗至天色发亮,完颜银术可率领大部金兵出北门逃回云中,金兵千户不泰、婆卢被截杀,萧庆在最后时刻,帮助银术可杀破宋军重围,消除了银术可心头最后的一点怀疑,萧庆的契丹亲军,可一点也不比金国女真族的折合亲军差,就看萧庆的贴身护卫小队,身手就很是了得。 踏着一抹朝霞的红晕,带着不到七千人的队伍,完颜银术可,这位金国的勋贵,回头望着雁门关高大的关城,心有不甘,暗自咬牙道:“雁门关,我还会杀回来的!” 赵构如愿拿下雁门关,等于一下子卡住了金兵北撤的咽喉,也成功的在布下了一颗重要的棋子,雁门关以北,就是广袤的蒙古高原,那个成吉思汗,你还敢来吗? 赵构迅速在雁门关成立大帅临时指挥部,刘浩依然是前敌总指挥,随即展开第二阶段军事行动,逼迫完颜宗翰转向西北,出朔州,让战场的中心西移,这样一来,钱盖的西军堵截,就成了主要的战场,只要钱盖所部一动,就是梁景的机会。 奇袭雁门关以前,龙一的龙卫已经在代州一线,在龙十七的带领下,牢牢封住了所有北上的通道,致使完颜宗翰的传令兵连雁门关的城门楼也没有望见,更别说前往云中府了。战场信息阻断,这又是赵构给完颜宗翰上的一课。 雁门关奇袭战结束,完颜银术可率残部逃往云中,赵构把龙卫全部集中起来,重新组合。这次,龙卫出现了伤亡,龙十七阵亡,这是赵构三十六名飞龙卫阵亡的第一人,着实让赵构心疼不已。 龙十七是在城头阻击战中阵亡的,击杀金兵谋克刺虎、舍里、花离不等大小金兵将领十三人,却被金兵千户不泰在混战中击中头部而亡。虽然不泰被龙七击杀,但还是未能挽救龙十七的性命。其余龙卫阵亡七人,都是在城头阻击战中拼杀而死。但整个龙卫七十多人,却硬生生挡住了金兵两个千人队的攻击,同时击杀了金兵两名猛安不泰、婆卢。 赵构还是检讨自己,尤其是龙十七,这是一名出色的战场情报侦察高手,在他带领下,完颜宗翰的传令兵,根本就无所遁形,只字片言也没有送出去。现在却倒在战场和敌人的硬拼上,虽然他们出色完成了奇袭雁门关的任务,这次特种作战也取得出色的战果,但,每一名龙卫的牺牲,还是让赵构唏嘘不已。 赵构强忍悲痛,在雁门关帅府下达命令: 抽调宋琦的第一军为主、高世举的第二军、何方的第三军各一部精锐,共两万人,组成雁门关留守军团,赐名“苍狼军团”,任命宋琦为苍狼军团军团长,负责看好雁门关这个北大门。 高世举接替宋琦担任北线集团前敌总指挥,率领其余各部两万多人,组成北线集团,牵制围攻耶律余睹部。 南线刘浩所部,集中玄武军团、飞豹军团、钱盖所部,合计七万人左右,攻击完颜宗翰中军。 赵构带过来的一个近卫团足有五千人,全部是骑兵,由赵子亮统帅,充当预备队,龙卫负责大帅府警卫。 但对于钱盖,就是通过金兵的转向,刺激他不得不卷进来,只要他所部一动,就会按照赵构编排的剧本来演。 赵构的第一幕大戏,开始上演。利用消息不对称的优势,完颜宗翰并没有得知雁门关失守的消息,无论哪个方向的金兵斥候、传令兵,都被龙卫和高世举的军属特战大队盯得死死的,雁门关,依然飘扬着“金兵”的大旗。在这种情况下,完颜宗翰的前军一头扎进高世举的伏击圈。 赵构选择这个伏击圈的时候,还是费了一番脑筋的,地点选择在一个叫前腰铺村的山脊两侧,这个地方,距离雁门关实际上还有不近的距离,但转向朔州的距离,却十分便利,赵构就是要逼着完颜宗翰转向。歼灭,不是目的,目的是彻底打疼后再放回去,既然放回去,怎么也得给人家找个出路才是。 完颜宗翰手下千户撒刺,率领五千人,走在中军大营的前面。因为萧庆是前军,并没有传来有关宋军的消息,撒刺的行军不免有些松懈,加上进入山区,道路也崎岖不平,速度自然上不去。撒刺错就错在,他没有撒出去斥候,只是因为他觉得前面已经过去了萧庆的前军,是安全的。 当宋军惯有的烟花弹的三连响,炸响在山谷的时候,撒刺从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混蛋!” 宋军的打击猛烈、迅速,两侧山脊上架着弩炮,小儿手臂般粗细的弩箭,射出去,就是一串“糖葫芦”,更可气的是,宋军居然把五梢炮和撒星炮安在了山上,居高临下,威力大增,石弹犹如天女散花一样,覆盖着整个山谷,金兵无处躲藏,交叉火力形成的箭雨和铺天盖地倾盆而下的石弹,让山谷之中没有一处死角。 “无差别火力覆盖”,这是赵构在培训课上讲的,让高世举在这场伏击战中,运用得炉火纯青,发挥得淋漓尽致。 第175章 旷野长风烈 完颜宗翰大军忽然转向,还是完颜希尹促使他下的决心。 依照赵构的剧情安排,应该是完颜宗翰全力营救撒刺的前军,毕竟后面几万大军跟着,不能眼睁睁看着撒刺的五千多人殒命山谷而不救。 完颜宗翰命令猛安鹘沙虎、赫里,各自带领一个千人队,攻击两翼山头,掩护撒刺前军回撤。但金兵弃马步战,而且是仰攻,舍长用短,可是吃亏不小。 但金兵为了活命,拼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所以,攻击依然猛烈。完颜宗翰的中军精锐,自然不同凡响,虽然是仰攻,但掩护的金兵弓箭手射出的箭雨,依然对山上的宋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担架队迅速将伤员转运到后方,这个时候的战地救护所,已经在赵构的军团,全面普及,还得归功于苏佗景的医学院,着实培养出不少人才,每次培训结业的学员,都是各军团争抢的对象,待遇,自然没得说。无论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热兵器时代,老兵,都是军队里的中流砥柱。负伤痊愈归队,已经完成了新兵到老兵的蜕变,都是优先补充一线的基层骨干,自然也是各军团眼里的“香饽饽”。 一个为了活命,要拼死一战;一方为了军团荣誉,誓死不退。双方在前腰铺村两侧的山脊上下,展开了激烈的对攻,山头上的炮车由于射界和转向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所以只是对沟底的撒刺部构成了较大的杀伤,但对两侧进攻山脊的金兵,却有点无能为力。金兵顶着盾牌,已经冲到了半山腰,后面的金兵弓箭手,更是拉弓激射,一时间,道路左翼的山头已经出现险情,危急时刻,“嘟嘟嘟”的军号吹响,山坡上的宋军已经齐刷刷冲出了掩体,居高临下,挺着手里的锥枪,大喊着,冲杀下来,怎么看,也有点后世八路军冲锋的样子。 这又是赵构在军长提倡的“敢于刀枪见红的队伍才配得上强军称号”。人马可以扩编补充,装备可以改进提高,唯独战斗意志,要在敢于刺刀见红的基础上才能养成。鉴于此,各军团对于白刃战,都有深入的研究,也形成了不同军团不同的风格。 高世举的第二军的前身,那是从中山保卫战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高世举素以兵出奇招、敢打硬仗见长,而他的部队,十足十秉承了他的风格,冲下来的,就是第二师六团九营的官兵。 营长不是别人,正是中山府谢诚的大儿子谢凤,在中山保卫战立有战功,一路升至营长。谢凤也是战场老将,出击的时机把握的非常精准,正是在金兵体力消耗最大的时候,又是金兵弓箭远程的极限,不等金兵弓箭手跟进掩护,谢凤急令号手吹响冲锋号,率领自己一营的五百多人冲了下去。 宋军看上去像一股潮水一样,但仔细看来,却是很有讲究,三三军阵在高速冲击中,依然保持严整,丝毫不乱,双方的尖兵撞在一起,谢凤手下的宋军手中的锥枪却是装上了钢制枪头,金兵的皮甲、锁甲,都在这逆天的钢制枪头的穿刺下,就像纸糊得一般,耳朵边只听见“噗嗤、噗嗤”的戳刺,关键是,宋军身上的“张记二型”陶瓷胸甲,硬度增加了两成,可重量,整整减少了三成,舒适度大大增加,宋军全副武装的标配,轻便灵活,防护性却极佳,深受宋军喜爱,金兵激射而至的箭矢,根本射不穿。宋军不在担心受怕,只要是护住了要害,就不至于当场送命。攻守两端,宋军全无顾忌,自然斗志高昂。 但金兵困兽犹斗,战力也是不低,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这就是战争的法则,只要有战斗,就会有伤亡,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军功章,都是血淋淋的鲜血铸就而成。 等到最后一名金兵捂着胸口倒在谢凤枪下,整个山脊便是一片寂静,谢凤果断下达回撤命令,交替掩护,背起阵亡战友的尸体,开始后撤到出击阵地,这一个冲锋下来,一百多弟兄永远倒在这片洒满热血的山地上。 谢凤毫发无损,得益于他平时的苦练,每天一千次的直刺练习,他能做到三千次,练得狠了,手里连筷子也拿不动,还得得益于赵构已经在全军团供应三样铝制品随身三宝——“饭盒、铝勺、小水壶”。磁州的军械所早已扩建为磁州军工厂“五零一”厂,大名府的是“五零二”,赵构在扩军备战的同时,磁州龙凤山基地,在教导团的基础上,已经成为“大宋陆军指挥学院”,大名府成立了“大宋人民国防军军事大学”,至于医学院、科学院等各种类别的高等学府,陆续建立,有了赵构这个开了大挂的总顾问,所有的学校,办学理念都是这个时代的最前沿,赵鼎负责抓总,这是一个既有前瞻头脑,又非常务实的实干家,在赵构的“忽悠”下,干得是风生水起。 谢凤一屁股坐下来,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饭盒,红烧肉加白米饭,他一饭勺米饭塞进嘴里,连嚼带咽,抽空吼一句:“都快点吃,一会儿怕是顾不上了。”随手拎起铝水壶,猛地灌了一口温水,心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道:“这个兵,还真他妈的当对了。” “营长,快快看,金狗退了,退了……”手下的警卫排长王大勇冲着他叫喊道。 谢凤站起身往山下望去,只见远处山脚下,金兵大营的前军,已经转向,丝毫没有再顾及撒刺的前军,转向西南,顺着山脚,像一条墨龙,摆动着一副灵活的身躯,扑向崞县以北方向。 完颜宗翰还是听从了完颜希尹的话,宋军前腰铺村设伏,看似是个简单的伏击,但综合各种情况来看,对金兵却是十分不利。完颜希尹甚至在地图上简单勾画出宋军的几种可能,一是步步退后,吸引大军为撒刺解围,要是大军再向前前进十几里山路,到时候前后一堵,自己的五六万大军插翅难飞,关键是,雁门关留守完颜银术可、前锋萧庆,在萧庆最后一次军报报告已经进入雁门关后,就再也没有一丝消息传回大军,这是极不正常的一件事,无论是银术可,还是萧庆,都不可能不派出传令兵,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消息,被宋军阻断。 现在大军转向,虽然可能引发一些混乱,但还有机会;要是一头钻进雁门关这个死胡同,进不能攻,退不能守,可就犯了兵家大忌。现在雁门关情况不明,只能做最坏处打算。 完颜宗翰统兵征战多年,岂能不知?只不过是心有不甘而已。但兵者,国家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完颜宗翰自然知道利害关系,遂壮士断腕,大军果断转向,命令中军手下猛安哲速,率领两千金兵,汇合鹘沙虎、赫里残部,为大军断后,至少挡住宋军一个时辰。 但五六万大军的转向,可不是一辆小推车,一扭就过来了。这边哲速率领鹘沙虎、赫里刚刚扎住阵脚,前面宋军特有的烟花弹又是炸响在半天空,刘浩的第一军汪正奇部在北、刘勇的第三军在南,同时朝完颜宗翰的大军后部,狠狠咬了下去。 汪正奇这次是铆足了劲儿,要啃骨头的。本来他的第一军最先到达西路,只不过是作为疑兵之用,后来和伏牛山马扩部编为西路军南线军团,还是小打小闹,以至于下面的三个师长,看自己的眼睛里,都带有一丝戏谑的眼光,眼看着别的军打援的打援,伏击的伏击,硬是没自己第一军什么事儿,架不住手底下几个师长的冷嘲热讽,冲刘浩大发“脾气”,声称再不给一军分配任务,自己的军长没法干了。 “就怕该你第一军上了,可别怂?”刘浩的激将法很巧妙地击打在汪正奇的七寸上,一下子就把汪正奇的火供起来,汪正奇手起刀落,斩下衣服下摆,刺啦一下划破手指,粘着热血,写下“血战到底”四个大字,豪气干云吼道:“汪正奇愿立军令状!” 刘浩一把扯过血书,冲他大声赞道:“好样的!来,这第一攻,就交给你汪正奇的第一军,看看你的牙,硬不硬?” 刘浩给汪正奇说得明明白白,第一军的迅猛攻击,就是要在完颜宗翰大军转向的时候,在最合适的时机,一刀切下去,把他的大军切出一大坨肉来,至于切下来多少,你自己定,但有一点,切下来多少,给我吃下去多少! 第176章 塞漠沙洲冷 汪正奇这一刀切下去,完颜宗翰就觉得蛋疼。 可真下的去手,汪正奇有点欺负人的架势。他的第一军一直都是蓄势待发,刘浩在最适当的时机松开手,第一军就像激射而出的长箭,一头扎进金兵的后腰眼。 汪正奇的第一军,兵分三部,第一师卫辛部从北,第二师田野部从南,第三师陈庆彦部从侧后,像三把剃刀,同时剃向完颜宗翰的后军,看准的,就是宗翰大军绝不可能二次转向。 完颜宗翰的大军的确做不到再次转向列阵,但既然有了准备,金兵后卫哲速、鹘沙虎、赫里对宋军的突然袭击,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慌乱,但哲速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五千多人的后卫,却迎面直对汪正奇第一军的一万五千多人,兵力之比,悬殊很大。 哲速自带两千人堵住了第一师卫辛,卫辛的师属骑兵团两千多人,瞬间分成左右两翼,包抄上去,中路步卒精锐却是形成三箭穿心阵势,向金兵中路穿插猛冲。 宋军的打法就是穿插、包围、歼灭,对于分割穿插战术的运用,各个军团已经是炉火纯青。“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的理念,也深入到连排一级的主官,而三三军阵,更是宋军“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不二法宝。而且,不少宋军基层官兵,在三三军阵的基础上,还创新性地衍生出许多变化,会根据不同的战场需求,运用不同的战术手段,因为,各个军团都憋足了劲儿,要在赵构以后的“铸剑1127”演习中,为自己的军团挣得荣誉,而实战,才是最好的磨刀石。 战斗毫无悬念,但激烈程度却出乎汪正奇的意料。金兵打得性起,居然死战不退,他们知道,自己就是死士。 哲速手中的骨朵,滑落在地上的时候,最后看到的是鹘沙虎被一员宋将手中的长枪透胸而出、跌落马下的定格。而自己,在跌入无边黑暗的瞬间,在告慰自己,自己已经为大军坚守了快两个时辰,而将自己劈落马下的宋将,手中一口戟刀,恐怕却只有娄室郎君或穆宗英哥郎君能与之抗衡了。 哲速、鹘沙虎、赫里,顺带着五千断后掩护的金兵,被汪正奇第一军全歼。但第一军的损失,也达到了惊人将近两千人,战损比接近一比二。 但汪正奇这是继白沙滩全歼挞攋集团后,宋军第一次在野战状态下,集团性一次全歼金兵五千人以上的又一次重大胜利,极大鼓舞了宋军的士气,起码在心理上,对阵上金兵,丝毫没有历史上的毫无一战之力的局面。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刘浩的第二军赵一德部,紧接着在崞县以西,素以两山夹一川闻名的五大盆地之一的忻定盆地以北,利用独特的地势,二次伏击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都以为赵构的伏兵应该在代县雁门关一带,自己大军突然转向朔州,也是临时起意,自认为虚晃一枪,能避开赵构的大军,却不料还是一头扎了进来。“上兵伐谋”,赵构打的就是心理战,越是在不可能之中,却存在最大的可能。 赵一德的伏击,中规中矩,就是一道又一道的密集火力封锁线。完颜宗翰让哲速为自己争取了近两个时辰的时机,赵一德又何尝不是充分利用赵构的先知先觉,争取到了近一天的时间布防。 但完颜宗翰也是布下一招先手,急令完颜娄室抢占了崞县西北的土嶝寨,扼守住通往朔州的最后一道险关,否则,恐怕整个大军都要被打残了。 完颜宗翰很憋屈,金兵的骑兵优势在这山谷之中,完全施展不开,左边是吕梁山脉,右手是太行山麓,中间夹着小小的一片山川,宽度不到两里地,只有出了这片山谷,到达大同盆地,才是他们纵横驰骋的天地,可惜,赵构正是看透了这一点,逼着他一步步走向这条险路,或是,绝路。 但面对赵一德的伏击,金兵退无可退,激发起强烈的求生勇气,人被逼到绝路,也就无所谓生死,前进一步是生,后退一步是死,完颜宗翰的两个千户,率领两支敢死队,就是为大军开路,护住两翼,掩护大军通过。 战,是死战,人,是死士。完颜宗翰也是杀得性起,第一次没有听取完颜希尹的意见,以硬对硬,两个千人队扑上去,不等宋军喘口气,又是两个千人队扑上去,一度攻上了二师把守的左翼,师长成宝峰亲自率领师属警卫营上阵,这是师长成宝峰的一支劲旅,配置的,不是大宋常见的手刀,而是唐横刀的宋代版,称为“宋刀”,直刃,厚脊,比大宋手刀足足长出一个刀头,劈、砍、刺、削,这是赵构优质钢的一个试点,新锻法锻打而成。现在看来,效果惊人,这款兵器,首先就占了“长、利”优势,金兵的弯刀、狼牙棒,被一刀削上去,就是两段。唐横刀的不足就是造价高昂,但在赵构已经小型化量产的优质钢面前,都不是事儿。 赵构正在构建军队配置制式化的模式,骑兵分轻装和重装两种,轻装突击,重装陷阵,所用兵器,就是宋刀和重斧;步卒皆是重甲,持锥枪,配手刀,锥枪枪头用优质钢全部代替,其锋利程度,当下的金兵的锁甲、皮甲均能形成贯通伤,对付西夏瘊子甲,也能破甲三寸,形成致命伤害,关键是,赵构改制了枪头样式,就像一个后世鼎鼎大名的三棱军刺的放大版,突出了直刺功能,形成的创口,任何人看上去,心里都是惊悚万分。 等成宝峰吃掉这两千人的掩护后队,金兵的大队人马,已经杀出重围,但这次金兵付出的代价足有六七千人,顺带着,几名久经沙场的猛安和谋克,命丧沙场,这才是完颜宗翰咬着牙心疼的地方。金国的猛安、谋克制度,就是建立在首领强大无比的基础上,首领一但丧命,这个部落极有可能被其他部落吞并,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引起金国内部的结构变化,尤其是军队的控制上,完颜宗翰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但严酷的现实就摆在面前,杀不出一条血路,都得死在这里。 赵一德的第二军,一场伏击战下来,前前后后,居然干掉了近一万金兵,实打实的一口“肥肉”吞到肚子里,一个个美滋滋的“嘴上流油”,别的都不稀罕,几千匹战马,可是惹得人眼红心跳啊,谁不知道大帅的重骑计划,有了马,才好和大帅讨价还价啊? 但这一万人的金兵,也是赵一德的第二军用六千多人的代价换来的,虽然占据地利优势,但损失这么大,也是出乎赵一德和刘浩的意料,每次战斗结束,战地总结就会在第一时间交到赵构手里,等整个战役结束,赵构会复盘回顾总结这次战役的得与失。 但真正的惨烈激战,却是刘勇的第三军和完颜娄室的惊天大对决。 完颜娄室率领两万金兵精锐,急速前行,扑向土嶝寨的时候,也正是刘勇的第三军全军发力的时候。土嶝寨严格来讲,就是几段土围子圈起来的土寨,墙垣不高,仅仅有三四米高,却是依山起势,处于咽喉之地,背后,就是长城关口神池,出了神池,就是朔州,这是金兵最后唯一北撤而归的通道。 刘勇兵贵神速,但却是在山地急行,速度怎么也提不起来;金兵是后发先至,占了骑兵的优势,两军基本上是前后脚赶到土嶝寨。但完颜娄室的战场应对,却比刘勇高出许多,不愧是金兵眼里的第一战将。他迅速兵分两路,命令自己的副手完颜茂德率领一个万人队抢先占领土嶝寨,自己则率领着他的最精锐的一万折合本部披甲亲军,挡在刘勇前出的道路上,阻击刘勇的第三军。 狭路相逢勇者胜,金兵命系生死之战,宋军关乎一军荣誉。刘勇的第三军挟初战之胜威,娄室的嫡系部久经战场考验,矛的锋利,盾的坚固,皆在土嶝寨一战。 第177章 金国第一将 刘勇的第三师,有一支重骑兵部队,人手一柄关刀,曾在首次设伏时亮相,给萧庆的后军冯不破部以极大杀伤,震撼兀立不花部,这支刘勇的部队,就是第三军第二师的重装骑兵团,由师长高力亲自带队,高力本身就是使刀的高手,人如其名,关西大汉,天生巨力,手中关刀,居然重达三十八斤,要知道,宋一斤可是十六两,折算下来,可是现在的六十斤重,不要说挥舞杀敌,就是一般人,拎起来,也舞不动。但在高力手中,却浑若无物一般。 完颜娄室既然是金国第一战将,除了谋略长远、胆识过人以外,本身也是一员战场骁勇之将,手中两把短柄利斧,却是一器三用,斧头劈、斧背砸、斧柄反刺,揉合了刀之锋、棍之力、枪之灵,完颜娄室既是谋略大师,也是武术大家,尤其是对中原技击之术,更是虚心容纳,自己的中军亲卫里,着实深藏着几位高手。学无止境,高山仰止,完颜娄室能在历史上有重要的一笔,自然有着过人之处。 完颜娄室的这一万折合披甲中军,一直随着他南征北战,人员补充那在完颜宗翰的大军始终排在首位,都是第一时间补充优质兵员,始终保持惊人的战斗力,这次两强相遇,却不知孰强孰弱? 高力的重装骑兵团就像一股钱塘江的大潮一样,扑向刚刚列阵完毕的金兵军阵,一般刚刚列阵完毕,正是其薄弱之处,主要是没有足够的厚度,一冲就散。可当高力的骑兵团开始最后加速的时候,忽然对面的金兵发一声呐喊,居然策马疾冲,迎面对攻,关键是骑兵团已经冲起来,眼睛里,就只有冲锋的道路,却没有想到,金兵会后发而动,也是急速冲击,可见,金兵不是第一次运用这种战术。这是对同伴、坐骑的一种极度的自信。 双方加速对冲,也就是眨眼之间就撞在一起,双方都像秋天的枣子被一杆子打上一样,扑啦啦掉了一地,没办法,都是军中精锐,眼里只有对手,完全不顾及自己的生死。宋军的关刀劈上去,金兵头断身裂,血洒漫天;金兵的狼牙棒砸下,宋军也是骨碎颈折,吐血而亡。 高力关刀落处,金兵或被劈为两半,或首级飞天,高力手中刀,刀锋犀利,势沉力猛,一个警卫连跟在身后,犹如楔子一样,楔进了金兵的军阵中央,但马队的冲击力也到此力竭,顿时就陷入混战。 完颜娄室也是一样,带着自己的亲卫,杀到宋军军阵中间,也到了强弩之末,瞬间被后续的宋军围了上来。但完颜娄室不慌不忙,带着自己的亲卫,开始顺着宋军的侧翼开始游弋搏杀,就像一条游龙,在一层层削剥着宋军,以完颜娄室为龙头,圈子越转越大,宋军吃了大亏。高力的两个团长想从左右两翼包抄堵截,却被完颜宗翰一把圈了进去,两个团长一前一后,被完颜娄室手中利斧劈落下马,瞬间被马踏如泥,战死沙场。 战争自有战争的法则,对双方都是公平的,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剑,没有谁,能在这场如此规模的大战之中置身事外。 但刘勇的不利之处在于,他要速战速决。本以为金兵在经历了两次伏击之后,元气大伤,已成惊弓之鸟之势,没想到金兵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不论宋军怎么冲杀,阵脚丝毫不乱,而且在主帅的带来下,能够迅速反击,给刘勇的第三军以极大的杀伤,几乎是在一命换一命。 刘勇一口大刀,却是中原内地的路子,高力的关西刀法,招式平平,最讲究实用,那是和西夏铁鹞子厮杀出来的;刘勇的刀法,讲究的是变化莫测,以招式见长,特别是一招多变,防不胜防。刘勇刀法如此,随着功力的加深,心境也随着人刀如一,所以,刘勇的第三军最大的作战特点就是多变。现如今搅在一起,成了一锅粥,可不是刘勇的风格。 刘勇审时度势,急速下令脱离攻击,他判断金兵不会死追不放,只要拉开距离,刘勇就有办法再狠狠咬一口下去,否则,这场战斗,实在是有点窝囊。 刘勇感到窝囊,岂不知完颜娄室心里已经是大惊,自己的部队,自己知道。完颜娄室曾率领自己的这支部队,征高丽,连下五城;杀叛兵,带箭屠城;伐大辽,黄龙封候;侵大宋,所向披靡。就是这样一支百战劲旅,今天,刘勇的第三军居然和自己的精锐杀了一个旗鼓相当,完颜娄室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如果宋军都是如此战力,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刘勇的第二师才是主力精锐,完颜娄室把所有宋军想象成都是如此装备和战力,倒是有点想左了。不等娄室重新整军再战,远处,“啪啪……啪啪”连续两声炸响响彻在天空,等声音消失在空中的时候,又是连续响起,这是急速撤退的讯号。完颜娄室的亲军已经列好阵脚,却看见宋军快速有序的层层回撤,真正做到了侵略如火退如潮,交战的阵地上,所有宋军阵亡的将士遗体,被全部带走,这才是让完颜娄室心有余悸的地方。 他看看手中的利斧,不知道劈杀了多少宋军,已经被鲜血浸透,还粘着不少宋军的骨肉脑浆。自跟随太祖起兵征伐以来,此战,最为刻骨铭心,他的五千儿郎,命丧方才的激战之中,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完颜娄室明白,自此,能和大金国相抗衡的,唯有大宋九王爷的部队,但愿谷神郎君一箭三雕的计策能够成功。 刘勇接到撤退命令,也是毫不恋战,急速回撤。前脚刚刚转过吕梁山口,不到半个时辰,金兵完颜宗翰的大军已经潮涌而至,穆宗英哥护卫着赵桓,一万大军的铁蹄已经轰隆隆地震撼着大地,扑向土嶝寨。 接着,完颜宗翰的大军,在完颜娄室的掩护下,穿过土嶝寨,过神池关口,转向朔州,许多掠夺的财物,扔得沿途道路上,满地都是,可没有一名宋军敢哄抢,已经有几百个人头挂在道路两侧,有赵构手下军团的,也有钱盖西军的,而且,以西军居多。 钱盖的西军是被迫逼上主攻战场的,原本他的任务就是堵住西窜之路,不过,当初只是一条备选之路,他的西军起到的只是侧翼配合掩护的作用。但是,自打他接回太子赵湛之后,赵构就玩了一手偷天换日的大戏法,一出奇兵,奇袭雁门关,拿下了这处咽喉要塞,逼迫完颜宗翰大军临时调整回撤路线;二出伏兵,节节设伏,一度让金兵感到回撤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在心理上占得先机。第三,逼迫钱盖的西军由配角儿变成主角儿,全军而动,为梁景创造时机。 其实,最先和完颜娄室的披甲军交手的,恰恰是钱盖的西军。完颜宗翰大军转向西北,钱盖所部正好挡在这条路上。完颜茂德率领的前军和钱盖的先锋迎头撞在一起,钱盖的前锋吃了大亏,一个是有目的的奔袭,一个是猝不及防的遭遇。遭遇战,素来就是金兵的强项,来去如风,侵略如火,金兵的骑兵,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的打击,尤其是和大辽的交战中,双方都是骑兵对骑兵,这种突然而至的遭遇战,金兵运用得已经是炉火纯青。相比之下,钱盖的西军,本身骑兵就少,主要还是骑兵步兵的配合,阵地穿插还行,要是这种对头突撞的攻击,西军可不是对手。 钱盖大惊之下,急忙派出老十三带着踏阵军前往接应前锋回撤,踏阵军一动,梁景的机会来了。 梁景的豹卫,这段时间,早就把钱盖的大军摸得透透的,顺带着,积少成多,已经全部换装成踏阵军的模样,当老十三率领踏阵军急速前冲和完颜茂德交手的刹那间,梁景的率领三十名豹卫开始发力。 宽度达到两三里的交战正面,梁景的三十多人就像一根楔子一样斜插进去,这一小股力量,放在一万多人交战的战场上,根本就不起眼。但梁景带领三十人的豹卫小队,唯一和踏阵军不同的一点,就是他们始终保持着一个三角形的攻击队形,擦着两军交战的边缘,就像一柄利刃一样,削了过去。 第178章 将心比明月 龙跃的一柄长枪,真是马快枪疾,“突突突”,上手全是点刺,一点就收,根本就不再看第二眼,马过人落,就像下饺子一样,“噗通通”,疾驰的身后留下一地跌下马来的金兵。 在龙跃的心里,如果说,是梁景为他打开了一扇窗,赵构则是为他描绘出了一副壮丽的画卷。龙啸天虽是军汉出身,但眼力刁钻,毫不犹豫的把三个儿子都送到赵构的部队,老大现在是周正的顾问参议,要不是身有残疾,一个军团参谋长妥妥的;龙腾在赤罴军团当师长,犹如龙归大海,可得劲儿地折腾;而龙跃,则和梁景一战之后,英雄相惜,彼此互补,成就了梁景巡检二处的一段佳话。 梁景带着三十人的小队,深深地切下金兵一块“肉来”,但豹卫的职责所在,却不是战场厮杀,这只是一种手段。很快,这堆人浑身沾满金兵的鲜血,血淋淋地出现在钱盖的后军,太子赵湛,就留在后面,由钱盖的后军卫护。 山脚处突然间冒出这么一队杀气腾腾的踏阵军,也是把带队的统制吓了一跳,但踏阵军乃钱盖嫡系,心头肉,平时自是眼高于顶,有多大能耐,自然有多大的脾气。 梁景的豹卫,都弄得一脸血呼啦几的,几乎看不清本来没面目,刚从战场上厮杀下来,每个人都这副德行。梁景纵马上前,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急促说道:“奉司帅军令,贵客由踏阵军接管看护,你等坚守原地待命!” 留守的统制只知道自己保护的是一名贵客,留在马车上,不让人靠近,钱盖严令不容有失。留守统制直发愁,这要是突然冲过来一股子金兵,主力都扑上去了,自己这些手下,人数虽然不少,但得看和谁比。 眼看从前方军阵中杀出一队人马,自己亲自看见打头的哪员战将一条大枪就像是夺命的毒刺一般,快得让人就来不及眨眼。可就是这股人马,突然转向杀回,明显是奉命而回。统制心里长舒一口气,有这伙人马保卫贵客,可比自己的部下安全多了。这名统制没有多想,虽然一时想不起这些人属于踏阵军哪一队,但透杀金兵而出,却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是金兵无疑。 不等自己下令,这些人马毫不客气地接管了护卫职责,三十人瞬间完成了对马车的护卫队形,一名踏阵军利索地从马上跳上马车,抄起缰绳,熟练地吆喝着挽马转向,其余三十名豹卫,则分成三队,一队在前,一队在后,中间一队分成两组,护在马车左右两侧,带队的军使亲自持刀护卫在马车车头,轰隆隆地向后开去,即使在高速行驶中,护卫的队形丝毫不乱,这让那名统制不由得心底佩服万分:“能在如此高速机动中能保持严密的防守阵型,还真不愧是踏阵军精锐之师!” 等到漫天的尘埃落定,视野里已经看不见那队踏阵军的身影,这员统制心里还在嘀咕:“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我要是这支队伍的统制……?”随即摇摇头,不要说当个统制,就是普通一员踏阵军,恐怕自己也是不得而入,踏阵军,可不是随便能进入的。 钱盖可不想把仅有的踏阵军消耗在和金兵的硬拼当中,金兵目的并不是厮杀,钱盖也不愿意死拼,双方就像突然“心有灵犀”一般,迅速各自脱离了战场,完颜茂德的任务是抢占土嶝寨,钱盖所部拦阻不住,被金兵冲开,不等钱盖做出调整,完颜娄室的披甲中军随即扑过来,钱盖审时度势,避其锋芒,撤兵后退,等于让开了大路,但没有想到,刘勇的第三军一头就扎了进来,逮住就打,一副毫不讲理的样子,就连就在西部边陲的骁勇如钱盖部,也是瞠目结舌,还有这样干仗的吗? 就在刘勇率军和完颜娄室披甲军死拼的时候,钱盖在后边观望,正犹豫上去还是不上去的时候,刘勇的第三军二师已经和完颜娄室的大军搅在一起,居然能是一个不进不退的局面,但厮杀却着实激烈,看得钱盖都心惊肉跳。 “司帅,我们上不上?”老十三已经跃跃欲试,在心里,还是敬重敢于在战场上和金兵厮杀的部队。作为老军务,老十三一眼就能看出,这支部队丝毫不亚于自己的踏阵军,但士气和斗志,却是比自己的踏阵军要高出一截,尤其是彼此之间的战阵配合,比踏阵军娴熟。也是看得眼热,颇有一些在战场上找到知己的意思。 “司帅,这节骨眼我们冲上去,金兵就不一定能顶得住了。眼看这股宋军伤亡可是有点大了,要不,我带一队人上去支援一下?”老十三一眼就看出,这股宋军完全就是一股气在支撑着,已经看到不少宋军几乎和金兵同归于尽,但是有一点,没有一个人后退一步。老十三心里的血,在一点点沸腾。 钱盖阴沉着脸,不说一句话,心里却急速盘旋:“这是刘浩的部下吗?平时也没有听说这个刘浩的名头,怎么会有如此精锐的部队?不会是康王的嫡系亲军近卫军吧?可没有接到通报,说王爷驾临前线啊?” 正思忖间,听到了半空中炸响的讯号,就见宋军马上急速后撤,但留下断后的部队,丝毫没有一点犹豫,直接扑了上去挡在前面,掩护后撤,又有一支队伍扎住阵脚,依然在互相掩护第一波已经为数不多的部队后撤,战场上的不离不弃,被此时,诠释得淋漓尽致。 老十三已经按捺不住了,红着眼,冲钱盖吼叫道:“司帅……” “老十三,接应前方友军回撤。”钱盖也是同袍手足情深,急忙下令。 老十三手中眉尖刀高举,大吼一声:“踏阵军出战!”胯下骏马已经急速前冲,踏阵军马踏隆隆,跟随着自己的主将,再次扑了上去。 老十三的接应还是及时的,完颜娄室的披甲军刚要发力猛追,发一发这些天来憋在胸中的邪火,却看见方才退走的西军那支精锐骑兵再次冲了上来,完颜娄室果断命令停止追击,看来这是对方的一个圈套,要引诱自己前出追击,随后侧翼迂回。 “哼,倒是小看了宋朝小儿,也能想出如此拙劣之计。”完颜娄室的果断命令,倒是让老十三的人马,看上去吓怕了金兵一样。 刘勇可不是不知好歹的莽军汉,他早知道这是钱盖的部队,他的军属特战大队早就侦察得一清二楚。但他没想到,关键时候,西军会出手相助,这个人情,刘勇不仅要领,也要还。 刘勇整顿好队伍,带着自己的警卫营,和二师师长高力,一起策马来到钱盖阵前,老早翻身下马,带着几十名手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咔咔咔来到十几步开外,他的警卫营营长武韶文趋前敬礼,大声说道:“天下兵马大元帅府麾下玄武军团第三军军长刘勇,求见贵部司帅。” 要知道,现在赵构的军制改革,这个军,可不是大宋军制里的军级单位,大宋军制,厢、军、营、都四级,一厢十军,一军五营,一营五都,一都一百人,由此推断,宋军一军也就是二千五百人左右,加上辅佐人员,也就三千到头。可刘勇的一个军,却足足有一万五千多人,虽然从官职上,差了钱盖的制置使好几级,但钱盖却无论如何,不敢丝毫托大,这才是刘浩的一个军而已,而刘浩的玄武军团,可是有六万大军,又是西路军前敌总指挥,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前敌总指挥是多大官,但整个西路战事、兵马皆归其节制,估摸着怎么也不必自己这个制置使低到哪儿去。 钱盖策马出阵,也是阵前下马,率领老十三等心腹来到刘勇队伍前面,不等钱盖开口,只见刘勇高喊道:“全体都有,立正,敬礼!”几十人队伍严整,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种彪悍与不俗,这是钱盖从来没见过的军中礼节,却又是那么震撼人心。 钱盖率人还礼,说道:“刘军长客气,你我均属大帅账下,彼此互以援手,乃是分内之事,钱某可不敢居功。刘军长麾下皆是骁勇之士,方才痛杀金贼,我等心中不亦快哉。” 钱盖虽是文人,但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子傲气和大宋文人的骨气,能独自挡在西部边陲多年,说起来,赵构也是佩服,在赵构眼里,一个钱盖,可比十个范致虚有用。 刘勇作为高级军官,自然知道这些,所以才亲自前来,一是致谢,二是见一见钱盖,如果钱盖上路,刘勇不妨投桃报李;如果钱盖一如既往,拿着大帅府还是不当一回事儿,此事也就此揭过,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话也就说回来了,赵构一但要收拾整顿西军,刘勇率第三军,敢作先锋! 第179章 明月照沟渠 刘勇哈哈大笑,说道:“司帅谬赞了。来人,将心意呈上来。” 只见武韶文和他的警卫营手下,牵着一百匹骏马过来,每匹马上,挂着一柄有点类似于老十三眉尖刀样式的长刀,不过略有不同,手柄回收,刀锋加长加厚,几乎和刀柄一样长,既可以马上使用,也可以步战,更像后世的“双手带”,但比“双手带”重量要重。更加不同的是,这是赵构磁州五零一军工厂的实验品,赵构给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破金斩”。刘勇的第二师,是首先配置使用的,战士们一上手,就感觉到那种宝刀利刃般的感觉,关键是无了这么劈砍,刀刃不卷不蹦,立即受到战士们的喜爱,也使得刘勇的二师,关刀是重骑,破金斩是轻骑,一重一轻,是刘勇手底下冲锋陷阵的不二人选。 马是良骏,刀是精品。这份礼物,钱盖倒是波澜不惊,老十三却两眼放光。刘勇笑呵呵说道:“贵部援手之情,刘某区区薄礼,不抵万一,还望司帅不要嫌弃。” 钱盖也是人老成精的任务,人家一番心意,是无论如何不能驳回的。笑着说道:“刘军长太见外了。也好,我部正好缺少马匹,您可是雪中送炭啊。如此多谢了,老十三,收下吧。” 老十三乐呵呵地走过来,揖礼道:“刘军长,以后多有照拂才是。”说完,从马上摘下破金斩,一入手,就再也放不下了,这重量、刀口、刀格双龙抱柱的造型,宽大厚重,刀身花纹流彩、甚至刀面上开出的两道血槽,无一不是精工之作。 老十三挥舞了几下,呼呼风起,大呼:“过瘾,过瘾!”又转头向钱盖笑道:“司帅,这可是好东西啊!”遂一个反手藏刀式,竟然以武者身份向刘勇行礼道:“不敢动问刘军长,此刀可有称谓?” 刘勇笑道:“此刀乃大帅府军工厂精工制作,大帅赐名‘破金斩’!” “好一个破金斩!老十三得此利刃,定要杀净金贼!”老十三仰天长啸,看得出,没什么,比这骏马宝刀,更让他心动。 钱盖也是暗暗称赞,一个军长,居然有此手段,看样子,这老十三还真让刘勇掳去了不少心思,别的不说,一但出现在战场,老十三那是一定会全力相助的。 钱盖正瞎琢磨着,忽然背后马蹄“哒哒哒”急促声音陡然而至,一名亲兵飞身下马,在钱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钱盖忽然脸色大变,急切问道:“消息属实?可有踪迹查询?” 亲兵点点头,欲言又止。刘勇看得出人家有机密事情,遂说道:“司帅,我等还要回去复命,不便多留,就此别过。不过,容在下多说一句,刘总指挥的帅帐已经前移忻州,司帅还是尽早和我家刘总指挥见上一面为好。告辞。敬礼!” 刘勇率武韶文等人上马告辞而去。钱盖急忙回到自己的军中,方才亲兵回来禀报,太子赵湛不见了。 钱盖脑子一下子就炸了起来,怎么会不见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据留守统制回报,说是一队踏阵军声称奉命接手护卫,还说到,这一队踏阵军是从战场上直接下来的,就像是突然接到军令,专门回来保护贵客的一样。 钱盖心里还揣有侥幸,急忙传令让老十三过来,钱盖劈头就问:“老十三,你派人回来接手贵客护卫了吗?” 老十三一脸纳闷,说道:“没有,没有司帅军令,岂敢私下调换任务?” “可秦统制明明说是你的踏阵军?” “哪更不可能!”老十三底气十足地说道,“战场之上,没有我的命令,踏阵军谁敢擅自撤离?到底怎么啦?” 钱盖拉过老十三,低声道:“贵客不见了,秦统制说是一队踏阵军从战场上下来,直接接走了贵客,到现在下落不明。” 老十三也是一愣,怎么?还有这一出? 等老十三亲自问过,他却陷入沉思,但从穿着上看,是自己的踏阵军无疑,也是从战场上杀回来的,这许多人都看见的,关键是,自己的踏阵军并没有和金兵死磕,基本上是稍有接触,就马上撤了出来,前前后后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辰,在这么短的时间,又是从战场上下来,这份胆识,这份战力,这份缜密的计划,老十三跟随钱盖多年,自忖,在钱盖这两万人里,找不出这样一队人马? 他迅速和钱盖交换了一下意见,先排除了金兵的可能性,继而自己这方面也基本排除,剩下的,就是刘浩的西路军和山匪、溃兵,先把山匪、溃兵再次排除,就只剩下刘浩的部队,难道是让这刘勇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继而背后下手? 说不通啊,刘勇的第三军是在他们之后发起攻击的,如果吸引他们,应该是他们先动手才是,怎么会落在后面?再说,他们劫走太子的目的是什么?邀功吗?就连自己,也是阴差阳错地救出太子,他们怎么知道太子在自己手里?就是他的下属,知道太子身份的,也就是核心中枢人员,和救出太子的杨朝所部数十人知晓,其余,钱盖是下了封口令的,真正知道的人,都在可控范围。但这伙人,明显是冲着太子来的,不用说,是知道太子身份的,关键是,有谁知道? 钱盖迅速梳理,在第一时间救出太子后,他只给范致虚写了一封军报,在里面简述了救出太子的经过,至于刘浩哪里,他本来没有当一回事儿,也就没有通报。 现在想来,有两种可能,一是信使半路上被劫,消息透露出去,但劫走的人是何方势力,还不能推断。二是范致虚把人劫走了。但也讲不通啊,范致虚要是要人,只需咨文下令就行,何须如此行事? 范致虚会拿太子做做文章,这是肯定的,自己也不能说没有一点私心,救驾之功,从龙之臣,都是跑不掉的功劳,范致虚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根本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范致虚所依仗的,一是钱盖手下踏阵军最有实力,二来孙绍远的中军,也很配合,还有两路司帅也算能调拨的动,所有,范致虚的西军,总体上讲,还是一体的,虽然各有小心思,但大局,还是讲的。既然荣辱一体,也没必要背地里出幺蛾子。 “老十三,还得你辛苦一趟,带一队精干部下,趟过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钱盖对老十三下令道。 老十三点点头,招呼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兵小队,顺着秦统制指出的方向,急匆匆飞驰而去。 钱盖回头仔细想想刘勇临走时特意所说的一句话,感觉到一丝不安,加上太子失踪,钱盖总觉得心里发慌,好歹是进士出身,最是知道大宋官场的龌龊不堪,弄不好,这就是被人捏着的七寸,随时会下手攥紧要命的。 想到这里,钱盖下令,大军转向忻州,前往刘浩的前敌总指挥部,自己这个时候,还是要低调一点。 赵构让刘浩的指挥部前移,自己亲自率领龙卫帮助高世举夺下雁门关之后,随即回到忻州刘浩的前敌指挥部。下一步,就是整合西军的时候了,乖乖听话,什么都好说,倘若还是阳奉阴违,那就不客气了,新账旧账一起算。 龙一悄悄进来,递给赵构一个纸条,赵构迅速展开看了一眼,脸色平静如水,递给龙一,说道:“销毁!” 赵构心中却兴奋不已,方才是梁景的情报,只有一句话“鼎炉回收”。意味着梁景的计划圆满完成,已经赶到了伏牛山。 赵构心里一块大石头先放了下来,这幕大戏,基本上是按照自己的编剧来进行的,个别地方有点出镜,但结局,利好! 赵构盯着沙盘木图,略一思索,急促下达了几条命令: 首先,任命飞豹军团李璞为雁门关飞雁军团副军团长,带一千人的山地教导团,赶赴雁门关,协助宋琦驻守雁门关,打造一支山地精兵出来。 刘浩玄武军团总部辖刘勇的第二军进驻太原府,汪正奇第一军进驻忻州,赵一德第二军进驻汾州。 伏牛山马扩飞豹军团进驻隆德府,伏牛山成立训练基地,左吉、任霄担任基地正、副主任,实际上,这是暗界的第二分部。并责令继续山地第二师的组建,尽快成军,形成战斗力。 岳飞青龙军团北进河间府,王贵第一军驻高阳顺安军州,徐庆第二军驻沧州,姚政第三军驻霸州。 韩世忠所部白虎军团、张俊所部朱雀军团驻地不变,但要注意绥靖本地治安,协助地方政府完成土改工作。 军令被军团参谋部以大帅府名义迅速发出。 赵构要乘机提前布局,金兵回撤,两河路的空白一定要第一时间补上去,牢牢扎住这些要地,这是将来反攻的桥头堡,光靠守,永远成就不了雄主霸业。 刚刚部署完毕,谢天赐进来禀报,说西军钱盖前来求见刘浩总指挥。 第180章 卧听风雨声 赵构闻听之下,也是一愣。自己还没有顾过来处理西军问题,这钱盖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赵构略一思忖,随即对刘浩说道:“你让他进来,我要见他。” 刘浩点点头,走了出去。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如丝似线。钱盖和老十三将人马驻扎在指定的区域,自有人前来接洽安置。钱盖、老十三和自己的录事参军陆翰林,三人被一名叫作警卫排长的军官,带领着,冒雨一起向刘浩的中军大营走去。 一路上,钱盖的眼睛就不够用,刘浩的营盘扎下来,和大宋惯有的营寨大有不同,从营门到分寨,包括来往巡查警卫特有的号子声,处处彰显着一股子活力。一路走来,来来往往的军人,见到他们,都是像刘勇一样敬礼,那名排长一一回礼,包括正在巡逻的警卫,只是带队的主官敬礼,其余人等皆行伍不乱,咔咔咔依旧巡逻行进,只是胳膊上,箍着一个红布,上面有两个白字,钱盖认出,那是“执勤”两字。所有士兵军卒,丝毫不受雨天的影响,一如既往,该干什么干什么。 来到一座大帐,却是一座内寨,还有一道辕门,门前竖着玄武军团的军旗,五仞五旒,黄底红牙,旗面上,玄武图腾栩栩如生,旁边竖列黑字“天下兵马大元帅玄武军团”,旁边是刘浩的认军旗,斗大的“刘”字是那么醒目。 大帐前两侧各有两名卫兵跨立警戒,犹如金刚入定,手中所持,正是破金斩。帐前一员将领和两名军将正等在账外。钱盖认出,左手之人,正是第三军军长刘勇,那么,站在刘勇前面的,肯定就是军团长刘浩,只是,钱盖没想到,刘浩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 钱盖还是陕西制置使、西道兵马副总管,按大宋官制,刘浩是要比钱盖低。但现在刘浩是赵构天下兵马大元帅府麾下八大军团(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赤罴、飞豹、苍狼)军团长,论起职务,丝毫不比钱盖低,只不过,赵构还没有来得及对大宋这看着“蛋疼”的官制进行改革,也就不好去硬比。 钱盖为客,自然不敢托大,可不等他反应过来,刘浩的一声“敬礼!”,让钱盖等人再次震惊,就连卫兵,也是持刀立正的姿势,钱盖忙不迭回礼,大笑道:“刘总指挥,钱某来迟,还望赎罪则个。” 刘浩笑道:“既然来了,就不算晚。钱大人,里边请。” 钱盖客气一番,随着刘浩进入大帐,却看见大帐中央站着一人,伏在中央一副大的木图上,正在低头沉思熟虑。 刘浩等人自是先行敬礼,随后急促地对钱盖低声说道:“钱大人,快参见大帅!” “大帅?”钱盖猛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陆翰林反应快,急忙拉了一下钱盖的衣袖,低声说道:“司帅,是康王殿下!”、 这下,钱盖的后背一下子噌得汗透了,他万万没想到,大帐里,居然是康王殿下、天下兵马大元帅亲临在此。钱盖自然是认识赵构,仔细端详,可不正是康王吗? 好在钱盖反应还快,急忙深深揖礼,颤声说道:“臣,陕西制置使、西道兵马副总管钱盖,参见王爷!” “哼!钱大人你还认得小王?你还知道本帅?为什么不听从刘浩前敌总指挥的军令?为什么没有军情通报?为什么让开土嶝寨大路?”赵构抬起头,威严地连续追问三个为什么,下马威,还是要有的。 其实,赵构让刘浩传达下去的军令中,有一条就是专门给钱盖下达的,命令其部抢占土嶝寨,堵住金兵西去之路,但钱盖当时万万没有想到,金兵会突然转向,所以,对刘浩的命令,也就没有真正当一回事儿。但现在赵构以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质问起来,钱盖却是一点反驳的余地也没有。 钱盖再怎么牛,但见了赵构,可不敢丝毫有扎刺的意思。急忙揖礼道:“盖愚钝,未能细解大帅深意,但有不妥之处,大帅责罚便是!”这就是一副俯首称臣的态度了,我错了,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都兜着。 “责罚?雁门关一战,我要求西军务必堵住金兵西进路线,专门强调堵死土嶝寨关口,你部距离最近,却迟迟未动?完颜娄室和你部稍有接触,你部便一退再退,致使刘勇第三军孤军犯险,损伤惨重。早在月余之前,我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府之名,命令你等西军北上,不料你等动作迟缓,贻误战机,致使大帅府作战计划一变再变,尔等却浑若不知轻重,我奉官家谕旨,节制天下兵马,尔等西军,莫非不是我大宋之军?” 钱盖汗都下来了,想起陆翰林的建议之词,顿觉后悔万分,自己还是太托大了。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府,可不是一个虚名,八大军团,可是活生生几十万人马哩。 钱盖等人的腰,弯的更深了。不知不觉,汗珠子已经在钱盖的脑门上渗了出来。“皇室威仪,果然不同凡响。”钱盖心里是一万个悔意。 “老十三,本名孟春,易州人,静塞军后裔,于靖国元年跟随钱公载赴任陕西,建西军精锐铁骑踏阵军,任都统制,骁勇善战,曾力据完颜娄室大军于潼关不进,这次又硬撼完颜娄室的披甲军,多有斩获,有功!” 赵构转向老十三说道,这下,不仅仅是钱盖,就连老十三心里,也是震惊不已,自己的资料,连钱盖也未必知晓透彻,却在赵构这里,如数家珍一般。 赵构言下之意,已经明了,你钱盖应该处罚,但老十三有功。老十三是你钱盖的部下,所以,可以给你做挡箭牌。另外,你西军在我赵构眼里,根本就不是一个事儿,我能摸清老十三的底儿,自然而然,你们西军上上下下,都在我的大帅府掌控之中。就看你老实不老实,上道不上道。 钱盖趋前一步,再次揖礼道:“大帅,盖有一事儿,急需禀报大帅得知。”既然口称大帅,钱盖归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哦,什么事?” “前几日和金兵稍有接触作战,却有收获,我大宋太子赵湛被我部营救,可是今天在土嶝寨夺寨之战中,有一队不明军汉,从我军手中劫走了太子,现在太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都是钱某大意,让宵小之徒钻了空子,兹事体大,不敢擅专,特向大帅回禀。钱某死不足惜,但太子关乎大宋国运,还请王爷拿个主意才是。” 钱盖一上来,竹筒里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说了,倒是没有藏私。这也说明钱盖的态度是坚决的,钱盖混迹官场多年,亦文亦武,最是能够见风使舵,要不范致虚的宣抚使,还要看钱盖三分脸色行事才行。 赵构闻听,唬的长身直立,严厉质问道:“钱大人所言属实?” 钱盖战战兢兢道:“钱某不敢有丝毫隐瞒。” 赵构扭头对刘浩下令:“命令军团直属特战大队出动,沿路追查。” 再令谢天赐:“命令伏牛山马扩,迅速排查各地义勇乡兵,发现情况,立即上报前敌指挥部。” “命令雁门关宋琦,派出侦察部队,严密监视雁门关南北通道,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扣押。” “命令东京留守宗参谋长,严密监视伪政人员动向,并以总参名义,下发各军团,加强戒备巡查力度,尤其是驻守各地的驻军,和各保长配合,严格排查外来人员,一村一户逐户排查,不容遗漏。” “传令龙一前来听命。” 一道道军令有条不紊地迅速传达下去,参谋处的参谋开始一条条草拟军令下达,钱盖看着屋子里的参谋人员,一个个年轻的要命,那个谢天赐,也就是十几岁的孩子,但举手投足,沉稳老练,复述命令,一字不差,钱盖越看,越是心惊,越想,越是肉跳。 龙一奉命来到,赵构直接下令:“你率领一队龙卫,赶到隆德府马扩所部,调飞豹军团豹卫参战,你负责。这条手令你拿着,到隆德府拆看。” 龙一敬礼后直接出账,领命而去。 赵构回头看看钱盖,脸色稍缓,缓缓开口说道:“公载先生,对此事,可有什么章程说来听听?” 钱盖听到赵构的口风称呼上一转,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既然口称先生,就不会严重处理了。 第181章 喜讯传边寨 这边赵构把钱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边宗泽的留守司传来一个好消息,李刚李伯纪赶到了东京汴梁。 宗泽奉命前往东京汴梁的时候,是带着麒麟军团第三军的,军团长赵子明本就是开封人氏,其祖父赵旭,现在司职伪帝张邦昌的顾问参议,是唯一赵构用计留下来的赵氏一脉。在金兵撤退后,第一时间抢占东京,掌握主动和政治上的制高点,这才是赵构让宗泽回来的主要原因。 外有赵子明二万大军,内有赵旭宗室之力,还有一个曹辅的靖安司明里暗里的力量,金兵前脚撤退,后脚靖安司就接管了东京汴梁城的内外关防,赵子明的大军进驻刘家寺,分出一个师驻守青城宫,这本就是金兵东西两路大军的驻扎之地,驻扎下来,极为方便。 张邦昌很是乖巧,金兵后撤时,也保全了很大一部分大宋官员,东京城也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遭遇大火焚烧,但也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张邦昌第一件事就是招募工匠,修缮京城各出破损之地,这让张邦昌多多少少也赢得一些赞誉之声。但赵构给宗泽的命令,就是将伪楚政权的主要力量,全部拘押,但怎么处理,要等赵构的下一步指示。 张邦昌在伪帝期间,坚持所谓的“五不”条款,一不在大殿办公奏事,二不以君臣之礼相处,三不让下面之人以君王称颂,四布告行文不以圣旨之称,五是所有用度包括自称不用御字。 就是这五条,也不能让其躲了过去。宗泽一到东京,张邦昌、王时雍、徐秉哲、范琼、左言、吴凯、莫俦等伪楚高官,顿时成为阶下囚,拘押在靖安司大牢里,不过,没有赵构的定性处理,生活上,还是不受什么委屈,但却没有了人生自由。 宗泽按照赵构的交代,第一时间,请出了孟皇后。 孟皇后,是宋哲宗的第一任皇后,被封于元佑元年,所以称为元佑皇后。但这位皇后是宋哲宗的奶奶高太皇太后给内定的。高太皇太后死后,宋哲宗得以亲政,便极力摆脱这位奶奶太皇太后的影响,孟皇后被废,迁居瑶华宫,号“华阳教主”,法名“冲真”。 当宋徽宗执掌大朝刚刚继位时,向太后幕后垂帘,孟皇后再度时来运转被复位。可好景不长,在崇宁元年(公元1102年)清算元佑党人时,孟皇后受到牵连,崇宁元年九月,第二次被贬瑶华宫,三十岁的孟皇后被加封为“希微元通知和妙静仙师”。 后又因为瑶华宫失火,迁居延宁宫,后又失火,遂三迁大相国寺。靖安司在大相国寺成军,实际上,这是赵构秘密安排张大梁暗中要保护孟皇后,这位孟皇后,在历史上,可是自己上位的鼎力支持者,无他,辈分在哪儿呢! 皇宫大内还在修缮之中,所有,孟皇后出来露了露面,就又回到大相国寺,但东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孟皇后出山意味着什么。 现在,孟皇后跟前伺候的,是她的侄子卫尉少卿孟忠厚,和靖安司曹辅直接对接,曹辅自是安排得妥妥的。张大梁早就接到赵构密信,在靖安司成军的时候,已经开始在孟皇后的身上做文章了,要不,孟皇后怎么就看好这大相国寺来作为栖身之所呢? 李纲,字伯纪,号梁溪先生。这是大宋在徽钦二宗时代,抗金主战派的领军人物,却在宦海三上三下,更是被冠以“专主战议,丧师费财”之罪名,贬到夔州(今天的重庆奉节地区),赵构早在相州,就以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义,安排人飞赴夔州传令,邀请李纲回来协助自己,没想到却用了这么长时间。 李纲接到消息,倒是不晚,无奈坐船顺江而下,到达荆湖北路江陵府的时候,大病了十多天。皆因为人乍一高兴,赶路急了,适逢连续几天阴雨不断,江上风大,受了风寒,发起无名热来,在江陵耽误了一段时间,待得身体好转,便北上襄阳,过京西南路、京西北路,取道南阳、方城、襄城,直到南辅颖昌,这是张俊的地盘了。张俊早就接到大帅府军令,自是不敢怠慢,派出一队特战大队,专门护送李纲前往东京汴梁。 东京留守宗泽,是知道赵构对李纲的职务安排的,政务部部长一职,就是给李纲留着的。但宗泽不能和李纲说,这是原则,也是做人的底线。李纲倒是不热衷于当什么官,他这一路走来,尤其是到了颖昌府的时候,眼睛、耳朵、大脑就不够用了。他自己当过东京城四壁防御使,对军事不是外行,又是进士及第出身文职,靖康元年加封尚书右丞,也是文武全才,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自己被贬之前见到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是见到张俊的部队,已经颠覆了他心中大宋军队的样子,至于护送他的所谓的“特战大队”,更是令他大吃一惊,什么时候,我大宋有如此精锐之士? 等到进入东京,李纲在大脑中想象的画面,一个也没有出现。李纲是做过东京四壁防御使的,这个大宋的都城,政治、文化、军事的中心,自己一点也不陌生,但现在回到东京城,满眼看到的,却丝毫没有都城陷落的萧条不堪,倒是恢复了一些生气与活力。 这得得益于赵构的历史先知,历史上,东京在金兵撤退后,引发大面积的瘟疫、饥饿、溃乱,但这些现象,现在全都没有发生。 宗泽从大名府过来的时候,就带过来上万石粮食,所有官仓、义仓,全部由留守司接手,实行配给制和平价制相结合的方式,过度到夏收时节。靖安司全力维护治安和缉私,发现倒买倒卖、囤货居奇、随意加价贩卖者,全部抄家没收,收监拘押,严厉惩处。 政务部抽调欧阳珣,担任东京留守司政务总监,这和留守司一样,是一个临时性职务,主要负责东京城的政务运转,相当于东京市市长。看中的,就是欧阳珣的人脉关系和他厚重的从政经验。 欧阳珣经验丰富,是带着王皓一起回到的东京城。这一战下来,连宋军带金兵,加上死去的老百姓,好几万人。当时都是浅埋处理,如果处理不好,那是要闹瘟疫的。大帅专门叮嘱此事,一定不能麻痹大意。王皓在药理学上,那是大家,开出的方子和对应的措施,都十分得力,靖安司加上开封府,包括赵子明的一部分军队,都参与了进来,整个东京城内外,用石灰水、石灰粉彻底消毒,为此,还专门调拨了一大批“消毒药水”磁州白,专供消毒使用。这一场“疫情防控”战役下来,已经初具防化兵的雏形,确保了大战之后无大疫。 大相国寺封藏的四座封桩库,在平抑物价的时刻,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大帅府的茶引、盐引,也在一定程度上让整个东京的经济出现软着陆,没有崩盘,老百姓只要手里的钱还顶用,只要能买到粮食,衣食无忧,比起金兵围城的几个月,已经是天上人间了,怎么能不记得大帅府的千恩万好。 东京城,就像经历了一场地震一样,在瞬间的抖动形成一定破坏后,转瞬间安静下来。人们有吃有喝心情舒适下来,却发现一个天大的问题,他们,没有皇上了。 但这个时候,欧阳珣的作用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先是拜访了孟皇后,在得到首肯后,又秘密会见了郡王爷赵旭,在赵旭王府乐呵呵地出来后,却被一名中官拦住,说有人要见他,请他到凤楼一叙。 欧阳珣在凤楼二楼雅间,却看到了一袭蓝衫的朱远山。 朱远山本来是要随着赵桓去的,没想到,最后时刻,赵桓不知道那根脑筋儿忽然开窍,突然下旨,以“差事懈怠,不思皇恩”的罪名,将朱远山痛斥责罚,发往静安宫思过。 一同被责罚的,还有朱远山手下的三大殿承值十几名小黄门,都被“鞭脊”,背上十足十抽了几十鞭子,血呼啦吃地扔进静安宫这个最偏僻的院落里。 赵桓被扣押,朱远山却在静安宫养伤。伤愈之后,带着这帮小厮们,足不出户,多少天过去,致使许多人都忘记了,这个僻静的角落里,还有这么一批人。 张邦昌伪楚政权建立,由于张邦昌的五不政策,他一般不会呆在皇宫里,只不过有一次吃醉了酒,酒壮怂人胆,不怂了一回,留宿大内,碰了不该碰的人,埋下了作死的一笔。这些事,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在皇宫里呆了几十年的朱远山。 和他呆在一起的这十几个人,却是朱远山最大的情报系统“修内司”的骨干力量,赵桓一下子把这些人都留了下来,这些都是人才。不得不说,赵桓的官家,当得实在不怎么样,但眼光、见识,却在赵构的潜移默化下,提高了许多。 欧阳珣自然认得这名大宋官家身前的大管家,只是却不知道朱远山为什么没有跟随赵桓而去? “全美先生,别来无恙乎?”朱远山起身揖礼道。 “朱中官辛苦,不知何事相唤?”事情未曾明了,欧阳珣自然一万个小心。笑话,朱远山是官家的人,可不是大帅府的人。 第182章 权利的真空 朱远山笑道:“全美先生不必紧张,咱家不方便去见汝霖公,只是有一句话,是官家北狩之际,嘱咐我,一定转给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殿下:‘宫中不可一日无君,康王可克继大统,延续国祚。’希望全美公尽快传达至王爷军前。就是这么一件事儿,全美公既然官居东京留守司政务总监,想必应该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朱某一介残躯,愿在宫内等候王爷大驾,以供驱使。告辞!” 朱远山说完,拱手揖礼,带着小黄门悄然出楼而去。 欧阳珣踅摸着,这里边的话儿,越琢磨,越是心惊,心中唬的一动,急忙向车夫喊道:“小七,快,回留守司,快!” 留守司现在在开封府办差,开封府府尹周懿文,是曹辅这条线上的人,自然安排得井井有条。 现在,靖安司主要是以情报搜集为主;开封府负责缉捕治安;四城安防,早就让宗泽带着的麒麟军团赵子明部接手过来。尚功绪的第三军现在是东京内卫部队,第七师接管大内防务,所有禁军驻扎原地不动,没有大帅府军令,不的擅动一兵一卒,赵子明派出教导团进驻各部,尤其是“捧日、天武、龙卫、神卫”上四军,有开平郡王赵旭这层关系,上四军的整顿很是顺利,教导团的进驻,就是要先从根子上,解决思想问题,至于士兵素质,呵呵呵,能进入上四军的兵卒,都是所谓的百里挑一者。 这一切,都是军事服从政治的需要。这一点,欧阳珣的眼光,可比宗泽刁钻狠辣得多。二圣北狩,皇位虚设,盯着的,可不是大帅府这一股,在昨天,宗泽大帅府接到暗界密报,宗室成员赵叔向、赵仲琮、徽猷阁直学士、知淮宁府(今河南淮阳)赵子崧(燕懿王赵德昭的五世孙),已经和徽奠阁学士京西北路安抚使何志同、徽猷阁直学士、发运司翁彦国等,筑坛同盟,广发檄文,不日将发兵开封府,声讨伪楚张邦昌以及其余孽,复兴大宋江山社稷。 欧阳珣最是知道这些所谓赵氏宗室,有的是真心,大多数是谋取个人的政治利益,来瓜分这块巨大的、无主的蛋糕。 他们作为大帅府幕僚,自然也会为赵构营造氛围,争取利益的最大化。什么是最大化,登临大宝、克继大统,才是利益的最大化,为了这个目的,他们都要、也必须做一些应对之策,其中,速请王爷赶回开封东京这个政治中心,才是首要任务。 赵构在隆德府接到欧阳珣发来的紧急军报,陷入了沉思当中。 昨天,他带着高进、龙一,秘密前往伏牛上会见梁景、左吉、任霄,一方面,查看太子的情况,一方面,有些事情,还是要和左吉、任霄具体交代一下。现在,两河路、京畿路,已经布局调整完毕,只剩下陕西五路,这是赵构后续经营的重点,也是将来撬动整个战略布局的支点,必须抢先着手才是。 对于欧阳珣所讲的,赵构倒是有点不以为意,你占了东京汴梁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啦?官家还是根红苗正的皇上呢,不也在金兵的铁骑下,身陷囹圄。靖康之耻,史上如椽巨笔,大大写就,哪又怎样? 但欧阳珣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都是他大帅府麾下,从这个角度讲,他们的命运,是和自己牢牢捆绑在一起的。要让他们看到希望,必须先尝到甜头才行。 赵构命令高进恢复欧阳珣,一、宗泽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名义,给各地勤王兵马下令,局势已然稳定,各地勤王兵马,没有大帅府军令,不得一兵一卒前往东京,各部就地驻扎,听候大帅府下一步指示。二、命令李纲即刻上任政务部部长一职,权领各部,欧阳珣为副部长,协助李纲开展工作;赵鼎以政务部副部长之名,留守大名府。三、汪若海率领大名大帅府留守人员,即刻前往东京,汇合宗泽,天下兵马大元帅府进驻东京汴梁城;任命赵旭为大帅府高级参议;成立天下兵马大元帅为首的军政首脑机关,赵构不在期间,李纲、宗泽、欧阳珣、张俊、赵旭,组成五人大帅府常委,决议军政一切大事,以李纲为首。四、朱雀军团全部进驻东京四地,汇合先期到达的麒麟军团一部,接手三京(京西北路、京畿路、京东西路)之地军事驻防任务。四、赵子明赶回大名府,依然统领麒麟军团余部驻守。 此时,岳飞所部,已经基本完成移驻河间府。王贵、徐庆、姚政三个军,已经分别进驻各地。 马扩飞豹军团,进驻隆德府,和雁门关苍狼军团,暂时归太原府刘浩节制。到时候,刘浩的西部军团是要西移的,陕西五路,迟早要刘浩的军团来掌控大局。 周正的赤罴军团挡在中山府,而且前出控制保州,除了宋琦独自成立雁门关苍狼军团以外,高世举、何方所部载誉东归,返回中山府。再次经历大战的洗礼,赤罴军团三个军一起封号,这在所有军团之中,是第一个,赤罴军团俨然已有第一军团的风闻,弄得其他几个军团“恨得牙根直痒”,但又无可奈何,好在还有一个演习吊着众军团的胃口,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青龙军团的徐庆第二军,因为第一次战役需要,奔袭隆德府,首功在手,被大帅府赐名“逆鳞军”,来自“龙有逆鳞,触者立死。”也看得出,赵构对徐庆第二军的喜爱和看重。 值此,赵构的一条钢铁防线,自西至东,已经筑牢,太原府西路军,辖玄武、苍狼、飞豹三个军团,扼守雁门关至太原府一线,控制西大门。 赤罴军团周正所部,以中山府为中心,向北挑着保州府,向南挑着真定府,像一副挑子担着两头,牢牢扎死中路。 青龙军团岳飞所部,进驻河间府,手下三个军,高阳王贵、沧州徐庆、霸州姚政,一个铁三角的形成,就像一个打铁的砧子,任何敢于南下的金兵集团,都会在这个“砧子”上,被砸得粉身碎骨。 完颜宗翰做梦都想得到的三府之地,已经被赵构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赵子明麒麟军团驻扎在大名府,那是赵构能“安身立命”东京,源于有外的策略,开封府一但事变,赵子明的大军,可在一天一夜之内驰援到位,做到万无一失。再有,大名府,就是陪都。 张俊的朱雀军团北上开封府,赵构还是看重张俊的才能,历史上的中兴四将,张俊可是名副其实,有勇有谋,关键,张俊对赵构,是死忠分子。虽然前几场战斗,张俊的朱雀军团少有参战,但在颖昌府周围,大战没有,小一些的接触性作战还是有的,关键是,赵构考校各军团的时候,朱雀军团除了特战大队遭到批评以外,其余的各项,赵构总体还是满意的,张俊治军,不搞花架子,稳打稳扎,这样的军队,一但成军,后劲儿十足。 历史上,张俊却是也多次化解了赵构面对的危机,显示出了其出众的应变能力和对一些事务上的敏锐地观察力,而这些,恰恰是位于政治中枢的军队主官必须具备的素质,这一方面,无论是岳飞、韩世忠,还是刘浩,都比不上张俊。但梁景算是一个,那是作为猎手天生的一种感知,赵构放在暗界,正是人尽其才,量才使用。 这样一来,无论各地勤王之兵从哪个方向前往东京,都要在赵构布下的防区经过,大帅府有令在先,谁敢违令而行,恐怕到不了开封府的地面,早就被赵构的各军团围住了,休想再前进一步。 第183章 于无声之处 李纲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东京还没有缓过神来,赵构的一纸命令已经下达,任命自己为五人常委之首。 虽然不是很明白五常委是什么官职,但这五个人,却是现在大帅府的五大首脑,李纲为总领。横着比下来,自己不是就是“中书门下同平章事”吗?只不过,宋钦宗因为蔡京专权,废除太宰和少宰,改为尚书左、右仆射,那自己就是为首的左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纲顿觉惶恐,论资历,宗泽是第一个跟随赵构起兵抗金的,现在大宋只有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府,赵构以军治国,宗泽又是参谋总长,理应位于首位,再说,外有汪伯彦,内有欧阳珣,都比自己资历深厚,为何自己刚刚前来,就被委以重任? 倒是宗泽给他吃了定心丸,说大帅在相州开府,就曾言道,政务部部长一职,心中早有所属,当时不知道是谁,现在看来,大帅早就把你李伯纪放在自己的夹袋里了。你应该不辜负大帅的厚爱和期望才是,大帅既知你李伯纪之才,也更爱你李伯纪之才,更放心使用你李伯纪之才,得此明主,你李伯纪还吊什么酸? 一番话,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一般,李纲顿觉五内俱焚一样。自己几番沉沦,眼看着金兵鲸吞山河,自己却远贬夔州,朝廷堂上,尽是和谈糜音,江湖野村,不免豪杰之士,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今天骤然右迁,竟然位居一品大员,心里这股子百感交集的滋味,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来。 宗泽拍拍李纲的肩膀,只说了一句,“伯纪公,大帅可是康王殿下!”就这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李纲深施一礼,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走马上任,甩开膀子,搅动了整个东京城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宗泽的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随着一系列军令、政令的快速颁布执行,先是东京城里,各个部门被迅速整合,一大批在东京城围困之际,表现出的颇有傲气与烈骨的官吏被提拔重用,凡是于伪楚深有关联的官员,或谄媚于金人当前的媚骨之辈,皆开职听勘,规制在家,不得外出,不得串联走动,在家闭门思过,反省自己。 前户部侍郎邵薄就是其中一位颇具肝胆之人,在金人索要赵氏宗牒的时候,和宗正少卿黄哲担任宗室玉牒交接司官,乘金兵有事离开的一会儿时间,急忙将玉牒之中年少宗室之人的玉牒,尽数投入火盆中,居然销毁了其中二三成。后来金兵照着玉牒搜捕赵氏宗室成员,不少宗室子弟都有赖于这两个人当时的机敏处置,免于一难。这件事儿,朱远山知道,赵旭也知道。 所以,户部尚书一职,毫无悬念,就扣在邵薄的头上。邵薄本就是侍郎,官升一级,自然是意气风发,本就能力出众,二十多天的时间,就将户部一团烂摊子,整理得井井有条,账目清楚,只是,户部现在,可是捉襟见肘,金兵把大宋的家底,倒腾的着实不轻。 邵薄个把月,居然瘦下来十来斤,整个身体消瘦得很厉害。李纲看着也是心疼,但大战过后,东京城百废待兴,虽然宗泽从大名府解决了粮食问题,但京城修缮、官府用度开支、民众救济、士兵伤残抚恤等,哪一项不用钱呢? 李纲也是犯难,真正做到后面,才知道,钱的重要性。金兵这次围困东京,目的就是掠夺财物,无论是官府的封椿库,还是官员手中的黄白之物,乃至小老百姓的一个铜钱、一枚银簪,都被搜刮的七七八八,确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纲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正在里外娇嫩之际,赵构命令梁景和他的豹卫,带着刘浩派给的一个团的兵力,押运着上百辆牛车回到东京,直接交给了李纲,顺便,和李纲见见面,梁景的巡检二处,李纲早有闻名,至于梁景,更是耳朵里都听出茧子了。 李纲第一次守东京,那是真守,很少攻。但梁景的中山府保卫战,可是实打实的连守带攻,更是在大帅指挥下,和青龙军团一起,歼灭挞攋集团五万大军。要知道,完颜阿骨打起兵,也就是两万折合亲军打天下,这一仗,李纲在宗泽的总参,是看过全部档案的,当然,这是赵构授权的。 在李纲看完这个战役经过,不仅眼泪纵横。这里面,既有对赵构谋篇布局神来之笔的叹服,也有对梁景天马行空一般想象力的赞赏,尤其是梁景二劫粮道,其计之妙、行兵之险、战果之大,完全折服了李纲,早就想一见梁景真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方式:雪中送炭。 这上百辆车上装的,都是这次战斗的缴获,其中,黄白之物,直接充入国库,剩下的财物,梁景告诉李纲,可以交给凤楼的王大家处理,以后,户部可以直接和凤楼接洽相关事宜。 虽然李纲不明白,一个瓦肆之地,怎么会和官府牵连上,看样子,连王爷也知道,要不,怎么会专门嘱咐此事。既然王爷有吩咐,李纲索性将此事交于梁景,全权处理此事。没想到,梁景居然痛快地接过来,莫非,这里面还有王爷的一些部署安排? 梁景一是奉命押运返回,二来也是要见一见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手下,许多部署,还要亲自安排才行。王爷大事在即,暗界要确保万无一失。东京城里的各方地下势力,必须整合在暗界底下,决不能出现另外一个情报王国。 所以,凤楼一行,是梁景的当务之急。另外,梁景还带来了赵构对凤楼的嘉奖,要一并颁发给王嫣然的。 一同来到东京的,还有大名府巡检二处留守的谢雨,带来的十几辆大车,已经提早送到了凤楼,车上装的,却是大名府鼎鼎有名的朝露三宝,现在,这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你再有钱,没有关系,别想买到。东京城封城,连粮食都没有,更不要提这些高端消费品。梁景要把凤楼再次提升一个高度,岂能没有镇楼之宝。大名府凤楼分店早就名声在外,这东京总店,总不能还不如一个分店吧?所以,一起来的,可不单单是这十辆大车的酒,重要的是,后面几辆大车上装的全套的制酒设备,赵构要利用凤楼的“凤露”为引,酿制东京城的朝露三宝,成为凤楼的专利专供。 王嫣然其实命运多舛,自己的父亲早亡,丈夫又死于第一次的金兵南侵,要不是母亲打理下凤楼偌大的产业,她们王家,或许早就在东京城,被吞吃得一干二净。在金兵二次围城之际,张大梁找到王嫣然,提出加入康王阵营,王嫣然虽是一介女流,可眼光、谋略、胆识,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出路在哪里,毫不犹豫投入赵构麾下,不仅在东京城被围的近半年时间里,没有倒下去,反而更有点风生水起的样子,明里,人们只知道凤楼的背后是靖安司,其实哪里知道,真正的靠山,是暗界梁景这尊大佛。 凤楼在“乾坤计划”行动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许多思路和想法,就连张大梁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又合情合理,甚至在紧急情况之下,还培训了邢王妃的几个孩子,显示出了一个顶尖情报人员所具备的冷静、机智、多变的素质,让张大梁刮目相看。 “乾坤计划”获得圆满成功,梁景在给赵构的汇报中,重点提到了东京城凤楼,以及王嫣然的作用,顺带着,也介绍了王嫣然的全部资料。 赵构看到这份报告之后,单从材料上,就已经看出王嫣然的特工潜质,遂命梁景进行深入接触,并允许发放暗界一级授权。这是暗界核心成员才有的特殊待遇,换句话讲,王嫣然已经通过了赵构的考验。 凤楼后院“听雨轩”,梁景第一次见到了张大梁多次提到的王嫣然。 当王嫣然的倩影出现在梁景视线的时候,梁景从未有过的一种内心触动,让堂堂梁一刀,感觉到,即使在马家集屋顶营救王爷时遇上的凶险,也没有让他的心,跳得如此快速有力。 第184章 我本寂静人 伏牛上,龙池,山顶北侧,有一冰斗成湖,常年不干,氤氲之气,萦绕四季,景色宜人。现在正是五月间,虽然进入夏季,但山顶上,还是有点丝丝的凉意。 龙池东侧,有一天然石洞,甚是宽广,背阴向阳,洞前约有五六十步方圆的一处空地,在这山脊之中,倒是甚为难得。石洞已经被改建的颇具规模,一个石室用粗大的原木支撑着,成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里面的布局摆设,却十分奢华、舒适,看上去,就像一个王公贵族的休闲圣地一般。不同的是,四下里,到处是劲装大汉,手持兵刃警卫,一个个,都是戴着黑头套,只留下眼睛和嘴巴的地方几个圆洞,分不清五官容貌是啥样子。 洞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向东方,扎着马步,望着东方徐徐升起的朝阳,一动不动,月白色的长衫,随意系起的发髻,插着一枚青龙汲水的玉簪,倒也卓尔不群。 一个同样蒙面的大汉,从洞中走出,来到男孩儿身前,点点头道:“小官人,早课时间到了。” 男孩儿,看了大汉一眼,没说什么,起身直立,跟在大汉后面,来到空地,大汉在前,孩子在后,“起势”、“懒扎势”、“金鸡独立势”、“探马手”…… 一套太祖长拳,小男孩竟然练得有模有样,功法架势,端的一丝不苟,只是小孩年幼,力量没有长起来,腰马功夫不足,脚下发虚,步态散乱,一见之下,就是练习时间还不长。 半个时辰下来,小孩儿脸上已经冒汗,呼吸也有点喘,大汉便收势住手,笑道:“小官人比前几日进步多了,三十二式已经完全贯通下来,实属不易,每天的腰马扎足时辰没有?” “师父,弟子不敢懈怠,今天早上,多扎了一刻时辰。” “我说过多次,我不是你师父,也不能当你师父。只是受人之托,教你一些健身防身的方法,以后师父二字,休要再提。”男子摆摆手,急切说道。 小男孩儿恭恭敬敬揖礼道:“一日指点,终身为师。礼不可废,岂能自湛而止。” 大汉摇摇头,也是无法,这小子,有点一根儿筋儿,认准的事儿,虽然人小,可是很有准主意。 这小男孩儿,正是大宋太子赵湛。 那天,他被梁景“救走”,刚开始心里惴惴不安,把自己从钱盖手里劫走,那就不是宋军,可言谈举止,又完全不是金兵。他现在就怕又落在金兵手里,父亲曾暗地里告诉自己,金兵,是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父子的。所以,只要不是落在金兵手里,赵湛,就会重新燃起新生的希望。 好在这伙子人马,也没有为难自己。自己被戴着一个头套,眼不见物,一直走了很久,中间,还有人背着自己,倒是走得飞快,不知道是前往哪里。后来,感觉地势越来越高,像是山路,越走,身上感觉越凉,不等自己说话,已经有人给自己披上了一件貂裘,裹得严实,立刻觉得热乎乎的,有此一举,赵湛心里感到,此行,倒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等到自己被揭下面罩,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大的山洞,布置的,倒也舒适,天气逐渐变暖,这山上,倒是凉风习习,也是个不错的栖身之所。自己有时候甚至会感到,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反倒比在京城担惊受怕,和一路上的心惊胆战,更加惬意。这些劲装大汉,虽然从不说话,也没有为难自己,生活上,几乎是有求必应。前几天,自己嘟囔着,想起过年吃的糖瓜,也就是自言自语地说说,可第二天一早,黄湛湛的糖瓜,竟然就摆在他的榻前,自己嘴里嚼着糖瓜,心里却想着,这样的生活,不比自己在大内当太子差到哪里,至少,晚上,他不再做噩梦。 只是,那个教他功夫的“师父”,却难有话语,更看不出喜怒哀乐,整天带着面罩,只是露出的眼睛,没有那种金兵和土匪惯有的戾色,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教起功夫来,却是十分严厉,不容半点差错,更不容许偷懒,一但发现,手板子,那是真打。 好在赵湛虽出身皇家,却没有皇子的娇弱不堪,小小年纪,也是有几两硬骨头,刚开始的腰酸腿疼,在挨了几次揍之后,居然咬着牙坚持下来,过了一段时间,反倒是喜欢上了习武,逐日自觉加练,一段时间打熬下来,身体有了很大的起色。 赵湛看得出,这伙子人是在看押自己,但从不为难,有时候,反倒是和善许多,但从不让自己走出这个方圆几十步的范围。自己曾想偷偷到山后看看日落,还不等转过去,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两个披着野草的汉子,倒把自己吓了一跳,看到那大汉手里小巧的弓弩,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知道这伙人不简单,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架势足以说明,此路不通,回去吧。 赵湛也就彻底死了心,反正自己性命无忧,就当是当一回洞中之仙吧。自此,赵湛除了练武,就是在另一个师父的督促下,打坐练气,每次一个时辰,每天三次,风雨无阻。 赵湛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想这一切,想要寻找一个合理的答案,但每次,都会被自己的理由所推翻,这伙人是友非敌,但又为什么困住自己,而且不以面目示人?究竟打的什么牌?自己的太子身份,他们知晓与否?要把自己困在这里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几十年……一辈子? 年少的赵湛,有时候就是在这冥思苦想中,辗转反复,也多亏这些日子的打坐练气,能让他心安不少,加上毕竟年少,想归想,想想,也就过去了,倒也不至于睡不着。 直到有一天,他早上迷迷糊糊中,却听到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小狗的叫唤声,睁开眼一看,一只浑身乌黑色的小奶狗,正蜷缩在他的榻前,瑟瑟发抖,鼻子尖上的一个小白点,显得那么可爱。赵湛童心大甚,翻身坐起,一把抱起小黑狗,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笑道:“你也是他们绑来的吗?是来和我作伴的吗?你有名字吗?”果然孩童心性,有个宠物,什么烦恼,都抛在脑后。 赵湛给这小黑狗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大将军”,一人一狗,统治者整个山洞内外的方圆之地,赵湛每天和“大将军”为伴,打坐练气、习武弄拳,后来,又加上了器械,那是一柄木质的短刀,但打造的,却十分精美,入手略有沉重的手感,隐隐约约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低头细看,居然是沉香木打造,看来,送自己这把沉香木短刀的人,还真是花了心思的。 这既是一件兵刃,也可以说是一件玩具,那个送东西的人,可是把赵湛的心思琢磨个透,先是送小狗,来了一个活生生的玩伴,又送一柄木小刀,反正,不让赵湛的心里再有任何空隙,累了,也就什么也不想了。 教授刀法的,依然是授拳的师父,不过,看得出来,这柄木刀在他手里,就像是赋予了灵魂一般,既灵动无比,有杀气腾腾,一招一式,走的是小巧刁钻的路数,倒是蛮适合赵湛这样的孩子们练习,赵湛也是乐此不疲,每天累得跟他的“大将军”似的。一人一狗,经常在洞里,打着小酣,让外面警戒的大汉,听得清清楚楚。 眼看着红日从山的这头升起,又匆匆落到山的那边,日复一日,现在,山坡上已是满眼山翠,山谷空寂中,一阵阵的鸟鸣响彻山谷。赵湛练功之余,坐在木墩上,抚摸着大将军的狗头,低声吟唱道:“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 正是南北朝王籍的《入若耶溪》,但此刻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口中吟唱而出,却平添了几分惆怅,或许,这不应该是一个孩子的心声才是。 但又有谁知道,赵湛在心里,却在深情地呼唤:“九叔,你要把我留在这里多久呢?” 第185章 猎骑何翩翩 通往永兴军路的路上,赵构骑在追风上,没得由来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心里不禁嘀咕道:“谁在背后念叨我?” 他可万万没有想到,是自己的亲侄儿,在背后悄悄发牢骚。赵构要是知道,太子赵湛已经隐隐约约推测出,是他这个叔叔“绑票”了自己,不知道,赵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接到宗泽的军报,赵构想了又想,觉得东京的局势,看上去危机四伏,实际上有惊无险。一来,自己抢先一步先手布局,宗泽和李纲,已经在东京这个全国政治中心,军政两方面都已经完备齐全,六部已经在大帅府节制下有效运转,加上梁景已经赶到东京,整个东京城,掀不起什么大浪。 至于外地勤王之兵,也是大帅府一纸军令的事儿,“原地驻扎,无令不等擅自进兵开封府。”连开封府你都不能进,又怎么进的来东京城?你当张俊的朱雀军团五六万大军是摆设吗?况且,韩世忠的白虎军团在右,刘浩的玄武军团在左,赵子明的麒麟军团就在大名府,其他勤王兵马,谁敢和三大军团近二十万大军联手抗衡?这里面,玄武军团和青龙军团,都是刚刚和金兵浴血厮杀下来的,还带着战场上的火星子,你沾上试试? 鉴于此,赵构才做出先外后内的决策,要不乘势布局完毕,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变故?赵构一向是先发制人,布局在先,没有被动挨打的习惯,现在,趁着钱盖刚刚被收服,正是整顿西军的时候,西部稳定了,赵构才能放手发展,别忘了,还有一个西夏在西边虎视眈眈呢? 钱盖一路上,有点提心吊胆。 随军参议宗印,在土嶝寨战役结束之后、自己要前往忻州赵构大营的时候,便提出回去面见范致虚,将这次战斗经过禀报司帅,顺便看看还有什么指示,反正自己带路的任务已经完成。钱盖便答应了宗印之请,派一队骑兵护送宗印返回范致虚大军。对宗印,钱盖说不上有多反感,但实在是不能说喜欢,至少,钱盖的手下,是极度排斥这个和尚的,宗印遂觉得没趣,自己想抽身了,彼此都有心思,自然你情我愿。 不过,太子被劫走,钱盖对宗印瞒得死死的。救下太子当天,钱盖的手下那是都参拜过的,可被劫走,钱盖对外宣称,太子已被妥善保护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次赵构西行,带了五十人的龙卫,抽调了赵子亮近卫团的一个营五百人的兵力,其余部队命令全部归建。钱盖的小两万人,已经归顺赵构,这里面,赵构看重的,主要是已经全面配置升级的老十三的踏阵军。 与其说抓住了踏阵军,不如说抓住了老十三骨子里的那股子血性,因为,踏阵军,赵构亲自给赐名成军,这就意味着,他的部下,将和青龙铁军、飞羽军等大帅府麾下其他军一样,有了自己的灵魂所在,这,才是最打动老十三的,当然,对赵构不惜血本的打造升级,老十三那是心里一百个乐开了花。 所以,赵构不顾其他人的劝说,只是带着自己身边一少部分人,随着钱盖的西军,踏上了前往永兴军路的路上。 赵构在路上就没有停留,一路上过府穿州,马不停蹄,出陕州、走虢州、穿华州、近临潼,直奔京兆府。 赵构已经以大帅府咨文,命令范致虚汇合五路经略使,齐聚京兆府,召开军事会议,各部务必于五月初八以前,赶到京兆府,延误者,军法从事。 赵构不能不急,因为他估算着,两位王妃的预产期,应该在五月底六月初,自己一定要赶回去的。但他好像是忘记了,历史上的赵构,可是在五月初一,登坛授命,在南京应天府继位。可现在,赵构偏偏推动着历史车轮,稍稍偏离了一点轨迹。 赵构并没有忘记,只不过,现在的赵构,可不是历史上的赵构。历史上的赵构,北宋灭亡之际,大宋这艘巨轮,已经在风雨中飘摇不定,急需赵构继位来维持稳定,但历史上的赵构天生就是一个求和派,偏安一隅,苟且而已,要不是金国内讧,加上蒙古崛起,早就被金兵撵着跳到大海里去了。 可现在不同,赵构熟知历史,有针对性已经抢占了战略要地,并且,布下重兵集团,太原、中山、河间,包括山东半岛控制渤海湾的出口,都在赵构的掌控之中,剩下的,只剩下陕西六路,稳定住陕西,则大事已定。第一个五年富国强军的规划,就能快速展开,只要挺过这开局的五年,赵构有信心,实现大宋的半工业化进程,再过五年,完成全面的工业化目标,到那个时候,不是你来不来的问题,而是我将饮马白山黑水、纵横西北边陲。 钱盖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急行军。他骑在马上,气喘吁吁地问赵子亮道:“赵将军,大帅这么急匆匆地赶路,说实在的,老夫有些吃不消了,能不能和大帅说说,稍微喘口气,缓一缓。” 赵子明点点头,六十多的老头,跟了几天,虽然同为军人,但毕竟是文职出身,既然开口了,想必实在是吃不消了。 赵子明纵马向前,追上赵构,和赵构说了几句,赵构点点头,心里暗道:“倒是忘了这老夫子,年龄比宗老还大两岁,但可是不如宗老的腰腿硬朗。” 赵构冲吴喜招招手,嘱咐了几句,随后大手一举,马队顿时在慢跑中顿时停止,就像整支队伍骑着一匹马似的。 老十三跟在后面,看着前面急速刹住马步的近卫军和龙卫,心里暗暗吃惊,自己的踏阵军虽然是精锐不假,但要做到如此一致,怕是不行。王爷大帅的手下,果真不一般。 只见赵构飞身下马,疾步来到钱盖面前,钱盖已经在老十三的搀扶下下了马,正揉着自己的腰胯,见赵构虎步走来,急忙趋前揖礼,说道:“大帅,钱某不甚如此行军,还望大帅赎罪。” 赵构急忙上步搀扶,笑道:“倒是小王考虑不周了,公载先生近七十高龄,能跨马上战场,已属不易,可不能把先生累坏了,以后,还要多仰仗先生才是。” 正说着话,后面赵构的豪华版马车驶了过来,驭手轻挽缰绳,马车稳稳停在赵构身边,赵构笑着说道:“公载先生,这次,小王以大帅名义,命令你上车休息,可知军中军令最大,你可不能带头违抗军令哦?”说话间,吴喜手脚麻利地已经将折叠的蹬梯打开,稳稳靠在马车车辕旁边,做出请的手势,嘴里说道:“请先生上车。” 钱盖慌忙摆摆手,急促说道:“大帅,这可使不得,容钱某不敢僭越。”钱盖可没有昏头,这是王爷的专属座驾,岂是他敢坐上去的。 赵构搀着钱盖来到马车旁边,装作嗔怒之色道:“方才还说,军令不可违,公载可别让小王为难啊。” 吴喜在旁边说道:“先生但放宽心,大帅的马车,伤兵都坐过,您还怕什么。” 倒是把钱盖说得一愣,旁边的赵子亮也说道:“钱老夫子,王爷让你坐,你就坐,千万要听命令,王爷要讲军法,可丝毫不留情面的。” 看到赵构也是诚心诚意,钱盖不敢也不好说什么,颤巍巍的撩袍上了马车,钻进车里,就像进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世界,里面的布置、格局、设施,虽然不是十分奢华,但处处透着一种实用性,厚厚的车板,隔开了外面的熙熙攘攘,心也顿时安静下来,钱盖坐在后面的车榻上,靠着软软的靠枕,几乎听不到车轮转动的声响,最震惊的是,走在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西进路上,居然一点感觉不到颠簸,想着想着,身体极度疲乏的钱盖,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钱盖从未感觉到,自己能睡得这么好。多年的失眠,居然在马车里,消失得一干二净,自己仿佛不愿意醒来,就是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路,再远,也有尽头;梦,再美,还要醒来。钱盖长吁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稍微清醒了一下,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四下里静悄悄的,偶有小虫低吟之声,静听微风天籁空音,说不出的一种惬意,他悄悄撩起车帘,看到的却是漫天星斗。 “大人睡得一个好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不是老十三还是谁?钱盖扭头看见,老十三矗立在马车旁边,跟着的,是自己的亲兵小队。 “什么时辰了?咱们到哪了?”钱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是知道已经入夜。 “已经戌时未刻,快亥时了。我们在临潼”老十三回答道。 自己已经睡了五六个时辰了,真是…… “大帅呢?”钱盖忽然催问道。 “大帅在和临潼县令王世和谈话,嘱咐我等,等大人醒来。”老十三回禀道。 “快走,去见大帅。”钱盖睡了一觉,觉得精神好多了。 临潼县官驿,做了赵构的临时行辕,一间略微宽敞的上房当做了赵构的会客室,临潼县知县王世和,与其说是向大帅汇报工作,不如说是和赵构拉家常。 王世和是凤翔府人氏,金兵第一次南侵,是钱盖任宣抚使的时候,提举他当了临潼县令,虽然是个县令,但临潼是京兆府的东大门,钱盖自然要委任一位信得过、有能力的官吏,王世和精明强干,正值年富力强,上任不到一年,把临潼管理的井井有条,官声名望,如日中天。 王世和有点紧张,自己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陕西宣抚使,这猛不丁来一位王爷,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刚开始,还真把自己吓着了。可没过多久,看到赵构不仅没有王爷的架子,也没有大帅的威严,倒像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小官人,开口就是家长里短,根本不问官场之事,慢慢的,也就放松下来,也是年轻,逐渐就谈得高兴,不知不觉,就好像忘记了对方王爷、大帅的身份。 正谈话间,吴喜进来,在赵构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赵构的脸色唰地沉了下来,王世和顿时觉得自己的身子冷飕飕的,方知,王爷,还是王爷,大帅,就是大帅,骨子里的威仪,永远存在着。 第186章 王呼一何怒 刘浩进驻太原府,虽然战事已经结束,但赵构临走之际,却明确告诉刘浩,整军备战,不能丝毫松懈。马扩的飞豹军团和雁门关宋琦的苍狼军团,要尽快成军,确保西线屏障万无一失。 为了让太原府这颗钉子牢牢扎稳扎实,赵构和太原知府李泉又进行了一次长谈,李泉表示,太原府将全力支持刘浩的军队建设,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力所能及,绝不懈怠。 刘浩素来稳妥,虽然赵构不让刘浩派人跟随,但刘浩以肃靖治安为由,派刘勇的第三军,前出离石,在离石和绥德军之间进行拉练,这还是赵构给各军团军团长讲课的时候,经常提到的一个新名词。 另外,命令隆德府马扩部,派出一部,前出晋州、临汾一线,一方面扩军招兵,驻军整训,一方面,和左吉悄悄联系,派出暗界精干力量,从秘密渠道,潜伏到京兆府,暗地搜集消息,保护大帅。但这些部署,刘浩并没有通报赵构知道。刘浩自己心里清楚,马家铺子的事情,可万万不敢再发生。 刘浩没有告诉赵构,但军事部署,还是以军报的名义,上报给大帅府宗泽,虽然是按照赵构的意思在做事,也在自己的辖区,但毕竟调动部队,这是大事情,还是要报告大帅府知道的。 宗泽和李纲等五常委接到报告,开了一个小会,宗老头也“学坏了”,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他将梁景叫来,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梁景笑眯眯地回到了靖安司。 按照赵构的机构改制,曹辅免去靖安司司正一职,升迁至政务部副部长兼吏部尚书,位高权重,也是赵构对曹辅能力的肯定。靖安司由梁景接手,正式履行情报机关的职责,暗界,终于有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名字,大宋靖安司,直属大帅府,但宗泽知道,这是赵构亲自要抓总的力量,他知道自己的位置。 但赵构尊重宗泽,梁景自然更是尊重。况且,这一老一少,这次的目的,还是一致的。 这一次,梁景直接动用了“蜂堂”的力量。 驿站客房大厅,王世和已经告辞离去,只剩下钱盖低着头,也不敢看赵构的脸色,心里也不仅骂道:“范致虚你这个瓜怂,穿着红袄闯灵堂,作死去的。” 赵构来回踱步不语,吴喜就像一根钉子一样一动不动。赵构心里在快速思考:“范致虚,只是要干什么?” 吴喜方才禀报,前往京兆府的龙卫送回消息,陕西六路人马,只有秦风路经略使赵点、鄜延路经略使张深按时到达,泾原路经略使席贡未到,范致虚所率领的环庆路经略使王似、熙河路经略使王倚,也没有到达。而时间,截止到每天辰时未刻。 赵构皱了皱眉,心里却再想着另外一件事情,按理说,军令大如天,这些都是军务多年,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想到这里,他扭头悄悄低声问钱盖:“太子失踪,你告诉范致虚没有?” 钱盖急忙低声回禀:“回禀大帅,这可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儿,我还没有整明白,怎么会告诉别人?这件事情,只有我部少数几个人知道,范致虚哪里,我一句口风没漏!” 赵构点点头,心里好像想通点什么,但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但经历了一次危险,他稳重、谨慎了许多。他急速思考着,最后来到钱盖面前,问道:“公载先生,你手下的队伍,对你可否忠心?小王能否信你?” 钱盖心里一激灵,这句话,问得太过突兀,细一想,钱盖汗都下来了。心中一热,稳定心情,开口说道:“王爷,钱某这次带出来的两万人,都是钱某的嫡系部属,忠心无二。踏阵军更是钱某一手打造,老十三也是三顾而请,跟着我七八年了,是过命的交情。钱某今天斗胆狂言,谁敢对王爷不利,就是钱某最大的敌人,先问问某家手底下这两万人答应不答应?王爷但放宽心就是,钱某自此唯王爷马首是瞻!” 王爷的称呼都叫上了,这就是赤裸裸地表态了,要说钱盖的心思,可比范致虚玲珑得多。钱盖虽是文臣出身,但多年扼守西陲,早就锻打成军政一体的一方大员,而范致虚,一僧一道,就已经注定他的格局。 赵构点点头,他在迅速分析和判断目前的局势。他是来布局西北的,不是来拉关系的,不能优柔寡断,必须快刀斩乱麻才行,范致虚出现了变数,无论是什么原因,什么结果,他都要从最坏处着想,拿出妥善的应对之策。 赵构对吴喜命令道:“传赵子亮师长。” 他还是要做双保险,这次虽然只带了五百人,但却是从近两千人里面挑出来的百战老兵组成,这个营的战斗力,已经堪称恐怖。这次西行,每个士兵军官都是双马。看得老十三眼睛能冒出火来,心里暗暗“骂道”:“真是个娘甚,老子的部队,副将以上才双马,不能比啊!” 钱盖知趣地退了出去,招手叫过老十三,但地里叮嘱了几句关键话语,这个时候,万不能动小心思,一定要让大帅看到诚意。 赵子亮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那是心里憋着火,“他奶奶的,居然还有不知死活的棒槌!” 一抬头,看到了等候在此的老十三,也是一愣,下意识问了一句:“老十三,有事儿?” 老十三上前揖礼道:“赵将军,我奉钱大人之命,踏阵军从今天开始,归赵将军调遣,自老十三以下,一切服从赵将军军令。” 赵子明心里一动,要是能将老十三的踏阵军抓在手里,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不露声色,低声道:“等我一下。”这件事,要先禀告王爷知晓,让王爷拿出章程才是,他心里一万个愿意,但却不能做主。 听完赵子亮的汇报,赵构点点头,这个钱盖,还真是有心了,自己稍微流露出一点心思,他马上就抓住弄明白了,而且,立刻做了安排。钱盖,可用! 他随手摘下身上的龙刃,说道:“赐给老十三。” 赵子亮点点头,扭身就出了屋子,看见等在一旁的老十三,双手捧着龙刃,正色说道:“老十三,王爷赐刀!” 老十三怎么也没想到,赵子亮扭身一个功夫,就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捧着一柄黑沉沉的短刀,老十三一眼就看出,这和大帅身边形影不离的戴着龙脸面具、袖口绣金的飞龙卫腰袢佩戴者的,一模一样。 他撩袍跪下,庄重接过短刀,起身后,就听赵子亮说道:“老十三,王爷随身的龙刃,赐给别人,你是头一个。我可告诉你,放眼整个大宋,龙刃短刀,不会超过一百把,你自己心里掂量着有数就行。” 老十三握着龙刃,点点头,低声说道:“赵将军,老十三知道该怎么做,您放心吧。” 赵子亮笑道:“你个瓜怂,真是踩上狗屎运了,看得老子都眼热。你不知道,老子也是在中山一战后,才被赐予此刀,我告诉你小子,就凭这把刀,你可以在大帅各个军团里横着走。不过,你可得拿出点真玩意儿才行。” 老十三也笑了,军中汉子都这样,就怕端着,一但开口骂娘,那就妥妥的当成自己人了。 他随后仅仅跟在赵子亮的身后,赵子亮是谁,赵构近卫师的第一任师长,近卫师,现在五千多人,自己的踏阵军也才三千人,但自己的踏阵军和近卫师一比,就像一群要饭花子,不说别的,虽然自己的踏阵军,钱盖砸进去的钱老鼻子了,身上的山文甲也是精品,但和近卫师普通士兵身上的铠甲装具一比,就看出差距了,至于马匹,更是不要提,赵子亮的近卫师,全是重甲骑兵,要不,他能眼热如此。 赵构突然让吴喜传令下来,全军连夜拔营启程,直扑京兆府。 第187章 长安不夜天 京兆府知府唐重(字圣任),刚刚睡下,就被手下叫醒,几天疲惫不堪的折腾,让他无名火起,忍不住吼叫道:“格老子的龟儿子,不让老子睡板儿板儿吗?”一嘴的川府口音。 “大人,确有紧急事情,通判孙大人已经在前堂等候,大人见谅。”外面说话声音响起,却是内府总管唐六,这是唐重在蜀中带过来的老人,可见,的确是有大事。 唐重忍住心火,迅速更衣,一把拉开屋门,边走便问道:“到底什么事情,跟火上房似的。” 唐六跟在后面,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孙大人看上去很急的样子,只是让催您快点。” 唐重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来到前堂,火烛映照下,一个身影在来回踱步,正是京兆府通判孙柘。 “子瑜,什么事,这么急?”唐重劈口问道。 孙柘看了一眼唐六,唐六很有眼力劲儿地施礼退下,孙柘一把拉住唐重的手,急切说道:“大人,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殿下夤夜抵达我京兆府,钱公载让人来府衙传话,让你我二人马上去春明门城外大营见王爷,你说我能不急吗?” “不是说好后天才到吗?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我也不知道,别问这么多了,见了王爷,不是都明白了吗。” 唐重脑子一下子警醒了许多,自己早在十天以前,就接到大帅府军令,大帅要在京兆府召开陕西六路帅臣大会,两路帅臣已经先后到达,自己这几天都是忙活这些事,虽然有些忙碌,但倒也处理得有条不紊,能坐在京兆府知府位子上的,岂是无能之辈? 唐重是川府眉山人,骨子里就带着川人谨慎的性格,他皱皱眉,不再言语,紧紧快走,出了府衙,上马顺着官街,奔东城门而去。 赵构大营扎在长安府东门春明门外,赵构在没有摸清情况之前,是决不进城的,传令钱盖所部扎下大营,赵子亮的中军设在大营之中,外围是老十三的踏阵军,内卫则是赵子亮的近卫营负责,至于帅帐,那是龙卫的地盘,没有一级授权,擅闯者,死。 赵构迫切需要弄清楚情况,范致虚虽然担任陕西宣抚使时间不长,但范致虚却是一员老臣,进士出身,沐浴皇恩多年,按理说不该有什么歪心思,但手下的人,就不好说了,还是从最坏处考虑吧。 钱盖自土嶝寨一战,就随了自己的大军,可没有见范致虚的通讯兵来往传递消息,这两天更是看不见,就有些反常。这些话,和钱盖描说了一下,钱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是范致虚派人劫走了太子,要不,还有什么人最明白自己的底细?行动如此天衣无缝?这也就很好解释,为什么范致虚作为大军统帅,却丝毫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哼,一定是那个和尚捣的鬼。钱盖心里瞬间就想到宗印和尚,这个和尚,自己还是真小看了。钱盖急忙把这个情况和赵构汇报清楚,顺便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特别是提到,宗印和尚手底下,有一支神秘力量,都是由僧人和行童(打杂的小和尚)组成,自称“尊胜军”和“净胜军”,颇有一些力量。宗印也是仗着这两支力量,才得以范致虚的重用,有时候,宗印的净胜军,比老道张孝庆的承转司,消息来得快,更准确,好几次压过了张孝庆的码头,这一僧一道,倒是颇有一些水火不济的态势。 这些情况,钱盖已经和赵构说得很详细了,弄不好,还真就是这个宗印回去,出了什么馊主意,让范致虚脑袋一热,昏了头,也未可知。 边陲凤烈,夜凉如水。唐重紧紧身上的披风,胯下战马却不敢慢下来一步,借着亲随手中火把的亮光,唐重和孙柘一行十几个人,已经隐隐约约看见赵构的大营。 亲随被挡在辕门之外,自有人接待。一名队将已经接到通知,核对了唐重和孙柘的身份鱼袋之后,带着他俩,一路向赵构的中军大帐而去。 赵构的大帐,很大,里面其实是分成三个部分,后面是休息的地方,中间是会客大厅,旁边拉着大幕的隔断里面,是作战指挥室,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值班。旁边一座大帐,是参谋处,接收作战指令后,迅速制定计划,下发各军。 在大帐门口,再次核实身份信息后,值守的龙卫做出了请进的手势,唐重和孙柘互相看了一眼,迈步走进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赵构的帅帐。 整个大帐中间的桌案后面,一个人正低头看着桌案上的一份军报,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唐重觉得,眼前的大帅、康王殿下,实在是太年轻了,但就是这么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山一样,渊渟岳峙,不怒而威,身上迸发出的那种萧杀之气,即使在这有着几百年皇城历史的长安城下,也遮掩不住。 唐重和孙拓急忙趋前揖礼参拜,道:“臣判制京兆府州军事唐重、通判孙柘,参见大帅!”唐重官至吏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出任京兆府知府,是高职低任,所以为“判”,而不是“权”。 赵构绕过桌案,来到二人身前,笑着说道:“二位不必多礼,倒是小王来得仓促,叨扰了贵府上下休息,二位父母官见谅才是。” 和声细语,如沐春风,唐重顿时觉得身上一轻,压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唐重和孙柘可不是棒槌,王爷和你是客气,你可前往弄清楚自己为什么大半夜跑出来是做什么的,可不是来听王爷说客气话的。 唐重陪着笑道:“大帅夤夜相召,必有要事,我等不敢懈怠。请大帅示下?” 赵构一摆手,请二人落座,一个年轻的士兵就像从黑夜里冒出来似的,端着茶杯放在二人几上,又悄然退下,赵构这才说道:“圣任先生,你在京兆府任上,官民两旺,口碑不俗,可见,先生乃是大才。京兆府乃西陲要冲之地,又是古都之郡。小王想听听,如果骤起兵事,长安城能否固若金汤?” 这如此一问,问得唐重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急速转了三万六千八百个弯儿,琢磨出点味道,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大帅所谓兵事,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外,还是内?” “若是西军内乱呢?” “那不可能?哦,我说的是不可能成功?”唐重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嗯?说来听听。”赵构追问道。 “大帅,西北各地,虽然民风彪悍,尚武之风浓郁,但也有非常深的乡土观念,西军各部,大部分都是陕西六路人氏,乡党甚重,往往家族之间根深蒂固。要造反,除非六亲不认,永不回乡。” 赵构点点头,这个民情,他倒是知道,佐证而已。便继续追问:“陕西宣抚使范致虚此人,陕西官场、民间上下怎么看?” 那头涉及到直属上司,这头却是王爷,问得又是如此突兀而敏感的话题,傻子也听出不对味来,唐重和孙柘对看了一眼,心里暗道:“果然有大事,只不过没想到是涉及司帅。” 唐重小心翼翼回答道:“范大人上任伊始,自是勤于王事,也广纳贤才,对待士子和庶民,也是极好的。不过,也有官场上老人的通病,爱慕个虚名,难免会有一些蝇营狗苟之辈,钻其所好,政务上,也就略有一些瑕疵,但范大人抵抗金兵的决心,还是坚定不移的,我等均可作证。” 孙柘这个时候,不能再沉默下去,也是揖礼道:“唐大人所言极是,范大人是不错,但下面的人投其所好,也有蒙蔽不清的时候,修葺潼关至龙门的关城,就是一例,已经成了陕西官场的笑话,范大人竟然浑然不觉,可见,岂是用人不当,根本就是障目之举。” 这说的是范致虚刚刚担任陕西宣抚使,总领六路帅臣,意气风发,想着有一番大作为,手下和尚军师宗印献计,仿效先秦,修一道自潼关到龙门的长城,抵御金兵南侵。完全就是纸上谈兵,既没有实地考察,也没有详细论证,草率地下令修建。下面的人也是应个景,修起来的城墙,可比肩高,倒成了乡下无赖小儿的乐园,成了陕西官场的一大笑话,而范致虚浑然不觉,可见,范致虚,起码没有自知之明。 赵构点点头,这两个人,评判还算中肯、公正,也就看出这俩人的为人如何。起码,第一印象,赵构感觉不错。 唐重毕竟脑子活泛,顺着思路,斟酌说道:“大帅,下官近些日子,也多有关注战事,大帅麾下刘浩军团,在太原府一线,重创金贼宗翰所部,雁门关重新被夺回,等于给我们吃了一粒定心丸。消息传来,秦晋之地,民间官场,皆是一片欢腾,唐某虽是一介文人,但亦有肝胆,闻听大帅官军收复太原、雁门,我和子瑜对酒当歌,长醉而归。子瑜,还记得吗,长安不夜,坊间烟火,彻夜不熄;更有甚者,瓦肆之地,市井小贩,那一夜,竟然分文不取,任由消遣。可也怪了,越是如此,人们反而加倍赏钱,小贩居然比平时获利三倍。王爷,您可不知道,那天晚上,整个长安,就是欢乐的一个夜晚。您想想,这个时候,会有人想去造反吗?造谁的反?” 第188章 谦叔一何苦 范致虚,子谦叔,既是大宋老臣,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他的大军,走的是出绥德军、过离石、偏北而进。这条路的正东方向,就是太原府,东南方向,是钱盖的汾州线,本想一南一北,两路夹击金兵,一来可以说已经遵照大帅府指令行事,二来,主要是看看能不能捞点实惠,文臣一但军功在身,登阁拜相,那是妥妥的。谁说范致虚这老臣,没有小心思呢? 但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金兵北归,几万大军蜷缩在一起,像一个刺猬阵,一直跟到忻州,也没有逮到机会,西军真正的精锐,一是钱盖所部两万多人,主要是踏阵军为班底;二是副使孙绍远的一万多中军,战斗力不弱;再就是泾原路经略使席贡的三万大军,泾原路整个和西夏接壤,席贡奉命守边,手底下没有一点拿出手的部队,敢和西夏擒生军硬碰硬? 但是,席贡这个经略使,虽然隶属范致虚宣抚使名下,但范致虚可指挥不动席贡,席贡也不尿范致虚,一来席贡确实不敢大意,自己和西夏打了多少年的交道,彼此太了解了,恐怕这边自己的大军刚开始集结,西夏铁鹞子就已经知道了,和自己最近的西夏西寿保泰军司的统领李继宗,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最关键的,席贡根本看不起范致虚的做派,西北边陲,好好的一副牌面,让范致虚打了个稀巴烂。钱盖虽有过失,但实际过错却不在钱盖身上,是大宋的策略出现了重大失误。要说钱盖,还是有功的,起码任职期间,整个的陕西六路,没有出现西夏南下入侵的局面,和西夏的关系,还一度出现缓和,大宋捞到的最大的实惠,就是偷偷地用茶、盐、丝绸等物品,交换西夏的河曲马,李继宗想要铁器,钱盖一口回绝,除了铁器,其他的都好商量。 笑话,别看有人偷偷拿一些铁质农具和西夏人交易,那是死罪,抄家灭族的罪过,即使是私贩,也断然不敢私下里交易铁器,否则,这个口子一但打开,穿着西夏精良瘊子甲的擒生军,能横扫秦晋八百里山河。 可这个范致虚一来,招揽的一僧一道,就把整个陕西搅得乌烟瘴气,席贡躲在泾原路,远在天边,眼不见,心不烦,但有一点,这个西大门,席贡还真是看得紧。 范致虚虽然是陕西宣抚使,节制六路经略使,号称司帅,可真正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却没有,这一点,还不如副使孙绍远。也就王似、王倚还多少给个面子,毕竟挨着京兆府,再怎么说,宣抚使,也是一方大员,万一以后入阁拜相,自己不就在朝廷上,有了靠山了吗? 等范致虚率领大军赶到,刘浩的军令是堵住西进的口子,不让金兵从西边回撤,作为战略计划的一部分,范致虚还是知道刘浩军团的战略意图,看到军事计划,范致虚感到自己跟不上节奏了,别的不说,只是里面的军事术语,那些新名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听过。孙绍远也是俩眼一瞪,直翻白眼,孙绍远也不是打仗出身啊,这里面,也只有王似和王倚略微看懂一点,但军令很明白,不用你们主攻,你们只管堵住路就行,雁门关,才是主战场。 后来,敌情有变,赵构随即调整了计划,西路反倒是成了主要战场。他们不是没有接触,是根本一接触,就哗啦一下子让开了。几万金兵扑过来,都杀红了眼,范致虚的大军,早就躲开了。 等钱盖的西军堵上去的时候,其实,范致虚就在吕梁山的一道山脊上,从远处眺望,看到钱盖的踏阵军也讨不来好,反倒是刘浩的一支部队杀进杀出,丝毫不怯,这下可把范致虚惊得不轻,刘浩的军队,竟然如此骁勇善战吗? 最后金兵从土嶝寨绝尘而去的时候,范致虚知道,这场大决战,已经结束,宋军如愿以偿拿下雁门关,拴上了大宋的北大门;金兵避免了全军覆没,绕路撤回云中,舔舐伤口。下次的宋金碰撞,必定是山崩地裂。 范致虚突然觉得有点恍惚,战事完了,可是,事儿完了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浑身一激灵,回忆起整个西路战端开启,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和刘浩的军团有过一点军情通报,只是第一次象征性地回复了一下,这还是宗印和尚给出的主意,即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仗打完了,你见不见西路军前敌总指挥? 宗印说不见,没法子见。一没有斩获,二没有惊天奇功……等等,钱盖前几天不是来书,说救下了太子赵湛,呵呵,这不就是奇功一件吗? 宗印悄悄拉过范致虚,可是说了一大阵子,好不容易看到范致虚点了头,宗印转身下去安排人手。这次,他必须要和张孝庆的承转司合作了。 宗印的净胜军成员的组成,都是各个寺院打杂的小和尚,既所谓的行童。本来和尚不亲帽帽亲,宗印也是为各个寺院的小和尚能吃一份官粮而已,宋朝自徽宗崇拜三清以来,上行下效,道观盛行,禅宗的日子就不太好过,除了大的寺院,小庙的比丘僧们,就比较清苦,有些禅寺,清规戒律就不那么严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时候,宗印振臂一呼,还是响应者众。 这些底层的小和尚,别的本事没有,和一帮子小皮混混经常玩耍在一起,出入茶肆行市,落一个嘴头,还是可以的,顺带着,上到漕司家里的大管家和漕司的第四房小妾春风暗度,兵马都钤辖半夜里给上司送了一个俊朗的小厮,下到李拐子家里又平添了一个三岁的女儿,魁楼的大厨经常往家里偷羊头,这些事,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宗印别的能力倒也平常,只是对消息传递,有着天然的敏感和关注,要不,怎么能经过安抚使席益之手,推荐给范致虚呢?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但,有的时候,就是一种巧合。梁景带着豹卫,顺利劫走太子之后,马上换装,一路南下,尽量选择偏僻的寺院、道观歇脚,从来不在官驿和客栈落脚,对外就说是护送小主人,替母还一个大愿,香火油钱,从不吝啬,出手甚是大方,也就是因为如此,在太原府歇脚晋祠的时候,让长年在这里打混杂耍的小和尚净明盯上了。 太子赵湛化名赵钰,乃东京开封人氏,这次是替母还愿九十九座禅寺,顺便游历一番,只是恰逢战事爆发,无奈只好南返,一路上,都是这套说辞,倒也能说得过去。 梁景千防万防,就是没有想到小和尚身上。 太子在鱼沼飞梁观鱼的时候,因为不能实行戒严,只是派了一组豹卫四下里禁戒,净明一个十几岁的小和尚,谁会注意到。净明打扮成净扫小沙弥的样子,不知不觉接近赵湛,单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能否施舍一个方便。” 人家把围廊栏杆打扫得干干净净,讨一份施舍,也在情理之中,赵湛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人家来讨赏,自己很是尴尬,因为兜里没有一枚铜钱。 赵湛出身皇家,自然带有贵胄之气,顺手拽下随身携带的一枚玉珏,递给净明,笑呵呵说道:“小师父辛苦了,一个小玩意儿,收下吧。”净明喜滋滋地双手接过,合什还礼而去。 这个小插曲,四周的豹卫虽然看在眼里,但两人并没有什么更多的交谈,就像一般的小和尚讨赏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就没有上去干预,但豹卫严明的纪律,还是在晚上换班的时候,带队的豹头向梁景做了汇报,包括太子看赏。 梁景马上觉察出一丝不安,但又说不上什么。他迅速梳理行动至此的前前后后,没有发现明显的漏洞。但梁景谨慎的性格,思忖再三后,马上做出决定,连夜出发,不在这里过夜,中间也不再打尖儿停留,人马直奔隆德府伏牛山。 第189章 踏上不归路 梁景动作不慢,但这个净明小和尚下手也很快。 净明拿着玉珏,转身来到“敬宝斋”,要出手这枚玉珏。当掌柜的从盘子里拿起玉珏的时候,一打眼,随即质问道:“小和尚,这枚玉珏从哪里来的?” 净明小和尚也是老江湖,看出掌柜的脸色不对,却没有慌张,反倒是笑道:“一只眼,你吓唬谁?这是施主赏给咱的,又不是偷的,你咋呼个啥?” “赏给你的?你个小和尚,祖上怎会有此香火?小子,告诉你,别被吓着……”掌柜的眯着一只眼,又仔细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这是皇宫大内的东西,是哪个客人赏你的?他怎么会有皇宫里的东西?” 一听说是皇宫的东西,净明也顾不上规矩,眼疾手快,一把从掌柜的手里抢过玉珏,揣在怀里,笑嘻嘻地说道:“你还真不愧是一眼断生死,这就瞧出来了,小和尚逗你呢,咱回去啦。”说完,急冲冲跑出敬宝斋的大门,急速消失在人流之中。 等净明急冲冲跑回晋祠的时候,其他小沙弥告诉净明,那还大愿的小官人一行,对外只说碰上了急事,连夜动身走了。 “哼,就是心虚,必定有什么不尴尬的事情。”净明想到上面这一阵子的交代,连夜带着那枚玉珏,报告了上去。 正碰上范致虚要拿太子做文章,但钱盖信里左顾而言他,被宗印判断,有可能太子身上出了问题,要不就是钱盖不愿意交出来,要不就是,交不出来,而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宗印迅速布置下去,也是歪打正着,梁景要是夜宿官驿客栈,或许还没有这么早察觉,但梁景为了避开大路耳目,偏偏都在寺院、道观落脚,正好掉进宗印、张孝庆的势力范围。两下里印证,太子,很有可能是被这伙人劫走的。至于这是何方势力,其实也是不难排除,但为了确保准确,宗印下令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传令隆德府的眼线,盯住这样一伙子人,看在哪里落脚就是。 这样一来,赵构往西前往京兆府,而范致虚却转向东南,从太原府出来,顺着线索,追踪到隆德府。 范致虚当初可是没有造反之类的想法,作为大宋的一员老臣,忠君之心还是有点,要说心思,也就是自己那点小心思,和朝廷对抗,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是架不住宗印和张孝庆在他耳边聒噪,加上孙绍远这个功利心很重的副使暗地里也不是透露出一点口风,王似、王琦也是拍着胸脯子作保证,这范致虚的心思,可就活泛起来。 五月初八的京兆府军事会议,就在这看似一件件的小概率事件的融合下,变成了一个既定事件,宗印提出,救出太子,在京兆府登坛授命,有太子身份,谁敢说不是正统。 长安,自古龙兴之地,更是造就了大唐盛世,太子沦落在此,又被司帅救出,上顺应天命,下合乎传承,你我皆是从龙功臣,开继一代盛世的先河,功莫大焉。 这就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里,现在,就差太子,只要我们救出太子,有太子在手,谁敢不听,包括康王的大帅府,照样不是太子的治下吗? 范致虚就在这弥天的美好幻想中,拉开了和赵构对抗的局面,自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的智囊,分析得都对,但忽略了一条最最重要的因素——谁的刀把子硬,才是最后的赢家。 这边范致虚没有来,京兆府那边,赵构却意外地得到一个消息,泾原路经略使席贡,带着几十个人,快马简从,从泾原路赶到了京兆府。 这次军事会议,赵构是以大帅府的名义,一个个通知的,为了确保通知到位,在土嶝寨战役结束之后,赵构就让龙十九抽调精锐龙卫,三人一组,分赴六路驻地或驻扎之所,将军令送达。让龙卫出手,一是命令能确保万无一失,二是也能给各地经略使把话说清楚,第三就是龙卫的震撼作用,在军队里,永远是强者的天下,更何况是强者中的强者,龙卫。 席贡,就是在接到龙卫送达军令的当天,一名龙卫,放翻了他手下所谓的八大金刚,折服了帅帐里外所有的人。 另外两名龙卫,站在一边,根本就没有插手的意思,无论是长短兵刃、贴身短打,还是射箭摔跤,骑马冲阵,龙四十九一人包揽了全套,中间根本不用另外两名龙卫替换,末了,龙四十九拍拍手,大气不喘,走到龙二十七和三十一跟前,撇撇嘴,不屑地说道:“还不如大帅的五百步‘大餐’的强度大。” 要知道,赵构龙卫训练的五百步(合现在的一公里)大餐,包括了体能、耐力、箭术、弩技、长短兵刃、擒拿格斗、攀岩速降、马上对决、全速冲阵、战场救援等十几个科目,以线香为裁,三炷香为合格,二炷香为优秀,一炷香为特等,赵构,一炷香还剩一寸,目前,整个龙卫大队三百人,无一能破,赵构在龙卫心里,就是神。 这样的训练,一天至少三次,所以,席贡手底下的挑衅,龙四十九上去,就是两个字:“玩玩(儿)?” 然后就是玩……大了。 席贡眼珠子都快瞪得掉下来了,他的部下,他知道,都是挡在西夏边线的百战老卒,尤其是手下八名统制,个个身手不俗,要不,也成不了统制官,没有几下硬把子,能降伏一群骄兵悍卒?就是这八个人,无论长短兵器,都在龙四十九手底下撑不过十招儿。等所有挑战者哼哼唧唧躺了一地的时候,席贡的汗,都下来了。 人就是这样,你只有强大无比,他才信服,好吃好喝招待上,席贡笑眯眯地请教,才知道这是大帅账下亲兵,只有军号,他叫四十九,说完,一指另外两人,介绍说,这俩,一个二十七,一个三十一,军号都在我前面。我们三个要是联手,帅臣,你的泾原路军,留不住我们! 这下,可把席贡唬的够呛,乖乖,原以为这个就够厉害的,没想到,厉害的那两个,根本就没有出手。 吃饱喝足,龙二十七拉过席贡,语重心长地说道:“帅臣,兄弟粗人一个,说话直,您别在意。莫要错拿主意,把我家王爷和范致虚比,王爷是理儿在前面,刀把子可在后面,王爷带着我们,几个月下来,斩杀的金兵七八万人,如今,燕云之地以南,全部收复,王爷是要领着我们饮马白山黑水的,到时候,有你没你,可就在你现在一念之间。话,已经说得有点多了,您自己琢磨吧。另外,告诉你个小秘密,省得你私下乱打听,王爷动起手来,瞧见没,我们三个加起来,最多能撑十招。告辞!” 三人六骏,哗啦啦扬尘而去,留下,张着大嘴吃土的席贡,一脸的惊悚之色。 席贡和手下的将领在大帐中合计了半天,席贡把最后龙二十七告诉他的话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这就是席贡的优点,他和自己的手下亲信,从来不藏着掖着,而且,席贡有一个最大的长处,奖惩分明,自己不贪财,所以,手底下都信服,才能独自抗衡西夏多年,寸土未失。 手底下听到最后几句话,都低下头,心里也是打鼓,要说信,不全信,眼见为实吗;要说不信,军中汉子,一言九鼎,从不虚言,这是军中惯例,自古如此。再说,龙二十七也没有必要夸大其词来贬低自己,那个龙四十九,假如,假如愿意留下,一定是自席贡一人之下的不二人选,甚至席贡自己,也愿意让贤做副,不是矫情,那是绝对实力,可不单单是功夫,胆识、见识、敏捷的头脑、果断决绝的判断、遇险不惊的心态等等,无一不是大将之才。 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如果真是这样,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殿下,该是怎样一个人? 有了这样的心思,席贡一刻也没有犹豫和耽误,安排经略副使、都统制白衡、录事参军颜孟达署理军队,自己带着一队亲兵,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大营,前往京兆府会见赵构。 席贡往西,范致虚往东,这两个人的选择路线,一西一东,也最终造就了这两个人的命运,一荣一耻。席贡成为赵构手下开疆拓土收复西夏的第一人,而范致虚,自此踏上一条不归路。 第一百九十章 第190章 古来秦晋客 隆德府知府张确(字子固),接到范致虚的通报,并没有感到不对,自己的上司领兵到此,让自己安排,也是分内之事,他是知道西路战事的。 隆德府还驻扎着刘浩的飞豹军团呢,那个马扩军团长,前几天还因为征兵事宜,和自己见面协商此事,自己作为知府,接到大帅府的军令,军政分管,各管一摊,但民政服从军事,这是大帅府再三强调的,军饷也是单独罗列,清清楚楚。张确知道,康王殿下的大帅府,可不是一般的大帅府,当下,行使的是朝廷上的权利,换句话讲,大帅,就是现在大宋的一把手,这一点,张确非常清楚。 范致虚的陕西宣抚使,也属大帅账下,张确一点不敢马虎,安排粮草接济、军队驻扎等事宜,也都是差遣老吏,做起来得心应手,只不过,张确按照大帅府的章程,通报了马扩。 马扩是知道范致虚的西军参战的,战事结束,撤下来,也讲的通。但应该回撤到永兴军路和秦风路等地,不应该出现在隆德府的河东路啊?难道另有任务? 马扩也是西军出身,老种经略相公麾下,自然知道西军规矩,不该出现在此地。马扩不敢大意,飞鹰传书刘浩军团总部。 刘浩接到马扩的军情通报,脑袋一下子大了,“他娘的,坏事!”刘浩作为军团长级别,自然知道赵构在干什么,范致虚不遵军令,没有赶到京兆府,却来到隆德府,明显是另有所图。赵构的龙卫送的信儿,不可能没有送到,必须有回执的。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范致虚阳奉阴违,图谋不轨,不得不防。 刘浩迅速下达军令,命令刘勇第三军,前出离石以西吴堡寨,严密监视永兴军路动静;命令第一军汪正奇所部,进入一级战备;命令第二军赵一德所部,迅速南下,占据晋州、临汾一线,堵住这条东西要道;传书磁州陈淬、相州知州赵不试(汪伯彦已经免去知州一职,由通判赵不试接任)派出一队人马,前出观台镇、林县一带,随时等待命令,处理突发事件;军情通报大名府赵子明军团长。另外,迅速将这个情况和自己的部署应对之举,飞鹰传书京兆府赵构帐前。 另外,命令伏牛山左吉的训练基地,提高警惕,把手下都撒出去,不管范致虚打什么算盘,都不能得逞。 一条条命令迅速被军团参谋部整合,犹如水银泻地一般流淌出去,被迅速传达到各个节点主官手里,连夜,以太原府为中心,玄武军团各部,扑向各自任务的区域,一张大网,迅速铺展开来。 宗印的尊胜军,忍不住先动手了。范致虚经营陕西多年,永兴军路和河东路接壤,地理民风也是熟悉,宗印手底下的尊胜、净胜两军,走的是情报搜集的路子,里面,也不乏一些好手。尊胜军,多是成年僧人组成,平时出家为僧,也负责收集情报,但主要负责行动,宗印野心很大,范致虚也很信任,一来二去,尊胜军,在范致虚的西军内部,颇有一些名声,也着实有一部分嫡系好手调遣使用,万花寺明慧,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最早跟随宗印出来的,宗印奉命还俗,当上了宣抚使司高级参议,自己也水涨船高,有了一份官身,但宗印依旧让他以僧人身份出现,和宗印单独直线联系,有什么任务,都是宗印直接指派明慧完成,明慧也有自己的一帮子得力手下。 接到宗印的指示,明慧提前一步来到隆德府,从太原南下隆德府的几条要道,都有明慧的暗桩,什么身份的都有,甚至山上的羊肠小道,也有人监视,梁景带人进入隆德府,这么几十号人,虽然分成了好几队不同的人马,却是瞒不过明慧布置的暗桩眼线,只是,不敢太过靠近,那些人,眼贼得很,要不是好些个暗柱是本地人,几乎就要露馅。 即使如此,跟到伏牛山,人失踪了。 明慧带着人可是转了好几天,才最后确定,人,有可能藏在伏牛山龙池顶上,因为,只有龙池上面有一个山洞,藏人,很是方便。 隆德府府衙大街向东,过东市街口再向南,十字街口有一酒楼,唤作凤仪楼,取自“有凤来仪”之意,在隆德府是很有名气,自己酿的“玉露春”最是有名。现在金兵退却,凤仪楼的生意,也渐渐好转,临近午时,已经开始上座了。 茶博士小四,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模样不甚出众,就是嘴甜、手脚勤快,见面三分笑,已经让客官感觉到了一股子热情,拎着大茶壶一边续水,一边招呼来来往往的客人,脸熟得很。 今天,小四依旧笑容满面的脸上,看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但小四有意无意的,拎着茶壶,始终离着北墙根一张桌子不远,因为那张桌子,坐着四位异常客人,皆是着纳衣,穿罗汉鞋的歇脚僧人,但身体魁梧、露出的胳膊青筋爆出,手掌异常厚实,眼里,透着一股子戾气,阴森森的。 “这几个人,好不尴尬。”小四心里给这几个人已经贴上了标签,也就分外留意。脸上却始终笑呵呵地,走上前来询问道:“几位大师,吃点什么?” 为首一名僧人却没有更多话语,简单明了说道:“来一大盘炊饼,四碗胡辣汤,几色小样酱菜,我等行脚之人,填饱肚子就行。” “好勒,庚子号桌,大盘炊饼一盘,胡辣汤四碗,酱菜四碟随喜(免费的意思)”小四大声吆喝着的声音未落,后灶已经有人接过话头,都是记性特好的伙计,掌柜的顺手已经填上菜单,一切,都显示着老牌酒楼的风采。 为首僧人点点头,低声说道:“一会儿饭上来,大家快点吃,后半晌还要爬山哩,明聪,带一些炊饼拿着。” 其中一名僧人点点头,几人又低身说了几句,却是无关紧要的话头。但“爬山”这两个字,却清楚地传到背向着他们、扭身招呼另外一桌的小四耳朵里。 小四笑呵呵地在凤仪楼里进进出出,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顺便把几个半拉炊饼递给门口一个半大孩子王,笑骂着:“疤瘌头,拿去分了,别老是堵着门口,掌柜的还做生意呢。”几个小叫花子一样的半大小子,簇拥者疤瘌头欢笑着跑远了,小四拍拍手,转身进楼,继续招呼着他的客人们。 左吉在未时就得到了这份情报,有行脚僧窥山。 左吉早就在伏牛山开设了暗界的分支机构,赵构多次嘱咐左吉,暗界力量,要以两河路为基础,向河东路、永兴军路甚至秦风路,逐渐渗透布局,左吉原本绿林出身,江湖人物,这种江湖上的消息打探,本就是他的强项,再加上赵构的言传身教,对情报系统有了全新的认识,加上赵构无数的金钱砸进去,左吉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熙河路。熙河路再往西,那是吐蕃,往北,则是西夏。 凤仪楼小四是左吉是外围人员,是左吉在隆德府收养的孤儿,在伏牛山短暂培训后,随着战事的发展,左吉将这部分培训的人员分批派了出去,通过左吉的江湖关系作保,各个行业、官府、私邸,全面铺开,隆德府的凤仪楼,前身是北寨“蜂堂”的一个分舵,现在,梁景直接下令左吉接管,成为左吉情报系统其中之一。 既然布局早,那么,这两路的神神鬼鬼,左吉基本上摸得差不多了,宗印的两净军和张孝庆的承转司,自然是左吉重点照顾的对象,这一僧一道的花花点子,平时看着还行,真正和左吉交手,怎么能和赵构亲自调教出来大宋暗界开山鼻祖的四大天王之一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别的不说,情报研判,左吉有一个专门的小组负责,从一点点蛛丝马迹中,研判出相关有用的信息,宗印和张孝庆不会知道,情报战,就是信息战,信息研判,才是关键。 左吉就是在这寥寥几个字的情报中,推断出有人已经盯上了伏牛山,研判组整合消息之后,给出了左吉一份确切的结论:宗印的两净军,近日要对伏牛山有所暗动。 左吉冷笑,玩阴的,你算是碰上祖宗了。 左吉的训练基地,担负着训练山地师和情报系统人员双重的任务,李璞调任雁门关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骨干,但大部分基层骨干力量,还是留了下来。另外,左吉手底下,还有一支重要的力量,三百人的“花豹特战大队”。这些人,平时是教官,战时,就是左吉手里的一柄利刃。 第191章 岂是蓬蒿人 太子赵湛虽然只有十来岁,但心智的成熟,远远超过了他的实际年龄。 刚开始被劫,赵湛的心里那是七上八下,好不容易脱离虎口(他可不知道是完颜希尹一石三鸟的毒计),还没有从喜悦的心情中缓过劲儿,就又落入“虎口”(刚开始他也不知道,这个“虎口”却是最安全的)。 好在自靖难伊始,赵湛就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知道自己的父皇,也是被逼继位,否则,这九五之尊,怎么会在太上皇春秋鼎盛之际,忽然传位太子赵桓?他爹当上了大宋官家,自己顺理成章就做了太子。但关键是,这个时候的官家和太子,都是坐在火盆上的,哪个位子都是滚烫滚烫的,不是那么好坐。 风雨经历,坎坷人生,造就了赵湛冷静、沉稳的心态,十几岁的孩子,根本左右不了大局,只是一个名头在哪里,有什么用?自己的父皇,在金兵大营,还不是被二酋呼来喝去,毫无颜面。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连温饱,都要臣子私下冒着生命危险照顾,哪有尊严二字?自己,就更算不上什么,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还要父皇偷偷省下一口炊饼,捎给自己,父子情深,也让满朝文物无颜面对。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吏部侍郎李若水为君请命,惨遭金兵毒手,自己的父皇,也只有叹息抹泪的份儿,亡国之君,亡国之臣,这份耻辱,已经深深烙在赵湛的心里。 当初,赵佶倒是对赵湛垂爱有加,不时留在延福宫陪伴,或指点经书子集,或辅导琴棋书画,倒是一个合格的爷爷,在尽心辅导孙儿功课,潜移默化之下,赵佶的一些治国理念和思想,也感染着赵湛。 赵佶比赵桓骨子里更强势一些,虽然这父子俩在金兵压境下,没有硬挺,求和换来短暂的安逸,但面对豺狼虎豹,这样做,只能一次次撑大金兵的胃口,贪得无厌,任由索取。 赵湛曾天真地问赵佶道:“为什么不去打?” 赵佶两手一摊,无奈说道:“打不过,奈何?” 一句“打不过”和当时赵佶无奈的神态,牢牢刻画在赵湛脑海里,那时候,赵湛第一个念头就是:“谁能打过金兵,一定是个好官。” 赵桓虽然没有向赵湛透露出什么,但赵湛的东宫太子太傅却是枢密使孙傅,倒是时不常透露一些消息,尤其是康王赵构最近一段时期的丰功伟绩,不时传入赵湛耳朵里,自己在东宫,最佩服两人,一是郓王赵楷,二是康王赵构,这两位王叔,一文一武,自小就是赵湛仰慕的对象。尤其是康王赵构,赵湛在有心搜集之下,居然发现这位九叔很不简单,出京之际,自己还见过一面,自此,便再没有见过,但耳边传递过来最多的,却是九叔的故事,赵桓甚至有一日在福宁宫狂笑不止,太子悄悄问官家总管朱远山什么事,能让父皇如此失态。朱远山悄悄告诉他,康王大帅府大捷,中山府斩杀金兵五万。顿时,一个英雄的九王叔的高大形象,矗立在赵湛小小的身躯里,随着赵湛刻意的打听,这个英雄的形象,也越来越伟岸无比。 赵湛自上了伏牛山(当然,他自己尚且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龙池顶,和警卫接触的这段时间里,他心里的谜团,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首先,这伙人绝对不会伤害他,还对他很客气,几乎有求必应,这一定是背后之人的命令,能让这些骁勇之人俯首称臣、惟命是从,定是非凡之人。 其次,哪里还有绑匪教“肉票”习武强身之技的?而且督促严格、教学严厉,稍有懈怠,就是惩戒不断。赵湛觉得,即使在东宫,少师、少傅的教谕,也没有这么严厉,这是真打,很疼的,但也真是能学到东西,严师出高徒,也就是如此吧。 最后,是他在半夜里,尿急,还不等起床,就隐隐约约听到自己居住的洞室外,轻微的话语:“小官人最近如何?也难为了他,住惯了东宫,也不知习惯不习惯这里的洞子?”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他听得明明白白,他自己可不知道,随着打坐练气,他的听觉、视觉等感官,比平时要灵敏得多,这才听清楚外面来人的对话。 对方既然知道自己是太子,又对自己关爱有加、严厉要求,这种既像父亲、又像兄长的感觉,一下子让他想到了九王叔,一定是他,这天底下,除了自己的九王叔,谁能舍得如此代价救出自己,又把自己安排到这么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派人稳妥地保护自己,教给自己存身立命的一身武艺,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这,才是最好得照顾。 这个念头一有,就再也抹不去。索性听从九王叔的安排,每天按时功课,从不叫苦叫累,比起被掳到北番,这里,就是天堂! 赵构要是知道赵湛仅仅凭着这些蛛丝马迹,就严丝合缝地推断出是自己“绑架”了自己的太子小侄子,会不会产生妖孽的念头来?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下半晌的功课换了一个师父,一个身材稍微矮一点的精瘦汉子,不是教自己打坐练气的师父了。刀子,也换成了真刀,只不过,和那柄木刀大小、分量一般无二,教自己翻来覆去只是一招,叫做什么“蝎尾钩”,就是刀把反握,反手后撩,招式虽然简单,但腰、腿、身、法、步、肩、臂、手、腕、指……身体的每一处,都要协调发劲儿,犀利无比,加上这柄削铁如泥的短刀,赵湛断定,只要撩上,就是开膛破肚,手段毒辣。 好在木刀训练多日,这柄短刀在手,倒也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是,矮个子师父在教自己的时候,上蹿下跳,尽力避开刀锋,可见,他对这把刀,也是有些忌惮。 笑话,这可是赵构专门为太子量身打造的一柄雪花镔铁利刃——“龙牙”,看不见刀身上的云纹流苏,流淌着锦缎一般的光泽。赵构对自己的小侄子,可是上心呵护得紧着呢。 临走,矮个子师父叮嘱道:“今晚无论外面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只要进去人,就用这‘蝎尾钩’招呼他。我们进来是要打招呼的,口令是‘黎明’,回令是‘曙光’,小官人定要记得清楚才行。” 赵湛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再次埋头练习那一招“蝎尾钩”。 山洞内外,无疑增加了守卫的兵力,不仅人数增加了,而且增加的人手,也比以前的守卫更加神秘和力量,手里面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长短都有,只不过,每个人的后腰上,都挂着制作精良的手弩,腰袢,插着同样的一柄短刀,浑身被黑衣笼罩着,怎么也掩盖不住身上的那股子杀气。 外松内紧,山洞内增加了一组龙卫,而外围,除了迷惑对手的明哨外,有意透露出几处暗哨的位置,在这有意和无意中,布下迷魂阵,左吉是要调大鱼的,小鱼小虾,才提不起他的胃口。 明慧一行四人,是在傍晚时分,下了山,一路上急匆匆的的脚步,丝毫掩饰不了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明慧更是意气风发,这次自己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宗印大人应该有丰厚的赏赐等着自己才是。 现在。隆德府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局面,范致虚的六、七万大军驻扎在隆德府,而马扩的飞豹军团也驻扎在隆德府,不过,一个在城西,一个在东北,又互不统属,隆德府知府张确却接到刘浩转来的大帅府军令,范致虚大军的军需供应,按常例供应就是,隆德府平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大帅府的军事计划。 张确可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赵构不敢言明,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都是大宋的元气,不能轻易有所损伤,能兵不血刃拿下范致虚所部,那是最好,即使动手,也要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引而不发、威慑攻心,才是上策。 你不发,不等于别人不发。一发而不可收,就是现在宗印的手段,他是要死死拖着范致虚跳下这个火坑的。 第192章 相煎何太急 赵构在黎明时分,接到军报,泾原路经略使席贡求见,已在兴庆宫外等候。 赵构已经移驻长安城兴庆宫,这是李隆基登基前的王宫,俗称南内。这个地方位于兴庆坊,本是城中城,又紧挨着东城门明德门,无论防守还是撤退,都迅捷得很。赵构在城外,驻扎着老十三的踏阵军二万人,由赵子明权制都统制,老十三为副都统制。兴庆宫,由高进带领着近卫营把守,龙一率龙卫最里层护卫,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为了安全起见,钱盖以陕西宣抚副使、永兴军路经略副使的名义,给永兴军路兵马都总管庞化写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一行字“我现在和康王殿下在一起。看好自己的兵,没有大帅府军令,不得擅动一兵一卒。”庞化是钱盖在宣抚使位置上一手提起来的一路兵马总管,别人的话或许不听,但钱盖的话,好使。 庞化也是八面玲珑的主儿,接到老上级的书信,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透露出的消息却不少,他急忙把自己的智囊,兵马记事参军叶知秋找来,掏出书信递给他,说道:“一寒兄可有教我?” 叶知秋是一个身材略微高大的胖子,乍一看,像一尊弥勒佛一样。他扫了一眼书信,有递还给庞化,略一沉思,说道:“怕是有什么变故,现在范大人在外未归,钱大人却在康王殿下哪里,这很耐人寻味啊?莫不是……”饶是叶落秋自诩是无双谋士,细细琢磨,也是吓出一身冷汗,这要是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恐怕,在这‘不得擅动一兵一卒’一句话上,藏着禅机。”叶知秋一语中的。 “钱大人既然和王爷在一起,这就应该是王爷的意思,只不过王爷睿智,借钱大人的口说出来而已,这是给足咱西军的面子啊。大人,动,就是死!不动,就是活!正所谓不动是动,动是不动,这里面阴阳互换,生死瞬间,可就在咱们一念之间。王爷既然不让动,自然有动的人,就不劳咱们费心,别给王爷添乱就成。” 庞化点点头,对叶知秋说道:“即刻传令下面都钤辖以下各级节制,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动一兵一卒。明天开始,一天四操三点名,无故不到者,军法伺候。你我现在就动身,前往各地巡查都监,顺便,老夫子,你拿出一个这两天的章程来,要重奖下面做得好的队伍,咱们就这样一直练下去,练到王爷军令下达为止。” 庞化马上想到了应对之策,这是最好的圈拢军队的做法,圈在一起,每天练个半死,还有花红奖励,谁还有别的心思。 这边刚刚布置完毕,就接到席贡求见的禀报。赵构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陕西六路,至少三路无虞,永兴军路也得到庞化的汇报,赵构很是欣慰,心里暗暗留意到了庞化这个兵马总管,小子不错,很上路。 席贡的到来,让赵构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梁景的暗界,已经把陕西六路的情况摸了个透,包括席贡精锐的三万边骑,这支力量,才是左右战局的支柱力量,赵构最坏处打算,如果席贡倒向范致虚,无奈之下,只有调集刘浩和赵子明的两个军团西进,来解决西军问题,但赵子明的麒麟军团这么大的动作,难免会影响东京汴梁的稳定,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己,赵构不会采取这个策略,所有,关键的节点,在于席贡的态度,现在看来,席贡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席贡从兴庆宫走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赵构留席贡共进了午餐,临走的时候,不知道赵构从何渠道,得知下月初九是老夫人七十寿诞,下令,从随军携带的大名朝露三宝中,送给席贡一百坛三醉,五十坛二香,以作贺寿之礼。席贡高兴地直搓双手。这酒,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已经成了身份的象征,刚刚在陕西流行,一经推出,这么入口烈喉、回味醇香的好酒,马上受到西北豪爽汉子的万分推崇。请客,谁有几瓶大名朝露三醉,已经是天大的脸面,能喝上二香的,可不是官职和金钱的问题,所以,席贡觉得,王爷的这份贺礼,已经成为陕西六路的独一份的荣耀。 席贡是个大孝子,赵构这一手,可实打实击在席贡的软肋,别的不说,只是老夫人得知事情原委,一句话,席贡就是赵构的死党分子。赵构一百五十坛美酒,收复西军最有实力的地方军阀,谁才是大赢家呢? 当席贡拍着胸脯表示,自己的三万铁骑十日之内,就能兵临京兆府,赵构笑道:“我要你的泾原路西军,给我看好西大门就行,和李继宗,要处理好关系,以前的策略,非常好,记住,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对当下大宋有利,你就放手去做,不要说酒,就是铁器,给他一些,又何妨?” 赵构不能告诉他,以后,会大力发展热兵器,冷兵器,现在只是一个过渡阶段,按目前世界上的水平,自己有信心,甩出别人一大截,既然如此,用少量的西夏急需的物品,换来五到十年的和平,怎么算,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席贡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他要迫切回去消化赵构给他大脑里强塞进去的东西,第一次从心里觉得,自己的老母亲对自己的呵斥,是那么美妙动听。 赵构又特批给席贡五十箱三醉,告诉他,尽管和李继宗搞好关系,从席贡的口中,得知,这个李继宗也是西夏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在西夏高层,有很重的话语权,但这个时候,正是西夏小梁太后专制时期,李继宗作为西夏党项族贵族、西夏枢密院副使,却不愿意纠缠在西夏内讧中,请命驻守边陲,担任西夏卓啰和南军司、西寿保泰军司、静塞军司三司都帅,做起了封疆大吏,不论是谁主政,都离不开他,他手下,汇聚了西夏近一半精兵擒生军,这是野战军主力,别听说西夏皇家卫队的质子军(类似于大宋禁军)号称西夏第一军,那只是名称,西夏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就是边疆精锐擒生军,铁鹞子是斥候精锐,泼喜军类似于赵构的特战部队,西夏能大宋、大辽、金国,包括后来的崛起的蒙古大军中得以生存下来,没有几支敢打硬仗的骑兵,早就亡国灭种了。 李继宗不仅是个军事人才,还具有很强的政治头脑,他知道,现在和大宋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和平共处,就是西夏的复兴机会,一面是大金虎视眈眈,一面是和大宋几代恩仇,要避免两线作战,只有韬光养晦,避免边疆争端再起,这一点,李继宗看得明明白白,所以,才和大宋保持着将近十来年的不进不退的局面,已属不易。大宋需要抵挡住金兵的南侵,西夏需要内部稳定下来,彼此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完成,至于十年、还是二十年后,西夏和大宋是战是和,那就看彼此的发展和政治战略了。 赵构正是敏锐地看到这一点,才放手让席贡去做,历史的先知和未来的先决,注定赵构一定会采取抢先布局的战略,时不我待,面对所有的这些历史大咖,赵构丝毫不敢松懈一分。 赵构分别召见了秦风路经略使赵点、鄜延路经略使张深,一方面,让这两个一方大员汇报一下自己辖区的工作,重要的是,要统一思想。抓思想建设,这是后世人民军队走向成功的不二法宝,赵构自然深知这个道理。范致虚就是因为思想出现问题,立场不够坚定,晚节不保,这是教训。赵构不想看到和听到,自己谋篇布局的开端,实现自己第一个五年计划的过程中,内部出现不和谐的画面和声音。 赵点是赵氏宗室,因为带兵在外,逃过一劫;张深,四川人,崇宁元年进士,曾任夔州路转运使,后调任鄜延路经略使,也是文臣出身,但颇有傲骨,和唐重关系甚好。言谈举止中,透出其稳重、心细、善恶分明的性格。曾建言范致虚勤王三策,其中之一就是兵分三路,一路虚兵和娄室周旋于潼关城下,一路北上切断金兵粮道,三路南下,绕路勤王开封府。可惜,范致虚听信宗印之言,一心想杀败完颜娄室,解决后患,却打成了胶着之态势,再想抽身,已经晚了。 赵点、张深彻底表明了自己跟随赵构的决心,甚至表示大军可以驻扎在京兆府南北两门,以防不测,赵构笑着说:“你们各自还有各自的任务,永兴军路乃西北重地,是西北和内地的第一道屏障,担负着北防西夏的重任,回去以后,可以和泾原路席贡多加联系,互通有无,确保陕西六路安全。” 这边刚刚安排妥当,左吉的战报就到了。 第193章 草长莺飞日 左吉的战报很简单,“悍道恶僧一百三十五人,生擒五人,其余歼灭!” 赵构对这份战报,还是满意的。没有提到己方伤亡,只有一种可能,零伤亡。只要损伤一人,必须上报,这是军令。 对待这些为非作歹、不守清规戒律的花和尚们,赵构命令除恶务尽,省得再煽风点火,要知道,任何国家的统治者,对所有教派,都是怀有万分警惕的。 花豹特战大队,加上梁景留下的豹卫、还有一队龙卫,赵构能想象的出,光是这帮小子花样百出的机关陷阱,就能让宗印手底下的和尚们肚子里直念“阿弥陀佛”。 奇招、怪招、阴招、损招……招招不离下三路,还不等摸到半山腰,人马已经损失超过了一半,可连对方一个人毛也看不见,这才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只想到半夜三更,月黑风高,能浑水摸鱼,岂不知,这才是特战精英大显身手的最佳场所,赵构培训出来的龙卫,设计出的小型机关陷阱,就连花豹那群小豹子,看得都直哆嗦,何况哪些根本不知道还有特战一说的和尚们。 宗印一直等到时交寅时未刻,天色微亮,也不见一人返回,心已经像沉到海底一样。这队人马,是他亲自挑选出来、手底下是见过血的,其中,很是有几名高手,明慧就是其中的头领之一,一口戒刀,也是沉浸了十几年的功夫,连他也不见回来,事情就远远不妙了。 范致虚越来越感到心虚腿软,想回撤京兆府。宗印冷笑道:“司帅现在回去,是摇尾乞怜?还是破釜沉舟?” 孙绍远狠狠看了一眼宗印,心里暗自责怪范致虚,怎么就偏偏听信了这个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和尚所言,自己也是有点鬼迷心窍,也就信了。现在,骑虎难下,偷袭不成,难道真要大军进攻伏牛山,以什么名义?伏牛山上,可是挂着“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伏牛山军事基地”的金子招牌,脑子让驴踢了,才会想出这等昏招。 张孝庆的承转司,也在这场偷袭战中,元气大伤,三十多名永兴军路和秦风路上的好手,死伤殆尽,也没有一人回来。和宗印这两天,倒是有点同病相怜、心心相惜的感觉,一僧一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念阿弥陀佛?还是善哉善哉? 赵构突然要收网了。既然范致虚已经出手,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如果王似、王倚被人起哄架秧子,真正做成了造反的事实,那可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大宋受损。 这不是和外敌入侵的战斗一样,可以大杀四方,这三路西军,好几万人马,可不能白白战死在内战上,必须提前让所有范致虚的计划,胎死腹中。 赵构飞快下达军令,刘浩赵一德第二军迅速南下隆德府,进驻潞城;赵子明麒麟军团第三军尚功绪部,西进壶关;开封府朱雀军团张俊的第三军杨沂中部,北进晋城、高平一线;马扩飞豹军团,驻守隆德府治所上党,控制中枢;伏牛山左吉,花豹特战大队和龙卫,侦察范致虚大营情况,准备实施斩首计划。赵构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拿下范致虚,控制二王,继而掌控这三路大军的五六万人马。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赵构以自己雷霆万钧的霹雳手段,打的就是范致虚的优柔寡断,有一个术语,叫时间差。 刘浩的提前布军两翼,虽然没有通报赵构,可瞒不过龙卫的眼睛,龙卫在战场上的遮断能力,至少都在百里范围,飞鹰传书,快速得很。 所以,赵一德的第二军和赵子明的第三军,在接到紧急军令后一个时辰,已经轰隆隆地开出了各自防区,扑向目的地。赵构给出的时间是一天一夜,他要在第三天,对范致虚部采取军事行动。 赵构率军从西,赵子明部从东,杨沂中所部从南,赵一德的第二军从北,四面合围隆德府,加上马扩飞豹军团稳占中枢,这就是七万大军,范致虚要想动一动,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赵构这次带上了老十三的踏阵军,也有调教的意思在里面,毕竟,这可是一支精锐之师,假以时日,必将成为西路上的一支令敌人更加恐惧的力量。 五月十五,丑时,白玉盘依旧挂在半天空,四下里亮堂堂的。 范致虚的大营外,一队巡逻的军士咵咵咵地沿着营寨外围环绕而动,带头的队将警惕地四下里张望着,月亮地里明晃晃的,方圆几十步范围内,任何风吹草动,都一览无余。 刚刚转过一个小山包,有十几颗垂柳,已经柳叶婆娑,在地面上形成一片树影。地面上,突然暴起十几个人影,恰恰是一人对一人,抱腿别摔,手刀一下子击在脖颈处,巡逻的士兵根本来不及任何反应,就被放到,从树影里马上咵咵咵走出一队一模一样的巡逻官兵,顺着路线,继续前进。前前后后,不过十吸之功。 这样的场景,同时在另外几处巡逻队中,反复出现,出手的时机、选择的地点、甲胄的穿戴等细节,无一不显示出这是经过无数次演练的结果,以至于大营了望塔上的警讯士兵,也就是一转身的时间,已经物是人非。 口令自是早就摸得清清楚楚,路线也是无数次侦探的明明白白,这次,赵构亲自部署、亲自演练了一个晚上,直到把所有细节模拟得天衣无缝,这才下达攻击的命令,但,出人意料的是,攻击选择在十五的晚上,恰恰是在别人认为最不可能的时间节点,赵构实施了斩首计划。心理战,也是特战。 第二个阶段,是控制大营辕门和了望塔,换装后的龙卫巡逻队进入大门后,转向左右侧营区,不经意间,两组龙卫顺着木梯蹬蹬蹬上了了望塔,镇定自若地回答了口令之后,在了望塔上警戒之兵略显迷惑的眼神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就瞬间陷入了黑暗,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这几个瓜皮,咋有点面生?” 控制了塔楼,发出讯号后,另一组龙卫迅速解决了辕门的哨兵,在哨兵倒地的同时,替换的龙卫已经笔直地站在原地,也就是眨眼之间,整个营门被完全控制。 赵构挥挥手,龙卫迅速集结,排成两路纵队,在赵构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范致虚的中军大帐走去。 看着消失的队伍背影,塔楼上警戒的龙四十九心里赞叹道:“王爷到底是什么星君下凡,才能有如此才能本事?打死我们,也想不出这等匪夷所思的作战计划来。” 龙卫这次全体出动,高进、龙一左右卫护,另外,老十三要死要活的,非要跟着。赵构刚开始不许,没有平时训练的磨合,一个生瓜蛋子加进来,弄不好,会出大问题。可老十三说,自己熟悉范致虚所部的规矩,这个理由,倒是充分。赵构便让龙一带着他,边行军边训练,又和龙卫突击集训磨合了一天一夜,老十三咬着后槽牙坚持下来的同时,心里是万分的狂喜,这几天的收获,要比他前半辈子所学加起来的,要多得多。关键,是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带了一辈子兵的老十三,由衷地说了一句:“真他娘的不想走了,学不完啊!” 汇报到赵构耳朵里,赵构笑了,老十三这是真正从心里认可了自己,遂告诉龙一转告老十三,过了这段时间,大帅让你到大名府军事学院学习,说完斜了老十三一眼,低声道:“你个瓜怂蛋子,知道军事学院谁的校长不?是王爷!谁能进知道不?军团长以上!老子也是这次战事结束,才有资格进去学习,奶奶的,咱俩是一届的了。” 龙一是谁,那是龙卫二号人物,才加入二期学员队,这份荣耀,整个西军,老十三当属第一。 老十三心中豪气万丈,这一辈子,值了。 老十三第一次执行特战任务,还是不托底儿,忍不住左右张望,旁边的龙四十九低声呵斥:“不要乱看,紧盯前方,脚步踩稳了。” 眼看前面,离范致虚的帅帐越来越近,老十三的心,噗通通急速跳个不停。 第194章 老臣范致虚 老十三走在队伍中间,还是有点紧张,但看到左右的龙卫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心里也沉稳下来,毕竟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心理素质过硬。 一行三十多名龙卫整齐行进在范致虚的大营,居然丝毫没有引起注意,甚至没有一人上前询问,就这一点,老十三就觉得,和大帅的军营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起码,老十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混进大帅军营辕门的办法。 只是一道辕门,里里外外,明里暗里,一共六道关卡,三道口令,两次身份验证,都准确无误后,才能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沿着专用的路线,来到二门。二门以后的安保,更加严格,更不要说最后的帅帐了。 范致虚的大营,比起大帅的军营,就像小孩子的家家一般,可别忘了,至少,这些还是大帅精锐西军。可见当时大宋朝的军备,松弛到了何等地步。 来到范致虚中军大帐辕门外,这才有一名校尉拦住,喝道:“司帅节堂重地,何事夤夜前来,通报番号?” 赵构哈哈大笑道:“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在此,让你家司帅出来迎接!” “啊?……”守卫的几十名大帐亲兵不等反应,已经被闪烁着寒芒的手弩逼住,不敢乱动。当值的亲卫队将刚想抽刀,不见龙一身子动,只见手指尖上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通体漆黑、薄如蝉翼的小刀已经把队将的右手深深钉在刀鞘上,嘴里那句“啊”才刚刚喊出口。这也是赵构第一次看见龙一实战出手十二时辰刀,确切地说,没有看见怎么出的手,太快了。 赵构龙行虎步,大步前行,高进、龙一左右双双抢出闪了进去,老十三断后紧随,其余龙卫早已水银泻地般散开,“一号区安全”、“二号区安全”、“三号区安全”、“四号区安全”……这都是演练了无数次了。 范致虚的大帐内,没有留守警卫的习惯,护卫都在外面,老十三说得明明白白,赵构才敢大胆带着这三个人闯进来,等赵构进到大帐,高进、龙一、老十三已经搜查完毕,把火烛点燃,冲赵构点点头,看到帅帐后面披着中衣颤巍巍的一名老者,细看之下,不是陕西宣抚使、节制六路经略使、陕西兵马总管范致虚,还能有谁? 赵构一瞬间,心软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命令道:“大帐张灯,不要惊吓到范大人。” 瞬间,大帐里亮如白昼,范致虚也在惊慌中缓过神来,慌忙更衣完毕,趋步上前,深施一礼,颤巍巍道:“臣、陕西宣抚使、权制六路经略使、兵马总管范致虚,参见大帅康王殿下。臣,死罪!”说完,撩袍跪下不语。 范致虚既然在官场这么多年,自然明白眼下的局面。大帅夤夜带兵造访,可不是聊天来了。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不过,范致虚很是纳闷,王爷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没人和我说一声? 赵构端坐在中央交椅上,隔着硕大的书案,看着跪在下面的范致虚,心里也是感叹,七十多岁的一把年纪,为大宋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到老了,耳根子一软,晚节不保。 要说罪,明面上的罪,就是不遵军令,也是大罪,但可转圜一下,大罪化小;私底下的罪,背叛大帅,图谋不轨,则罪无可恕! 看着下面战战兢兢、颤颤巍巍的老臣,赵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一句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再怎么说,范致虚一把年纪,独自抗衡完颜娄室大军于潼关,致使其不能东进,自己发起西路战事,还算响应及时,虽然没有完全倒向自己,但至少没有添乱,苦劳,还是有的。 这就给范致虚定了性了,有功劳,有苦劳,罪不至死,可恕不可用。 “范大人,请起来说话吧。麻烦你传令,让王似、王倚、宗印、张孝庆、王伟、王方、李道峰、宋戡等驻军都统制,来帅帐开会。龙一,让范大人的亲兵营指挥使范诺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魁梧有力的汉子,随着龙一走进大帐,正是范致虚的侄子、指挥使范诺,但已经被解除了武装。 范诺在第一时间制止了亲兵的反抗,他已经从这些杀气腾腾的黑衣大汉的眼里,看到了制服而非杀戮的眼神,这不是敌国那种一上来就下死手的路子。 被带进大帐,看到范致虚低着头站在下首,帅位上坐着一员年轻的将领,不怒而威。见范诺进来,范致虚急忙喝道:“秉正,快参见大帅!” “大帅?那就只有康王殿下才有的称呼啊?”范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帅怎么会在大帐里?外面的这些…… “秉正,赶快参见大帅!”范致虚有点急眼了,真怕惹恼了赵构,开了杀戒。 好在范诺反应过来,急忙揖礼参见,口称:“臣保义郎、仁勇校尉、亲卫营指挥使范诺,参见大帅。” “好,范指挥使,你让手下亲兵传令,传王似、王倚、宗印、张孝庆、王伟、王方、李道峰、宋戡等驻军都统制,来帅帐开会,限时一刻,时辰已到人未到,以叛逆论处。去吧。”赵构根本没有废话。 范诺下意识看了一眼范致虚,范致虚的心一哆嗦,骂道:“混账,快去传令,快去传令,莫要误了大帅军令大事。” 范诺醒过味儿来,也是一脑门子汗,急忙跑出去,点齐人手,哗啦啦打马飞驰而去。 赵构给的一刻钟,时间上拿捏得很是讲究,既来不及合谋,也来不及考虑,爬起来,迅速穿戴整齐,打马急冲冲赶过来,刚刚好。 第一个来到的是环庆路经略使王似,一进门拎着马鞭子就吆喝:“司帅,咋回事么?咋还下了兵刃,拦住个人?” 不等王似话音落下,高进和龙一一边一个,就把王似按住了,“咔嚓”一声,赵构五零二兵工厂生产的“捆仙铐”(类似后世的手铐,但艺术性要好得多)就把王似的双手铐在背后,王似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龙卫两大高手合力之下,谁能抗衡? 嘴,立马堵上了,龙一拎着王似,就像拎着个小孩儿,直接扔到角落里,一名龙卫马上龙刃逼住咽喉,王似这下,不能说、不敢动,眼睛才瞥见书案后面的赵构,虽然不认识,但脑子里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些天,他们嘴里嘀咕得最多的,不就是这个大宋九王爷吗? 熙河路经略使王倚略微精明干练一些,带着几名亲卫来到帅帐门口,看到范诺迎接,还打了句哈哈:“大侄子,咋半夜里叫上了?咦,这几位怎么面生得很?新招进来的?” 身后的亲兵跟着要进,却被龙卫拦住,王倚的亲卫头领脖子一梗,刚开口骂道:“你个二球货,瓜……”刚一开口,扑啦啦,几名亲卫瞬间被按到在地,咔咔咔,几声响,就被铐住,嘴里塞了麻核,拎着转到大帐后面,前后不到三五吸。 王倚身子刚一动,一柄利刃已经逼住咽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老实实进去,乱动一下试试?”王倚也是老西军,马上看出了不对,范诺根本不敢言语一声,都是这些彪形大汉在控制局面。王倚不傻,马上想到了一个人。 进了大帐,一样待遇,拷住仍在后面,王倚砸在一个人身上,一看,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就是利用赶到大帐的时间差,来一个,铐一个,拎走一个。不一会儿,大帐后面已经一大串儿,每个人的背后,顶着一把龙刃,饶是军汉出身的这些西军将领,现在都像是冻在冰窖里,哆哆嗦嗦的。 最后到来的宗印,还是看出了倪端,赵构的龙卫太扎眼了,站在那里,虽然穿的是西军铠甲,但那股子煞气,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宗印耍了一个滑头,偷偷躲在几名心腹后面。 一进营门,龙卫劈头一句:“谁是宗印?”后面的宗印撒腿就往拴马的地方跑,西军内部,都叫他“高参议”,以至于外来的,都以为他姓高。这句“宗印”,口气生硬、语气不屑,不是范致虚的亲兵。 宗印自然心里有鬼,觉得不对,撒丫子就跑,没有跑出三五步,“嗖嗖嗖”弩弦响处,宗印已经被射成一个刺猬一样。 至此,所有西军自范致虚以下,两名经略使、两名高参(宗印被射杀)、四名都统制,全部拿下。赵构实现了兵不血刃,解决了西军内部最大的隐患,彻底把西军掌控在手里。 看到跪在地上的这一溜西军将领,赵构既气愤,又惋惜,一失足成千古恨,损失的,可都是自己人,好在这次“西军兵变”事件,是以最小的代价来平息,赵构略感欣慰。 赵构没有废话,下令:“一个个单独审问,天明后,我要拿到口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谁最先开口,从轻发落!去吧!” 自有龙卫一个个拎着下去,都是有分工的,老十三的情报,还是准确的,赵构有针对性地派出相应的人去审问,估计时间不长,就会有结果出来。 第195章 切切如急雨 对范致虚所部的审讯很顺利,范致虚已经不存任何侥幸之心,一五一十向审讯的龙卫全盘托出,包括宗印提出的救出太子后,拥护太子在长安继位大统,甚至自己的小心思,也毫不隐瞒。 其余人等,都是听从宣抚使司范致虚的命令行事,皆为从犯。宗印已死,不再追究。 等所有口供都摆在赵构桌子上的时候,赵构的脑袋有点大。怎么处理,就成了一道难题。重了,西军就伤了筋骨;轻了,以后类似事件怎么处理? “不遵军令、贻误战机、见死不救。”,这是明面上的罪,哪个也不轻。不服从命令,抗命不遵,任何朝代、任何军队,都是一条大忌,杀起来那是毫不手软。可私下里,罪更大,背叛王爷,无视大帅府军令,也是罪无可恕。问题是,赵构不想闹大。 正在赵构一个头俩大的时候,谢天赐进来禀报,隆德府知府张确,奉命来到。 赵构心里一动,不露声色,让谢天赐请张确进来。 张确一大早,就接到大帅府军令,前往大营协商要务,却没有想到来到的是范致虚的大营,但进了大营,却又发现很多不同的地方。范致虚刚来的时候,是张确亲自安排驻扎的,对范致虚的大营很熟悉,但今天再来,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曾经的大营影子,好像进了一座全新的大营。 来到大帅内账,参见完赵构,张确在一旁落座上茶后,赵构笑着开口问道:“子固先生,小王有一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说完,将范致虚西军事件的卷宗递给张确,张确打开,看得很是仔细,最后,合上卷宗,揖礼递还给赵构,便陷入沉思。 赵构随手放下,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张确再次揖礼,说道:“王爷既然有令,张确斗胆直言。有三策,供王爷睿断。其一,首犯严办,胁从从宽,洗心革面,既往不咎。这样做的好处,是能最大程度稳定西军,避免混乱,不足就是震慑不足,以后再有类似事件,如何严惩?二策,主犯严惩,胁从发落,西军重新洗牌。这样做,好处是,所有参与的主要当事人,都会被惩处,以儆效尤,震慑人心,但会让西军伤筋动骨,短时间内,西军不稳。三策,所有案犯,按律从严惩处,西军解散,重新招募新军训练。这样做,能最大程度震慑宵小,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但会让整个陕西六路处于一段时间的军事真空,一但西夏、金兵趁机发力,西陲危矣!王爷,张确愚钝,妄自直言,不妥之处,还望见谅。” 赵构心里赞叹,这个张确,不骄不躁,并没有急于表现自己,而是经过反复思考后,给出了权衡利弊的选择,建议中肯,利弊分析全面,但又不显得僭越,赵构暗自又把这个张确,放在了自己的夹袋里。 赵构没有表态,继续鼓励性地说道:“俗话说,一事不烦二主,如此,就请子固先生定夺如何?” 这下,可把张确吓得够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慎,几十颗人头落地啊。张确颤巍巍说道:“事关重大,确,不敢擅专,还得王爷决定才行。” 赵构笑了,站起身,走到张确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要有所顾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无论说出什么,小王都不怪你。” 张确稳稳心神,说道:“此事原委,并非在于造反谋逆之罪,说穿了,不过是提前为自己政治谋划而已。二帝北狩,鼎位虚置,有些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是打错了算盘而已。好在没有造成不可弥补的过错,西军建制也还完整,些许宵小之辈已经伏诛,陕西六路需要安稳过渡,不能让西夏嗅到一丝味道来,否则,将成为一大隐患,会牵扯到王爷大量的人力、物力和精力来解决此事。 愚下认为,王爷的当务之急,是返回东京,克继大统,稳定住大宋官心、军心、民心,才能放手励精图治,开继盛世。所以,确,偏向于第一策,稳妥为主。至于震慑宵小,王爷文治武功,已经名扬天下,首败金兵黄土岭,二败金兵磁州城,三败金兵中山府,四败金兵白沙滩,五败金兵清河县,六败金兵雁门关。金兵两路南下十二万大军,至此六败,已经被诛杀多半,只有五万多人狼狈北蹿。再看王爷大帅府麾下,八大军团已经成军,将星云集,几十万虎贲将士枕戈待旦,哪里还有宵小之辈敢有觊觎之心。故有此请,请王爷决断。” “好,好,好!”赵构连叫三声好,感觉就像挖到宝贝一样,兴奋不已。这个张确,还真是深藏不露,头脑清晰,消息准确,研判犀利,站位高远,可为相才也! “谢天赐,传令下去,此案全权交由隆德府处置,河东路提点刑狱司配合,组成联合审判机构,隆德府知府张确权领河东路处置使;传书开封李纲,待审判判决一出,以帅府咨文形式,下发各路、州、府、县。” 张确由一府,一下子提举为一路主官,亲自支持这件大案的审判,这是赵构莫大的信任,也是释放了一个信号,这件事做好了,入阁权利中枢,并非难事。 这几天,陆陆续续,京兆府知府唐重、鄜延路经略使张深、秦风路赵点、泾原路席贡都已经来到隆德府。席贡、赵点、张深等三人,本来动身已经在回去的路上,被赵构急令召回,要在五月十八赶到隆德府,参加军事会议。加上钱盖、张确,这次,赵构要彻底把西部边陲敲稳砸实。 会上,先有张确简单介绍了一下范致虚一案的审理初步结果,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范致虚被罢免所有官职,但免于一死,遣回福建建阳原籍,闭门思过;孙绍远被罢免官职,遣回四川眉山原籍闭门思过;张孝庆交由靖安司拘押待勘;其余王伟、王方、李道峰、宋戡四名都统制,罢免军职,保留军籍,降为都头,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其余指挥使以下,不予追究,但要引以为戒。各部要严格约束部属,原地驻训,等待大帅府派遣教导团整训。 席贡“哼”的一声,嘴里嘟囔道:“便宜这帮瓜皮了,我……”被赵构一瞪眼,半截话乖乖咽了回去。大家看到,连席贡都不敢再赵构面前多说一句,像极了乖宝宝,大家心里,可都有了准主意。 赵构这次军事扩大会议,主要还是统一思想,放下包袱,轻装前进。另外,陕西六路,需要整合军政两方面的关系,这才是关键。赵构已经有了初步意向,钱盖,恢复陕西宣抚使职务,总览军政一体,但主抓民政;唐重为宣抚使副使,还兼任京兆府知府;席贡为陕西六路兵马制置使,庞化出人意外的但任了永兴军路经略使,泾原路经略副使白衡接任经略使一职,环庆路经略副使曾益接任经略使,熙河路经略副使慕容舒接任经略使,原秦风路经略使赵点、鄜延路经略使张深职位不变。 整个西军体系没有按照赵构军团制度进行改制,先按旧例,做出调整。席贡的军事和政治才能,比起其他人,明显高出一头,胜任六路制置使没有问题,庞化一下子提拔到一路经略使,也是特例特办,永兴军路,必须掌握在可靠人手里,况且,他是钱盖老部下,曾在关键时刻,稳定住了永兴军路的军队,起了大作用。和钱盖一文一武,都是实权人物,也能制衡其他几路,不至于一家独大。 最后,赵子亮率领的五百近卫军全部留下,分成六队,派出六名龙卫为队长,由龙三十一为总队长,进驻六路经略使大军,担任教导队,整训整个西军的训练。赵构指着龙三十一,对各路诸侯说道:“教导队,是以大帅府的名义进驻,但龙卫,是我大帅府近卫亲军里的亲军,我把他留给你们,就是想让你们,成为真正的西军精锐,莫要辜负小王的一片苦心。龙三十一,半年之后,我要来考校你的西军有没有信心?” 龙三十一一个潇洒的军令,大声回道:“保证完成任务,到时候,请王爷检阅!” 别人不知道,席贡可是知道的,有这么一队人马,帮助自己训练,他想想,都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弄好了,西军可以成为第九个军团。 赵构指着赵子亮说道:“你一会儿下去交代任务,和龙三十一交接一下,五百人全部留下,你跟我走就行。告诉弟兄们,王爷是要来看他们的成果的,看看谁,能拔得头筹。” 赵子亮敬礼道:“王爷放心,子亮知道怎么做。” 赵构扭头对谢天赐命令道:“把那辆马车给钱公载先生留下用,人老了,以后多坐车吧。” 又转过身,拉住钱盖的手,说道:“公载先生,如此,整个陕西六路,小王就交给你啦。” 钱盖又是激动,又是感动,两眼已经婆娑,颤声说道:“盖,唯死而已!” 赵构笑道:“可别,我常对宗老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也是我大帅府一宝,可不能妄谈生死,都要好好活着,定要注意身体才是,小王以后还要仰仗的地方,多得是。” 钱盖再次揖礼,哽咽不语。 赵构对这位老人,也是满怀敬重之意,彼此相视,都在不言中。 正在满屋子其乐融融的时候,只见谢天赐急匆匆过来,递给赵构一封军报,赵构展开一看,脸色大变,冲高进叫道:“高进,传令龙卫紧急集合,马上出发!” 第196章 五百里驰骋 赵构接到的军报,来自大名府帅府留守司吴喜,“邢王妃崩漏,速归。” 这是产后出血,要命的症候。赵构虽然后世而来,但自从和家人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他是真喜欢上了这个时代,也爱上了他的家人们,尤其是邢王妃。“殊色聪慧”,通俗讲,漂亮、聪明、贤惠,这么一位媳妇,现在,却站在生死线上,而自己却不在身边。 自己拼死拼活地折腾,不就是要改变一下这无奈的历史进程吗,哪怕是一点点小小的扭转,也可以避免历史惨剧的重演。 现在,赵构的历史变了,宗泽的历史变了,陈遘的历史变了,欧阳珣、赵鼎、汪若海、陈东等人的历史变了,岳飞、韩世忠等人的历史变了,自己从金兵手底下救出的母亲、姐妹、王妃、官家的后妃们,历史变了,邢王妃的历史,我也要改变。我命由我不由天,老天,看我和你,到底谁能改变历史! 赵构心里这么多天憋着的怒火,在飞驰的一路上发泄着,疾风从来没有感觉到主人现在的情绪如此激愤,手里的马鞭几乎就没有停过,疾风虽不能人言,想问问主人今天为什么拼命赶路,但马通人性,知道主人是遇上大事了。疾风发力狂奔,左边,追风紧紧跟着,右边,还有一匹通体白色的河曲良骏紧紧跟随,丝毫不输于赵构的大白们。 这是席贡自己的坐骑,他知道王爷有急事,虽然没有敢问,但已经从龙四十九等口中,知道王爷喜欢白色骏马。恰恰自己的坐骑,也是一匹四岁口的白色骏马,唤作“裂空”,那是偷偷和李继宗换的西夏甘州马场的上品良骏。 席贡出手豪绰,不仅把自己的坐骑相赠,更是让自己的亲兵,把坐骑全部交给王爷的龙卫,达到一人三骑。他深知,军情紧急的时候,一匹具有充沛体力的战马,意味着什么。 赵构一人三马,遥遥疾驰在队伍的最前面,其余龙卫策马狂奔,紧紧跟随,赵子亮、高进、龙一等人,更是一步不敢落下,无奈王爷发狂,他的两个大白,也跟着发狂,这可不是一般人的马儿能跟的上的。多亏龙卫的坐骑都是百里挑一的“把头”马,加上席贡亲兵的坐骑,也是百里挑一的河曲良骏,也是一人三马,要不,可真就跟不上赵构,这要在战时,岂不会出大事? 从隆德府治所上党,到河北东路大名府,五百多里的路程,赵构的队伍马不停蹄,仅仅用了三个时辰,就已经看见大名府的城墙。 赵构直奔静安居,顾不上一路的风尘和劳累,也顾不上一路上向他敬礼的近卫军和龙卫,边走,便脱去甲胄,龙一和高进、赵子亮在后接着,只穿着中衣,一头闯进静安居,看见满院子都是人,赵构也顾不上是谁,就见李百全满头大汗迎了上来,赵构劈头问道:“李求缺,王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拧下你的脑袋!” 李百全满脸大汗,脸色苍白,浑身是血,颤巍巍一边小跑跟着,一边急速禀报:“哎呦,我的王爷,小的脑袋不值一提,只要王妃无虞,您要怎么踢都成。王子无虞,只是王妃血崩不止,百全和王师叔、苏先生想尽了办法,虽有制止,可现在王妃昏迷,我、我等死罪!” 赵构一头闯进屋子,见母亲和几位姐妹都在,二春已经闻声迎了出来,一见赵构,立刻眼泪狂奔,可见到亲人一般,哭道:“王爷、王妃……王妃……” 赵构一瞪眼:“不许哭,拿铜盆过来。”春妮反应快,急忙止住哭声,拿过铜盆,放上热水,春姑在一旁毛巾急忙伺候。赵构抓紧洗漱,拿过毛巾,顺手拎过磁州白倒在毛巾上,在自己手上、胳膊上、脸上等处,急速消毒处理,然后撩起帘子,闯进里屋卧室。 王皓、苏佗景正满头大汗在里面忙活,见王爷进来,急忙要施礼参见,被赵构一把拦住,疾步来到榻前,看到邢秉懿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人中处,一根羽毛轻微抖动,表示王妃还有呼吸,但很微弱。 赵构虽然不是科班妇科医生,但作为特战精兵,在医疗救护方面的培训时,都是全国知名的专家给他们授课培训,包括妇产科专家。曾一度让这帮愣头青哄笑,却被国际红十字会常务理事、全国妇救会主任、北京妇产医院院长温馨一顿呵斥,再也不敢在课上乍刺,那是真学到了东西。 赵构这个时候,倒是冷静下来,王皓和李百全,都以金针之术见长,看样子,已经是止住了血崩之兆,现在,应该是失血过多陷入的昏迷,输血,是唯一补救之策。 赵构回头问苏佗景:“苏呆子,我那套东西带过来没有?” 苏佗景急忙回答道:“已经带过来了,就怕王爷用。” “好,赶快拿过来。” 苏佗景顺手从旁边的案几上拽过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套弯弯曲曲的家伙什,正是赵构自己亲自制作的一套输血工具,一套银制的密封针筒和银针,赵构还没有解决输血管路的问题,但大宋的工匠,经过赵构的指导。再加上绘出的实物图本,已经能制造出雏形的针筒、针头。赵构最初,只是培训了苏佗景,要让他在大名医学院培训更多的医生,尤其是军医,等到血清离心分离技术过关后,分离出血清,就可以基本上进行血液型号分析。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却是在王妃邢秉懿身上。 赵构挽起衣袖,对苏佗景道:“苏呆子,还记得我教过的吗?来,抽我的血,马上输给王妃。” 苏佗景吓得噗通就跪下了,摇摆着两手,哭泣道:“使不得,使不得,要抽,也是抽我等的,岂能损伤王爷贵体?” 赵构一瞪眼,吼叫道:“苏呆子,老子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输别人的,你想让王妃死吗?教给你的,都他妈忘了吗?”赵构急怒之下,爆了粗口。 苏佗景一惊,才发现,自己惶恐之下,倒把王爷教给自己的,忘了一干二净,被骂了一句,反倒是心情安稳下来,知道这个时候,可不是矫情的时候,王爷都急红了双眼,不要触霉头。 苏佗景急忙站起来,手脚麻利地消毒、擦拭,这套东西,实际上已经收拾了好几遍了,只不过,一边是王妃,一边是王爷,可千万不敢马虎。 苏佗景就这点好,一但全身心投入,就心无旁骛,全神贯注,看着这个苏呆子手脚麻利地将针头插进王爷粗壮的胳膊,鲜红的血液慢慢抽出来,在缓慢地插进王妃苍白的玉臂里,李百全、王皓大气不敢出,旁边的二春,早已颤巍巍互相抱在一起,看着这一幕,咬着手帕,不敢哭出声,怕惊着这位苏呆子。 一管子、两管子,三管子……类似后世五十毫升的针筒,足足抽了十管,五百毫升的血液,慢慢输入到邢秉懿的身体里。 渐渐地,王妃的脸色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有力、均匀,苏佗景一搭脉,眼泪就止不住淌了下来,哽咽道:“有救、有救,王妃脉相好转,天佑王妃。” 王皓急忙上前,三指一搭,三吸之间,已经满脸激动,一把年纪,胡须乱颤,颤声道:“沉浮有力,已趋中正,王爷,王妃无恙。” 李百全却道一声:“王爷,得罪王妃了,您且宽身,小的要为王妃施针。” 赵构站起身,却是身子一晃,吓得苏佗景急忙一把扶住,叫道:“王爷、王爷……” 满屋子的人这可吓得不轻,韦皇后急忙过来扶住,满脸关切问道:“九哥,你可别吓唬为娘,啊。”她们没有见过输血,还以为王爷有了什么好歹,这可要命了。 赵构摆摆手,对母亲说道:“起得猛了,不碍事,母亲,孩儿不要紧。春妮,把巧姑熬的红枣小米粥给我端一碗来。”赵构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关键是满屋子的人不知道啊。 “李先生,继续给王妃行针,小王无虞。”可一边的苏佗景和王皓可不管哪个,俩人一手一个胳膊,拉住就给王爷号上了,都是杏林高手,出手便知,俩人互相点点头,慢慢松开手臂,缓缓揖礼不语,但看到俩人的心胸起伏,定是心情激动万分。 李百全银针在手,手腕翻花,已经在王妃双手断红穴行针,主治冲、任不固,功血崩漏。三绝先生,果然手段高明,要不是这些杏林大咖坐阵,赵构还真有点后怕。 两碗红枣粥下肚,赵构精神好多了,虽然这次献血量偏多,但为了救人,还是自己的亲人,赵构也顾不上了,好在老天还算公平,让自己肩负重任的同时,也在穿越而来的时候,让自己的身体来了一次蜕变,说易筋换骨、洗髓伐经,也不为过。 二春已经忙活着给王爷更衣,眼泪就没有断过。这大宋普天之下,有谁能像王爷这样,把自己的血,一管子一管子抽出来,输到自己女人身体里来挽救她而毫不吝惜自己的身体,二春被感动得是一塌糊涂。 第197章 窃窃如私语 昏昏沉沉的邢秉懿,自打听到那一声啼哭,便陷入昏迷之中,一会儿像是被抛向高山之巅,一会儿又像扔入波涛之中,一会儿像是处在冰窖里,一会儿又像坐在火盆上。甚至看到了白衣尖帽的无常双鬼,要带走自己,自己便大叫王爷,明明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种无边的恐惧笼罩着自己,吓得自己大喊:“九郎、九郎……” 听见王妃低声的呼唤,赵构急忙来到床前,拉住邢秉懿的手,轻声唤道:“二丫、二丫、我是你的九郎啊,九郎回来了。” 邢秉懿慢慢睁开双眼,眼前出现的,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九郎、大宋康王赵构。她身子微颤,手指一动,赵构便握住了她的手,俯下身子说道:“二丫,没事了,李先生已经行针,你不要动,凡是有九郎在此,一切无虞。放心将养身子,九郎陪着你。” 邢秉懿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眼睛顾盼左右,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构知道她想什么,回头嘱咐道:“把孩子抱来,让王妃看一眼。我也看看,这小王八羔子,折腾这么大动静,害的老子疾驰了五百里,揍金兵都没有这么折腾过。” 满屋子的人第一次被赵构逗笑了,霎时间变得祥和温馨,早有奶妈伺候着把小宝贝抱过来,赵构接过,就看见一个满头浓黑头发的大胖小子,脸上的胎脂还没有擦净,一双小手攥得紧紧的,仰放在头的两边,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酣。 “哈哈,小王也有儿子啦!”赵构满脸笑意,俯下身子,将孩子放在邢秉懿脑袋旁边,邢秉懿微微侧头,就看见自己的孩子甜甜的熟睡样子,眼泪更是哗哗的,只是身子酥软,不能动,干着急,不能抱抱自己的骨肉。 赵构抱着孩子,笑着对邢秉懿说道:“二丫莫急,以后还怕你抱不烦?我先替你抱着,啊,你乖乖的躺着,莫要乱动,养好身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至此,整个静安居,满园欢腾。在院子里候命的高进出来,向龙卫高兴地宣布:“王妃母子平安,王爷有令,今天所有龙卫,都有丰厚赏赐,休假三天!”龙卫欢呼雷动,王爷有了小王子,他们这些人,更有奔头了。 吴喜留在大名府,是赵构的主意,这里还有留守司,陈东也在,其余的,都在开封东京城宗泽哪里。赵构实际上还拿不定主意,到底在哪里定都。开封府东京城,实际上,不适合作为首都,大名府,格局现在还不够大,燕京,还没有收复,长安,虽然是中心,但还是偏远了一些。历史上,赵构是在南京应天府继位大统,这是大宋龙兴之地。 单单从政治角度讲,东京汴梁当然是首选之地,所以才派出宗泽和李纲经营,这俩人,一政一军,已经把东京经营得恢复了金兵南侵以前的六成,虽有运河便利,但也有以后的“天河”隐患,黄河淤积严重,成了悬在开封府东京城头上的一柄达摩克斯利剑。 还是听听大家的意见吧。赵构揉揉太阳穴,这些天,王妃的身体大大好转,已经能起身下地活动,但还是有点虚,李百全一直钉在静安居,不敢有丝毫大意,所有药物,都是亲自去大名“惠世堂”药铺挑选,回来后,亲自指导静安居二春熬药,从不假旁人之手。 王爷和王妃等人的饮食,自有巧姑亲自过问。巧姑听说王爷为王妃抽了好多血,心疼极了,讨教了李百全先生,精心熬着好几样滋养气血的小米粥,把赵构补得生龙活虎,走路生风,笑着对巧姑说道:“巧姑啊,再这样吃下去,小王胖得就骑不动马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有了邢王妃的前例,赵构不敢大意,潘妃也就在近期临盆,赵构可不想再来一出,虽然都是自己的王妃,但前后两次的时间间隔,可太短,赵构不敢冒险,只能把预案做足。 等待的这段时间,赵构可闲不住,现在大名府巡检二处是唐智在负责,赵构把谢天赐又派回去,经历了这段时间大战的磨合,谢天赐沉稳了许多,派他回去,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赵构手下的童子军团选派出的第一批学员,就要进驻康园培训,赵构要亲自给他们上课。这些人,赵构将来都要大用。 还有就是以后的政治意识形态,要形成统一的思想,但这个时候,儒家立国已经根深蒂固,后来的南宋的程朱理学,更是风行一时,集于大成。这是“客观的唯心主义”,有可取之处,亦有不足的地方,要知道,无论哪朝哪代,讲究的是人心所向,不过,方法吗,殊途同归吧。 赵构还要解决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朋党之争。 宋代的朋党之争,是社会的一个大毒瘤。朋党一词,从来就不是一个褒义词。一个朝代,出现朋党之争,往往是衰败的开始。圣人早就有言“君子不党”,欧阳修却着《朋党论》,开启为朋党正名之说,形成“君子”与“小人”之争,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以伪朋,用君子之真朋。结果呢,尽弄出一些言论强于实践,目标重过手段,义气多于理智的眼高手低之辈。 庆历新政、王安石变法,使得这些弊端展露无遗,形成大宋文风极盛而士风日坏,范致虚的案子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哎,脑子不够用了,王爷不好当,这皇上,恐怕更不好当。 赵构这两天,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既然一下子想不透彻,就干点别的。 赵构带着高进、吴喜,一路微服,走在大名府的街道上,望着满目的繁华,心里感慨。大名府俗称“四十八里卧牛城”,其形状和开封东京城相仿,也是卧牛之状,有外城、子城和宫城,左右四厢二十三坊,十七门,几乎是另一个东京的翻版。宋人的忍耐力和创造力,几乎颠覆了赵构对古人的认知,中华文明几千年的历史长河,自己现在,就徜徉在其中最大的一股浪潮之中。 不知不觉,到了宜春坊,抬头看见二重飞檐的一座酒楼,矗立在第三横街的拐角处,占据三面之地,用现在的话讲,黄金地段啊。 门楣黑底金子大匾“凤楼大名府分店”,赵构抬头看看,天色已近午时,索性下一回馆子,自己在大宋,还是第一次。 三人刚到门口,门口招呼的小厮便笑容可掬的吆喝道:“贵客三位,里边请。”撩帘的同时,弯腰施礼,顺手用毛巾掸掸贵客身上的浮尘,却又毫不引起客人的不便,金牌门童。 进了大堂,早有茶博士迎上来,高进开口说道:“可有僻静一点的雅间……”却被赵构抬手制止了,笑道:“小二哥,就在楼下大堂,找一张桌子就行,我这人喜欢热闹。” 博士高唱一句:“好嘞,贵客三位,大堂丙子号桌。” 引着他们来到座位,顺手掀起茶壶,冲茶、续水,分杯,手脚麻利。现在,都知道大帅王爷的新式冲茶之法,下面市井小民也开始效仿,竟然不知不觉风靡一时。凤楼是高端消费场所,即使是大堂,所用茶叶,也是明前新茶,所谓“碧潭飘雪”,香气四溢。 赵构坐了下来,高进和吴喜习惯站在身后,被赵构一瞪眼,乖乖坐了下来,茶博士擦拭着已经非常光亮的桌子,一边笑嘻嘻问道:“贵客点些什么?” “可有拿手菜肴,我等品尝一番。”赵构心里舒畅,也想调侃一下小二。 “哎呦,客官好口福,刚到的黄河大鲤,红烧最好,麻酥鸭口味醇香,张瘸子的豆腐今早刚刚送来,一大早的野山菜凉拌最是可口,两荤两素,如何?酒要什么?小店的朝露三醉,可是大名府独一无二的好酒,要不要尝尝?”小二麻利的嘴皮子,一眼就看出这几位,虽然说是坐在大堂,可衣着派头,可不是一般人。 赵构笑道:“你这小二,倒是生就一张好嘴皮子,菜就依你。酒就免了,爷们后晌有事。”旁边吴喜已经是五个铜钱看赏顺在小二的托盘里,小二喜笑颜开地唱到:“丙子桌红烧大鲤、麻酥鸭、素炒豆腐、炝拌山珍四菜,赏钱五文——”长音袅袅,透着喜庆。 陆陆续续,凤楼开始上座,赵构三人坐在大堂,一边磕着干果瓜子,一边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都是兴高采烈的脸色,金兵南侵造成的创伤,很快被人抹平遗忘,善良的大宋人就是这样,不会生活在以往的痛苦中,他们不会,但赵构却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有一丝遗忘和懈怠,这是他的职责和担当。 但是几个人的到来,还是打破了这祥和的平静。 第198章 凤楼寒风起 楼下的大堂甚是宽敞,大大小小大约有一二十桌的样子,基本上已经坐满,倒是挨着赵构他们的,还空着两张,大概看出这桌的客人有些不一般,有空位,一般就不会凑过来。 但凤楼的生意火爆,不一会儿,大堂已经基本坐满,邻桌只剩下一张桌子,却被进来的四位大汉直接坐了过来。 这张桌子正好在赵构的丙子桌前面,是戌字桌,赵构眼光一扫,和高进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没有说话,暗地里,却支起了耳朵。 方才进来的四个人,虽然身着便服,也是寻常百姓打扮,但虎步熊腰,四个人,自然而然地,就是菱形军阵的样子,这是长期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只有百战老卒,才有如此默契,即使在生活中,也养成了随时接敌的习惯。 知道是军卒便装休假,出来打打牙祭,也是自然。赵构的各军团饷银充足,没有克扣,手里余钱丰盈,赵构倒是希望他们有时间放松一下,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吗,遵纪守法就行。 今天是二十五,正是值休的时间。赵构也不在意,只是骤然遇见自己手底下的官兵,自然而然就生出一份亲近之感。 小二哥也是看出这几位非同寻常,赶忙过来伺候,几位军汉倒也有礼,点了菜肴和酒,自顾吃喝起来。 事情还是不经意间发生,原因很简单,这几位要的朝露二香,没有了,上来两瓶三醉,却被不依。 这也不怪,二香酒是特供,不是一般人有钱就能品尝的。也是被其中一名客人悄悄亮出军牌,请示东家,才破例拿出一箱(两瓶酒),表示慰问之意,还表示今天的酒菜,按例,对军人八折优惠。 但几个人两瓶二香喝完,却是喝上了瘾,只管冲小二要,不顾小二作揖好说,说到高声处,其中一个军汉,劈胸拎住小二的衣领子,吼叫道:“老子在前面看了金兵脑壳无数,咋就换不来两瓶酒喝?莫不是怕少了你的酒钱?” 说完,“啪”的一声,一个东西拍在桌子上,叫道:“睁开狗眼看看,这个能不能顶个酒钱?” 桌子上,一枚军功章被拍在桌上,正是清河战役结束后颁发的二等军功章。 赵构眉毛一挑,脸色阴沉下来,却没有发作,只是停箸不食,慢慢看着这几个人,却不说话。高进、吴喜早已站在赵构身后,赵构不说话,他们也不能有动作。 小二颤巍巍捧起军功章,双手奉上,赔笑道:“太尉说笑了。此为无价宝,岂可换酒钱?只是二香酒,的确是没有了,方才的两瓶,还是楼主自己珍藏的,只是听说太尉要喝,便忍痛割爱拿出来,太尉现在要喝,三醉还有,二香,却是真没有了。” 这名身材矮壮的士兵已经有了几分酒意,闻听小二此言,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煞是恼怒,扬起巴掌,作势要打,不料耳边只听见一句软语之声:“哟?太尉这是做什么?小楼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尽管说就是了,太尉身份尊崇,怎么和一个小二一般见识?” 楼梯上,款款而下一位俏小花容,一件鹦哥绿的褙子,衬托着婀娜的身材,精致白皙的一张小俏脸,却是三分嗔怒,七分笑容。正是凤楼大名分店楼主张小奴。 本来张小奴在楼上正和唐智汇报工作,梁景出任靖安司司正,大名府作为靖安司分处,还担负着培训的重任,唐智便接手了过来,谢天赐也回到二处,唐智作风缜密,手段泼辣,颇有梁景风骨,凤楼大名府分店,正是唐智重点经营的情报机构,张小奴天生就是当间谍的料子,俩人一拍即合,看这意思,是要和东京的靖安司一较高下了。 听小二说有几名便装太尉,想喝二香,自己还是在静安居帮厨的那次,王妃恩赐了十箱酒,非卖品,只是招待贵客所用。赵构近日军队军事行动频繁,紧着供应军队使用,民用的朝露系列,便紧张了些。只是没想到,会弄出这一出。 唐智不好出面,张小奴听到下面闹腾起来,只好出来看看,正赶上那名军汉要作打小二,便急忙喝住,小二挨一巴掌,倒是不打紧,张小奴可是怕大帅的军纪纠察,上面,还有一尊大神哩,真要是在自己凤楼有军兵违纪被处理,于凤楼的名声,也是不好。一直以来,凤楼对在籍或退役军兵,都是有很大的优惠,凤楼在军中的名声,也是口碑不低,彼此互惠互利,一直关系不错,张小奴,还是敬重这些敢于上战场杀金兵的士兵。 张小奴款款走来,满脸堆笑,却是不卑不亢,一把拉过小二,骂道:“你这孩子,越来越没出息了,太尉们是讲规矩的,来凤楼,是咱天大的面子,你怎好不知礼数?” 看着是训斥小二,一方面护在身后,一面起了冲突不好看,二来,话里绵里藏针,暗示太尉们,要注意军纪,不要因小失大。 另一名身材较高的汉子,却听出话里有话,“哼”的一声,冲着张小奴说道:“你就是凤楼掌柜?看得倒也标致可人,嘴里为何夹枪带棒损我兄弟?” 话有点轻佻了,张小奴凤目一瞪,绕过来,屈礼说道:“哎呦,太尉哪里话,以往太尉们来吃酒,都是好相与,您几位是第一次来吧?小店确实没有了二香,这么着,第一次惠顾,今天的酒菜,算我请诸位太尉,如何?”说完,冲一直坐着、背对赵构这张桌子的一位汉子说道,她早就看出,这才是正主,却不料眼睛一扫,已经看到后面丙子号桌后,脸色发青的赵构和身后两尊大神高进、吴喜,惊吓之下,张着大嘴,一双柔夷玉手已经捂住自己的小嘴,不敢再说一句。 张小奴可是认得赵构,静安居帮了一天忙,王爷的风采,早就深深刻在张小奴的脑海里,这下可把她吓坏了,什么时候王爷来了?也难怪,下面的人不认识啊。“莫不是这也是王爷带着的人?”张小奴马上否定了,看赵构的脸色,是在旁边一直在看,但没有出手管,真是要命了! 满大堂的人,看到老板娘突然掩嘴住口不语,只是盯着后面在看,众人方才注意后面的丙子号桌,坐着一个年轻人,不过,脸色却阴沉得有点吓人。 赵构缓缓站起身,慢慢来到小二身前,从小二双手一直捧着的手心里,拿起那枚军功章,低沉的声音响起:“此为无价宝,岂可换酒钱?小二哥,你这是认得此物了?” 小二倒是安静下来,冲赵构揖礼道:“小二家中表兄,在军中服役,白沙滩一战中,斩杀金兵谋克以下十三人,被授予此等勋章。表兄家中视为传家宝,故此小人认得此物。” “说得好啊,有人视为传家宝,要代代相传;有人为了一瓶酒,却典当此物。一样的东西,不一样的心态,小二,你给我们上了一课啊。” 楼上唐智听到楼下的声音,心里一咯噔,急忙跑出来往下一瞧,吓得脸都绿了,这下子可不敢再托大不下楼了,轻声下楼,走到赵构身边,悄悄打了一个手势,赵构点点头,唐智便从赵构身后来到桌前,一亮相,这四名军汉嗖地站了起来,急忙敬礼,他们不认识王爷,可不敢不认识唐智,堂堂的大名巡检二处现在的一把手,所有军人、巡捕、衙役差官等人,一定是认得死死的。 唐智没有还礼,低沉的声音:“报上你们的番号、姓名?” 这几位也没有想到,吃个饭、喝个酒,还把唐处长给喝出来了,早知道这尊大神在此,他们也就不敢闹了。岂不知,他们后面的,才是真正的神佛。 “报告唐处长,麒麟军团第三军第三师第一团一营一连连长万春、排长黄志、齐长河、潘天意向您报到。” 唐智还是还了一个军礼,说道:“你们身为军人,虽然在休假,但扰乱民众生活秩序、损害军人形象、粗暴对待群众、诋毁荣誉勋章,按例,巡检二处对军人有执法权,我将你们带回二处,将通报赵子明军团长,等候处理。你等明白?” “明白!”几个人可不敢乍刺儿,巡检二处,招牌在哪呢? “哎,你得还我的军功章啊?”矮壮的潘天意冲赵构叫道。 唐智脸色大变,心里骂道:“你他妈的,不作死行不行?” 第199章 剧情大反转 赵构笑了,却没有理会潘天意,径直走到张小奴面前,张小奴急忙揖礼说道:“小奴参见王爷!” 此语一出,满堂震惊。 满屋子的人,其实早已都停箸不餐,这么大的事就在眼前,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没有起哄架秧子,是因为闹事的是军卒,现在都知道当兵的是个好差事,军纪森严,一般士兵,可是不敢闹事。老百姓对当兵的,也是礼遇有加,军民关系早就不是宋朝那个样子了。 现在,冒出来一个巡检二处的唐智,已经让人们惊呆了。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个王爷?这大名府,可就只有一个王爷,莫非……天哪,刚才坐在旁边桌子上的,是咱大宋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殿下。 “你们他娘的几个蠢蛋,还不赶紧见过大帅!”唐智冲几个人一瞪眼。 万春几个这下吓傻了,他们虽然参加了清河围歼,但却没有见过赵构,清河战役,是梁景指挥的,赵构遥控而已。八大军团,没有见过赵构的,多得是,别说下级军官、士兵,就是一些团长、师长,也有的没有见过赵构。但各军军长,都见过赵构,赵构在大名府,给他们军以上官员,培训讲过课。 万春等人急忙冲赵构敬礼,大声道:“大帅好!” 赵构脸色还是阴沉,“好什么好?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回头,让赵子明找我!”这是冲高进在交代。 “是!”高进大声回答道,心里却在为赵军团长祈祷。 说完,将军功章递给张小奴,却换了脸色,平静地说道:“辛苦张大家,给这枚军功章做一个框,就挂在你的大堂上,以后凡是来客,都给他们讲讲这枚军功章的故事,为什么会挂在这里?把小二的话,也写在上面。我堂堂大宋军人,还不如一个酒楼小二的见识,这是小王的失职。小王代表全体将士,向张大家道歉!” 说完,赵构长身直立,庄重地向张小奴和小二敬了一个军礼。这一下,张小奴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只是深深低头屈身拱手,口称:“小奴不敢,王爷万福。”虽然张小奴是唐智手下,也算是赵构的下属,但现在,赵构却在给张小奴提高身份,也是为了她以后做事方便,有此一例,是还敢在凤楼寻事?看看墙上那枚军功章,听听故事? 张小奴八面玲珑心,一下子就想到了这里,既有对王爷的崇敬,更有对王爷不露声色、已经稳稳地把凤楼的地位抬起来的无比敬佩。这正是张小奴最需要的,王爷,举手之间,一个军礼,做到了。关键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是凤楼的宣讲者。 满屋子的人,已经齐齐揖礼,屈身参拜,口中称道:“小民人等,参见王爷!” 赵构摆摆手,说道:“大家无需多礼,小王惊扰了大家的午餐,在这里有礼了。”说完,揖礼大众,众人急忙回礼,连称不敢。 赵构继续说道:“大家今天既然都在,小王也表明一个态度,以后凡是当兵的骚扰地方、败坏军纪,诸位尽可到军营、巡检二处、各个有司衙门投诉,小王绝不姑息。” 今天在场的众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传说中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殿下,本以为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官人一样,和蔼可亲,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居然就和我们这些老百姓在一个大堂里吃饭,出了事情,毫不偏袒,还让大家有事了,可尽管举报投诉,大家觉得,冲王爷这几句话,今天,可没有白来凤楼一行。 赵构凤楼奇遇之事,很快在大名府传得沸沸扬扬。原因很简单,但也很耐人寻味,因为结果,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赵子明接到汇报,气得掀了桌子,赶紧带着第三军军长尚功绪、第二师师长赵大海,急冲冲赶到大名府帅府留守司,吴喜看了一眼赵子明,没有敢说话,只是很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从头到尾,没有开口。 赵子明有点发虚,尚功绪更是心里七上八下,至于赵大海,腿已经有点哆嗦了。谁不知道,八大军团里,虽然没有明说,但都知道,只有麒麟军团是赵构的中军军团,麒麟军团出来的普通一卒,都是鼻孔朝天的做派,赵构下大力气要重点培养的三大军团之首,上到赵子明,下到小士兵,不由自主的那股子骄横之气,就满满漫延开来。 关于这些或是风闻,或有事实的现象,梁景已经专门写过一份报告给赵构,只是赵构专心两路战事,想着打完仗,再整顿,不料,还是迟了。 这还是自己没有登上九五之尊的大位,就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以功臣自居了。这个风气刹不住,可真就应了那句“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赵构坐在帅案后,正在提笔写着东西,头也没有抬,吴喜站在旁边,右边的木图旁边,值班参议正是陈东。他在梁景的二处锻炼了这么些日子,早已不是当初的陈大炮,进退有度,沉稳干练,被赵构又要了回来,现在是帅府高级参谋。 赵子明三人急忙敬礼,报告道:“报告大帅,麒麟军团军团长赵子明、第三军军长尚功绪、第二师师长赵大海,奉命来到!” 赵构继续写着,没有说话,三个人笔直地站着,一动不敢动。赵构又写了大约一刻时辰,才停笔,嘱咐吴喜道:“一会儿,拿去给耿参议,润色一下,原稿存档,另外抄写一份,交参谋处印刷,以大帅府总参名义,下发军团团以上单位;抄送大名、开封留守司。” 这才抬起头,看着这三位军事主官,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一口气憋住,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这两天,赵构怒火攻心,又有点担忧思虑,连续几天睡不好、吃不香。俗话讲,“怒伤肝、忧伤肺”,两股无名业火夹攻之下,赵构身体少有受损,咳得厉害之处,竟然连咳不断。 吴喜心思,这两天一直陪着赵构在帅府,叫了苏呆子过来把了脉,苏呆子嘱咐着要多休息,索性就住在帅府,随时伺候着。见大帅咳得厉害,吴喜急忙递上丝巾,却发现赵构嘴角见血,大惊,急促叫道:“王爷,您咳血了。” 一语出,满屋惊。赵子明急忙上前,搀住赵构,却被赵构甩开,训斥道:“别碰我,我还没有七老八十,吴喜,咋呼什么?” 吴喜可不管,一阵风冲了出去,是找苏呆子了。陈东索性站在一旁,随时伺候。 赵构眼睛扫了一眼屋子里这三人,心里暗自对自己说道:“要稳住,不要发火,事情,还是要慢慢来。” 赵子明,可以说是最早跟随自己的,忠心自是丝毫不用怀疑,否则,怎么会让这兄弟俩,一个是军团长,一个是近卫师师长;尚功绪,是跟随宗泽的老部下,自己正是看中了他的年轻和出众的头脑,一路提拔到军长要职;至于赵大海,他手里的曦月掉刀,还是自己亲自授予的,赵大海曾用此刀,力劈金兵猛将完颜塞里,是第三军的尖刀师。 就是这么一支部队,自己以此为荣的放心部队,第一次的军纪违纪处理,居然发生在他们身上。自己不知道是是失望,还是不甘;是伤心,还是悲愤;是恨铁不成钢,还是欲速则不达。无数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才会让赵构出现现在的这种状态。。 他仿佛老了,有些感慨,既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诉说着什么:“赵子明,最早和小王是在黄土岭相遇,自此,和小王荣辱一体,同生共死,一直到现在,依然是我赵构手里的最后的依仗;尚功绪,还记得磁州城里校场大比吗?你一口刀、一匹马,连败十八路高手,更难得的是,你的一篇《论对金寇三战之策》,被宗老推荐给我,正因为如此,军团成立,你被连提三级,委以重任,担任军长;赵大海,勇冠三军,种易将军以先父掉刀相赠,可见对你的厚爱,岳飞军团长曾想以五百匹战马交换你去青龙军团,被你婉拒,以成名绝技‘三叠浪’斩杀金国猛将完颜塞里,清河大捷第一功,你小子‘愿得忽雷驳,不许军功章’为了得到完颜塞里的宝马,连军功章都不要,完颜塞里的坐骑,还是小王特批给你的。唉,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拿我的军功章不当一回事,是怎么来的……” 赵构絮絮叨叨,根本就不当三个人存在,就像一个老人,在叙说着自己辉煌的历史,全然不看,屋子了的三个人,满眼热泪流淌,身体几乎弯到地上。尤其是赵大海,更是跪在那里,伏地抽噎哭泣,拼命压抑着自己,丝毫不敢出声。 第200章 大名府整风 不知道苏佗景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倒是把这他吓了一跳,因为一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压抑的抽泣声,把个苏佗景吓得三魂六魄丢了一半,一头扎进去,不管不顾地大叫:“王爷、王爷……王爷怎么啦?” 赵构也被苏佗景吓了一跳,这时候,心里憋着的火,已经随着刚才絮絮叨叨的述说,和三个手下的抽泣之声,消除了很多,胸中憋闷之气也散去不少,却被苏佗景一把拉住手,按在交椅上,手指一翻,已经搭在赵构的手腕上。 赵构可以和李百全开玩笑,但和王皓、苏佗景,从来不开,王皓年龄在哪儿,苏佗景呆劲儿十足,这俩人,不识逗。看苏佗景一脸焦急的样子,抓着自己手劲儿那下子,可是不小,可见是有点急眼了。 赵构叹口气,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问:“苏呆子,小王还能活多久?实话实说,小王不怪你。” 苏佗景精神高度紧张,两手号完脉,有反复查看舌苔,揖礼道:“王爷勿慌,据方才脉相,左手弦滑且劲,右手浮沉有力,舌苔微黄当消,汉仲景公所着《伤寒杂病论》中记载,有脉相二十六……” “打住、打住……”赵构急忙制止苏佗景,你让这苏呆子开了口,能给你上一堂大课。 “小王最近上火,心情不好,睡不着觉,看见没,都是他们闹的。我没事儿,多喝水,多休息,就没事了。苏先生,小王所说,可对?” “王爷高见,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不过,还是让济世师叔开两副药将养一下,方为妥当。” 论起用药,还是王皓手段了得,苏佗景随着李百全,高攀叫声师叔,可是实打实学到不少东西。 “小王晓得,吴喜,送苏先生。”赵构吩咐吴喜道。知道大帅有事,苏佗景也不再停留,随着吴喜出了节堂,自有龙卫送出。 有了苏佗景这么一个小插曲,赵构感觉心情好了许多,上去踹了赵大海一脚,骂道:“堂堂师长,怎么像个娘们,哭什么?” 这一脚,却把赵大海踹得嚎啕大哭,赵子明和尚功绪心头一松,赵构上脚踹,说明心里头消了气,是把自己当死党。要是一直端着,甚至来一句:“赵师长……”那就完了。 “狼嚎个啥,起来,站好。”赵构一瞪眼,赵大海一骨碌爬起来,呼啦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赵构拧了一把毛巾,递过去,赵大海唏哩呼噜擦干净脸,敬个礼,说道:“王爷,您怎么说,大海都兜着。” 赵构指着椅子,说道:“都坐吧。” 一边拿过帅案上的一张纸,递给赵子明,说道:“这是处理决定,先和你们几位主官打个招呼。人,一会儿你们去唐智的二处领走,交到帅府军法处。” 赵子明低头迅速看完,手忍不住攥了一下,却没有说话,递给尚功绪,尚功绪看完,身子一抖,和赵子明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又递给了赵大海。 赵大海一看,却唬的站了起来:“死刑!大帅……” 赵构按住赵大海的肩膀,说道:“是不是太严了,你接受不了?” “我也接受不了,是我在凤楼看到潘天意扬手要打小二的时候。还记得我曾说过的,我们大宋军人全称是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说道:“大宋人民子弟兵!” “说得好,人民子弟兵。可你们见过作威作福,张口不逊、扬手就打的人民子弟兵吗?有军功,我赏,你就是拿去换酒钱,也不过落个酒鬼绰号,让人说笑而已。再有战斗,我相信,他还能凭借战功,再次获得殊荣。可是,这不是他们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理由,这才是低级军官,如果是团长呢?是师长呢?军长呢?军团长呢?小王想想就感到浑身战栗。如果真成了那个样子,不消金兵南下,恐怕揭竿而起的民众,就能吃了我们。 现在二帝蒙羞,北顾无期。大宋黎民刚刚经历战火,才从悲伤中站起,我们如果不能凝心聚力,团结民众,全心全意为黎民百姓着想,为他们谋福祉、开太平,要我辈军人何用?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尺之室,焚于突隙。不能未雨绸缪,定会临渴掘井,又有何益?小王一路走来,愈发感到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为什么?唯有职责担当而已。复兴大宋,一统华夏,纵横四海,扬我大宋国威军威于寰宇,这些远大的理想和抱负,都还没有实现,你们却忘记了尚在北番的二帝,忘记了曾在金兵铁蹄下嚎哭的百姓,忘记了倒在战场上的战友,忘记了中山府保卫战是怎么扛过来的?这些,你们都想过吗?” 一旁的陈东,飞笔疾书,现在,可以说,赵构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下来,保存归档。刚开始,赵构还不许,后来还是汪伯彦提醒他,王爷的一言一行,直接影响着下面这些人的思想意识。赵构慢慢也就认可了这些东西,既然认可,他以后每次讲话,都是斟酌权衡再三的。 一番话下来,几个人都低下了头,心情也都平静下来,仔细琢磨着赵构的这番话,越想,越是觉得后怕,越想,越是觉得,这几个“鸡”,只有杀掉,才能起到“骇猴”的作用。 赵构继续说道:“我们的伟业,才刚刚迈出第一步,老百姓,才刚刚从战火中走出来,百废待兴,万事在手,丝毫不得懈怠。诸位都是带兵之人,都知道,一但军纪败坏,后果是什么?他们对大宋有功,但不能居功自傲,甚至居功狂悖,军令不许,法纪不容。万春一连之长,带头违反军纪,还姑息纵容手下,罪在首恶;黄志、齐长河、潘天意,骄纵蛮横,诋毁荣誉,还和百姓动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刚才的处理决定都看过了吧,叫你们来,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是通报大帅府对此事的处理意见,你们作为军团主官,部下出了此等事情,都脱离不了关系,板子不能打在下面的人身上,自小王始,都有责任。小王已经向大帅府写出了检讨,你们也要写。我已经知会大帅府,五日之后,要在大名府召开军政扩大会议,就叫‘大名府整风会议’,所有军政首脑,都要来参加,到时候,你们是要做检查的,提前通通风,省得没有思想准备。子明,你是军团长,这两天,青龙军团要拿出个章程,整风会议结束后,就是军中1127铸魂军演,你麒麟军团能不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就看你们有没有决心和勇气,来面对这件事情。小王希望,你赵子明不要让我失望,麒麟军团,不要让我失望。就这样,回去好好召集你的人,处理好这件事情。另外,万春只有一个老娘在世,你们抽空亲自去一趟,妥善安排好,不要让老人出现意外。齐长河夫人怀有身孕,让李先生去一趟;其他人的身后事宜,也要安排妥当。唉,我这个唱红脸的,就唱到底吧。” 赵子明等人,没想到王爷连这些是都操在心上,有些情况,他们都不是了解,想到这里,顿觉汗颜。 五月下旬,赵构的各路诸侯齐聚大名府,开始了整风运动。 会上,赵构作了《戒骄戒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团结起来,为实现大宋伟大复兴而努力奋斗》的两篇讲话,并下发组织各个小组进行学习。 会上,第一次明确了“人民”这个概念,大宋军队正式命名为“大宋人民军”,取自“来自人民、保卫人民、服务人民”之意,并履行“誓死扞卫领土主权,保卫国家和人民,消灭一切敌人”的神圣职责。 会上,通报了西军范致虚事件、麒麟军团万春事件,并就这两起事件的原因、过程、结果、影响等方面,进行大讨论。 赵构给这次大会定的调子,就是统一思想,团结起来向前看。 李纲、汪伯彦、欧阳珣、赵鼎、梁扬祖、汪若海、邓肃、张悫、赵不试、钱盖、唐重、张确等为首的文臣,以及以宗泽、陈遘、梁景、刘延庆、赵子明、岳飞、韩世忠、张俊、刘浩、周正、宋琦、马扩等为首的武将,基本上构成了大帅府的文武两套人马,可谓要文有文,要武有武。 这次大会,从会场的布置、流程、参会人员的选定、人数的控制、住宿、安保等,赵构完全仿照后世的两会模式,让这帮大宋精英们,着实开了一次眼。理念的渗透,往往先从形式开始接受,赵构感觉到,现在的模式,并非一无是处,后世的经验,也不一定完全适合,需要他在这里面,寻找最合适的切入点。 大会最后一天,政务部副部长汪伯彦上了一封劄子,却引发了渲染大波 第201章 当知我心者 “盖闻,自古帝王之兴,必有受命之符。故白鱼潜跃,武王作周;赤伏显符,光武兴汉。 故奉使辞陛之日,皇帝赐排玉带,有“便宜”圣语叮嘱;被受建府之命,有“大”者一字赐正。皇帝即位,纪元曰靖康。其后,大王未尝封靖也,而京师之人及四方申陈,或曰靖王,或曰康王。迨皇帝之北迁,人始悟曰:靖字从立,从十二月,乃皇帝立十有二月;而康王建帅,纪年二字,实兆今日。 黄土岭一战,逞三箭之威;磁州城歼敌,看雷霆之势。既有中山府大捷遍传天下,更甚两河路破敌解民倒悬。雁门声寒,敌酋未觉而天兵已至;大名祥瑞,静安春暖且天伦可见。皇帝命中官传旨,克继大统;上皇令将军有诏,承祀宗庙,岂不闻惶惶天意乎? 天命彰彰,着闻周之武王,汉之光武,何以过此?大王其可久稽天命乎?其可弗顺人情乎?古人有言曰:违天不祥。愿大王亟即帝位,上留天心,下塞人望。卫佑大宋,光复中兴,不遗民心于草野,聚集臣意于朝堂,则天下定矣!” 这是第一封奏请赵构登基皇位的劄子。 这一劄子,犹如巨石抛潭,掀起滔天巨浪一般。随后,一封封类似的劄子,前仆后继地飞向赵构的案头,赵构一概留中不发,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赵构可不是矫情,像古人那样假惺惺推辞再三,“无奈”之下,勉为其难,其实心里跟喝了蜜水似的。 赵构没有马上答复,是因为他的布局尚未彻底完成,最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形成一定的规模,比如说大名府的科学院、军事指挥学院、各级各类的大学,都还在草创之中,一但登临大宝,有时候,还真不由己。自古帝王之术,就是制衡之术,自己要是一头钻进去,没有准备好,到时候,你的每一句话,那叫“圣旨”,赵构很清楚自己,有时候说话感情色彩很浓,但当了皇上,最最需要封闭的,恰恰是感情。所谓“孤家寡人”,你以为是空穴来风? 但赵构也深知顺势而为的好处,可以说,现在登基的时机,比历史上的赵构整整晚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意味着,自己多了一个月的谋划,最大的收获,就是稳定了西军,堵死了历史上金兵再次南侵的路线。 再有,就是韩世忠的海军建设,也初具规模,福船、飞剪船的图纸已经被大宋的船匠吃透了,已经开始开工建设,水密舱、强化龙骨的设计业已很成熟,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的第一支海军舰队,就能扬帆下海,自己就是“海权论”的鼻祖。 自己上位,手下就有了奔头,名正言顺,再说,自己又有了儿子,下面的臣工们的小心思,可比这大名府的城墙厚实。 会议延期五天。 这是大帅府做出的第一次正式的回应,但,其中的含义,已经足够表达清楚了。 赵构曾邀请孟皇后参加本次大会,孟皇后以身体原因婉拒,却遣侄子卫尉少卿孟忠厚前来,传达她的几个意思,一是祝贺大会召开,二是公开表示支持赵构大帅府的一切决定,三是婉言提出,希望康王早继大统。 所以,赵构怀疑是孟忠厚撺掇着汪伯彦上了那份劄子。不过,单凭孟忠厚一个卫尉少卿的身份还是说不动汪伯彦的,肯定是搬出了孟皇后这尊大佛,说明了是孟皇后的意思,有了这个暗示,汪伯彦出手果断犀利,居然没有和赵构透一点风,但揣摩赵构的心思,还真得是汪伯彦,别人,不行。 李纲能想到,但一定会和赵构通气的,宗泽也一样。但汪伯彦不会,在这点上,谁也不如汪伯彦。 宗室的代表是赵旭,曾经的开平郡王的号召力,还是有的。包括宗室成员赵叔向、赵仲琮、淮宁知赵子崧,都接到了赵旭的书信,当即回信表示,坚决拥护康王克继大统,惟康王马首是瞻。 军队更不用说,但还是以赵子明为首,八大军团军团长,加上西军陕西六路兵马制置使席贡,共同上了一封劄子,表示坚决拥护王爷,所属六十万大军,随时听从大帅召唤,坚决服从大帅府军令,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以必死决心,扞卫大宋主权和领土完整,保卫国家和人民。 既然军、政、民、宗室,都没有问题,赵构后三天的会议,以“大宋新朝筹委会会议”的名称,开始大宋新朝的筹建工作,并成立以赵构、李纲、赵旭、宗泽、汪伯彦、欧阳珣、梁景等七人组成的大宋新朝筹委会,开始履行先期筹备工作职责。 大会通过了赵构提出的,关于大宋的国名,为“宋国”。区别于“宋朝”,大唐也好,大宋也罢,毕竟作为正式的国名,还是不够严谨。 国旗为红底长方形,中间一只金黄色燃烧的火凤凰图形,象征大宋凤凰涅盘、浴火重生,红色也寓意大宋是火德一朝;凤凰又是神兽,泽被四方,符合当下人们对君王的认可;而图案中,凤凰的头、两翅、尾羽两翎,暗合五行五德,而红底映衬金黄色的火凤凰,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当鲜红的大宋国旗呼啦啦以实物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忍不住热泪盈眶。国旗,国家的象征,此刻,这个念头,已经深深在众人的心里扎下根。 国徽的设计,则更是体现了大宋简约的设计理念,为麦穗样的云纹沿边,中间为火凤凰图案,下方为大宋制式锥枪交叉托举,寓意着农业为主的农耕文明,以及大宋富国强军的思想。 至于国歌,倒是有些小插曲。因为整个大宋,还没有一个人,把国家这个概念上升到如此鲜活的层面。他们日常听得最多的诗词歌赋,却没有一个能彰显出大宋煌煌天朝、泱泱大国的气势来。倒是在一旁端茶倒水的吴喜不经意说了一句:“大帅,我觉得您教龙卫大哥们唱得最多的那首歌,就特别来劲儿,‘狼烟起,江山北望……’ 赵构想起来了,陈涛词、张宏光曲的《精忠报国》,这是他来到大宋,最喜欢哼唱的歌曲,却率先在龙卫里迅速传唱开,也难怪,后世的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无数人在传唱,无数代人在传唱。 不过,还是需要略作修改,赵构提笔在手,刷刷点点,略作改动,后世的经典,现在成了大宋的国歌,名字就叫《精忠报国》。对不住陈、张二位先生了,拿来主义,也是对您二位作品的最好传承。 “烽烟起,江山北望,战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天地间纵横谁能相抗?雄心起,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宋国要让四方——来贺!” 赵构最后,才开始真正的利益再分配,参照后世的国家机构的设置,也照顾到大宋一直延续的机构,设置如下: 宋国皇帝:赵构。 宋国军事枢密院使:赵构(兼) 宋国军事枢密院副使:宗泽、赵旭、刘延庆 宋国军事枢密院佥事:汪若海 参谋部参谋长:刘浩 后勤保障部部长:陈遘 军备装备部部长:梁扬祖 政治宣传部部长:陈东 宋国政务院内阁总理:李纲 第一副总理:汪伯彦。 副总理:赵楷、欧阳珣、曹辅、赵鼎、邓肃、耿延禧、王云 下设:财务部、人事部、规划部、外交部、宣传部、国防部、安保部、建设部、水利部、交通部、卫生部、教育部、文体部、监察署理院、御史督察院等部委。恢复省、府(市)、县、乡四级行政管理体系。 直属皇帝赵构的两个部门: 宋国情报安全总局,。 总局局长:梁景 副局长:韩公裔 下设各省、府秘密办事处。 内务部 部长:高世则 副部长:吴福 下设内务司、外务司、内库司三司。 大宋国的基本框架已经构建而成,至于各部官员提任,赵构适当放权,只有国防部部长是由赵构提名真定府总管、都统制王渊担任。王渊在赵构相州开府时,是第一波积极响应的州府大臣,又在赵构的中山战役、清河战役中,有突出表现,既是刘延庆的老部下,也和韩世忠等将领颇为熟悉,宗泽也是极力推崇,而且,赵构深知,历史上的王渊,对赵构是忠心耿耿。所以,国防部,赵构武断了一回,不过,李纲的政务院对赵构的话,是言听计从,从不驳回。赵构虽然知道,这在以后,会有很大的弊病,但目前,还只能如此。 剩下的,就是确定都城和登基日期。 第202章 为我分忧人 赵构是倾向于在大名建都,等以后收复燕云十六州后,迁都燕京。但这只是心中的一个想法,还没有拿出来。 大名和历史上的开封一样,都避免不了被淹没在滚滚泥沙之下。河运固然便捷,但隐患同样严重,要是继续定都开封,那么,每年的防洪固堤的任务,着实不轻。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许多大的利益集团都在开封,这样不损伤这些集团的利益,对刚刚继位大统的赵构来讲,可以获得更多的支持和帮助,有利于政权的稳定。还有,东京城近二百年的建城历史,其厚重的都城文化,也有利于新朝的巩固。 大名府是陪都,也具备定都的优势,是粮食主产区,又接近出海口,向东就是山东半岛和渤海湾,将来的航运发展起来,后世的黄骅、沧州、秦皇岛等地,都是很好的出海口,战略地位比开封要高。 自己经营大名府,也是顺着这个思路来的,也偏向于大名府。但看下面人的意思,是侧重于开封,毕竟,这才是大宋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至于时间,倒是没有大的争议,钦天监给出的日子是六月初九,时间上有点仓促,是因为赵构的1127铸魂军事演习,原来预计在五月底进行,突然加上登基这件大事,赵构就想模仿后世的大阅兵,和登基仪式一起搞,这样一来,必须加快步伐,早做打算。既然如此,赵构决定不妨稍作让步,随着大多数的意思,还在东京定都。 但是如果这样,各个军团选拔、训练、军演、阅兵的时间,就太仓促了。赵构召集李纲、赵旭、宗泽、汪伯彦、欧阳珣、梁景六人,举行会议讨论一下赵构提出的方案。经过李纲提议,征求钦天监意见,登基时间推后一个月,定在七月初九,在开封东京,举行登基大典和阅兵仪式。 刘浩担任总参谋长,倒是有点出乎人们的意料,赵构指出,刘浩在西线战事表现出来的高瞻远瞩政治头脑、沉稳精细、果断决绝、统揽大局、心细如发的品质,正是参谋总长这个位置上的最佳人选。关键是,刘浩的政治头脑,是其他几个军团长没有的,而且,绵里藏针,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关键时候,真能从政治角度考虑全局,这才是赵构欣赏刘浩的地方。 刘浩腾出来的位子,先由第一军军长汪正奇接任,兼第一军军长。等以后逐步过渡安置各军师主官。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东风还没有吹到,炎热的夏季,却在不经意间到来。赵构忽然想到,开封府东京城,还没有开辟出阅兵的广场,雨季汛期的到来,防汛抗旱保夏粮丰收,也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重要事情。 当晚,赵构单独召见李纲、宗泽,这一文一武,现在完全是赵构的左膀右臂,李纲正值当打之年,宗泽有点年龄偏大,赵构心疼老头,把汪若海派给他,协助老头处理事务。 赵构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在七月初一,完成一切准备工作。1127铸魂军演在六月中旬考核完毕,集训半个月,七月初彩排两次。七月初九的日子,不能耽误,总参早就把军演计划下发到了各军团,估计这帮小子都憋着劲儿呢,只是具体的人数、项目、要求,没有下发,根据赵构提议,这些具体的东西,最后下发给八大军团加西军,顺便,征求这几位的意见,按照以往的惯例,西军,被授予“白泽”军团,西方金位,白色,白泽乃神兽之首,能逢凶化吉,出自西域昆仑,暗合西军位置,也是赵构对西军的一种厚望。 席贡回去的时候,可是带着赵构亲自授予的“白泽”军团军旗。赵构现在手底下是九大军团,军团军旗都是统一样式,红底,暗合宋国国旗颜色一致,黄色锯齿镶边;军旗左侧留宽白,最上边是大宋军徽(一柄龙刃刀尖向下竖立,两边交叉环绕橄榄枝,简洁明快的风格,却又透露出一股不容侵犯的杀气),下面是竖写的军队番号;军旗中间是硕大的、各个军团特有的图腾刺绣,颇有立体感。宋代人的审美观,那是历史上的独一份,简约中,极具奢华的气质,军旗展开,上面的图案就像鲜活起来一般,极具视觉冲击力。 这面军旗一经展出,就在军中点燃了所有士兵心中的熊熊烈火,恨不能马上跟随军旗上阵杀敌。一面旗子,就起到了鼓舞士气军心的作用,下面的人,已经对王爷的这种神来之笔,刺激得麻木了,过一段时间不刺激,反倒是有点不习惯了。 赵构在李纲、宗泽返回东京之际,又叮嘱李纲,黄河防汛,夏粮抢收,都刻不容缓,沙包、圆木、石块铁笼、防雨设施、应急方案等,都要考虑到。张俊的朱雀军团,全力配合地方上的防汛抗旱和夏粮抢收,预留机动突击兵力,以防突发事件。赵构几乎把后世的防汛抗旱这一套,都先囫囵吞枣地灌输给李纲,以李纲的智慧和手段,应该很快参详出具体的实施细则来。 赵构这边,接纳了李纲的建议,要尽早回到开封东京,一来是政治需要,二来,可以就近处理政务,三来,这么多内眷,也要妥善安置,这一点,东京城有着天然的优势。 赵构走之前,和大名府知府张悫、情报安全总局大名办事处主任唐智、大名安保局局长曾繁(赵野案子中唯一没有被处理的钤辖)又进行了一番长谈,尤其是唐智,责任重大,许多宗室子弟都在二处集训,已经挂出了“大名府勤务学院”的牌子,这里面,还有一个童子团呢。 还有就是兵工厂的建立,在五零一、五零二军工厂的基础上,抽调部分骨干,前往开封府,组建五零三军工厂,赵构要重点开发初级的热兵器。 五零二厂,已经在黑火药的颗粒化技术、和三酸两碱的提取、提纯上得到了很大突破。而磁州最早的五零一厂,赵构早就留下的一大堆图纸,已经被工厂的技术工人“吃”的七七八八,赵构西路军大战的时候,抽空前去指导了一天,几项关键的技术,就在于赵构及时的点拨而突破了瓶颈。 新建的五零三厂,就是把这两个工厂的顶尖技师抽调出来,来组成攻关小组,做最后的冲刺。先把手榴弹的问题解决掉,在后世的抗战历史上,不少土兵工厂,三八大盖造不出,土炮、土枪、土地雷,可是造出来不少,自己好歹是军校本科生,应该有优势吧。 有了手榴弹或手雷,那以后的仗,就好打多了。在此基础上,滑膛炮和后装枪,也要逐步赶上来,虽然达不到后世的水平,但早期的型号,还是有可能的,比如霍尔型后装滑膛枪。 赵构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表,他知道,这件事情,可急不得。这已经走了几百年的捷径了,不差于这几年。赵构的提前谋篇布局,就是为了最大程度的争取时间,他估计,金兵至少五年以内,不会南下侵宋,这五年,就是赵构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实施年,他的大宋国,已经领先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王朝,越往后,他甩开别人的距离会更远,一直到一骑绝尘。 另外一个也很重要的问题,赵构商业帝国的打造。这件事儿,赵构决定直接用两条腿走路,官府主外,民间主内,先走计划经济体制,等到发展到一定程度,民营资本崛起的时候,进入市场经济体制,利用这宝贵的五年时间,先把大宋的经济繁荣起来。 “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强军为重心,以统一思想为核心。”这是赵构五年计划的指导方针,而这个方针,必须不折不扣地贯彻下去。 在官府方面,梁扬祖已经开始了早期的行动,盐票、茶票的发行,已经形成的专卖制度,都是早期资本经营的雏形。韩世忠的海军一但成型,将直接安装滑膛炮,让他先沿着近海转一圈,从高丽、日本开始,一方面练练手,一方面,这两个地方的自然资源,自然是最好的战争红利。 而民间这一块儿,赵构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他的十三姐——茂德帝姬赵福金。 第203章 铸魂大军演 六月初九,潘王妃顺利产下一子,取名赵强,母子平安。 或许是天意,这天,正好是赵构的长子赵坚满月之日。兄弟俩正好差一个月,可谓双喜临门。 赵构在靖园静安居,小范围宴请了大名府的军政首脑,本来赵构已经决定返回开封东京汴梁城,突然潘妃临盆,打乱了他的部署,只好推迟几日再动身。 赵构这次决定,两位王妃和其他康王府旧人,暂且留在大名府,等二子满月之后,再返回开封。其他人,可以先回去安置下来,尤其是朱王妃等人,还是要早做安排。不料,自己的母亲却执意留下来作陪两位王妃,要等二子满月后,再做打算。 赵构想想,也有道理,现在天气逐渐变热,万一酷热中暑,可了不得。索性由着她们,看样子,她们倒是有点喜欢这个靖园。比起开封,好歹凉爽一些,对大人小儿都有好处。 六月十一,赵构在三百龙卫扈从之下,赶回开封府,直接进驻开封府城外刘家寺大帅府,这是赵子明的军团大营,被赵构征用为大帅府帅帐,因为“1127铸魂军演”,就要拉开帷幕。 这次军演历时十天,早在两个多月之前,已经通知到各个军团。最近才下发考题,都是围绕着军队基本作战技能制定。赵构言道,考试,早就告诉你们了,考什么?战场上用什么,咱就考什么!至于考试卷子,等到考试那天,才能下发。 关于这一点,汪若海为首的军事枢密院参谋部,早就制定出了考核大纲,已经报呈赵构批准,参谋部的一帮子参谋,都是在各个军团参加过一线战斗的佼佼者,集中起来,全部参加了赵构的初级班培训,可以说是第一期学员队,后来的东、西两路作战的表现,让赵构给出了良好的成绩,已属不易。 只不过,这次各个军团,只允许带一千人过来参加军演,其中,步卒三百、骑兵三百、炮兵一个中队一百、工兵辎重营二百、特战侦察一百,基本涵盖了目前基本的军种。至于人选,在自己军团里顺便挑,这一千人,就代表着军团的荣誉。 这一下,早就让各军团下面的军、师、团各级部队铆足了劲儿,谁不想代表军团来争这个第一啊。 进驻当天,赵构先是视察了考核用的大校场,这是一处最为宽阔的空地改扩建而成,方圆有三四里的样子,地势较为平坦,地面已经平整完毕,地上用石灰面画着标线,四周全部用五零一工厂最新研制出的拉丝工艺生产出来的铁丝网圈起来,最大程度保证了封闭性和安全性。 说起这个铁丝网,为什么赵构绞尽脑汁也要搞出来,因为赵构想到了将来面对蒙古铁骑铺天盖地的冲阵战法,这个东西,可绝对是一个犀利的大杀器。 赵构再一次感叹到中华民族的伟大,后世提到四大发明,也没有实际感觉到有多震撼,那是因为距离遥远和现实社会的文明发展,已经不足以引起后世的无限崇拜,因为,在后世,随便一个精英中学的兴趣课外小组,就能七手八脚的造出来。但别忘了,这是八百多年前的宋朝。 可就是这个朝代,当赵构的金手指指向某一个领域的时候,这画龙点睛般的一指,足以激发出大宋工匠的无穷智慧。 大校场正北方向,搭建着一座看台,用席棚遮住四周,两侧有上下台阶,站在看台上,前方大校场的一切行动,尽收眼底。 看台后面,分门别类堆放着成堆的军用物资,每一类物资,都在铁丝网拉开的建议露天库房门上贴着名称、数量、用途、入库时间、责任人等信息,都是为这次军演专门调运过来的。 实地看望,又回来审议下发的考核方法,赵构点点头,这帮年轻的参谋,还真是下了功夫,计划详实、考虑周全、可操作性强、考评标准客官公平,说服力强,是一份详实完美的计划。赵构提笔照准执行,军演从明天开始,大戏正式上演。 军演的第一天,就是火药味儿十足。 “骑兵冲阵”——“枪林拒敌”。 九大军团集中起来的骑兵,一共有两千七百人,加上大帅府的三百龙卫,正好三千人,每三百骑兵为一个方队,五个方队为一个波次骑兵冲击,在军阵前方三十步划线,这个距离是反复试验过的,骑兵既能保持速度,又能在最后收住马力。 对于骑兵,考校的是个人操控战马的技术、前后左右彼此距离的掌控、个人马匹的速度和整体军阵的速度的一致性、马匹对于主人命令的服从性和执行力(马匹素质)。 对于枪阵军卒来讲,最重要的是纪律约束性、心理素质是否过硬、腰马功夫、手臂力量、命令的服从和执行、班组之间的默契以及基层指挥员的临机处置。 说实在话,面对一千多匹马的加速冲击,但从视觉上讲,就极具冲击力。历史上,金兵往往一两千人,就能撵的宋军几万人漫山遍野的跑,就是在于金兵的骑兵全力冲刺下,还不等金兵冲到跟前,宋军自己先大乱了阵脚,引起多米若骨牌效应,一两个人的反身逃跑,从而引发全军溃散,骑在追风驹上的金兵,面对四下里溃逃的宋军,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所以,阵型不乱,是最要紧的。轰隆隆的马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这是对布阵士兵最大的考验,没有平时严格的训练和严格的军纪,是根本做不到的。 而赵构给出的要求,不要说后退一步,就是身体动一动、眼睛四下里看一眼,都不合格。稳如泰山、坚如磐石、杀气如虹、有进无退。这十六个字,就是列阵军卒的要求。 而对于骑兵而言,最难的,还是骑兵军阵的一致性,因为马匹的个体差异,提速的不同时差,包括转瞬间停止骑行,瞬间转向,所有的操作,赵构只看一样,你的整体马队的队形乱不乱。据说,金兀术训练铁浮屠的时候,是五马一组,十马一队,百马一排,彼此马身皮索相连,紧紧靠在一起,如同一人,甚至马匹的步伐,也是惊人的一致,这样的马队冲起来,那种冲击感和震撼力,曾有言形容为“堵墙而进”,就像一堵墙一样压过来。在野战层面,横扫大宋十三路,直到遇上岳飞的麻扎刀、开山斧两支克星部队,才算挽回败局。 而现在冲起来的,就是这样的重甲骑兵。赵构给配置的人甲、马甲,都是五零二的第二代产品,重量减轻,但防护力和面积增加了近三成,而且,表面经过亚光处理,显得更加厚重、质感,整个甲胄,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势。 就是这样的一队骑兵,虽然没有像金兵的“铁浮屠”一样皮索相连,但彼此的距离被压制到极致,每个三百匹马的方阵之间,也没有间隙,只是从带队营长的认军旗的颜色,来区别所属军团,方便裁判打分评判。 第一个抽签上场防守的,居然是赵子明的麒麟军团。 麒麟军团自万春事件后,只做了一件事,取消了所有人的休假,包括赵子明自己。所有主官全部在岗培训,内容只有一个,重新学习大帅府新发的“宋国人民军纪律条例”。 其后就是拼死的训练,赵子明亲自赤膊上阵,从骑兵到步兵,从参谋到辎重,几乎所有的兵种都尝试了一个遍,要求带队的班长,严格给自己打分,至少每一项,都要求优秀。 军团长都这样了,下面的三大军长,六个师长,十五个团长,都疯了一般。 有一天,单单训练受伤的士卒,就达到了三成,这已经是很高的比例了,尤其是骑兵冲阵的训练,开始经常有收不住的时候,一头就撞了上去,虽然长枪都去了头,用棉布包头,但这股冲力上去,不是人仰,就是马翻,让下面的团长直咧嘴,奶娘个熊,这哪是训练,分明就是开战的架势。 反应到赵子明哪里,赵子明就一句话:“大帅常说,训练,就是实战;实战,也是训练。” 他揉揉左肩膀,这是昨天在步卒军阵中,他是头排兵,被撞得淤青一片,在军医哪里讨来药酒擦上,活动了一下,抄起木枪,大吼一声:“警卫排,跟我上!” 在军团长的带领下,麒麟军团整个上上下下,都像打了鸡血似的,眼里,只有练、练、练! 所有的训练,都在看今天的第一战。 第204章 凤凰大涅盘 麒麟军团第三军第三师第一团一营一连新任连长赵小海,和其他士兵一样,身披二型重甲,手持木枪,站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两侧,是他的两名排长,这个军阵,是一营抽调的士兵组成,军团长赵子明就一句话:“拿不到锦旗,回去一营解散,取消番号。” 上一任连长万春,已经成为一营一连的耻辱,就连万春的母亲,得知万春的事情后,给赵构留下一封遗书,绝食而死。这不仅对赵构刺激很大,也深深刺激了一营一连的一百多人,当晚就全连血书盟誓,誓雪此耻,扞卫尊严。 一连,是训练最苛刻、训练减员最多的、晒得最黑的一支连队。赵小海是师长赵大海的亲弟弟,本来在师属侦察营当连长,被哥哥拎着从警卫连长的位子上,塞到一连,降了半级,黑着脸就一句话:“小二,军团的脸,都在你这儿!” 赵小海也是不服输,上任伊始,就一句话:“一连的脸,从哪儿掉的,还从哪里捡回来!” 这次军演,一连全部参加,代表步卒方阵第一个上场,接受考验。 对面,是身披重甲的骑兵方阵,人马具穿重甲,马是骏马,人是精兵,三百人一个方队,随机排位,一千五百人为一排,正好遮蔽整个大校场。 作为防守方,这三百人的步卒,淹没在三千人的骑兵中,面对骑兵的一次次冲击和侧翼袭扰,能否做到岿然不动呢? 轰隆隆的马蹄声音已经响起,已经开始小跑加速,地面上,细小的碎石随着地面传来的震波,已经簌簌簌地跳动起来。赵小海将手中锥枪枪杆深深插进地面,成四十五度角斜指前方,大声吼叫道:“全体稳住,不许乱动一下,紧紧盯着前方。”左右两名排长,也是大声吼叫着,没办法,声音小了,根本听不见。 近了、再近……骑兵已经开始发力,但并没有全力冲刺,也不需要全力冲刺,否则,可真是刹不住。但也是对骑兵操控技术的最大考验。看台上,裁判参谋紧紧盯着马队,从速度、契合度、马匹的操控性等几个方面,对骑兵进行打分;而另一组裁判,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下面的步卒方阵,每个人盯着一队,只看脚底下,动,还是,一动不动。 无论骑兵冲进到什么距离,赵小海的一连方阵,犹如大海里的一块黑色的礁石,迎面面对滔天的巨浪,岿然不动。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三十步……骑兵转向,划出两条漂亮的弧线,就在赵小海的士兵眼里,那奔腾的马蹄好像就要扬起来,狠狠踏在自己身体上的瞬间,骑兵一个分流转向,擦着步卒方阵的边,飞驰而过,等到了两翼弧线的顶端,大约距离军阵一百二十步开外的时候,骑兵手里的钢制复合弓,开始集群发射,这个距离,比金兵射雕手手里的两石强弓,射程仅仅多出二十步,但这在战场上,足够了。 当然,演习的箭矢,是去了钢制箭头的,只有一个粘着白灰的钝帽,不具有杀伤力,但,墩在身上,还是很疼的。 这是模仿金兵着名的拐子马两翼骚扰射击,是否能造成最大的杀伤,也是对步卒军阵的集体防护性和士兵身上的二型铠甲的考验。 骑兵转向的时机,赵小海必须判断出最佳的应对时机。就是此刻,赵小海吹响了哨子,两翼的盾牌兵迅速在两侧支起了大盾,掩护士兵的侧后方,突前的士兵,依然手抵锥枪,一动不动,放心地把两翼和后背,交给其他士兵,专注前方。 划出两条弧线的骑兵交叉而过,内外分明,右侧优先,犹如太极的阴阳互换,整齐流畅,速度惊人的一致,等回到正面,正好互换位置。指挥官一声哨音,第二次冲击开始。 这次,马匹并没有加速,只是小跑着往前直线压上,从侧面看,犹如一条墨线弹过的一样,“堵墙而进”,就是如此。面对如此一千五百名骑兵这种压迫感,赵小海眼睛紧紧盯着第一条白线,就在第一只马蹄踏上的时候,他发出惊天的一吼:“杀!” “杀!”伴随着三百人同时的怒吼,第一排的军卒,挺枪直刺,犹如一枪,丝毫不乱,就是角度,也是千锤百炼,正是马上骑兵胸口之处。 抽枪上步,两步一刺,如臂使指,整齐划一,“杀!”再次响彻在大校场上空。 三杀过后,枪尖正好指在骑兵胸口,一动不动。骑兵一动不动,步卒一动不动,犹如定格了的画面。 看台上,所有人都攥紧了拳头,唯有裁判参谋,在有条不紊评判打分。邀请来的汪伯彦、欧阳珣等一干上点年纪的文臣,早就激动地胡子乱颤,就连李纲,也是胸口起伏难平。自己第一次的东京保卫战,如果有如此披甲持戈精兵,何来城下之盟? 至于各军团长,表情不一,有的心潮起伏,比如赵子明、尚功绪、赵大海;有的暗自攥紧拳头,比如张俊,因为,下一个上场的,是他的朱雀军团,能不能像麒麟军团一样顶住,说实在话,没有看过第一次之前,谁也没有底? 无疑,麒麟军团的步卒方阵,虽然是第一个出场,但表现,却是震惊了整个大校场。 席贡在看台上,就在赵构身后。赵构轻轻回头问:“席贡军团长,麒麟军团的步阵,如何?实话实说。” 席贡在后面回答道:“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指挥得当。虽然只有三百人,但气势丝毫不输于千人甚至万人军阵。小臣在西边,也曾和李继宗的西夏擒生军交过手,但从形成的阵气而讲,丝毫不弱于擒生军,当为虎狼之师。” 这个评价就相当高了。冷兵器时代,交战双方的统帅,都有“望气而谋”一说,这就是为什么将帅的中军,一般是战场的制高点。站在高远处,眺望对方军阵,通过对方军阵形成的阵气,来确定对方是一群乌合之众,还是百战劲旅。 据说,秦将白起,麾下两万虎贲之师,伊阙之战,大破韩魏联军四十二万,斩杀十三万士卒。这两万秦军布下的军阵,曾让韩魏联军魏国主帅公孙喜“望而生畏”。所谓望,就是眺望敌军阵势,秦军虽只有两万人,但军阵肃杀之气,已经撼动韩魏联军的军心;所谓“望风而逃”,也就不足为奇。犹是“听风望气”一词,皆起源于军阵之说。 席贡的话,赵构表示赞同。看样子,自己教导队的设立,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这次军演,所有军团选出的步卒都能达到如此战力,这三百人,就是各军团的兵王,是火种,势必会形成燎原之势,这才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 “骑兵如何?”赵构追问道。席贡久在陕西六路,一直在西边对抗西夏,对骑兵战术,最是有发言权。 “哪自然是大帅的龙卫拔得头筹,大帅这三百人,可当万人敌。” 赵构笑了,摆摆手说道:“龙卫不算,他们是打酱油的。其他军团的骑兵军阵如何?” 席贡一愣,“打酱油?这是什么战术?怎么从未听说?”但席贡这两天在大帅府,耳朵里已经听到太多的“九王语录”,没准,这是王爷的新词,我就不要露怯了,回去问问小吴喜。 席贡颇有点骄傲,但很知道分寸,说道:“但就骑兵而言,属下的骑兵军阵,还算过得去。现如今,马甲和人甲、武器,大帅给了最好的配置,属下的这三百骑兵,可以和李继宗的铁鹞子一对一,可对抗西夏擒生军一个千人队攻守自如。岳飞军团长的骑兵,可和我白泽军团不相上下,其余军团骑兵,稍逊一筹。” “还算中肯,不错!不过你的骑兵,可是占据了马匹的优势啊。哦,对了,你上次把马都换给了龙卫,你怎么转眼之间,就又配齐了。” “哈哈哈,大帅,那是我用一百坛三醉酒换的。” “什么?一百坛酒换三百匹河曲良马?李继宗就给你换?” “悄声,大帅,就咱俩知道就行。李继宗不缺马,咱老席有酒。再怎么算,也觉得不亏,这不,回去就联系上了。这李继宗好酒,就连我哪里的小兵都知道。他们能喝到什么好酒,马奶子也叫酒?酸不拉几的。所以,我悄悄先送过去几箱,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这小子让他的亲兵队长,赶着五百匹马过来,换酒。哈哈哈,大帅,小的这个买卖做亏了没有?” 赵构兴奋地直搓手,低声说道:“不亏,不亏。这个买卖,你继续和他做,中间吊一吊他的胃口,告诉他,酒有,但不好弄,最好一瓶酒,两匹马。真能这样,我特批你三醉敞开优先供应。” 这俩,一个王爷,一个军团长,在看台上却商量着和西夏李继宗做上了买卖。赵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心里早乐开了花,正愁以后的骑兵建设最缺的就是战马,要是能打通这个环节,酒,有的是。 第205章 花落各几家 第一天军演,麒麟军团一营一连,不负众望,夺得步卒方阵第一,赵小海兑现了自己许下的诺言,保住了一营一连的番号,一连也将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保住了第一军团的荣誉。 随后的军演,更是高潮迭起。参谋部制定的考评手段,有时候就连赵构也觉得有点苛刻。比如骑兵的个人能力展示环节而且,必须使用三种不同的兵刃,“锥枪”、“宋刀”、“破金斩”。 先运用锥枪,急速奔驰中,把两侧随意距离、高低竖立的十五个木桩上的白灰包刺穿而不能掉下来,掉一个或不能刺透,都要扣分。 紧接着,把锥枪迅速背在身后,拔出宋刀,急速冲击之下,连续削断两侧高低不一、成人手臂粗细的木桩三十个,还必须在画着记号的地方下刀,刀茬平整,没有毛刺。最低的木桩,离地仅仅只有一尺,这对于骑手的腰力、臂力、腕力,以及对马匹的控制、人马合一的默契,都是极大的考验。所谓“一刀枭首”,就是如此。 最后是破金斩,须一刀削断矗立在前方小土坡上的碗口粗的旗杆,接住落下的红旗,才算完成。这更是对骑兵“百万军中斩杀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最好的诠释。武艺、骑术、胆识、时机等等,无一不是极致的考验。 所用武器,都是五零一厂精心打造,其质量,毋容置疑,龙卫已经试验多次,万无一失。 这是随机考校项目,但最先是在赵构的龙卫里开始成为训练内容。赵构觉得这是对骑兵比较全面的考校,于是作为考校项目之一。在一名龙卫亲自示范演练一遍之后,各军团骑兵开始考试。 刚开始拿到考校方案的各军团骑兵,包括席贡的白泽军团骑兵,都觉得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项目。但在赵构随意抽到的一名龙卫,在一个来回全部完成所有科目后,专用的线香,仅仅用了不到二分之一炷香稍多(后世大概三分钟左右)。所有动作,完全是一气呵成,马匹速度是逐渐加快的,最后是冲上山坡,马缰一带,顺着高高扬起的战马马蹄下落的力量,一刀劈断木桩,顺势收刀接旗,这个画面,就深深定格在所有骑兵的眼里。 这次龙卫当裁判,每一名骑兵后面,紧紧跟着一名龙卫,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关键是,心理上,有没有犹豫的一刹那。 这就是骑兵单兵素质的终极考验。虽然是演习,但赵构始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演习,就是实战;实战,就是演习。”所以,针对的,都是将来在战场上所能碰到的假设敌,金兵、西夏、蒙古,这些假设敌对国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的骑兵无比强大。尤其是蒙古大军,横扫欧亚大陆,凭借的,就是一支强大的蒙古骑兵。 赵构熟知历史,自然也知道现在宋国军队的短板,骑兵建设亟待提高,要想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首先是马,其次是兵。所以,赵构才毫不犹豫地答应李继宗的以马换酒的买卖,怎么说,也是稳赚不赔。 赵构的这套方法,基本上涵盖了马术、枪术、刀术,马力、腿力、腰力、臂力、腕力,胆大心细,果断决绝,动如雷霆,快如闪电,静如处子,稳如泰山。只有马匹的素养和人的战力完美的结合,才能一气呵成,三军夺冠。 任谁也没有想到,骑兵的单兵考核,成绩最好的,却是玄武军团刘勇的第三军第二师选派出的三百人的骑兵队伍。刘勇的第三军第二师,在师长高力的率领下,硬撼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硬是打得完颜娄室没了脾气,第一次折戟土嶝寨。第二师的关刀骑兵,一战成名。赫赫战功,那是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十天的军演,终于落下帷幕。各个奖项,也都花落各家,最大的赢家,还属麒麟军团,夺得步卒军阵、特战尖兵两项第一,其余考核项目,基本都在前五名,最终获得总分第一的殊荣,扞卫了第一军团的荣誉。 夺得骑兵军阵第一的是白泽军团,席贡对骑兵的投入和独特的训练优势,是别的军团无法比拟的。席贡曾向赵构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的亲兵里,有一队被悄悄收服的西夏铁鹞子。至于是怎么收服成了他的死士,席贡说有空单独和大帅细谈。也难怪席贡的骑兵之战力,远远高出别的军团一头。 骑兵个人综合素质团体第一的是玄武军团,那是刘勇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实战功夫第一,单兵能力确实突出。(不过,据说席贡的骑兵很是不服气,曾扬言战场上比试比试,后来不得而知。) 侦察兵技能第一的是苍狼军团,宋琦的斥候,天天和金兵云中府的斥候过招,正真应了那句“演习就是实战,实战就是演习”。刘汝能临走的时候,可是给了他足足一个小队的教官,小李猛,现在俨然是一名老侦察,归属于宋琦的苍狼军团,这小子倒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 兵棋推演第一的获得者,也是出人意外,居然是韩世忠的白虎军团。没办法,他的军团这几次大的战斗,基本上都没有参战,主要是训练海军和海军陆战队。赵构曾对韩世忠说道,你的战场,是辽阔的大海,一张世界海图扔给他,就足够他看的。没办法,只好召集参谋部的参谋们,每天趴在地图上作业,画海图、写预案、想措施,不知不觉中,地图和兵棋推演,功夫无双。算是一个小小的安慰吧。 岳飞的青龙军团夺得工兵辎重技能、战场救护两项第一,但在骑兵军阵和步卒军阵上,斩获一个第二、一个第三,总分略低于麒麟军团,团体第二,也不枉赵构的厚爱。 张俊的朱雀军团,虽然没有一项单项第一,但所有项目,比较平均,二、三、四都有,稳中有升,牢牢占据总分第四,这个军团,可怕之处,就在于,他的整个军团,从上到下,每一个军卒,都是如此,治军严格、沉稳,假以时日,必定一鸣惊人。尤其是让赵构欣慰的是,张俊的朱雀军团的特战大队“特战尖兵”的团体成绩,居然名列第二,仅次于麒麟军团,你可别忘了,麒麟军团可是特战的老窝子,看样子,上次在朱雀军团的突击考校中,“大帅被抓”这件事,已经深深刺激到了张俊,还有,就是赵构临走时对龙十四和龙十五所说的那句“脱军装”的话,这么重的话撂在哪里,两名龙氏兄弟,唯有玩命训练而已。好在赵构留下的十四、十五两名龙卫,既然排位在前三十,那就是飞龙卫,龙十四一副精明的大脑,最擅长计谋,龙十五浑身武艺,得自赵构亲传亲训,这俩人的搭伙,绝配。此次一战成军,赵构允许归队,成绩优秀。 赤罴军团防守功夫天下第一,如愿以偿斩获“据城固守”和炮兵射击两项第一,其他军团轮番上阵、花样百出,就是攻不下区区三百人防守的一座碉堡小寨,中山府保卫战,那是血肉铸就的钢铁长城,已经永远矗立在所有军人的心中。带队的沈重,更是打出了威风,得知这是赤罴军团第一师的九连,当场赐名“赤罴军团钢九连”。要论赐名,赤罴军团真是天下第一,没办法,人家真是杀出来的。大宋文强武弱,国防政策是以防守为主,也就造成大宋的将领,守城之术颇为精通,野战本领着实稀松。能在守城之功上拔得头筹,足见赤罴军团上上下下,防守的功夫,他们说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至于炮手,更是在中山府保卫战一战成名,其他军团,也就是王贵的第一军在沙河战役有过出彩,其他军团,还没有完全重视炮兵的作用。但由于其他项目相对较为平均,总分排在第三,也算是挤进了前三甲行列。 刚刚成军的飞豹军团,以牢牢甩出其他军团将近一里地的距离,在“五十里武装急行军”这个项目上遥遥领先。马扩避实击虚,知道自己的军团其他项目短时间还不能和其他军团相比,但“山地师”,却是大帅在自己的军团首创建军,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辜负了大帅的厚望。这帮小豹子,五十里下来,更加可怕的是,三百人的队伍,没有一个掉队,就连身上的装备,都没有一丝松懈。为什么?还不是有一个要命的、大变态的王爷、大帅,一直和山地师的其他士兵一样,跟随在队伍里,跑完五十里后,居然手中破金斩一挥,大叫着冲锋,直冲向前面的一个小山坡,上面,密密麻麻竖立着粗细不一、高低不等的木桩,赵构挥刀劈砍,连续斩断十五根木桩,在第十六根木桩上,破金斩牢牢砍在碗口粗的木桩上,未能斩断,刀身嗡嗡颤动不停,可见,这一刀之力也是不小。但让后面的军卒傻眼的是,赵构是挨个砍断的,不管粗细,一刀削断。但这个科目环节,允许士兵做出选择性出手,也就是说,你可以选择细一些的下手,也算成绩。 马扩山地师的小豹子见状,哪有不拼命的道理。看不见王爷第一个冲上去的,这在战时,正所谓强行军后马上投入激烈的战斗,这才是最考验人的,这个时候,胸中那口气,才是最重要的。赵构已经做出了最好的表率。 马扩紧紧跟在赵构后面,只不过,他可没有赵构这么变态的体力,只斩断了八根木桩,其他士兵,最多是六个,最少三个,也就是说,在体力消耗到极致的时候,还能干翻三个敌军。 其他军团长,“应邀”参与,自愿参加,这里边,张俊年龄最大,四十四岁,韩世忠和席贡年龄不到四十,其余将领,正是年轻力壮的年龄。 大帅都以身作则了,其他军团长也不好落下,纷纷效仿,跟在赵构身后,成了军演上的一景。赵构本来的想法,是给各个军团长来一个突击检查,看看军团长是不是一直坚持亲自带兵训练。 没想到,所有军团长居然全部跑完整个路程。让所有军团长倒吸一口凉气的是,年龄最大的张俊,紧紧跟在赵构后面,除了刀劈木桩这个环节落后在其他军团长手下外,单单是那份体力,让赵构也肃然起敬。 第206章 升龙开封府 登基大典进入十天倒计时。 李纲委婉建议,登基大典之前,最好请赵构母亲韦皇后和邢王妃回宫,才算完美。毕竟登基大典当日,后宫还有一套程序,李纲不想在历史上让赵构留下诟病的地方,毕竟自己总领政务内阁。 赵构又征求了赵旭、汪伯彦和欧阳珣的意见,这三人也非常赞同李纲的提议,说是老成谋国之言。于是赵构给近卫师赵子亮下令,前往迎接韦皇后和邢王妃回开封,其余二帝后宫人等,可一并回开封。但特别叮嘱潘贤妃,一定要孩子满月再回来。 大校兵总指挥是刘浩,九大军团所有参演官兵,早已经在刘家寺大营开始了为期十五天的集训。时间还是太仓促了,没办法,历史,已经破天荒的多给了赵构一个月的时间,其他的,退而求其次吧。总比历史上的赵构,刚当上皇上,就让金兵兜着屁股一直撵到海上强。 好在赵构成军的时候就建立的教导团机制,形成了星火燎原之势,基本上都是按赵构制定的军队条例展开的训练。现在,就是磨合默契整齐度,第一次彩排的时候,赵构颇为满意,各个方阵的步伐转换、劈枪动作、口令口号等,都非常到位,但要和后世的方阵比,还是有差距,但后世提前进驻集训地展开集训,至少是半年时间。 赵构只提出一个意见,就是第一个仪仗兵方阵的训练,一定要高标准、严要求。虽然是在九大军团里挑选出来的,无论是身高、仪表、相貌,都是百里挑一,但这是军队第一方阵,军中第一兵,前面擎举的,是宋国国旗、军旗。 赵构的三百龙卫,全部参加集训,是紧随着仪仗队出场的第二个军阵,旗手是何山,最早跟随自己的近卫亲军掌旗使,护旗手一左一右分别是高进和龙一。对龙卫,赵构还是非常有信心,这支队伍,一直在自己手底下训练,自己当然是知根知底。 汴梁皇宫内外,总管是内务部部长高世则,外部事物,则是吴福在打理,高世则主管内。但内宫都总管,赵构却任命了朱远山,而且,依旧主管“修内司”;而蓝圭、康履、黎楶,杨公恕等王府旧人,都不同程度有所提升。历史上,康履的专横跋扈,早在赵构的威严之下,荡然无存,做事极为小心,被赵构提举为三大殿总管,黎楶提举为后三宫总管,杨公恕,则任命为康王府总管,署理康王府一应事务。赵构对杨公恕言道,康王府,要作为赵构的另一处办公之地,定要打理好一切。 这件事,交给高世则办理,赵构还是很放心的。经过几个月的观察和考验,这些王府的旧人,已经完全融入到赵构的思想体系当中,赵构越是严厉,他们越是感到心安,好像已经摸准赵构的心思,因为赵构对越是亲近之人,要求越是严格。 赵构现在,已经逐渐学会放手,一些事情,大胆让下面的人去做,自己的工作重心,放在了五零三。这里面有一个天机院,是赵构花重金打造的部门,院使,就是赵构在磁州招募天下人才时,招募的一位炼丹道长—渡虚子。 渡虚子精通天文地理、医卜堪舆、炼丹药理,是一个全才,也是一个怪才。为人放荡不羁,并没有什么清规戒律在他身上,酒也喝得,肉也吃得,但却被赵构在头上牢牢套了一个紧箍咒,酒肉管够,上面管住嘴,下面管住腿,手脚干净,裤腰带勒紧。 不要看渡虚子平时无状,但却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尤其是在化学、物理方面,他们喜欢叫“格物致知”。赵构稍加点拨,渡虚子马上就能融会贯通,这个老道,只有赵构当面,他才会收起其放荡不羁的样子,不大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犹如一块海绵,拼命吸取赵构所讲的每一句话。 还有两个副使,一个是磁窑掌记张秉正,一个是锻造大师范大,都是早就跟随赵构在小龙湾军械所任职的人才。这次,让赵构一下子都挖了过来。磁州的五零一,现在是张秉正的师叔张宽在掌总,主要是军械制造为主。 这个天机院,建在刘家寺大营的东面,一个偏僻的小山沟里,四面环山,有一条潺潺激流的山溪水,沿着山脚自东北向西南流去。山坡之阳,依山傍水,建起了一座山庄,就是赵构的五零三厂,最里面的一座六进院子,就是天机院,不过,牌子却是“五零三厂生活保障处”。 小院后面,是一个小山坳,极为僻静,被开辟成了试验场,四周的半山腰,拉上了铁丝网。制高点,已经矗立起四座塔楼,严密监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这里的安保,甲类一级。赵构的皇宫,是甲类特级,可想而知,赵构对这里的重视程度。 时不我待,赵构感觉,时间还是太紧了。 但七月初九的日子,还是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悄然来临。 初九日这一天,赵构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身不由己,光是这套礼服,就把他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这么热的天,可真是难为赵构了。 从大庆殿完礼、群臣祝贺、礼乐、太庙祭祀等等,赵构就像一个前线木偶似的,被欧阳珣“牵着”一道道的程序走过去,别的都记不住,接过那枚“大宋受命之宝”玉玺的那一刻,觉得沉甸甸的,好像有了点感觉一样。 尽管赵构严令简化程序,节省时间,但,还是从一大早的寅时未刻,一直到午时初刻刚刚结束。赵构关心的是,午后的大校兵,一来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各部大臣身体是否吃得消;二来赵构早已下令,大校兵是向全开封府的黎民百姓开放观礼,又怕出现什么踩踏、中暑事件,虽然严令梁景的情报安全总局、开封府安保局以及内务部三方联合指挥部,务必确保午后大校兵仪式万无一失,但还是低估了宋朝这个时代,人们的那种疯狂。 大校兵的看台在御街东侧,靠近西大街的地方,起了一座祭坛,是赵构登基的时候,邀拜北方,告慰二帝,自己克继大统,承祀宗庙,延续国祚,中兴宋朝的决心,也顺便祷告,希望二帝保重龙体,忍辱负重,以待大军迎还。 仪式完成,就变成了校兵检阅台,另外在一左一右,搭建了两座功勋观礼台,因为时间关系,只是邀请了开封附近两河路、京畿路、京西两路、永兴军路等地的知名士绅、军队授勋人员、烈士家属等,像中山府龙啸天、沙继祖、谢老牛、谢诚、端木三兄弟、东京城李家米店东家李实、樊楼楼主白不凡、前禁军统领姚友仲、吴戈、大相国寺主持圆真大法师、龙泉观张真人等,一共三百六十六人。 本来赵构还想邀请两位分量很重的人士,但李纲、欧阳珣、赵旭,包括赵楷等人,均觉的不妥,赵构不好再坚持,但脸色也和不好,为什么,这个名单是在登基之前拟定的,自己还没有登基上位,也就是他提出个代表人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阻力? 还是汪伯彦看到赵构脸色不悦,四下里偷偷告诉赵构,不是大家驳你的面子,这两个人,着实身份有点尴尬,涉及皇室颜面和王爷的颜面,为了避免王爷登基大典这个大事不出任何意外,只好委屈一下,等登基大典结束,您上位成功,君临九五,还不是您说了算? 赵构想想,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一个事情“历史上,汪伯彦和黄潜善为什么成为投降派?恐怕真是和赵构有关系。现在的汪伯彦,怎么看,也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啊。” 只不过让赵构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校兵上,最疯狂的,却是汴梁城的女人们。好些个大娘子、小娘子,都是仰仗赵构对金兵的强硬态度和谋划布局,幸免于难。 于是,当两名军旗手,护卫着宋国国旗手,引领着三百名仪仗兵,踢着正步走过检阅台的时候,一下子震撼了整个御街两侧所有观礼的几万民众,他们哪见过这个,不知道谁突然就喊了一嗓子“大宋国万岁!”两侧观礼的民众便疯狂了,整个御街两侧,成了欢呼、哭泣、甚至嚎啕大哭的场所,人们被围困的压抑、委屈、痛苦,和眼前民众看到希望的激情,所有的情绪,被一下子被点燃起来,形成燎原之势,势不可挡! 人们欢呼着,数不清的金簪、首饰、铜钱、甚至大小不一的金银元宝,像下雨一样扔到御街上。无论金兵怎么搜刮,老百姓藏东西的手段,从来没有落伍过。一面是金兵包括王时雍之流拼命搜刮而不得,一面是汴梁城老百姓自发地把好不容易藏起来的金银,毫不犹豫地抛向了自己的子弟兵。 对于这样的场景,赵构尽管有心里准备,但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他站在高高的观礼台上,看着台下哗啦啦走过的一个个方阵,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汴梁城的激情,被彻底点燃,大宋国的民心,被再次凝聚。从这些老百姓的身上,赵构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复兴大宋伟业的一缕曙光。 不过,这哗啦啦扔下的满大街的物件儿,倒把赵构下了一跳,询问之下,方知这是民间的彩头。每年的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彩灯大游行,就是以彩头论输赢。不过,现在这个彩头,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在所有参演部队训练有素,并没有收到干扰。各个方阵,顺利走完了全场,在这个过程中,彩头就一直没有断过。 事后,赵构责令开封府点验彩头,共得金三万两,银五万两,铜钱十于万贯,至于金簪、银钗、头面首饰无数。另外,香手帕一万多条,荷包、香囊若干,还有弓鞋……若干。赵构下诏,将彩头折算下来,收入全部用于宋国的教育事业,划拨给教育部。这,就是民心所向! 但唯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好些个士兵,被沉甸甸的金银元宝砸伤了脸面,也是大校兵的一景。赵构随即下令,所有受伤的参演士兵,可以随意抽取一个礼物收藏,只要你拿得动,就可以取走,也成就了这次大校兵的一个历史特例。 凝心聚力,民心所向,民意所指,这是赵构一个最大的感受,也是赵构举行这次大校兵的最大收获,就连汪伯彦,也在下面悄悄向赵构竖起了大拇指,没说的,王爷的想法,下面的人,永远也赶不上趟儿。 第207章 应是无忧客 赵构登基,不再沿用“建炎”这个年号,而是采用了欧阳珣的提议,改元为“复兴”。因为赵构在平时,提到的最多的是,实现“大宋朝复兴强国”这一伟大宏伟蓝图,所以,他的提议得到了一致通过。定于公元一一二八年,正式使用“复兴”元年这一年号。 七月十五,垂拱殿第一次召开国务朝会。与会人员,政务内阁成员和枢密院成员。这是赵构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召集朝会,一是听取政务报告,二是安排部署后半年事务,三是听取今年夏收和防汛情况。 赵构虽想沿用后世的机构名称,但由于种种原因,引起一些混乱。于是赵构决定部分采用李纲的建议,恢复丞相一职,习惯称为“总丞”,李纲担任;其余为副相,称为“副丞”,有排位,第一副丞汪伯彦、第二副丞赵楷、依次为欧阳珣、曹辅、赵鼎、邓肃、耿延禧、王云,共八位副丞,这九人,就是新宋国的政务中枢大员,下属各部名称暂不更变。 李纲首先汇报了开封留守司这六个多月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由于赵构提前布局,汴梁城并没有遭到太多的破坏,起码那场大火没有烧起来。伪帝张邦昌虽然是被强推上去的,但谁能保证他没有自己的一点私心贪欲呢?但客观地评价,张邦昌对东京汴梁城的保护,还是有功劳的,也间接地保护了一些大宋文臣里的一些忠义之士,保留下一些元气。 虽然大家对赵构“复兴改制”政务院下属的一些机构,还不是十分了解,但所有的机构,但从名称上看,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实际上,也就是把六部的职能,拆解开来,细化分解,使得各部职权更加精细化。 赵构对李纲为首的政务院内阁还是比较满意的,总丞的角色,促使李纲每一件事,都要全盘考虑,不再是就事论事,而是全局谋划,国计民生,哪一件也不是小事。 枢密院,赵构一直对这个称呼情有独钟,所以也就保留了下来,只不过加了“军事”二字,更加突出了枢密院的军事职能。心里也知道这是一个什么部门,后世的军事最高指挥机关,所以,这个枢密使,必须自己兼着。 宗泽毕竟年龄大了,赵构让汪若海为枢密院佥事,就是在培养年轻人,宗泽、赵旭、刘延庆,年龄都偏大,过渡一下,拉一把,扶上马,送一程,还是不错的人选。刘浩作为军事总参议(为了和后世有所区分,我们就叫总参议),也是赵构精心培养的后起之秀,通过这次西路军总指挥的锤炼,刘浩果然不负众望。 赵构给枢密院的指示,一是军队建设正规化。 所有九大军团的士兵、军官,基本沿用后世军队体系,但军衔制度,略有改动,一共分为六级十六阶,六级为帅(大帅、副帅)、将军(上将军、中将军、少将军)、校(上校、中校、少校)、尉(上尉、中尉、少尉)、士(上士、中士、下士)、卒(正卒、偏卒)。 军服为战甲和平甲,战时着战甲,为重甲,平时为礼甲,为轻甲。以头盔样式和盔甲颜色区分级别: 大帅为金甲,头盔为大龙翅金盔,中间镶嵌着一枚玉质军徽,肩吞部位镶嵌军衔标识,大帅为大玉质军徽一枚。 副帅为金甲,大凤翅金盔,镶嵌金黄色军徽,肩吞镶嵌金黄色小军徽。 将军为金甲,小凤翅金盔,镶嵌金黄色军徽,肩吞镶嵌金色火焰星,上将军三颗,中将军两颗,少将军一颗; 校官为银甲,亮银色凤翅盔,镶嵌银色军徽,肩吞镶嵌银色火焰星,上校三颗,中校两颗,少校一颗。 尉官为黄铜甲,凤翅黄铜头盔,镶嵌黄铜色军徽,肩吞镶嵌黄铜色火焰星,上尉三颗,中尉两颗,少尉一颗。 士官为黑甲,小凤翅铁盔,镶嵌暗红色军徽,肩吞镶嵌大宋锥枪图案,上士三枪交叉,中士两枪交叉,下士单枪。 军卒黑甲,黑色铁盔,镶嵌暗红色军徽,肩吞镶嵌黑色五星,正卒两颗,偏卒一颗。 所有头盔质地是一样的,只不过从外观有所区别,甲胄已经是三型,既保留了大宋盔甲在历史上的独特之处,又增加了赵构改进的后时代元素,样品出来后,在军中试用,居然反响强烈,尤其是铠甲的防护性、实用性、美观性、轻便性的完美结合,更具视觉冲击力。而且,所属上下级关系,一目了然,这在旷野布阵、骑兵冲阵、平时行军驻防等环节,真正能做到将知兵、兵看将、将看旗、帅看阵,如臂使指一般迅捷、快速。 全国设置五道战区,北道战区、南道战区、东道战区、西道战区、中枢战区。 组建战略机动军团飞龙军团,直属枢密院。 在白虎军团的基础上,组建宋国海军,由韩世忠担任第一任海军司令员。白虎军团军团长,由第一军军长成闵接任,第一军军长由韩世忠长子韩彦直接任。赵构给韩世忠的任务,三年成军,五年形成战斗力,十年完备,二十年纵横四海,五十年独步天下无敌手。要求,先把海军陆战团建起来,随手,交给他一份海军陆战团建设大纲。 组建宋国空天军,由禁军都统制蒋宣担任第一任空天军司令。就在于赵构看好蒋宣机警多变、善于动脑的性格特点,本身出身于军器监,对于军械制造,很是痴迷。赵构已经拨给他一部分骨干,先把空天军的架子搭建起来再说,第一个任务,就是建造热气球。 二是军队建设一体化。 各个军团的强军思想,要着眼于军队一体化建设的思想。当下军队建设,应该构成一个相对完备的战时作战体系,每个军团都一样,由枢密院下发统一的训练大纲,所有军团的骑兵、步兵、特种侦察、工兵、辎重保障、炮兵、战地医院救护等,实现枢密院领导下的一体化建设。这样,无论谁来当这个军团长,都能很快上手指挥,快速形成战斗力。甚至就连任何一个小兵,接过指挥权,也能胜任,因为,他知道应该干什么。 等以后空军建设初具规模,还要加上空天军、防化兵、支援兵等技术性兵种。赵构的设想,任何一个军团放出去,都能完全胜任任何战术任务,基本胜任战略任务。 在军团建设的基础上,开启野战集团军建设序列,形成完备体系,向野战军体系化建设转型,以适应未来作战模式的需要。 三是军队建设强军精兵化。 大宋的三冗,最厉害的就是军队。赵构要走精兵强军计划,整个大宋军队总人数,控制在八十万,考虑到现在这个时代,士兵军龄五到十年,也就是说,当够五年兵,就可以申请退役,十年兵,强制性退役。必须保证军队士兵的年龄在最合理的一个年龄段。军官年龄,可根据职务高低,适当延长服役年限。 军队构成如下: 陆军九大军团加上战略军团,每个军团不超过五个军的编制,总数控制在六万人,这是六十万主力军。 海军不超过五万人,其中包括一个海军陆战师一万人,一个海军墨龙特战旅五千人,一共六万五千人。 空天军编制暂编两万人,以后扩充建设一个空降军两万人,一个飞鹰特战旅五千人,一共四万五千人。 内卫部队属于军队体系,归枢密院领导,隶属内务部,主要用于国内安保、反恐、协助安保总局开展治安维稳工作,也是战役预备力量,编制十万人。 一个皇家近卫师一万人,师长赵子亮,直属赵构一人指挥,别人无权调配。这是赵构核心保卫力量,必须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加上赵构的龙卫军,赵构计划扩建为一千人的规模,原先的三百人,已经不足以满足现在的需求。飞龙卫,增至到五百人,另外增加五百人的飞凤卫,贴身安保赵构内眷。 民间以乡为单位,组建乡兵预备役,凡是十五岁以上男丁,自愿参加。全国编制五百万。每年至少在各地军团所属教导团驻地,驻训不少于九十天(分三季)。其余时间,业余时间村里武社组织训练,村里组织十天一大操,县里组织每月一会操,州府组织每年一考校,省里组织三年一大校,凡是在三年大校里表现优异的十八岁青年,直接加入正规军。 赵构要借助这次军演,将精兵强军的思想贯彻到每一个军事主官的头脑里,不能再出现套现空饷,废养冗兵的现象。每一名军卒,都是支撑宋国脊梁的国之柱石。 四是军队建设的模块化体系。 军队里,大宋制式盔甲、武器、弩(弓)箭、弩炮车、辎重车辆等,都实现了制式装备,尤其是复合钢臂弩,具有射程远、精度高(龙卫使用的,已经具装瞄准镜)、易于维护等特点,五零一厂简单的车、削、铣、钻等基本机械,已经小批量生产使用,带来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弓箭箭杆的流水线作业,产量大、残次品率低。至于钢制箭头,则在另一个秘密的车间生产,目前为止,这些战场上的大杀器,还处于严格保密阶段。 因为,赵构想起曾经的一个笑话,大宋皇帝在枢密院召集各方大员议事的时候,放了一个屁。就在宋朝的大员们还在争论臭屁不响,响屁不臭的时候,金国和西夏的高层就已经得到准确情报,大宋皇帝的这个屁,是个蔫儿屁,还是个响儿屁。 为此,赵构在三个兵工厂的安保等级,仅次于大内皇宫。 第208章 红娘牵线人 赵构和吴喜、龙一三人,第一次踏上东京汴梁城的御街。 这条御街,宽二百步,相当于后世接近三百米,你可以想想,你走在这样一条大街上,是一种什么心情。 听手下汇报说,梁景好像对凤楼大掌柜的王嫣然有点意思。赵构好奇心害死猫,突然想出去转转。但赵构现在是一国之君,可不是当大帅时那样,自己说了算。官家出行,是有规制的,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照例,是要向内务部报备的,内务部里,专门有一个负责赵构衣食住行安保的特设机构,叫做“龙卫特勤司”,司正是高进。 递过话去,自有人会处理,赵构不能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这是原则。高进和吴福,自然会安排妥当。两组龙卫,已经悄悄撒了出去;后面,隔着一条街,还有一组龙卫,悄悄跟在后面,带队的,是龙七。 赵构带着吴喜、龙一,顺着御街向南,向凤楼走去。毕竟是年轻人,八卦的心,也是有的。但这不仅仅是好奇,主要的,还是为下属考虑负责,这也是为自己负责。 从州桥到朱雀门,这是有名的小吃一条街。赵构三人慢悠悠地连逛带走,手里却端着大宋有名的冷饮酸梅汤,喝得那是一个舒服,赵构很喜欢这种酸酸的、凉凉的感觉,比后世的冷饮强多了,起码没有勾兑一说。 凤楼位于蔡河东岸,靠近太学,在东门桥附近,是一座二层小楼。不过,后面的院子已经扩建,和前面的主楼有廊桥相连,各个楼之间互相连通,最后面的一个院子,却是禁止入内,有壮汉把守,那是凤楼的秘密所在。 赵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是作为宋国的统治者,而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大宋朝的宽容与包容,礼风盛隆,邻里之间的那份真情,可不是装出来的,真是执壶相迎,温酒相送。 一个送外卖的小厮跑得猛了,差点撞上赵构,龙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小厮急忙揖礼道歉:“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小官人见谅。太学里的相公们要得急,孟浪了。” 赵构笑呵呵地摆摆手,龙一扶正小厮,笑着拍了他一下,笑骂道:“你个猴崽子,小心着点。” 龙一嘴上说着话,手上一拍,已经确定小二身上没有别的“东西”,看衣服确实是任店的伙计,也就放心了。 赵构也不觉得龙一事多,那是他的职责。就像吴喜现在一样,看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你上来试试? “王婆婆正店,凤楼。好字!”赵构抬头仔细瞅着门楣上的匾额,点点头,再往上,二楼一块新招牌,“凤楼”二字,不是郓王赵楷的字,还能有谁? 早有眼见的小厮迎上来,高唱道:“有客三位,里边请。” 龙一早一步进来,眼睛已是扫了一圈,大堂茶博士已经笑呵呵地迎上来,打着招呼:“客官,可有预定?” 赵构笑道:“没有。就在大堂上给我们找一副座头就行。” “好勒,贵客三位,楼下辛子座,看茶。”茶博士手脚忙而不乱,眨眼功夫,茶已是冲好,小盖碗,大堂里,居然用的是磁窑精品。 赵构端起茶碗,小饮一口,倒是满口醇香。不知不觉,赵构的新式冲茶之法,已经广为流传开来,据说,现在的东京城,从樊楼、任店、潘楼这些高大上的消费场所,到朱雀门小吃街上的地边茶摊,都是如此。 不一会儿,四碟干果端了上来,松子、榛子、瓜子、葡萄仁,碟子不大,但很精致,四样四色,倒也别致精巧。 三个人吃着瓜子,喝着茶水,早有伙计上来招呼:“三位客官,承蒙惠顾,想吃点啥嘞?”一口开封官话。 “早就听说你这凤楼醪糟鸭子不错;牛肉可有正品?” 这还要解释一下,在宋代,牛肉绝对是禁止随意食用的,一般老百姓可没有那个资格。耕牛,是和战马一样的军用物资,绝不允许私自屠宰贩卖,违者,“刺配三千里流放”,是重罪。某小说里动辄“小二,切二斤牛肉,来两角浑酒”的桥段,只是小说而已,万不可当真。 但总有一些牛。生老病死,或意外而亡,这是要报官的,得有官府的勘验报告,才能由专门机构买卖屠宰,这样的牛肉,叫“正品”,通俗讲,正儿八经的来源货,可以放心食用,但一般人可消费不起。就连徽宗时代,皇宫里的消费还是以羊肉、鱼肉为主,猪肉有一部分,牛肉较少,属于高级食材。 也有私自宰杀的,私卖品,称之为“私品”,绝不敢拿出来卖,多数是自己私下里分了,馋馋嘴,但也是冒着风险的,不过很少。所以,一般大一些的酒楼,也有售卖,但官府查得极为严格,进了多少,卖出去多少,记录的清清楚楚,是有一本专账的,叫作“牛录流水”,是不敢做假的,查出来,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流放发配。这些大酒楼,根本犯不着,所以,但凡有,都是“正品”。 小二笑了:“客官好口福,今天正好有,可要来一些?”不能怪小二,牛肉贵,即使点,也是几两,尝尝鲜儿,可不是论斤来上的。 赵构笑了,豪爽地说道:“你要是正品,只管上,先切一斤酱牛肉上来,再来几样凉爽小菜,就可有好酒?” 小二倒是一愣,自己从来没有在大堂接待过要正品牛肉、喝好酒的客官。这样的贵客,应该去后院,至少,应该到楼上雅座才是。 “倒是有朝露三宝的三醉?”小二不敢说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可有二香?”赵构知道二香就是最好的了,首品是皇宫和大帅府特供。 小二整个石化了,“这是什么客官?要吃正品牛肉?还喝二香好酒?可偏偏坐在大堂,您这不是逗我吗?” 赵构可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要是经常来这里的熟客,早就到后院别院去了,哪里才是点这些酒菜的场所。要知道,大堂,最贵的,连酒带菜,也不过百十文,您这一瓶酒,就一贯,怎么跑到大堂来吃喝啦?要知道,樊楼最贵的羊羔美酒,也不过才一百文。但无论如何,不能和赵构的高度酒比,这还是没有窖藏过的,在大名府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可是窖藏着上百缸的朝露三宝酒。赵构严令,至少三年,才能动。 “二香……有。”小二更加小心回话,不过,稍微迟疑了一点。 “小二哥,这是我家小官人的赏钱,你只管上就是。”十文钱顺手滑到盘子里,吴喜笑呵呵地对小二说道。 吴喜虽然人小,但在梁景手底下,可是训练了不少日子,包括出入各种场合,自然知晓小二话语里的潜台词。这是各个酒楼里不成文的规矩,你不能当着客人的面儿说贵,会皴了客人的脸面;但也婉转地告诉了客人,免得到时候会账的时候,出现尴尬之举,一样会皴了面子。大一些的酒楼,就会采取这种技巧性的语言,提醒客人。熟客都知道,但赵构可不知道,还是吴喜这样的人,反而知道这些暗语。 “得嘞,辛字号桌醪糟全鸭、正品酱牛肉斤盘、山珍三色、油酥春卷,二香酒一斤,承惠赏钱十文喽。”店小二高声唱名,后厨迎合回声,案几后掌柜的水牌已经填好挂起,单单这一份,就是一种享受,这可比后世的酒店高雅得多。 凤楼逐渐开始上客,来来往往的,人气很旺,看客人身份,都还不低。不能穿公服出入消费场所,这是赵构的命令,早在大帅府开府的时候,就定下来的规矩,只不过,现在,以法律形式固定下来了。 但上位者自然而然的做派,还是逃不过赵构的眼睛。这里面,还是有好些个部院大臣,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大boss,正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 赵构能从这来来往往的人群、迎来送往的凤楼小厮、茶博士的招呼中,感觉到这个大酒楼的主人,个人魅力如何,至于能力吗,已经在乾坤计划中,得到了赵构的充分肯定。现在的赵构,倒像是偷偷来替自己儿子相姑娘的心情。如果人品不好,这买卖,是做不长的,更不要说做得风生水起。 眼看还不到正午,王婆婆正店已经火爆十足,楼下大堂,楼上雅座,早就客满,再进来的,一般都是提前预定好的,要不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没有座位的。 赵构边吃,便点点头,酒,在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龙一和吴喜,尽管赵构让他们坐下,不要露出破绽,但龙一只吃菜,滴酒不沾,吴喜也只是负责给赵构倒酒,不过,那盘子鸭子,倒是让他一个人快啃干净了。 龙一责任在身,赵构也不去管它,只是这货是个大肚汉,真能吃,一斤牛肉,风卷残云早就下了肚子,这已经是第二盘了,让吴喜直冲他翻白眼,龙一才不管。赵构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斗嘴使眼,心里偷偷乐个不停。他很喜欢属下这种亲近的氛围,是一种兄弟般生死相托的关系。现在,吴喜可不是一般人,要不,凭借龙一的身份和功夫,哪有吴喜瞪眼睛的份儿? 赵构不言不语,可不等于有人不闻不问。凤楼,可是梁景情报安全总局的一个重要盘口,现在,有这么一位点了正品牛肉、喝着朝露二香的贵客,却混在大堂里,无论如何,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王嫣然,决定要会一会这个人物,看看是那座庙里的神佛? 第209章 小女吴莫言 “小官人,可否听一曲小唱?”赵构正盯着一位眼熟的客人快步上楼,忽然耳边传来一句颤巍巍的话语。 赵构转过头来,只见一老汉,手里拿着一副串板儿,后面一位小娘子,怀里抱着一面琵琶,竖着两个朝天髻,却只有十四五岁。原来是卖唱的,看样子,像是父女二人,来这里讨个彩头。 只见那小娘子向三人深深道了三个万福,说道:“官人万福,小女子有礼了。” 吴喜看看赵构,赵构也是兴致上来了,脑海里忽然闪出小说里的桥段,于是冲吴喜点点头。吴喜便冲哪小娘子道:“可有什么好曲儿?” 那小娘子莺声回道:“一曲‘玉楼春’,为官人清耳。” 右手一划,怀中琵琶叮咚入耳,银瓶乍破,朱唇轻启:“东风又作无情计,艳粉娇红吹满地。碧楼帘影不遮愁,还似去年今日意。谁知错管春残事,到处登临曾费泪。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花能既醉。” 小娘子轻拢慢捻,低吟高唱,一曲小山(晏几道,字叔原,号小山)的《玉楼春》唱完,大堂中顿时安静了许多,这小娘子委婉清脆的歌喉,已经深深吸引了大部分的客人。一曲唱罢,叫好声已经轰然响起。 赵构却从这个小娘子的小曲儿里,听到了一丝淡淡的忧伤味道。晏几道的词,本就是语言清丽,委婉动情,加上小娘子这份无言的轻愁,顿时感染了大堂里的食客,但因为是赵构点曲儿,却不能僭越赏赐,只能大声叫好,捧个人场。 赵构笑道:“小娘子好嗓儿,我这里有一小令,不知能否唱来?小二,拿笔来。” 小二急忙捧过纸笔,吴喜已经研磨,赵构提笔在手,略一思索,下笔犹如龙蛇之势: “白沙河,黄芦岸,嫩绿堤红血滩头。前有五花马,后无离天口。谈笑间敌酋授首。不慕人间万户侯,只羡江边钓鱼叟。” 小娘子接过烫金小笺,凝视上面一笔潇洒飘逸的书体,抬起头,笑道:“官人所写,虽是小令,却露大义。不显刀枪,却闻金戈铁马之声,您不会是一位太尉吧?此令,能否赐予小奴?” “小娘子不嫌鄙陋就好,拿着就是。”赵构知道,有了这一纸小令,至少温饱,这父女俩不成问题,也是赵构爱心泛滥,看不得别人受苦,尤其是花季少女。 琵琶再次响起,却是犹如疾风暴雨,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开口犹如裂帛之声,冲天豪气:“白沙河,黄芦岸,嫩绿堤红血滩头……” 满堂寂静,众人随着小娘子急速的弹拨,嘹亮的歌喉,虽是女声,但伴随着琵琶特有的音色,霎时间,人们犹如身临其境,置身于金戈铁马的战场,看到的,是一幅幅血染的画面,听到的,是一声声力竭的杀声。 小娘子琵琶当中一划,戛然而止,满屋寂静,又轰天一声好字喊出,几乎掀翻了凤楼。 赵构也是激动,这个小娘子不简单啊,就是方才呼吸之间,已经成曲在胸,而且,配曲是如此贴切,唱得是如此完美。 “好一个吴莫言,倒是小看你了。”一个声音,透亮地传过来,赵构抬起头,就见二楼楼梯上,款款而下一位娘子,乌云发髻鬅松,一件鹅黄色的褙子,里面一件暗红色的抹胸,红黄相间,映衬着一张精致漂亮的俏脸,略施粉黛,俏脸含嗔,却是七分俏,三分媚。 只见哪小娘子冲上一个万福,却笑道:“王姐姐心慈,不忍看莫言街头飘零。姐姐万福。” 正是凤楼大家王嫣然。 王嫣然缓步下楼,来到吴莫言面前,拉着她的手,嗔道:“你个小妮子,如此好曲儿,才配得上你的黄莺一般的嗓子,又是那个浪子的新作?” 吴莫言掩嘴偷乐,却是冲赵构揖礼万福,道:“莫言谢过小官人赐令。” “哦,今天大堂居然有贵客?”王嫣然终于逮住话头,顺理成章地转向赵构,乍见赵构,不由得心里“突突突”乱跳,心里有些慌乱起来,这个人站在哪里,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般,但浑身上下渗透出的一种气势,却让王嫣然觉得不敢直视。心里暗想:“这个年轻的小官人,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最大的尴尬,王嫣然居然不认识赵构。一来赵构在汴梁东京城王府,王嫣然只不过是商贾之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后来赵构出使在外,更是没有直接的交集;虽然王嫣然是赵构在大校兵仪式上,力邀不得的第一个嘉宾,但二人,好像还真是没有直接的接触。赵构是从梁景的汇报里,得知这位王嫣然、王大掌柜;而王嫣然,则是先从张大梁、后从梁景的嘴里,无数次听到这个几乎让她耳朵里起了茧子的康王大元帅。 但无巧不成书,俩人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一种情况,赵构是有备而来,自然处之泰然。反倒是王嫣然,尽管知道自己是来试探深浅的,可一接触,王嫣然想好的说辞,可就一句也想不起来,竟然楞在当场。 还是赵构打破了局面:“不知是凤楼王大掌柜当面,凤楼名声鹊起,王掌柜的芳名远播,今天有缘目睹真容,在下有幸之至,有礼。”赵构起身揖礼道,丝毫没有王爷、哦,不,应该是当今大宋官家的一丝做派,左有小厮,右有长随,倒真是像一个出身高贵的官宦子弟一般。 好在王嫣然也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抬手理理云鬓,稍微掩饰一下,笑道:“小官人年纪不大,倒是填的一首好令。莫言妹子这下,又有新曲儿唱了。小二,难得小官人赐曲儿,我凤楼也不能小气,曹叔,看赏。” 大堂管事掌柜的,笑呵呵地拿出一个小银角子(散碎银子),塞到旁边老汉的手里,说道:“吴老头,你今天出门看了一个好日子吗?”大家便轰然大笑。 赵构看了吴喜一眼,吴喜顺手拿起小二手里的托盘,一张淡黄色的盐票便飘落在盘子上,这是一斤的盐票,按现在的市价,至少五十文,这是赵构给出的官价,每斤一等精盐,不能超过五十文,三等粗盐,不超过二十文,至少保证老百姓的餐桌上,不能少盐。等以后推广海盐晒制新法,老百姓不会再为这“一两白”铤而走险。所以,这张盐票的价值,远超过等价的铜钱,这是实打实可以在官盐专卖店铺兑换一斤精盐的。 但现在汴梁城物价略有波动,要不是赵构提前安排梁扬祖应对,一但出现大战之后,物价飞涨,通货膨胀,这对于赵构的宋国新政,就会是一场极大的考验,或者说灾难。 吴喜也是人精,把攥着盘子,大声吆喝着:“来来来,大家捧个钱场,叫声好,都是彩头,我家小官人为莫言小姐姐添彩盐票一张。” 吴喜人小嘴甜,长相欢喜,方才的小曲儿,吴莫言也是唱得精彩,所以大家纷纷往盘子里开始扔彩头,当吴喜捧着满满当当的一盘子铜钱、银角子、甚至还有一枚珠子,来到吴莫言跟前,笑道:“吴姐姐,这是你今天的彩头,交给吴叔了。” 吴莫言却是眼圈红了,想起家事凄惨,现在卖唱为生,已经辱没家风,但今天不知怎么了,这位小官人的眼睛里,丝毫没有以往碰上的衙内们那种色眯眯的眼神,仿佛就是一位大哥哥似的,一下子让他仿佛回到孩提时的家,那种温暖,瞬间上身,暖意融融,忍不住有感而发。 旁边老汉接过盘子,却是颤巍巍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但至少知道,最大的彩头,还是这位小官人的,遂揖礼道:“小老儿带我家二小娘子谢过小官人厚赏,这下,房钱可以还得上了。” 话里带着事儿,赵构不露声色,回头让梁景查查,有名有姓,应该很好查到。 吴莫言再次向赵构揖礼,这是本次点唱曲儿的主家,要不是人家,自己今天如何能获得如此大彩。她也是官宦人家,自然知道明理,只是家中骤降无名,一个小女子,如何担起一个家呢? 今天一天所得,比起一月所得还要多,小娘子也是心中感激,这是雪中送炭之举,自然不能缺了礼数。 “吴小娘子,楼上有客人点唱方才那首新曲儿,快点上来。” 楼上的一位伙计倚在楼口向下招呼道。吴莫言和老汉向赵构揖礼后,随着小二上楼而去。不经意间,吴莫言转过头,再次凝视了赵构一眼,她要牢牢记住这个今天给他带来好运的小官人。 第210章 无巧不成书 楼上叫唱的,是雅座“凤鸣涧”的邵薄,户部尚书,如今叫财政部部长。 他今天忍痛出血,是因为手下要他必须请客。财政部是赵构的钱袋子,赵构盯得紧紧的,发规部黄哲现在是盯着眼珠子通红,没办法,所有的计划,都得有一个前提——财政部有钱,才有预算。 这半个月,邵薄一头扎在财政部,赵构提出了指导意见“稳中有升,结构微调,惠及民生,风险兜底。”为了吃透这十六个字,邵薄召集下属各司司长,足足研究了半个多月,才勉强拿出一个章程,递给了政务院。今天,传下话来,李总丞哪里已经基本上同意,就等当今官家批准。 这些人如释重负一般,熬了半个多月,终于可以稍微放下心来,便吵吵着让邵薄请客。邵薄感念大家陪着他一直干了这么多天,也是一个豪爽之人,大手一挥,凤楼潇洒。也是邵薄有点得意忘形,他到来后急冲冲上楼,愣是没有发现大堂里的“大老板”。 等到楼下琵琶声起,一片叫好声穿上来,众人撺掇着要听这个新曲儿,便让小二唤将上来,这些人要是知道,他们把赵构的雅兴给“截胡”,还不吓破苦胆来。 不说楼上邵薄,且说大堂王嫣然,看着吴莫言风摆杨柳般的上楼去,却一时没有了话头,本来是来抻抻赵构的,乍一见面,却被赵构的那股气势镇住,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赵构本来就是冲着王嫣然来的,王嫣然也是找借口下来一探深浅的,俩人各怀心思,凑在一起,却一时间都找不到话头。赵构笑而不语,决定装傻充愣到底,看看这王大掌柜的随机应变能力,到底如何。 王嫣然看着赵构笑眯眯害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慌,梁景告诉过自己,越是这样的场面,越要平心静气,叫做什么……对,掌握主动权。 “小官人面生得很啊?但听口音,还是开封人吧?恕嫣然眼拙,不敢动问官人台甫?” “哈哈,我本世上一俗人,哪有什么表字。家中行九,所以大家都习惯叫我九哥儿。” 大宋用排行取名字,这是一大流行,王嫣然自然知道。但这个名字,也讲得通,也有些模模糊糊的意思,全凭你去理解。 赵构的回答滴水不漏,又毫不失礼,王嫣然有点招架不住了,可又不心甘,眼睛一撇,看到桌子上的朝露二香,笑道:“小官人,在大堂喝二香,你这可是头一例。” 赵构也笑道:“喝什么酒不重要,重要的是喝酒的心情和喝酒的人。如果不是在大堂,怎么会能聆听到莫言姑娘的天籁之声?独乐乐何如众乐乐,你看刚才大家多开心。大家听得开心,莫言姑娘唱得开心,吴大叔笑得开心,就在凤楼的楼下,大家如此欢聚一堂,王掌柜的不开心吗?你问问大家开心吗?” “开心、开心,王掌柜的一来,大家眼睛都不够使了,开心又开胃,那个叫什么‘……能吃’来着?”一个短衫打扮的汉子大嗓门毫不顾忌。 “词曰:秀色可餐,秀色可餐也!你就知道一个吃。”旁边一个褐色长衫的士子模样的人,摇头晃脑的说道,只是眼睛却时不时偷偷瞥一眼王嫣然。 “孙瘸子,你还要不要结你的木炭钱?贾翰林,怪不得你老是考不上,有用的记不住,没用的,倒是成天挂在嘴上,你怎么不回去和你家大娘子说去?” 没想到,王嫣然俏楚楚的样子,“凶起来”,也像河东狮吼。 短衫汉子一下子缩了脖子,讪讪陪笑道:“王掌柜的莫恼,老孙就是嘴上落个痛快,可不敢取笑您。您老可是我们全家的衣食父母哩,俺老娘经常念叨你的好哩!” “哼,就是看在你有个好老娘,才惯坏了你。”王嫣然倒不是真恼,大概平时也和他们熟悉了,经常开一些玩笑罢了。 倒是那个贾翰林,闹了一个大红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王嫣然也是不忍,笑道:“我说贾翰林,现在新君上位,说不定要开恩科,你或许有机会也说不定,你家娘子可看好你啊?”一句话,大家哈哈大笑,倒是化解了贾翰林的尴尬。 他冲王嫣然拱手揖礼道:“虽然唐突,但王掌柜的这份情谊,我家娘子可是常常挂在嘴上,承您吉言,我还是要再考一科的。” 大家便止住了笑,都拍拍贾翰林的肩膀,都在鼓励他:“贾翰林,你这么用功,一定行的,说不定恩科在即,也是你的造化哩。” “可不是吗?咱们贾翰林虽然话文绉绉、酸溜溜,可是人却仗义。哎,你们记得吗,这可是第一个堵着尚书府衙门口,大骂张邦昌的第一人。听听:‘二帝郊外行至未定,尔等其内恬居君臣,国之蠹贼也!’哈哈哈,满朝士子,皆被你踩在脚下,你可要小心呐。不过,大伙可都佩服的很哩!” 一个看上去士子打扮的文士,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明显是给贾翰林打气,不枉同枝一脉。 赵构心里笑了,这贾翰林还是一个愤青啊。人虽迂腐了一些,可大义气节,比起那些进士恩荫者来说,更为难得。况且,能和底层民众混在一起,很接地气,这才是干实事的。只是尚不知道他的能力如何?看来,这趟凤楼之行,大有收获啊! 王嫣然也是容易被感染,笑着骂道:“贾翰林,让你家娘子来做厨娘来对了吧,要不然,你能天天逛我的凤楼?小心回去吃红烧鸭脖。” “哈哈哈……”大伙哄堂大笑,这里面不少熟客,显然是知道这个典故的,贾翰林这次更是涨红了脸:“不可说,不可说也!”掩面而去。 “王掌柜的,就你这招儿好使,要不然,这贾翰林能蹭一后晌。”大伙儿又是哄笑。 赵构很喜欢这样的气氛,不知不觉,也有些感慨,看到王嫣然和这些熟客打成一片,心里多少也明白了一些,为什么王嫣然能有这么大能量,这得多少人替他不知不觉地出力卖好啊? 赵构的一招太极手,巧妙地把王嫣然推向了众人,从另一个侧面,也了解到王嫣然的为人,不仅聪明,而且为人豪爽仗义,富有正义感。从这些人的片言只语中,赵构解读了大量的信息。 凤楼,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在尽量多的去帮助这些底层的民众。凤楼一直用孙瘸子的木炭,无形中解决了孙瘸子背后一大家子甚至一大家族的生计,这是帮助残疾人的慈善事业啊;还有那个贾翰林,未必是他的真名字,可是,大家并没有嘲笑他,而是一直在鼓励他;还有哪个吴莫言,肯定是凤楼一直在照顾她的生意,否则,怎么不曾在她嘴里说起樊楼、任店这些大酒楼?这个王嫣然,还真是个女中豪杰。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梁景,还就眼光不错哩。 赵构最后还想试一试,手一摆,笑道:“王掌柜的,相请不如偶遇,你我既然在你的凤楼初识,也算缘分,不如一起坐下来了聊聊可好?” 这个话,虽有点唐突,但也合情合理,毕竟是你王嫣然主动打招呼的。话里还带着一丝暧昧不清的味道,但只要不往哪方面去想,倒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就看你怎么理解了。这就是所谓的话露机锋深可藏,你慢慢去品吧。 王嫣然第一次感觉招架不住了,就是当初面对阎王的突然造访,也没有这么狼狈。可偏偏自己的凤楼,对这个人没有一点提示的线索,自己就像一头钻进了浓雾里,有点晕头转向。 好在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些日子,梁景那是手把手教啊,就差“亲身示范”啦。王嫣然天资聪慧,加上女子特有的细腻,具备顶尖密探的潜质。但今天,王嫣然却感到有一种无处发力的挫败感。 王嫣然抿嘴一笑道:“小官人相邀,本不敢相拒,无奈小奴蒲柳之姿,怎敢相伴小官人龙虎之相,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小官人慢用,有什么需要,招呼小二就是。小奴凡务缠身,就不打扰小官人雅兴。”屈身万福,缓缓退后,转身上楼而去,不经意间,迈着的弓鞋,稍微有点颤抖,却被赵构瞧在眼里。 楼上,吴莫言的新曲儿,俨然成了今天的招牌,雅间的客人听说是大堂里的一位吃酒的小官人现填的词儿,吴莫言即刻谱的曲儿,虽是小令,但里面刀光剑影、金戈铁马的画面,在吴莫言的嘈嘈切切的弹奏中,尽显无遗,加上吴莫言高亢的小嗓,居然是一片叫好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非要扒着栏杆往下看看,是哪位小官人,能写出如此畅快淋漓的小令。 邵薄就是其中之一,他喝得有点大了,已经微醺,但还算清醒,从凤鸣涧出来,脚步有点不稳,不敢下楼,只想趴着看一眼那个小官人是谁,文人吗,都是这酸脾气,文无第一,都不服别人。邵薄也是进士出身,怎么也想见识见识这个在凤楼引起轰动的大人物,据说是个小官人。 他趴着往下张望,顺着小二的手指方向看去,只看见了一个侧面,被一名魁梧的汉子挡着多半个身子,就是这露出的少半个身子,让他心里一嘟噜,身子哄地一下子,汗出来了。他悄悄向下挪了两三个台阶,当看清那位小官人的脸时,今天所有喝的酒,全部变成冷汗乍出来,这么热的天,一下子感觉到浑身冷气直冒,蹑手蹑脚上了楼,撒腿就跑,倒把小二吓一跳,心里道:“跑什么?大白天见了鬼了?”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第211章 赵构的大媒 邵薄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情,激动、兴奋,加上一点小怕怕,让这位俗称天下第二部的部长有点语无伦次,哆嗦着竟然说不出话来,干脆抢过一杯酒,仰头灌下,却又被呛得咳嗽连连。 难得见邵薄如此失态,财政部规划司司正沈惠上前拍打着邵薄的后背,笑道:“你这出去看了一趟,怎么倒像得了失心疯似的。这可不像你邵大胆啊?” 审计司司正黄少卿递上一杯茶水,说道:“喝口水,顺顺,到底咋回事?” 邵薄没有说话,却上前一步先把门掩上,回座低声说道:“诸位低声,官家在下面。” 一语惊杀四座,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面不免七上八下打起鼓来。虽然都是私服,但赵构却是严令禁止公款吃喝,也就是说,是不能签单的,也最大程度上避免贪腐奢靡之风。 邵薄家底殷实,部长的薪水很高,足以步入小康,赵构定位的就是高薪养廉的基调,钱,要挣到名处,一个宋国的部长,按照品级,也是三品大员,关键是权利很大,你要是被监察部和御史台盯上,邵薄知道,自己被带走的同时,至少会有三位副丞会向李总丞推荐部长人选。 邵薄不差钱,所以不会犯这些低级错误。关键是,不知道赵构是冲着什么来的。他倒是碰上几位相熟的官员,也是碰巧而已,品级都不高,最高的不过是文化部的一位司承而已,再大的官,自己没有见着。这个雅室,还是王掌柜的专门给留出来的,毕竟自己没有提前预定,不过,那座酒楼没有一些预留呢? 不提财政部这几位在屋里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却说王嫣然上楼后,顺着桥廊,一直向后院走去,转过一座四角飞檐的回楼,顺着木梯下到一个僻静的小院,门口有一位黑衣汉子在门口,冲王嫣然点点头,没有说话,王嫣然径直推门进入院子,院子里也有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冲王嫣然笑笑,调皮地打着招呼:“王姐姐刚出去就回来啦?” 王嫣然凤目一瞪,“小猴崽子,肉皮子又痒了,看姐姐回头收拾你。”全然不顾王孝杰的嬉笑声,上了台阶,推门而入。 屋子里,梁景、张大梁、姚友仲、吴戈、常氏兄弟、潘贤等靖安司的主要头头脑脑都在。这是安全情报总局的一个秘密据点,梁景在请示赵构后,靖安司这个机构,还是保留下来,成为总局下属一个司局,主要是对外情报的渗透,这次,梁景奉赵构的秘密指令,决定启动“启明星计划”,召集东京城的精英们,一起商议此事,还是要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行动方案来,前期的培训,早就在大名府时已经开始,时不我待,这是赵构对梁景说出的一句话。 方案基本成型,就是细节的敲定,这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功夫,所以梁景选择在凤楼,争取一天拿出方案来,明天上交赵构审批,通过以后,马上实施。 看见王嫣然忽然推门而入,而且脸色不善,梁景果断停止会议,启明星计划,是绝密,这几个人,是赵构点的名,王嫣然可不在其中。遂站起身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旁边的张大梁笑了,梁景也是关心则乱,真要是出了事儿,王嫣然根本不会回来。王嫣然返回,与其说是事情回报,不如说是撒娇找靠。梁景现在,完全是陷入情迷之中。 看见满屋子的人,只有自己站了起来,其他人喝茶的喝茶,嗑嗑瓜子,全然不当一回事,梁景也笑了。 王嫣然向大家万福揖礼,说道:“奴家今天碰上了一个厉害角色,招架不住,回来求救啦。”说完抿嘴一笑,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听说堂堂的凤楼掌柜的吃瘪,这倒是没有听说过。连张大梁也忍不住好奇,追问道:“掌柜的,还有咱凤楼镇不住的?” “哎,张大哥,别看你号称阎王,我估摸着,你也不是个儿。怕是连他手底下的小厮、跟班,也不差你。” “哦?有这等人物?说说看,东京城,还有我张大梁不知道的?” 等王嫣然连说带比划的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才发现,满屋子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 “哎哎,怎么都这眼神儿,吓着啦?” 梁景冲几个人点点头,苦笑道:“恐怕,还真得我去了。”说完,急冲冲推门而出。 王嫣然楞了,看张大梁等人还盯着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嗔怒道:“鬼阎王,作死的样儿。” “唉!”张大梁愁眉苦脸的一屁股坐下,“这次,梁局长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你说啥?什么挺过去?梁相公出事啦?”王嫣然看张大梁等人的神色不对,倒是有点着急。 这里面,都和赵构熟悉,张大梁和常氏兄弟是赵构亲自挑选的东京暗界人选,姚友仲、吴戈是禁军统制官,潘贤是赵构的大舅哥。这些人,除了姚友仲、吴戈,都特别熟悉赵构,一听王嫣然的描述,加上一大一小的跟班,又说到那个特别能吃的汉子,就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赵构爱微服私访,这是内部嫡系唯一知道的一点小秘密。 这些人,都是情报系统的高手,自然马上就能研判出这个人的资料,除了他们的大老板,还能有谁? 所以,梁景只能亲自出去迎接,不管赵构知道还是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既然自己已经确定赵构来到凤楼,梁景职责所在,必须前来。 看见王嫣然真着急了,张大梁不再逗她,招手让她附耳过来,低声说道:“你说的贵客小官人,是官家!” 花容失色,大概就是王嫣然现在的样子。 赵构也在等梁景,他是知道梁景在凤楼的。朱远山的修内司,就是管这个的,所有部位大臣,都在修内司的监控之下,只是监控,不能有别的,发现问题,是要请示赵构的,由监察部出面,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不搞东厂、西厂那一套。 估计这会儿,龙七的人,早就四下里围住了,那个蓝色长衫的消瘦汉子,已经靠在二楼的楼口,下面,就是赵构的座位,制高点,早就控制住了。 赵构不去管它,这是他们的事儿,他只想知道,梁景多长时间过来。 不等赵构指头屈伸完毕,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从凤楼大堂的一道小门闪了进来,站在赵构身后,赵构不用回头,就知道梁景来了,太熟悉了,就像在马家集的那一晚,梁景突然出现在赵构身后一样。 “梁景,你媳妇的酒楼生意不错啊!人,我看过了,我没有意见,你要是喜欢呢,我给你保媒怎么样?” 梁景想到了赵构的一万条理由,万万没想到,赵构是为这件事儿来的。心里哄得一下子,眼睛已经红了。 梁景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时候,不说,也就意味着什么也不用说了。 “你还这样,不爱说话。和王掌柜的,也不说吗?” “哪有,头儿和王掌柜的,话可多了,他从来不和我们说那么多话。您得给我们做主啊?”张大梁的声音也在身后响了起来,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 赵构笑了,这个答案,可以给满分。他向后摆摆手,梁景和张大梁急忙绕到前面,乖宝宝一样站在面前,赵构皱皱眉,低声说道:“坐下,陪我喝酒。” 梁景和张大梁急忙坐下,吴喜偷偷乐着,给二人倒上了酒,龙一已经离开,他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去了,有梁景在,无虞,何况还有一个鬼阎王。 “梁景,我看嫣然姑娘不错,虽然是孀居之人,你心中可曾嫌弃?” “梁景不敢,王掌柜的不嫌我出身低微,景,何敢有不二之词。一切单凭九爷做主。只是不知道,王掌柜的是否嫌弃我梁景?” “九爷,这个称呼好。以后咱们出来了,就这么叫。嫌弃?你堂堂总局局长,谁敢嫌弃你,让她找九爷说话。”赵构霸气十足。 “九爷,我也还飘着呢?”张大梁笑嘻嘻地凑上来。 “我看方才的吴莫言就不错,咋样?” “九爷不知道那小女子的底细?”梁景及时插话。要是赵构再往下说,张大梁不接也得接了。 “哦,正想找你查查呢?” “她是伪帝手下尚书左丞吴缄次女,吴缄现在在押,家产没收,家道没落,平时接触的都怕受到牵连不再来往。吴缄夫人急火攻心撒手而去,姐姐也卧病在床,家中仆从自行散去,只有一老奴没有离开,随着吴莫言卖唱小曲儿为生。是王掌柜的可怜,让她在凤楼营生,其他酒楼,都不敢让她去,怕连累生意,也就是凤楼王掌柜的仗义。不过,这个小娘子人却是正直,吴缄催办根括银,投身伪帝,吴莫言不齿于和父亲同流合污,母女三人曾拦着吴缄的马车跪地哭求,无奈吴缄当时气势正盛,根本听不进去,娘仨儿只好独自搬出去住,不屑与之同住一室,倒也是贞烈。不过,现在只剩下吴氏姐妹和老管家相依为命,吴莫言的姐姐,叫做吴莫愁。” 张大梁一口气介绍完吴莫言的情况,可见,张大梁没少下功夫。也不奇怪,伪帝一案,就是梁景他们负责的,具体承办的,就是张大梁的靖安司,所有东京城的这些事儿,他都熟悉。 “啥?吴莫愁?”赵构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一个名字,如此熟悉。 “吴莫言,吴莫愁,还真是姐妹俩。”赵构没想到这里的故事还很曲折。 他们就这么悄悄的说话,一点没有影响到大堂的客人,就好像故友相聚,随意闲谈一般,就连店小二也纳闷:“什么时候,多出两个人来了?” 第212章 乱点鸳鸯谱 “你倒是很上心啊?”赵构调侃道。 “家父和吴氏夫人是未出三服的表亲,论辈分,这是表妹,理应照顾一二才是。但大梁公私分明,不敢因私而废公。”张大梁低声说道。 赵构瞪了他一眼:“你急赤白脸地想说明什么?” 张大梁吓得吐吐舌头,不敢再言语。这要让王嫣然看见,眼珠子会瞪出来,阎王还有这一面。 没想到还有张大梁这一出,赵构如何不明白,张大梁这是悄悄向自己求情,吴缄死不足惜,是他自作自受。但吴氏兄妹,管自己叫一声表哥,虽然远亲,也是亲,更何况…… 赵构对梁景、张大梁、赵氏兄弟等第一批跟随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们,还是很有感情的,也想为弟兄们着想,让他们安居乐业,才能跟着自己长远。 “梁景,换一个地方吧。吴喜,通知邵薄一会儿过来见我。”说完,梁景已经起身拉开边角一个小门,头前带路,领着赵构等人向后院走去。 楼梯口的龙七,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吴喜慢慢顺着楼梯上去,走到“凤鸣涧”雅室门口,敲敲门,一把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四五个人正惶恐着不知所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进来,以为是小二,黄少卿有些小恼,正想呵斥,不料邵薄急忙起身笑脸相迎,揖礼道:“吴参议有礼,可有什么吩咐?” 吴喜笑道:“邵部长,主人有请。” 邵薄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银锭,对黄少卿道:“麻烦乐山兄替我把账结了。” 随后,急急忙忙跟着吴喜出去了。 黄少卿拿起银锭,一脸茫然问:“方才小孩儿是谁?” 这里面,只有沈惠随着邵薄见过赵构,自然知道赵构身后的吴喜是什么身份,他冲着黄少卿一字一句说道:“那是吴喜!” 这一句,就足够了,没把黄少卿吓死。因为在京城上层圈子里流传的最需要知道的名单里,吴喜名列第十三位。人虽然年少,但有两个身份不容小觑,一是赵构这个三哥,二是赵构的嫡传大弟子,第三才是曾经的大帅府参议。 凤楼后院,赵构随着梁景进了屋子,满屋子的人乍见赵构,唬的一下子站起来,急忙揖礼参拜,:“臣等参见陛下!” 这一下,却把王嫣然亮了出来,虽然张大梁提醒过她,但乍一见自己眼里的小官人突然变成了大官家,还是有点发愣。还是梁景急忙拽了她一下,这才缓过神来,急忙屈身万福;“小奴嫣然参见陛下。先前不知,请陛下恕罪。” 赵构哈哈笑道:“起来起来,私下场合,无需多礼。王掌柜的,说起来,我们都是客,你才是主人,岂有主人给客人行礼的规矩。” 一句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将方才的尴尬化解于无形。自有吴喜、常氏兄弟等人重新摆开桌椅,类似于后世的长方形会议室,赵构在主位,两侧按职位高低落座,只是王嫣然手足无措,她哪见过这个,还是赵构冲她招招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右手第一位子,左手是梁景,赵构左看看,右看看,弄得这俩人不好意思了,赵构突发顽皮之心,挥手叫过吴喜,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吴喜笑着走了出去。 见大家像庙里的泥胎一样,正襟危坐,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赵构眼睛一瞪,冲着张大梁说道:“怎么?小王初登大宝,你们就成了闷嘴葫芦啦。做什么?都放松些,大梁,你怎么今天变成这副样子,平时就像个活宝。” “大家有点紧张。”张大梁瞬间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九爷,这两口子不地道,都这时候了,连饭也不管。” 赵构也笑了,也是见到他们的桌子上,只是摆着茶水、干果,想必是梁景说完事,各自散伙,他做事,还是小心的,不能让别人说三道四的。 他笑眯眯地冲王嫣然说道:“王掌柜的,我借你一方宝地,请请客,可否?” 说了王嫣然一个大红脸,又不敢和赵构发脾气,急忙屈身万福,又冲梁景一瞪眼,急忙下去安排,赵构在这里摆宴请客,王嫣然是要亲自盯着的。 看梁景坐立不安的样子,赵构叹口气:“梁景啊,这以后有你受的,看你也坐不住,你去安排好了,一会儿忙完了,叫上王掌柜的,一块儿过来。” 梁景心细,赵构知道,如果不让他去,他就是坐在这里,也心神不宁,还不如成人之美,一起去安排妥当,静下心来,好好吃一顿饭。 赵构既然定下来在这里宴请,剩下的,自有龙七负责,只不过,凤楼的上上下下,却沉陷在一种无名的紧张中,无他,突然出现的精装大汉已经控制了凤楼的里里外外,加上掌柜的吩咐,一切听从指挥,臆想之中,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 已是午后,后厨还算准备充分,不一会儿,荤素搭配的十全十美的一桌菜肴陆续上来,酒,只有二香,好在,赵构本意并不在喝酒本身,他今天的目的很明确,梁景的终身大事,顺带着,张大梁的事情也要解决。 吴莫言今天的茶围,也是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平时也有不少官宦子弟照拂,但和今天相比,却是明显的不同。自己平时从来没有在大堂能有如此多的彩头,这本身就已经出乎意料的。 吴莫言低眉耷眼地跟在吴喜后面,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的。问题就在于这个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在推门而入的瞬间,透露出的那种非凡的自信,让吴莫言感到一阵强大的气场。就连满屋子的贵客,见到这个毛头小孩子的时候,表现出的那种谦逊,就让吴莫言心里暗暗吃惊,这满眼的非富即贵,却在吴喜面前,谦卑至极。 跟随者吴喜来到后院,进了屋子,却看见方才那位小官人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吴莫言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小官人果然不是一个寻常人物,眼睛一撇,却又看见自己的远房表哥恭恭敬敬站在下首,吴莫言心里就纳闷:“什么人物居然能让表哥恭敬如此?” 只见吴莫言款款万福,轻声说道:“莫言见过小官人。” 张大梁一听就急眼了,急忙要上前,却被赵构制止了,他笑着说道:“吴家小娘子,我呢,在这东京汴梁城,稍微有点人脉,说话还有点用,你这个表哥可是为你家说了不少好话,我呢,和大梁有旧,也想帮衬一把。你家的事,很是棘手,伪帝一案,牵连甚广,有的人,是被逼无奈,比如谢可家;有的,自甘堕落,深陷其中,比如王时雍、徐秉哲。你父吴缄,主要罪责在于助纣为虐,在催缴根括银一事上,被诟病极深,怕是不好办。不过,我既然答应了大梁,自然会尽力而为,尽人事,听天命吧。” 吴莫言哪有听不明白的道理,急忙再次揖礼,说道:“莫言代父母向小官人的义举,表示万分谢意。不管成与不成,都是小官人对吴家的大恩,莫言没齿难忘。阿爹身陷囹圄,娘亲撒手人寰,已经是悲情极致。爹娘养儿不易,倘若上天垂怜,阿爹能留一残躯,让莫言侍奉左右尽几年孝道,心愿足矣,还望小官人成全。如能成就莫言心愿,等阿爹百年之后,莫言愿自此为奴,侍候小官人。” 赵构笑道:“我要你作甚?自有看好你的人在此。小娘子居然如此有孝心,也属不易和难得。那就这样,我如果能救你父性命,你便自愿许配这个人为妻,你可愿意?” 吴莫言娇躯一颤,泪涌满眶,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幽怨地看了一眼张大梁,低下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是,莫言愿意。” “好,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吴莫言。”赵构一拍桌子,大声赞道,倒把吴莫言惊地身子一抖,但瞬间又安稳下来,低下头,不敢再看赵构。 “吴家小娘子,你不问问这个人是谁吗?” “莫言不问,能让阿爹免于一死,如此大恩,什么也不为过。况且,能和小官人在一起,想必也不会是普通人,这也是莫言的福气。” “听见没有张大梁,人家没意见,你可有异议?” 吴莫言闻听,急忙抬起头,急促问道:“小官人,你说的这个人,是我大梁表哥?” “对啊,要不你以为是谁?还有谁为你吴家一事儿上蹿下跳的,就是你的这位远房表哥,张大梁,张大相公。” 吴莫言脸一红,却笑道:“小官人有点乱点鸳鸯谱了,大梁哥哥和阿姐莫愁自幼青梅竹马,你怎么扯到莫言头上了。” “啊?大梁,可是真的?”赵构脑子翁的一下,立马感觉有点短路。 张大梁这次红着脸,讷讷地说道:“您也没有问我啊?” 赵构心想,这下可是出笑话了,不过,这倒是让赵构更加看准了张大梁和吴家姐妹的为人。张大梁自幼和吴莫愁两情相悦,吴家骤逢大难,张大梁并没有为避嫌疑都得远远的,而是在尽力帮衬,谁说王嫣然没眼看张大梁的面子呢?这一头,吴家姐妹虽然知道父亲所犯是重罪,也没有抛弃放弃,甚至为了父亲,不惜卖身为奴,足见孝道至诚。 赵构突然想到,张大梁就要去执行秘密任务,临走之前,是要给他把事情处理好,免去他的后顾之忧。 第213章 启明星计划 虽然赵构私底下和这些最早跟随自己的手下很是随意,但有一条规矩,就是不能干涉政务。他可是知道手下人的影响力,尤其是像赵家兄弟、梁景、张大梁、吴家兄弟等老弟兄,他们要是说一句话,哪个衙门不给三分面子? 今天张大梁虽然没有直接和自己说起吴缄一案,但间接地在吴莫言的身上,已经看到了少许影响。这件案子,是梁景的情报总局办的,张大梁的靖安司主办,赵构当时考虑到靖安司在东京方方面面熟悉,尤其是对东京伪帝留守司,早就盯上了。但现在案子已经移交给监察部和御史台联合署理,结案后会移交都察院审判。 他还是要敲打敲打这些手下,说心里话,他绝对不希望以后监察部和御史台的官员,手里拎着其中一个人的档案来找他。 他突然不语,手里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满屋子的人大气不敢出,都知道这是赵构在深思熟虑一件事情,可不敢打扰。吴莫言明显感到屋子里的气氛骤然一紧,甚至温度都下降了几分,更是低下了头,不敢动一动。 “大梁,这件事,你和别人说起过嘛?”赵构突然发问。 “大梁不敢,您给定下的规矩,大梁丝毫不敢僭越。就是莫愁姐妹,大梁也是私下里接济一些银两帮衬,绝不敢逾越一分。这层亲戚关系,也就屋子里几位弟兄知晓,还有就是王掌柜的,其余官场上的人,并不知道。” 赵构点点头,张大梁没有丝毫隐瞒自己。关于伪帝一案,李纲倒是请示过自己,建议尽快结案,以免大家人心惶惶,因为牵扯面很广,这里面还有一个甄别分类,都需要赵构定一个调子,下面的人才好办理。 这就是赵构现在的些许无奈,法治理念,还需要尽快灌输下去,依法治国,这条道路,至少现在,还没有完全具备。《宋国律法》必须尽快修正出台,不妨就从伪帝一案开始。 “大梁能这样做,很好,你们都应该向他学习,公私分明。你们都是我的老部下、老弟兄,我可不想你们身上出一点事。规矩,一定要遵守,否则,我也不会讲情面,到时候,脸面上都不好看。如果仅仅是个脸面问题,还好说,如果不是一个脸面,甚至身家性命呢?你们不要让我到时候事难办、人难做啊!” 这是以上位者的口气在训导了,话还是很委婉,但这些人都是人精,哪有听不出话里话外的意思。 “我等定不负陛下所托!”满屋子的人不敢再托大,站起身,一起揖礼说道。 “陛下?陛……下!”这一声就把吴莫言惊地张大了小嘴,花容失色。 张大梁急忙拉过吴莫言,对她说道:“莫言赶紧重新见过陛下。” “怪不得……怪不得。奴家莫言,拜见陛下。”吴莫言屈身深深万福,不敢抬头再看。 “不要多礼。莫言,回去照顾好你的姐姐,其他的事情,就不要过多操心了。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大梁,大梁人不错,不会不管的。” “莫言铭记。不过,今天有陛下赐令,莫言单凭此曲,就能终生受用不尽。您才是我吴家最大的恩人。”莫言再次万福揖礼,话里面,只字不再提张大梁,再提,可就是给自己的表哥惹麻烦了。她人虽小,但这些日子的世态炎凉,早就锤炼出她一颗玲珑之心。 赵构点点头,不由地赞叹道:“好一个冰清玉洁、玲珑剔透的吴莫言!” “莫言谢过陛下赐名,自此,莫言艺名就为‘玉玲珑’。” “嗯?”赵构这下愣住了,没想到这莫言小娘子如此机灵,哈哈,这下倒好,又是赐令,又是赐名,以后这吴小娘子想不火都不行啊。 赵构想到这里,也是哈哈大笑,指着吴莫言笑道:“好,好,好一个玉玲珑吴莫言!” 正笑着,梁景和王嫣然联袂而至,身后,跟着吴喜和龙一。 王嫣然进屋就听见赵构笑得高兴,心里也是突然轻松下来,看见吴莫言也是一脸笑意,拉过她,低声问道:“莫言,你见过陛下啦。” “王姐姐,方才陛下赐我艺名‘玉玲珑’,我正感谢陛下呢。” 王嫣然也是一愣,怎么这好事,都赶到一块儿了。正胡思乱想着,赵构大手一摆,冲大家说道:“既然梁景和王掌柜的都来了,大家也坐下来,正好有一件事情,需要参详一二。王掌柜的,你带莫言姑娘到你哪里,把今天的曲子再润色润色,好歹也是出自官家之手,莫要让方家笑话。吴喜、梁景、大梁留下,龙一带其他人外面把守,不许靠近。” 赵构说起正事,那股子气势一出,王嫣然和吴莫言就已经感觉到承受不住,急忙退出屋子。 屋内,就只剩下吴喜、梁景和张大梁,赵构让他们坐下来,吴喜已经站在赵构身后,雷打不动的习惯。 “梁景,启明星计划,怎么样了?”赵构问道。 梁景从怀里掏出一份计划书,双手递给赵构,低声说道:“方才,大家根据您的指示,又商议了一下,这是我们拟定好的一份计划书,您过目。” 赵构接过来,看得很仔细,梁景和张大梁静伺一旁,不敢打扰。许久,赵构合上这份计划书,点点头:“看上去,你们还真是用心了。补充两点:一是幽冥的唤醒,一定等我通知,你们不要随意联系。二是后撤预案不行,必须做足三个方案,预留五条以上退路,必须确保所有参与之人全部平安撤出。咱们现在就合计一下,补充完整。关于第一点,大梁去的时候,多带‘信使’,一号和二号信使都要带,在现在训练的基础上,各自多带一组,等我消息。第二点,梁景,你建立的安全岛一是太少,二是方式单一,要水陆空都要有,关于飞翼服的实验,还需要所有人最后两组实验数据,最迟半个月,就会基本成型,到时候带上,就多了一层保命的保障。另外,为什么最西边只考虑到雁门关?在西夏的左厢神佑军司和祥右军司之间的银州城,可以留一条通道,金国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借道西夏。我会通知席贡,让他提前布局。” 梁景点点头,表示记下了,说道:“所有启明星小组成员,已经接受了将近一个月的训练,再有半个月的强化训练,可保无虞。现在魏复之已经是乌鸦的实际负责人,是安情局北区分局局长,您是知道的。我已经命他唤醒蜂堂在金国的暗桩,时刻会接应我们,咱们以有备攻其不备,金国断然不会想到我们会主动出手,可以为我们赢得先机。” “很好,凡事预则立。大梁,这次让你去执行任务,有什么困难没有?” “陛下……”赵构打断了他,说道:“以后,我的代号就叫九爷。只要不是大朝会,不要叫陛下。” “是,九爷。大梁这段日子,都在梁局长的总局基地集训,收获很大。金语,基本上可以交流,还是九爷您有远见,东路战事结束后,谁也没有想到您留下一些金人干什么,还要交什么投名状?现在想来,您这是为这次行动早就开始准备了。这里面,可是有几个好手哩。没有别的困难,大梁一定完成任务。” “好,靖安司这边,这是我们情报系统重要的一个司局,大梁走后,关于接任人选,姚友仲我看可以,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心细,在东京沦陷这段时间,靖安司的几次行动,谋划得很好,又是禁军出身,批准了。吴戈提任司监,兼任左司少司,右司少司李禄,这些人的提名,照准。但梁景还要把总。” 梁景点点头,回道:“九爷放心,我亲自盯着。” “好了,把姚友仲他们叫进来,我要叮嘱几句。” 吴喜自去传唤,不一会儿,姚友仲、吴戈、潘贤、常氏兄弟一起走了进来,见礼落座,赵构对几个人说道:“启明星计划,就限在座的你们几个人知道,大梁、潘贤、常氏昆仲担任外围任务,联络统筹后勤保障,姚友仲、吴戈负责,梁景把总,这是绝密,牢记保密纪律,东西,只能藏在你们的脑子里。明白吗?”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几个人低声回答。 赵构挨个拍拍几个人的肩膀,到潘贤这里,多拍了几下,潘贤自然知道什么意思,眼睛里透出坚定的目光。原本计划里没有潘贤,是赵构加上去的,一来潘贤医术高明,可以做一个保障;二来,赵构不希望他留在京城,应该出去锻炼锻炼,所以提议加上自己的这位大舅哥。潘贤二话没说,接到通知的当天,立即赶赴安情局训练基地集合集训,丝毫没有一丝皇亲国戚的样子,让赵构颇感欣慰。评书演义里,对宋朝的潘姓,可是有不少的误解,赵构不希望这种事,真的会发生。未雨绸缪吧,出去,比在京城好。 最后,赵构对吴喜说道:“请王掌柜的和莫言姑娘进来,我有话说。” 第214章 高处不胜寒 赵构把人都轰了出去,连吴喜都撵的远远的。屋子里,只留下赵构、王嫣然和吴莫言三个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末了,王嫣然和吴莫言联袂而出,俩人的脸上,都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兴奋、激动还是羞怯。 吴喜带着邵薄来到后院的时候,梁景的人已经都回去了,院子里,只留下梁景带着王家弟兄俩和吴喜伺候,天气到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但王嫣然的这个后院,院子很大,小桥流水,绿树繁花,倒也有几分江南园林的样子。 一座四角飞檐的凉亭,建在荷池中央,四下里透着凉爽。这是从蔡河引进来的活水,潺潺流动,里面几尾金鱼,缓缓游动着。 赵构坐在凉亭里,丝毫不觉得炎热,吴喜在一旁伺候着红泥小火炉,刚刚泡开的新茶,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茶香,缓缓飘逸在空中,赵构忽然觉得,这,就是自己向往的一种生活。 这种惬意,很快就被打断了。邵薄被带到后院以后,一直呆在一个屋子里等候传唤。院子里都是精壮大汉,袖口飞龙刺绣,这是陛下的飞龙卫,里面,那个蓝衫汉子,居然双龙刺绣,级别不低。 等了可得有一会儿了,茶,都续了三遍,正想着一会儿奏对起来,赵构会问一些什么,自己该如何回答,有些数据,还是要弄清楚的。 门一开,进来的是梁景,邵薄吓得一哆嗦。梁景来请,怕是兆头不好。看见邵薄紧张的样子,梁景笑道:“韶部阁(这是宋国官场的新称谓,也有暗指以后从部入阁的吉言)莫要紧张,官家有请,只是需要嘱咐一句,私下场合,官家的称谓是九爷,邵部阁可要记住。” 邵薄拱拱手揖礼道:“梁总局照拂,一夫在此谢过。”虽然是都是部长级别,邵薄却是一个明白人,梁景的总局直属赵构,比他们要高出一阶的。再说,梁景是谁,东京榜排行第六的人物,岂敢小觑, 随着梁景来到凉亭,看见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字,“来仪亭”,不是官家手笔,又能是谁? 赵构坐着的,是一方小榻,前面圆桌上,已经摆上了茶水,赵构见邵薄进来,笑道:“我们的钱袋子来了,快请坐,尝尝王掌柜的新茶。” “一夫见过九爷。还别说,真有点口渴。”邵薄也不客气,端起茶杯,滋儿喽一声,一饮而尽。 “茶要品。牛嚼牡丹。”赵构笑骂道,端起茶杯,慢慢抿一口,分三次咽下,吐气开声“好茶!” “九爷是讲究之人,哪像我们,忙起来,端起大碗咚咚咚喝一气才过瘾。”邵薄笑道。 “不愧是抓钱的,这就开始诉苦啦。说说吧,你的财政部下半年的预算?” “九爷,财政部今年上半年实收赋税五千五百万贯,这还是加上您抢回的共计十三个封椿库的库银,但是汴梁城的修缮、宣德门大街等三纵三横大街的扩建以及十七条道、巷的整治,顺带附属工程,就预算了五十万贯,这是您亲自交代的,十足预算;水利部的河道治理专项经费,是五十万贯,还仅仅是河堤加固,李总丞说过了汛期,还要逐段清淤,第一期工程,也得三十万贯左右;还有教育部,您的十年一贯制免费教育,仅此一项,全国推行起来,预算是一百万,这是教育部根据人事部提供的全国三岁以上幼童人数核算的,不过,这还是靖康元年的统计数据;另外,国防预算是按您的要求单独列支,国防部造出的预算是三百万贯,说是征求您同意的;还有……” “停,停,打住。邵钱袋,你就直说,收支是否平衡,出现财政赤字吗?” “回九爷,本年所有预算开支,需支出五千三百万贯,仅仅剩余二百万贯。” “这哪够?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赵构低声说道,但邵薄却听清楚了,顺应着回答道:“九爷睿断,就是这么一个理儿。” “你觉得提前把秋税收了,怎么样?”赵构突然问道。 “杀鸡取卵,饮鸩止渴。”邵薄毫不客气。 赵构笑了,本就是试探,邵薄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足见他是账本子清楚。你要说出开源节流、勤俭持家的口风,说不定邵薄还能顺着说个一二三来。 “拉动内需,扩大市场。外贸出口,提升增长。”赵构不经意间,冒出这四句话。 “九爷,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邵薄的耳朵真是好使。 赵构笑道:“这几句话,目前还无法和你解释,过两天,我会召开经济会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钱袋子你给我留的,太少了,你让我这个新上台的宋国一家之主,弄得抠抠索索的,什么也不敢干,还行?你得想办法?至少到五百万才行。” “这……九爷,我可变不出钱来,您就是杀了我,也没用?”邵薄急了,三百万贯的缺口,去哪里弄? 赵构笑道:“我给你出一个招儿,叫作‘国债’发行,具体是这样子的,你以财政部的名义下发……” 邵薄晕乎乎地从凤楼出来,整件事儿,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官家是个什么脑子,这样的事情,都能想起来。一想起这个国债发行,邵薄也是有点忐忑不安,说实在话,这样的东西,就是拿国家的信誉在下赌注,关键,这是一个新君刚刚登基的朝代,“复兴国债”,名字都起好了。弄好了,就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弄不好,信誉丧失,以后不管干什么,都会步履维艰。一把豪赌啊! 不过,还是赵构给了他信心,就当他把这些问题提出来的时候,赵构对他说:“你能想到这些问题,说明你就是这块料。其次,你就对你的九爷这么没有信心吗?” 邵薄想了想,还真是,没有咱这位九爷干不成的。 宋国第一次经济会议,在垂拱殿召开。 会上,财政部部长邵薄做了靖康二年下半年的财政预算报告,并且就“复兴国债”的发行,解读了其中的含义,下发了“复兴国债”暂行草案,提供给大家审阅。 政务内阁总丞李纲,就暂行草案,做了试运行的说明,号召大家带头,踊跃购买,只有官府成员积极响应,民间才敢放心购入。初步拟定三年期三百万国债,利率百分之四,由财政部在全国发行。 银行这个概念和实体,赵构目前还不打算以官方的形式出现。大宋的财富都在民间,这都是太祖爷实行的封椿库弄的,和现在的老百姓喜欢存钱一样。赵构决定先以民间资本的方式,成立钱庄,以钱庄为背景,保险业为抓手,建设实体经济来拉动内需。这个想法早就有,人选也选好了,都在梁景的基地进行培训,赵构还是觉得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几乎是后世所有的经济运行成熟的模式,都在赵构培训的范围,这一期的学员,已经达到了五百多人,都是经过层层甄选出来的,作为天子第一期的学生,将来要投放到各个领域,为赵构的宋国迈出的每一步保驾护航。 现在,财政部专门成立了一个国债发行部门,统筹运转司,是一个临时性机构,这里面的负责人,是梁扬祖,赵构已经把他调过来先负责此事,还有就是赵构先期培训的学员,一个叫陈佳,两浙路华亭人,一个叫王诚,河东路山西太原人。 以山西人的精明,加上华亭地区(今天的上海地区)特有的经商底蕴,赵构首先要推动捞钱计划,没有钱,就好像下面没有了家伙一样,干什么也不硬气。 这两个人,已经完全吃透赵构发行国债的思路、想法和目的,尽管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面对赵构这盘大棋,还是在心里掀起滔天的巨浪。他们都是底层小吏拔擢上来的,最知道当初大宋官家缺钱,没有鸡生蛋的主意,只有杀鸡取卵的办法,只知道“加赋”、“加赋”,导致越加越穷,越加越危,人们活不下去了,只好铤而走险。 可现在,赵构动动手指头,就发行三百万贯,以王诚的眼光和经验,恐怕这三百万贯,到不了民间多少,就会被抢购一空。新君即位,这些个部院大臣,哪个不表示表示呢?说穿了,就是咱官家一时手头紧,不宽裕,向大家借几个钱缓一缓,三年后还上,给一些利息,大家捧捧场吧。 既然调子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梁扬祖的事情了。他是搂钱的耙子,怎么搂,是他的事儿。不过,赵构还是给出了一个建议,叫做“自上而下,稳步推进,限购定额,全面落实。”也就是说,有钱可以按上限购买,下面的民众,也要照顾到。这次国债的发行,不仅仅是个经济账,更是一本政治账。整个大宋的老百姓,对宋国,对赵构,有没有信心,从心眼里支持不支持,这个国债,是个很好的试金石。 另外,阁部还讨论通过了赵构的《关于进一步扩大海外贸易的决定》,并鼓励民间资本参与进来,可以在国家层面上,出台一些优惠和鼓励性的政策,责成发规部牵头,商业部主办,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章程来,尽快实施。 最后,赵构又推出了《小微商业活动激励大纲》,交发规部、财务部、商务部等部位去讨论,由政务内阁副丞赵鼎牵头,争取在一个月时间里,完善出台。 赵构在这次经济会议上,接连推出三枚“重磅炸弹”,从民间资本、国家政策、微观调控等方面,基本给出了宋国第一个三年三步走的经济发展的总体思路,从小做到大,从里做到外,从上做到下。 但赵构也吸取了后世的一些经验教训,先把从法律、制度这个笼子牢牢扎起,把权利和义务,放进这个笼子去平衡,运用法律、制度这个强制工具,斩断贪欲之手。 这就是为什么先要鼓励民间资本进入,如果是国家行为,一伙蛀虫合起伙儿来,能把大宋国掏空。这也是规避风险一种妥善的做法,钱袋子,刀把子,还是自己掌握着,舒服一点,心安一点。 第215章 无声处惊雷 “咚……” “咚……” 东京汴梁城郊,刘家寺以东,大约二三十里的样子,一个略显僻静的小山谷里,不时传来“咚”、“咚”的巨响,四下里的雅雀早就飞离了这个本属于它们的乐园。 这是兵器实验场传出来的,“霹雳甲型”火炮的怒号。 赵构接到天机院院使渡虚子的邀请,来观看这型火炮的第三次实验射击。前两次实验不是很成功,第一次炸膛了,第二次定装药多了,把炮架震碎了,差点酿成一级事故。好在赵构在天机院的大墙上题写的“精益求精,创新第一,生命至上,万无一失。”、“我们不怕失败,我们经历失败,是为了最后的成功。”等题词,已经让安全第一,成为天机院的最强座右铭。 赵构告诉他们,失败了,不要怕花钱,不要心疼钱,但人不要出事儿,人,才是天机院最宝贵的财富。 虽然如此,第一次的实验失败,还是有一位工作人员受了伤,被破碎的炮膛碎片打瞎了一只眼。赵构没有给任何处分,还特批了一百贯的伤残抚恤金。不过,赵构可不是只发了钱就完了,他拿过报告,认真看完后,指出问题的关键,是在炮筒的膛压上,不要只想着打得远,热兵器,射程再怎么近,也比冷兵器远。缩短炮管长度,现在的炮弹,都是圆形的实弹,类似于拿破仑炮,但钢制的炮膛,可以承受更大的膛压,恐怕问题就出在“更大”上,这个渡虚子,就是满脑子的威力大、射程远,岂不知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这次,渡虚子不敢大意,在请赵构之前,已经又做了两次实验,感觉到万无一失了,才请赵构来试炮。 这次推出的“霹雳一型”火炮,是真正意义上的火炮,虽然是前装滑膛炮,但已经是划时代的杰作,一门炮,共有八名炮手,包括三名弹药手。 现在推出的霹雳一型火炮,共有三个型号,12磅野战炮、6磅山地炮、20磅虎蹲炮(迫击炮的前身),采用前装一体弹药,炮弹和药包捆在一起,方便快速装填,但不如分装药可以根据战场情况确定药包大小,不过,也可以用分装药发射,只不过会慢一点;现在由于触发式引信还没有完全研制出来,只能用实心弹,所以,只能发射实弹和链弹、霰弹三种弹,但,这已经是很大的成功了。 眼看着炮兵飞快的用跑刷粘着水清理炮膛、装填、瞄准、点火、发射,“咚”的一声巨响,十二磅炮的炮口腾起一大片烟雾,实心弹以五百六十米每秒的初速飞出炮口,拉出一条直线,巨大的动能,使得前面一千五百米范围内的所有标靶,不管是木制的、铁制的、大的,小的,只要是炮弹轨迹直线范围内,被深深拉出一条槽沟,这要是在战场上,就是一道血淋淋的通道,无坚不摧,没有什么能阻止住铁制实心弹的疯狂。 赵构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本来他的计划里,三年头上能造出来,就不错了,可是没想到,天机院的精英们,硬是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已经研制成型,虽然目前还不能列装,尚需完善各种数据和实验,但已经让赵构仿佛看到万炮齐鸣的宏大场面,看到了敌军人仰马翻后的一脸惊诧与恐惧,看到了“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的霸气和豪气! 赵构已经感觉到炮筒子的灼热,强烈按捺住心中迫切想摸摸这个可爱的“大家伙”的心思,回头问渡虚:“小渡,小渡,最快射速多少?” 你没有听错,赵构就是叫渡虚子小渡,因为他非常不喜欢别人称呼他“老道”或“道长”,就喜欢一个小子,不知道谁是始作俑者,他倒是非常认可“小渡”这个称谓,别人也就顺嘴叫了起来,反而一发不可收。赵构这次没有八卦,直接就叫上了。官家的身份开了金口,这就确立的官方身份,至于院使的头衔,在渡虚的眼里,也就是每月账上的三十两官银的俸禄而已,通俗讲,顶两个县太爷的收入。 渡虚子冲着后面的八个人,对赵构说道:“这八人,是一直按照严格的程序设定的职位,炮长,副炮长兼一号炮手,其余二到八号炮手,现在各自的职位都能随意互换,这组炮手,可以在十吸之内,发射一次。”换算成现在,相当于一分钟之内发射两发的,已经是极高的射速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助退器的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导致每次发射完之后,都要调整一下,时间都浪费在这方面。赵构围着霹雳一型火炮转了两圈,指着炮身说道:“我们可以在炮身的置架上开动一下脑筋,来,我画一个草图,你看看行不行……” 赵构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飞快地画出大炮的草图,在炮身下方置架基座部分,画出了一个“凸”字形状的置架,在两侧又画出两道类似于滑轨一样的结构,又在下面花了两条“长腿”,腿的尽头多出一个锄头一样的东西。 赵构指着这个“叉拉着”大腿的大家伙说道:“这个,我们叫它助退器,利用两侧的滑轨,来抵消大炮发射产生的后坐力,两边的长腿,叫做驻锄,最大程度上稳定炮身。材料可采用木质包钢材料,减轻整体重量……” 一旁的技术人员飞快地做着记录,生怕漏掉一些什么。而渡虚子则围着大炮转悠着,一边看着赵构画的草图,完全沉浸在凝思冥想当中。赵构一看到渡虚子这副模样,心里多少有底儿了,这个渡虚子,这种状态,是他脑洞大开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扰。 渡虚子“啊”的大叫一声,撒腿就往实验室跑去,眼里根本就没有赵构这个新君,只顾自己飞快地跑着,像个疯子一样。 赵构笑了,这个渡虚子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他悄悄挥挥手,带着自己手下,向另一个实验室走去,哪里,是轻武器试验基地,刚刚试制成功的第一款步枪“一一二八甲型”,也需要试验。 这是一款看上去有着就像后世猎枪一样的外观,上下并列双筒,射程并不是很远,六七十步之间,(后世的一百米左右),三十步可以做到精准杀伤,超过百步,依然会有杀伤力,但圆形弹丸弹道不稳,很难形成精准杀伤效果,但如果是面对集群冲锋,还是大杀器。 考虑到主要作战对象假想敌是骑兵,采用铰链设计,扳机护圈上部有一闭合卡笋,射击完后,只要用拇指一按,枪身就会和枪托分离,进行快速装填。 由于三酸两碱的研制成功,水银在这个时代已经成功应用,雷汞的底火也在赵构金手指的点拨之下开发出来,这次试射的弹药,就是采用雷汞底火装置的铜壳弹,后装双发,训练有素的射手,可以在三个呼吸之间,完成一次射击转换。 赵构已经选派出一队龙卫,来这里学习、训练,一但成型列装,第一时间就可以成为教导队,下放到部队开始指导射击训练,迅速形成战斗力,在这里带队训练的,是龙九。 靶场,十五步、二十步、三十步、五十步、七十步,五个靶区十个胸靶依次排列,这让赵构仿佛有点回到后世的射击训练场,无他,因为这个射击训练场,就是在赵构的指导下建成的。 赵构从龙九手里接过第一支步枪,尽管更像猎枪,但赵构还是喜欢叫它“一一二八甲型”步枪。看着手里颇有金属感的这款步枪,枪管尽管是初级的机械加工出来的,可华丽的木质枪托流淌的美丽花纹,则更像一件艺术品。赵构的随从人员就见赵构的一双手就像变魔术一样,熟练地将枪支分解又组合起来,就连龙一也是惊诧不已,他是见过龙九的速度,也和龙九私下里较量了几回,俩人不分伯仲,龙九占了集训的长处,而龙一,天赋异禀,加上一双赋予了灵魂一般的双手,让他对所有的东西有一种天然的亲切和熟悉感。但龙一觉得,不管是他,还是老九,都赶不上赵构的速度,怎么说呢,这把枪,就像是他身体一部分,他相信,即使闭上眼睛,赵构也能熟练而迅速地分解和组装。 赵构心中技痒难忍,将子弹带围在腰间,冲靶场员示意,准备开始,他要亲自试试这款新式步枪的威力。天机院副使范大欲言又止,赵构冲他笑道:“老范,你这枪要是好使,还像龙刃一样,第一支枪送给你当传家宝,我亲自授枪。怎么,对自己的东西没有把握?” 赵构的一句激将之言,让范大心中一热,拍着胸脯子道:“九爷只管用,出了事情,我范大全家殉葬。” 赵构哈哈大笑,说道:“哪有那么严重,我对你有信心!” 靶场员给出了可以进场的讯号,赵构虎躯一震,眼睛已经盯着前方的靶子,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等待着出击的那一刻。 红旗落下,赵构的枪身已经顺势而出,“啪、啪”两声枪响,首先二十步的胸靶应声而落,紧接着,随着赵构迅速自左向右快速移动,枪身顺在身在左侧的同时,开笋、撞针复位、卸出弹壳的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抹,已经两弹在手,哗啦一声推弹上膛、闭合、举枪,“啪、啪”…… 赵构用流畅的射击技术、准确的命中率、稳定的心态、向一干人众演示了什么叫做移动极速射击。 第216章 有女十三姐 十三姐的铺子,叫做通达商行,在复兴元年正月十八,正式开业。 尽管赵构再三强调,应该叫什么公司,但执拗的十三姐,更喜欢通达商行这个名字,赵构也就随她。 说是商行,其实,就是一个现在的股份公司,只不过,最大的股东,是官家。 通达商行开业典礼,是在凤楼举行的,赵构只是给出了一个后世的模式,王嫣然已经了然于胸。要说吃喝玩乐,大宋朝还真不输于任何朝代,但是这规制,堪比后代的任何大典。 只不过,赵构在这个典礼上,推出了“代理商专卖”这个概念。推出的主打产品,一是魔幻水,二是玉盘镜,三是朝露酒,四是绝影车。赵构还是想稳妥一点,要让宋国,从政府官员,到黎民百姓,惠及各个层面。 比如这个魔幻水,其实,就是香水。有了高度酒,通过二次蒸馏提纯,自然酒精的生产就不是什么瓶颈,制造香水,也就不是什么难题。香水不难,难在魔幻,这需要很好的化学知识,好在赵构还算不错,在几经折腾后,捣鼓出了魔幻系列香水。最关键的,是赵构在大内密库中找到的一点龙涎香,这个可是一个好东西,香料之首,只要一点点,就能散发出令人着迷的那种香味,弥久不散,令人沉醉。 玫瑰、栀子、丁香、菊花、茉莉……不论是豆蔻少女,还是出阁娘子,甚或是半老徐娘,都会在其中找到一款自己喜欢的香味。 春妮精灵可爱,春姑温婉大方,一秀外,一慧内,这俩二春组合,加上赵构金手指的点石成金,尤其是春姑,平时不爱说笑,竟然胸揣灵珠,一点就通,一双灵巧的双手调配之下,竟然能变幻出一瓶瓶充满神奇色彩的香水,清淡、浓郁、短暂、持久、清神、醒脑、助眠、兴奋……只要你需要的,这里全部都能满足。 赵构再次感慨,中华民族之所以伟大,之所以五千年文明延续,之所以屹立东方不倒,就是因为这些普通民众的大智慧,才能国祚延续,文明传承。 香水这一块儿,是姜醉媚、田春罗牵头,二春协助,这四个人,硬是折腾出一片好大的天地,赵构给这系列香水起了一个贴切的商标品牌“皇家春醉”。 朝露三宝系列,总经销权在凤楼,各地经销权都要在凤楼这里竞争各地分销权,凤楼王嫣然,如今谁敢小觑? 而玉盘镜和绝影车,则是十三姐的通达商行负责推出。玉盘镜,就是梳妆镜,只不过玻璃的生产,加上水银镀膜技术,已经让铜镜逐渐出了宋国百姓家。现在,哪家的小娘子出嫁,娘家不陪嫁一方通达商行的玉盘镜,可真是很丢面子的一件事儿,赞礼官在院子里一句“……娘家陪送圆形玉盘镜、六方玉盘镜各两面……”新娘子的腰杆子笔挺笔挺的。 至于绝影车,一经推出,各路神仙趋之若鹜,为什么?这是当今官家亲手设计、亲自驾乘体验过的,一如当下的限量版宾利。不过,为了照顾不同阶层的需求,绝影车分成三款,“军用”、“民用”、“商用”;四个档次,“豪华型”、“精英型”、“舒适性”、“经济型”,全部由五零三厂生产供应,但军用不投放民间市场。 至于利润分配,赵构充分考虑到宋国的国情和历史的局限以及实际需求,香水这一块儿,所有收益都归皇宫大内,由朱远山负责,维持皇宫一应所需,不在财政部预算之内,赵构曾在大朝会言道,以后,我自己管我自己的后院吃喝拉撒,不需要国家一分钱的财政。 这让邵薄大为感动,要知道,过去几朝,单是内帑,最多的时候,能占到户部的一成,已经是很大的比例了,关键是,皇帝还一个劲儿追加,导致户部苦不堪言。现在好了,人家官家说了,我自己养活自己的一家老小,不用国家一分钱,值此一件事儿,足以让群臣汗颜。李总丞曾委婉进言道:“自古从无此例,有伤皇家颜面”为由,申请重新考虑,但被赵构拒绝。 赵构说道:“现在百废待兴,我作为宋国一国之君,自当率先垂范,天下百姓丰衣足食,餐餐有肉吃,四季有新衣,兜里有钱花,这才是泱泱大宋应有的局面,这才是最大的面子!” 李纲颇为感动,他的思想还是没有转过弯儿来,还是以为是封建君主特有的、虚伪性的谦虚,没想到,赵构是玩儿真的,说不要,就不要,态度坚决,意志坚定。还说道,天下老百姓没有解决温饱前,自己的皇宫大内不要国家一分钱补贴,以勤俭持家为主。 实际上,赵构不禁对自己的香水生意充满信心,而且,对所有推出的这些产品,都信心十足。大宋朝,向来是一个追求奢华的朝代,这些产品应运而生,自然会扎根于这片沃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朝露三宝系列,才算是把宋国人带到真正的酒文化当中,看看后世烟、酒两大集团贡献的财政税收,你就会明白什么叫拉动经济。这一块的收入,出了按比例上交一部分以外,其余都划归梁景的安情局使用,将来,这是一块儿很重要的投入,决不能出现金钱方面的青黄不接。韩公裔是王府老人,这一段的表现,可圈可点,关键是屁股底下清清白白,赵构曾让修内司秘密调查过,韩公裔、高世则,这两个人,都非常干净,赵构用起来很是放心。情报战线金钱的投入,只有更多,没有最多,只要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儿。 玉盘镜和绝影车,是十三姐商贸推广的试点。“无商不富,无工不兴、无农不稳。”赵构就是让十三姐的通达商行率先垂范,蹚出一条欣欣向荣的商业繁荣之路。国家的税赋,不要盯着农业,工业和商业、三产业才是大头,与其抠抠索索地从农民嘴里往出抠,不如让宋国的高级阶层充分认识到,将来,我是要取消农业税的,实现“耕者有其田,农民不纳粮,先解决温饱,一起奔小康。”之大同。 赵构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商品投入到民间市场,这块蛋糕终究会越来越大,足以让宋国朝着繁荣富强的康庄大道一路迈进。 现在,赵构的实行的是“上下联动”,奢侈品主打上层社会,生活用品主打底层民众,不过,还是可以划分出不同档次,以满足不同民众的需求。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盛典场景,赵构依然觉得还是有点荡气回肠的感觉。不说别的,就是绝影车一项的专属经销权,就卖出了三十万贯的收入。 举一个例子,一辆民间版、舒适性绝影车,五零三厂的出厂价是五十两银子左右,军用加强版,也不过七十两。但在车展上,经销商直接推出了一百七十两的报价,每个型号的十辆样车,被抢购一空。你光有车不行,还要有马才行。但马是军方管控物品,赵构给出的是配套的走骡,这在两次战役中,都有大量缴获,除了满足军队需要外,配合这次绝影车的推出,赵构下令军方后勤保障部拿出一部分军队淘汰下来的骡马,发放到市场,只对绝影车经销商供应,换句话说,你得买了车,凭着买车的票据,可以优先获得骡马的供应采买。 但问题来了,车好说,但骡马可不是一天两天赶活儿就能赶出来的。大宋缺马,一直缺,是因为没有一个系统的养马基地和科学的方法,赵构考虑到以后军事的需要和民间商业的需要,急需一个养马的基地,就像西夏和金国一样,必须有自己专属的马场,这个马场,地理位置纬度要高,以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二来,地方要足够大,水草茂盛,适合马匹繁殖驯化。赵构的眼睛,盯向了高丽王朝的济州岛。 济州岛,这个时候叫耽罗,高丽朝鲜李氏王朝在公元九三六年统一朝鲜时,耽罗王室曾率兵反抗,两年后才耽罗王室屈服,不过,居民间传闻,耽罗的三王子一直流落民间,一直不承认朝鲜李氏王朝。这个济州岛,就是高丽王朝一个最大的马场。这里地势平坦,四面环海,气候适宜,水草丰茂,是一处天然优良的马场,纬度靠北,四季分明,出产的当地名马——高丽小马,耐力最好。 而且,这个济州岛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介于高丽、日本、宋国的三角核心地带,北接高丽全境,东面和对马岛和长崎一水之隔,西南与宋国两浙路遥遥相望。 赵构将来出兵金国,是要把这里当成一块跳板的,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韩世忠的海军,一定先把海军陆战团搞出来。 赵构曾在大名府期间,秘密交代梁景搜集关于济州岛的情报,派遣精干人员先遣上岛,以通商名义,站稳脚跟,徐徐图之。看来,是要动用这枚棋子了。 第217章 花落济州岛 陈家秀是江苏淮安人,家父是江浙一带出名的丝绸商。无奈自己是庶出,娘亲已经排到了十三姨太,家里正宗的“嫡系部队”就有三个,更何况还有前头的兄长姊妹。 陈家秀性格内向,但骨子里却很是要强,不愿意待在家里吃别人的“眼角子”,正好通达商行竞标,他家拿到了通达商行的丝绸经销权,利用通达商行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老陈家的买卖一直做到了海外,包括高丽。 陈家秀冥冥之中,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向父亲提出要把商铺开到高丽济州岛,这一下让一干兄弟们不由得嗤之以鼻,一个小小的高丽小岛,也值得陈家直系子第亲自前往,按照惯例,这样的小地方,去个管家,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但陈老太爷还是感到欣慰,陈家秀虽然性子懦弱了一些,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亲生骨血,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按照陈家规矩,也是要大力扶持的。遂通过长老会,形成正式契约,授命陈家秀为高丽济州岛商行总管,处理一应商业事务。 等到出发的时候,不知道通达商行听到什么消息,知道江浙丝绸大亨陈家派出了一名直系子弟前往济州岛,负责商务总管,通达的老板娘十三姐颇为欣赏,吩咐把通达商行的生活用品经销权,一并授予了陈家秀,并且告知,可以使用“通达商行济州岛分行”的招牌。 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惊喜,陈家老爷子慧眼如炬,动用自己长老会会长的特例,直接把投资规模提了一格,这样,陈家秀在上任的时候,连小厮带保镖、管家、厨子,也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乘船前往济州岛。 高丽王朝现在刚刚臣服于女金政权,也是百废待兴,这个时候通达商行的开设,无疑给高丽王朝注入了新鲜的活力,通达商行的货物,可是琳琅满目,从漂亮的丝绸、瓷器,到香水、美酒,通达商行接到的命令,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打开济州岛这个口子。 陈家秀背水一战,也就没有了什么顾虑,骨子里有着淮扬人特有的精明和执拗。很快的,济州岛上的居民喜欢上了这个白白净净的宋人掌柜,买卖公平,童叟无欺,手头不方便的时候,还可以赊账,没有利息。 没过多久,通达商行陈家少爷的大名,已经在济州岛叫响,加上陈大少仪表堂堂,不少阿玛尼已经开始偷偷地打听陈家大少的底细,看看能不能有哪家的小娘子能入了陈家少爷的法眼。 崔敏实和崔敏姬兄妹俩,严格讲,是陈家秀的房东。陈家秀刚来的时候,需要租占的房子很多,又最好集中在一起,有人推荐了这兄妹俩,陈家秀一看,马上就拍板决定了。 这原先是崔家的祖业,不过到了崔敏实的父亲这一代,遭遇了海难,就此衰败下去,偌大的一片宅子,荒芜了很久。这个崔敏实,好的没有学成,却沉迷于赌博,祖上留下的值钱的东西都典当完了,有人就打上了这片祖宅的心思,一来二去,欠下赌坊一屁股债,直到有一天,赌场老板找上门,堵着门口要债,崔敏实才知道,自己居然欠下了一笔巨债,当即吓瘫在地。倒是崔敏姬颇有硬骨气,言道自会想办法还上。不料赌场头目脖颈子一抻,叫嚣道,只给崔家兄妹三天时间,到时候还不上,就拿人和房子顶债,这个人,自然是崔敏姬。 这个时候,就是一个傻子,也知道这是掉进了人家设的套子局里,怕是早就盯上了崔敏姬这个小美人了,连同这处宅子,都会落入虎口。 陈家秀这个时候的出现,无疑成了崔氏兄妹眼里的大救星一般,崔敏姬低声而又坚定地说道,只要还上赌场的欠债,崔家兄妹愿意无偿将宅院提供给上国来客使用。 陈家秀在家里大气不敢哼一声,到了这里,却是派头十足。赌场老板也姓崔,论起来,还是崔敏实兄妹一家远房的叔父,叫崔九亨,自然对崔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崔九亨可以对崔氏兄妹使横,但对于陈家秀,却不敢过分,在他们眼里,大宋是十足十的泱泱大国,即使是以商家名义进驻济州岛的,也不敢过分得罪,得罪了大宋商家,其实就是断了岛上很多人的财路,崔九亨不傻,不会干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这件事,也就很简单的解决,至于崔敏实咬着牙对陈家秀说被敲了一个大大的竹杠,陈家秀却是微微一笑,钱财,和自己肩负的大事相比,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出于安全考虑,陈家秀给崔氏兄妹在自己的商行里找了一份工作,崔敏实虽然毛病不少,好吃懒做,没有什么追求,但也没有坏心眼,在当地各种情况也很熟悉,就让他负责对外的联络和登记,崔敏姬勤劳能干,人也精明,就负责商行内部的勤杂事务,这处宅子是她的家,再没有比崔敏姬更合适的人选。 陈家秀这次来的时候,还秘密带来了万贯宋国新铸造的铜钱——“复兴通宝”。当地居民可以用手里的金银来兑换使用,凡是第一次的顾客,给与优惠价,和内地一个兑率,一比一千。而后来,只能是一比八百。一两足色纹银,后期就只能兑换八百文。而且,只要居民买东西用复兴通宝,享受九五折优惠。 宋国新铸的铜钱,采用铜铅五五之比,文重一钱二,这是参考了后世的一些做法,不过,现在的宋国,因为和海外的贸易非常发达,尤其是日本的倭铜,能够大量回流宋国,加上赵构有意识加大对外贸易的规模,商务部里,专门有对外贸易司,负责对外各项贸易,其中,各种有色金属的进口,是重点。赵构要用海量的丝绸、瓷器,来换取海外的有色金属,至于自己国内的有色金属矿产,还是留着一些比较好。 铜钱成色十足,华美靓丽,这和大宋崇尚简约的风格有点不同,这是赵构特意嘱咐财政部的,要迎合大众对美好事物的喜爱和向往,单就这一枚通宝,人们要越看越像一件艺术品,人们才会喜爱。 岛上的居民哪见过这个,自己的高丽宝钱和这个相比,就是破铜烂铁一样,老百姓哪有“经济入侵”的概念,谁的东西好,就用谁的。 陈家秀在无声无息之中,已经完成了对济州岛的布局,牢牢抓住了岛上居民的经济命脉,这个通达商行,一如岛上的风向标一般。 通达商行的济州岛分行,在靠近济州岛的西南部,东南部,就是济州岛最大的马场——耽罗马场,这个岛上唯一一个还有着耽罗痕迹的地方。 陈家秀给崔敏实的任务,就是拉住马场主事这条关系,提早布局,看看能不能尽早地从马场主事的身上,打开缺口。 借口很好说,高立马耐力十足,品相上乘,既可以当做骑乘,也可以作为挽马使用。通达商行的商用绝影车,缺的,就是挽马走骡。 这两天,陈家秀正在紧锣密鼓地策划这件事情,要是能弄上十几匹高丽马回去,可就发了大财了。宋国军事枢密院下属的后勤保障部,放出话来,只要是马匹,无论是西夏河曲马,金国恒州马,还是蒙古马,乃至西域、高丽……只要是马匹,来之不拒,都是高价收购,而且,对于大量引进马匹的商家,通达商行在许多商品的经销权上,都会有很大的优惠政策,来鼓励商家往大宋贩马。 况且,陈家秀临来之际,通达大佬十三姐曾秘密会见陈家秀,告诉他,马,是他来济州岛最大的任务。所以,陈家秀在立足伊始,就迫不及待地要派人前去试探。 可是,不等陈家秀派崔敏实前去,马场主事金一昊,就气冲冲地找上了门。 一起来的,还有三十多名马场的骑兵。 第218章 耽罗军马场 金一昊带着手下三十多名骑兵,是来讨要说法的。 本来耽罗马场的所有进项支出,都是由本地一些大户支应,金一昊和这些大户彼此互相利用,油水捞得十足。可自从这通达商行进驻以后,生意越做越大,许多马场之前的老关系,都跑到通达这里了,即使顺手转卖给马场,依然利润可观。但金一昊的这一头的利益,无形中受到削剥。商人,都一样,眼里只有钱、利,所谓“有奶便是娘”,用到商贾之身,最是贴切不过。 马场的师爷给金一昊出主意,不如直接和通达接触,何须假借他人之手?只是,如果以求人的身份前往,势必谈判时落了下风,难免会吃亏,不如“兴师问罪”,好歹自己也是地头蛇,不怕他过江龙强出头。 金一昊不是傻子,自然一点就通,借口,只要找,永远有。于是具有了此次通达商行济州分行一行。 陈家秀并没有慌张,倒是把崔氏兄妹吓了一跳,金一昊也是济州岛东南部的一方人物,平时那是高高在上的,今天轰隆隆带着这么多骑兵前来,可不是好相与的。 高丽是一个很讲地位尊卑的国家,小门小户的人家,见了这些大老爷们,都要伏地请安,不敢抬头的。崔家以前虽然是个大户人家,但早已破落多年,崔氏兄妹骨子里,虽然还有那份家族的荣耀,但势必人强,自己的兄长不能顶起门户,自然让人小看,也就慢慢变成了低眉顺眼的样子。看到金一昊趾高气昂地从门口走进来,崔敏姬急忙习惯要俯下身子,却被陈家秀一瞪眼,低声而有力地说道:“干什么?你现在是我通达商行的内务主管,不可给我掉了身份!” 崔敏姬心头一热,急忙站直身子,不失礼节却又显得不卑不亢,陈家秀点点头,当妹妹的,比哥哥强多了。崔敏实,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吓得。 金一昊气呼呼直奔上房而来,陈家秀迎门而立,先是揖礼,笑眯眯地说道:“贵使前来,令通达蓬荜生辉,上下皆荣,陈某有礼了。” 虽说是兴师问罪,但毕竟不是敌我相对,也不能失了礼数,金一昊随意拱拱手算是回礼,眼睛却看了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崔敏姬,嘴里“哼”地一声,对着崔敏姬说道:“一个落魄之女,见了本使,为何不跪迎?家道落了,礼数也没了吗?” 陈家秀哈哈一笑,道:“贵使勿恼,崔敏姬现在是我通达商行的内府总管,也是有身份的,自然不便参按旧例,金使君何必动气?来来来,先进屋,尝尝我的新茶。” 对陈家秀,金一昊也是不便过分,自打进了大院门口,院子里站着的护卫,就让金一昊心头一颤,那份气势与镇定自若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这一大帮子人,要知道,通达商行的护卫,都是战场退役下来的老兵、伤兵,虽然已经不适合在部队待着,但那是在和金兵的尸山血海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怎会把这些棒子放在眼里,就是后厨的陈三,虽说瘸了腿,你上去试试? 陈家秀既然有备而谈,自然知晓金一昊为何而来,无非利也。他是商贾之家,应对这些事情,还不是手到擒来,让金一昊乖乖地就范,现在做出一些让步,让一些利益出去,将来,是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的,赔本的买卖,陈家出来没有做过。 金一昊气势汹汹地进去,笑眯眯地出来,心情大好,居然能对送出来的崔敏姬鞠躬回礼,让崔敏姬吃惊不小,就是这一进一出,这个金一昊的态度就产生了巨大的转变,主人这是施了什么魔法吗? 金一昊是心满意足地走了,但陈家秀却没有放松下来,反倒是有一丝不安。商场如战场,最讲究此消彼长,金一昊这头满意而归,势必那头会哀声怨道,迁怒于己,还是要早做对应之策。 他回头对贴身保镖孙二郎说道:“去招呼言小七前来,我要和他谈谈。” 言小七是中山府现知府言博奇的族侄,中山府保卫战负伤退出现役。十三姐成立通达商行的时候,让赵构给自己介绍一些退役的士兵,组成商行护卫队,赵构也有意促成此事,于是下令陈东政治部两役(预备役、退役)管理司,给退役士兵发函,本着自愿参加、组织介绍的原则,可以去通达商行报名参加商行护卫队,薪酬自然丰厚,虽然是护卫队,但一应管理、规矩,全是按照部队的做派来执行,让这些退下来的老兵、伤兵好像一下子又找到组织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应聘者众,一些轻微的残疾士兵,也能找到一份对应的工作,一手拿着退役津贴,一手挣着十足的薪水,还有退役士兵的战友身份,整个商行护卫队,除了手中的家伙不是军中制式武器外,其他的看上去,就是翻版的又一支武装力量。 言小七右臂被金兵砍了一刀,只能抬起半截来。左手没事儿,退役后,让沙老大要了去,在南堡沈万手下,可是学到不少东西,单是一路左手刀法,就获益匪浅。通达商行招募,言小七征得沙老大同意,带着当初自己十几个受伤退役的手下,集体投奔了通达商行,一经测试,全部被录用,这些经历过血战的,都是商行全力征召的对象,一但有情况,还是这些见过厮杀的汉子,最能让人放心。 陈家秀海外拓展,十三姐便把言小七这一队护卫指派给他,虽然只有五十来人,可真要见阵杀起来,三三军阵护卫之下,就是来个百十来人,根本不在话下。外派任务,自然不在武器控制范围之内,配置的,都是强弓硬弩,手中的家伙,一水的破金斩,只是铠甲,不能用军中现役铠甲,这是要保密的。护卫队用的是早期一型陶瓷胸甲,这些装备,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关键是每个人的胸前,都标着一枚亮银色的退役士兵荣誉勋章,这就是袍泽之意。每一位在役、退役的士兵,见到这枚勋章,都要恭恭敬敬敬礼,喊一声“老班长”。 言小七听罢陈家秀的担忧,遂宽慰说道:“掌柜的放心,我亲自布置,不说别的,就是守住这片宅子,我还是有信心的。况且,实在到了紧急关头,我们还可以放出信鸽求救总行,从山东半岛坐船,顺风顺水,最多两天的时间,也就到了。要是通州过来,会更近一些。只是不知道咱们的商行,在通州建了分行没有?” 陈家秀点点头,他天生的谨慎,什么事情,都往最坏处想,于是嘱咐崔敏姬,这些日子,加大粮食、蔬菜、日用品的储存,把空置的房子,都加固,变成库房,囤积物资。 他又亲自写了一封信,用信鸽传回总行,全面介绍了自己这一段时期的工作,特别是提到了和马场主事金一昊的合作,也隐隐约约提到了一些担忧,希望总行在下次物资补给的时候,再派一些人过来,多运送一些军事物资,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 信发出去后,陈家秀稍微放心了一些。想着出去看看,也想着亲自去耽罗马场实地考察一下,不能光凭金一昊嘴上说得天花乱坠,自己,还是要亲自跑一趟才行。 吩咐下去,言小七不敢怠慢,急忙集合第一小队十五人,护卫着陈家秀的绝影车,轰隆隆前往耽罗马场。 崔家所在的赭石村,距离济州岛东南的耽罗马场也就五十多里,一大早赶路,巳时左右,已经看到了远处辽阔的草场平原。 言小七已经派出前哨前往联络,道路两侧按照三级护卫等级,斥候散出去二十里,完全是战时行军状态。 前去联系的前哨马头,已经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从打出的手势来看,没有发现异常状况,言小七一声唿哨,马队骤然加速,扑向耽罗军马场。 第219章 拿下金一昊 耽罗马场,占地五千多公顷,在济州岛的东南部,面积辽阔,气候温润,降雨充沛,牧草茂盛,是当时亚洲最大的牧场。 望着这无垠的一片绿毯,蔓延在陈家秀的视野里,他心里忽然跳出了这么一句词儿——“怀璧其罪”。 金一昊亲自出来迎接,自从上次满意而归,金一昊就把陈家秀视为最大的金主、财神爷看待,那是真真儿地捧在手心里。上次这位金主送给自己一小瓶宋国魔幻水,居然让自己的爱姬爱不释手,也让自己很是亢奋了一个晚上,真是好东西。只是,有点少了,不够自己的内宅分的。这次听说陈掌柜专程来访,自然不敢怠慢,完不成任务,自己恐怕今天晚上进不了内宅的门。 一进院子,陈家秀心里不禁对金一昊的住所嗤之以鼻,这也叫人住的? 金一昊虽然是马场主事,但济州郡守每年拨下来经费,也是可怜,加上七扣八扣,到自己手里,再扣一层,堪堪够这七八万匹马的消耗,主要是疾病防控上,这可是一大头,马瘟一但蔓延,那是致命的损失,他可担当不起,虽然如此,自打他接手马场,马匹的增长率一直是负增长,他捂着盖着,可不敢往上汇报。好在现在不是战争期间,对马匹数量的要求不是很大,要不然,自己可扛不住。 没有余钱,自然住处寒酸了一些,好在还干净。陈家秀和金一昊客气一番,吩咐随从把礼物抬上来。这次,陈家秀下了血本,足足两大箱子东西,都是赵构开发出来的新产品,包括十箱朝露三醉。上次招待金一昊的时候,陈家秀就看出这是个酒鬼,好酒之人,闻到扑鼻之物,腿也站不稳了,心里也就花了,再说什么也就好办多了。 陈家秀指着打开的箱子,指着里面的玉盘镜、各色丝绸、朝露三醉等物品,笑道:“上次贵使拜访,匆忙了一些。这次回访,少许东西,略表歉意。” 说罢,又递上一个檀木精致小盒,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躺着四个四色精美瓷瓶,说道:“这叫做魔幻四季,听说主事夫人喜好此物,这次又带来一些,还望笑纳。” 金一昊眼睛都直了,昨天还为怎么平息小妾酸火焦头烂额,今天忽然问题迎刃而解,这个陈掌柜的就是自己的星主。(耽罗称国王为星主) 有了这糖衣炮弹的攻击,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陈家秀提出要参观一下马场,金一昊自然全程陪同,不过,金一昊还是客气地提出,先进午餐再去参观的建议。陈家秀爽快地说道:“客随主便,金使君怎么安排,我们听从就是。” 好在济州岛不缺海鲜,酒过三巡,朝露三醉酒劲十足,金一昊已经是醉眼迷离,变成大舌头,唤出小妾,带着一群侍女,为陈家秀载歌载舞,陈家秀吃了人家的海鲜,看了人家的艳舞,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吩咐言小七,又体外拿出十面小圆镜子,赠予金一昊的小妾,让她看着打赏这些舞姬,至于怎么分,就是小妾的事情了,这个人情,还是要让金一昊的小妾去做。 酒足饭饱,一行人等出门前去马场,金一昊酒喝多了,已经和陈家秀开始称兄道弟,陈家秀索性把他拉上自己的绝影车,轰隆隆地向马场进发。 等来到牧场深处,看到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几万匹战马,分成好些个大小不一的马群,散布在绿茵茵的草原上,或站或卧,或戏水,或吃草,一片怡然自得的田园之风。 散布在四周的,就是所谓的牧马人,其实,就是马场的看护,这些人,才是这片草场的主人。 这片草场,最大的一处大概圈了七八千匹马,也是最大的一个马群。有十五个人的一支骑兵小队在这里看护着,散落在河边的棉毡帐篷,就是他们的栖身之所。 陈家秀随身携带者五零三厂生产的民用版的野外生存刀,自然不能和龙刃相比,但也是神兵利刃,作为小礼物,送给这十五个人,顿时赢得了这些人的好感,男人,天生对兵器有一种骨子里的喜爱。 金一昊在一边嘟噜着大舌头,酸溜溜地嘟囔道:“我说……陈……兄弟,你……这百宝囊……还真……真……藏了……不少好东西啊……”。 陈家秀拍拍他的肩膀,悄声说道:“哥哥,有两柄好的,我悄悄在车上给你留着呢,一会儿回去就拿给你。” 陈家秀如此大方,金一昊自然不能小气,这些得了礼物的牧马人,自然更是热心地跑前跑后照应着,等到陈家秀在适当的时机,稍微流露出自己的商行护卫缺少马匹的时候,金一昊拍着胸脯子放出豪言:“兄弟放心,哥哥我这里,就是不缺马,我这就让马头给你挑几匹头马出来。” 这个时候的高丽马,个头不如河曲马或恒州马,但比蒙古马高大一些,耽罗马场也引进了一些日本马,扩大繁殖种群,几年下来,也有一些好品相的马匹诞生,挑几十匹马,自然能挑出一些品相好的头马来。 金一昊指着远处一匹雪白色的马儿,对陈家秀说道:“看见没有,那匹白龙驹,就是这股马群的马王,已经来了三年了,没有人能驯服它,为了这匹马,摔断了我三名最优秀的牧马人的腿,以后从来没有人能靠近它。” 陈家秀抬头远眺,只看见那匹大白马仿佛有着天人感应一般,也扭过马头,冲他们这个方向的小山岗望过来,只是那么一瞥,陈家斜就觉得有一种被藐视的感觉,意思很明显,看什么看,我堂堂马王,也是尔等凡夫俗子能觊觎所得? 被马蔑视的感觉,很是不爽,但陈家秀可不想和马王怄气。但不等于马王不会。 只见大白马忽然唏律律一声长嘶,马群顿时像开了锅一样,轰隆隆四下里开始躁动起来,大白马已经高速冲刺起来,以至于站在高处的陈家秀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马群已经跟着马王冲了过来。 “马炸群了,快跟我来。”牧马头,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急冲冲喊道,拨转马头,带着大家急忙冲到山坡上,“下马、下马,圈住马,兜住马头,塞住马耳!” 好在距离尚远,等马群冲到山脚下,马王却带着它的队伍,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擦着山脚,冲了过去,虽然是有惊无险,却十足十让众人吃了一惊,万马奔腾的场面,可不是每个人能遇上的。 马把头擦擦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说道:“今天可是万幸,这是马王和你们开了一个玩笑,要是真冲上来,咱们都得被裹进去,要是那样,生死可就各安天命啦。” 陈家秀也是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自己这些人也就是远远看了几眼这匹大白马,就让它如此睚眦必报,看来,这匹马王,还真是不同凡响。 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家也就没有再逛下去的心思,十几个牧马人得到金一昊的指示,带着大家来到马场北边的一排马厩里,这里,都是被驯化好的头马,就是这些人日常轮换的坐骑,自然都是一些头马、扛把子马(类似于小股马群的首领),都是两三岁口,言小七的十五人小队,每人一匹高头大马,自然是皆大欢喜。 等到把马鞍等一应物件儿配置完毕,金乌已经偏西。陈家秀回头看看全副武装的十五名护卫骑兵,拉过金一昊,递上两把生存刀,低声说道:“好哥哥,今天您给了这么大面子,小弟自然回头会有心意奉上。我看,这个买卖咱们能做,你让你的马把头们,给我物色好马,每匹马,我给你宋国雪花纹银五百两,怎么样?” 金一昊眼睛都直了,五百两宋国纹银,合多少高丽宝钱? 陈家秀继续忽悠道:“当然,你如果喜欢我送你的东西,也可以用哪些东西折价,价格,自然不会让哥哥吃亏,怎么结算都行,如何?” 金一昊一把拉住陈家秀的手,低声说道:“兄弟,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陈家秀哈哈大笑,率领自己的手下打马而去,留下一句亮堂堂的话:“大哥,半月后再见。” 第220章 祸起回家路 五六十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得走一阵子。商行护卫新换的马匹,还需要骑手和马儿的磨练契合,所以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是很快。 落日的余晖慢慢消失在海天之际,众人还沉醉在海上落日的美景之中,言小七已经开始布置夜晚行军的安排,这是骨子里的习惯,和嘱咐不嘱咐没有关系,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言小七回身叮嘱孙二郎道:“孙二哥,你就在车上,陪着东家。听不见我的招呼,凡是上车的,用家伙死劲儿招呼。” 孙二郎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两把短刀,进了大车。陈家秀笑道:“小七,是不是过于敏感了,咱们空落落的,还能招来什么蟊贼不成?” 言小七正色道:“东家,小心点,总没有错。”陈家秀缩回车里,不再言语,对言小七,他是很放心的。招募的时候,是他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言小七抢过来的,根本不在乎薪水高低。只是有一样让陈老太爷看好,就是言小七当初的一句话:“既然用我,安全护卫的事儿,必须听我的,否则不干。”陈老爷觉得这是一条敢作敢当的好汉,便满口答应。这个小插曲,陈家秀是知道的,所以便什么也不再多说。 夜,已经黑透了。漫天的夜幕里,只有远处大海的酣睡声,不时打一个呼噜,海浪便犹如大海的吐气开声,哗啦啦冲上海滩,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和沙滩,一片天籁之音。 夜色之下,天籁之中,可不全是怡然自得的景致。言小七已经传令,都换成来时的战马,这个时候,可不是矫情的时刻。等回去了,有的是时间调教。现在,还是骑着自己的战马更称手一些。 言小七的这个决定,成了这个晚上最大的一处精彩。 夜晚太过安静,就是不安静。言小七战场之上的直觉,让他手指入口,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整个马队瞬间变成了一个棱形军阵,把绝影车护卫在中间,陡然加速,所有护卫在第一时间,强弩已经抄在手里,四下里警惕着,整个队伍在火把的映照下,犹如一条火龙,扑进茫茫黑夜中。 “嗤儿……”黑夜里,一道红色的烟火突然在前方一里多地的地方冲天而起,只是警号,是前方的斥候发出来的。 言小七急促呼哨声起,车队再次加速,言小七拍马冲在最前面,和两名手下形成三角楔形阵型,左右俩人打着火把,其余众人,已经把火把扔掉,只有前面的两只火把,在夜色里,显得那么突兀。 车队刚刚完成转换,前面连续有冲起两道红色烟火,这是最紧急的讯号,表示万分危急。 言小七心里不禁一沉,三道烟火,自己就是在中山府保卫战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前方的斥候,都是精锐老卒退下来的,除了年龄超龄以外,身体硬朗朗的,又有足够的作战经验,不到万不得己,是不会发出这个讯号的。 言小七迅速冷静下来,这个时候,需要的,是自己尽快拿出破局的方案,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敌人是谁?什么规模的袭击?目的是什么? 车队高速行进,前面要转过一个小弯儿。来的时候,言小七就留意到这个地方,是唯一一个需要降速转弯儿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埋伏袭击之地。 自己的马头刚刚转过来,就听见“嗡……”地一片拉弓激射的声音,尖兵三人早已镫里藏身躲在马身旁,手盾护住身体,大部分箭矢被甩在身后,少许部分射在马身上,好在马身披着皮甲很厚,箭矢没有形成有效杀伤。第一轮的交手,言小七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不是精锐,如果是像金兵或大辽、西夏的射手,对高速奔跑的马队不会攒射,而是射前后两头,堵住中间,负责两头阻断的弓箭手,一定是射雕手、皮室军或铁鹞子,自己根本就冲不出去。 但还是被阻断了,前面,几棵粗大的横木和巨石,形成了一道拒马路障,把路堵得死死的,言小七一带缰绳,坐骑一个前立,唏律律一声长鸣,顿时刹住马蹄,言小七牢牢钉在马鞍上,双腿用力,坐骑很快安静下来。 后队很快冲过来,两名护卫及早发出了讯号,整个马队在瞬间减速,慢慢靠了过来,形成一个防御圈子,把马车圈在里面。 最外圈,是被放到的刚刚到手的新马匹,也顾不上心疼了,保命要紧,次圈,是十五个护卫手盾围成的一个防御圈,紧紧护住身体的要害和身后卧倒的坐骑,虽然远没有大盾护得周全,但自己是轻骑出门,不可能带着笨重的大盾。这些新型圆形手盾,重量轻,防护性能好,护住要害还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时候,最外一圈的锯齿圆边,还可以当做兵器来用,锋利得很。 陈家秀被牢牢按在车上,孙二郎眼睛发着亮光,这家伙,天生就是一个杀手,一看见这阵仗,就兴奋。 攻击毫无征兆,弓弦响处,一波箭雨从天而降,“咚咚咚”地钉在手盾和马匹的皮甲上,虽然不是很密集,但比起第一次的攻击,箭矢的破空之声要大许多。 “妈的,这是高丽长弓!” 言小七心里恨恨地骂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拥有的,一定是有军队在插手。 路障虽然不高,但厚度十足,马匹是跃不过去的,几块大石头,不是人力能搬得动的,一定有盘车之类的工具,如此看来,怕是这伙人早就盯上了自己这队人马,是冲着东家来的。 简单分析了一下局势,言小七略微放下心来,这伙人的目的,不是来要命的,如果杀人灭口,根本不用这样大费周折去设置路障。 人爬过去没有问题,只是没有了马匹,恐怕跑不过对方,现在为今之计,是要让对方投鼠忌器才行。 看来对方也是不想把事做绝,一轮箭雨,也算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想要你们的命,很容易。 火把在瞬间被燃起,言小七借着火光,看到左右后三个方向围上来的敌人,大约有二百多人,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一步步紧逼上来。 言小七笑了,对方要是不停地用高丽长弓招呼自己,自己这边还真就没什么好办法。可对方这样逼上来,分明就是没有把自己这方当一回事儿,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言小七低声招呼着,不停地打着手势,看到手下都心领神会,悄悄拉起自己的坐骑,飞身上马,很快就结成一个棱形军阵。 言小七是不会再给对方机会的,任何敢于轻视自己的敌人,一定会付出血的代价。 一个棱形的队形,在马匹慢慢的小跑中悄悄变成了箭矢形,敌人还以为对方是上来谈判的,在这个半月形的包围圈似成非成的时候,言小七手中宋刀向前一劈,大喊一声:“杀!” “杀!”十几个人齐声呐喊,战马骤然加速,犹如突兀而起的狂风,向着正后方直冲过去,虽然只有十几匹马,却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对面的敌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对方这个时候会发起反冲锋,仓促之下,竟然毫无反应,左右两侧包抄的人马,甚至还被吓退了几步。就是这个时候,马队再次加速,眼看就剩下最后的几十步距离,已经看见前方敌人竖起的长枪,言小七却呼哨声中,马队突然一个转向,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一头扎进左手边的敌人队伍里,直冲向敌方队伍当中唯一一员顶盔掼甲的头领。 商行护卫手中的破金斩,可是在和金国的血战中杀出了威风的,这些人仿佛又回到了让他们热血沸腾的战场,问到了久违的硝烟之气,一个个嗷嗷叫着直扑上去,手中破金斩横放,就像滚动的剃刀一样,一路翻起无数道血花,蹚出一条血胡同,扑向敌人首领。 言小七对战场的研判之精准、出击之果断、下手之狠毒,让这些躺在济州岛上的所谓军队,知道了什么叫做虎贲之师,这还是退役老兵组成的准军事力量,要是当年从军之时,这点小阵仗,实在不值一提。 言小七左手宋刀一削一抹,左右扑上来的两名敌将的亲卫便捂着四下里向外喷血的脖子,倒撞下马来,敌将的大枪刚刚举起,言小七的一道寒芒已经顺着大枪像一条毒蛇一般钻了进去,唬的敌将大叫一声,撒手扔枪,如见鬼魅。 不等这声惨叫喊完,凉飕飕的刀锋已经停在咽喉,敌将已经感觉到透骨之寒直渗透到自己的骨子里,硬生生把那半句惨叫咽了回去取,憋得是脸红脖子粗,可是一动不敢动。 第221章 杀鸡用牛刀 赵构接到济州岛的情报,察觉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十三姐的通达商行,也有着搜集情报的功能,所以赵构才下这么大力气去招募退役士兵参与护卫队的组建。军队系统,赵构用起来,还是放心的。 赵构召集枢密院参谋部主管人员、国防部王渊、梁景的安情局、海军司令韩世忠,召开了代号为“风云一号行动”的军事绝密会议,目标,直指高丽济州岛,借口,现成的。 宋国通达商行济州岛分行,这几天每天遭遇土匪袭击,损伤惨重,通达商行海外济州岛分行主事陈家秀被土匪所伤,伤情严重,商行损失惨重。现在商行护卫首领言小七已经飞鸽传书通达总行,请求火速支援,情报显示,有当地驻军参与此事,势力不容小觑,仅仅凭借商行现有的护卫,只能坚持五到七天,十万火急。 当参谋部的参谋人员还在为是否关系到两国关系和战争是否会扩大化而争论不休的时候,赵构怒火万丈,拍案而起,硬邦邦丢下一句话:“我早就说过,犯我宋国者,虽远必诛。参谋部是不是和平饭吃多了,骨头酥了?你们拿不出方案,梁景,你的安情局负责策划此事。” “梁景定不辱使命,安情局会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扫这些跳梁小丑于无形。”梁景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语气,但话里那种万丈豪情,王霸之气,尽显无余。 参谋部现在是汪若海抓总,刘浩主持日常工作,这是赵构第一次毫不客气地点名批评,而且话头很重。军队最大的职能机构,关键时刻还在争论,完全没有领会赵构的战略意图。汪若海和刘浩,在以前的军事行动中,可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变圆滑了吗?还是另有隐情?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赵构绝对不容许对自己的战略思想领会不透,思想不换,就换人! 汪若海和刘浩互相看了一眼,汪若海朗声回答道:“请陛下放心,参谋部的计划,明天一大早就会放在您的案头。” 赵构点点头,这两个人的能力不是问题,问题是有点瞻前顾后,顾虑太多,因为牵扯到各方利益。现在,各个部院各司局里,已经有避战免战的思想意识在蔓延,好在内阁李总丞在压制着,也和赵构汇报过,赵构冷笑一声,回答道:“中山府和雁门关的血,还没有凉透,他们的心就冷了?” 梁景的安情局早就把资料摸得清清楚楚,赵构指示监察署理院、御史督查院约谈了几名部级高官,这才遏制住这股风气。但赵构顺便也约谈了监察署理院院长谢克佳,这是唯一在大楚伪逆事件中,明确挂印封官之人,既有文人的骨气,也有六部工作的经验,同时对赵构的上位,第一个写联名推举的留守百官之人,赵构对此印象很深。 御史都察院院长马伸,是有名的“马大炮”,性子直爽,曾在朝会上大骂张邦昌之伪政权不得人心。但任何朝代,当这个傀儡皇帝,向来是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张邦昌虽然是“伪帝”,但毕竟也是帝,可就是这,也不敢治马伸的罪,只能让他骂个痛快。 宣传部部长现在是赵子崧,(字伯山),是燕懿王赵德昭的五世孙,与康王算是皇室远亲,知陈州知府。在赵构尚未登基前,联名勤王,被赵构一纸大帅府的军令摁在陈州,对稳定当时的局势,起到了风向标的作用,尤其是在外戚宗室这个圈子,赵子崧是第一个振臂一呼支持赵构上位的,赵子崧和郓王赵楷一外一内,奠定了赵构皇帝宝座的牢固基石。 鉴于此,赵构把赵子崧直接调入宋国中枢部门,担任非常重要的宣传部部长一职,主管宋国的喉舌。而且,在赵构的耳提面命下,宋国的第一份官方喉舌——《宋报》,正式出炉。 赵构指示赵子崧,要充分利用宋报的官方身份这个有利武器,最大程度地统一宋国军民的思想。为此,赵构亲自撰笔,以“宋一民”的笔名,写了一篇题为“天下虽安,忘战必危”的评论,引发宋国官场甚至民间的大讨论,加上陈东、赵鼎、邓肃等笔杆子,纷纷投稿引领主流,宋国上上下下,已经被这种忧患意识和战备意识所充斥,现在这个时候,谁要是妄谈天下和平,一定会遭到炮轰。 但赵构是需要不同的声音出现的,他指示赵子崧,只要不是反动言论、卖国之声,来自官场和民间的声音,尽管刊登。真理,是需要历经磨砺,才能折射光芒。 理顺好关系,统一了思想,行动才会有保障。前线和后方,必须高度统一才行。想当初,一代伟人曾就出兵半岛的问题展开大讨论,就是要统一军民思想,打出了半个世纪的安宁,赵构深知政治思想工作的重要性。 这次出兵济州岛,赵构将亲自带队,他要彻底一次性解决济州岛的问题,就要处理好和高丽乃至日本的关系,处理好了,这个钉子,就会稳稳当当地楔进去,这块跳板,必须确保稳妥。 现在,宋国已经按照赵构的第一个强国计划,在发力奋进。李纲的政务内阁空前的团结,有争议、有抗议、有异议,但不会掣肘节外生枝,这一点,是赵构特意叮嘱的,工作上有意见,可以敞开提,但一旦形成决议,就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执行力这三个字,是赵构对李纲的政务内阁提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赵构此行的目的,还有几件重要的使命。一是检查霹雳乙型(海军型)舰炮的实验情况,二是检验韩世忠的海军陆战队的实战化进程,最重要的是检验韩世忠的海军建设,能不能实现跨海域登陆战和远洋航行,韩世忠的盖伦飞剪船和宋国巡洋舰,就要经受实战的检验。 韩世忠的旗舰,叫做“山东号”,是一艘排水量达到五千料的巡洋舰,折合现代就是排水量在两千五百吨,这在古代,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所不同的是,这艘巨舰是钢木结构,主要部位,包有钢板,上下共有五层,底层是压舱,主要储存货物,上一层是生活舱,再上面两层是火力仓,两侧各安装二十四门十二磅舰炮,最上面一层,是指挥舱作战中心。 赵构将第一批海军学院的学生,都派给了韩世忠,也才能仅仅满足一个小型舰队军官的需求,好多炮手,都是从陆军抽调的,就连海军陆战队,虽然挂着海军两个字,但却是地地道道的陆军转行过来的,只不过当初筛选的时候,增加了一个一千五百米距离的海泳科目。 早在第一次布局的时候,赵构就让韩世忠着力打造海军。两次大型的战斗,基本上没有动用韩世忠的白虎军团,而是让他把全部精力都用来打造海军,至于投进去的钱,可就海了去了,光是复兴元年一年军费里,海军一家占了四成还多,弄得别的部队意见很大。但也没有用,赵构一言九鼎,百年海军,可不光是钱的问题,最关键的是人,所以,开办军队大量专科学校,也是烧钱的项目。 三年磨一剑,复兴二年八月初一,宋国海军第一舰队二十五艘战舰,在旗舰山东号巡洋舰的带领下,开出渤海湾军港,转向东南,直扑济州岛。 济州岛赭石村崔家大院,现在,已经是一座堡垒。 济州岛最大的三股势力,以海运为主的崔家崔百实,以盐业为主的李家李幕,和高丽王朝王家后裔济州郡郡判王颌。实际上,王颌才是这几个人背后的后台。 陈家秀的通达商行,所带来的商品,对本地的商业冲击,无疑是巨大的。王颌也曾派人前来商谈,无奈他并不是一种商业合作的模式来和陈家秀协商,而是完全用一种垄断吞并的地头蛇模式来“谈判”,双方根本不在一个思路上去互补,本来应该形成双方合作共赢的局面,无奈王皓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陈家秀,更低估了陈家秀背后的通达商行的大老板,是宋国皇帝的十三姐。 商场如战场,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战场上去抢。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脚,却踢到了铁板上。 晚上的伏击,非但没有抓住通达的掌柜的,反而赔进去一个带兵偏将王松。王松虽然只是一个偏将,但却是王颌的三子,本想捞一个功劳,将来战利分红时,王家能多拿几成,没想到,一个铜钱还没有看到,倒把自己饶了进去。 言小七控制住王松的时候,所有高丽兵都被这血淋淋的场面吓得战战兢兢,等到十几个人用朝鲜语大喝坐地抱头,马上将手中的兵器哗啦啦扔了一地,坐在地上抱着头,眼巴前,血渍呼啦断肢残臂,犹如修罗地狱一般。这些人,充其量就是地方部队,加上少许的郡守直属的正规军,今天接到的命令是剿匪,不成想,倒让“海匪”缴了械。 双方一交手,高下立判,言小七威逼利诱之下,王松乖乖地挪开路障放人,陈家秀一行才得以回到崔家大院,人倒是没有损失,只是损失了金一昊赠送的七八匹马。 王松回去,不免是添油加醋一番,王颌也是济州岛二号人物,遂一纸公文递到郡守李密手里,李密身后的李家私信早已在他的案头放着,这样一来,有民间投诉,有官方指正,陈家秀的通达商行便被冠以“资通海匪,祸患乡里”的罪名,遭到济州岛郡守府派兵镇压。只不过,李密没有想到,他手下所谓的郡守府兵,在商行护卫的眼里,实在是不值一提。几番攻守下来,连大门也没有攻进去,反倒是损失了不少人马,剩下的,便光吆喝,不敢往上冲。言小七可是经历过中山府保卫战的,面对这样一些菜鸟一样的高丽大棒子,自然绰绰有余。 无奈之下,李密下令济州岛唯一的一支地方驻军,高丽费边司济州郡偏室军,协助“剿匪”。 正规军出动,言小七的压力陡增。但面对高丽军队的进攻,言小七的防御手段层出不穷,倒是让双方打出了火气。偏室军统领李思,一怒之下,准备打造攻城器材,发誓要拿下这处小小的、让他损兵折将的崔家大宅院。 第222章 海军陆战队 言小七用手呼啦了一下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他已经在后院墙盯了三天了,整个崔家大院的院墙,早就在里面加了一层草包垫成的内墙,高出外墙头正好一人高,居高临下,任何敢于冲上来的高丽兵,都会第一时间成为活靶子。 内墙下面,每隔四五步远,就是一个藏兵洞,上面都撑着横木。高丽军没有大型攻城器械,原本这个岛上,就没有按照大型城池攻防战来置军,让言小七占了地利上的便宜,才坚持到现在。 但高丽军队毕竟是正规军,很快就找到了破解之法,用仅有的一些树干制作成了类似于攻城的撞锤,倒是撞到了几处院墙,不过面对加厚的内墙和精准的射杀,很快,撞锤周围躺满了被射翻在地的高丽兵,言小七让护卫里的弓箭好手,全部朝着高丽兵大腿招呼,几次攻击下来,高丽军统领李思发现,伤兵几乎占了三分之一,关键是,这三分之一的伤兵,需要另外三分之一的士兵来照顾。 好在现在气候适宜,李思下令将仅有的帐篷都让给伤兵,包括自己,露宿野外。 这次自己就带来五百人,但前前后后,已经死伤了小二百,实际上已经攻不动了。几次换着法儿的进攻,都是无功而返。对方虽然没有多少人,但每个防守节点,却是牢不可破,身手很是了得,关键是弓箭厉害,箭无虚发,这让李思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做买卖的,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护卫队? 李思恼羞成怒之下,直接下令调集济州岛全部军队,一共两千人,除了留守大营的五百人以外,剩下的一千人全部调过来参与战斗,他还就是不信,凭借着自己这一千生龙活虎的后备力量,砸不开这个铁核桃。 双方进入了短暂的停火期,但预示着会有更加激烈的战斗在后面。双方都在舔舐伤口,杀红了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对方,准备发起致命的一击。 言小七晚上就让孙二郎把陈家秀从密道送了出去。挖密道,还是在中山府防御战中学到的。言小七带着护卫,秘密干了半个多月,才挖通,出口就在村南一处洼地,出了地道口,一直往南不到三百步远,就有一块很大的礁石矗立在海边,上面好些个突兀而起的礁柱能够藏身,而起,正对着大海宋国来的方向,如果支援舰队出现在海天一线,这里就会第一个发现。 孙二郎携带者简单的包裹,连扶带拽地把陈家秀带出了地道,听到后面轰隆隆一声,孙二郎心里一沉,知道言小七已经把地道毁塌堵死了,这样即使大院被攻破,高丽军也发现不了地道。至于留守的商行护卫,大不了唯死而已。 孙二郎知道整个大宅院的防御圈是三层,现在恐怕第一层已经被攻破了,今天晚上是个关键的时候,守住了今天晚上,白天里的防守,三十多名护卫带着一百多人的家丁、佣人、包括厨子、女佣,都算上,也不到二百人,能坚守这么长时间,也是难为言小七。 这次一起出来的,还有五个护卫,都是全副武装,孙二郎虽然没有问他们出来干什么,但有一点,这五个人,肯定是回不去了,带队的,是年近四十的田老大。这是参加过沙河战役的老兵,是从青龙军团第二军退下来的,年龄超役,但言小七和孙二郎,见了面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田大哥”。“青龙铁军”退下来的,都是各个商行抢得脸红脖子粗的人物,言小七甚至觉得自己捡到了天底下最大的宝贝。没有田老大的出谋划策,可顶不了这么长时间。 这次,还是田老大主动提出,不能一味被动的防守,青龙铁军,崇尚进攻,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出主意愿意带着几名弟兄,乘着黑夜,出来在外围袭扰敌军,让其不得安宁,减轻次日白天高丽军队进攻的压力。 但这却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天色一明,这几个人势必成为高丽骑兵围歼的对象,骑兵对上步兵,那就是屠杀。 但田老大几个人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钻了出来,分手的时候,孙二郎整天阴沉的脸,挤出一丝笑意,拍拍田老大的肩膀,说道:“老田,你欠我的酒,回来必须给我补上,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田老大笑道:“呵呵,你个孙黑脸,还没忘?放心,我老田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这顿酒,我迟早给你补上。” 说完,一挥手,四个人跟在田老大的身后,逐渐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孙二郎看着几个人背影的消失,心里一热,赞道:“都是好汉!”一把拉着陈家秀,急速向海边那块礁石而去。 来到海边,安顿好陈家秀,叮嘱他千万不要乱动。一眨眼,孙二郎就不见了踪影。陈家秀裹紧身上的披风,稍微暖和一些,靠着一块礁石,眼睁睁地望着崔家大宅的方向,心里这么也安静不下来。自己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准,做买卖,还做出了一场兵事,真就是商场如战场吗? 想起那些为保护自己倒下的护卫,陈家秀不禁潸然泪下,南方人,感情细腻,看到一个个奋不顾身冲上去的商行护卫,想起老父亲临走时对自己的话语:“这些人,可不仅仅是护卫,更是你最大的依仗,一定要善待。”自己倒是没有架子,和言小七、孙二郎等人,从来都是兄弟相称,自己一直低调,就是崔敏实,他也是崔大哥崔大哥的叫着,丝毫没有主家、救世主的姿态。 他虽然不知道田老大几个人出来干什么?为什么要出来?难道不知道出来容易回去难吗?打仗的事,他不懂,但他知道这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远处,不时传来人马的惊叫之声,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飘忽不定,整个夜晚,就没有消停过。 陈家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迷糊着了,他也熬了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一个文弱的秀才一般的人,却在这血与火的世界里活着。 就在天似亮非亮的时候,陈家秀迷迷瞪瞪中,被孙二郎一把拉醒,兴奋地指着大海远处,呼唤道:“东家,东家,快看,看看。” 陈家秀揉揉迷迷糊糊的眼睛,大海的远处,好像有几处繁星点点。却见孙二郎已经抄弓在手,火折子一晃,点燃了一支火箭,“嗖”地一声,火箭带着长长的尾巴,一头扎在不远处的一堆柴火上,大概是被浇上了油脂,火苗“腾”的一下就冲上天,整个沙滩照得亮堂堂的。孙二郎手中弓弦再响,有一支火箭飞射出去老远,也是一头扎进早已布置好的火堆上,沙滩上间隔六七十步远的两堆篝火,熊熊燃烧起来,在微微发亮的天空下,依然是那么耀眼,那么光亮。 这次看清了,十几艘小山一般的大船慢慢出现在陈家秀的视线里,虽然还看不清楚到底是何方势力,但看到孙二郎兴奋的样子,应该是自己人到了。 大船慢慢停了下来,几十艘小船被从两侧放了下来,后面吃水较浅的平底船缓缓靠了上来,船头咚地一声,冲上两堆篝火中间的沙滩,陈家秀这才知道孙二郎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是在干什么。 前舱门打开,陈家秀只是一眼,心里就咚咚咚地打起鼓来,呼吸急促,脸红脖子粗,他看到了什么? 具装铁骑,轰隆隆地开上了沙滩,这可不是一两匹马,足足十艘运输船,开出来的,都是一队队的具装铁骑。 为了这次抢滩登陆,宋国海军陆战队这一千人,足足在刘家岛训练了三个多月,包括这十艘宋国“海豚”级登陆艇。 马匹和陆战队,虽然都已经适应了海浪的颠簸,但还是有七八十匹马出现了状况,等全部换好马匹,赵构乘坐的登陆小艇已经靠上岸,龙一和梁景抢先一步跳下来,和几名飞龙卫去牵马。 这次济州岛的战斗,赵构并没有携带热兵器,这是要留到后面的决战时刻用的,越少人知道,越迟一点时间知道,赵构的宋国的胜率就越高。对付高丽军队,这一千人的海军陆战队,加上自己带来的三百龙卫,足够了。 赵构翻身跨上追风,堪堪来到列队完毕的海军陆战队前面,就见远处蹦蹦跳跳跑过来两个人。赵构回头对梁景说道:“怕是你的人到了吧。” 梁景凝目一望,点点头,说道:“不错,是孙二郎。绰号黑面狐。” 孙二郎急冲冲跑过来,一眼就看见他们的大老板梁景,急忙过来敬礼,大声回道:“报告局长,h17号情报员向您报到。” 梁景笑道:“黑面狐狸,还不参见陛下。” “啊?”孙二郎惊呆了,却见赵构已经下马,和梁景一起走过来,孙二郎可没有见过赵构,只是在巡检二处的培训基地的教室里,悬挂的赵构的画像当中,隐隐约约看到面前这个人,是如此眼熟,没想到是宋国皇帝陛下赵构亲自驾临。 孙二郎急忙敬礼,大声回禀道:“报告陛下,h17号情报员向您报到,请指示。” 赵构在各级学校建设的时候,首先便是把阿拉伯数字作为统一的计数单位,制定在教学大纲里,又把长度单位统一采用国际长度单位米制系列,秦始皇还知道统一度量衡呢,自己可不想满脑袋的宋尺、宋斤等去换算。包括汉语拼音和英文字母,都在普及之列,至于英语,这时候人们习惯叫番语,凡是宋国以外的番邦,都叫番语。培养外语人才,也是重点之一,这次一同前来的海军陆战队,就突击培训了一个多月的高丽语和日语,基本的对话,没有问题。 赵构拍拍孙二郎的肩膀,亲切地问候道:“好,辛苦了,17号情报员。身体还行吗?” “没问题,说干就干。怕是那边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这是商行东家陈家秀。”孙二郎哪里还有一丝疲倦,浑身都是兴奋点。 赵构拉过陈家秀,关切地问道:“陈掌柜的,你还好吗?” 陈家秀都蒙了,自己还以为是总行派来的支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宋国皇帝为自己御驾亲征,陈家秀心里哄得一下像着了火一样,可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只是哽咽地说了一句:“陛下,我……” 赵构拍拍陈家秀,安慰道:“没事,有我在,一切会好起来。” 吩咐安顿好陈家秀,赵构飞身上马,把头盔上的龙脸面具一扣,手中长棍一举,三百龙卫齐声高呼:“飞龙在天,杀!”随着赵构,陡然间窜了出去。其后,海军陆战队在大队长、韩世忠次子韩彦朴的率领下,紧随在三百龙卫后,轰隆隆地扑向崔家大宅。 第223章 耽罗的星主 田老大和四个弟兄,折腾了一夜,把高丽统帅李思的怒火挑逗得一佛升天,二佛涅盘,咬着牙、红着眼给全军下令,抽出五百人先围住崔宅,抽调五百骑兵,撒开一张大网,发誓要逮住这几个耗子一样可恶的东西。 李思发了狠,田老大几个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李思打仗的计谋还是有的,他把五百骑兵撒到外围,里面用另外五百人粘着田老大几个人,压缩他们活动的范围,一步步往中间赶。 田老大感到压力越来越大,看着天蒙蒙亮,再不走,等东面的骑兵兜上来,可就跑不掉了。他让洪四郎带着其他几人向西突围,自己向东引开骑兵,分开走,或许希望更大。 洪四郎当即否定了他的建议,低头擦着刀身上的血迹,说道:“咱们本来人就少,再分开,恐怕谁也跑不掉。合在一起,还能多支撑一会儿,即使跑不掉,那也没什么,弟兄们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总胜过孤魂野鬼。咱们拼了大半夜,赚够了,现在是拼一个多赚一个,让他们尝尝我宋国护卫队的厉害。” 田老大哈哈大笑,长身直立,说道:“老洪说得没错,咱们厮杀了一个晚上,怎么也弄死了百十号高丽军,值了。弟兄们,咱们不跑了,陛下的近卫军有句口号,近卫亲军,所向无敌,杀!咱们虽然不是陛下的近卫军,但今晚上临死之际,也不怕陛下怪罪,来,三角军阵,成!” 五个人瞬间组成五人双三角军阵,也就是一个棱形,中间是弓箭手老陆,田老大在前,左边是老洪,右边是长枪手麻皮三,拖后的是刀盾手刘大个子。几个人把最后的一点吃的塞到嘴里,就着水囊大灌一口凉白开,麻皮三大吼一声:“你个瓜怂,要是来一口三醉,就美死了。” 大家哈哈大笑声中,已经看到四下里围上来高丽骑兵,穿着高丽军队特有的鱼鳞甲,高高的铁围脖,让人看上去很有威势。 高丽在历史上,和大隋朝、大唐朝几乎是征战不休,所以,军队的建设多多少少有着隋唐军队的影子,就如他们手里的长陌刀和长矛,如果骑兵冲起来,这些骑在马上的具装骑兵,可不是田老大几个人能挡住的。 但李思却惊诧地看到,让他们彻夜难安的,却是区区五个人。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五个人,摆出一个小型但又很严实的队形,坚定而又决绝地,迎着他们的骑兵一步步踏阵而来。 有一点点的瞬间,李思被震撼到了,“决死之士无敌”,这是在他脑海里闪现出的一刹那。不过,敬佩的同时,他嘴角挂着嘲讽,心里说道:“螳臂当车而已。” 手中陌刀扬起,猛然下压,高丽骑兵“嗬嗬嗬”地叫着,坐骑开始小跑加速。李思惊奇地发现,五人的步卒军阵,居然和他们的骑兵展开对冲。 最先展开攻击的,是弓箭手老陆,这是中山府一战和金兵对杀过的,一搭手就是三箭在手,几乎是三个呼吸之间,三箭已经射出,又刁又狠,几乎都是顺着高丽骑兵的铁护颈上面的缝隙贯穿而出,三名高丽骑兵大叫着摔倒马下,几乎是同时,双方悬殊的队形就撞在一起。 田老大手里的破金斩根本就没有向上招呼,顺着马腿就削了过去,钢口锋利的破金斩削起马腿来,加上冲过来的对冲之力,田老大一个“削”字诀运用的是炉火纯青。 就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时候,麻皮三的长枪可是优质钢的枪头,“噗噗噗”,麻皮三长相寒碜,可出手一点不含糊,就是直刺、直刺、直刺,又快又准,就像挨个放血一样,瞬间高丽骑兵就捂着脖子躺了一地。 正杀得性起,麻皮三只觉后心一凉,喉头发甜,手中的枪立刻感觉重如千钧,低头看到胸前透出的一支凿子箭,心里最后骂一句:“你奶奶的瓜怂……”仰天倒了下去。 “麻皮……”田老大回手破金斩反撩,冲上来的一名高丽骑兵被扫到,但巨大的冲击力也把田老大撞飞出去,老田在飞出去的瞬间,瞥见老陆和刘大个子被射成刺猬一般。 田老大一骨碌爬起来,还好,没伤到筋骨。看到左手处老洪被一圈长枪兵围着,如林的大枪不断地攒刺,老洪支持不了多久了。如果不是手中家伙好使,早就被扎成血葫芦了。 田老大大喝一声,破金斩左右交叉连劈带扫,杀出一条血路,冲过去,和老洪背靠着背,喘着粗气道:“老洪,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还行。麻皮他们呢?” “哪、哪……三个兄弟……先走了。”田老大吐了一口血水,刚才那一下子,怕是摔伤了内脏。这口气,有点不顺畅了。 老洪点点头,用刀拄着,他的腿被扎了一枪,有点撑不住了。田老大左手抄起老洪的胳膊,把他架在自己的左肩上,右手单臂抡刀,望着慢慢围上来的高丽骑兵,喘着气,咳嗽声中道:“老洪,来一句咱近卫军的口号,就是死,也让这些高丽棒槌知道咱是谁。” “近卫亲军,杀!”老洪跟着田老大,用尽浑身力气,喊出了最后的这句口号,搀扶着,冲向了敌人。 “嗡……”围得密不透风的高丽军阵,忽然像是被兜头一瓢滚水浇过去一样,顿时塌陷了一大块,透过倒下去的缝隙,田老大分明看到半天空一股黑色的箭雨,一头扎进高丽军的后队,顿时把整个高丽军的后背清空。 轰隆隆,大地的颤抖传来,这是铁骑高速奔跑形成的地颤。远远望去,排成三列横队的一千三百名重装骑兵,出现在高丽军队的后方,虽然没有扬旗,但龙脸面具特有的金字招牌,还是让田老大和老洪,单臂掣刀,狂呼不止。 “陛下的飞龙卫,陛下来了。” 战局毫无悬念,赵构吩咐韩彦朴要活捉高丽将领,降者免死。 然后带着梁景和龙一,策马来到田老大和老洪跟前下马,掀开面具,赵构亲和的笑容出现在俩人面前,田老大和老洪急忙敬礼,不等说话,赵构便拉住二人的手,低声说道:“二位辛苦,我现在是九爷。” 这两个立刻明白过来,还是敬礼道:“田均、洪川向九爷报到。” 赵构挥手让军医上来,先治伤再说。 战场很快打扫干净,韩彦朴已经押着李密过来。这个李密也是时运不济,成了韩彦朴海军陆战队的第一块磨刀石,尽管不够劲儿,可毕竟是一国之军,战斗力,还是有一些的。 这次,海军陆战队和赵构的飞龙卫,配备的都是清一色的宋刀、钢臂弓、蓝色妖姬—海军陆战队的专属格斗刀。 一人三马,都是重装骑兵。不过,赵构的飞龙卫自然扮演的是轻骑兵的角色,新型的陶瓷三型护甲实现了模块化,既不影响战斗,又最大程度实现了人性化设计,重要的是,这是经历过实战检验的。 李思被押过来的时候,心里可是有点七上八下,这些骑兵,可不是自己的高丽军能比的,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些骑兵的坐骑,都比自己手下的所有马匹高出一个肩膀,宽出半个马尻,这不是大宛马,就是西夏河曲良骏。作为济州岛的驻军统领,他自然知道济州岛是干什么用的。 自己的人跑出去的,没有几个,“都是他娘的水蛇鱼。”这种鱼,一但受到惊吓,游得飞快,便成了岛上胆小鬼的代名词。 “报上你的番号、姓名、职务?”赵构根本就不给李密说话的机会,劈头就问。 李思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来,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觉得,自己跪着好说话。 “小官是高丽国驻济州郡费边司偏室军副将统领李思。见过将军。”李思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我是耽罗国海外星主崔坤的护国将军,奉命来济州岛,寻找耽罗三王子。” 李思不敢说话了,耽罗国已经成为历史,这个人自称是耽罗星主的护国将军,从派头来看,确实很像。不过,怎么和宋国的商行有了瓜葛? 看出李思的小心思,赵构笑道:“李副将,宋国通达商行和我家星主是合作关系,也是我们耽罗的朋友,你们这么欺负耽罗星主的朋友,星主很气愤,让我过来问问,济州郡到底是济州郡,还是耽罗国?你李副将是求生,还是求死?” 第224章 四两拨千斤 随着一批批的物资不断送上岸,海军已经在海螺湾(就是孙二郎和陈家秀藏身的地方)建起了一座简易的军港,粗大的原木深深钉在海里,一条栈道向深海延伸过去,一座简易的码头开始运转起来,吃水较浅的“海豚”级登陆运输艇已经可以开上沙滩,大量的重型装备可以拆卸成分包,蚂蚁搬家一般,一点点运输到崔家大院,不,严格讲,现在应该叫做崔家堡垒大庄园。 这里既是通达商行济州岛分行的驻地,也是赵构的临时行在,安保力度自然不用说,第二批登陆的部队,都是工兵和后勤人员,在庄园四周,以庄园为中心,扎下了一座大军营,完全是按照野战需要建起来的,有了铁丝网,外围的防守强度大大增加。 大量的生活设施、军事物资囤积在军营,舰队在组建的时候,所有的物资储存都充分考虑到了海岛的特点,防腐蚀的处理在赵构金手指的指点下,很到位。生活设施里,甚至包括一些蔬菜种子,济州岛,就是赵构的第一块海外军事基地,方方面面,海军集思广益,拿出了一套非常可行的方案。 韩彦朴,这是赵构心里内定的济州岛总督的人选。这个韩世忠的次子,和他哥哥完全不是一个性格。韩彦直长枪大马,是军中猛将;韩彦朴则心思缜密,思虑周全,济州岛是一个敏感的地区,在这里,怕是要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去考虑,韩彦朴很合适。 赵构给韩彦朴下令,全军备战。韩彦朴虽有疑惑,但并没有追问,吩咐副大队长传令下去,却见赵构笑道:“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李思被放回去,他是被吓破胆子,势必会夸大我军的战斗力,反而会让郡守李密觉得他是夸大其词,为自己的战败找借口。郡判王颌,是一个阴骘人物,不会就此罢休,定会鼓噪郡守李密上书高丽王朝,派兵前来‘剿灭乱匪’,高丽军队的主力是中央军的二府六卫,我估计下次高丽国派过来的部队,应该在两万人左右,不会太多,也不会低于这个数,所以,你们要做出一个稳妥的军事作战计划,目的就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将高丽国打疼打怕,但不能打残,我们还有用。” 这个时候的高丽王朝,还是王建当初建立的王氏高丽国,这个时候的君主,叫做克安恭孝大王,名字叫王楷。 梁景的安情局,早就是暗界的时候,赵构就命令他经营北方地区,重点是金国、高丽,甚至日本,利用宋国的海外生意,秘密渗透进去。孙二郎只是一个外围人员,核心密谍,只有梁景知道,这是赵构要带着梁景前来的理由之一,另外一个理由,梁景需要海外作战的经历,这是赵构以后要大用之人,只要有机会,赵构会不吝余力地栽培。主要是培养梁景的战略眼光,梁景的忠诚度、个人能力,包括自身的作战能力,都是毋容置疑的,缺乏的,就是这种战略性的作战经验。 提到王楷,赵构不禁想到自己的三哥郓王赵楷,和自己传世而来的本名王锋,冥冥之中,还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不说赵构这里全军备战,且说李思被放回去后,一头扎进郡守府就没有出来,自己的哥哥李密郡守也只是象征性地训斥了几句,平时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是有一些本事,但浮夸不稳的本事更大。 但现实却无情地摆在那里,济州郡的驻军几乎全军覆没,虽然这只是偏室军,地方部队,但也是军队啊。能一口吃下这么大一支军队的势力,可不是简单之辈。至于所说的耽罗国星主的护国将军,也要打几个问号。一是耽罗已经是历史,这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高丽国上上下下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这已经超出自己能够决定的范围了。 经过和郡守府几位主要官员协商,李密决定前往高丽王城觐见高丽国君王楷,详细汇报一下济州岛的情况。 事不宜迟,第二天,李密在李思和一队护卫的陪同下,坐船前往高丽首府开京。 情报在第一时间就汇报到赵构的案头。 赵构笑了,截止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部署来发展,还没有出现什么偏颇。现在,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这个高丽国君主,什么时候大军启程。 高丽开京皇宫,倒是和宋国在某些方面有相同的地方,比如说皇宫的简约之美。 集贤殿是高丽皇宫的大殿,重要的朝会和大事都会在这里召集群臣商议。现在,高丽国王王楷,端坐在龙椅上,俯下身子,盯着满大殿的文武大臣,脸上却是一副阴沉沉的脸色。 济州岛郡守李密急报,耽罗国海外星主的护国将军,带兵前来济州岛寻访耽罗三王子殿下,李密私下里汇报的时候,还隐晦地提出,这位护国大将军的部下,虽然人马不多,但俱是精锐之师,俨然有复国之意。 王楷虽然不是什么胸怀大略的君主,开拓疆土不足,守住自己家这一亩三分地还是做得不错的。但也有守成君王的通病,就是赋税逐年增多,底层百姓被压榨得越来越狠。这个时候弄出一个耽罗国,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高丽国刚刚臣服于大金,也是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能打的将领,都在和女真部落崛起的曷懒甸之战中元气大伤,重要的是,许诺的封赏到现在还迟迟没有落实,导致军队里颇有抱怨之声。那个时候,高丽军队正在北方和女真死磕,也是间接地算是支援了赵构的两次战役。所以,赵构的对策是不能打残,要收复为高丽为自己的附属之地,至于结盟方式,则要灵活得多。 这个时候,议兴府总领议政尹胥走了出来,这是高丽名将尹瓘之子,他冲王楷揖礼道:“陛下,微臣尹胥,愿领大军讨伐伪逆。” 王楷点点头,高丽军队的中央军,都在议兴府和三军总制府这两府手里掌控者,议兴府是尹氏父子的天下,而三军总制府,则掌控在另外一个军中大佬吴延福手中。这个吴延福曾是尹瓘的副手,后来传闻两人将帅不和,王楷遂将吴延福升为三军总制府总领议政,不能让尹家一家独大。 “尹将军为国分忧,朕甚慰。你需要带多少人前去?” “臣向李郡守仔细询问过,也曾和幸存的士兵有过接触。据所言,这股人马俱是重装铁骑,所乘坐骑都是高马良骏,非我高丽马所能比,由此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这是他们的优势。但他们孤悬海外,没有后方依托,人数也少,只有一千多人,再怎么厉害,人数也太少。微臣带领议兴府左卫一万正幢军,足以扫平济州岛。” 王楷略微思忖了一下,开口说道:“只是打败这股军队,一万人足够了,不过,为了预防此类事情再次发生,要加强对济州岛的驻军力度,这样,你带左卫、右卫各一万人,剿灭伪逆后,留下一万人在岛上驻军。户曹、兵曹主事,立即启动战时保障,尹胥晋封卫国公,朕要在三日后,皇宫外为卫国公出征送行,在朝五品以上官员一体前往。” 高丽国王王楷的屁股,还没有在自己的后宫坐稳,一羽信鸽已经振翅飞出了高丽京畿道开京城的城墙。 接到梁景连夜送来的情报,赵构欣慰地笑了,多年的投入,终于开花结果,也不枉自己的苦心经营和梁景全力运作。 “回复鼹鼠一号,就说我向他问候,让他一定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赵构冲梁景说道。 梁景点点头,赵构虽然做了皇上,但以前的做派一点没有丢掉,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地关心着下属,这也是梁景等人死心塌地跟着赵构的原因。 既然情报都已经摸清,剩下的,就是交给韩世忠的海军作战部,拿出一份像样的作战方案来,赵构给作战部的指示:一是要把这两万人全部放上来,在济州岛实施歼灭战;二是,在敌军登陆上岸后,封锁海上通道,不许一兵一卒撤回去,这次,是要打疼高丽国。让他乖乖坐下来谈判。赵构从来没有想到要对高丽进行灭国之战,这是最不明智的。 正当赵构和韩彦朴和梁景反复进行推演的时候,龙一进来报告说道,海军巡逻船在济州岛西北方向,发现登陆的高丽大军。 第225章 云起济州岛 尹胥的两万人马,终于踏上了济州郡的土地。 唯一心里还在打鼓的,就是李思,他被尹胥重新任命为随军参议,却没有什么实职。一个打了败仗的副将,没有被杀头,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还指望再带兵? 但李思在济州郡多年,毕竟对这里的地理地形、气候人文还是熟悉的,并不妨碍他做一个好参议。要是表现得好,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定还能重返军界执掌军权,自己也多了一个助力,关键是能拉拢住其背后的李密,这才是最主要的。 尹胥随父亲参加过和大辽的战斗,也参加过高丽对十三女真的武装干涉之战,在高丽,算是将出名门。其父尹瓘,那是名副其实的高丽军神,可以这样说,尹瓘要是存有造反自立的心,王楷的克安恭孝大王能不能做成,还真是两说。所以,王楷对尹瓘是即有拉拢,又有防范,任命吴延福出任三军总制府总领政,也是制衡之术,但尹瓘不但不以为逆,还上书支持王楷的这个决定,历数吴延福十三条军功,这让高丽国满朝文武既佩服,又不解。还有这么干的,给自己竖立这么大的、这么硬的一个对头,为什么? 尹胥想到这里,自己也是摇头,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这么做。但为人子,不好过度揣摩父亲的深层次想法,反正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 这次,自己以卫国公的身份带兵出征,临走之时,却看到父亲脸上深深的忧虑之色,这是很少有的。父子俩进行了一次临走前的长谈,尹胥只听到父亲反复强调的一句话就是:“此行怕不是好兆头。” 对自己的儿子,尹瓘还是显示出了特有的关心,面对尹胥的不解,尹瓘苦笑道:“儿啊,一门两旺,怕不是什么好事情。我现在是承平郡王,非王姓不封亲王,对于我来说,已经晋封到了极致。你现在又被晋封卫国公,领兵出征,征讨耽罗伪逆的护国大将军。儿子,你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和诡异吗?” 这让别人眼里看来是天大荣耀的事情,在尹瓘的眼里,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冥冥之中,作为沙场老将,自己的这种直觉,还是很灵验的。但上命难违,况且又是自己的儿子亲自讨要的差事,尹瓘自然知晓儿子的想法,无非是用军功为尹家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这是没有错的,但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济州岛上的驻军,还是自己在议兴府任上时派出去的,李思这个人,也是在两司有过详细记录的,不是什么良将,但绝对不是庸才,能把他打得几乎光棍儿一条,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担心是有的,但还不至于怕。尹瓘是知道自己的这个长子的,善打硬仗恶仗,手下议兴府左右卫、左右神卫、左右骠骑卫这六卫,是整个高丽国军队的绝对主力,都是跟随自己厮杀出来的,尤其是左右卫,更是精锐,有这两万精锐卫,对付一千孤军,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不是尹瓘多虑,是少虑了。尹氏父子包括整个高丽国,都把这一千人看做是孤悬海外的一支孤军,本身就错得离谱。赵构的部队,即使是二线部队,也不是高丽能想象到的。李思就委婉地向尹胥提出,自己在剿灭宋国商行护卫队时遇到的种种情况,却被说成是夸大其词,为自己辩解。也不能说尹胥目中无人,历史上,高丽的军队,还真是能打,对上隋朝、唐朝、大辽、金国,都是赢多输少的局面,虽然有主场作战的优势,但高丽军队的战斗力,可是的的确确不容小觑。 但那是历史,不是现实。现实是,高丽国上上下下都没有对这件事引起足够的重视,既没有派出先期的侦察部队,也没有作出几套相应的作战方案,完全是一副马到成功的样子,以为凭借这两万人的精锐高丽左卫军,就能一战而平天下。 尹胥的两万大军乘船穿越西南加波岛,在一个叫做大坪里下貌洞的地方靠岸,济州中央汉拿山以西也有一个东信马场,不过没有耽罗马场大,尹胥需要在这里补充一些军需和马匹,休整两天后,再出发向东征伐。 赵构这个时候,却带领着梁景、龙一、言小七和一队龙卫,爬到济州岛的东部城山日出峰,在欣赏海上日出的美景。 赵构这是听说耽罗马场有一匹白色神马,勾起了他心里强烈的好奇心,听言小七娓娓道来他们当初到马场的一段吃瘪的场景,赵构也笑了,这匹马,还真是通点人性。 一行人下了城山日出峰,直奔耽罗马场。实际上,耽罗马场只是人们习惯的总称,它其实是由建荣、松堂、济东三个较大的牧场和十几个小牧场组成的,甚至可以延伸到最东端的牛岛上面,也有一些小牧场存在。 赵构还是非常喜欢这个济州岛,后世称之为“东方的夏威夷”,不是没有道理。风光秀丽,民风朴实,这么一个好地方,可不能糟蹋了。 不知不觉,赵构的马队来到了耽罗军马场。言小七和两名龙卫已经先去通报,说耽罗星主的护国大将军来访,这个消息,吓出了马场主事金一昊一身白毛汗,他一个人小小的马场主事,郡守都不一定一年能见着几回,哪里见过什么大将军? 不敢怠慢,急忙率领马场的大大小小几十号小吏出来迎接,就见远处轰隆隆驰来一队骑兵,也就几十骑,却队形严整,丝毫不乱,速度控制得非常均匀。金一昊经营马场多年,凡是和马有关系的,他都能看出个名堂来,只是这股子严整、不乱,就不是一般的骑兵能做到的。 等到了眼巴前,领军的一匹大白马缓步停稳,顿时整个马队顿时刹住阵脚,队形纹丝不动。金一昊急忙趋前揖礼道:“高丽国济州郡耽罗马场主事金一昊,见过大将军。” 赵构跳下马,梁景和龙一紧随其后,三个人的身高都比金一昊等人高出一头还多,加上身上特有的铠甲,就像三尊神将一样,压在金一昊等人的心头。 护国将军和郡守府的那场战斗,早就在济州岛传开,崔家大宅所处的古城里赭石(洞)村,已经成为一处大军营,刚开始人们还有些紧张,但过了几天,消息便蔓延开,就是这支军队,军纪出奇地好,从来不扰民。赭石洞村的村民帮助军队扎营的时候,有些苦力活交给村民去做,村民可从来没有想过会给酬劳。当亮闪闪的复兴通宝哗楞楞发到村民手里的时候,许多人还不敢相信这个现实。可当第一个人用一个通宝在通达商行买到一小把好看的丝绸发带的时候,人们才发现,生活,被打开了一扇窗。 于是,每天都会有不少村民自发地聚集在村口的大树下,等待着崔敏实来这里招呼人。现在,崔敏实可是真正做到了“一呼百应”。 赵构在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形式,慢慢培养崔敏实的声望。但在赵构眼里,崔敏姬是个更适合的人选。但高丽也好,耽罗也罢,还是男权为大,一个女子上位,遗留下来的问题,同样不少。好在还有一段时间,赵构还在观察中。 作为马场主事,金一昊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但让他心悸不已的根本,还是那场一边倒的战斗。金一昊年轻的时候,是上过战场的,虽然只是负责军马的供应和管理,但也是在一线经历过,自然知晓高丽国军队的战斗力,虽然只是偏室军,但,那也是军队啊。 而现在,率军全歼济州郡偏室军的护国大将军,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畏惧,对强者的畏惧。 不说别的,就是这二十多人的马队,所有的马匹,就比自己马场不少把头马甚至头马就好得多。 金一昊躬身在前面引路,在马场的唯一一座大堂里稍作休息,听说护国将军是来瞻仰神马的,金一昊便陪着笑说道:“将军能看得上它,也是它的福分。只是这匹马野性难驯,性子烈,将军可要小心一些。” 赵构大笑道:“性子再烈,也是一匹马而已。凡是讲究缘分,万一这匹神马和本将军有缘,也说不定。金主事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金一昊话说道前头,可心里却祈祷将军千万不要有什么差错,一匹马,就是一匹马,再金贵,也不能和护国将军比。 一行人又来到当初吃瘪的哪个小山岗,登高远眺,依然看到成群的骏马散落在无垠的草原上,现在正是草籽饱满,气候适宜的季节,马匹增膘很快,都在低头进食,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山上的这些人马。 但马匹之间却是有着天然的灵犀之感,尤其是赵构胯下的“追风”,本就是马群里的佼佼者,乍一看见这么多同类,自己的优势又是如此强烈,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忍不住唏律律长声嘶鸣,马蹄“塔塔塔”扒着地面,在向自己的主人赵构请示,要下去撒欢。 赵构也是感觉到那种策马飞奔的感觉如此强烈,人马通性,赵构大声叫道:“等着我,不要跟着。”手中缰绳一抖,追风“嗖”地就窜了出去。 第226章 降伏小白龙 追风撒着欢儿在无垠的绿毯上纵情驰骋,大概跟随赵构久了,这匹马也在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上了王霸之气。追风本就是万里挑一的良骏,加上这几年和赵构出生入死,战场厮杀,眼界和心智,自然不是这马场温床上长大的普通马匹所能比及的,一出场,俨然就是马王范儿。 轰鸣的马蹄声逐渐汇成了一股强劲的大潮,追风身后的马匹越聚越多,追风春风得意,昂首长嘶,竟然带着群马开始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这是赵构轻骑兵的战术路径,追风已经把这群马当做战马开始训练了。 赵构只管骑在马上,仰天大笑道:“好你个追风,也罢,今天成全你,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主人授权,追风更是肆无忌惮,偌大的马场,足够追风任意驰骋。 但有马欢喜有马恼,追风正撒着欢儿,忽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嘶鸣声,响彻在整个马场上空,隐隐约约,里面带着一丝龙吟之音。 马场奔腾的群马逐渐减速,最后安静下来,不远处的一处山岗之上,白龙驹昂首矗立,注视着下面的芸芸众马,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嘶,意思很明显:“都犯傻吗?本王在这儿呢?你们跟的是哪个二傻?” 马群有点蒙圈,对啊,咱们怎么跟着一个新来的撒欢发神经?马群里开始骚动起来,赵构大笑:“追风,你能不能压得住啊?” 追风有点小恼,自己正享受着这美好一刻的时候,被活生生打断。它恼怒中带着一丝兴奋,犹如大战前的那一刻。 梁景已经看到了潜在的危险,呼哨声中,已经带着疾风冲了下去,这个时候,赵构无论是在马上还是地下,都很危险,马场主事金一昊虽然是高丽人,但却最早和言小七提醒,马王的出现,意味着二马之间,要开战,赶快让将军回来才是。 龙一已经率领龙卫在下了山岗,布置下了护卫圈,只等梁景接应回赵构,马上封死圈子。 但凡是都有意想不到,任谁也没有想到,刚把追风的鞍鞯卸下来,不等梁景收拾好,疾风得得得上去了,哈哈,这是要给自己的兄弟撑腰啊。 赵构大喝一声,疾风不情愿地来到赵构跟前,马头还不忘瞅那边两眼,赵构飞身上马,拍拍疾风的脖颈,安慰道:“疾风,你还真想二打一啊,不行,坏了规矩,追风也不领情,你就这样对自己的兄弟没有信心。” 追风曾经也是头马出生,但它的父亲,却是实实在在的马王,有着高贵的血统,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大宋的骐骥院。 马王之争并不是群马之争,马群就是看热闹,谁打赢了,我们就跟谁,不会炸群的。 追风扭过头,冲赵构和疾风看了一眼,迎头对上了缓缓走下山岗的白龙驹。一个挟王者之气,一个带杀伐之身,这个时候,谁也不会让一步。 赵构已经策马让开,不过,还是好奇地打量着耽罗马场有名的小白龙,细看之下,果然不同凡响。 小白龙比其他马要高出一头,宽出一尺,鹿颈麒身,长长的马鬃披洒着,赵构心里突现它们编成一条条马辫的时候,肯定好看。 仿佛知道赵构在注视着它,它转过头,看了赵构一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突然感觉最深处的柔软被赵构温和的眼神触动了,它在凝视赵构,心里却在想:“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吗?” 追风崇尚进攻,一如它的名字。唏律律嘶鸣声中,两匹马的战斗开始了。 追风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也见识过战争的大场面,但不足之处是,这些都是建立在以人为主的战斗过程,自己很少参与战斗,临敌实战经验不足。而小白龙却是从无数次厮杀中,扞卫了自己马王的地位,要论一对一,自是不怵任何人,哦,不对是任何马。 战斗,就在追风的疾冲中展开。人、马,其实都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从气势上压倒敌人。追风深谙这个道理,一上来,就给了小白龙一记下马威。疾冲之中,前蹄陡然之力,狠狠地踏向小白龙。 追风哪小面盆一样的马蹄子,新订的铁掌摩擦得亮闪闪的,金兵没少被追风的大马蹄子践踏而死,以至于追风的这一招,练习得是炉火纯青,所以,追风一上来,就放了大招。 小白龙不敢再有一丝轻视之心,这个挑战者,一招之下,就知道不是好对付的,迅速、果断、狠辣,这是哪里跑出来的? 想归想,小白龙脚下可不慢,不左也不右,前蹄发力,已经后退两步,不多不少,因为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躲不过这凌空一击,因为马匹在前蹄抬起的时候,是可以小幅多左右调整的,但不可能前后调整,所以,小白龙果断后撤,有效避开。 可是不等小白龙做出反击,追风前蹄落下的同时,连续两个急转,前后已经易位,前蹄支撑,后腿发力后蹬,又快又狠,这比方才那一击,更加致命。 小白龙急退,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心头火起,自马王之战一来,这是第一次自己被逼的连退两次,颜面何在? 长嘶一声,小白龙展开反击,它同样前腿直立,冲着追风的马椎骨踏了上去,这一下踏实了,追风就可能倒地不起。 追风战场练出来的机敏让它迅速做出了反应。要说小白龙的这一击杀,也是惊险,倘若追风再次后踢,这就相当于小白龙把自己凑了上去挨踢,但小白龙也是抓住了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道理,算准追风已经不可能支撑到再踢,险中反击,力求一击功成。 追风前腿直立,一个旋转,马身已经错开,小白龙硕大的马蹄堪堪擦着追风的马身落下,轰地一声,踏在地上,劲力十足。 第一回合,两匹马不分胜负,追风胜在气势和战场感知,小白龙长于临敌经验和主场优势。 追风依旧战意十足,嘶鸣声中,前蹄直立,煞是耀武扬威,尽显实力;小白龙也是双蹄直立,咆哮不退。一方在显示实力,一方在扞卫主权,追风在相持中骤然加速前冲脱离,小白龙紧追不舍;追风一个急停转向,张口咬向小白龙的马颈,将战场之术,完全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一招“回马咬”,既急且狠。 小白龙吃亏在长长的马鬃,战马的马鬃都是有着严格要求的,小白龙长长的马鬃,是一种荣耀,但在临阵斗敌的时候,和追风比,却是一大软肋,被追风一口咬个正着。 小白龙吃痛之下,野性大发,不停地向后蹬踢,企图让追风知难而退,但追风好不容易逮住了,岂是那么容易松口。 小白龙突然转头狠狠一咬,咬在追风的脖颈,虽然没有咬死,但下意识地,追风松开口向旁边躲,小白龙趁机摆脱开来。 这个回合,明显是小白龙吃了亏。两匹马周围,早就清空了一大片场地,各位马兄马弟马叔马婶看到小白龙居然吃了亏,马群有点骚动,被小白龙一声嘶叫声压制住。 小白龙心里还在想,还真是不是猛龙不过江啊,有两下子。追风也是暗叫一声侥幸,能在自己的咬合之下脱离而出,这个小白龙不简单。 “吱儿……”一声呼哨突然响起,追风竹耳一立,听出这是赵构在呼唤自己归队。长时间的训练养成的纪律服从性,让追风掉头而去,唏律律一声,算是和小白龙打了个招呼:“不和你玩儿了,主人唤我回去呢。” 小白龙有点脸上挂不住,占了一点便宜就走吗?撒蹄直追。 两匹白马,在草原上再次飞奔,追风一口气跑到赵构他们的地方,小白龙毫不畏惧地跟了上来,眼睛仿佛在说:“有种别跑?” 赵构越看小白龙,越喜欢,心中技痒,跳下疾风,慢慢兜着圈子,用右肩膀轻轻抖动着,这是赵构在后世看到的一个和马匹交流的动作,示意没有敌意。 小白龙看看已经和疾风并驾齐驱的追风,有看看慢慢靠近的赵构,却没有动,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类的意图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上去有那么一丝熟悉气味的人,和自己冥冥之中,存在着一种契约一般。 赵构慢慢靠近了小白龙,这匹马,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一些。他看到鬃毛处有血丝渗透出来,可见刚才的撕扯之力还是很大的。他从怀里摸出伤药来,轻轻涂抹在伤口处,端木家的外伤药那就是一绝,里边的冰片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一下子让小白龙感觉不到那种撕扯疼痛,知道是在给自己疗伤,也就一动不动。 赵构还是在慢慢擦拭着马颈,一边轻轻说道:“小白龙,怎么样,让我骑上出去溜一圈?” 小白龙低下马头看了赵构一眼,不再动,赵构心下大喜:“有门。”事不宜迟,赵构猛然发力,双脚一瞪,两手抱住马颈,飞身而上,小白龙一个仰踢,赵构早就料到了,双手紧紧抱住马颈,双腿用力夹紧马腹,用上了内功,小白龙折腾了两次没有摔下来赵构,心头再次激起了马王的怒火,一个马来找茬,一个人也来欺负我吗? 第227章 风系三骏图 小白龙风驰电掣,在辽阔的耽罗马场纵情驰骋,梁景、龙一护主心切,要策马追上,却被激动得满脸通红的金一昊制止,急切地说道:“不可,不可。大将军正在驯服,你们要是插足进去,会前功尽弃的,不要插手。” 大家眼睁睁看着小白龙就像一阵风一样,从他们眼前消失在草原的尽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已经接近午时,还不见小白龙和赵构的身影,这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梁景和龙一互相看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之间的意思,同时策马而出,他们可不管驯服不驯服小白龙,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九爷的安全。 众人还没有跑出去二里地,就见前面一匹白马疾驰而来,犹如风驰电掣一般,马上,不正是他们的九爷,耽罗的护国大将军吗? 等到接应上,众人才看见赵构几乎成了一个土人、泥人,但他却稳稳地骑在小白龙身上,人和马,都是大汗淋漓。 看到小白龙的神情,大家都知道赵构已经成功驯服了这条“小白龙”,金一昊更是赞叹略加吹捧道:“恭喜大将军驯服龙骑,自打小白龙出现在耽罗马场,说实话,眼热的人多了,却从来没有人能驯服,看来,这匹白龙驹,合该就是上天赐给大将军的坐骑,我等为大将军贺。” 赵构拍拍小白龙的脖子,笑道:“你们可不知道,这条龙,摔了我三个跟头,要不是我反应快,还不一定摔成我什么样呢?哈哈哈,今天不虚此行,大有收获。” 小白龙甩甩脑袋,仿佛不好意思似的。赵构等人来到马场的住所,专门有处理马匹一应事务的手下过来支应着,赵构亲自给小白龙洗涮,而且,将它的马鬃略微剪短后,给小白龙辫起了一溜短小辫,煞是好看。 等到彻底把小白龙收拾好,钉上新马掌,金一昊拎着一副黄灿灿的鞍鞯走过来,向赵构行礼道:“大将军,这是马场一副最好的簪金鞍鞯,在这里留存了可是好些年了。本来是小的一点私心,想留给自己用的,可是今天有幸一睹将军风采,觉得这才是将军应该所用,这马场,出了白龙驹,任何一匹马,恐怕也配不上这套鞍鞯。今天特送给将军,算是小的一点心意。” 金一昊四眼睛里都能攥出油水的主儿,如何看不出赵构绝非他自己嘴里所谓的大将军,说不定,就是耽罗星主也未可知。金一昊可是世世代代济州本地人,往上推,还真是耽罗国的子民。 金一昊在赌,为自己,为自己的家族,赌上了所有。赵构笑道:“金主事有心了,谢谢。”龙一接过来,和梁景亲自给小白龙配上,收拾好,还别说,真是合适。高丽国的大简小繁的风格,在这件鞍鞯上折射得是淋漓尽致,别的不说,错金的马镫,就不是任何国家可以放在这么一个物件上。 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副簪金的鞍鞯一配上,小白龙整个就是飞身化龙的感觉。赵构心中也是暗喜,遂给起名曰“乘风”,这样一来,赵构的“追风”、“疾风”、“乘风”就形成了风系三骏,已经能满足作战需要,但赵构的远大目标,却是随后崛起的蒙古大军,蒙古大军横扫欧亚大陆,靠的就是来去如风的轻骑战术,一人六马的配置,现在的宋国,还远远达不到,所以赵构才打上这济州岛的主意。 梁景急冲冲过来,附耳和赵构说了几句,赵构站起身,众人知道这是有了情况,纷纷上马,赵构对金一昊说道:“金主事,不瞒你,马上要有大战,你照顾好这个马场和自己,耽罗星主,不会忘记你的。” 说完,飞身跨上乘风,拨转马头,一队人马哗啦啦绝尘而去。 赵构接到军报,尹胥的大军已经启动,不过,他还是派出了左卫统领大将军尹豹,他的堂侄,率领五千前锋军,已经越过了水岳溪谷,速度很快,估计到了午后申时,应该出现在乡寺洞、高水洞附近。中军距离前锋大约七十里左右,随后而动。 龙七的特战侦察小队已经分别贴了上去,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消息传回来,济州岛范围不大,梁景带来安情局的一组精干联络组,汇合早在通达商行的第一小组,已经基本上用雀鹰和信鸽完成了对整个济州岛的信息传送。 回到崔家大院,进入作战室,韩彦朴已经带着他的团队在实景沙盘上,推演出了三套作战方案。 赵构接过作战大纲简介,直接否定了第一、第二套方案,倒是对第三套方案点了点头,对韩彦朴说道:“执行第三套作战方案,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充分利用他们前后这六七十里的战场间隔。一千五百人,是我们能出战的全部兵力,以寡击众,我们必须出其不意,速战速决,所以,第三套方案适合我们。我们必须充分发挥我们武器和骑兵的长处,将这五千人战线拉长,一点点地蚕食掉。济州岛东西长,南北窄,要利用东西战场的长度,干掉他两千人后,最后发起总攻,一战而定。” 战役思想定下来了,就是具体的战术行动细节,这个,交给作战室就行,这帮年轻人,都是第一期军校毕业的,缺少的,就是这样的实战经验。 第一战,赵构还是要参加的,全然不管梁景的劝阻和韩彦朴的哀求,笑话,赵构不参战,来这里干什么。海军陆战队的第一战,能少了赵构这个奠基者。 赵构最后冲韩彦朴吼道:“韩大队,你要是对你的陆战队不放心,我带龙卫上。” 这话可就重了,说得韩彦朴一下子涨红了脸,他“啪”地一个军礼,几乎是嚎叫着回道:“海军陆战队,坚决完成任务!”说完,转身出去安排了,笑话,青龙军团的小泥鳅的笑话可是在军中广为流传,要是下一句从赵构嘴里说出类似的话,不要说军中的弟兄,就是他老子,第一个就能扒了他的皮。 计划虽然匆忙了一些,但陆战队在集训地,已经针对所有的情况都有相应的对策和预演,无非是变成实战而已,况且,这一千人的海军陆战队,可是在整个白虎军团甚至全军挑出来的,第一战就露怯,以后就没法见人了。 韩彦朴谨慎、细致有余,但魄力不足,整个就是要在战场上锤炼韩彦朴,以后,再碰上类似的情况,还是需要血性的。 战斗的细节再次推演,赵构的三百龙卫作为吸引敌军的兵力,全部为轻骑兵,两翼布置的陆战队则是重装骑兵,这一战,关键是能吸引多少敌军追击,多了,很可能打成胶着状态;来的敌军人数少了,就暴露了作战意图,后面就成了硬碰硬的对决,赵构还不想这个结果出现。但战场态势瞬息万变,这才是赵构必须亲自上战场,就是要抓住这个瞬间即逝的战斗节点,做出最恰当的对策。 梁景再次来报,高丽军已到乡寺洞,正扑向高水洞,我们该出发了。 赵构站起身,出了作战室,来到自己的中军军营,龙一已经集合完毕,赵构飞身跨上追风,刚要出发,却听见乘风在旁边不停地嘶叫,赵构笑道:“你想参战?”乘风又是一声叫,坐骑追风和随行的疾风不乐意了,也是嘶叫一声,赵构哈哈大笑,道:“有龙驹请战,此战必胜。” 遂下马换了坐骑,乘风撒着欢儿就窜了出去。追风、疾风紧随其后,自有龙卫随扈照应。出了中军大营,韩彦朴的一千海军陆战队已经具装等待,见赵构的龙卫骑兵过来,手中宋刀一举,海军陆战队一千重装骑兵,紧紧跟在赵构的龙卫身后,直扑预设的战场,一个叫城邑里的地方疾驰而去。 第228章 加时川之战 城邑里,也有一处牧场,叫做城邑牧场,面积要小一些,位置略微靠南,所以有些小山岗,前面有一道山川,叫做加时川,是三川里(松川、安座川、加时川)的最东边一座川谷,赵构的战场,就选择在这里。 这里相对靠近汉拿山,汉拿山是一座活火山,喷发的熔岩形成了向南自然形成的多川地形,但并不深,赵构这一千多人洒在这里,什么也看不到,但加时川的出川口,是尹胥的前锋军的必经之地。 尹豹的五千前锋军,是左卫的精锐。尹豹是尹胥的一员得力战将,也是他的堂侄子,从十五岁起,就和自己跟随自己的父亲尹瓘,从军征战,实打实的军功提拔起来的,尹豹的左卫统领大将军,可不是裙带关系捎上来的。 尹豹名字里带着一个豹字,可不是莽撞人,作战谨慎,善于突击和迂回包抄,大小征战无数,鲜有败绩,被誉为尹家第三代里的翘楚。 尹豹骑在马上,看到自己的队伍即将走出加时川,心里稍微放下心来,他知道三川的地势险要,敌军要是在这里起一支伏兵,自己怕是不好过。不过,这种山川,一眼就能望穿,就是想在这里埋伏,怕是也不好隐藏,就是让自己来,也不好说,何况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军。 前队刚刚出山口,就看见前面山川的出口处大约一百多步的地方,一队骑兵列阵而候,还不等尹豹派人前去侦探,隐隐约约听到“嗡……”地一声,尹豹心里一惊,下意识抬头,只见半天空一群黑点急速下坠而来,尹豹大叫:“敌袭,大盾列阵。” 行进当中,尹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么远的距离上,敌军会发起攻击,什么弓,会射一百五十步(接近后世三百米),自己的高丽长弓,也堪堪一百步,但杀伤效果就不好说了。只是希望对方只是阻扰性射击,没有什么杀伤力才是。 但带着摄人魂魄的羽箭落下来的时候,尹豹才知道,自己估计的,错得是那么离谱。 一共三波箭雨,前后不到十吸,更要命的是,这种加长的箭矢的穿透力惊人,高丽军身上的鱼鳞甲根本就无法有效防御,一个个被狠狠地穿胸而出,一个前队的一千人,转瞬间,七八百人被几乎一扫而空。 尹豹心里发紧的同时,更加发火,眼看前面的人,也就几百人,我高丽大军什么时候被这耽罗小国欺负如此,他手中陌刀举起,命令副将王彦,率领两千高丽骑兵,直扑上去。 看到高丽骑兵追来,这几百人掉头就跑,副将王彦得到的死命令,一定要死死缠住这股敌军,最终消灭掉。出了加时川,地形逐渐开阔,有利于高丽骑兵形成追击优势,这两千骑兵逐渐形成了一个宽阔的正面,左右翼飞快前卷,是要把这几百人彻底兜住,要不是敌军的马快,已经是形成了包围之势。 两军一逃一追,都是发力猛跑,已经和后面尹豹的大部队拉开了大约七八里地的的样子,尹豹督促着大部队,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前面一马平川,根本无法藏身,何况还有自己的两千人粘着,自己出师不利,损伤不少,如果能歼灭这股敌军,缴获方才那种远程发射府弓箭,也就好交代了,说不定,还有军功记下,也未可知。 抱着这种心态,尹豹小心的性格让他并没有加快部队行进的速度,这却给了赵构的海军陆战队的唯一一次战机。 王彦严格讲,属于高丽王室后裔,祖上也是两府出身,所以尹胥也是都有照顾,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左卫的副将,前途不可限量。如果这次剿匪有功,费边司还缺几名御边节度使,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王彦正憧憬这美好的未来,思绪难免走私,这在战场上,却是致命的。有两个环节他没有看到,或者说没有往深处去想,一是自己的高丽马向来以耐力见长,怎么全力追击之下,按理说,应该兜住了,为什么两翼越拉越长?二是两翼已经和中路队形要脱节了,形成了三段不同的阵型,已经和后面的大部队拉开了距离,自己这两千人被撕扯地失去了基本阵型,处于各自为战的局面。 海军陆战队的突击,果断、决绝、犀利。赵构打造的海军陆战队,其实还是陆战版的重装骑兵,唯一不同的是手里的宋刀是经过改良的二型,严格了含碳的标准,虽然产量低了,但武装一个海军陆战队还没有问题,加上模块化的铠甲,就连马甲,也是按照流程严格生产,每一块甲叶,都有追溯标记,军工厂里的工人,最知道在自己手里出了残次品是什么下场,精益求精,已经不是一种要求,而成为了一种本能。在这种环境中,产生的已经不是合格的工人,而是大量的工匠。 左右两翼突然出现的重装铁骑吓了王彦一跳,虽然各自只有五百人左右,但在急速冲击下保持的严密阵型和全身包被的铠甲,却给人一种从地狱里冲出来的魔鬼一般,就是头盔,也仅仅在眼睛的地方留着一条小缝隙,更加让王彦胆寒的是,他们把一种类似于高丽陌刀的武器横置于马上,凭借这战马的冲力,便犹如旋转的滚刀一样,生生把自己的两翼搅了个稀巴烂。 后面掩护而射的箭支,根本就对这些重骑造不成伤害,纷纷被弹了开来,一个五百人组成的军阵,就像一个巨无霸一样,碾压着一路轰隆隆地开了过去,很快,高丽军队单薄的军阵就被穿透,只是这一杀,倒下去的,足足有一千高丽儿郎。 让王彦瞠目结舌的是,被追击的二三百人,也已经反身杀回,左右两翼的重装铁骑却反向从自己的两翼包抄过来,这就之赤裸裸地打脸了,有句话怎么说,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但很明显,对方的两翼包抄和中路突进的战术,要远比自己的高丽军运用熟练得多,不等王彦反应过来,左右的五百铁骑已经把自己的两翼深深地一刀“切”了下去,又快又狠,中间突击的这几百人,更是犀利,一个楔形军阵,牢牢地冲向自己的中军大队,队伍里,唯一的一个军将模样的人,手里一条长棍,没怎么见有什么大动作,却见迎面而上的高丽军将佐,毫无还手之力,皆是一合就被点落马下,看上去就像自己主动凑上去挨敲似的。 海军陆战队和赵构的龙卫并没有合兵一处,而是继续兵分三股,来回穿插,就像一盘磨,转着转着,一坨坨的高丽兵便被卷进这盘大磨里,磨得粉碎。 战斗在小半个时辰全部结束,赵构遮蔽战场的龙卫传回来的消息,尹豹的大军刚刚踏上方才追击之地。 赵构让号兵吹响集结号,海军陆战队重新列队完毕,紧紧跟在赵构的龙卫后面。 赵构骑着乘风,来回检阅着这支经历过刚才一场厮杀的这支部队。乘风这家伙,真是天生的战马,套上马甲后,更是一尊浮屠,赵构已经想好,以后在乘风的头甲上加一个锥刺,光是这家伙冲撞起来,不知道有多少高丽骑兵被乘风撞下马来,惨死在这家伙硕大的马蹄下。 他大声吼道:“将士们,更加激烈的战斗,还在后面。看,前方敌军的大军已经逼近,数量是我们的两倍,海军陆战队的将士们,你们怕了吗?” “不怕、不怕、不怕!”响亮的声音,高昂的斗志。 “好,你们的口号是什么?” “海军陆战队,有进无退!” “好!” 赵构拨转马头,对着左右的梁景和龙一说道:“看见对面那幡了吗?” 高丽军队的认军旗都是长条形的,可不就像打着幡吗?梁景和龙一都笑了,认为九爷的说法,太贴切了。 “一会儿,跟我冲上去,擒贼先擒王,抓住这头猪再说。” 赵构长棍举起,全军安静。随后,赵构猛然前劈,给出了进攻的信号,脚下一磕,乘风嗖就窜了出去,轰隆隆的铁骑,开始加速小跑,真正的迎面一战,开始了。 第229章 陆战队成名 一千三百人,组成了一个尖锐楔形军阵,像一把利刃,直刺向刚刚进入城邑牧场的尹豹大军。 尹豹有些着急,王彦的前军至今没有军报传达,自己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回报,尹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恐怕,这些人已经是回不来了。战场被敌军遮蔽,只是,怎么会一个人也回不来呢?对手究竟遮蔽了多大的范围?要知道,能成为军中斥候的,都是精锐之士。那么,精锐对精锐,自己这方一个人不见回来,侦察场上,已经决出了高下。 正冥思之间,忽然警号吹响,这是前哨特有的尖锐的号音,尹豹心里一愣,催马加速来到军前,就见前方一股黑潮一般席卷而至的重装铁骑。 尹豹大叫:“列阵、列阵。”中军官尖锐的号音迅速传达到四方,随着军旗的挥动,行军中的高丽军队堪堪完成军队的布阵,两翼的骑兵甚至还没有到位,就被这股大潮的第一波攻击给射乱了。 一百五十米到二百米,是钢臂弓最佳的射程,其射杀效果最佳。不幸的是,高丽军队正好完成一个宽大正面的布阵,企图通过人数的优势,来实现两翼包抄,这正中赵构下怀,他已经把高丽军队的战术钻研透了,人数多的时候,两翼包抄;人数少的时候,示弱于敌,引敌深入。虽然颇有一些后世战法的影子,但对上赵构,无疑是班门弄斧,在战役层面,他们不可能是赵构的对手,因为赵构有着近千年的积累,至于在战术方面,更是不在一个层次,赵构在后世,研究了世界军事史上所有着名的战术,包括蒙古大军最着名的“曼古歹”。 而今天,赵构就是要验证自己宋国海军陆战队版本的曼古歹战术,不过,赵构起了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钩子”。 第一波箭雨,给尹豹的大军带来的杀伤效果,远没有第一场战斗,原因在于对方是对冲,但是也射翻了第一排的将近五百多名骑兵,杀伤率在四成,这个杀伤效果,已经让尹豹大吃一惊,这可是高速对冲啊,这么精准的箭手,高丽国也不多见,这一千多人都是如此的话,就太可怕了。 尹豹咬着牙,催动大军加速,只要再贴近五十步,自己的高丽弓就能发威。但尹豹惊诧地发现,对方的队形,犹如一朵盛开的花瓣一样,分成两瓣,一左一右,画出两道漂亮的弧线,每一名骑兵在弧顶,飞快地射出一箭,这下,高丽军队宽大的正面恰好成为靶子,在完成漂亮的转向后,尹豹悲催的发现,又有近三百多儿郎倒了下去。 尹豹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这还没有交手,小一半的人马没了,想到王彦的前哨人马,怕也是凶多吉少,这他娘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耽罗国护国大将军? 追着追着,敌军的队形又变化了,像五朵齐放,分成五股,四散开来,最中间的那股骑兵,大约二百多人,尹豹传令,大军务必保持紧凑队形,不受敌人分兵的影响,先集中兵力消灭中间那股人马再说。 尹豹的骑兵在全力加速,使得战线不由自主地拉长了,骑兵的马匹不一样啊。冲在前面的,都是精锐。 最令人讨厌的是,前面的敌军不时地回身反射,给他的人马造成了一定的杀伤,但自己却毫无办法。这种蒙古人最拿手的精湛技艺,赵构早就在自己的各个军团里,作为选拔精锐之师的必修科目。 其实,这还要感谢赵构的“投降不杀,优待俘虏”的政策,几次和金兵的战斗打下来,总有一些受伤或摔晕被认为已死的金兵最后被救下来,赵构秘密让梁景找了一个地方,先是“十抽一”,十个里面,只能有一名金兵活下来,能最后活下来的,都是手上沾满了自己同胞鲜血的,也就没有了回头路。赵构再给这些人以莫大的物质奖励和荣誉,专门组建了秘密部队“黑水军”,这支部队,人数不多,只有六百多人,却是赵构手中的一柄锋利的暗刃。当得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金兵之间流传得颇具神秘色彩的大宋九王爷,加上赵构出神入化的武技,实打实让黑水军里的几名金兵猛安级别的将领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时候,赵构知道,这才是真正能用的黑水军。 这里面,就有不少金国的射雕手,说实在话,赵构也是学到不少东西的,金国能灭辽攻宋,其军事实力不容小觑。 有了这些人的言传身教,赵构的射技突飞猛进,本就是精于骑射,现在更是如虎添翼,现在的龙卫里面,就有黑水军两名赵构的死忠分子跟着,一个叫耶律光,一个叫做赫默铎,都属于生女真,属于金国十三近族以外的部落。 不过,现在赵构都已经赐名,一个叫做赵新,一个叫赵生,寓意获得新生,这俩货,对这个新名字大有归属感。 现在,这俩昔日的射雕手,犹如龙归大海一般,大呼小叫着,每次回身疾射,必有一名追兵被射落马下。赵新的拿手绝技是左右回身直射,左右开弓,可真不是一种说法,而是一种马上的硬功夫,就这手,赵构就自叹弗如。 赵生是连珠箭,右手一搭,肯定是三箭在手,打小在马背上练就的童子功,赵构的连珠箭,就是和赵生学的,赵构直接给了这伙两箱子二香,就让赵生恨自己的绝技太少了。 最让他们兴奋不已的是,这才是他们喜欢的战术,能把自己的功夫施展的淋漓尽致,更是对手里的弓箭,倾心不已,这把弓,不怕雨淋,不怕风吹日晒,而且,只花很少的时间,就能拆卸成一堆零件,做了保养之后,又能很快地组装起来,让赵构吃惊的是,这俩居然第一个完成了在奔驰的马背上,对弓箭的拆卸、保养和组装,并射出了第一箭。足以证明金国的射雕手,名副其实。 而现在,赵新和赵生,就像是在暗中较劲一样,手里的弓箭,基本上就没有停过。赵构粗略估计,这两个人,至少比别人多射出十支箭以上。 赵构举起手中长棍,马队瞬间停了下来,不等赵构给出指令,乘风已经完成转向,这让赵构大喜过望,马通人性,这在战场上最重要,第一次参战,乘风就能很快领悟主人的下一步意图,战场上快这一秒钟,就是生与死。 钩子战术执行地非常到位,截止到现在,已经在尹豹的大军身上,钩下来至少一千人,人数已经和自己的兵力相当,该是自己发起绝地反击的时候了。 赵构带着梁景和龙一,直接就瞄准了尹豹的那根幡杀过去,随后,赵新和赵生紧随其后,为赵构提供远程保护,这个五人小组,已经演练了无数次。 尹豹没有了退路,只有拼力死战,他已经看到两翼被两股重骑卷了进去,这股敌军甚至不屑举起手中的兵器,只是三五匹马紧紧并在一起,利用马匹的高速冲击力和身上精良的铠甲防护的密不透风这两招,肆无忌惮地在高丽军队里来回穿插、践踏,个别重骑手中的长刀挥舞一下,己方的高丽军兵或身首异处,或开膛破肚,铁护颈根本防不住这锋利的长刀,一些身材高大的犹如金刚罗汉一般的骑士,双手掣刀,一刀下去,甚至练马也会被一劈为二,很快,尹豹发现自己的士兵开始溃逃。 护在自己身边的,还有百十来人,却被骤然疾驰而来的一队骑兵兜住,身边的亲兵首领刚刚催动,就听见“嗖嗖”两声,两支利箭穿喉而出,人被射飞了出去,足见箭力之猛,力道之足,尹豹手下,可没有这般人物。 尹豹挥手制止住了其余亲兵,敌众我寡,一动就是死,看来,对方意在活捉自己,否则,方才这样的一轮箭雨下来,早就成刺猬了。 尹豹输得有点冤,这是他自己这样认为。自己的五千大军,根本就没有和对方发生过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哪怕是自己最精锐的亲卫,也没有迎上一战,就已经分崩离析。 尹豹策马缓缓走出,五千大军全军覆没,这在高丽国征战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自己还妄想出任两府议政,这一下,恐怕连一个小民的资格也没有了,这一切,都是对面这个所谓的护国大将军所赐。所以尹豹的心中,既有不愤愤不平之气,也有惶惶不安之心,能让自己如此完败的对手,尹豹心中,从来没有想过。 尹豹手中陌刀一举,低声而又略带沧桑的声音:“某,高丽国左卫统领大将军尹豹,请求一战!” 赵构冲韩彦朴点点头,这是在点将。韩彦朴心中大喜,催马上前,要论阵前交手,韩家父子的阴阳双刀不输于任何人,更何况,梁景和龙一,都是使刀的好手,赵构提倡军中百花齐放、互相切磋,韩彦朴在两位身上,可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龙一的十二时辰刀法,虽然是作为暗器使用,但韩家双刀里的右手刀,走的却是阴狠、刁钻的路子,龙一的点拨,让韩彦朴的刀法精进了不少,甚至他觉得,现在自己的双刀,丝毫不怵大哥韩彦直。 赵构在韩彦朴擦身而过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抓活的。”这就相当于给韩彦朴增加了难度,也是一种考验。 第230章 总督韩彦朴 尹豹眯着眼,看着缓缓上前的韩彦朴,从身材上看,估计和自己差不多,是一员年轻的将领。 尹豹笑了,方才阵前对方突前的几员将领,给他的压力是巨大的,可这员小将,不知道是对方蔑视自己,还是对这员小将的无比自信,但不论那种因素,尹豹觉得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战场是不讲客气的,尹豹突然发动,脚跟一磕,战马嗖地窜了出去,借助这一窜之力,手中陌刀却不是劈砍,而是作为长枪直刺韩彦朴胸前。这是尹豹的绝技,战场上,不知道迷惑了多少敌军,一柄长刀,怎么会当做枪使? 如果对上的,是金国、是大辽,哪怕是西夏等军队,尹豹的这招“化刀为枪”,的确是一个大招,防不胜防。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对韩彦朴使出这一招,对上韩彦朴,这就是一昏招。 大宋手刀、锥枪、神臂弓,这是军队三件宝,也是军中最常见的三样武器,尤其是锥枪,不论是禁军还是厢军,都是标配,军中单刀对花枪,不知道一天演练多少次,要说对枪的喜爱程度,大宋说第二,恐怕,没有哪个朝代敢说第一。 韩彦朴身形不动,等到尹豹一枪距离自己的胸前一尺的时候,脚跟一磕马腹,马通人意,一个横移,同时韩彦朴腰间发力,身子急速侧身,陌刀顺着铠甲划了过去,居然擦出一溜火花,可见一刺之力多么大,可是,力也用老了,变招也就成为不可能。 韩彦朴侧身的同时,左手长刀已经顺着尹豹陌刀的刀杆一路削了上去,“嗡”地一声,居然发出了刀音,尹豹急忙抽刀横挡,韩彦朴一刀逼得尹豹由攻转守,左手刀却刁钻狠毒地顺着尹豹横档的空隙扎了进去,尹豹万万没想到,这是一个能在马上使出双刀的主儿,双手陌刀一搅,要把韩彦朴这一刀搅出去,韩彦朴就等着这一下呢,不等尹豹招式使老,右手刀也是一扎,却是顺着尹豹的右肋而去,逼的尹豹急速搅动陌刀,来挡住这一扎,尹豹算看出来了,这小子年级不大,却足够心狠手辣,这可不是战场上的菜鸟,这是一头老雕。 大家在后面,就看见尹豹像玩大风车一样,把自己的陌刀在身前舞得飞快,最后,就像自己把握不住一样,把陌刀扔在空中,看着自己颤抖得几乎脱力的两条胳膊,完全来不及顾及到飞到半天的陌刀已经急速下落,却被韩彦朴“嘭”地一声,紧紧攥在手里,而他的左手长刀,却稳稳地停在尹豹的脖子处,锋利的刀芒映照之下,尹豹一张惨白的脸,如见鬼魅。 “好一记韩家旋风三杀,今天真是开眼。”队伍里,梁景大声叫道,说完,和龙一哈哈哈大笑。这一招韩家绝杀三技之一的“旋风杀”,一招三杀,讲究的就是对上长枪、大戟、大刀等长兵刃,以短克长的成名绝技,和赵家十八斩之一的“破长斩”的螺旋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就是龙一和自己对上,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何况小小的尹豹,哪里见过井外的天。 说起尹豹,也是时运不济,本想来捞点军功,却不料把自己捞了进去,这一仗,赵构率领海军陆战队和三百龙卫,全歼尹豹五千前锋军,为赵构赢得一段非常宝贵的缓冲时间。 赵构估计,等尹胥接到消息,再消化掉,再拿出对策来,至少要一天一夜的时间。赵构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金乌西坠,海上映照的晚霞,一如这牧场上洒满的鲜血。 所有战利品,除了少量完整的、品相较好的战马和铠甲留下来以外,所有的战争红利,都由通达商行来处理,陈家秀以商人独特的眼光,发现这个买卖,叫做一本万利。因为,这个和通达的合作里面,就有这一条,通达负责大军的后勤保障,军队负责提供战争红利,双赢的局面。可不要小看大军的后勤保障,古往今来都一样,战争,在某种程度上上讲,打的,就是后勤战。 回到古城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赵构接到情报,通达商行的船队已经在海军的护航下,来到海螺湾,这次,十三姐派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来这里领导陈家秀的商行工作,尽快完成通达的任务转变职能。 这个人物是谁,情报却没有说明,只是说见了面就知道了。这个看看梁景,梁景笑了,却没有说话,只是低声在赵构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赵构也笑了,这个十三姐,还真是好强。 等回到通达商行崔家大院,里面急冲冲冲出来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赵构笑道:“和我打了半天的哑谜,原来是十八哥,怎么不早说。” 来人却是赵构的兄弟,信王赵榛,在赵佶的儿子里,排行十八,所以赵构叫做十八哥,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家伙。 “九哥,你不要怪下面。这趟差事,是我向十三姐讨要的。你不知道,哥哥姐妹们,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也是看得眼热,又喜欢四下里转转,听说十三姐的商行里有这么一个差事,就央求十三姐照顾我,怎么?没有坏了你的规矩吧?” 在外面,赵构从来不让手下称呼自己陛下,就是九爷。赵榛自然知道这个规矩,但他不能按照赵构的下属来称呼,索性还是按照家里的排位来叫,反倒是很合赵构的胃口。 对信王赵榛,赵构是难得的有着期盼的几位兄弟之一,三哥郓王赵楷在政务院帮自己,老五、老六都在政务院下属的郡县挂职锻炼,其他哥哥兄弟姐妹们,都是学习的学习,参军的参军,但赵构有一条,必须从最基层开始做起,不能打着赵氏皇族的旗号,都要靠自己的努力来吃饭,挣自己那一份工资;年龄不到的弟弟妹妹,从自己的内库里,按月领生活费,一直到自食其力。 信王虽说挂着一个王,但赵构的宋国,已经逐渐要把这种王权削弱下去,后世的削藩和在旗子弟的纨绔,赵构是深知其害的,所谓未雨绸缪,胜似临渴掘井。 赵榛羡慕地望着赵构身后的一干众将,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擦拭,就在院子里,赵构一声令下,开始卸甲,自有后勤人员上来辅助,所有的甲胄、兵器、马匹等,都有专门的勤务兵负责,都是做熟了的老军务,赵构很放心。 赵榛再着急,也得等赵构换洗完毕,一场大战下来,这才是个开始,尹胥的一万五千大军还虎视眈眈地逐渐逼近,真正的硬战恶战,还没有到来,赵构可不敢丝毫放松,每个时间节点都是宝贵的。 赵构需要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考虑下一阶段的战斗,正泡在木桶里,这个时候,也是龙卫防卫最严的时候,龙一从来都是亲自护卫,却在这个时候,赵榛嚷嚷着要进来。 赵构有点小恼火,可赵榛在外面“九哥九哥”不停地叫着,赵构不想让别人说闲话,吩咐龙一请他进来。 赵榛自然知道赵构的不悦,这小子也是乖巧,上来拿着毛巾就给赵构擦背,赵构一瞪眼:“干什么?我要是使唤人,人还少了?还用你堂堂的王爷给我擦背?传出去,岂不笑话。” 赵榛笑嘻嘻地说道:“九哥,咱们是亲兄弟,小时候在一起玩耍,还少了偷偷去河边玩水?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敢乱嚼舌头,我看龙一这关就过不去,您说呢。” 虽然嘴上嘻嘻哈哈,但赵榛也很怵自己这位九哥。现在,九哥不仅仅和过去的九哥不一样,也是宋国的一国之君,加上一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在二十几多个兄弟里面,可是独一份,谁也比不了,也没法比。所以对九哥赵构的上位,任谁也没有异议,这些亲王、郡王都知道,是谁拼死救下的他们。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巴不得这些能和自己抢夺皇位的兄弟都死干净了才好,可赵构就是义无反顾地下令全部营救下来,即是一份亲情,也是一份责任,就冲这点,没有不服气的。 “说吧,你这个时候这么猴急火燎的跑进来,什么事情这么急?”赵构直接步入话题。 “好叫九哥知道,通达这次的‘商品’可是很让人心热,又是特殊商品,我带来的几艘船都装满了,想九哥拿个章程,该怎么出手,有什么顾忌?二来,海路上还得九哥说句话,韩司令的军舰得派几艘护航,我们才放心;最后十三姐问问,下一批货物,什么时候发,往哪里?是海螺湾?还是哪里?” 这是和十三姐临走的时候,商议过的事情,赵构自然记得。他闭幕思考着,任凭赵榛在背上擦着,洗着,未了,赵构开口慢慢说道:“关于战利品,高丽鱼鳞甲和兵器,还是不错的,可以优先装备通达商行的护卫队,剩下的,可以拍卖,参与竞标者,必须是和通达有合作的商贸伙伴,也仅仅限于护卫队,让十三姐找陈东,军队政治部要备案,陈东部长知道怎么做。其余民用物品,十三姐自己处理。” 他翻过身来,下巴颏拄着木桶沿,对赵湛继续说道:“我一会儿给韩司令下令,让他抽出三艘护卫舰,护送商船回去,这点,你放心就是。护航,也是海军的任务之一。” “至于下一批物资,估计也就到了半个月以后了,让他直接到仁川港。” 赵榛吓了一跳,低声道:“九哥,你要对高丽动手?” 赵构瞪了赵榛一眼,“动什么手?说话这么难听,是合作,战略合作。” 赵榛心里偷偷乐了,“合作?怕是九哥拿大棍子指着人家说合作吧?不合作,就大棍子抡。” 就在哥俩说着悄悄话的时候,龙一走进来,赵榛急忙告退,该问的都问了,也知道下一步怎么做,正好龙一进来,赵榛找借口退了出去。龙一低声和赵构说道:“九爷,尹胥的大军朝东去了。” 第231章 政治和军事 作战室,赵构看着一条红线从城邑穿插到了东南方向,将手中的宋笔扔到地图上,对龙一和韩彦朴下令:“命令龙七率领一队龙卫,在裴五川以东,回泉洞、大屹里、卧山里一线侦察,我估摸着,咱们的金场主,怕是有麻烦了。朋友有难,我们不能不管,告诉龙七,如果金场主有难,第一时间营救。韩大队,你的侦察连,加强对东线敌军动向的侦察,顺便接应龙一的行动。” 不能什么事都让龙卫去办,要和海军陆战队在实战中多磨合,适当的时候,完全放手让陆战队去办。 “这个尹胥,有点意思。”赵构笑道。梁景递上一杯茶,笑道:“起码他很冷静。” “冷静,对,你说的对,这是一个冷静的对手。他并没有急于安排后续的军事行动,却在行军路线上画出一个弧线,他的目的,就是耽罗马场。” “只有有个原因,他需要调换战马,他应该是已经得到尹豹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或许是我们的战场遮蔽还有漏洞,或许,我们还是忘记了一个道理,我们是客军,他们,才是主人。” 赵构分析得很全面,也很透彻,剩下的,就是交给部下去讨论,然后得出结论,然后根据结论,拿出对策。这就是赵构一直强调的,发动群众的力量,不搞一言堂,而赵构,只是给出了一个思路。 韩彦朴缜密的性格,展示出了其强大的优势,他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说道:“尹胥之所以小心,他应该是处于知己不知彼的境地,为什么?因为我们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他的五千大军,莫名其妙地被横扫,这个结局,他肯定没有想到。尹豹的统兵能力和高丽军左卫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五千人的覆灭,一定在他的心里,造成了极大的震撼,所以,他要获得更多的信息,才能决定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另外一方面,他也要获得一部分军马,来替换状态不佳的战马,否则,一但战事突然展开,他没有时间调整。这一点,已经从他登录后,先去东信牧场得出。所以,综合来看,尹胥不愧是高丽国的议兴府总领政,名将之后。我喜欢这样的对手,够劲儿。” 赵构点点头,韩彦朴的分析,中规中矩,抽丝剥茧,分析得非常到位。赵构道:“拿出你的方案来。” 韩彦朴没想到赵构会直接问他,不过,他略一思索,回答道:“敌我兵力之比为十五比一,后面的战斗,才是真正的硬仗。尹胥谨小慎微的性格,我推测他不会一次性使用兵力,而是有所保留。我们现在的兵力,其实尹胥很清楚,用一万人对付我们,已经是他使用兵力的极限,否则,无论胜负,他都无法交代。他现在唯一摸不清楚的,是我军的战斗力,他还是不相信我们只有这一千多人干掉了他五千前锋军,所以,他认为我们留着后手。这是他对我们这支军队完全不了解,我们可以根据这个情况,一战解决问题。不过,还真是一场硬仗,一千对一万,真正的以一当十。” “你有信心吗?”赵构突然问道。 “有。海军陆战队都是百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您给的装备又是最好的,海军陆战队要是不能以一敌百,要我海军陆战队何用?” “好,你有这个信心就好,将是兵胆,我对海军陆战队充满信心。,下面,你要围绕‘钩子’战术,拿出具体作战方案来,多听听梁景的意见,这小子,贼得很,听他的,吃不了亏。” 赵构知道,济州岛拿下来,必须军事和政治同步考虑,军事是震慑,政治才能长久。沿用后世的特区政策,济州岛本就民风朴实,谁能让他们生活更加美好,他们就听谁的,国家的概念,还没有深植人心,赵构必须抢先一步,把耽罗国这个国家的概念,牢牢烙在老百姓心上,而耽罗国的代言人,就是崔敏实。 赵构要和他们兄妹俩深谈一次,这个崔敏实,是个当傀儡的料子,胸无大志,不怕他出幺蛾子。但管理济州岛,不,严格说是耽罗国,他不行,必须有一个头脑清楚、杀伐果敢的人才行,赵构倒是很看好崔敏姬,虽然是个女子,但却是眼光独特,果敢决绝,不妨让她做一个摄政女王。 密谈是在陈家秀的书房,崔敏姬看到居然连陈家秀都不能参与,再看看四下里警戒的龙卫,心里可是有一点打鼓,崔敏实早就腿肚子哆嗦了,只不过,强支撑着进了屋,却只看到赵构一个人,他们是认识的,耽罗国星主的护国大将军,却没想到卸下了铠甲,是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王子一般的人物。 一个时辰后,崔家兄妹被秘密接到一个住所,这里,是龙卫的一处基地,只有赵构的龙卫才有出入权,也是赵构的另一处秘密行在。 在这里,崔敏姬看到了象征耽罗国的国旗——蓝底三星旗,三星,寓意着耽罗国的创始人,三位神仙——高乙那、梁乙那、夫乙那,是他们带来的五谷、牲畜,才让耽罗成为一个人类居住的地方。 象征国王的王旗、军旗、各色依仗旗帜,应有尽有,包括铠甲、武器,崔敏姬虽然不懂军事,但基本的计算能力还是有点,这些装备,怕是能武装几千人吧。 护国大将军告诉她,明天,将要有一场决战,需要他兄妹二人以耽罗国三王子、四公主的身份出战,当然,只是在众人面前亮一下身份,是不需要他们真正厮杀的,同时告诉他们,会有一支精湛的部队专门保护他们,而他们只需要做的,就是骑在马上,不能动,更不能往回跑,关于这一点,赵构再三强调,如果你们被吓破了胆,想跑,那就只有一个结局,被护卫一刀砍了脑袋。 说到这里的时候,崔敏姬到没有什么,崔敏实可是噗通一下被吓得跌倒在地,还是崔敏姬把他搀起来,训斥道:“哥哥,你应该拿出一个样子来,崔家也曾是风云大家,莫要让大将军笑话。不就是在后面观阵吗,又没有什么危险,再说,还有大将军保护着,你怕什么!” 赵构赞许地点点头,又安慰了崔敏实几句话,索性让龙一带走崔敏实,有些话,还是和崔敏姬谈谈,比较好。 后半夜,龙七的第一份军报送了回来,顺便,还送回来一个人,就是耽罗马场主事金一昊。 还真让赵构猜对了,尹胥大军转向,就是冲着耽罗马场去的。任何秘密也瞒不住的,马场的马王被耽罗国的大将军弄走了,尹胥心情当然不好,要不是金一昊是当地大族,尹胥当场能以“资敌”的罪名斩杀金一昊。 将金一昊拿下后,要将他押往济州郡的郡守府之地济州,顺便让济州郡守李密准备大军粮草所需,尹胥计划休整完毕后,一举围歼耽罗军队于松堂里月朗峰下。 金一昊在被押上木车的时候,心就沉到了海底。议兴府总领政尹胥的大名,作为军马场的金一昊岂能不知。尹胥在官场上的另外一个绰号,才算贴切,叫做“笑面虎”。 这个肥差,怕是早就让尹胥盯上了,济州岛的本土势力,还是金家,李密虽为郡守,但也不是根深蒂固之人,但却知道要交好金一昊,这个尹胥,自然不会把一个济州岛的地方势力放在眼里,但也心存忌惮,有了金一昊这个借口,什么事情,都能顺势而为。 “借口而已,不就一匹马吗?自己没本事驯服,又不是没有给过机会。”金一昊被捆在车上,还在肚子里愤愤不平。想起赵构临走时的话,又有点后悔,应该听大将军的话,自己还是大意了。 连夜押送,只能说明,明天有军事行动。他有些心灰意冷,自己交到李密手里,还好说,要是府判王颌,则是九死一生之局。 正胡思乱想,耳边就听“嗖嗖嗖”的羽箭之声骤然响起,押送自己的一个百人小队瞬间倒下去一片。 “有埋伏!”带队的哨官刚刚示警,便被一箭穿喉倒在马下。轰隆隆的马蹄响起,剩下的高丽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劈落马下。埋伏战、遭遇战,都是龙卫每天的必修科目,远程拦阻射杀,近前突击,都是演练了无数次了,龙七已经在这条路上前后趟了好几遍了,才选了这个地方设伏,有心算无心,自然一击成功。 “金主事,我家护国大将军有请。”龙七的声音在金一昊的耳边响起的时候,金一昊顿时热泪盈眶。 第232章 是战还是和 高丽王朝接到尹胥大军全军覆灭、尹胥被活捉的军报,还是被耽罗护国大将军放回来的王彦送回来的。 朝廷马上就是八级地震一般,据说尹瓘当时就昏厥了过去。三军总制府总领政吴延福在军报中解读到了这样的信息:“……是役,耽罗军先以远程射击扰我军阵,而我弓所不及;尹公遂率中军进击,却被两翼重装铁骑截杀;亦进不得,退而无退……耽罗军三星旗下,耽罗三王子及四郡主,皆临场指挥,虽以寡敌众之势,但耽罗军铁骑厉害,矛、箭皆不伤,而敌骑则势成,无一抵挡者也……尹公自下三十二员将佐,捐躯者过半;尹公伤重被俘,共计有十五人……” 吴延福闭目沉思,高丽国自曷懒甸之战后,很少有这样的惨败。军报中多次提到了一个信息“具装铁骑”,作为老军务,他如何不知具装铁骑意味着什么,高丽也有重装铁骑,是骠骑左右卫,这是皇帝亲军,只有皇帝才有权调动,一直充当着御林军的角色。 现在尹瓘急火攻心病重,尹胥被俘,两府只有自己出面了,不过,这次出兵,怕是要在朝堂上引起争议。 果不其然,高丽国王王楷集贤殿上的朝会,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以议政府总议政王硕为首的文官集团,提议和耽罗议和,不易再兴刀兵,这次损失的,已经是两府治下精锐的左右卫,如果再次出兵,出多少?谁来领兵?万一再次战败,可就连提条件的筹码都没有了。 而以三军总制府吴延福为首的军人集团,则强调必须再次征讨,高丽国从来没有如此屈辱地不战而媾和。吴延福自请亲自带兵出征,调集两府十万大军,其中,特请陛下下令,调骠骑卫参战,定要将耽罗这个护国大将军生擒活捉,献俘阙下。 “吴公爷(吴延福是高丽国定国公),尹胥前车,不可不虑。”意思很明显,再饶进去一个公爷,可真就成了高丽国的笑话。 “王爷(王硕乃王楷同宗三叔,封京王),岂不闻城下之盟,丧权辱国,高丽尚有一战之力而未战求和,实是我辈军人之耻。况且,如果不能乘敌军势单力薄的时候一举围歼,一但耽罗另立,势必成尾大不掉之势,那个时候再去征伐,是出兵十万,还是二十万?还是举国之力?” 一番话,却是堵住了大部分人的嘴。就是王楷,也觉得有点窝囊,自己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却被一个凭空冒出来的耽罗星主的护国大将军再三啪啪打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楷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阴沉着脸说道:“自克安四年,和金国北事暂定以后,我高丽上下图谋富强,施政惠民,刚刚从战争之中走出来,却不料耽罗余孽,复国之心不死,谋逆之举渐彰,我高丽煌煌天朝,岂容癞犬狂吠。” 这个时候,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高丽国君是真的动怒了。 “敕封定国公吴延福讨逆大元帅,率领两府六卫十万大军,五日后讨伐耽罗余孽,务必除恶务尽,一扫我高丽天朝万里阴霾,还我朗朗乾坤世界。” “臣,遵旨!”吴延福揖礼道。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但五内那股热流,却烧得他兴奋不已。讨逆大元帅,这在高丽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吴延福仿佛看到自己得胜归来,异姓封王的辉煌。 夜半,承平郡王府。 一间密室里,承平郡王尹瓘和新晋讨逆大元帅吴延福分宾主落座,吴延福恭恭敬敬地说道:“王爷,关于这次军事行动,还需要您拿出一个章程来,要说军事,高丽国还得是您。” “保之(吴延福,字保之),你我虽曾属上下,但你现在是讨逆大元帅,这可是第一份,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胥儿还是轻敌了,临走的时候,我就告诫他,一个能凭借一千人就敢打出耽罗护国大将军的角色,一定不要大意。他的五千前锋军的分兵战术,就已经给了对方各个击破的机会,也不想想,济州郡才多大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分兵?两万大军一线平推,骑兵护住两翼,稳打稳扎的局面,硬是让他弄成了一场糜乱之局,教训啊。” “胥弟的能力,延福还是知道的,不输于我,身手更是了得,可现在却被敌军活捉,我觉得,这一点,我们要提高警惕,万一耽罗军以此为要挟,怕是有点投鼠忌器。” 尹瓘看了一眼吴延福,“哼”了一声,说道:“为将作俘,实乃大耻。保之,你觉得胥儿在高丽,还有立足之地?败军之将,能侥幸活命,已经是祖上阴德护佑,你战场上不可存有妇人之心,更不能束手束脚,一但不虞,可下手成全,我绝对不会怪你,这一点,你务必记住。” 说到这里,尹瓘叹口气说道:“当初,咱俩唱了一处戏,就是考虑到以后万一有个突发事情,不至于都陷进去,还是老祖宗眼界高啊。高丽以武立国,没有了军权,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尹胥兵败,估计议兴府总领政的职位,尹家是保不住了,但也不能落在文臣手里,尤其是京王手里,这个三叔父,老祖宗说得好,鹰面之相,不是好相与,要不是这两年尹家军权在握,这个王硕,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对,京王今天在大朝会上,公然反对出兵,要求和谈,我看,不是个好兆头。” 尹瓘点点头,继续说道:“京王一贯是求和派,和大金的和谈,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十几万人的鲜血,白白染红了千里雪原。” “我询问了王彦,尹豹和尹胥的大军,面对耽罗军队的一种战术,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就在于对手有一种射程超远的弓箭,造成杀伤后,激怒我军,导致在追击的过程中,被耽罗铁骑穿插分割,各个击破。所以,对方一是射程超远的弓箭,二是重装铁骑。所以,这次你要带足大盾,另外,骠骑左卫统领大将军尹绛,我已经叮嘱他了,两卫的骠骑军,全部出动,这就是四万具装铁骑,我就不信,他们的铁骑,真能天下无敌。” 吴延福今天来,真正的目的,就是讨要这句话,骠骑左右卫虽然说是皇帝的御林军,但统兵将领还是尹家的人,尹绛是尹瓘的堂弟,在高丽军队系统,俗称“二尹调兵”,也就是说,尹瓘、尹绛,才是高丽军队真正的控制者。 尹绛虽然只是一个骠骑卫大将军,却是十足十的实权人物,四万骠骑卫,那是高丽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要不是掌握在尹家手里,王楷的龙椅,什么时候被人晃倒了,可真说不定。所以,王楷对尹家既有依仗,也有防范。好在尹家老祖立下家法族制,尹家世代要做高丽王朝的守护神。君臣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历经三朝而不乱,尹家功不可没。 吴延福悄悄来,又悄悄走,自然无人知晓这曾经的将帅二人所下的这盘棋,究竟是个怎样的结局? 五天后,高丽国群臣在他们的国王王楷的带领下,亲自到开京城外为讨逆大元帅吴延福送行,这次,吴延福的大军要从陆路先行军至全罗道的康津,在这里上船,南下济州岛。 高丽水师,加上征用的民间船只,一共一百多艘,已经是高丽国的极致了。但这些船,最大的,也不过五百料,大都是二三百料的中型船,实在不能和宋国的上千料的大船相比。 高丽水师一出康津港,赵构就已经接到了情报,“鼹鼠一号”情报员及时发出了关于这次高丽国出兵的前前后后,包括高丽朝堂上对于是战是和的争论,甚至尹瓘和吴延福名面上的对立,私底下的合作,都写得一清二楚。 “一纸堪敌百万兵!”赵构站在山东舰的指挥室里,手里攥着接到的情报,兴奋地对梁景说道。 “哈哈,鼹鼠一号要是听到这句话,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那就原句发给他,以兹勉励。”赵构马上嘱咐梁景道。他可是深知谍报战线的作用,有时候,决定命运的,就是情报。 “韩司令,侦察船有消息吗?”赵构问韩世忠。 韩世忠一身笔挺的海军作战甲胄,肩吞两颗象征中将军衔的亮闪闪的火焰星,让韩世忠看上去更加不凡。 “九爷,还没有。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估计还没有碰上。” “韩司令,此战,关系重大,也可以说毕其功于一役,打疼了高丽,他就得乖乖地坐下来和我们谈判,我们不能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李总丞都催了好几次啦。” “九爷放心,我们这些天,早就把水文情况摸透了,济州海峡,我们蒙上眼,也能进出自如。” “好,这次的预设战场,就在济州海峡的楸子群岛附近,要强调隐蔽性和突然性,这五万大军里,可是有两万骠骑军,我让他们都变成水鸭子。” 第233章 济州海一战 吴延福心情很不好,康津港的一幕,让他不仅对这次征讨之行有了一些畏惧。 太混乱了,人喊马嘶,好不容易全部整装上船,却在出港的时候,一艘运输物资的船,莫名其妙的翻了,属下报告上来的原因是超载。也是,为了一次运输这十万大军,确实是不少船超载,水师统领却说没有关系,因为路程很近,一出康津港,驶过楸子群岛,就能看见济州岛的西海岸。 吴延福站在自己的旗舰阿福号的舰桥上,望着前前后后颇为壮观的舰队,不由得豪情顿生,好歹自己也是讨逆大元帅,这次如果顺利完成征讨,自己就可以在高丽军队里拥有真正的一席之地,而不是始终活在尹氏家族的阴影下。 “大帅,有情况。”舰队指挥官崔勋哲忽然指着前方向吴延福急速说道。 吴延福凝视前方海面,之间海平面,隐隐约约已经看见一支船队正迎面驶来,渐渐地,当小山一般的船身清晰地出现在吴延福的视线里的时候,已经听见崔勋哲扯着嗓子大喊道:“全舰队转向,迎敌。” 不等崔勋哲的命令传到各个舰队,前面的舰队已经完成转向,抢占了t字头,只见前方舰队侧舷炮窗的盖子已经完全掀开,一门门火炮露出了獠牙,吴延福只觉得脑后边一阵儿发紧,便被崔勋哲按倒在地上。 “咚咚咚”,宋国海军的第一次海战,居然还要打着耽罗国的三星旗,这让韩世忠心里有些稍微的不爽,但军人,还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场海战,还是按照计划,如期展开。 第一轮的炮击,命中率不足五成,这让韩世忠有点脸红,但赵构却很满意,炮击的流畅度、衔接节奏才是最主要的,而不是射速和准确度,这个是需要长期训练和实战,才能形成战斗力,第一次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韩世忠继续下令:“实心弹,第二轮,对方吃水线,分区射击。” 旗手迅速打出号旗下达命令,第二轮的射击,明显命中率提高了很多,就像海上刮起了一股旋风,横扫着整个高丽船队。 这个时候的高丽船队,还停留在大拍杆、火箭、跳帮的战术层面,哪有火炮的概念,这犹如天罚打雷一般的声音,早就让高丽水师不知道如何是好,船队已经没有了队形,一些吃水较浅、转向灵活的小船,已经开始掉头回窜了。 但这样一来,就更加引起船队的混乱,整个船队的速度明显下降,哈哈,韩世忠乐坏了,这不就是活靶子吗? “舰长,旗舰命令,开花弹一轮速射。”排水量2000吨的驱逐舰大名号上,旗语兵迅速解读了旗舰的命令,旁边的副舰长马上通过指挥台旁边的一个大黄铜管子,下达了新的命令。不一会儿,舰长陶晗就感觉脚底下一阵儿颤抖,“咚咚咚”的炮击声,犹如一曲美妙的乐章在奏响,让陶晗深深沉醉其中。 单筒望远镜里,一枚开花弹将高丽的一艘稍大一点的战船的上层建筑几乎一扫而平,剧烈的爆炸闪光中,极限压缩黑火药的威力尽显无余,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战,却注定无法计入史册。 赵构才不管这些虚的,他就是要检验整个舰队的实战效果。韩世忠的确是海军的一大福星,赵构也算是人尽其用,韩世忠不负重托,能在短短三年的时间,让海军基本成型,而且第一战有模有样,指挥系统流畅迅捷,虽然得益于赵构后世的许多做法,比如旗语、灯光、传声管路等,但韩世忠还是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去完善、使用、高效整合,这一点上,韩世忠的海军司令,非常称职。 “九爷,高丽兵投降了,快看,白旗升起来了!” 赵构举起望远镜,看到高丽船队最大的一艘500料的大船,在挨了两发开花弹后,很明智地竖起了白旗,没有办法,这一边倒的战斗,就是屠杀,看来,对方的将领也是一个很冷静的人物,知道这样下去,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只有挨打,不能还手,这个仗,确实有点窝囊。 “给各舰下令,停止攻击,炮位一级部署待命。”赵构给韩世忠下令道。 海上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吴延福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船队已经损失了一多半,剩下的,多是二三百料的小船,大船,只剩下两艘,还包括自己这艘旗舰。没办法,谁让大船目标大,竟然成了攻击的首要目标,反倒是一些吨位小的,成了侥幸漏网之鱼。 至于自己的旗舰,吴延福用脚后跟也能想明白,人家是故意留下你的,还真以为自己这条船命大? 看着船队后面也出现了敌人的炮舰,吴延福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里,这个战场的选择,还真是绝了。楸子群岛很好地遮蔽了敌军隐蔽的船只,完成了对自己舰队的包围,而济州海峡狭小的海域,让自己毫无转圜余地,两头一堵,剩下的,就是用那种天雷一样的火器挨个横扫,小一点的舰船,几乎是一炮一个,这个仗,怎么打? 看着崔勋哲一脸惊悚恐惧的表情和其他将领期盼的神态,他知道,他这个讨逆大元帅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自己比尹胥还要窝囊,人家好歹还在战场上厮杀一番,自己,连对手什么样也没有见过,就让人家一顿炮火轰的没有了脾气,要说仗,打得是真窝囊。 他无奈地冲崔勋哲挥挥手,满腔悲愤且无奈地说了一句:“给高丽国留下一些种子吧。” 吴延福、崔勋哲、尹绛三人,乘坐小船,来到韩世忠的山东号旗舰上。 一路上,吴延福三个人都闭着嘴,一句话不说。刚开始不说话,是因为要看一看敌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势力,后来不说话,纯粹是因为吓得不敢说话。 等爬上山东舰,更是被这条巨无霸吓到了,崔勋哲是个行家,不说别的,就是那一个个碗口粗的铁铆钉,就不是一般的舰队用的起的,这艘上下五层的军舰,外面包裹的,全是这种大铆钉钉起来的一张张钢板;那种打雷一样轰鸣的火器,走近了,才发现炮口粗得吓人;上了船,崔勋哲更加不淡定了,所有水兵清一色年轻棒小伙,穿着统一样式的作战服,不时给带着他们上舰的军官敬礼,就连这军礼,崔勋哲也是第一次见;顺着楼梯向上,他看到即使是楼梯的犄角旮旯,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蹬上舰桥的一刹那,自己心里居然有这样的一种想法:“我要是指挥这样的舰队,一辈子都值!” 舰桥指挥室里,吴延福第一次见到了所谓的对手主将,他把韩世忠当成最高指挥官了,是因为韩世忠的海军服很霸气。 吴延福趋前揖礼,未等开口,韩世忠急忙一让,指着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的赵构,对吴延福说道:“这是我家护国大将军,莫要搞错了对象。” 吴延福这才发现最前面那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对方就像这艘脚下的山东舰一样,给自己的压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赵构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韩世忠,韩世忠恭恭敬敬接过来,就像做顺手了一样。吴延福岂能没有这个眼力,看见这一幕,才知道,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人,才是最有话语权的那位正主。 “高丽国三军总制府总领政吴延福,见过大将军。”败军之将,吴延福可丝毫不敢托大。 “吴将军,这一仗,怕是有些心里不服气吧,哈哈哈。”赵构一面招呼他们落座,一面冲着吴延福打起了笑呵呵。 吴延福脸一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服气,其实是满心里不服;可要说不服,自己乖乖领着自己的舰队指挥官和骠骑卫大将军,以败军之身前来请降,你这属于让人家用大炮“请”过来的,如何不服? 看到吴延福尴尬的表情,赵构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打了败仗怕什么,天底下从来没有常胜将军,尹瓘老将军曷懒甸之战,不也是大败吗?也没有见到高丽国王惩处,吴将军却荣升三军总制府,这你应该知道啊?” 虽然是宽慰之词,但吴延福却从里面听到了让他心惊胆战的信息,一来,曷懒甸之战,属于高丽国秘而不宣的机密,尹瓘大军先赢后输,九城之地最后尽归女真,这是高丽国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机密,这个耽罗护国大将军怎会知晓? 再者,高丽国王没有惩处尹瓘,固然有尹氏家族对高丽王朝世世代代的忠心护佑,但却因此把三军总制府的军权归于自己,这是高丽王的权谋平衡术,但其实是尹家和吴家联手演绎的以退为进的一步棋,这可是更少人知道,这个护国大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再往下想,吴延福却不敢想了,急忙低头说道:“败了,就是败了,吴某自然输得心服口服,不经此一战,还不知天下精兵如此,是我等井底所窥了,吴某无话可说。” 赵构笑道:“你啊,言不由衷,这样吧,随我到我的办公室,咱们好好谈一谈,谈好了,你们再回去和高丽国王谈,看看能不能谈拢。” 怎么,打了胜仗,却要坐下来谈判?吴延福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懵懂。 第234章 争论集英殿 赵构的第一舰队汇合了补给的十三艘军舰后,转向西北,向仁川江华岛而去。 这次,赵构直接调白虎军团第一军参战,第一军军长,正是韩世忠长子韩彦直。 十三艘运兵船,就是运送第一军的五万大军而备。 这支船队,早在赵构蹬上济州岛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适应性的训练,赵构要想一步布局成功,还是离不开军事威慑,一千人的海军陆战队,打仗可以,要说威慑,还得是上万的精锐大军,才能永久地在高丽国的君君臣臣心里烙上深深的印记。 夏季风的吹送下,舰队顺着朝鲜海一路北上,当这些山一般的海上巨无霸出现在开城城头士兵眼里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是敌还是友?但最为士兵最基本的警觉,还是让他们第一时间发出了警讯。 高丽国王王楷也是刚刚接到吴延福大军在楸子群岛几乎全军覆灭的消息,毕竟,赵构没有完全击沉所有的船只,也没有必要。 还没有等高丽国上下拿出对策的时候,又接到开京城外海出现不明舰队的消息。什么不明舰队,不就是在楸子群岛的那支舰队吗? “什么?宋国舰队?”这下,高丽国王王楷不淡定了,如果只是耽罗复国,高丽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怎么仗打到现在,居然打出宋国的舰队出来?难道耽罗国的那支舰队,和宋国的舰队,有这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吗? 事情复杂了,因为王楷不知道,为什么宋国会插一杠子,这和宋国有什么关系?宋国,可不是耽罗小国,那是刚刚把大金国暴揍一顿的煌煌天朝啊。 正当王楷和满朝文武闹不清这是哪一出的时候,小黄门进来禀报:“讨逆大将军、定国公吴延福、水师总领崔勋哲、骠骑卫大将军尹绛求见” “快快,宣。” 吴延福、崔勋哲、尹绛三人急匆匆踏进集贤殿,冲王楷行完君臣之礼后,不等吴延福几个人开口,王楷急不可耐地问道:“吴公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打出一个宋国来?不是耽罗国的护国将军吗?这大宋水师兵临城下是怎么回事?” “陛下,此事体大,臣请奏议单独和陛下汇报此事,至于以后怎么定夺,还请陛下决裁。” 集英殿,是王楷小朝会或大朝会提前休息的地方,也是高丽国两府议会的召集地,在这里,王楷详细地听完吴延福的汇报,以及崔勋哲、尹绛的补充,看了这三个人一眼,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话里话外,这三个人,或者说代表着军队最高决策指挥的中枢,完全没有了一战之意,无外乎几点,一是装备的确不如宋国、耽罗国联军;二是,这次宋国为耽罗强出头,就是因为济州郡郡守强行出兵,目的竟然是为了通达商行的货物,实乃兵行匪事,让人家抓住了把柄;第三,宋国的要求,并没有什么过分之处,开设通商口岸,早就有,不过是增加而已,豁免权,也是为了保护通达商行的利益和侨民人身安全,预防再次发生济州郡事件;这些,都好说。 需要您定夺的是,另外几条,一是驻军,宋国明确要在半岛驻军,一来保护自己的侨民,二来可以和高丽签署一份战略协作关系条约,一但高丽遭到他国侵略,宋国会根据条约,给予道义支持、物资援助、武装干涉等不同层次的友好帮助。关于这一点,宋国海军司令韩世忠中将表示,海军会全力支持高丽国重建海军,守护高丽海内外安全。这一点,吴延福、崔勋哲,包括尹绛,都表示可以接受。 第二就是济州岛必须归还耽罗国星主的三王子殿下,重新将济州岛,改名为耽罗国,恢复主权国家。至于这一点,为什么宋国会插手,也是因为耽罗国星主和宋国签署了战略协作关系的条约,宋国是依照条约,派出了一定数量的“雇佣志愿营”,来兑现自己许下的诺言。如果高丽和宋国签署了此协议,以后,宋国保证一定会比耽罗规模更大的“帮助”。 其余附加条款,都是在这两条签署的前提下,一些具体保障性的东西,宋国海军司令表示,在同一上述两项条款的基础上,都可以商量。 王楷从来没有处理过类似事件,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就是感觉不好。一个拿刀顶在自己胸口的人笑眯眯地说要和你友好地谈谈,这个画面,怎么看也有些诡异的色彩。 “此事,需要召开两府议会,我要听听大家有什么意见?” “可以,不过陛下,宋国海军司令可是有时间要求的,最迟在午时,否则……”吴延福一时还真有点说不出口来。 “否则什么?他还要攻打我开京城吗?真拿我高丽无人乎!”王楷双眉一竖,不客气地说道。 “陛下,宋国海军司令只是说,如果午时还没有和谈使者出城,就请下令开京城墙上的士兵下来,以免遭不测。” “哼,虚张声势而已,不去管它。来人,召集议政府总议政王硕、左右议政李纯、崔进、前议兴府总领政尹瓘、领政朴正金、贺超、还有你定国公三军总制府总领政吴延福、算了,你俩情况熟悉,也参加,还有兵曹、户曹主事崔宝久、王矩,马上赶到这里,要快。” 自有小黄门飞快地跑去传旨,好在这些人,都还在集贤殿等候,不一会儿,在王硕带领下,齐聚集英殿,这里,早有内侍已经布置完毕,大家落座之后,才发现端坐在上座椅子上的王楷,脸色非常不好。 喝了一口高丽参汤,缓了缓,王楷的脸色有些好转,这边,吴延福已经把宋国和耽罗国的条件简要汇总了一下,分发给诸位大臣,实际上,这已经是高丽国最顶尖的权贵们,都集中在这里了。 王楷看看漏壶,已经接近巳时,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不等群臣说话,议政府总领政王硕拍案而起,怒吼道:“岂有此理!耻辱,我高丽奇耻大辱!尔等忝卫军人,就该疆场殉国,现在却为敌国做说,还有脸居于朝堂之上。” 吴延福不阴不阳地说道:“济州海峡一战,我十万大军,尚未出海,就已经损失了六七成,本公也想为国捐躯,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剩下的高丽儿郎葬身鱼腹,要说军人骨气,本公跟随郡王爷曷懒甸一战,曾以二千儿郎坚守英州,对抗大金国两万大军,使金兵主将斡鲁寸土未进,京王爷,话,不能一而概之。” 尹瓘咳嗽了一声,接着话头说道:“现在,我们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外面大军逼迫城下,需要尽快做出决定,战,就抓紧做准备,和,也要确定和谈人选和方案,这么吵下去,别说午时,就是未时、戌时,也没有结论。陛下,微臣愚见,这次最重要的问题是宋国已经插手,不论是什么原因,宋国的水师兵临城下,这是一个不争的现实,我们需要通过谈判,来争取时间。” “谈判?敢问郡王爷,怎么谈?是全部接受?还是全盘否定?不战而和,拿什么和人家去谈?”王硕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打压军队系统的机会,岂会轻易让步。 尹瓘反问道:“好啊,王爷,我一把老骨头,怎么也活得值了。请问王爷,宋国这次出动了多少兵马?宋国水师实力如何?我方最快能调动的军队有多少?最快什么时间能投入战斗?开京由和平转入战时,需要做什么?多长时间完成?后续的方案有没有?陛下是离开开京还是坚持战斗到底?这两个方案都有相应的计划吗?完成这些,又需要多少时间?议政府总领高丽军政,有没有现成的方案可循?” 尹瓘还是老军务,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根本,说一千道一万没有用,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最关键。这一下,就把王硕问住了,这不仅涉及到了军事,也涉及到政务,正是他议政府总领政的职责所在,但王硕却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为什么,因为这些,他平时从来没有考虑过,都是下属做的,他作为总领政,只是看到了其中的权利,并没有真正去尽到自己的义务,所以,他回答不上来,更何况,这里面更多的是涉及到军事,他就更不敢随意开口。 看到王硕吃瘪,吴延福心里无比畅快,心里赞道,还是郡王爷,能把这个京王怼得哑口无言的,这个高丽王朝上上下下,就只有郡王爷一个。 现在,高丽朝廷上出现一种诡异的现象,文臣撸袖子攥拳头要战,要干,而武将,却退在后面,建议通过谈判来争取时间。 可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王楷不想连一战也不战,就去谈,那样没法谈,可是,要想战,必须有带兵之将,可带之兵,这个方面,尹瓘、吴延福,最有发言权,他们说不行,可能就是不行。 王楷也是犹豫不决,也想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可是,朝廷之上,本就是两派,以王硕为首的文臣主战派,和以尹瓘为首的武将主和派,老大出马了下面的小弟自然不能只看热闹,于是,集英殿上的交集,远比外面的硝烟味儿要浓。 可是,他们在争论中,都忘记了一件事,午时。 第235章 大炮出真理 “咚咚咚”突然响起的炮声,告诉集英殿的高丽群臣,城外,还有一支集结的大军。 韩世忠命令相对吃水较浅的护卫舰,顺着江华湾,一直抵近到了开京外海滩,威慑高丽军队,掩护海军陆战队抢滩登陆,就在城墙上高丽军瞪大的眼睛注视下,有条不紊地开始登陆、集结、列阵,然后,一队队白虎军团第一军的步兵先期上岸,开始设置拒马、路障,就在高丽军眼皮子底下,扎下了一座军阵,后面,工兵已经开始扩大修建临时性码头,一些重要的大型物资,在一些简易起重设备的吊装下,被投放到码头,立即被工兵运输到军营当中,随即又被部署到军阵当中。 当高丽群臣还在集英殿上争论的时候,赵构的严令之下,白虎军团第一军已经完成了军营的搭建和前出军阵的列队,就像一头猛虎一样,已经向高丽皇城开京,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个骑兵慢悠悠走出了队列,来到城墙下一箭之地,全然无视城头上张弓搭箭的高丽军队,手中钢臂弓一箭射出,一支三棱箭“咚”地一声响,紧紧钉在城门楼柱上,上面带着一个纸卷,高丽军城门领拿过这个纸卷打开,上面用高丽文字写了这样一句话:“一刻钟后炮击城门右侧五十步城墙,请将人员撤离。” 在看看城下的那名骑兵,正右手势比划着右边的那一段城墙,仿佛告诉这位城门领大人,看见没,就是那段城墙,赶紧叫人撤下来免得遭受伤亡。 还有这样的打法?先告诉你我要打哪,你把人撤走,以免死伤。城门领认为这一定是敌人的诡计,让我的人撤下来,你好攻上来,你傻,还是我傻? 看到城墙上没有动静,骑兵小校再次喊叫着、比划着,让城墙上的士兵撤下去,看到没有人理会,只好拨转马头,回到自己的军阵,却惹来城墙上高丽军的一阵哄笑。 但没过多久,海面上骤然响起打雷一般的轰鸣,海军护卫舰上侧舷的十二门h型十二磅舰炮发出怒号,一枚枚实心弹拖曳着长长的发射痕迹,带着重大的动能,一头扎进城墙上,“咚咚咚”,就像成千上万面硕大的战鼓同时擂响,敲击在城墙上高丽军的心头上,让他们觉得天旋地转,一个个摔倒在墙头上。 攻击依然在继续,但却没有使用开花弹,可见,依然是威慑为主。高丽城墙的建设,起初是用汶山上的黏土夯实的内城,后来浇筑了糯米汁的高丽大砖砌成外城墙,非常坚固,但这是没有遇到火炮的时候,在如此炮火的摧毁下,城墙被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咚……”一声更大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海军陆战队手里唯一一支近距离火力支援部队,20磅虎墫跑开火了。20磅的实心弹被高高抛起,再次狠狠地砸在城墙上,难得的一次实弹演习,这帮小子,抓战机真的是快、狠、准。 “轰……哗啦啦……”这一段五六十米的城墙终于撑不住了,随着一发疾驰而来的一枚炮弹狠狠撞在城墙上的时候,它终于崩塌了。 实际上,在刚开始炮击的时候,高丽军就知道,那个骑兵小校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根本就不用人下令,已经哗地散开来,离得远远的。实际上,也就刚刚发射完三轮,城墙已经支撑不住了。 王楷带着他的诸位大臣气喘吁吁地爬上城墙的时候,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吓呆了。 倒塌的城墙,就像被斩去了一截的长蛇一样,好死不活地躺在哪里,王楷扒着城头往下看,只见远处大约百步开外,整整齐齐的三个方队列阵而待,让王楷和一干人众心里更加吃惊的是,这三个方队,全部是具装铁骑,就像三只蓄势待发的猛虎,虎视眈眈望着城墙处的大缺口,王楷知道,他们要攻,早就攻进来了,这说明,宋国确实是来谈的,不是来打的。 会谈,既不在开京城,也不再宋国的山东号军舰上,赵构让海军的工兵,在开城外临时修建了一座行宫,完全用军用帐篷按照中军规制完成,就在高丽群臣和城墙上高丽军队的眼皮子底下,众目睽睽之下,以令人惊诧的速度,迅速搭建完毕,包括铁丝网和木墙围起来的围墙、了望塔楼、和各处设施,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搭建完毕,而在这段时间里,以随军参议卢卓、曲风为首的智囊团,也和高丽国议政府王硕、议兴府尹瓘为首的高丽代表团基本商榷好了和约的总体框架和细节,说是和谈,也就是基本上把准备好的条约草案念上一念,一条条过,王硕虽说是议政府首脑,但他脑袋上顶着个亲王,其实,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主儿,这种人,只要让他心里感到骨子了的恐惧,就是把高丽国全卖了,他也不会心疼。 但尹瓘却在驻军数量上提出了异议,认为太多了,总额不能超过一万人,但白虎军团第一军的五万人驻扎下来,这,这也太可怕了,万一不顺眼了,这五万大军,有谁能制衡呢? 或许看出了王楷等君臣的不安,韩世忠最后答应,驻军人数,在两万,取个中间,还少五千人呢,我们已经让了一大步。尹瓘点点头,表示不再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但韩世忠提到,要高丽国解决驻军给养问题,王硕看到尹瓘再次皱起了眉毛,生怕他又引起宋国这位叫做海军司令的不快,急忙表示答应,不就两万人吗,能吃多少?这也值得去争论。 基本上完成了七七八八了,就剩下签字,行营也布置完毕。韩世忠才请高丽国王王楷移步出城。王楷还以为要和宋国的这位海军司令签署,没想到韩世忠对着高丽群臣说出了一句炸雷般的话:“宋国皇帝陛下和耽罗国三王子殿下,已在行营等候。” 这一下可把高丽国这些人震得不轻,什么时候宋国皇帝来了?怎么还有一个耽罗三王子?这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等众人进了行营,却被拦在外面,只是吩咐,宋国皇帝、耽罗王子希望先和国王陛下谈一谈,虽然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都能感觉到,这是命令。 看着四周彪悍的警卫,高丽国王王楷战战兢兢独自走进了这座帐中之帐,赵构的中军大帐。 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快两个时辰的时候,终于,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军官出现在大帐门口,大声说道:“宋国皇帝陛下有请高丽国诸位大臣。” 众人呼啦啦走进去,发现这座大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正中间的书案后面,一位年轻的素袍青年,正微笑着看着进来的一干君君臣臣,和旁边有些唯唯诺诺的王楷,以及右手边一位脸色有点红白不定的年轻王子模样的人。和这两个人相比,更像一位君临天下的霸主。 王楷见自己的人进来,急忙站起身,冲大家说道:“诸位臣工,赶快参见宋国皇帝陛下和耽罗三王子殿下,不,耽罗国星主。” 众人急忙揖礼参见,齐呼:“我等参见宋国皇帝、耽罗国星主陛下!” 赵构起身摆摆手,说道:“各位免礼,我和王兄有些误会,方才已经解释清楚了,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是不是,王兄?” 这声王兄,大有含义,既可以是年龄上的尊称,也可以是对王楷皇位的敬意,或者说是私底下的称谓,这让王楷感觉很是舒服,也就没有了什么城下之盟被伤害自尊的那种感觉。 “对,我和赵御弟已经兄弟相称,高丽国也已经和宋国、耽罗结为友好联盟,现在,我们首先要签署两国友好协议,请诸位臣工见证这一伟大时刻。” 宋国皇帝赵构,高丽国王王楷,耽罗国新任星主崔敏实,于宋国复兴二年九月初九,签署了《关于宋国、高丽王国、耽罗国全面友好协作伙伴关系条约》。 合约主要内容如下: 一、本着合作、共赢之目的,三国经过友好协商,签署本条约。 二、自本条约签订之日起,高丽王国开放新安洲、南浦、翁津、开京、仁川、海南、釜山为通商口岸,为免税区。 三、济州岛更名为耽罗国,为主权之国。宋国、高丽,均承认其主权之地位。 四、为了维持半岛之和平,宋国将分别在济州岛和开京驻扎军队各两万人,以应对不时之需。驻军所需,由当地府衙供应。 五、宋国在高丽、耽罗两国之通商商人,皆应遵守两国律法,依法行商,但受大宋律法保护,两国无权进行判决处理。 六、三国任何一方,遭受外地入侵,皆有出兵协助抗敌之责。 七、为了维护海上交通线的安全,宋国将在仁川和耽罗国耽罗城(济州城),建设永久海军基地,所需费用,由大宋国独自承担。 八、宋国无偿归还所有战争俘虏,武器、铠甲需要高丽按照价格赎回,马匹则被宋国征用。宋国不再索要战争赔偿。 就是这一条,打动了高丽国上上下下的君臣,被俘的,可是有一个讨逆大元帅、一个卫国公、一个骠骑大将军、三万多高丽军队,这要是拿赎金,高丽的户部金库,估计得清仓了。 至于铠甲武器,那需要多少钱,都是有行市的,再贵,也有上限,但是,人,可没有标价。冲着这一点,王楷觉得,自己和宋国签订的条约,还真是一件好事。 搞定了高丽半岛,等于在金国的腹部楔进了一颗钉子,什么时候用,自己就占据了战略主动权,这才是赵构的真实目的,当然,高丽的物资、矿产资源、人力资源等,也是赵构所图谋的,双赢的局面,是自己要处处掌握主动,确保自己碗里大鱼大肉,才能让小弟喝上肉汤。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这句德国铁血宰相俾斯麦的名言,有时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236章 赵构回京路 赵构决定在南方兜一个大圈子,先向南,两浙路、福建路、广南东路、西路等,沿海地区都要看一看、问一问、谈一谈。 临走的时候,赵构专门和韩氏父子作了一次长谈,主要是和韩彦直,赵构是要培养年轻干部的,韩世忠这一代,跟着自己干就行了,赵构得为自己的下一代培养朝廷干臣才是,别看自己这两个儿子才两三岁,现在朝堂之上,已经隐隐约约开始站队了。 梁景和自己也提到过这股暗流,不过,倒是没有其他出格的。赵坚作为长子,又是皇后嫡出,自然是作为太子一党,拥护者众;但赵构从来没有立过太子,甚至连王也没有封,这就不免给一些人一些想法,因为,潘妃所生二子赵强,和大哥赵坚,只差一个月。有些人不免私底下揣摩,是不是皇上还在考察之中,也就有了一些念头,虽然让潘妃给压了下来,潘妃也话里话外和赵构透露过一些担忧,却让赵构一句话说得没了脾气:“哈哈,你莫要担心,冲你能和我说这些话,他们哥俩,掐不起来,放心吧。” 但赵构嘴上轻松,心里却始终关注着这件事,邢王妃占据大义,嫡出、长子,所以,朝廷上文武两边,李纲和宗泽,都是拿赵坚当太子看待的。 不过,赵构却没有搞什么特殊,只是让这俩孩子从开封的幼儿园开始,就走平民路线,多和一般的孩子接触,多接地气,对他们的成长,会有很大的帮助,当然,安保还是级别蛮高的,只不过,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而已,赵构决不容许自己的两个孩子整天把一个皇帝爹挂在嘴上,这是给两位王妃下的死命令。 所以,到现在为止,要说没有一点特权,也不可能,赵构毕竟是要培养接班人的,所以,李纲现在,还是挂着少傅的头衔,给这两个孩子吃一些小灶,大相国寺的主持圆真大师,是两个孩子的武备师傅,佛家弟子,路子都是堂堂正正、充满佛心善意,正适合修养这俩孩子的心性,也能夯实身子的基础。 韩彦直,赵构任命的是宋国驻高丽、耽罗总督,这个职位,非常重要,赵构还要让韩彦直从心里明白,这个总督可不是在这里抖威风的,是要实实在在地把这两个地方抓在手里,这可不是只靠军事手段能解决的,必须政治、军事、经济、外交几个方面综合考量才行,所以,临走时,是要给韩彦直交代清楚的,否则,一但要用的时候,不能为我所用,甚至产生掣肘之事,这步棋子,就完全失去了作用,这一点的重要性,必须讲清楚。 好在韩彦直是个聪明人,其实,把自己的第一军抽出来参加这次行动,韩彦直就已经意识到,恐怕自己不会再回到白虎军团了,这个第一军,也就是自己在高丽、耽罗的本钱,至于以后发展到什么程度,完全靠自己了。 想到赵构把这么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自己,自己既感到荣幸,又感到身上沉甸甸的,他向赵构郑重承诺道:“彦直必不负陛下所托,看我两年建功回报陛下知遇之恩。” 赵构笑道:“也不用太着急,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高丽、耽罗的作用,将决定我宋国统一的进程,这一点,你明白就行,稳打稳扎,不要出乱子就行。” 韩世忠也嘱咐道:“子温,你还年轻,遇事要多听听下边人的意见,陛下重托,切莫大意。” 韩彦直急忙揖礼道:“孩儿记下了。” 赵构一面往出走,一面说道:“随军高参卢卓,是我专门从磁州调过来的,在宗帅手下很多年了,既有军队资历,也有地方政务的经验,有事情,可以多咨询一下卢高参的意见。” “彦直记下了,卢参议早有大名在耳,彦直定奉为先生。” “哈哈哈,如此甚好。”大笑声中,赵构蹬上了山东舰,南下两浙路而去。 赵构计划先去通州看一下,这个长江出海口,可是关键之地。韩世忠的第一舰队,已经在这里开辟了一个军港和两个大型船坞,都设在崇明岛上,整个崇明岛,就是一座大军营。 等赵构蹬上崇明岛,这才发现,第三座船坞已经建设了一半,赵构和韩世忠微服私行,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是梁景和龙一陪着,一行四人恰好就是一队商人一般,赵构是个少主,韩世忠是大管家,后面两个长随,倒是蛮像。 迎面碰上一个倒像是下料掌柜的,被赵构拦住,揖礼道:“掌柜的有礼,在下请问,您这是……” “浓好不晓得事的,浓个忙死的啦?晓不晓得!”满口的本地语,倒让赵构听了一个一头雾水。 好在赵构一口的官话,气度不凡,这个人虽然着急做事,但看到赵构一行人的派头,还是停下来,和赵构屋里哇啦打着招呼。 好在韩世忠早有准备,后面马上跑过来一个通译,比划着两头翻译,倒也让赵构颇感兴趣。 从这位名叫苏锦荣的料头师傅嘴里得知,现在,最火的生意,就是木材,他一手托着南北两个地区的木材生意,要说忙,也确实忙。现在,船坞上的大船建设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了,还不一定能按时建成,一方面,赵构提倡的海外贸易,滋生出了大量的民间船队,对船舶的需求直线上升,另外一方面,船舶的建造,首先是满足军队的需要,其次才能部分满足民间市场;最后,不论是军舰还是商船,都得用大量的木料,尤其是巨型大树主干,只能在南方的原始森林里寻觅,北方的木材虽然也有高大的,但却没有南方的粗,但不论南北方什么样的木材,在船厂匠工的手里,就没有不能用的。只是木材的处理,确实是需要一个周期的,急也急不得。 “你呢弄啥?薪水拖欠?你晓不晓得,现在,浓啊啦有货,都是现钱交易的,两家船厂都比的拼,还拖欠?浓脑子进水的啦?” 赵构一愣,敢说当今皇上脑袋进水,这还真是第一个。赵构又好气又好乐,但也心里高兴,为什么,就是因为民间的资本已经被充分调动起来,历史上,两宋的财富,大半都在这两浙路一带,福建、两广路都属于尚未开发出来的,也难怪这里的人口气这么大,不过,赵构很喜欢。 次日,在通州,赵构召见了泰州、通州、苏州、华亭县、秀州、杭州、越州、明州、定海县、昌国县等七州三县的知府和知县以及崇明岛、通州军队校级以上军官。这些人,早就在赵构动身的时候,已经下令通知,正好赵构在崇明岛、通州考察这几日,这些地方官陆陆续续已经到达通州府衙。 通州知府本名华一龙,听从府判钱益的建议,改名为华隆。却第一次以地主身份,招待各方大员前来,自然是他通州的脸面,亦是他华隆的脸面,莫不是改名以后,真是圣眷昌隆吗? 为了这次会议,华隆直接把通州府衙的东跨院进行了紧急扩建,好在天气还不冷,临时加固的走廊和天井,加上原先本就是后花园的小跨院,还真让华隆给整出一个别样精致的小天地。 当赵构迈进这个小院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有一种江南水乡的感觉,宋朝对于园林的垂爱,在徽宗一朝达到了极致,上行下效,官场民间也多有效仿,也就催生了这个行业,大宋本就是提倡简约之美中隐含着煌煌大气,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通州一个小衙门里,却有如此洞天,看样子,也是新辟出来的。 在这个院子里,赵构召开了第一次南下会议。之所以要放在这里,赵构自然知道,后世的两角经济(长三角、珠三角)对整个中国的影响,至于京津冀三角,更多的是一种政治考虑,单纯的经济,北方诸省远远不能和沿海地区和南方省份相比。 赵构报告的名称,就叫做《放下思想包袱,拓展海外市场,实现沿海和内地共同致富》。赵构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大家不要怕这怕那,不要眼睛只知道盯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要把眼光放长远,看到海外经济这个主体,一句话,都去赚番邦的钱,哪里钱多人傻。 不过,坚持宋币结算是根本,不提倡以货易货,但个别货物除外,比如各类矿产矿石、木材、奇缺物种等,可以灵活兑现。 对此,商贸部会专门出台相关政策和实施细则,到时候,依法行商,依法赚钱,依法为国家纳税,这才是富国之路,眼睛只盯着佃农、雇农碗里哪三瓜两枣的,成不了气候。 说刀这里的时候,大家伙轰然大笑,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杭州知府李炳书一眼,都知道李家是杭州最大的丝绸商家,“南李北陈”,这是两浙路包括两淮,所有商家心知肚明的事实。而这个李家,却是对雇工最为苛刻,是都知道的“秘密”。 赵构,就是为大家排异解惑的,赵构知道,自古官和商,就不是分得那么清楚,许多大家族,都会有自己在官场的代言人,许多官场上的人,背后都有一些大家族的影子。这涉及到政治改革,需要一步一步来,赵构目前,首先就是要引导,引导其走上一条相对正确的道路上,少走弯路,少碰钉子。 今天来的这些人和这些人的背后,足以撼动南方半壁山河,这才是赵构看中的,思想必须要统一才行,也要形成一整套的东西,至于怎么运转起来,还是交给市场吧。不过,赵构此行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十三姐的通达商行的南方总代理,关于通达商行,目前,赵构还不想假手他人。 但是,总有人忘记了,这些美好的生活,是谁带给他们的。 第237章 福建路改制 从通州再往南下,赵构不再坐船,韩世忠还有他的事情要做,不可能老是陪着赵构,赵构给他的任务是,尽快组建第二舰队,舰队基地就设在崇明岛。 赵构下一站,将是福建路,福建沿海,这个时候,还远远没有开发出它的沿海优势,需要赵构去深度刺激。另外,流求岛(现在的台湾岛)也是赵构重点要经营的一块宝地,后世的宝岛,现在,却是成为宋国官员百姓心中的发配之地,就连官员,也留不住。 韩世忠将大名号驱逐舰和一队海军墨龙特战队留下,随时等候赵构的命令。赵构在陆路一路南下,大名号则顺着沿海,一路跟进,确保赵构随时可以上舰, 赵构这次可不是低调出行,而是高调南下。四辆军用豪华版的绝影车一模一样,他的座驾编号,只有少数心腹知道,三百龙卫一直随身卫护,第一次打出了宋国国旗和赵构的军中王旗。这下倒好,每到一府,总会有知府携众人早早迎候在郊外,赵构有时候根本不进城,就在城外找一处干净的地方,接见地方官员,勘询民情。越往南去,道路越不好走,虽说已经过了雨季集中的月份,但南方雨季要比北方长,所以这时候,碰上连绵秋雨,也是让赵构头疼不已的事情。 早在赵构大名府开府的时候,已经下令南方各路,第一时间把辖区内的主干道拓展、修好、夯实,并且针对不同地域,给出了不同的道路标准,但宽度都是一致的,宽三十米,双向八车道,丝毫不输于后世的高速公路。对于南方多雨的地区,还要兼顾道路两侧的排水、养护、山体滑坡等问题,交通部已经给出了具体实施的方案和细则以及验收标准。但赵构还是低估了下面敷衍了事的态度和作为。 到福州的这一路上,赵构已经处理了两个知县、一个知州,道路根本就没有修,却在县府两级账簿上,皆有道路修缮的款项,最多的居然有十万贯之多。 对于贪官,历朝历代都不手软,但赵构要走的是一条法治路线,也就不能搞这“给朕拿下,开刀问斩”的戏剧桥段。自有当地监察部门和御史台署理判罚,触犯了哪一条宋国律法,该怎么判决,赵构不会去干涉,自有监察部和御史台的官员向自己汇报,毕竟这是自己亲手抓的案子。 几次案子下来,赵构还没有觉察到什么,随军参议曲风却提出建议,指出赵构的做法,和自己南下的使命有点偏离了。 赵构想想,心里也是一惊,对啊,自己南下的目的,就是统一思想,《放下思想包袱,拓展海外市场,实现沿海和内地共同致富》这篇报告,已经刊印下发,这才是自己真正的目的。可自己,怎么搞起了这微服私访、断案伸冤的差事,这是戏文里所谓八府巡按的差事啊? 赵构不由得对曲风高看两眼,没说的,单是这建议,就不是一般人敢提。这次赵构出来,虽然以军事行动为主,但还是带了两个人出来,卢卓是赵构专门从磁州调过来,升任新成立的高丽总督府高级参议。 赵构在磁州的时候,就已经关注到这个卢卓,亦文亦武,可谓全才,难能可贵的是,一是对赵构的忠心难能可贵,赵构在磁州建立小龙湾军营培训基地和军工厂,就是这个卢卓和吴福一手操办的,后来吴福调入内务府,职务比卢卓高了可不是一级两级,但卢卓从来毫无怨言,依然一如既往把小龙湾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磁州知州沈周在给李纲李总丞的政务报告中,多次提到卢卓的功劳和态度,宗泽不想落任人唯亲的嫌疑,况且,现在自己主要是军事方面的工作,至于政务,是李总丞的事情,提拔任命官员,则是组织部的事情,当然,还是要李总丞点头同意的。就这层关系,宗泽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卢卓也没有抱怨一句,一直在以录事参军兼小龙湾军营协管主事这个位置上干到现在。 卢卓闷头做事,宗泽避嫌不说,李总丞也不可能为这一员六七品的小官员而始终记在心上,一来二去,卢卓在这个任上,一直干到现在。 赵构在503军工厂筹建的时候,去过小龙湾,看到小龙湾的规模已经远远不是当初的样子,完全就是后世的一座超大军营加一座大型军工厂,可见,这两年,小龙湾的建设,一直在大踏步前进。这个时候,卢卓这个名字,就深深刻在这个的脑子里,默默付出,不计名利,硬是把一件普通的事情,干得轰轰烈烈。 所以,赵构这次直接点名,把卢卓要了过去,派给韩彦直做政治上的助手,总督府高级参议,已经属于连升三级,关键是,海外第一总督府的高级参议,卢卓是第一份。 而这个曲风,却是李总丞推荐的,祖籍是福建南平人,是李总丞当初北上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曲风也就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但其见识和能力却让李纲刮目相看。李纲担任政务总丞后,把他擢升至政务院办公室下属一个司局,曲风干得非常出色,正好,赵构这次外出,提出政务院推荐一名在南方地方有过工作经历,又在中央中枢部门工作经历的双经历年轻官员,李总丞响起曲风,便向赵构推荐了此人。 没想到,曲风和吴喜的搭档,恰如完美的组合一般,吴喜常年跟随赵构,赵构的生活习惯、工作方式熟悉无比,曲风既有在地方任职的经验,又有部局机关工作的经历,政务上的事情,门清。这俩一上手,赵构顿觉工作效率成倍增长,吴喜毕竟年轻,生活上没的说,但处理政务来,还是有点吃力,尤其是在赵构身边,不容丝毫纰漏,而曲风恰恰弥补了这个不足,而对于赵构想法的了解,吴喜自然当仁不让可以说是第一秘书身份。 赵构一路南下,吴喜和曲风的组合,确实让赵构非常满意。更让赵构满意的是,曲风天生有着一股子南方佬执拗的脾气,认准不对的事儿,可不管别的,当当当就说了出来,这一点,吴喜不行,梁景也不行,包括后来的宗泽、李纲。不过,朝廷上真还有一个,赵鼎。这一点,两个人还都挺像。 这次曲风直言不讳的给赵构提意见,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甚至语气一如人一样,硬邦邦的。说得吴喜一个劲儿冲他直瞪眼,没想到,曲风瞪得眼珠子,比吴喜还大。 福州路经略使、权制福州州军事章振,这两天脑袋都大了,赵构驻跸福州府衙,章振心里既有那份光宗耀祖的喜悦,更多的是提心吊胆。不为别的,这位宋国官家喜欢和人谈话,什么人都谈,难免让章振心里面七上八下,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大的把柄,但君子好斗,小人难防,自己为官已经六年,马上就是年考,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胡乱攀咬一口,不要说绩优,拿个合格,就已经烧高香了。 但这两天,赵构却连续找几个州的知府、州判谈话,说的都是福建路的经济建设。福建路的其他三司漕司、宪司、仓司的主官却没有被问到,虽然都在府衙候命,却从来没有被接见,让几位大员心里七上八下的。 赵构早就有一种想法,就是政治体制改制,现在的宋国,还是延续路、府、县制度,实际上,也可以说和后世的省、县、乡三级区划,基本吻合,但机构却并不科学,各管一摊,不利于监管和反腐。 赵构想到的是,能不能实行一种既不破坏现有行政区划制度,又更加细化职能的方法,设立一路总督制度,比方说福建路总督,全权负责福建路的政务,其实相当于省长一职,下面再分府、县、乡三级,省会称之为首府,就像后世的省会城市一样,比如,福建路的首府为福州,但也有建州、泉州等府。 赵构想搞个试点,这个试点,就放在福建路。所以,赵构必须摸清下面的情况才行,况且,这个计划,已经在今年的政务要点中,多次和李纲、王楷、欧阳珣、赵鼎等人交换过意见,得到了政务院的支持,至于军队系统,赵构的五道战区的设立,早就考虑到了各种问题,包括各种阻力。毕竟,官场人事的变动,就好比提起刀来割肉,割到谁,谁疼,赵构想要平稳过渡,实现试点的稳步推进,就要给这些人寻找一条比当官更有前途、更有利的道路,就是从商。 而赵构的商业帝国,就掌握在十三姐的手里,所以,赵构还要协调好十三姐通达商行的关系,而通达商行福建路的总代理,就是赵构拿出的最大的诚意。 第238章 振大总督 宋国南道战区司令张俊,接到了赵构的命令,赶赴福州开会。 南道战区,辖朱雀军团和白虎军团两大军团,这是考虑到以后的战争主要是在北方和西北地区用兵,朱雀军团和白虎军团,赵构是要在这两个军团的基础上,打造宋国的技术性兵种:海军、空军、战略支援军。 张俊做事沉稳、周密,很有战略眼光,赵构人尽其才,调张俊南下,担任大战区司令,可见,赵构对张俊的重用程度。 既然要统一思想,就包括军政两方面,另外,内卫部队的试点,赵构也想放到南方。北道战区现在是岳飞的司令,西道战区司令是席贡,赵构的军事部署是北道和西道战区,组建重装骑兵和轻骑兵,实现半机械化作战需要,绝影车的军用版本,已经是第二代全面列装,第三代已经局部在实验,这是赵构的热兵器集团军的实验;503军工厂已经开始研制第三代,完全冲着运兵装甲车的模式发展的。 现在宋国的军工发展,虽然还只是雏形,但已经领先当下所有国家不是一点半点。磁州501厂主要是钢制铠甲的模块化设计和生产,以及新型陶瓷装甲的研制和小批量实验;大名府502厂主要以火药(弹药)、手榴弹、手雷、地雷等杀伤性武器和化学实验研制为主;503厂则是火炮和枪械为主,现在,一种三仓的、类似于小型的左轮手枪,已经研制成功,虽然只能发射三发子弹,但已经是划时代的产品了,赵构给出了左轮手枪的图纸,却没有想到,仅仅一年,就有了产品,虽然还不是名义上的六发枪弹的左轮手枪,但那酷酷的外形、精美的手工工艺、完美的人机结构,还是让赵构叹为观止,这就是宋代,一个历史上伟大的朝代。你只要指明了方向,大宋人民的智慧,永远是无穷无尽的。 现在赵构的龙卫,已经全面列装了1128型步枪,虽然看上去其实就是一把猎枪,但已经实现了铜壳弹的装填,所以,龙卫的武器装备有着非常鲜明的现代烙印:穿着新型防护铠甲,清一色优质钢盔(龙卫都是小龙翅造型,赵构龙卫特有的、唯一的标识,其他任何军种是不能用的)背着1128型步枪,大腿上别着三仓左轮,腰上是龙刃格斗刀,每人胸前四个类似后世的大个手雷(因为弹壳为青铜和锡,加上内装填的是极限压制黑火药,所以个体稍微大了一些),马鞍上挂着宋刀和连弩,这三百龙卫,个个都是万人敌。 张俊的南方军群,还是以轻骑兵为主,不适合重骑,但赵构把机械化的试点放在张俊的南方集群,所以对道路的要求很高,南方各路都把道路修好了,就相当于后世的高速各路,部队的机动性就会大大增强,加上海路的运输,可以迅速北上支援作战。为此,赵构这次给宗泽下令,把飞龙战略机动军团调到南方集训,飞龙军团,必须是陆上猛虎、海上蛟龙、山地飞豹,出任飞龙军团长的,让大家颇感意外的是,赵构任命李璞为军团长。 李璞本是马扩飞豹军团山地师的师长,被赵构调到宋琦的苍狼军团,帮助宋琦守雁门关,并且协助宋琦组建苍狼军团山地师。现在,宋琦在雁门关已经打出了赫赫威名,手下三个山地师已获得赵构赐名“飞狼”、“战狼”、“狐狼”。现在,西夏和云中府的金兵都不敢轻易在雁门关区域活动,怕的就是雁门关的“狼军”。 随后,赵构一纸军令,调李璞担任宋国战略机动军团飞龙军团的军团长。飞龙军团编制并不大,只有三个军,每个军一万人,走的是精兵路线。飞龙军团的兵员并不是地方青年入伍,而是直接在其他军团选备,赵构在给各军团的命令中,只提到两点:一是飞龙军团的军旗,是全军唯一使用“龙”的图案的军团;二是,你来,就代表着你的军团。 是啊,要在飞龙军团站住脚,没有两下子,丢掉的,可不是你个人的脸面,而是军团的脸面。所以,每两年的军团选拔,根本不用李璞动心思,每个军团汇集上来的,都是各个军团的尖子、兵王,因为,每位军团长在欢送的时候,都要红着眼吼一句:“别忘了,出去了,就代表着老子的军团,不要给老子丢人。” 所以,飞龙军团这三万人,是赵构手里真正的一柄利刃,不出则以,一出天地寒、神鬼惧。 这次福州扩大会议,开得非常成功,赵构十分满意。章振的执政能力和应对突发事件的处理能力,让赵构对章振出任第一任福建路总督,充满了信心。 赵构有意让张俊、李璞晚走一天,赵构还有一些事情,要私底下再和他们谈谈,另外,关于任命章振福建路总督一职,也要等政务部的任命文书,应该明天就要到了,章振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赵构不想弄得满朝风雨,也是变向考验一次章振能不能挑起这副担子。 晚上,赵构只邀请了张俊、李璞和章振,曲风作陪,略备小酒,一来算是给张俊、李璞饯行,二来,也算当着二位军队大佬,交代一下章振的事情,地方大员,没有军队的支持,是不行的。反过来,军队上许多事情,还需要章振这个父母官协调解决,但总的讲,是要给章振吃一粒定心丸。 章振倒是有点小忐忑,赵构的保密工作很到位,他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福建路总督会落在他的头上,这就意味着,他会是宋国历史上,第一个政治体制改革的实验员。 虽然赵构在府衙住着,但章振还真没有几次单独和赵构接触,赵构太忙了,有时候一直会忙到后半夜,这让章振感到很感动,虽然赵构是皇上,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个皇上,倒像是一个大家族的掌柜的,每天处理的公文,都是一袋一袋地拎进去,又一袋袋拎出来,分门别类整理好,然后由军邮送到四面八方。好几次,章振都看到赵构房间的烛光,伴随着东方破晓的雄鸡的叫声,才看看熄灭。 章振心里感叹,也庆幸自己生活在这个不平凡的时代。这次突然被邀请参加官家的私宴,说实在的,可是有点受宠若惊,本想是不是该拎一些礼物,却被吴喜好像看破了心事,笑呵呵地说道:“章大人只管前去就行,九爷不喜欢俗礼。” 章振想想也是,自己拿什么呢?索性什么也不拿,就这么赤条条去,吃官家的宴席。 厨子是章振专门寻找的五福楼一个北方厨娘,就是怕赵构吃不惯南方的饭食。这个厨娘本是山东人,随夫家来到福建,开了一座五福楼,专门招待北方来做生意的,倒也红红火火,现在却被章振请到了府衙,专司负责赵构的饮食,只是,这个叫做顾巧巧的厨娘,却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伺候的,就是宋国官家。还以为是经略使大人的上司,不过,这样理解,也对。 顾巧巧却是看不懂这个亲戚大官到底是做什么的,说他是来走亲玩耍的,打死她也不会信,哪有出来玩耍却又一夜一夜批公文的?说是东京城里私访的大员,也不像,这几天,也是一天天出去,很晚才回家?真是让人看不懂。 但有一点,顾巧巧却看得八九不离十,这个大官不简单,肯定比经略使大人的官大。经略使的手下,可没有这些杀气腾腾的壮汉做保镖,顾巧巧也的五福楼也是福州有名的繁华之地,她的眼力,还是不差的。 今天晚上,难得的是,那个年轻主事吩咐自己,要准备一桌宴席,主人要请客,这还是头一遭。问道有什么要求,年轻小哥只是说了一句:“菜要精致一些,要大盘子,三荤三素即可。” 这倒是难不倒顾巧巧,一条海鱼清蒸最好,保留了鱼的鲜香;虾仁做熟凉拌当地有名的蕨菜,最是可口下酒;水田鸭烤制味道独特,也是当地人们最喜欢的一道菜肴,是要上的;还有就是油炸豆干,凉拌瓜条,这是每餐都要的,最是美味;最后炸一个蔬菜素丸子,既好看又好吃。 看到年轻小哥点了头,顾巧巧自去准备,既然是第一次宴请,顾巧巧想想也知道是重要的客人。遂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精心准备。 顾巧巧可万万没想到,他的这顿饭,会影响章振的一生,也改变了顾巧巧的命运。 第239章 清道夫计划 作为东道主,章振提前一刻钟,来到赵构的小院,没想到,赵构在院子里,正在冥思,居然没有发现来到院子里的章振。 还是吴喜上去,轻轻呼唤了一声,赵构才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看到站在院子里略微有些拘束的章振,急忙笑着打了一个招呼,章振遂上前揖礼,参见官家。 赵构笑道:“来福州多日,你我君臣还是第一次单独相处,说起来,是我这个客人有点失礼了啊,父母官可不要生气才是。” “陛下客气了,就怕招待不周,还要您多多包涵才是。”章振可不是官场的雏儿,什么话是客气话,什么话是实在话,他可是得分得清才是。 但赵构的直接,还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赵构边走边问:“政务院的机构改革文件,你看到了没有?” “已经看过了,微臣觉得很有必要。其实,微臣在靖康元年的时候,已经上一份劄子给中书省谈过此事,后来也没有了回音。” “你上的劄子,我在去年看到过,还是李总丞递上来的。对于你,我是早有耳闻啊。你本是我大宋名臣章惇旁族,也算出身名门。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南平人吧,也算在故乡为官。俗话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章振这两年,在福州的官声,也算是官民两旺,一个不错的政绩。抛开道路建设不提,做得都不错,尤其是海外贸易,已经是颇具规模,但还不够。我知道你有所顾忌,也知道掣肘的原因是什么,这不,我想让你出任福建路总督一职,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句话,把章振一下子震呆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件事情在等着他。 看着章振一脸惊愕的样子,赵构笑了:“你看你,别人想当官,闻听此言,都是兴高采烈,你怎么一脸哭丧像。” “臣、臣惶恐。”章振一时间也找不到一句更合适的词来回答。 “怕什么?我还不怕,你怕什么?当官,就不能怕,不怕吃苦,不怕吃亏,不怕困难,有了这三不怕,有什么事情干不成?” 章振犹如雷击,“三不怕”,也只有当今官家能有如此豪言,章振五内俱焚,胸中那团烈火烧得他身子不由得有些发颤,但他极力压抑着这股子激情,让自己迅速要冷静下来,君前不可失仪。 “臣当竭尽全力,必不负陛下所托之重任。” “好,好,有你此言,我就放心了。”正说着话,吴喜来报,客人已经到齐。 今天,主客实际上就是章振。梁景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也是今天刚回来,他的安情局南方分局,也在福州,他好歹是总局局长,下来一次不容易,涉及国家安全和赵构此行安保,梁景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确保万无一失。不过,他还真没有白巡查,还真揪出一些人的小辫子,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和赵构谈,打算在晚上一并和赵构汇报一下。 梁景、张俊、李璞、曲风都是作陪,吴喜在一旁伺候。这让章振心里非常感动,前面所有的疑惑、不解、或者委屈,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一颗躁动的心。 别看章振的福建路总督是真正意义上的封疆大吏,但张俊、李璞,甚至曲风,哪一个单独拿出来,都不是章振能比的,这一点,章振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他巧妙的转圜说道:“既然来到我福建路,又是我的府衙后院,陛下,您就让我尽一份地主之宜如何?” “好好,今天客随主便,我们都听章总督安排。”赵构笑道。 这一句“章总督”出口,梁景、张俊、李璞、曲风岂有不抬轿子之礼,吩咐端酒祝贺,一时间,其乐融融。 赵构自然要借助这顿酒宴,把军、政两方面的关系要捋顺,他夹了一口烤田鸭,焦香不腻,赵构很爱吃,几乎隔天就要吃一只。他有感而发,说道:“这烤田鸭,我很爱吃。能做出如此美味,一是原料要好,二是手艺要精,三是要懂得怎么吃。治大国如烹小鲜,这支烤鸭亦是如此。福建路作为试点,肩负着开路先锋的作用,是要给宋国开辟出一条政治体制改革的路子来,所以,困难也会不少,扯后腿的也会有,涉及到一些本地大家族的利益,恐怕,也不会太平和安生。张俊,你是南道战区司令,章大人的安全,你要切实负责,另外,内卫部队的组建和培训,也是放在你的南道战区,这件事,可以合二为一。龙十四和龙十五,你一直给‘扣着’不让归队,那就随你的小心思,让他俩正式加入你的朱雀军团,担任总教官,龙十四负责各个军团特种大队的训练,龙十五抽调出来主抓内卫部队的训练,这两个人,一个稳,一个狠,还是不错的人选,就说我说的,让他俩安心留下来,再立新功,我看好他们俩。南道战区,要全力配合章大人的政务改革,确保不能让任何人给张大人掣肘牵绊。” 张俊站起来,郑重敬礼道:“张俊一定不辱使命,全力确保福建路改革大局稳定和章大人的安全,请陛下放心。” 赵构点点头,又向李璞说道:“飞龙战略机动军团,是我们唯一一支战略机动力量。什么叫战略机动,就是全国任何一个地方出现战事,需要你的时候,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事发地区,记住,是最短时间。训练当中,要突出这一点。飞龙军团也是我军第一支机械化军团,第三代绝影车将优先全部配置你部,李璞军团长,时不我待,敌人,可没有规定具体的战争时间,或许在明天,或许就在今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璞同样一个潇洒的军礼,大声回答道:“飞龙军团,就是您手里的利剑,剑锋所指,飞龙必达。” “好一句‘剑锋所指,飞龙必达’,为此,当浮一大白。”赵构哈哈大笑道,率先举杯,和众人一饮而尽。 “关于漕司、宪司、仓平司三司使的任用,我已经在纲要里说的很清楚,去留随意,顺利交接,不留尾巴。这一点,章总督可以先拿出一个方案来,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但不能迁就,能不能胜任,你最清楚,关键时候,不能有妇人之心,要以国事为重。” “章振记下了,宪司曹平正,是个老干吏,虽然官场名声不好听,但我知道,那是一个最得罪人的差事,老百姓私底下,都叫‘曹青天’,我还是希望他留下来,担任福建律法司司正一职,不过,去年因为一件刑案,曹大人的四子遭到报复,惨遭毒手,至今没有破案,倒成了曹大人的心病,这一年多,有些消极颓废,不知道怎么样?仓平司李清,正如其名,清平廉洁,上下口碑很好,这两年不论官仓、义仓,都是账物清清楚楚,是一员难得的干员,我是要留下来的。这,最难的,还是漕司姚措,恐怕有点不好办。漕司担任四方转运,最是肥差,要说姚大人有什么差错,倒也提不出来什么,但是,我就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点阴森森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感觉不好。平时交往也就局限于公事来往,他一贯和其他司官不怎么融洽,就是我这个经略使,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客气而已。” “姚措、姚措……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赵构嘴里嘟囔着,却一时间不知道在哪里有过印象。 吴喜却在赵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赵构虎躯一振,双目精光大盛,嘴里“哼”的一声,众人立刻感觉到赵构身上迸发出的那股凌冽的杀气。 “怪不得耳熟,原来问题在这里?” 转过头来问梁景道:“可查到什么?” “也是关于漕司姚措的,去年的漕运,上报被海匪所劫,押运官兵无一幸免。这个案子,至今还在治安部挂着,属于治安部督办案件。不过,今天我的下属向我汇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押运官兵中,有一个人,还活着。” “治安部部长姚友仲,这两年他的压力不小,当初靖安司成立,姚友仲的能力没的说,让他出任治安部部长,也是宗老提议的,东京保卫战,姚友仲着实表现不错,在禁军中的声望很高。现在治安部有个叫雷震的吧,据说当初和靖安司合作的不错,也是一员干吏。梁景,治安部抽调雷震一组人,加上龙十五的内卫和你的安情局,组成一个专案组,你担任组长,以这个案子为突破口,把福建路乃至涉及到的其他地方的妖魔鬼怪,给我一锅端了它!这次行动,代号‘清道夫’。” 第240章 甄家水猴子 赵构一行,继续南下,从福州上了大名号护卫舰,准备前往流求岛考察。关于流求岛总督,也是这次改制的一个重头戏,在流求岛,赵构要打造一个开放特区试点。 临走,让章振提议一位流求总督的人选,出人意料的是,他提议原福建路提举刑狱司曹平正担任,理由有几点,一是曹平正为官清正廉明,为民做主,是一位把老百姓放在心上的官员;二来,流求岛上匪患较多,还是需要一名熟悉刑律的干员来料理,最后就是,希望曹平正尽快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对于章振的提议,赵构倒是觉得有点意外,按理说,福建路的改制也是刚刚开始,章振手底下也非常需要像曹平正这样的人来帮自己一把。可是当赵构询问流求岛的总督一职人选时,章振毫不犹豫推荐了曹平正,可见,这是真正从大局来考虑,并没有从自己福建路这个小圈子去考虑,从这一点,赵构觉得提拔章振为福建路总督,还是做对了。 当即召见曹平正,赵构只对他说了一句:“你给我抓好流求,我给你抓住凶手!” 一句话,曹平正士为知己者死,毅然决然只身渡海前往流求。当然,赵构不会让曹平正一个人去当孤胆英雄,随即开拔的,就是李璞飞龙军团的一个军,名义上是去流求进行适应性训练。 赵构离开福州南下的同时,东京城治安部专属大案司总捕雷震,已经带着六个人的小队,进入到了两浙路。 雷震现在可谓意气风发,赵构开封升龙,张大梁向赵构推荐了雷震,这是一个难得的刑事干吏,最难得的是,雷震手底下干干净净,不吃黑,不怕黑,固然有自己家族势力,但却是真心喜欢这件惩恶扬善的差事。 赵构索性把他一脚踢进了治安部,姚友仲手下就缺一个这号人。雷震如鱼得水,一年之内,连破七件大案,端的是“雷震九天”。 雷震接到命令,还是十万火急,但却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情,要求雷震七天之内,赶到福建路总督府。 但在两浙路的时候,却出了一点小状况。过太湖的时候,让一伙儿小蟊贼给盯上了,不是盯上他们的人,而是盯上了他们的马。也难怪,他们为了赶路,都是一人三马,治安部是保卫国家安全的重要力量,自然装备都是和军队看齐的,他们所选用的,都是斩获金兵的恒州马或西夏河曲马,无论在官市还是黑市,都是天价,难免有人见马起意,但却没有放亮招子,趟清路子。 雷震这次带着的六个手下,除了任家四虎外,另外两个,甄七郎、甄小九,曾是水贼出身,被雷震收服后,变成了雷震的左膀右臂。这次突调福建路公干,雷震有心带上了这两个人,就是考虑到南方多水路的特点,没想到,还没有到福建路,两浙路上,就有人惦记上了。 百里太湖,帆影点点,雷震他们雇佣的,是一艘小200料的大船,除了他们一行人以外,还有十来位散客,凑够一船人,才能开船。好不容易凑满了,船老大告诉大家,明天一大早开船过湖。 第二天,湖上起了大雾,等船开出来仅仅两刻钟,甄小九进舱来,冲雷震点点头,没有说话,却和甄七郎从后舱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听后边“噗通”一声水响,就没音了。任家四兄弟已经提刀在手,闪身出了船舱,却见偌大的一艘船上,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雷震站在船上,四下里张望,雾气更浓,三十米外,已经看不清了。 雷震心里沉稳得很,甄七郎绰号“水里针”,甄小九绰号“水猴子”,可不是浪得虚名,尤其是甄小九,虽然是兄弟里最小的一位,但一身水里功夫,曾一人单挑十三路水寨,就在水里没有上过岸,提起甄家,十年前,所有靠水为生的南北好汉,都尊称一声老大。 甄家这代当家的,却激流勇退,在赵构开封登基的那天,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却暗里悄悄将最出色的两个人,通过上一代的关系,推荐给了雷震,雷震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甄家要漂白,需要官府的力量,而官府,则需要甄家的势力来处理一些暗地里的问题。 有这两个人在,任何和水里有关的事情,都不是事儿。果不然,不一会儿,甄七郎从船帮露出头,扬手扔上来一个水钩子,任家老大接过来,双手快速倒换,不一会儿,一个水不济儿的人被提了上来,“噗通”一声丢在雷震脚底下,不等雷震仔细看清楚,“噗通”,又有两个“水鸭子”丢在雷震脚底下,随着,甄小九和甄七郎一身水靠,冲雷震点点头,说了一声:“没有了,一共七个水鬼,拎上来三个活口。” 雷震点点头,说道:“兄弟辛苦了,换上衣服过来。任老三、老四,两侧戒备,老大去后边看着。” 甄七郎说道:“任大哥别去了,舵被破坏了,我去吧,你在这里帮雷大哥看着这俩货,别让他们跳水跑了。” 任家老大任天狞笑一句,狠狠地说道:“都上来了,还想跑。在水里咱不行,上了岸,就是任家说了算。” 他从手里拽出一条小麻绳,双手飞速地交结着,眨眼功夫,三个水贼被小麻绳捆住了双手双脚,却是一动不能动。任家老大狠狠踢在先前上来的那名水贼身上,骂道:“装他妈什么蒜?仔细听招呼,老子太原任家老大,想耍心眼子,老子有上百种生不如死的法子,你信不信试试?” 看到水贼眼里闪过的一丝恐惧的神色,却被任家老大眼尖,捕捉得清清楚楚,知道,这水贼是有码头的。 任家老大冲雷震低声说道:“不是单漂,有扛把子!”(不是单独作案,有组织后台的。) 雷震点点头,自己这伙人的“水头足”,可不是一般蟊贼能“扳的动”,一定是团伙,还是有实力的组织。一上来就盯住了自己,雷震必须要弄清楚,是单纯的图财,还是和自己的南下有关系。 他蹲下身,抡起巴掌,“啪、啪”,直接抽在三个人的脸上,雷震的手劲儿多大,直接半边脸就红了。雷震低声吼道:“醒了吗?没醒,再来两下。”说完,巴掌又抡起来,“啪啪、”另外半拉脸扯平了。 看到雷震又抡起大蒲扇的手掌,这仨水贼急忙咿咿呀呀地哼唧起来,雷震发现嘴里被塞上了麻核,应该是甄家兄弟的手法,这是怕嘴里有东西自尽了,没有了活口。 雷震捏住稍微胖一点的水贼的下颌,从嘴里掏出麻核,问道:“靠的哪家窑?烧几柱香?” 水贼一脸惶恐,却没有回答,这是盯着雷震看。 “老大,让我来。”甄小九过来了, 他蹲下身子,看了一眼躺在船板上的三名水贼,笑了。可三名水贼看到甄小九的笑,顿时觉得身子发乍,就像被一条花水蛇缠住了一样,那是令所有水贼最恐惧的一幕。 “我是甄家‘水猴子’。”他一把拎过来那个稍微瘦一些的水贼,手腕一翻,501厂专门研制的水下格斗刀“破浪”已经握在手里,“唰”地一下,已经划开水贼两个小腿上的肌腱,血一下子淌了下来,随后,拎着水贼,拖着他来到船头,看着这条血迹一直延伸到船头,将水贼一脚踢下了船,“噗通”一声的落水声传上来,剩下这俩明显身体一哆嗦。 甄小九眼睛却没有眨一下,却盯着那个胖一点的水贼,说道:“我家老大只问一遍,要想活命,想好了再说。” 说完,拎着一个水贼到了后舱,另外一个丢给了雷震。 说心里话,雷震也是第一次看到甄家兄弟的手段,尤其是甄小九,平时白白净净的小白脸,下手却狠辣无比,这一记杀鸡骇猴,完全击破了剩下两名水贼的心里防线,雷震已经问到了尿骚味儿,知道问下去,一定会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241章 意外小收获 雷震飞鸽传书梁景,将自己在太湖的遭遇汇报给梁景,其中提到了太湖水贼“水上漂”蒋不破。 就是这个蒋不破,由一个不起眼的小团伙,一眨眼成了太湖流域最大的水贼,几次官军围剿,都让他逃脱,过后,又死灰复燃。这个蒋不破和别的水匪不同,他的手下外围,都是一些本地渔民,蒋不破平时也干一些保护渔民的事情,也帮渔民打通一些商路上的关卡障碍,一定程度上,还颇为受到当地渔民的推崇,无形中,成了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渔民充当蒋不破的眼线,蒋不破兔子不吃窝边草,两下里相处的倒也平安无事。 可是赵构一上台,首先就是“招抚”、“剿灭”的两手政策,许多水匪或被招安,或被剿灭,剩下的,也都销声匿迹,躲了起来。蒋不破趁机吞并了其他小一些的团伙,倒成了太湖上的一个大毒瘤。但蒋不破聪明在于,他从不打出自己的旗号,总是会让一些商贾认为是一些意外,加上蒋不破暗地里和一些官员暗通曲款,致使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但也有一个弊端,就是林子大了,队伍多了,也就难免会出现一些不怎么听招呼的下属,其中,太湖七义就是其中一支。 太湖七义里的老大,是一个阴骘的家伙,他既不愿意就此心甘情愿被蒋不破收编,也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抗衡太湖周边的黑白两股势力,于是,表面上臣服于蒋不破,可是更多的时候却我行我素,独自出活“踩水头”,已经破了规矩了。 这次看准了雷震这股“水头”很肥,忍不住安排下手,半夜里持刀威胁其他客人不许上船,两名水匪扮做船老大来了一个掉包计,看准了明天的大雾天气正好下手,自认为天衣无缝,却万万没有想到会碰上甄家的人。 甄家的人相对于两浙路包括两淮路、两江路来讲,就是水路上绿林盟主一类的人物,那是真正的植根于民间的枭雄,不过,甄家也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所谓时势造英雄,过去的势,和现在的势,还不完全是一回事儿。甄家家主也是胸怀韬略之人,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转黑为白,可谓四两拨千斤。当别的水寨还为未来一筹莫展的时候,甄家已经悄悄完成了这次划时代的家族转变过程。而且,一刀两断,断得是那么彻底,那么干净,那么决绝无情。 既然是水里刨食的买卖,自然知道甄家是谁,当然也最清楚甄家的手段。至于“水猴子”的大名,更是“凶名”在外,水猴子本就是水里的恶鬼,能被冠以这样的绰号,自然不是一般人。 所以,太湖七义在水底下一交手,就感觉大事不妙,这俩人以二斗七,还是一个管杀一个管“埋”的做派,尤其是水猴子甄小九,在水中就是一个快,根本就看不清让你在哪儿,只觉得眼前一花,胸口一凉,大股的血水就包围了自己,直到慢慢沉入水底。 幸存的两人,正是七义中的老五和老七,至于被杀死的哪个,则很不巧的是七义中被称为军师的二当家。甄小九的眼睛多毒,在水下就知道留哪个不留哪个,上来一刀之下,老五和老七立马怂了,就连二当家和老大三姨太偷情私会、俩人偷看老大二姨太洗澡的事情,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不过,老五交代了一个引起雷震注意的事情,去年,也就是复兴元年七月,老大带着他们在浙江舟山群岛帮别人干了一票,他们这些小股水匪,只是在外围放哨,但事后分的彩头可不少,要不,老大能再娶一个三姨太,那可是杭州府临江楼十二花娘的小七。 就是这个情报,让雷震响起去年治安部督办的十大要案之一,就是福建路上报的春税转运被劫一案,损失了福建一路整整上半年的税收五百万贯。虽然事后被处理的人高达一百多人,但莫名其妙的是,福建路转运使姚措却没有在处理之列,因为那次负责转运押运的,是当地的驻军,一个营的兵力,却在舟山群岛葬身鱼腹,这也是赵构严令韩世忠迫切组建第二舰队的原因之一。 事情不会这么巧合,雷震急忙联系梁景,梁景敏锐地觉察到这个细节,马上联系雷震,就近展开调查,就从舟山群岛一案查起,顺着这条线索一直追查下去,保护好这俩嫌疑犯,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当晚,雷震悄悄上岸,在杭州入住临江楼,这是杭州府数一数二的花楼,最是鱼蛇混杂之地,也是消息交换的重要场所。 梁景排兵布阵,调龙十五率领一队内卫,包下了临江楼隔壁的一家商铺,说是做丝绸买卖,这样的事情,在杭州,几乎是每天上演着无数版本,根本不会在乎多一家少一家。 临江楼背靠西湖,南邻钱塘江,是一个十足十的黄金地段,左手有望江楼,右手是近江楼,和临江楼合称“三江揽胜”,据说是杭州最大的绸商李家长子李炳文的产业,这个李家的二子,却是本地父母官,杭州知府李炳书,李家在杭州,可谓根深蒂固。 雷震在此待了一天,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销金窟。虽然他们有足够的经费,但也是有一种一掷千金的感觉。不过,这里却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你在这里,该花的钱,还是必须要花的,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要天天吃个饭,住个店,既不喝花酒,也不找姑娘,完全不必要来临江楼。所以,雷震几个人,就要和他们的身份相符,来自东京汴梁的雷大官人。 雷震首先找的是,临江楼十二花娘的六娘,唤作花想容。一枚银角子,从小厮的嘴里得知花七娘最好的姐妹,就是这个花想容。不过,要吃上六娘的花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东京城雷大官人的名号,这两天,也在临江楼叫响了。财大气粗,豪爽义气,长相吗,倒也英俊不凡。有时候,你越端着,反倒是有人惦记上了。 临江楼十二花娘,那是整个三江揽月盛景里的美景,这个雷大官人每天倒是忙的进进出出,随身的四个长随也是不凡,看样子来头定然不小,这样一位金主,早就引起临江楼老板李贵的注意。 李贵在雷震入住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关注这位雷大官人,因为他们包了整整一层楼的四个包厢,后院马厩,一共二十多匹高头大马,才是李贵看重的。这年头,有几个钱的,多得是,六七个人带着二十多匹马的主,可是没几个。 杭州知府李炳书不认识雷震,他的“东京官谱”里,可没有雷震这一号,或者说,雷震还数不上。其兄李炳文接到李贵的常报,也没有当一回事,三江楼每天接待的各色人物多了去了,这样的子弟,李家大兄不知道接待过多少,不过,能一下子带着这么多马南下经商,也不多见,嘱咐李贵暗中多加留意,伺候好了,没准,还能拉上一些关系。 雷震他们这两天,还真就掏出不少零零散散的消息,毕竟过去了一年多,好些信息都是传出来的,有虚有实。另外这件大案引起的轰动,以及一些禁忌,也让好些人忌讳莫深,不愿意谈及。 夕阳晚照,临江楼已经是灯火辉煌,一阵清脆嘹亮的琵琶声在临江楼弹响。 “琼花碧树,一任春风度,最是浓情处处,何时郎君顾……”浓浓软语唱来,人已经酥了半边身子。 雷震缓步上楼,身后跟着任家老大任天和老三任乾,已是被这美妙小曲儿吸引,忍不住驻足顿听。琵琶当中一划,一句“……却道人世间,负心郎误。”戛然而止。 “好!”雷震不由地在外轰然叫好,随即“哈哈哈”大笑道:“好一句‘负心郎误’。只怕姑娘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 门开处,一位头插簪花,身穿月白长衣的青年人出现在门口,脸色不太好,人家叫的花酒,你却在这里喧宾夺主,怕是有些不礼貌。 雷震揖礼道:“小官人,汴梁雷鸣有礼。些许小礼,方才唐突,还请见谅。” 正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可是一枚金叶子。簪花青年马上笑脸相迎:“岂敢,兄台颇懂音律,自然为六娘贺赏。” 屋里一娇娘款款起身,怀抱琵琶,冲雷震屈礼道:“没想到东京雷大官人,算是一个痴心汉子吗?” 这是回应雷震方才的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那句话的,满屋子的人轰然笑起来,没想到这花六娘小曲唱得好,嘴皮子也如此犀利,倒是让满屋子的人颇感意外。 “不知雷大官人是否赏脸,和小奴好好说道说道这负心郎和痴心汉?”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第242章 顺藤摸大瓜 花娘主动相邀,确实有些反常,但也在情理之中,谁让你横插一杠子呢。 雷震是有心为之,花娘是奉命行事,事情,总是在这巧合之中,阴差阳错地走在一起。 花娘的闺房,一桌花酒却是必不可少,但雷震却不像别的客人,一桌花酒,盘子啊碟子啊碗的,堆得和小山一样,不过,这是人家的风俗,叫做“堆花酒”,其实,就是攀比摆阔,你不这样,厨子怎么提成?小厮怎么回扣?花娘怎么赏红? 这个雷震却是不走寻常路,只是简单四个菜,两荤两素,但花六娘却也没有说什么,因为是雷震的一句话,让她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喝什么酒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喝酒。” 只此一句,已然不俗,倒是让花想容另眼相看。 俩人的第一次相谈,却依旧是风花雪月,一个负心郎,一个痴心汉,倒成了谈话的主题。花想容话锋一转,却突然提起宋国官家在东京凤楼的那段赐曲佳话,问雷震听说了没有。 雷震作为治安部大要案司的总捕,自然知晓,于是把这个故事,以雷震版本,轰轰烈烈地说了出来。 “吴莫言凤楼卖唱,宋官家茶座赐曲”,已经被说书的编成故事,在全国传唱开来,花想容也早有耳闻。只是,雷震来自东京,自然便又说到这件传奇之事,越是风月场所,越是趋之若鹜。 不过,等雷震说完,还是让花想容震惊不已。痴呆之中,怀中琵琶叮咚声响,已经是凤目有泪,亲启朱唇,莺声绕梁:“白沙河,黄芦岸,嫩绿堤红血滩头。前有五花马,后无离天口。谈笑间敌酋授首。不慕人间万户侯,只羡江边钓鱼叟”。 正是当年赵构所赐小令,不过,从花想容的嘴里唱出来,却是又有一番情趣。曲终音消,花想容幽怨叹一口气:“吴家小娘子真是好福气。雷大官人,听说吴家小娘子和她家姐姐,一起嫁给了一位太尉,可是真的?” “这倒是真的,你还别说,我还是知道一些内幕的,说起来,也是一段传奇故事。” 雷震就把吴莫言、吴莫愁姐妹俩,在吴缄一案结束后,随父亲一起居住。赵构还是手下留情了,或者说,也多少照顾了张大梁的面子。当然,这是在法理之中讲的人情,吴缄虽属伪逆,但一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二来在尚书左丞的位置上,还是为汴梁城的老百姓实打实做了一些好事,被赵构留了一条命,保留了一处院子,好歹有了一处存身之地。 启明星计划启动之前,张大梁和吴氏姐妹完婚。吴莫言曾言,自己是官家指定的人选,自然不能再嫁他人,虽然当初是一误会,但皇帝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自然十足十的分量,即使吴莫言不说,有了凤楼这一出,那个男人敢提亲说媒?况且,吴莫言并非不动心,只是心里只想着姐姐而已。吴莫言本是聪明伶俐的女子,如何不知道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姐妹同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反倒是这段传奇故事,被传唱的什么版本都有,不过也八九不离十。 出于保密,雷震自然不能说出张大梁的名字,但其他的,却是让花想容听的荡气回肠,听到吴莫言毅然决然嫁给张大梁,花想容不禁拍案而起,赞道:“好一个吴家小娘子,好生的手段。千金难买有情郎,这个太尉,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雷大官人,为了你这么好的一段故事,六娘敬官人一杯。” 一段曲子、一段故事下来,俩人居然颇有惺惺相惜之义。花想容感慨道:“一任风雨飘摇,何处关山乡音事了?我辈风尘,身世浮萍,不知根在何处?倒是很羡慕莫言妹妹了。” 雷震笑道:“六娘想多了,命中注定有的,肯定就是你的。临江楼十二花娘,听说花七娘不就让人赎身了么?可见只是时机未到,姻缘未结而已。六娘色艺俱佳,还怕没有如意郎君眷顾?” 雷震顺着话边,悄悄递上了话把,就看能不能让花六娘稳稳接住。 “花七娘?花梦容?哼,正如其名,一场梦而已,别人不知,我还不知?” 花想容杯中酒一饮而尽,倒是像勾起了往事一般。 雷震打蛇顺棍上,给花想容斟满酒,笑着说道:“六娘何出此言?莫不是嫉妒人家有了好归宿,自己心里酸溜溜的。” 花想容白斜了雷震一眼,却端正了身子,粉红色的褙子,月白色的抹胸,倾着身子靠过来,嫣然一笑,道:“雷大官人还真说对了,六娘是想找个好人家赎身,一辈子有靠,不知道雷大官人能否看得上奴家呢?” 这一个大招放出来,雷震心里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大笑道:“六娘青睐,本不应拒,无奈已有家室,岂能让六娘做小?再说,六娘的情郎,定会比雷某好上百倍,雷某岂能没有自知之明?” 花想容扑哧一乐,掩嘴笑道:“我倒是看雷大官人一脸的官运,怕是东京城里的大官吧?您那四个手下,可不是善茬,却对您低眉耷眼的伺候,奴家见得人多了,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哈哈,那四个人,干起粗活来倒是一把好手,说起伺候人来,可比不上临江楼的小厮。” “唉,说起来,还是看不上奴家才是。”花想容哀怨地叹一口气,却是有点真情流露,让人看上去不由得心生爱怜之意。 雷震看到花想容眼角的泪珠,心里也是一软,想到自古红颜多薄命,临江楼十二花娘,哪个不是国色天香,又有哪个不想有朝一日嫁一个如意郎君。 想到这里,雷震也是正色说道:“六娘莫要伤感,只要缘分到了,我想六娘一定会寻得好郎君的。” “好郎君?怕是奴家没有这个命吧。花七娘也觉得自己找了个好郎君,结果咋样?她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哦,难道她遇人不淑?”雷震不露声色,随意而问。 “哪个粗鲁汉子,一看就是个凶狠斗恶之人,穿上一件长衣,也掩盖不住身上的鱼腥气。倒是出手大方,我看,七娘就是让银子闪花了眼,银子上有血腥气,也敢收。” “什么意思?”雷震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急忙过去把门掩好。 “有一次七娘请我们几个吃酒,倒是拿出打赏的银子炫耀,别的姐妹倒也没说别的,只是羡慕之色,我却闻到哪银子上的血腥气。我打小就对血腥之气敏感,哪怕只是一点,我都能闻到。信不信,十二花娘哪个来月信之事,我管保比她自己都清楚。七娘自己拿着当宝,我却从上面闻到了一丝血气,怕是不干净,没人的时候,劝他小心些,她却怪我多事,但是毕竟我俩姐妹之情最好,倒是悄悄送了我两封银子,也不枉我俩姐妹一场。没过多久,她就被赎身,还是姐妹们心好,哭天抹泪地送她一程,我悄悄问她,她只说了一个什么谢山的地方,我也没有细问,后来也就断了联系,却不知道现在咋样?” 这已经涉及到证物了,一定要弄到手才行,但也不能露出痕迹。雷震身子靠在椅子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不就两封银子吗?我这里也有,有什么不对?” 雷震随手拿出两封银子,正是上好的雪花白银,放在六娘的桌子上,笑道:“为六娘添几件头饰。” 花想容没想到雷震如此出手豪绰,也是一愣,却又听雷震道:“六娘且闻闻看,我手上的银子,有没有血腥味?” 花想容瞥了一眼,莞尔一笑,说道:“雷大官人说笑了,您的银子,没有血腥味,倒是有一股子鱼腥味,怕是鱼贩子给您的吧?嘻嘻嘻……” 雷震心里一紧,这个花想容,还真是一个厉害角色,这两封银子,正是从太湖七义里的老五和老七身上搜出来的。 花想容款款起身,来到内屋,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两封银子出来,笑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雷大官人的打赏已经很丰厚了,方才再为小奴填妆,承蒙抬爱,小奴深知水满则溢,这两封银子,权当互换,雷大官人莫要推辞才是。” 雷震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花想容,心里却在想着:“这个花六娘倒是什么意思?难道看出来什么?却又不说出来,用这个法子把这么重要的证物交出来?目的是什么?会不会有谁指使?……”一瞬间的想法挤满了他的脑袋。 但这两封关系重大的银子就在自己眼前,倒让自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雷震有点进退不得。 花想容轻轻把两封银子推在雷震面前,笑道:“雷大官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许银两,但六娘自有自己做人的规矩,权当六娘和雷大官人有缘,以后,还请雷大官人能照拂六娘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雷震如何不明白,这是六娘在找退路,或者说在寻求雷震的照顾,不管是不是摸透了雷震的来历,起码现在表达出来的,还是一种善意,或者说,是一种投资。如果真是这样,这个花六娘花想容,可不是个一般的角色。 第243章 拨开重重雾 从小谢山太湖七义庄子的暗窖里,直接起出了部分福建路去年的税银。 每年的两税,为了方便,也为了安全,都是浇注成五十两以上的大元宝,个别的是十两、二十两的小银锭,但在银脚,都会注有“……路春(秋)税……府制”的铭文。这样一来,这批税银即使出了意外,短期内是花不出去的,必须重新融化浇注,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民间不是不行,但是要杀头。就像后世的制作假币一样,无酸纸、专用油墨、电板、印刷机等,都是国家层面才能用的,民间使用制造,都是重罪。 或许太湖里的老大没有注意到,即使小银锭,也是有记号的。而他公然在花月场所使用,只能说,他们或许根本就不知道,或者,根本不忌讳。 雷震秘密审问了花七娘花梦容,并且承诺小谢山太湖七义老大的宅子,可以留给她养老,花梦容开始回忆被赎身后的一些蛛丝马迹,其中,反复提到了一个叫“五哥”的人,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好几次,只要听说“五哥”叫他或者说“五哥”来了,老大不管干什么,立马扔下赶过去,好像对这个“五哥”既怕又盼,有一次甚至从花七娘的肚皮上爬起来,拎起裤子就走,全不管花七娘这里白花花露着冲他大喊大叫。唯独有一次,这个“五哥”突然冒出来,来到小谢山,在这里住了一晚,花七娘才算是看见了真容。 当甄氏兄弟拿着画像,便异口同声说道:“太湖武胜。” 既然知道,就好办了。不过甄家兄弟却提醒雷震,这个武胜,兄弟三个,在太湖专做“漂水”生意(情报贩卖),路子很广,两浙路、福建路、江南路,很是吃得开。甄家过去没少打过交道,彼此很熟悉,这是甄小九提醒雷震,这个武胜,包括武家另外两人,都是一身好功夫,不管在水里还是陆地上,很少有人能制衡。水下功夫,甄小九说兄弟俩对付他们没问题,但到了岸上,自己兄弟俩联手,斗不过这个武胜三兄弟。 雷震冷笑一声,说道:“咱爷们只管踩路子,抓人,有专人负责,他们干得就是抓人的活儿。” 梁景连夜赶到了杭州,半夜里,雷震的客房,梁景、龙十五、雷震三人,紧急会面,将三方这两天搜集到的信息汇总了一下,矛头集中指向了两个方向,一个是太湖武家兄弟,这是关键,那件案子的消息,十有八九是武家兄弟递出去的,至于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还要等抓获审讯了才知道;二是太湖蒋不破,做下这么大案子,人少了不行,人杂了也不行,只能从水贼里面找人,这样一来,这个圈子就小了,我们就从太湖七义入手,他们又交代了另外一股水贼势力,是活动在大小谢山的“海鲨帮”,海鲨帮的老大青面鲨沙方,和太湖七义的老大彭定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太湖七义参与了此事,哪海鲨帮也十有八九跑不了。 梁景调兵遣将,兵分两路,一路由雷震带队,龙十五带领一个内卫小队协助,抓获武家兄弟;梁景带安情局江浙路分局的一队特勤小组,加上海军陆战队一个营,以及海军五艘护卫舰和两艘登陆艇,围剿鲨鱼帮。 武家兄弟的住处,对于别人是保密的事情,一般人不会知道,但对于甄家兄弟来讲,却不是什么难事,甄家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半天的时间,甄家兄弟已经探明,武家兄弟一直隐藏在苏州吴县,多半年就没有出山了,算是蛰伏起来,要不是甄家的关系,还真就找不到。 到了地界,甄小九却对雷震说道,想要先单独会会武家兄弟,把事情挑明,看看能不能劝降武家兄弟,一者,武家兄弟只是贩卖情报,从来不做“脏活”,手上没有命案;二来,武家和甄家,上一代的关系还算可以,双方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第三,武家兄弟的情报网,正是雷震急需的资源,甄家兄弟要是成功说服武家兄弟,自然在雷震的功劳薄上会填上重重的一笔,也能为武家兄弟找一条好的归宿。 但这件事却存在着很大的风险,武家兄弟毕竟属于江湖中人,自古官匪两立,虽然武家兄弟严格意义上讲,还不能算匪,但贩卖情报,可是不分什么官匪的,换句话讲,如果是金国要买宋国的情报,武家兄弟卖不卖,还真不好说。也正是处于这种考虑,甄小九还是不希望武家走上彻底和宋国对立的局面,真是那样,可就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了。 况且,武家兄弟经营吴县响水寨多年,自然是龙潭虎穴,只凭甄家兄弟二人,谈好了还好说,万一谈崩了,可是九死一生。雷震现在可离不开这兄弟俩,他宁愿发动一次强攻,也不愿意甄家兄弟冒险,况且,自己这次带来了足够的人手,单是龙十五的内卫,就足以扫平响水寨。 但甄家兄弟的建议,也打动了雷震,如果真能收复武家兄弟,自己不啻于如虎添翼,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看出来雷震的犹豫不决和眼里透露出的那一丝希冀,甄家兄弟决定必须走这一遭。 和龙十五简单协商了一下,龙十五笑了,说道:“这有什么?不就是怕谈不拢开打吗?有我呀!” 对于龙十五,雷震可是不敢有丝毫托大,龙十五什么来历,现在什么职务,雷震可是清清楚楚的,内卫部队总教官,飞龙卫出身,又在朱雀军团一手打造出了军团特种侦察大队“雄鹰”,岂能是泛泛之辈?但要让总教官亲自出马,好像也是不合适。 还是龙十五打消了雷震的顾虑,说道:“我还是同意小九的建议,真能拿下武家兄弟,收为己用,那可是一大助力,对你以后破获大案要案,会有很大的帮助,武家兄弟迟早要拿下,不是文拿,就是动武,与其鱼死网破,不如赌上一赌,我看,武家兄弟应该是个聪明人。真要不识抬举,哼,老子可是好几年没动手了,武家兄弟再厉害,还不在我眼里。”这话一出,就透露出一种霸气,龙十五从心里,就没有把武家兄弟当一盘菜。 既然统一了思想,雷震和龙十五、甄家兄弟迅速制定出了两套方案,主要是应对万一谈不拢开打,要在第一时间接应,形成泰山压顶之势,不能形成胶着状态,必须雷霆一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吴县响水寨,是武家兄弟的老巢。这里南邻吴江、陈湖、白湖、松江等支流湖波,一但事发,可以迅速撤离,顺长江入海口进入舟山群岛藏匿。平时,这个寨子和普通的南方小村寨一样,但武家兄弟却在进寨子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三层防御圈,明暗哨梯次分布,就是一只鸟、一条狗,也逃脱不了警戒圈的视线。 村寨后是一处悬崖峭壁,除了极少数的采药村民偶尔光顾以外,几乎没有人去过,那处绝壁直上直下,少说也有五六丈高,将近二十米的高度,根本就没有人能攀援上去,即使是响水寨有名的采药师,也不行。 但这处悬崖绝壁,却成了龙十五“蝰蛇”特种部队奇袭的一个最佳地段。 这次带出来的这三十个人的小队,那是大比武比出来的,龙十五组建的内卫部队,这是赵构精心打造的维稳反恐、安保警卫突击部队,好不容易逮着一次实战的机会,都憋得嗷嗷叫,士气如虹可为战,但名额有限,整个蝰蛇特种部队,也只有一百二十人,却是从整个第一批内卫部队五千人里面选出来的。这五千人,其实就是全国内卫部队的种子,而龙十五,则是赵构精心培育的最优良的那一颗。 为了迷惑武家兄弟,龙十五派出副队长,带领一组十五人的小队在村前吸引对方,按照部署,一板一眼推进,既是佯攻吸引,也是正面强攻的一部分,其余雷震手下,都在村前,一点点往村里清理,不论是明哨暗哨,在蝰蛇特战部队眼里,几乎和透明人差不多。 清除高效迅捷,暗哨连发出警报的机会也没有,就被制服,要不是留活口,还会更快,就是如此,也让武家兄弟开始坐立不安。 自从接到外线情报,说有一些“尴尬”之人造访响水寨,武胜就感到不妙。武家兄弟三人,却是老五、老六和老八,其余的武家兄弟,要么过早夭折,要么半途折损,只剩下这三兄弟,最后好歹站稳了脚跟,也算闯出了名堂,整个响水寨,其实就是武家寨,全村百十来号村民,都在武家这条船上讨生活。 武家不差钱,豢养的死士也不少,又是本土作战,但依然被压缩得越来越小,已经到了村子的寨墙之外,也就是说,所有的外线眼线,都被清除了,却没有发出任何消息,这才是最可怕的。 但也就到此为止,外面根本看不见人,只有三匹马缓缓走近。来到寨门,打头一个年轻人冲里面喊道:“烦劳哪位兄弟通报武胜哥哥一声,就说甄小九来拜望五哥!” 第244章 龙十五之力 “……就是这么一个章程。五哥,小弟是真为几位哥哥着想,现在新官家登基两年以来,想必宋国发生了什么变化,几位哥哥都比我清楚,我甄家受封,也是我老祖宗睿智决断的结果。论起江湖地位,甄家在南方,也算是一号人物,我甄小九是什么人,别人不知,几位哥哥还能不知?小九自幼丧母,是婶娘一手拉扯长大,却在去年海上遇害,那时候,小九发誓要找出凶手,以报这滔天血海深仇,是几位哥哥给的消息,才让小九免成终生憾事,这件事,小九感激哥哥一辈子。凶手是谁,大家心知肚明,怎么死的,也都十分清楚,我小九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瞒哥哥,为了这趟差事,小弟可是在雷大人哪里费了不少口舌的,也想为几位哥哥和哥哥的家人搏一个前程,哥哥们这样下去,终究不是正道,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还请几位哥哥三思。” 响水寨武家大宅正堂,甄小九侃侃而谈一番话,让武胜、武贤、武成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立刻接话。 甄七郎看到小九稳稳坐了下来,知道该自己上场了,遂起身揖礼道:“五哥,明人不说暗话,不妨透露一些消息给哥哥,前几天官家南下,可曾听说?” 武胜说道:“自然听说,在通州开的会,七七八八的各地大员都有参加。” “可知会议内容?” “这个倒也有所耳闻。”武家老六武贤随手拿出一份劄子一样的东西,却是两浙路官方报纸《江浙之声》,上面刊登了全文的赵构的讲话内容。 “以各位哥哥的睿智,可曾看到什么不同?” “唉,要是真如官家所说,我两浙路,光是海上的商路,就能成为宋国最富庶的路府之一,只是,话虽如此,却不知是一纸空文,还是实打实的实施?这可不是一年半年能弄成的,就是造船,没有三年,哪能下海?”武贤还是精明,一眼就看出问题的本质,不愧是武家的智囊。 “哥哥难道没有看见最后的几句,‘此政策,六十年不变’。人生在世有几个花甲年华?” “就是这句啊,要是真能六十年不变,自然是我等的福气,就怕……昔年熙宁改制,结果如何?” “至少,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官家力图富国强兵,收复幽燕之地,迎还二圣,小九虽只是小吏,也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扬眉吐气,这份荣耀,也是希望武家各位哥哥能一同拥有。” 甄小九还是颇为耐心,也看得出武胜的犹豫和顾忌,遂继续劝道:“五哥,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官家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五哥手眼通天,如果能加入,不啻于龙游大海、凤翔九天,正好可以施展手脚,为国立功,为民立命。”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让我等为官家卖命,到头来卸磨杀驴的事情多了,还有我们哥几个的好处?”老八武成一开口,气氛就有点不对了。 甄小九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的好意,还是不被理解。雷震给自己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时辰一到,不管结果如何,蝰蛇部队准时发起进攻。 甄小九也是脸色不好,他看了一眼武城,并没有接话,这个武城,名字里带着一个成,却有点成事不足的味道。 “五哥,小九此番前来,实是出于你我两家几代人的交情,不愿意看到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还是那句话,您怎么说?” “甄家兄弟的情义,我武家兄弟几个感激。但就这么几句话,就想让我等入伙,怕是有点草率吧?”武贤也是一副不阴不阳的语气。说到底,还是没有把他们三个放在眼里。 一直不说话的龙十五,觉得该是自己出手了,人家连老面都不认可,你就是说破天,人家也觉得你不怎么样? 龙十五一起身,甄家兄弟马上闭口不再说话,这是定好的。意味着龙十五要出手了。 龙十五往大厅一站,嘴里“哼”的一声,大厅里众人顿时觉得身上一凉,汗毛孔乍立,这是杀气所致。 “甄家兄弟一直说武家兄弟是深明大义之人,现在看来,竟然是好赖不分、鼠目寸光之辈,枉费了甄家兄弟的一番好意。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雷大人居然还好心相招,以我看,这些鼠目寸光之人实在是不值得费这功夫。” 甄家兄弟没想到龙十五话头这么直,一句话就堵死了,索性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武成大怒,一拍而起,手指龙十五,喝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这是我响水寨,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龙十五冷笑一声道:“我的名字,还不是你等鼠辈能够知道的。武成,你不是武家兄弟里最能打的吗?来,三招之内,看我擒你。” “什么?哈哈哈……”武成狂笑,一步步走下来,冲甄小九说道:“小九兄弟,你怎么说?”毕竟是甄小九带来的,面子,还是要给。 甄小九一脸平静,说道:“龙大哥说三招,我觉得很客气。”甄小九可是见识过龙十五的身手,交手之后,已经深深改变了甄小九对武技一词的认识,甄小九觉得,自己练的倒是武技,而龙十五练的,是杀人技。 武成脸色突变,本想卖一个面子,没想到反倒让甄小九啪啪打脸,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局,武成双脚一错,狞笑道:“武某纵横江湖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看不起武某之人。”他一双蒲扇大的肉掌,却透着暗紫色,龙十五知道,这是朱砂掌练到一定层次特有的标志。 龙十五手指轻钩,武成勃然大怒,跃步提掌,一招“推窗望月”,左手反手回收,右手立掌屈进,掌心已经微红,武成已经动了真怒。 武成沉溺朱砂掌多年,一双肉掌,可隔物碎石,每天都会用药酒浸泡两个时辰,随着功力增加,手掌已经变成暗紫色,据说,已经是朱砂掌的八层功力。武家成名多年,这个武成,干得就是脏活黑活。 龙十五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掌风扑面,隐约中带有血腥气,龙十五脚步一错,就在手掌划身而过的时候,右手五指成啄,对着武成的右手关脉之处就点了过去,又快又狠,正是破朱砂掌的命门所在。武成吓得右手急收,反手在后的左手顺着回撤的右手肘关节,犹如一条毒蛇一般钻出来,直奔龙十五胸前而来,这一招,左手为臣,右手为君,君臣相佐,正是武成成名一招“毒龙吐信”。 龙十五就等着这一招,武成左手穿掌而出的时候,龙十五顺势叼住武成的手腕关脉处,武成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腕就像一柄铁钳牢牢夹住一般,整个左手一下子麻木起来,不等武成变招,龙十五反关节别肘,急速后退一步,以巧破力,大巧不工,正好击在武成发力末节无力可发节点,武成关节被别到,关穴被拿,空有一身朱砂掌功夫却没能施展出来,人已经被龙十五放倒在地,龙十五左手一扣,已经扣住武成的咽喉,武成已经感觉到龙十五手上迸发出来的劲力,只要他两指用力,自己的喉骨就会被生生捏碎。 武成被制服,却没有被杀,是因为龙十五在于以武震慑,如果要杀人,只在第一招,龙十五就能击杀武成。还是那句话,龙十五接受训练的,是杀人技,不是武技,但龙十五作为赵构手下最得力的飞龙卫之一,其本身的武技同样惊人,陕西洞霄宫掌教的嫡传弟子,一身玄门内功那可是十足的童子功,要不,能一下拿住苦练十五年朱砂掌的武成的关穴? 但武家兄弟不知道,还以为龙十五就是一个打手保镖之类的跟班,却没有料到,还真就两招之内放倒了武成。武成的功夫,武胜和武贤是清清楚楚的,武家第一掌可不是浪得虚名。 龙十五站在大堂之上,气机完全释放,加上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顿时让满屋子的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出一声,再发一音。 龙十五在大堂之上,盯着武胜说道:“武家所犯之事,按照宋国律法,可判重罪! 武胜,舟山群岛海域五百条人命,起码有你们一半责任吧?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你可别说这个消息不是你卖出去的?你缩头乌龟一般躲在这里快一年了,怎么,金盆洗手了吗?还是心里面有鬼?你以为躲在这里,我们就找不到你? 还就告诉你个秘密,这个事连甄家兄弟也不知道。你知道这件案子是什么性质吗?这是当今官家亲自所定,专案专办,督办官员乃是我宋国安情局总局梁景局长,治安部大要案司雷震总捕头、至于我,乃是宋国内卫军团总教官,对了,我以前直属宋国官家飞龙卫,想必武家兄弟听说过吧。要不是甄家兄弟有情有义,非要好说歹说跟你讲道理,你这区区响水寨,还真没有放在我蝰蛇部队的眼里,对付你们,还真是大材小用了。蝰蛇何在?!” “蝰蛇所在,天下无敌!” 院子里轰然响起震天的回声,把屋子里的众人着实吓了一大跳。 第245章 意外的惊喜 梁景的第二路行动,却是有点轰轰烈烈。 鲨鱼帮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帮会,以前的老帮主在世的时候还讲规矩,加入帮会的,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穷苦渔民,也颇有些杀富济贫的性质。可是后来,鲨鱼帮便成了良莠不齐的大杂烩,难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帮主沙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心一散,队伍不好带了,加上赵构登基以来,随着土地改革在全国逐渐落实,新型的渔政也推广起来,加上放开了海上贸易,但凡是有些想法、勤劳肯干的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致富之路。农民也好,渔民也罢,只要有饭吃,有衣穿,兜里有零花钱,是万万不走造反之路的 只是这样一来,鲨鱼帮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少数靠剥削别人生活的大小头领,感觉生活越来越来越窒息,铤而走险,也就成了他们的主要生活方式。 鲨鱼帮的老巢在大洋山岛,或者说是其流动老巢之一。甄家经营水上生意多年,早有自己的一张大网,投靠赵构的宋国之后,其家族又跻身于十三姐的通达商行,专做海运生意,更是如鱼得水,也庆幸自己明智的选择。这次梁景动手围剿鲨鱼帮,甄家义不容辞,鲨鱼帮的老巢的情报,就是甄家提供的。 剩下的,就是一次军事演习。梁景让甄家的人全部撒在外围可能出现的漏洞上,海军的舰队堵在大洋山唯一的出海航道上,掩护海军陆战队登陆。战斗在丑时发起,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实际上,当几艘鲨鱼帮的船只拼命逃跑时,却被护卫舰一炮一个轰的粉碎的时候,沙老大知道,这次,恐怕自己要完蛋。 海军陆战队使用的,都是1128型新型步枪,制造精良的铠甲根本不惧鲨鱼帮弱弱的箭矢,到了步枪的射程之内,“啪、啪、啪……”清脆的枪声伴随着硝烟弥漫而起的时候,就是鲨鱼帮的帮众纷纷倒下的时刻,至于挥舞着刀枪,嗷嗷叫唤着冲上来的帮众,刚刚进入射程,就被成片放到在地,即使穿着铠甲的少数几位头领也不能幸免。一边倒的屠杀让鲨鱼帮老大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念头,乖乖竖起了白旗,向梁景缴械投降。 梁景最重要的目的,是鲨鱼帮的大小头头,尤其是帮主沙方、副帮主沙二虎、师爷董万福,这三个人,必须抓活的。 赵构给海军的命令里,专门提到了“靖海计划”,就是要海军清扫所有水匪海盗,采用“招抚”为主、“绞杀”为辅的政策,梁景此次行动,也算是海军的任务之一,只不过是配合梁景的“清道夫计划”而已。 梁景的安情局专门负责抓人,人物特征都是反复记忆了无数次的,抓捕行动也是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如此雷霆一击,鲨鱼帮土崩瓦解。 随后海军陆战队进驻大小洋岛,在岛上开始新建军事基地,这个地方,可控制整个舟山群岛南北航道,又能四下里接应,海军早就盯上了这个地方,剿灭鲨鱼帮,只不过提前实施计划而已。 鲨鱼帮上上下下一共五十多人全部被抓捕,包括鲨鱼帮三巨头,此次行动圆满收官。 当梁景押着犯人回到杭州,雷震已经提前回来了,武家兄弟最后时刻,算是弃暗投明,被甄家兄弟和龙十五联手拿下。现在,规规矩矩在雷震手下效力,自然如实交代了情报的来源,是一个名字叫“阿福”的人,但这个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个化名,南方人名字带福的太多了,都会叫一声“阿福”。 晚上,梁景、龙十五、雷震、武胜、甄姬兄弟,再次碰头,讨论案情。武胜提供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这个名叫阿福的人,虽然当时遮掩得严严实实,但他却注意到阿福缩在袖子里的左手,却在他用右手接“花票”的时候,露出了左手上戴着的一枚祖母绿的戒指,煞是抢眼,一来这枚祖母绿的个头不小,二来和这双手,怎么说呢,反差太大,据武胜讲,就好像是一支死人的手似的,黑褐色、枯瘦无肉,却戴着一枚硕大的戒指。 武胜每天走的就是地下交易,眼睛最是毒辣不过,一眼扫过去的东西,就忘不了,过目不忘,一笔出神,武功,反倒是下品技能,干他们这一行,重要的,是脑子和眼睛。 拿着这副栩栩如生的图案,梁景让武胜多画几张,说道:“鲨鱼帮沙老大和太湖七义里的老五、老八的口供,也多次提到了这个叫‘阿福’的,那次行动,总指挥,就是这个名叫‘阿福’的坐阵指挥。这样一来,只要找到这个‘阿福’,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我觉得,我们应该从两个方面开始入手,一是从这枚戒指的来源查找,能做出这枚戒指的,一定不是小作坊,肯定是知名的银楼宝斋,排查起来应该不会费力,我们多派人手,分头排查;二来,既然我们怀疑漕司姚措,不妨从他的外围人手突破,看看他的手下,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只要有,不管他是在明处,还是暗处,都会有迹可循。”雷震不愧是六扇门的总捕,很快就剥丝抽茧,找出来案件的突破口。 龙十五也点点头,说道:“雷总捕的路子很对,我们双管齐下,肯定能揪出这条狐狸尾巴。” 梁景接着说道:“那我们依旧兵分两路,但又是一路。雷总捕留在杭州,主要查这枚戒指的来历,顺便可以打听一些福建路漕司有没有和两浙路有关系;我带一组人在福建路盯着漕司府,顺便也可以在福建路看看有没有这枚戒指的消息;蝰蛇第一小队继续留下协助雷总捕,龙大哥带领其他人随我回福建路居中策应,两头联系,我们双管齐下,时间不多了,我们搞出这么大动静,迟早会传播出去,如果姚措有鬼,他就会采取行动,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他只要动,我就能盯死他不放。武胜,你兄弟几个既然弃暗投明,就要在这件案子上用心出力,案子破了,功劳簿上自会留名,以后前程似锦,都在你兄弟一念之间,不要错拿了主意。” 武胜正色揖礼道:“梁总局放心,武胜既然留下,就没有拿自己当外人,一定全力以赴,助大家破获此案。我还想着龙大哥教我兄弟几招呢,可不想与他为敌。” 众人哈哈大笑,龙十五拍拍武胜的肩头,说道:“老五,咱俩是不打不相识,你放心,我的地盘就在南边,你随时能找到我。”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武家兄弟的加入,的确让他们少走了许多弯路,也看得出,武家兄弟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雷震回到临江楼,已经是子时,却没有想到,花六娘的房间里,依然燃着红烛,虽然临江楼也算是不夜楼,但花六娘房间里,却没有别的房间里的歌舞笙箫之声。 鬼使神差,雷震迈步而行,来到了花六娘的房间门口,正犹豫着进不进去,屋门却被打开,花六娘一身素装,正笑吟吟站在门口看着雷震,嘴里却莺声轻吐:“雷大官人到了六娘门口,还要六娘相请不成?” 雷震微微一笑,迈步而入,笑道:“看到六娘还没有休息,想讨杯茶吃,不知道是否唐突?” 花想容笑道:“您都站到门口了,还说什么唐突不唐突?” “六娘真是伶俐之人,如此,雷某叨扰了。” 茶是热茶,人是红颜。雷震也不知道和花六娘是一种什么关系,说不清也道不明。这个花六娘太聪明了,聪明的在于,她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总能不露声色的给你传递上来你最需要的东西,而且不露痕迹。 今天这是专门在等自己,还是凑巧了?雷震脑子里急速思考着,端着青釉小碗,却一口一口喝着,就像真是来喝茶似的。 一碟酥心千层糕,默默放在雷震的面前,雷震下意识拿起就吃,忙活了大半夜,还真有点饿了,一开吃,就收不住了,风卷残云一般,两碟点心小吃被雷震吞到肚子里,才想起,哦,这是花六娘的闺房。 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丝毫不见外,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就像一个晚归的丈夫,在妻子的期盼中进了家门,等待着的,就是这样的热茶、夜宵,这个温馨的画面,让花六娘瞬间被感动的两行热泪落下,却被轻轻用手帕拭去。 雷震都看在眼里,心里又一次被触动,这个女人,唉…… 他忽然心动,掏出那张画像,递了过去,“六娘,看看,这个可曾见过?” 花想容接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枚戒指,奴家可没有见过。这么大,水头这么好,可不是一般人戴的。” “可知道有哪家店面能做?” 花想容再仔细看看,笑道:“如此精美之物,必是出于杭州‘天宝斋’齐小手的手艺!” 第246章 齐小手的手 杭州天宝斋,是杭州乃至整个苏杭地区、两浙路、包括福建路和江南路数一数二的珠宝铺子,素以“巧夺天工”着称,不少东京城的官宦大家,也有不少慕名前来定制珠宝,和东京城天一楼齐名,南斋北楼,珠宝行业之翘楚。 一大早,店铺刚刚开门,一男一女便进了天宝斋,后面跟着两名精壮的长随,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女眷薄纱照面,黛眉净额,却掩饰不住曼妙身姿,男宾长身玉立,风姿绰绰,但浑身透出威严之势。小二不敢怠慢,急忙迎上来揖礼唱喏:“二位客官有礼,可有小店效劳之处?” “嗯……有一枚波斯宝石,甚是精致难得,想给如夫人定制一枚戒指,不知可不可以?贵号东家可在?” 说完,一个檀木小箱里,一枚鸽蛋大小的红色宝石呈现在小二眼前,溢彩流光,品相不凡。小二也是多年阅历,讲究的就是一个眼力,看出宝石大有来头,如果能促成这笔生意,抽成自然不少,于是笑呵呵说道:“这是我家店面掌柜的,要不,请他老人家先把把眼?” 说着,把这男女二人让到柜台处,一名鹤发老者正端坐在后面。 见有小二领着客人过来,老者起身揖礼道:“老朽齐正身,乃前堂掌柜,可否让老朽先行过目一下?” 男宾客将小箱放在案几上,齐掌柜小心翼翼拿起宝石,仔细端详,又对着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透视了几眼,便小心放下,问道:“客官想要定制一枚戒指?恕在下多嘴,如此硕大之物,如果只是定制成一枚戒指,略显大了一些,贵夫人手型纤细玉指,怕是尺寸比例不合适,难度也大了一些。倘若是贵客和夫人一人一枚,成双成对,倒是大小较为合适,不知意下如何?” “哈哈哈,店掌柜虽然说得在理,但如此天赐宝物,还是保留原貌为好,不可强力损之,大一些无妨,如果贵店怕弄坏了,我们再找别家试试?” 齐掌柜的笑了:“贵客有所不知,天宝斋不能接手的活,还有谁家能接手?再大一点的宝石,我天宝斋也是做过的。我也是出于好意,既然贵客有这样的想法,天宝斋自然能让贵客称心如意。小二,领客人见过东家,也只有东家,才能做。” 小二便领着二人上了二楼,来到二楼一处雅室,门楣上有一扇形匾额“小手居”,正是天宝斋东家齐小手的私人作坊。 小二叩门,领着男女二人进了屋子,却发现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小巧的案几,案几后,一个个子如同七八岁孩童身高的人,真正的鹤发童颜,正坐在后面,仔细雕琢着手里的一个把件,旁边有一小婢伺候着。 小二揖礼道:“东家,有贵客登门定制,齐掌柜的让您掌眼定夺。”说完再次揖礼退了出去。 雷震却被“震”到了,鼎鼎大名的齐小手,居然是个侏儒。但此人坐在那里,却让人须有一种仰视的感觉。 “贵客请坐喝茶,马上就好。”齐小手话一出口,那股沧桑之气顿时扑面而来,旁边伺候的小婢已经是茶水伺候好了。 那一双手,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啊。雷震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有点像婴儿肥,胖嘟嘟的,手指粗短,却灵活异常,一把小刀在他手里,飞舞灵动,犹如赋予了生命一般。 当一朵白玉莲花绽放的时候,齐小手放下手中的小刀,笑道:“临江楼花六娘亲至,又费劲心思弄这么一出戏,怕是这位贵客身份不一般吧。” 一语道破,雷震心里大吃一惊,花想容虽然以纱遮面,但还是被齐小手一眼认出,这个天宝斋的东家,可是不简单。 花想容却好像早就知道一般,并没有太多惊讶,屈礼万福道:“齐伯伯万福,六娘来的唐突,请齐伯伯恕罪则个。只是滋事体大,还望齐伯伯解惑。” “当年我欠你家一个人情,我说过早晚一定要还,还想着你赎身的时候,我帮你一把,可是找到如意人家?” 花想容脸一红,嗔笑道:“齐伯伯说笑了,六娘自己的私事,岂敢和雷大哥的事情相比。” “哼。连大哥都叫上了,你可小心了,你的雷大哥可不是一般的人,你这么帮他,最后是什么,还未知啊。” “雷大哥是做大事的人,这一点,六娘自然知晓。还望齐伯伯帮他一次。” 齐小手看了花想容一眼,叹口气道:“唉,命中注定,有缘无分,你好自为之。东西拿来我看。” 雷震急忙把小箱子递上来,却被齐小手狠狠瞪了一眼,还是花想容推了雷震一下,指指他怀里,雷震才恍然大悟,急忙把那副图案从怀里拿出来,恭恭敬敬递给齐小手。 齐小手只是扫了一眼,就把图纸放在案几上,闭目冥思了一会,睁开眼说道:“贵客所问,可是这枚戒指之主?” 雷震点点头,齐小手沉思片刻,挥手把小婢打发出去,说道:“事关重大,恕老夫冒昧问一句,花六娘如此帮你,你可想好了怎么待她?” 雷震万万没有想到会有此一问,看看旁边的花想容,又看看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齐小手,一时间思绪万千,这一段时间下来,雷震越发发现花想容绝对不是一般女子,尤其是其缜密的推理,多少次都让他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不知不觉之中,情愫暗生,却碍于家中情况,不敢言明,却又实实在在不甘心就这样失去这个难得的红颜知己,一时间,倒也举棋不定,颇有些踌躇。 现在却被齐小手挤兑住了,雷震也是东京城一号人物,天生的豪气,不愿意在外人眼里跌份,遂哈哈大笑道:“六娘知我心,我知六娘意。雷某也是堂堂丈夫,岂是无情之辈。本来雷某是想低调前来,以免花娘在故人眼里不好看,既然齐老先生如此一问,雷某就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说完,从腰间掏出一物,双手放置于几案,正是雷震治安部大要案司总捕的银色腰牌。 齐小手腰牌一入手,便知是真假。他看到那张画像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这枚红宝石,就是当年的信物,花六娘携此物而来,齐小手必履行诺言。所以,齐小手才有此一问,也是出于长辈的关心,却没有想到雷震有如此大的来头。 花六娘也是一愣,虽然知道雷震是东京城大官人,却没有想到还真是一位“大官”人。 雷震冲花想容歉意地说道:“六娘聪慧,看破不说破,雷某公事在身,却不能暴露身份,现在案件明朗,可以让雷某大张旗鼓行事,如果再藏着掖着,既是对六娘的不公,也是对齐老先生的不敬。六娘,恕雷某瞒着你,在此向六娘致歉。” 雷震起身深深揖礼,六娘花枝颤动,急忙起身还礼,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雷震收回腰牌,正色道:“不瞒齐老先生,此案乃是官家亲自督办大案,安情局梁景局长牵头办理,现在,只差这枚戒指的主人,据花娘所讲,这枚戒指却是天宝斋所制,不知道是否如此?” “正是本店所制,还是我亲手所做,怎会不知。”齐小手说道。 “如此,可知道此物主人是谁?”雷震追问道。 齐小手盯着雷震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不知道雷总捕这个案子要办到何种程度?” 雷震一愣,随即明白了齐小手的话中之意,涨红了脸,冷笑道:“雷某从开封府总捕的位子上,承蒙官家厚爱,擢升至治安部总捕,连升三级,为什么?不就是看雷某人咬死不放的劲头吗?现如今官家整顿吏治、严惩黑恶,我雷某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做这些事情,才上不辜负官家厚爱,下不辜负百姓期盼,这不是雷某的大话,而是初心使然。” 对了,初心,官家就是这么说的。 一番话,让花想容珠泪涟涟,齐小手脸色动容。 “好,好一句初心使然,值此一句,齐某当知无不言。” “这枚戒指,是去年,哦,应该是开春的时候,福建路转运使司姚措府上的师爷曾福专门来定制的。因为他的手和别人的不一样,是因为得了一种怪病,一双手干瘪枯瘦,真是皮包骨头,只是此人最喜这红蓝之物,越是大的越喜欢,所以这枚戒指,很不一般,也就记忆深刻。不过,人们都习惯叫他‘阿福’或‘福爷’,” “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雷震完全进入了办案状态,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齐小手伸出自己的胖嘟嘟的小手,感慨说道:“我这双手,只会一些活计。你既然吃的是公门饭,我劝你莫要小看曾阿福的那双枯手,曾家家传‘枯冢十三式’,不知道超度了多少仇家对头,你要切切小心才是。” 第247章 曾阿福现身 宋国安情局总局局长梁景,率领手下,悄然进驻福州。 他们并没有在分局入住,是为了尽可能不引起注意,转运使司那是一个什么衙门,梁景最清楚,他们现在还是要暗中监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转运使司衙门,通判卫铮真是左右为难。现在,转运使姚措“有病”居家静养,两名副使一个借口小妾临产之际,一个借口老父有恙在身,也都不在衙门。但是总督府要求的交接时间,却一天天临近,他们整个转运使司衙门,要归并在总督府治下,成为两个司,一个为财政司,一个为物资保障司,虽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衙门,但却没有了以前转运使司的偌大权利,变成了下属单位。估计上面的几位,怕是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还在赌气。 卫铮倒觉得无所谓,但从衙门重建这个角度来讲,官家在福建路搞的这个试点,他是从心里赞成的。职权分明,权利集中,分工明确,既减少了不必要的条条框框,又最大程度地保障了职司部门的利益。姚大人肯定是因为没有被任命为总督才心怀芥蒂,以前还能检察监督各司,现在好像低人一等,成了二级衙门,难免会心生不满,发发牢骚也就行了,这好几天不来衙门办公,许多要紧的差事自己没法处置啊?但是总督府那边一个劲儿在催,一个正使、两个副使都不在,自己这个四把手顶在前面,无论如何不是一个事儿。 卫铮还算一员干吏,在自己分内,他还是有条不紊的完成了许多差事,起码人事重新分配上,还是拿出了一个章程,但姚措不签字,可递不上去。 可现在总督府下来最后通牒,明天总督府来整顿验收新属衙门各司,如果贵司还是拿不出章程,总督府就会按照总督府的意见进行改制,这不是在征求意见,这是总督府的政令。 没办法,卫铮只好挨个通知三位大人,却不料都吃了闭门羹,两名副使好歹还打发管家出来说明了一声,姚措干脆就不见,卫铮的劄子递进去,就没有了回应。卫铮一气之下,愤然回衙,将经过一并写成一份劄子,递到了总督府衙门,劄子最后言明:“……此等私欲为甚者,卫铮羞于为伍共事,但求另调他处勾当,虽为小吏,亦是心然……” 虽然出了心中浊气,但卫铮却不会意气用事。明天总督府前来验收,第一要务是自己分管的漕司总库万万不能有失,这可是整个转运使司的命根子。 卫铮职责所在,自然不敢大意。虽然白天已经检查了两次,但天一擦黑,卫铮还是忍不住,叫上随从,出了衙门,往总库方向而去。 漕司总库,是一所独立的建筑群,就像一座环形围城一般。南方潮湿,所以地势相对较高,开有一座正门和一座偏门,平常只开偏门,大门只在漕银进出时开启,平时关闭状态。 司库监宗平,是一个颇为精干的官员,有着南方人特有的瘦小,和卫铮倒是不拘束,一边介绍着一边笑道:“卫大人这是第三次来啦,真是对小人不放心?” 卫铮笑道:“不是对你不放心,是我心里不踏实,索性来你这里转转,反正枯坐在衙门里,也是怄气,还不如出来走走。” “唉,也是,这几日,倒是让大人有些为难了,小的们在下面都清楚,这转运使司衙门,要说办差事,您是头一份,下面的人都清楚得很。” “使司大人或许有什么难处,也未可知。咱们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明天交接完毕,我也就放下心头这块石头,至于以后干什么,听安排吧。下午总督府说晚上派人过来,要求保密。我也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人过来没有?” “刚刚过来,这不,还没有介绍情况,您就来了。要不,一起见一见?” “也好,怕是章总督不放心,要是再来一出漕银事件,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着话,俩人来到佥事房,门口已经有两名库兵打扮的壮汉在值守,见到俩人,急忙立正敬礼,颇有些军队系统的味道。 进了屋子,却看到一人正在和少监罗镇说着什么,看见俩人进来,那人急忙过来敬礼,说道:“内卫福州特勤大队第一中队第一小队队长严晓,奉命来到,请您指示。” “严队长辛苦了,怎么没有看见其他弟兄?” “他们在勘察地形,布置防卫圈。内卫换防,属于高度机密,我们也是后半晌才接到命令。卫大人、宗大人,请让其他守卫悄悄撤离。晚上我们接防,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两位大人和兄弟们不要出来,等我给信号再出来,以免误伤。总之,千万不要出来。” 卫铮和宗平也不好多问,毕竟是总督府派来的,真要出了事儿,也是总督府担着,只是,卫铮心里终究是七上八下的,祈祷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明天顺利交接完最好。 严晓并没有告诉卫铮,他们这次行动,却是一次有目的的围剿行动。梁景回返福州,第一件事就是盯死姚措的宅邸,既然“养病”,就应该老老实实在家休养,可是,这门前车水马龙的人员,倒是比转运使司衙门还要热闹,可就不单是人员探望这么简单。 严密的布控,还是有收获的。布控第三天,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布控人员的视线。接到报告,梁景亲自赶到布控点,这是姚宅前面隔着一条街的一座三层小楼“栖凤楼”,让梁景包了两个隔间,全天十二个时辰监视,这个时候,就显得赵构的工业进程的优势,望远镜,虽然是单筒,但也是这个年代跨时代的产物,姚措是万万没有想到,距离这么远,会有人居高临下窥视自己的宅院。 梁景的安情局,经过近两年的发展壮大,包括大名府间谍培训学校第一期经过赵构短期培训的原靖安司一些骨干,现在,都是安情局各个地方分局的中坚力量,发展的外线、内线、暗桩等,更是遍地开花,也为渗透和监视提供了绝佳的条件,这个栖凤楼,就是安情局的一处产业。 据渗透到姚宅的外线暗桩传出来的消息,姚宅这两日,借探视之名,着实联络了不少江湖人士,最大的收获,消失不见的“福爷”,终于露面了,梁景亲自来到栖凤楼,坐阵指挥。 随着鲨鱼帮、太湖七义、武家兄弟等势力,被剿灭的剿灭,招抚的招抚,姚措已经感觉到了自身的危机,福建路改制,章振成了最大的赢家,而自己的漕司却被强令改制,姚措心里的不满已经上升到了一种鱼死网破的层面,加上去年的税银一案,姚措毕竟在任多年,自己的势力还是不小,各路情报汇总起来,姚措感觉有点大事不妙。所以,紧急召见自己的第一谋士曾福,为自己出谋划策,化解目前的危机。 夤夜入宅,姚措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曾福,看见那副枯脸,拉住那双枯手,比见了什么都亲。 姚措的密室,曾福叹口气说道:“东翁心急了,你这一招棋,却是败招啊。” “先生何解?”姚措也是一脸迷茫。 “当初老夫与你三策,其中下策是召唤老夫,可现在局势,远远没有到了危机时刻,你却沉不住气。还记得老夫的上策如何吗?” “先生让我全力辅佐章振,主动退出漕司,出任下属司官。” “对啊,你又是怎么做的?”曾福的脸上,永远就是那么一副表情,或者说,什么表情也没有。 “这……唉,我这是心有不甘啊。” “官场如博弈,知退方能进,这进退得失,迷惑了多少人的心性。当初你因为没有拿到通达商行的代理权,说不是因为你,其实也是因为你。你让衙内去参与竞标,不是等于告诉人家背后是你吗?这和当今官家一再声明的‘官身不参商’无疑相悖,人家怎么会不调查?况且,商场如战场,你的对手巴不得抓住你的小辫子,你让衙内出面,正好撞在人家枪口上,岂有不败之理?” 曾福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姚措,继续说道:“你总以为是自己资金不足造成的,就动了税银的念头。老夫也是一时糊涂,为你斡旋了此事。只想你做成此事后,能激流勇退,如果真是投身商贾,凭着这偌大的一笔财富,造几条船,下海闯荡,也不失为一条路子。你看你,还是留恋这官身权利,不能自拔。东翁,水满则溢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姚措也是恨恨地拍了一下椅子,说道:“唉,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就咽不下这口气,他章振,凭什么就当这个总督?他的年考没有我,如何能是卓异?我就是不服?东翁请为我谋划,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第248章 完美的收官 曾福不再言语,这次回来,其实是冒着很大风险的。曾福不是姚措,很知道进退自保。本来想拿着天大的一笔财富归隐山林,做个自由自在的富家翁,现在想来还是不够狠,当初就该狠下心,不告诉姚措自己归隐的地方,让自己永远在这个圈子里“消失”才好。 自己归隐,不等于不闻不问。曾家也是传承深厚的家族,明文暗武,就是看重大宋重文轻武的局面,曾家也是出过进士,有过官身之人的,只不过,到了曾福,却是武痴一个,习武有点走火入魔,落下怪病,整个人变成了枯鬼一般,一身“枯冢十三式”却让曾家再度崛起,提起“福爷”,可谓又敬又怕,还是怕的成分居多。 曾福本不想来,却是碍于姚措的一份情谊,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就连家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窘境时,是姚措收留了自己,丝毫不嫌弃他吓人的容貌,不仅任命他作为姚宅的大管家,而且,还作为姚措的第一智囊,在漕司出任他的参议,就是这份知遇之恩,让曾福割舍不下,虽然有时候自己也很生气,但当姚措苦苦相求时,还是义无反顾地出现在姚措的面前。 曾福叹口气,说道:“东翁既然执意如此,且让我为你谋之。” 姚措问道:“目前局势,可有翻盘的可能?” 曾福沉吟片刻,说道:“章振的总督,已经是定局,唯有上任伊始,出现大错,才会出现您的转机。而且,这个错,要足够大,才能扳倒章振的总督之位,那就只有一个地方。” 说完,他抽笔在手,粘着墨汁,在纸笺上写下几个字,姚措定睛一看,上面是“漕银”两个字,顿时明白。只是曾福这……这也太狠了一点。 曾福看出姚措的犹豫,嘴里“哼”了一声,阴沉地说道:“无毒不丈夫,你已经无路可走,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有机会彻底翻盘取胜,否则,等待你的,就不仅仅是牢狱之灾,定是灭门之祸,你可想清楚了。” 姚措眼睛看着曾福犹如死人脸上那双精光闪烁的双眸,狠下心来说道:“请先生为我谋划,姚措全力以赴。” “东翁现在手上可有敢死之士?” “龙头岩石家兄弟手下一百多人,已经待命;另外,姚文、姚武兄弟俩,一直是在闽安镇码头待命,这是咱们的退路;还有就是先生为我准备的‘福字军’,这是咱们保命的力量。明面上的漕司厢军,不敢动用,以免泄露风声,但让他们无令不动,还是可以的。” 曾福点点头,姚措这几年,不动声色地发展,也的确有自己的底蕴,该用到的时候,手底下力量还是不小。 子时已过,漕银总库。 大门上面,左右各有一座碉楼,两名库兵正在走动巡视,突然,“嘭、嘭”轻微的弓弦声响起,两支利箭穿云而至,只见两名库兵仰面倒地,已被射杀。 与此同时,两支穿云箭“嗖”地一声射在围墙上,两条四爪锚钉准确地搭在墙头上,两名黑衣汉子敏捷地拽着绳子翻墙而入,不一会儿,旁边的小门被从里面拨开,等候在外面的大队人马悄无声息地进入到院子里,整个行动悄无声息,阵型紧凑,丝毫不乱。一进入院子,两名黑衣人顺着围墙马道去占领碉楼,控制制高点,其余人分成三个小组,扑向库房、警卫室、签押房,对总库的地形结构居然无比熟悉。 却说奔向碉楼的黑衣人,顺着楼梯悄无声息地摸向顶楼,虽然守卫已经被射杀,他还是十分小心,看他弓着身子,手中利刃闪着寒芒,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杀手。 扑进碉楼,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守卫纹丝不动,黑衣人不疑有他,径直扑向垛口,在迈过倒地守卫的时候,突然觉得小腹一阵剧痛,眼前突然发黑,浑身力气像是被突然抽空了一般,倒下去的那一刻,看到了一张涂满了花花绿绿色彩的脸,呲着牙冲自己一乐,那一刻,深深烙在黑衣人的脑海里,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穿云手”的那一箭,怎么会没有射中? 同样的一幕,也在另外一个碉楼上演着,很快,两座碉楼上两个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带队的黑衣人顺着围墙,来到库房门口,正准备强力破坏门锁,突然耳边听到连续的“嘭嘭嘭”的弩弦声响,暗道一声不好,一个翻滚,扑向一个花坛,掩蔽住自己的身躯,眼睛却看到手下一个个被放翻在地,却看不到一个对方的身影。他暗叫一声“不好,怕是中计了。”刚想翻身而起,没想到旁边的一株花木却动了一下,不等黑衣人反应过来,一记手刀已经狠狠劈在脖颈上,黑衣人眼前一黑,软软倒在地上,残存的一点意识感觉到嘴里被塞上了东西,双手也被扭翻在身后,一副冰冷的铁制一样的东西将自己的双手锁死,便陷入无边的黑夜之中。 院子里已经出现惊呼声和惨叫声,四下里到处是奔走的黑影,但却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出的箭矢放翻在地,有的一击毙命,有的却被射在大腿、小腿上,倒在地上惨叫着,三轮箭雨过后,满院子已经没有站立的黑衣人,全部躺在地上。 一声呼哨响起,碉楼上亮出两举火把,向外面打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讯号。埋伏在库房外约一里地外的另一队黑衣人,却赶着十几辆马车,在这里静悄悄地等候,突然看到碉楼上打出讯号,可又不是自己约定的讯号,正在犹豫不决和纳闷的时候,突然轰然一声响,四下里亮如白昼,咚咚咚迅速奔跑的脚步声四下里响起,带队的黑衣汉子吼叫一声:“有埋伏,冲出去……”话还没有喊完,一支雕翎箭犹如流星一般穿破黑暗,一下子钉在黑衣大汉的咽喉,他捂着喉咙一头摔下马车,四下里已经响起轰天的喊声:“放下武器,坐地不杀!” 还是有些悍匪不信邪,挥舞着手中的利刃冲上去,倒也声势不小,没有冲出去十步,便听见“啪啪啪”的一阵枪响,十几个人像是迎面撞向了一度墙,被扫到一地,每个人身上至少十几个窟窿眼往出滋血,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放下武器,坐地不杀!”声音震耳欲聋,火把的映照下,剩下的黑衣人看到突前逼近的、同样都是身穿制式铠甲的黑衣人,带着一种软边的圆沿帽子,脸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色彩;这些人的右臂,都佩戴者统一的臂章,正是大宋国旗徽章,而左臂的臂章,却是一支振翅高飞的雄鹰,鹰爪抓着一柄滴血的军刀,正是内卫部队特有的标识。 而这些人的胸前和背后,“nwtq”四个大写的字母,标志着这些人,就是内卫部队里的精锐——“内卫特勤”。 在倒下去十几具尸体后,剩下的黑衣人知趣地把兵刃扔在地上,双手抱头坐在地上,放弃了反抗。势力太悬殊了,况且,这是一个圈套,他们一头扎了进来,已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再乱动,就是死路一条。 姚措孤注一掷,梁景全面收网。实际上,不仅漕司银库,凡是重要的地方,都有内卫部队第一时间接管、布控,不管姚措从哪里下手,都一样,这就是所谓的不对称作战,梁景手里的内卫,足足有一千多人,都是精选出来的精锐小分队,梁景就是要雷霆一击,一战拿下姚措,不让他有任何还击的机会。 在梁景开始布局的时候,姚措的一举一动,都在梁景的监视之中,包括姚措最有可能调配的人手、逃跑的路线,梁景一一对应布局,在抓捕姚措的一队人马里,梁景从雷震的情报中,得知这个曾阿福不简单,不仅手上功夫了得,而且梁景还知道,他一手调教的“福字军”,也是一支颇为凶悍的力量。为此,专门抽调了龙十四、龙十五,加上自己,带领内卫“雄鹰”特战队,堵住了姚措的所有外逃之路。雷震率领另外一组,在武家兄弟带领下,直扑闽安镇码头,逮捕姚家兄弟。 姚措是殊死一搏,梁景是四面开花,一个想要扭转乾坤,一个想要一网打尽。双方斗智斗勇,但姚措始终棋差一着,梁景从外围步步渗透,等到姚措感觉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是四面楚歌了,再做挣扎想要鱼死网破,无奈梁景布下的是天罗地网,姚措还是错估了宋国安全情报总局局长梁景的手段。 只是在抓捕曾福的时候,的确费了一些功夫。梁景是要抓活的,这个曾福太重要了,只有抓活口,才能让税银一案昭告天下。 曾福的“枯冢十三式”的确是奇门功夫,在连伤了两名特战战士的时候,龙十五勃然大怒,亲自上阵,曾福顿时觉得处处受制,龙十五一身杀伐之气,正是克制曾福枯冢戾气的克星,加上龙十五一身玄门内功和杀人技的结合,让曾福越打心里越惊,不等十三式出手完毕,龙十五内力外放,一记反关节技,将曾福两臂活生生别断。 龙十五就像来自地狱的声音在曾福耳边炸响:“你伤我两名属下,我废你两手。另外,我叫龙十五,是宋国内卫总教官,在飞龙卫排名第十五,你小小的曾氏一族,也敢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第249章 复兴三年计 复兴三年十二月初,汴梁城皇宫西侧集英殿。 这里,被赵构重新布局,加盖了一溜平房,作为军事枢密院的办公地方,平时枢密院的日常军务,都在这里完成后上报赵构作出批示,再下发全军。遇上重大事情,就在集英殿召开军事扩大会议,定出决策。 前面的文德门以南,被赵构开辟为政务院办公的地方,这样一来,军政两个地方都在皇宫以内西侧,处理起来也比较方便,两个地方,专门有一条通道连接,由龙卫值守,属于禁地,除了工作人员来回传递消息以外,任何人是不容许进入的。 其余各部、两院,则在汴梁城不同的区域办公,但距离宫城都不会太远,所以宫城以外的十几个坊,被汴梁城的人们习惯叫做红区,因为赵构要求,每个机关的大门前面,都要竖立国旗杆,每天举行升旗仪式,包括宣德门外大广场,每天龙卫的升旗仪式,一定是汴梁城最吸引人的一道风景。 赵构的小蝴蝶翅膀,还是多少改变了一些既往的历史走向。在历史上,金天会六年(1128年,宋国复兴元年),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下令第三次南下侵宋。但由于赵构的提前布防,尤其是五大战区、十大军团的设置,以及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的收复和雁门关的一颗钉子作用,已经不是金兵随时可以长驱直入的态势。 岳飞的北道战区,死死守住了金兵东路南下之地,兵锋直逼燕京;席贡的西道战区牢牢牵制着西夏,侧翼保护太原一线;赵子明的中道战区,则死死守住了雁门关和中山府,单是一个苍狼军团,就让雁门关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金国云中府枢密院完颜宗翰派出第一战将完颜娄室,曾经试探性发起一次军事行动,让宋琦的狼军在雁门关外设伏,吃了不小的亏,铩羽而归,就再也没有动南下的念头。 金国东路燕京府金国都统帅完颜斜也,奉吴乞买之命,下令金国皇帝吴乞买的嫡长子浦芦虎,率领五万大军南下,刚一出燕京府,就在涿州到新城一线,遭到青龙军团龙炎特种大队的袭扰,一路上走得是战战兢兢,却在拒马河一线被岳飞诱敌深入、迂回包抄,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损失了一万多人后,不得已灰溜溜撤回燕京。 金太宗吴乞买审时度势,下令终止进攻,发展壮大自己。金宋两国进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时期,但双方都知道,这就要看谁先舔舐完伤口,恢复元气,才能发动致命一击。 赵构现在有两件事急需解决,一是前太子赵湛的事情,二是与西夏结盟的事情。 历史上,金兵之所以下决心南下侵宋,实际上和所有侵略者发动战争的根本目的是一样的,就是发展生存空间。历史上,金国所处的东北地区,出现了小范围的极寒天气,气候的变化,让地处北方地区的金国不断南下,寻找适宜的生存之地,战争就成为唯一的有效手段。生存还是毁灭,在当时绝对是一个重大的社会问题,当金国灭辽之后,虽然暂缓了一下生存的矛盾,但却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历史上的靖康之耻后,金国获得了河南、河北、山西、山东等大片原属于大宋的疆域,也或多或少缓和了金国生存的空间,所以,最后灭宋的,并不是金国,而是后来崛起的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而你看看蒙古的生存之地,就会发现,为什么蒙古要远征欧亚大陆了。 所以,赵构携近千年历史知识的沉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改变一点什么,至于结果如何,赵构唯有尽人事知天命而已。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这是赵构经常挂在嘴皮子上的一句话。这种紧迫感,也让宋国的文臣武将都在心里产生一种危机感,不由得让宋国这台机器高效地运转。李纲李总丞,已经连续在政务院盯了半个多月没有回家了。 政务院“居安堂”,和枢密院“思危厅”,属于宋国的大脑中枢的两半部分,各司其职,互相合作,这两年,让宋国这架马车平稳快速地迈进,可以说功不可没。 居安堂,李纲正伏案批阅公文,时近年关,许多政务都需要李纲把总签字汇总,虽然有几位副丞协助,但身为宋国政务院总丞,李纲还是感觉时间不够用。 赵构迈步而入的时候,李纲并没有抬头,手里飞快地签字后,对身边的工作人员急冲冲下令道:“这份文件,急速送往枢密院,事关过年军烈属、当地驻军慰问一事,要和宗帅通报。” “慈善救济署的报告已经审批,拿去找邓副丞签署回复。” “土地确权法陛下已经批复下令,马上刊印下发各路、府、乡,确保农民自己的土地利益不受侵犯。 …… 李纲突然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儿,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构已经站在他的案头多时了。 李纲急忙站起身来,绕过案几,来到赵构面前揖礼道:“不知陛下驾临,恕罪恕罪。” 赵构拉住李纲的手,关切地问道:“听下面人讲,你已经快二十天没有回家了,每天工作七八个时辰,这怎么行?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懂得休息的人,才会更好地工作。八位副丞,轮流当值,你也要学会适时地放手让他们去做事,还是那句话,不要怕做错,有些事情,我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出一丝差错,也在所难免,只要不犯原则上的错误,让大家放开手去做,你不要有什么思想顾虑,一切,有我!” 李纲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有点小感动。所是在话,李纲官场历经三朝,数次临危受命,但心中那种压抑,始终伴随着他,直到赵构君临天下,专门任命他为宋国政务院总丞,那份信任与期待,让李纲第一次有了得遇明君之感,无他,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正如现在,赵构一张口,却没有谈差事,只是让李纲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至于手里的差事,更多的是一种鼓励和肯定,从来也没有插手或指手画脚,只要制定出了方针政策,赵构都是让手下放手而为。赵构的底线,就是反腐倡廉,并且在每次大朝会上,都要谈到这个问题,不仅要洁身自好,还要教育好自己的子女、亲属和身边的人,千万不要在这个方面犯错误。 李纲舒缓了一下心情,笑道:“陛下关心微臣,微臣感激不尽。只是适逢年尾年初,许多事情不能积压,也就这几天忙一些,过几天就会好的,我再休息不迟。” 赵构心中感慨,不仅仅是李纲和他的政务院,就是枢密院哪里,宗泽七十多岁的高龄,盯在枢密院也是一天天不回家,有这二人做表率,下面的各部院署司,都是一点不敢懈怠,成就了宋国最为难得的飞速发展时期。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去做,该休息,就要休息。正好今天有事要碰头,索性就在你的政务院召开两院中枢会议,我已经让宗老和汪若海、刘浩赶了过来,你通知汪副丞、赵副丞,梁局长一会儿就过来,开完会,你必须回家休息,这是命令。”赵构笑着对李纲说道,话里里却是一副不容反驳的语气。 李纲只好揖礼道:“微臣遵命就是。” 赵构大笑道:“这才像是我宋国总丞的样子,举重若轻,胸有锦绣。回家也该准备准备,快过年啦。” 君臣二人正说着话,最先赶到的,却是宗泽,虽然年龄大了,可知这风风火火的脾气,可一点没有变。 不一会儿,汪若海、刘浩、汪正奇、赵楷、梁景陆续赶到,加上李纲和宗泽,八大中枢令齐聚居安堂,召开复兴三年的第一次宋国中枢会议,在会上,赵构听取了两院关于复兴二年的工作汇报和复兴三年计划纲要,对军政两院的工作做出了重要指示,说道复兴三年,是关键的一年,是飞速发展大道一年,也是矛盾逐渐凸出的一年,各部要本着“团结起来向前看”的精神,克服一切困难,圆满完成今年的各项工作,夯实基础,重在创新,鼓励创新,尤其是民间,发展规划部和财政部,要统筹解决政策问题,要形成动力,不能成为束缚。 赵构侃侃而谈,为大家打开了宋国未来三到五年的宏伟蓝图,一句话“你们都将是这个伟大复兴的开创者和缔造者”,就把大家心中的激情完全点燃。宗泽、汪正奇、欧阳珣等老一辈人,不禁老泪纵横,这是他们为之追求一辈子的梦想,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怎么不令人激动万分。 可是,转眼赵构一瓢“凉水”兜头向众人头上浇过来,让大家着实体验了一把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第250章 结盟夏崇宗 赵构这瓢“凉水”,就是他要在春节前夕,去往西道战区,名义上是慰问部队,实际上,却是想和西夏皇帝李乾顺密谈结盟一事。 虽说是有点出人意料,但还是让众人感到一些意外和感动。春节是所有节日里最大的节日,宋朝更是重视,前前后后的假期几乎两个月,那种福利真是刚刚的。可赵构还是在这个重要的节日里选择出行,这份家国天下的情怀,就不是一般的君王能做出来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劝阻,还是附议? 李纲和宗泽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没有想到赵构会这么着急。他们想到的是春节过后,赵构才会启动这项计划,为此,李纲和宗泽还简单商议了一番,心里刚有一个粗略的框架,赵构却在这个时候提了出来,倒是让这二人有点措手不及。 赵构看到了二人的表情,正色道:“并非我危言耸听,大家想过没有,从去年春开始,先是雁门关伏击战,让完颜娄室铩羽而归,再有金兵秋季发动的东路进攻,被岳飞所败,灰溜溜地缩了回去。从靖康二年金兵回撤,到现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金兵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展开了攻势,为什么?我亲自赐名军事枢密院和政务院居安堂、思危厅,又为什么?我们在歌舞升平,我们的敌人却在磨刀霍霍,老百姓看不到,我们作为宋国高层,也看不到吗?有时候,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从这一点上讲,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可以说是我赵构的第一知己,他了解我甚至比你们更甚。梁景的安情局已经传来消息,金国第一谋士完颜希尹,已经给金国皇帝吴乞买上了一封劄子,其中就提到了‘纵横联盟’,联谁?谁是他的第一人选,大家想过没有?我们要是让金国走在我们的前面,将来被动承受的利益损失,不可估量,也无法估量。” 赵构缓了一缓,等大家消化一下,继续说道:“我常讲,时不我待,只争朝夕,要有危机意识。宋国时时刻刻正处在最危急的时刻,远远不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其实已经暗潮汹涌,作为宋国中枢大员,要时刻有这种危机意识,这种危机,有时候来自于外,更多的时候,涌动于内,我们只有时刻提高警惕,才能防患于未然。” “所以,我这次西行,并不是仓促决定,实际上考虑了许久,越是考虑,越觉得情况危机。金国皇帝是不会想到我这个时候会有如此大动,所以,我们一方面要造成一种欢欢喜喜过大年的假象,当然,老百姓高高兴兴过一个年,也是我们的愿望,让大家尽兴享受这难得的和平时光,但我们可不能忘乎所以啊。这件事,我已经和李总丞以及宗老打过招呼,现在算是正式通知。两院要做好春节前各项准备工作,确保过一个平安、祥和、热闹的春节。具体出发日期,我会知会李总丞和宗老,此事特级绝密,不得丝毫外泄。” “我走后,由李总丞、宗老、赵鼎副丞组成三人政务小组,处理日常事务,由李总丞把总。军队上的事情,汪佥事多操心才是,宗老年纪大了,肩挑两头,不能让宗老累着;军队的训练和内卫成军,刘总参议负责,内卫部队,今年上半年要全面成军,福建路、两浙路的经验不错,可以作为经验,向其他各路推广,还有军工厂的升级建设、军队院校和地方院校的建设,要和李总丞多沟通;还有,设立各路总督一事,也应该加快日程,政务院要在广泛听取各方意见的前提下,拿出具体方案来,在下半年全面落实推广。” 最后,赵构站起身来,环视大家说道:“还是那句话,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大家团结一心,凝心聚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他一指李纲、宗泽、赵楷、欧阳珣、梁景说道:“几位一会儿留下,我还有事情交代,其他臣工,各自做好分内差事。我先祝大家春节快乐,阖家幸福。” 众人急忙揖礼回道:“我等同祝陛下!” 大堂上只留下这几个人,赵构说道:“这次西行,三哥和全美先生随行,先有你二人和西夏接触,等到时机成熟,我再出面。这次我们和西夏的会晤,上上的结果是我们结成同盟,为我所用;其次至少要让西夏保证保持中立,不能掣肘;下下结局是西夏阴奉阳违,背后捅刀子,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为此,我们也要拿出我们的诚意,就像交朋友,我以诚待之,彼真心示我。所以,我们的方针就是既保持军事压力,又怀有最大的真诚,李乾顺要是个聪明人,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 赵楷点点头,笑道:“咱们是不是太给他李乾顺脸面了,宋国皇帝、加上一个亲王,一个公爷(欧阳珣被封为魏县开国公),咱这规格不低。” 赵楷满脸笑容,他是骨子里面的高兴。赵构登基,一反宗室亲王不参政、不领兵的大宋惯例,让自己出任宋国政务院第二副丞,成为宋国政坛八大中枢大员之一,而且,赵构也不因为自己是其三哥就有什么顾忌,该有的权利一点不含糊,自己分管的发展规划部、财政部、交通部等,都是实权部门,丝毫没有掣肘之事,赵楷本就是极端聪慧之人,一但全身心投入,这个副丞做得是得心应手,加上赵构实打实地点拨一些后世的管理经验和理念,赵楷一点就透,可不是凭着一定王爷的帽子就能在政务院稳稳坐着第三把交椅,那是真才实学和谦逊的为人,得到政务院上上下下认可的。 李纲也笑道:“是啊,按照惯例,应该是外务部官员出面才好,咱们一上来就是如此规模,李乾顺会不会反而觉得有什么顾忌?” 赵构笑道:“小梁太后是他生母,却被辽国天祚帝派人下毒害死,也没有见李乾顺冲天一怒为其母,可见,作为一国之君,李乾顺还是有战略眼光的,起码比辽国的天祚帝有政治头脑,这个天祚帝,就是作死的料。李乾顺会明白我们表达的善意的,他要是个明白人,该知道怎么办。” 宗泽却是一脸严肃,从内心讲,宗泽始终不赞成赵构离开政治中枢,他是有顾虑的,好不容易遇上赵构这样的开明君王,宗泽自然想施展自己的才能抱负,但随着年龄增长,这种老态稳重的气度,让他总是从坏处想的比较多。但他也知道,赵构一但定下来的事情,很难劝阻,况且,这次和西夏的会晤,他也是赞同的,从政治角度看,这可是一招妙棋,一但成功,不说别的,光是西道战区二十万大军,就是一支奇兵,可是现在,这二十万大军陈兵西北和西夏对峙,牵制了宋国多大的一支军事力量。 他关切地问道:“陛下,这次出行,带多少人?安保力量如何?” 赵构感觉到了宗老的关心,上前拉住宗老的手,看到宗老业已发红的双眼,安慰道:“宗老不必担心,现在不是三年前了,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去开战,是抱着诚意去的。真要是西夏不开眼,想要和我们大宋掰掰腕子,那就看他李乾顺的小细胳膊能不能吃住白泽军团的二十万大军的硬撼?大家不要担心,西夏真要是动了坏心思,我将亲率西道战区二十万大军,直捣他李乾顺的兴庆府皇宫。灭金之前,先拿他西夏开开胃口,你看看吴乞买救不救他?” 赵构如此一说,大家也就稍微放下心来,赵构继续说道:“既然说到和西夏的会晤,我顺便说一下咱们这一年的外交策略,可用‘睦邻四周,专攻一隅’来形容,和西夏、回鹘、吐蕃、大理、包括高丽、日本,甚至后辽,都可以采用睦邻友好的政策,建立友好外交关系,个别国家,可以进一步建立友好协作、合作、全面合作等不同级别关系,首先树立我宋国的核心地位,这一点,我们不要着急,五年十年都行,稳步发展。但是对于金国,这是国耻之战,没有讲和的余地,我宋国上上下下,必须同仇敌忾,一雪国耻,这一点,宣传部要有自己的舆论引导,各家报纸的舆论导向必须爱憎分明,把握主流思想,绝不允许和谈的声音冒出来,冒出一个,处理一个,王云负责的监察、督查两院,李总丞要多问问,特别是来自高层的声音,绝不能出现和我们的政策相悖离的论调!” 李纲点点头,说道:“陛下放心,我记下了。” 赵构看向宗泽,拍拍他的手说道:“宗老放心,这次有飞龙卫一个小队,还有梁景手下的王氏兄弟,另外,中山府端木家的老大,也一并前往,还有安情局西北分局的左吉、任霄,也早一步开始布控,加上西部战区的二十万大军,谁能动我?您老放心就是。” 宗泽点点头,还是深情地望着赵构说道:“陛下早去早归,要不,我宗泽心里不安。”说完。老头眼圈红了。 赵构也是很感动,安慰道:“宗老,最多一个月,我就会回来,您老放心。” 随后,赵构对大家说道:“大家不必担心,三哥、全美先生,二位先回府准备一下,走的时候,我让龙卫去接二位。” 回头对梁景说道:“梁景,你送我回后宫。” 第251章 相逢伏牛山 郓王赵楷没有想到,这位九哥皇帝行事作风可谓雷厉风行,白天刚刚开完会议,晚上,飞龙卫就奉命来接自己,才知道赵构要夤夜赶路。 来到南熏门,赵构已经到了。他们这次,扮做是去往西域做生意的茶商,一共六辆绝影车,其中三辆拉着的是货真价实的茶叶,因为茶叶是西夏国最喜欢的宋国商品。 龙一依旧随行,这次带着三十六人的飞龙卫小队,全部携带新型复兴二型步枪,这款步枪,已经颇有一些后世步枪的样子,五发定装圆头弹,有效射程三百米,最大射程五百米。经过严格训练的龙卫,都能在五个呼吸之间完成全部五发子弹的击发,都在十环以内,火力的持续性和衔接性,完全能够实现火力的不间断压制性射击。这次带出来的飞龙卫近卫小队,随便哪一个放出去,都是十足十的神枪手。 但这些步枪还不能实现批量生产,个别零件现在还是手工制作为主,比如枪管膛线的制作,就是一个制约瓶颈,所以,少量装备还仅仅局限于赵构的龙卫。不过,随着技术的积累和赵构的指点,这些问题有望在今年得到初步的解决。 不过,为了保密,步枪外面包上了枪衣,背在身上,倒也看不出是什么,就像一根齐眉棍一样。其余装备,倒是一样不少,从外观上看,也只不过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商家护卫而已,况且,绝影车上挂着的,就是通达商行的飞鹰旗。 赵构的第一站,是永兴军路的马扩的飞豹军团,在隆德府,赵构召见了军团长马扩、副军团长赵邦杰和他手下的团长以上的军官,除了表示慰问以外,赵构另外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处理前太子赵湛的问题。 赵湛一直在伏牛山训练基地生活和训练,随着赵构在开封府升龙登基,以及这两年政权逐渐稳固,尤其是十大军团,基本上都是在赵构的嫡系之中逐步建设起来的,已经被赵构牢牢抓在手里。加上民心所向,出现政治危机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赵湛的活动区域逐渐放开,甚至可以在龙卫的监护下,去隆德府逛一逛,买一些喜欢的东西,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会是前大宋太子赵湛。 其实,赵湛还真有点乐不思蜀的感觉,这种田园一般的生活,不正是自己喜欢的吗?所以,赵湛尽管早就知道是九叔所为,但从心里一点也没有怨恨,甚至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感激和亲情的思念。这位叔叔,对自己还真是好,除了身份不能泄露以外,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赵湛现在,可真是文武全才,三年下来,身子打熬的已经不是当初的哪个弱不禁风的太子哥了,更多的是一份沉稳和大气。 赵湛从来什么也不问,该习文习文,该练武练武,甚至在居住的地方,开辟了一块菜园子,闲暇的时候,挽袖子撸胳膊,享受一下田园老农的惬意,但毕竟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玩一会,也就累了,这个时候,他就会和他的“大将军”,已经长得威风凛凛的大狗,坐在龙池边上的大岩石上,眺望远方,心中最想念的,还是他的生母,朱皇后。 赵湛并不知道,朱皇后已经被赵构救回,朱皇后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赵湛太子是死是活,还是随着其父被掠到北番?知道内幕的,就是赵构和一直负责监禁的龙五、马扩,连赵邦杰都不知道。 这次前来,赵构想带上赵湛,一来,赵构也觉得有些愧疚,虽然这是政治残酷无情的一部分,但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硬生生囚禁在山上三年时间,虽然有一定的人生自由,但远离了父母,远离了亲人,孤独一人居住在大山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赵构想想,也是觉得有些不忍,但残酷的政治现实却逼的赵构不得不硬下心肠,否则,范致虚的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完全是政客手里的工具,赵构可是知道宋朝政坛上的这些龌龌龊龊。 二来,赵构也是有心带着赵湛见识见识大世面,赵湛以后还是要用的,但关键在于调教,调教好了,赵湛的聪明才智,丝毫不弱于现在的郓王赵楷。 伏牛山的夜景,是很美的。 虽然这个时候天气还很寒冷,尤其是山上,气温更低。但是并不妨碍赵湛一个人和一条狗,坐在龙岩石上,看着龙池里冻着的一层层冰。眺望着西边太阳西下染红的半边天际,近处的白色与远处的火红,交织出大西北特有的色彩。这个时候,赵湛就会大声吼上一嗓子,稚嫩的声音往往引来大将军不屑的眼光,然后就突然会像狼一样吼个不停,倒是把赵湛吓一跳,一人一狗就会“扭抱”在一起,撒着欢地追逐一阵子,然后躺在地上,大声喘着气,大将军这个时候,蹲在那里,就像一尊守护神一样看着小主人,一动不动。 赵构和赵楷联袂而至,随行的只有龙一,刚从龙池转过来,就听见赵湛稚嫩的呐喊和狼一样的嚎叫,一人一狗正发泄地尽兴,却没有料到会有人来,更没有料到,是赵构和赵楷,自己的皇帝九叔和三叔。 赵楷并不知道自己要见的是谁,赵构只是问能不能爬山。赵楷虽然是文臣,但出身皇家,赵构开始就对宗室要求很严,必须文武兼修,他好歹也是在大名府训练基地集训过的,加上他本身也很自律,每天都要在龙卫的指导下进行军事训练,身体已经摔打出来了,爬一座海拔不是很高的山,还不在话下。 马扩留在下面的军事基地,再往上面,马扩也无权上去,上面是龙五的一亩三分地,他只知道上面有贵客隐居,不能打扰,只是奉命严加保护外围,任何人不得进入山顶龙池一步。 龙五早已等候多时,见赵构和赵楷过来,急忙上前敬礼,赵构摆摆手,示意龙五不要说话,低声道:“注意警戒。” 赵构示意赵楷稍等,自己一个人悄悄走过去,不等到跟前,赵湛还没有觉察到,身边的大将军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东西靠近,身上的狗毛一下子炸起来,没办法,尽管赵构压制着自己像一个普通人,但毕竟特有杀伐之气还是让大将军感到了,它回过头,冲着赵构一龇牙,嘴里“呜呜呜”地低声警示着,没有主人的命令,却不敢扑上去,但它也确实不敢,眼前这个人,给它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赵湛感觉到大将军的不对,回身一看,脑子“嗡”地一声,无数次盼望着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看到赵构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冲他张开了双臂,所有的疑虑、不安、恐惧都被他抛在脑后,他大叫一声,跌跌撞撞扑上来,一头扎进赵构的怀里,嚎啕大哭。 一旁的大将军不知所以,围着来回转着圈子,以为主任受了委屈,护住心切,冲着赵构“汪汪汪”叫了几声,被赵构一瞪眼,吓得夹起尾巴躲在赵湛后面,却有心有不甘地望着赵构,心在想:“这个主儿可不好惹,可小主人为什么会哭?定是受了欺负。”在大将军的狗心里,还不知道有一种感情,叫做喜极而泣。 赵湛哭够了,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到赵构,真就是见到了亲人。他早就知道,赵构绝对不会杀他,要杀,早杀了,也就不会救他,还安排到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让他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三年,这也是一种保护。 他抹了一把脸,看到大将军一副欲扑又怯的眼神,冲赵构一努嘴,说道:“九叔,不要吓坏了我的大将军,它可好了。” 赵构哈哈大笑,一把举起赵湛,原地打了一个圈儿,放下,仔细打量着,说道:“我看看,我看看,长了没有?太子,怪九叔了没有?” 赵湛挽着赵构的胳膊,说道:“九叔,你叫我湛儿就行,可没有什么太子。这三年,我可学到不少东西,这个地方,是我长这么大,睡得最踏实、吃得最香、玩得最痛快的三年,说好了,这个地方,以后是我的,谁也不许给!” 赵构也是心疼地看着自己这个小侄子,摸摸他的身子骨,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龙五是个好师傅,赵湛的身子骨,硬实得很。 他搂着赵湛过来,一指前面,说道:“湛儿,你看那是谁?” 第252章 剑舞兴庆宫 赵湛这才发现,前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他满心欢喜地扑过去,一路叫着:“三叔、三叔……” 赵楷看着像太子,又觉得匪夷所思,直到赵湛满脸泪花扑过来,才看清真是太子赵湛,只不过,个子长高了,也黑了些,但依旧是太子赵湛没有错。 他一把搂住赵湛,忍不住嚎啕大哭,他以为赵湛早就随二帝被羁押到了北国,却怎么也没有料到,赵构今天约他爬山,是为了见太子。 赵湛当太子的时候,郓王赵楷就很喜欢这个小侄。赵桓继位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正好那年太子诞生,赵桓却被金兵南侵搞得焦头烂额,根本就顾不上太子,原先太子诞生的那股子高兴,全是因为自己的皇位可以名正言顺地传位下去,而不是兄终弟及,况且,以太上皇的心思,如果这场危机一过,他还会让自己继续当下去吗? 赵桓也是一位狠主儿,把赵佶打发到延福宫,干脆来一个“居养天年”。赵桓整天忙于外斗内争,根本顾不上太子,钦命赵楷暂为少师,辅佐启蒙,后有大臣提出异议,又加封孙傅为太师。但赵楷和太子的情义,可是实打实的。 赵楷是真喜欢这个小侄子,乍一相逢,完全被感情所支配,他可不是赵湛十几岁的孩子,瞬间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心里赞叹一声,这个九哥,可真不简单,硬是把自己最大的政治对手,用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保护起来,就是这一点,前无古人。 他拉着赵湛的手,来到赵构面前,好歹也算是赵湛的帝师,他对赵湛说道:“湛儿,先拜见宋国皇帝陛下!”这是试探,也是劝解,更是一种期盼。 赵湛正冠捋衣,向赵构屈身揖礼道:“赵湛参见宋国皇帝陛下……” 不等赵湛说完,赵构已经一手搀扶起赵湛,笑道:“别听你三叔瞎说,今天,只有叔侄,没有君臣。” 赵湛还是恭恭敬敬揖礼完毕,笑道:“三叔教我,礼不可废。见过官家,才是九叔。” 赵楷点点头,难得这么小小年纪,已经是把所有问题看得清清楚楚,更为难得的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赵楷尽管自己并没有一丝一毫觊觎九五之尊的想法,但不等于他不知道这个位置的血有多厚,赵构不仅救了所有兄弟们,也救了太子,范致虚一案他是知道的,换做自己,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想必会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让大宋元气大伤。可反观赵构,处理得游刃有余,就是范致虚,也没有追问死罪,这份胸襟,可是无人能及。 “湛儿,你这个东道主,快带三叔观瞻一下你的仙慕居啊。” “三叔,说好了,你得重新给我题写匾额,这是我写的,不好看。” “哎,三叔觉得蛮好的,饱满圆润,骨架挺立,颇有颜体之风。” “不行,说好了,……” 看着叔侄俩拉着手,一脸甜蜜地走向赵湛居住的山洞“仙慕居”,赵构看着俩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在想,赵湛是应该出山了。 赵构挥挥手招过龙一,低声吩咐道:“传令左吉、任霄上来见我,我有要事交代。” 一出隆德府往西,道路变得开阔,黄土、黏土、生石灰混合成的三合土夯实的地基上,大小不一、随圆就方的石头铺垫的整整齐齐,两侧开辟的排水沟,每隔一百米就是一个沉淀蓄水池,排水沟旁边,是一排排的树木。 进入永兴军路,道路更加宽阔,赵构要求每一路的道路建设,要完成基本的四纵四横的基本框架,便于路府之间的对接。通过这些基础建设,拉动内需,尤其是冬季,解决了大量农民休闲季节没有收入的问题。沿途看到不少护路工,在精心维护道路,看到赵构的车队,还主动站在路边打着招呼,因为赵构这一队人马,实在太特殊了,六辆绝影车,虽然外表不是十分豪华,但压在路上吱吱吱的声音,明显自重不轻或拉有重物,再看这一队骑兵护卫的装备,一定不是一般的客商。 天空有些阴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土腥气,赵构骑在小白龙乘风上,抬头看看灰色的天际,用力吸了一口略显湿润的空气,招招手,龙一策马过来,赵构交代道:“加速前进,恐怕天气要变,争取下雪之前,赶到京兆府。” 距离京兆府还有五十里,西道战区司令席贡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卫前来迎接,一同前来的,还有京兆府知府唐重、府判孙拓,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赵构严令陕西六路宣抚使钱盖不许来迎接,否则,钱盖是非来不可的。 看到赵构的马队过来,每个人都是大雪披身,难得的是,赵构根本没有上自己的马车,一直骑着乘风和飞龙卫在一起,赵楷和欧阳珣劝阻无效,也只能由他。 其实,赵构这是有意在锤炼自己。自从登基上位以来,自己虽然坚持和飞龙卫一起出操、训练,但由于政务实在太多,有一段时间中断了训练,虽然只有七八天,但自己明显感觉到体力、技能的下降。别人感觉不到,自己不能骗自己。自己这具躯体自空间穿越而来,虽然不知道在这个空间介质里发生了什么,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他可不想辜负上天给他的眷顾,因为自己的懒惰和轻视,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又和以前一样,岂不是太惨。 人就是这样,越是往死里锤炼,反而越强壮。赵构就是想对自己再狠一点,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的懈怠,更加艰巨的挑战还在后面。 席贡没有想到赵构会和飞龙卫在一起,等赵构一个雪人一样策马来到席贡马前,席贡才认出来,急忙下马揖礼参拜。 唐重、孙拓等人也是大吃一惊,他们的官家,从来不走寻常路,放着暖暖和和的绝影车不坐,却和飞龙卫策马冒血疾驰。 赵构的行在依旧在兴庆宫,晚上,唐重做主东道,给赵构接风,作陪的有西道战区司令兼白泽军团军团长席贡、陕西六路宣抚使钱盖、白泽军团副军团长孟春(老十三)、以及白泽军团下属各军军长(原各路经略使所属部队,整编为白泽军团各军,由经略使转为军长) 第一军赵点(原秦风路经略使),第二军张深(原鄜延路经略使),第三军庞化(原永兴军路经略使),这三个军,都是重装师。 第一独立轻装骑兵师白衡(原泾原路经略使),第二独立轻装师曾益(原环庆路经略使),独立机动师慕容舒(原熙河路经略使)。 陪同赵构出席的有郓王、政务院副丞赵楷、政务院副丞欧阳珣、随行参议赵湛、安情局西北局局长左吉、北方局局长任霄、安情局总局端木冬雪、回春堂端木春明等人,小吴喜依然随身侍从。 赵构给这次接风宴,定了一个名称,西北局扩大会议。众人都觉得很是贴切,西北的军政高层几乎全部出席。 赵构颇有一些感慨,曾经在这里运筹帷幄,粉碎了范致虚试图携太子另立的阴谋,这次故地重返,却看到西北军政人才济济,军政齐心,钱盖得遇明主,其能力得到充分的施展,西北虽然地处边陲蔽塞,但却一派欣欣向荣,尤其是临近春节,长安城已经出现不夜天的景象。 赵构先询问了和西夏在边境榷场开设的情况,钱盖详细汇报了这两年和西夏边贸的情况,现在在兰州金城关、靖远金州、萧关绥戎堡、环州神堂堡、绥德永乐城以及西夏的嘉宁军司龙州、祥右军司银州,一共开设了五个通商榷场,每年有大量的西夏的青盐、毛毡、皮子、西夏白粗瓷等日用品,还有就是军用物品,包括大量马匹、驴骡牛羊等,还有就是少量走私过来的西夏瘊子甲和西夏剑。 说完,钱盖让人呈上一柄夏国剑和一副西夏冷锻瘊子甲。瘊子甲虽然也算是良甲,但和宋国的优质钢板甲相比,并不占优势,但还是难得的精制铠甲。 赵构拿过夏国剑,端在手里仔细端详,对于夏国剑,赵构并不陌生,自己的官家兄长赵桓,随身佩戴的就是夏国剑,他对夏国剑是情有独钟。此剑剑鞘为红木麂皮,镶嵌宝石,华丽俊美,缓缓抽出,刚露半尺,森然寒芒逼人眼睑,全剑出鞘,正应了苏轼好友晁补之为夏国剑作诗云: “三郎少日如乳虎,代父搏贼惊山东。 硬弓长箭取官职,自说九战皆先锋。 将军拳勇馈不继,痛惜灵武奇谋空。 城头揶揄下俛走,壮士志屈羞填胸。 平生山西踏霜雪,洪府下湿号儿童。 闻名未识二十载,初见长揖东坡公。 锐头短后凛八尺,气似饮井垂檐虹。 只令不语当阵立,望见已是千夫雄。 往年身夺五刀剑,名玉所擐犀札同。 晨朝携来一府看,窃指私语惊庭中。 红妆拥坐花照酒,青萍拔鞘堂生风。 螺旋铓锷波起脊,白蛟双挟三苍龙。 试人一缕立褫魄,戏客三招森动容。 东坡喜为出好砺,洮鸭绿石如坚铜。 收藏入匣人意定,蛾眉稍进琉璃锺。 太平君子尚小毖,戒惧邾小毋荓蜂。 舞干两阶庶可睹,跳空七剑今何庸。 我为苏公起扬觯,雅歌缓带聊堪同。 从公请砺归作砚,闻公尝谏求边功。 赵构持剑在手,边吟边舞,一段七言长诗行吟唱如歌如泣,一套“落地飞花剑”舞来满堂皆惊。 赵构这套落地飞花剑法,是在武当太极剑的基础上,加上赵构穿越到宋朝以后,东京汴梁城龙泉观天一真人的指点,加上赵构自己的悟道,自创出这套“赵氏落地飞花剑法”。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赵构会还有如此功夫和剑法,都是第一次见,夏国剑配上赵构的落地飞花剑法,剑随人动,人随剑转,满堂森森剑气中,赵构身如穿梭于乱花之中,花虽落地,却飞舞灵动,或有一剑逼喉之险,或有寒芒割裂之痛,席中多是军中豪杰,自然看出,赵构的剑法,已趋大成。 一剑在手,已然收势,堂上众人轰然叫好。 第253章 试探李继宗 距离延安府不到一百里的甘泉,一队骑兵的护卫下,五六辆马车缓缓走在官道上。 官道的积雪已经被彻底清理,隔三差五的,还能看见几个套着深蓝色号坎的养路工在清理一些边边角落,一个一瘸一拐的汉子大声吆喝着,让众人靠边,给马队让路。 马队渐渐减速停了下来,当先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名年轻人,来到那个领头人面前,看到他冻得有些红扑扑的脸,却被他胸前的一枚勋章吸引,这是一枚银制二等军功章,说明此人乃是一名退役军人。 “大哥,正忙着哪?”年轻人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哎呦,小官人好,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这名三十多岁的汉子揖礼道。 “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距离延安府还有多远?” “还有个七八十里,你们要是要紧事,紧张着赶路,我看你们都是良马,有两个时辰也就到了,要是不着急,顶多四个时辰。” “您这是……”年轻人一指胸前的勋章,问道。 “你说这个,”那人胸口一挺,一脸自豪,“这是我去年参加雁门关伏击战获得的。” “哪您这腿……” “这是让金狗一棍子砸得断了骨头,虽然后来接上了,倒成了残疾,不过也没什么,咱也放到了三名金狗,赚了。再说了,打仗吗,哪有不伤身死命的,咱就是干这个的,怕死还成?”这汉子倒是一脸的淡定从容,仿佛不是断了一条腿,而是擦破一点皮而已。 “大哥怎么称呼?”年轻人一脸的庄重景慕之色。 “俺叫张五,老百姓,哪有什么大名。”一脸憨厚的样子。 “听说像您这样的退伍军人,每月优抚金也有不少,您能拿多少?” “我定的是二级残疾,每月有一千文。另外,当地乡里还有三百文的生活补贴,有三十亩免税田,这不,府衙成立的道路养护署又聘请我当了这一段的队长,还有五百文的月俸,说起来,你看咱一个残疾人,倒比正常人挣得多,也就是咱宋国的军人,那是头一份。那是咱官家定的规矩,咱当兵的最清楚,我老张,这个兵当得值!” 年轻人点点头,这是他最关心的。不过这张五四下里一看,脸色有点不安,他是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不经意间,看到四周的制高点全部被这些黑衣人控制了,就是围在外圈的,别人不知道,张五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个极为严密的防御圈。 他冲年轻人不动声色的笑笑,说道:“小官人的来头,怕是不简单吧。您这手下,还真别说,都是硬兵(军中的精锐之士)。” “这也能看出来吗?” 张五笑道:“按张五也曾是狼军一员,狼军别的本事不说,单是这地形一说,狼军说二,没人敢说一。”语气里就一股子豪气。 “是宋琦的手下,怪不得有如此大话。”赵构笑着说道。 “张大哥,您这是发挥余热啊,把道路养护好,就又是一场胜仗。来人,给张大哥留下两坛酒。走了,您保重身体。”赵构起身招呼道。 看到马队继续轰隆隆地远去,张五抱着两坛二香酒,有点蒙。低头凝思:“有点不对啊,宋琦?啊,不就是我们军团长吗,能直呼其名,老天,莫不是……”老张一下子涨红了脸。 有了这个小插曲,赵构的心情大好,这说明几个问题,退伍军人、伤残军人的保障没有问题,各地州府对退役军人的安置还是很得力的;其次,土地法已经全面推广落实;各地道路建设已经基本成型,这次从京兆府到延安府的这条官路,就是四纵的第二条。 赵构骑在乘风上,享受着纵马驰骋的乐趣,延安府已经遥望在际。 延安府知府崔叔原已经接到军报,只是说西道战区司令席贡要来视察驻军,延安府治所在肤施县,当地驻军乃是白泽军团第一军军部,军长赵点,也算是赵氏宗室,在处理范致虚西军一案中,果断地选择站在赵构这一边,协助赵构完成了对西军的整编,也算是有功之臣。 崔叔原并不知道赵构要来,只知道席贡要来第一军视察,赵点没有提到是因为纪律要求,但赵构把对西慰问的第一站选在他的第一军,还是让他感到一份骄傲和自豪。 这次赵构依然选择低调出行,但随从的人马却增加了不少。这次任务特殊,赵构既要考虑到保密要求,也要考虑到以后会晤的时候,自己这一方有充足的准备才行。 进入延安府,并没有按照以往惯例住在军营,而是住在崔叔原联系好的一处客栈“老客客栈”,对外的身份依旧是茶商,只不过,来自东京汴梁城通达商行的“云掌柜”,出手阔绰地把整个“老客客栈”全部包了下来。 这是赵构平衡地方和军队关系的一个小心思。自己现在是宋国一国之主,文臣武将就是自己的左右手,一碗水,基本要端平了。即使是这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对军队,赵构在心中,始终是第一位的。但对于崔叔原来讲,这份荣耀,可是实打实的,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特别叮嘱老客客栈的掌柜杨不易精心伺候。杨不易也是老江湖,自然看出这伙客商的与众不同,不说别的,就是这小一百匹的高头大马和那几辆绝影车,就不是一般的客商能置办起的,况且,车上插的是通达商行的飞鹰旗。飞鹰旗的分量,他这个老店掌柜的,可是清清楚楚。 晚上,在老客客栈的一处上房,临时改成了一座大厅,左吉、任霄奉命来到这里,赵构召集这两个情报头子,是要秘密会谈。 飞龙卫已经四下里戒严,赵构对左吉说道:“重名鸟唤醒了没有?” 左吉点点头,说道:“已经唤醒,目前正在搜集相关情报。李继宗好像有调动的迹象,但还没有最终确定。” 任霄接着说道:“北方局下属的北区局长魏复之,手下蜂堂在金国的高级暗桩,已经发回消息,确定了金国对西夏的招抚政策,已经决定由完颜希尹出使西夏,但具体时间还没有定,估计还没有和西夏接触,在等。” 赵构道:“我们丝毫不能低估金国,这是一个善于学习和变通的对手。里面不乏具有战略头脑的人物,这个完颜希尹就是一个,要是让他们走在前面,我们就被动了。好在我们还能知己知彼,提前布局谋划,既然做,就要做彻底。通知重名鸟,加快洗脑计划,另外,李继宗目前还不能走,这个人,对我们有大用,留在石州比较好,让重名鸟旁敲侧击地施加一下影响,我让郓王爷先接触一下,让他带着任务回兴庆府。” 赵构回头嘱咐吴喜:“去请席司令和孟副司令前来。” 等到席贡和孟春(老十三)赶到,赵构问道:“你们平时和李继宗如何联系?” 席贡说道:“一般是老十三联系好后,我和他偷偷见见面,都是在银州。如果挂起一面蓝旗,就是一种约谈信号。” “尽快和李继宗取得联系,我们要先和他谈一谈。”赵构命令道。 “是,我回去马上安排。”老十三作为副军团长,一直和赵点的第一军在一起,他的踏阵军,现在西道战区唯一一支直属司令部的主力重装师,是席贡重点打造的一支精兵劲旅,刀尖上的刀尖,席贡对老十三踏阵军的要求,就是“踏阵一出,踏平一切”。 这支部队就驻扎在西夏银州城的对面,无定河边的啰兀城,无定河,就是两国的界河。 西夏银州城,城头上,“撞令郎”军抄头孙二郎,把脖子缩在油乎乎的毡袍里,双手抄在袍袖让整个身子看起来暖和了不少。 孙二郎其实是个汉人奴隶,只不过身子看上去还算壮实,被西夏掠来的时候,被剃发结辫,编入宋人部队“撞令郎”军,成为抄头,西夏最低一级的编制为抄,每抄三人,抄头(正军)、辅兵、负担,而孙二郎就是这一抄的抄头正军。 突然,他眯缝着眼看向对面的啰兀寨城头,在宋国国旗和军旗的旁边旗杆上,一面蓝旗正缓缓升起,孙二郎心中一喜,自忖道,有好事了。 这小子回头嘱咐辅兵廖三,“三儿,盯着点,好事来了,我赶紧去禀报大人知晓。” 消息迅速传到西夏枢密院副使、三司都帅李继宗驻扎地石州大营,李继宗倒是没有多想,每当春节前,双方都心照不宣地互通有无,公开的榷场里不能交易或买不到的东西,往往会晤的时候,对方会友好性地赠予一些,也算是年礼。 李继宗吩咐下去准备一些礼物,既然对方主动相邀,那就是在银州城外的榷场会面。 第254章 宋国外交家 银州城外,无定河以北,河道转弯处,有一片很大的河床,河水变缓之后,地势被逐渐抬高,属于西夏的一块地方,已经被西夏的工匠用石头和夯土垫了起来,平整出一块占地上百亩地的围场来,这就是宋国绥德军和西夏祥右军司交界的一处通商口岸,银州榷场。 相对应的河南岸,靠近宋国啰兀寨的一边,也有一个占地面积稍微小一些的榷场,但是规划地要好了很多,双方的榷场特点一目了然,西夏那边以毡房、帐篷为主,而宋国这边,清一溜的木质土坯房,但外面刷着白灰泥,显得既整齐又干净。关键是,各种生活设施很完备,特别是卫生,因为是榷场,人员流动多,又是人又是马骡的,这里的要求必须是随见随清,有专门的清洁人员负责清理和监督,罚款是很严重的,马粪兜没有装好,对不起,罚款五十文,而一个普通的马粪兜,也不过十几文钱。于是,专门做粪兜的出现了,二十文一个,靠着一个小小的粪兜,硬是在榷场里盘下了一处店面,谁说宋国之人不会做买卖? 这个榷场,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银川通达贸易市场”。最为不同的是,这里面驻扎着一支超过三百人的护卫队,与其说是一支商行的武装,倒不如说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部队,唯一不同的是,这支队伍,年龄跨度偏大,老中青都有。这支护卫队的队长,叫董志纯,四十岁左右,是一名青龙铁军退伍的老兵,一个脸上有一道深褐色伤疤的消瘦汉子。 两国的贸易在最近的两年,几乎达到了巅峰,只要是官府允许的商品,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交易的地方,宋国国内的关税在十个点到四十个点不等,低于50文免税,还是很优惠的一个政策。 一个延安府的老农,业余时间用树根做了一个根雕,只是花了一点时间,线条粗狂,形态夸张,但西夏人却很喜欢,他只卖49文,除了交一点摊位费以外,收入是实打实的,而这些,西夏那边也是免税的,皆大欢喜。你要是走批发也行,通达商行专门有负责下乡收购的,会根据你的作品的大小、质地论价,也还公道,所以,现在的边界两边的居民,那是捞到了大实惠的。当然,国家也增加了很大一笔商业税的收入。 李继宗不仅是个军事人才,也是一个难得的商业天才,从东往西,沿着两国界线开设的几个榷场,都是火爆,自己当然也是赚得盆满钵满,最为可贵的是,三司帅府从西夏正德三年(1129年)开始,主动上书兴庆府西夏皇帝李乾顺,三司帅府驻军,不用西夏中央政府下拨军费,直接从新开辟的五大榷场的关税中扣除,剩余部分,上交国库,这就意味着,李继宗的五万大军,不仅不需要西夏国库一分银子,每年还可以上交一定量的赋税。这一里一外,让西夏的财政紧张程度大大缓解,才导致李乾顺要调回李继宗,其实就是要仔细询问一下这两年的边贸情况,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不用打仗了,还能大家发财,这不正是期待中的隆昌盛世吗? 不等李乾顺下诏,赵构先下手了。 这两天,虽然大雪造成了一定的不便,但临近春节,却是边贸的牛市,通达商行接到总行的通知,调集了大量的过节物品进入银州通达贸易市场,杭州的丝绸、苏州的锦缎,四川蜀锦、开封的瓷器、福建路的茶叶、大名府生产的铁制日用百货……而这次,通达更是推出了“玉盘镜、魔幻水、绝影车、朝露酒”,这是第一次投放银州市场,货量不多,但通达商行却要在银州通达贸易市场,召开这三样东西在西夏的经销权。这个消息一出,惊动了西夏整个商贸圈子,无他,因为这些物品以前,通过一些秘密渠道,极少数的西夏贵族拥有了,可一但用上了,就再也离不开。一瓶魔幻水,价值一匹良马。 李继宗自然最先得到这个消息,还是席贡“不小心”透露给他的,李继宗业余自己的商业团队,他只是钟情于朝露酒,一心只想拿到这个酒的经销权,因为只有他知道,西夏的高层贵族的男人们,最喜欢什么。 李继宗的马队进驻到了西夏银州榷场,他也是低调出行,既然是秘密会晤,也就没有必要张扬,西夏这边,自有专门的官员来管理,还轮不到他这个西夏枢密司副使来过问这些小事。 李继宗在这里,有一个专门的小营地,几座外面看起来不起眼的帐篷,里面的装饰却十足十彰显着西夏的风格,名贵的白毡挂在四周,就像在帐篷里加了一层保温层,外面的寒气一点也吹不进来,地上粗毛毡上面,是铺的是狼皮缝制的地毯,华美而实用。四周的榻上,围着皮裘,西夏的工匠鞣制皮毛的工艺,让这些动物的皮毛制品没有一点膻味。帐篷正中,是一座架起来的火盆,烧得正旺,却没有一丝烟气,里面燃烧着的,正是延安府的精制木炭,就连那个火盆,也是宋国工匠的精心打造的,据说还得到了宋国皇帝赵构的指点,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用一个连通着长管子的罩子罩上,就不怕烟气熏着。 李继宗在得到宋国提出的最高级别的会晤请求后,就一直想,这次,到底是什么事情?恐怕还不完全是过一个春节、增加物品榷场流通这么一件事,这件事,还动用不到最高级别会晤,会是什么呢? 李继宗正胡思乱想着,手下亲卫悄然来报:“宋使已经前来,是宋国北道战区司令席贡亲自前来。” 李继宗站起身,这个席贡,还是值得自己起身相迎的,要知道,他可在席贡手底下没少捞到好处,席贡对于他李继宗,还真是颇为照顾。 帐篷门被亲卫打开,一个高大的西北汉子闪身进到帐篷,正是宋国西道战区司令席贡,李继宗迎上前去,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是席司令大驾光临,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席贡拱手揖礼道:“李副使有礼。席某给你引见贵客。” 说完,席贡旁撤一步,向后恭恭敬敬引见道:“这是我宋国政务院副丞、郓王殿下。” 李继宗一愣,作为西夏皇帝李乾顺的皇叔,他至今保留着西夏谟宁令大王的爵位称号,自然知道郓王是什么人物,一字王,非皇帝嫡亲不封。 李继宗作为东道主,第一次见面,自然不能失礼,遂揖礼道:“西夏国枢密司副使李继宗,见过宋国副丞、郓王殿下。” 赵楷上前拉住李继宗的手,哈哈笑道:“是赵某来的仓促了,不速之客啊,希望李副使见谅。来人,先将薄礼呈上,第一次登门,不能失了礼数。” 身后一个飞龙卫扮做的随从,将一张礼单递给了赵楷,赵楷笑呵呵地往李继宗手里一塞,笑道:“区区薄礼,为李副使家慈添寿。” 呵呵,这是给老夫人的,也是你这个当儿子的脸面,这是见人下菜单啊,知道李继宗是个大孝子,自然礼物不菲。 李继宗打开一看,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翻江倒海一般,不过,李继宗叱咤疆场多年,早就练成了宠辱不惊的心态,但还是难掩一丝激动,“朝露三醉三百坛、二香一百件、绝影车一辆、魔幻水十套、玉盘镜二十面、各色丝绸百匹、缎百匹、盘珠项链五十条……” 李继宗毕竟是西夏高层,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自己,怕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要自己解决? 他脸上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拉住赵楷的手,一起走上榻上,亲自给赵楷披上皮裘,笑道:“郓王殿下太客气了。外面天寒,莫要冻着贵客。这次可是没想到是郓王亲来。席司令,老朋友啦,我也说你两句,你该早点告诉我,李某自当远迎才是。” 赵楷笑道:“这事不能怪席司令,是我临时起意,席司令也是出发才知道的。” 李继宗指指席贡,算是一种“不满”,席贡笑呵呵地揖礼,也算是回应了一下,按照会晤,席贡确实有点失礼,但也在情理之中。 李继宗不愧是西夏的一根台柱子,很快想到了,宋国这次派出这么一个高规格的代表团约自己会晤,一定不是和过这个春节有关,定是一次重大的政治会晤,宋国政务院副丞,外交部部长,怎么说,也不是来互相拜年的。李继宗要是知道,宋国皇帝还在幕后,不知道会有多么震惊。 但这个时候,可不是李继宗主动询问的时机,作为一名资深政客,又是在自己地头上,李继宗决定让对方先出手。 赵楷微微一笑,这种情况,早就在赵构的意料之中,既然时间紧迫,赵构指示赵楷,不妨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想到这里,赵楷侧身面向李继宗,笑道:“李副使,不知道您对当下西夏和宋国的关系,如何定义?” 第255章 西夏的对策 李继宗望着赵楷、席贡等人远去的背影,一直过了无定河,这才打马回去,他亲自把赵楷送到河界边上,算是尽到了礼数。 只不过,想到自己回赠赵楷的礼物,也是有些寒酸一点,事起仓促,人家是有备而来,除了送自己的一份大礼,自己的手下,每人都有一份礼物,装在一个精美的小袋子里,方便他们挂在马上,而不是采用宋国最常见的箱子,可见,人家是费了心思的。 自己急中生智,命令榷场管事,立即调集西夏最为华美金贵的白毡(白骆驼毛制造)二十条作为回赠,把自己两把夏国剑的其中一把,馈赠给赵楷,算是规格最高的礼物,赵楷一再表示“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但赵楷话里话外,还是透露出这次会晤,自己很满意。李继宗也不会觉得,堂堂宋国的亲王,看到一柄夏国剑就被迷住了眼,一定是另有深意。 宋国抛出的这个话题,有点大了,已经超出了他这个枢密副使的权限,自己虽然是皇叔,但西夏最高政令机构却是尚书令李承常,这是正儿八经的嫡系皇叔,比自己这个旁系要硬气得多,而且,在小梁皇后专制的几年时间,一直是“归权帝位”的第一人,这个小梁皇后,可是一位心狠手辣之辈,杀自己的哥哥都毫不手软,自己亲自带兵上战场厮杀的主儿,野心极大。要不是小梁皇后遭到辽国毒手,这个李承常迟早会死在小梁皇后手里。 还有就是中书令李政,这是西夏难得的财政能手,李继宗的榷场扩建与增设,就得到了李政的大力支持,否则,自己这生意可做不到风生水起。李政从缓解西夏财政压力的层面,不遗余力地支持李继宗做生意,却遭到了枢密使李惠的极大反对。 西夏枢密使李慧是坚定的皇权主义者,这点和尚书令李承常极为一致,所以得到了李承常的极大支持,这俩人一文一武,在西夏朝堂上极有发言权。李惠反对李继宗的原因,就是军队不参与生意,既然榷场设立完毕,就应该交给相应的管理机构去管理,这个想法没有错,错就错在,这个呆气十足的枢密使,不知道现在宋国和西夏,还是军事对峙时期,你这套想法,有道理,但行不通。 李继宗分析形势,这些内幕他是清楚的,但不能对王楷明说。王楷透露出的信息,一时半会李继宗还消化不了。 “……停止军事对峙,建立边界常驻联合机构,协商解决边界分歧与争端……” “……建立良好两国关系,互派代表团进驻两国国都,以便商议重大事情……” “在和平、对等、止战、友好、互惠、互利六项建议基础上,建议双方构建宋国和西夏友好战略协作关系,共同发展……” 这些信息,虽然一时还不能理解,但这是一个信号,宋国要和西夏友好和谈的信号。 赵楷并没有递交详细的和谈条约,还不成熟,只是把大概的一个框架性的东西和李继宗谈了一下,并且表明,这只是两国和谈的前期接触。 “前期接触?”李继宗琢磨着这句话,也就是说,后期还会有更高级别的接触谈判,自己身为西夏枢密院副使,今年自己的三司帅府即将成为四司帅府,静塞军司也将划归自己,这样一来,自己就是西夏十二军司里第一位四司帅府,掌握了整个西夏三分之一的军事力量,十万西夏主力擒生军的五万人,就在自己麾下,加上铁鹞子、步跋子、泼喜军等特殊部门军队,整个西夏和宋国接壤的地区,将都是自己的势力范围,也就是说,宋国找的这个中间传话人,是费了心思的,既要在西夏有一定的话语权,还要有一定的影响力,特别是在军队系统。 不过,席贡最后临走时候的一句话,还是让李继宗心生警惕,席贡只是说了一句“以李副使的能力和这两年的业绩,就是再加一个静塞军司,也是应有之事。” 这个消息,还是中书令李政悄悄透露给他的,令出中书,意味着尚书令李承常是同意的,而且,皇帝李乾顺也是点头了的,不过就是年后走一个程序而已。 这本是一个绝密的消息,席贡是如何知晓的?这是巧合,还是暗指?但李继宗宁愿相信这是宋国的密谍已经探取到的消息,宁愿信其有,不愿错过头。 要是这样,宋国所谋着大,怪不得就是赵楷这个亲王,也是打前站的,难道会是宋国总丞李纲亲至?但李纲虽然是总丞,但以他对宋国的了解,李纲断然不会让一个亲王给自己打前站,虽然职位在哪,但名分可差得远了,作为宋国政务院总丞,断然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只有一个人可以有这个分量,那就是宋国皇帝赵构。可是,赵构亲临,远赴千里之外的塞外之地,又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李继宗这两年虽然没有和宋国刀兵相见,但彼此的渗透还是有的,对宋国皇帝赵构,能在短短三年之内,驱除金国两路南侵大军,延续宋国天朝,又建立起十大军团,五大战区,放眼天下,这绝对是一方英明君主气象。况且,作为军中一员,他还知道,宋国这位皇帝,文治武功,天下少有,能击杀金军第一猛安那野,单是那份功夫,就让李继宗万分敬佩。 李继宗越想越觉得可能,赵楷临走,告诉他,如果想进一步进行和谈,那就在榷场升起蓝旗,自己就会前来进行二次会晤,但前提是,李继宗要有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并保证是最真实的想法。 李继宗马上让亲卫回石州大本营,速招自己的智囊、随军参议李元前来协商。这个李元,是前朝夏惠宗李秉常执政时期中书令李清策的次子,李清策为李秉常献计,联合宋国,用武力夺回自己的皇权,事情败露,被梁皇后所杀,其长子李顺也一起殉难,唯独这个次子,正好在李继宗府中做客,被李继宗所护,幸免遇难,遂跟随李继宗一直到现在,李继宗从一个光杆皇叔,到现在官居枢密院副使、开府三司,成为西夏高层之一,这个李元功不可没。 李继宗手下还有三员武将,仁多宗宝,嵬明阿吴、撒辰,原是小梁太后手下大将,在处理小梁太后亲哥哥梁乞通谋反一案中,出了大力,但随后小梁太后被大辽天祚帝毒死,小梁太后一党土崩瓦解,嵬明阿吴、仁多宗宝、撒辰被李乾顺下了大狱,要以叛逆罪问斩,是李继宗为这三人求情,才免于一死。其实,就是皇帝李乾顺和李继宗的双簧表演,但也就是因为如此,这三人成了李继宗的忠实死党,为李继宗带兵驻守三司,立下了大功,成了李继宗手下三剑客。其中,仁多宗宝更是李继宗的死党,现被李继宗任命为石州防御使。 另外,李继宗密令仁多宗宝,将铁鹞子派出去,所有前往兴庆府的道路,全部戒严,等候三司帅府通知开禁才能通行。李继宗要预防万一,没有西夏皇帝授权,私下和宋国接触会晤,虽然可以以榷场贸易遮掩一二,但万一被西夏密谍探知会晤的详细情况,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自圆其说,一个宋国亲王是什么身份,还有解释吗? 李继宗片刻没有耽误,刚过午时,李元就在仁多宗宝的亲自护卫下,赶到了银州,仁多宗宝是李继宗亲自指派过来的,有些军事上的调动,还需要仁多宗宝亲自部署。 李继宗做事的风格,就是严谨,滴水不漏。不仅防宋防金国,就连西夏内部,也是李继宗重点防控的对象,甚至比防外更重要。 从内心讲,李继宗不想开战,他现在的靖边三司,甚至包括静塞军司,现在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滋润得很,西夏的底层民众,对李继宗和宋国开设榷场,互通贸易带来的实惠,那是实打实看得见、摸得着的。 西夏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社会,底层民众的衣着,只能着青穿绿,而这两种颜色,宋国的布商提供的布匹样品,放在西夏,就是精品,不仅仅是老百姓身上的衣服光鲜亮丽,就连西夏贵族府中的下人,也全部是来自宋国专门为西夏定制的成衣,李继宗在兴庆府的家宅,是第一个受益者。 李元听完李继宗的介绍,沉思片刻,一双精目盯着李继宗说道:“大帅,李元只想问一句,您是怎么想的?” 第256章 子长为我谋 李继宗继续侃侃而谈。 “宋国发出和谈信息,只不过是不想两面受敌而已。宋国和我西夏也算是宿敌,永乐城一战,成了宋国心头上永远的痛,他们不会忘记整整四十万大军的覆灭,这在宋国历史上,不会尘封太久。但战久必和,和久必战,也是一种规律。现在是两国进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时期,继宗认为,应该抓住这个时机,和宋国达成和谈,全力提高我西夏国力。不瞒子长(李元,字子长。),宋国今非昔比,去年金国忍不住再次两路攻宋,浦芦虎和完颜娄室,可谓金国东西两院手下的第一战将,浦芦虎还是大金皇子,哪又怎样?还不是被打得灰溜溜缩了回去,雁门关一战,完颜娄室折损了一万三千多人,连宋国的雁门关的石头也没有摸着。再想想自正德二年,就是宋国的复兴元年开始,也就两三年的时间,宋国在其皇帝赵构的带领下,真正走上了一条富国强兵之路,这两年的发展,字长也应该有所了解,将心比心,我西夏能做得到吗?” 李元依旧不语,就这样笑眯眯地看着。李继宗继续说道:“要是再这样发展个四五年,不要说西夏,就连金国,也将难望其项背。就说现在,你看席贡整个西道战区,精兵将近二十万,如果突然入侵,我们将很被动,一但宋国和西夏开战,可就不是席贡一个战区,宋国北部战区牵制金国,而其最为精锐的中部战区,只要五万精锐,我们就会腹背受敌。我西夏精锐擒生军,也只有十万人,而宋国,区区一个西道战区,老十三的一个重装师,就是一万五千人,五万多匹马,这放在过去,可能吗?据说,宋国在高丽国南部耽罗国的岛上,有一个马场,培育出了不少杂交良马。虽然我西夏马匹不缺,但如此列装,也只有我西夏擒生军才有,耗费的钱粮,可是一个天文数字,这您是知道的。” 李继宗叹口气,说道:“我西夏是处于回纥、吐蕃、宋国、金国四国围城之地,处境本就艰难,所处之地,皆是大漠,没有战略纵深,所以,我一直劝阻皇帝陛下尽量避免开启战端,自永安三年陛下真正亲政一来,已近三十年,这三十年,是我西夏最为安稳的一段时间,虽然对金国称臣,但金国最大的敌人还是大宋,漠北克烈部与我交好,回纥和吐蕃自顾不暇,是不会找麻烦的,所以,实际上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次重新站队而已,是站在宋国这边,还是依然臣服金国?” 李元点点头,李继宗能想到这些,说明李继宗这年可不是在边疆混日子的,对自己的“邻居”有着很深的了解。于是他问道:“大帅心中定是有了主意,您说说看。” 李继宗说道:“宋国皇帝赵构,在李某看来,可谓一代雄主,此人很有政治头脑,布局长远,杀伐果断,一改过去宋朝重文抑武的传统,全力提高军人待遇,在宋国,一名退役的普通军卒拿到手的薪酬,就比我们西夏的正军多,何况他们的正军,更不要提精锐,据说,他们的精锐斥候兵,饷银是普通士卒的三倍,一些兵种甚至更高,他们叫技术兵,目前还不知道什么叫技术兵,但是,他们的军队里的分工非常科学、合理、高效,别的不说,就拿和我们对峙的西道战区,重装师就有三个,还有一个直属精锐踏阵军,这三只部队加起来,就有五万人,这不就是冲着我们的五万擒生军来的吗?但过去的作战模式,是我们一个擒生军会吊打宋国三五个人不成问题,还在,我不敢说这个大话。另外,宋国每个军里面,除了三个野战师以外,还有一个工兵辎重团、一个炮兵师、一所野战医院、一个特种斥候侦察大队,别的不说,他的西道战区‘西北狼’特种部队,居然能深入我三司腹地一百多里进行侦察活动,仁多宗宝调集了五百名铁鹞子进行围追堵截,居然让人家全身而退,临走,还把我们受伤的铁鹞子包扎好伤口留下活口,没有杀死一人,你知道他们多少吗?一个六十人的小队而已。” 李元作为李继宗的高级幕僚,自然是是知道这件事,但李继宗秘而不宣,只是不想张扬这件糗事。要知道,西夏铁鹞子,可是西夏军队里精锐里的精锐。李继宗仔细询问了带队的铁鹞子,铁鹞子却说,他们遇到了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敌人,诡计多端、而且层出不穷,这还只是普通的敌后侦察,如果在战时,铁鹞子头领不敢肯定这五百人能回来多少,他们铁鹞子的箭,根本射不穿对方的铠甲。而对方装备的钢臂弩,却可以轻松在西夏长弓的射程外,破开瘊子甲,那种泛着蓝汪汪的钢制箭头,至少现在西夏的工匠,仿制不出来。 李继宗对李元说道:“子长,这意味着什么?宋国现在,根本就没有把我们西夏当做真正的敌人,他们的宿敌是金国。我们对金称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那时候宋国还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先皇对金屈服,也算是明智之举。宋金在未来三到五年,必有一战,所以,宋国主动前来会晤,这不是祈求,而是明确要我们做出选择,字长,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李元问道:“大帅的意思,是选择站在宋国这一边。” 李继宗点点头,说道:“我们做最坏的假设,如果我们不和宋国联盟,有两种可能,或为中立,谁也不帮,这个中立,其实很难,因为名义上讲,我们还是金国的臣子国,金国皇帝一纸诏书让西夏出兵,你出还是不出?二来就是全力支持金国,和宋国抗衡。可今非昔比,以我的判断,宋国不想两面树敌,但不等于没有这个能力。 字长,宋国之大,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宋国皇帝在南方实施一种模式,叫做开禁改制,鼓励人们走出去,和海外番化之地通商,互通往来,宋国本就海运发达,有了国家的支持,南方各路的财富,会翻着跟头地往上走,现在宋国一共二十四路,我西夏十二军司,正好是我们的两倍,这可不是一个数量的问题,宋国的一个路,可比我们一个军司要大得多,其举国之力,根本就不敢想象。宋国根本不需全部占领西夏,只需占领我靖边四司,甚至三司,保证好他大军的西北侧翼安全,就可全力发动对金国的灭国一战,至于西夏,就是宋国手里的馕饼,他什么时候要吃,随时都可以咬上一口,直到全部吞下。” 李继宗仰天长叹一声:“西马、瘊甲、夏国剑,这是我西夏大军的依仗,可你看现在,宋国可曾有过过分要求吗?除了西马以外,我们能拿出手的东西,不多。说明宋国根本就没怎么看到眼里,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东西比我们的好。” “所以,子长,我们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让西夏走出一条求生之路,放弃对金国的臣服,全力倒向宋国,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也必须和皇帝陛下讲清楚厉害关系,还望子长为我谋划。” 李元开口说道:“司帅,要说整个西夏,还是您对局势的判断最厉害,都在节骨眼上。我早说过,金国狼子野心,全无信义,自此臣服与他,每年只知道索取无度,我西夏的良马、铠甲、皮毡等物资,外运无数,就是趴在我们身上的旱蝗,迟早会嘬死我们。您既然有如此想法,以我的判断,您的作用还是一个桥梁纽带而已,既然首先是宋国郓王前来斡旋,那么后面一定还会有更高层面的人物出面,这个人,一定是宋国皇帝赵构亲至,这一点,倒是让我李元刮目相看,了不得,了不得。不过,我建议您要拿出诚意,直接和郓王说,要见一见其背后之人,他自然会知晓怎么回事,不过,您可要想好了再说,和宋国皇帝会晤,可非同寻常,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我建议,您到宋国的榷场去谈,可以遮人耳目。” 李继宗点点头,说道:“如此劳烦字长为我准备,我要静一静,好好捋一捋思路,说实在的,我还真想见见这位宋国年轻皇帝,据说,他的功夫真是不赖。” 李元笑道:“准备一些什么礼物,您还先得拿个章程,根据您的指示,倒是带来一些,不知道是否合适?榷场里也有一些,可以凑一凑。” “马匹和夏国剑准备一些就行,不要让御史台那帮子老倌抓到把柄,白毡倒是稀罕物件,我看席贡的西军很喜欢,每次榷场进的货,最后都会落在西军手里,这次要多准备一些,让李凉佐把他压箱底的那些都拿出来,不能让宋国皇帝笑话我们没有好东西。” 第257章 历史性会谈 宋国银州通达商贸市场,最北边的一溜平房,结构样式包括外观,和其他平房并没有什么两样,但进了屋子,却是别有洞天。 整个屋子里没有最常见的火盆,却温暖如春,也不显干燥,只是在一个角落里,一座红泥小火炉上,一把精致的紫铜壶咕嘟嘟冒着水汽,起到了加湿的作用,顺便随时可以给客人的茶壶加水。 硬木平椅(后称太师椅,相传起源于南宋奸相秦桧,赵构可不想让这后世大放异彩的汉文化杰出代表作品和秦桧有关系,让吴福召集皇宫将作监,自己将图纸交代下去,自有宋国工匠高手匠心之作问世,赵构起名曰平椅,寓意有二,一是这种椅子四平八稳,品相端庄,为大众审美所喜欢,二是寓意着平民也可以使用,一反过去官宦人家才能使用的特权,也算造福百姓的善举。)是屋子里的主要布置,一旁设有小几,放置茶水糕点;四壁挂有名人字画点缀,彰显宋国煌煌天朝人文色彩,最让李继宗吃惊的是,方方正正的窗户上,安装的是一种透明的镜子,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从外面也可以看到里面,屋子里一下子亮堂多了,又没有寒风湿气的透入。 这次前来会晤,李继宗只带着李元一人,仁多宗宝在榷场外面带着三百名亲军等候,李继宗告诉仁多宗宝,没有接到自己的命令,不许踏入榷场一步。 赵楷看着李继宗孩子似的东瞅瞅西望望,一脸的惊讶,心里赞叹自己这位九哥皇帝对人心的把控,真是炉火纯青。 这一溜平房,早在榷场建设的时候,就已经命令席贡开始严格按照要求布置,赵构离京之际,席贡更是嘱咐赵点,亲自检查榷场布置情况,确保万无一失,赵点让自己的录事参军一直在这里盯着一个多月,所需物资,全部由通达商行供应,就是窗户上贴的喜庆窗花,都是东京“七巧坊”精制之物。 李继宗许久才坐下来,对赵楷说道:“王爷,您费心了!” 话不在多,点透就行。 赵楷笑道:“李副使过誉了,今天专门前来会晤,可是对小王前日所谈,有所感悟?” 李继宗笑道:“王爷,咱名人不说暗话,继宗也不藏着掖着,王爷所提,继宗深有同感,也表示赞同,愿意为促进我西夏和宋国和谈,略尽绵薄之力,只是,郓王爷,您好歹也让我见一见真神吧。有些话,继宗还是愿意亲自聆听为好。” 赵楷笑道:“看来,李副使底下也是没少做功课啊。既然李副使有这个心,赵某愿意成人之美。” 回身吩咐一起前来的赵点,“给九爷回信,说李副使希望拜见九爷。” 赵点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一羽雀鹰振翅直飞,消失在天空。 赵构就在啰兀寨,说是一个寨子,可比西夏的银州城建造得还要坚固,赵点第一军的一个团,就驻扎在这里,但这里的乡兵,却有一万人在册。西北地区,民风彪悍,崇尚习武,乡里多有武社、箭社等民间组织,这一万在册乡兵,是正儿八经的预备役,每年的大校,十里抽一,一千人会转为征兵加入现役,这可是无上的荣誉,所以,每年预备役的选拔,都是各乡竞争最激烈的时候。 既然是慰问,赵构自然不会只走形式。赵构深入到每一个连队,重点是宿舍、食堂、训练中心等服务单位,问问官兵训练、学习和生活情况,尤其是学习,这是主要针对一些偏远地区的乡村兵特别提出来的要求。 “有文化、素质高,善思考”这是这次慰问中,赵构反复给各级主官强调的问题,“我们是什么兵?我们的职责是什么?我们为谁而战?”等问题,都是赵构非常关注的军营问话。一支有思想有灵魂的军队,才能战无不胜。 随着赵构一同到连队的,还有大量的慰问袋,都是在延安府准备的,不要小看这个慰问袋,想当年在朝鲜战场,一个小小的慰问袋,鼓舞起了多大的斗志,激励着最可爱的人前仆后继,才打赢了了那场不对称的战争。 每一名士兵在分到赵构亲手递给的慰问袋时,都激动地浑身哆嗦,有的甚至忘了敬礼。赵构又和大家一起在士兵餐厅用过午餐,这个时候,正是大家其乐融融最高兴的时候。 赵湛做为随从,这两天一直跟在赵构身边,和吴喜、王孝杰、王孝瑞一起,倒也成了一景。这里面,王家兄弟俩年龄稍大,吴喜又比太子大三岁,他并不知道这是前太子,赵构告诉他,这是一个新伙伴,可以叫他弟弟,一定要照顾好他,加上王家兄弟两个年龄相仿的人,一时间,很快打得火热。后来端木冬雪加了进来,再加上赵湛的大将军,几个人一条狗,这两天玩得不亦乐乎。 赵构这次专门抽调梁景手下的王家兄弟俩出来,一是赵湛需要保护,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谁要小看了这兄弟俩,算他倒霉,这俩兄弟可是真刀真枪跟着梁景从中山府血战里杀出来的,再加上梁景这两年的调教,说是师徒,也不为过。 端木冬雪自从在马家集一战中,和赵构同居一室开始,小姑娘一颗芳心,早就挂在赵构身上。虽然当时情况紧急,是为了保护她和退敌,但毕竟同处一室,赵构现在又是皇上,谁敢乱嚼舌头。 端木春明自然知道这个情况,也知道按照目前的状况,自己这个妹子,根本就不能在嫁给任何人。可是又不知道赵构心里是怎么想的,出于自己家族的一点私心,端木春明只身前来,名义上是看护妹妹,却让赵构知道了,笑呵呵说道:“一个堂堂回春堂当家的,怎好屈身梁景的破庙。” 一纸诏令,端木春明成了内务府医院监监正,这次赵构专门抽调他出来,是因为根据左吉的情报,李继宗的母亲,患有哮喘,一到冬季就发作的厉害,而回春堂的“回春膏”,则专制哮喘、咳嗽,这是赵构的一张亲情牌。 但对于端木春雪,赵构则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了。但赵构明显对端木冬雪不一样,说有点像妹妹一样宠着,也不像,赵构的许多妹妹们都在梁景的二处集训过,可不一样。反正赵构只要一出来,端木冬雪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就要跟着,赵构也是头大,索性就交给她大哥看着,倒也省心,不过,端木冬雪和吴喜、王家兄弟一起,照顾得赵构是无微不至,有些事情,还真得冬雪亲自来,比如赵构很头疼的这头长发,经过冬雪姑娘的打理,就一点也感觉不到累赘,赵构反而很喜欢这个酷酷的发型,也就随她折腾。几次下来,还能不知道这小妮子的心思,只是,赵构真是没有往哪方面去想,但挡不住冬雪姑娘不想。赵构也只能顺势而为吧,好在冬雪年龄还不算大,才十七八岁,但赵构忘了,他颁布签署的《宋国婚姻法》里明确规定,男女的法定结婚年龄必须是年满十八周岁。 但赵湛却有着和吴喜不一般的头脑,他一直在观察这赵构的所作所为,却一直不甚了解。不知道的地方就会问,赵构便不厌其烦地给赵湛讲,有时候联系起来,一讲,就是多半个时辰,往往刚开始只赵湛问,赵构讲。后来,就会发展成赵构在讲,下面许多人在听。 赵构在给赵湛打开一扇大门,还不是一扇窗,越发的让赵湛对自己这位九叔敬佩万分,只看他对军兵的那种关心,绝对是发自内心,也会发现,所有军兵对赵构的崇拜,是发自骨子里的。心里不由得感慨,想到当年自己随父皇出行金兵大营,明明知道此去绝无生路,在牛车上哭泣喊道:“诸位臣工救我!众军士救我!”可偌大的大宋臣工军民,竟然无一人敢站出来。 赵湛相信,哪怕是现在,以他小小随军参议的身份,深陷险境,根本无需高呼,自会有这些虎狼之师为自己驱除恶魔,护卫安全。治兵先治心,自己的九叔,比自己的父皇、太上皇,做得要好得多。 正深思着,忽然吴喜匆匆附耳对赵构说了一句什么,赵构点点头,扒拉完饭盆里最后几粒米,喝了一口热汤,悄悄对陪同的团长说道:“我有要事,先走,让战士们吃好。” 刚起身,就听值班军官高喊:“全体起立,敬礼!”只见全体就餐士兵齐刷刷起立,整齐划一的敬礼,让赵湛一下子小心脏噗通通乱跳,这是什么,这就是我大宋国的精兵。 赵构回礼,点点头示意继续,带着赵湛、吴喜、王家兄弟和赵点,一起回到了作战室,欧阳珣等人已经等候,一份情报早就记在赵构的脑海里,这是郓王在榷场发回来的:“报春鸟要见九爷。” 欧阳珣说道:“九爷(赵构在外的代号习惯称为九爷)亲自去,会不会有失身份?他李继宗也不过是一名枢密副使而已。” 赵构道:“国事面前,无所谓身份面子,李继宗很快有了回复,说明他早就有了这方面的考量,这在西夏大臣中,随时很少见的有政治头脑人物之一,而且主动前来我宋国这方的榷场会晤,已经是放低了姿态,很可能已经想到了是我亲自前来,所以才要郓王传话。既然人家真心相邀,我们总不能端着拿着,我早说过,我们是怀着诚意来的,这不是什么身份面子的问题,早一天解决好和西夏的关系,才能让我们能全身心应对金国,这才是最大的面子。” 欧阳珣点点头,揖礼道:“珣受教了。” “全美先生也不要过多考虑,这次,咱们就给足李继宗面子,全体出动,去会会这位西夏枢密副使、靖边三司帅李继宗。” 第258章 曲径通幽处 当赵构率领三百飞龙卫抵达榷场的时候,已经看见赵楷旁边这个魁梧高大的西夏枢密副使李继宗,正在榷场门口等着自己。 为了今天的会晤,双方的榷场休会。所以,整个银川市场都被飞龙卫接管,加上市场里通达商行的护卫队,已经足够了。 李继宗是第一次见到赵构,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目睹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宋国皇帝的飞龙卫。不说别的,只是这身装扮和武器的配置,李继宗暗暗摇了摇头,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西夏皇帝李乾顺的亲卫质子军和人家比,还是有差距,不说别的,就是这防卫布置,一看就是长期严格训练出来的,他掂量掂量,自己手下无论是铁鹞子还是泼喜军,都做不到。 眼看着,身手却不能慢了,赵构毕竟是宋国皇帝,比他可高了不是一两个级别,急忙趋前,不等赵构下马,已经揖礼道:“西夏枢密院副使、靖边三司帅李继宗,参见宋国皇帝陛下。” 赵构跳下乘风,上前一步拉住李继宗的手,微笑说道:“李副使客气,外面天寒,有劳贵使远迎,你我进屋说话吧。” 进到屋子里,赵构在主位坐定,请李继宗在客座落座,其余随众自有吴喜带着王氏兄弟招呼着落座,冬雪姑娘带着十来位身着统一服装的绝色女子在后端茶倒水,却是清一色的女子内卫,早就调配到这里来专门服务的。 赵构一一给李继宗介绍自己的随从人员,随着人员官职、姓名一一的介绍,李继宗心里暗暗吃惊,宋国皇帝,这次绝对是有备而来,一个亲王、一个副丞、两个大区局长、外加一个医院监正,就连那个带队服务的女子,也是随军参议,这个姑娘,倒是一口流利的西夏语。他可不知道,端木冬雪人鬼机灵着呢,从赵构近期大量参看西夏的资料,就知道赵构会对西夏有所动作,于是偷偷在梁景的二处,找了一个精通西夏语言文字的老师,足足做了大半年的功课。 这样看来,自己只带了李元一个人,倒是太少了。赵构也看出了李继宗的拘束,双方介绍完毕,赵构笑呵呵地对赵点说道:“赵军长,李副使和手下弟兄,难得来咱宋国做客,又适逢春节前夕,算是走亲戚把吧,左吉、任霄,你二人和赵军长一起招呼李副使带来的手下弟兄们,每人一份礼物,就当是我宋国给西夏的人民拜年了。” 赵构一番话下来,屋子里众人乐呵呵地打着招呼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赵构、李继宗、赵楷、欧阳珣、李元四个人。李继宗和李元多年驻扎边界,汉语早就熟练地很,交流自然不是问题。 这里面,要数年轻,自然是赵构,但他是宋国皇帝,剩下只有赵楷,便执壶伺候,可把欧阳珣和李元吓坏了,哪能让宋国郓王殿下伺候呢?欧阳珣执意要做,却让赵构制止了,说道:“全美公是主记,李先生是客人,郓王代表我这个东道主招呼大家,正好。” 赵楷生性洒脱,才不拘这些小节,笑道:“今日小王为诸位添茶,当为一佳话也。” 见赵构已经安排,李继宗也不便多说,只是觉得这个会谈,有点让他摸不着边际,这个宋国皇帝,出手就不同凡响。 赵构开口对李继宗说道:“听说,李副使家慈偶有贵恙,一到天冷的时候,就会不舒服。这次正好中山府回春堂大当家的随行,带了一些回春膏,最是温和对症,走的时候带回去,顺便代问家慈康泰。” 李继宗赶紧起身揖礼,说道:“继宗代老母向陛下感谢,些许小事,还惊动陛下关心,继宗感激不尽。” 赵构摆摆手,说道:“为子尽孝,人之根本,不管是宋国也好,西夏也罢,你看,我们都能找到很多共同点,说明我们还是有着广阔得合作前景的。求同存异,共谋发展,这应该是我们一致的目标,李副使认为如何?” “继宗深有同感,我西夏也崇尚儒家之义,信奉佛教,和宋国有许多文化融合的地方,求同存异,共同发展,陛下这句话,实乃精辟之言。” “是啊,你看这两年,咱们两国的榷场开设,福利了多少两国百姓,老百姓有钱赚,生活富裕了,就能推动整个社会的文明发展进程。战争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我们选择的道路,有很多,比如这次,我让商务部、发规部、财政部联合向两国边界的榷场推出了十五项相关政策,你没有看到今年来交易的人和货物,多了许多吗?” 李继宗心里一咯噔,哪个代理权的名词一下子跳到他的脑海里,心里想道:“如果这个时候,适当透露一些自己的想法,只要这位宋国皇帝点点头,自己拿下朝露酒的西夏总代理,还是多了几分把握的。虽然赵构早有规定,官员不得经商,也不得以权谋私,插手商业行为,但据说,宋国最大的贸易帝国通达商行,就是这位宋国皇帝的十三姐开的,说话能不顶事吗?” 想到这里,李继宗顺着话头说道:“陛下言之有理,这次宋国通达商行放出来的消息,说实在话,就连我这个副使,也有些心动啊。” “哦,李副使家族中,也有人经商吗?” “是内弟在打理,他自小不爱读书,又受不得军队里的苦,偏生喜爱这商贾之道,倒也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了肚子。” 赵构笑了,这个李继宗的小舅子梁正,行事却有些不正,其父是小梁太后的叔伯弟弟,小梁太后清理梁乞通一案的时候,赶紧投身到姐姐门下,受李继宗护佑,逃过一劫,后来西夏国皇帝李乾顺追究小梁太后一党的时候,也没有波及到这小子,他才发现自己的这位姐夫实在是左右逢源、上下通吃,便死心塌地为李继宗卖命。不过这小子倒是天生的奸商,把个将本求利的行业潜规则玩得得心应手,李家的财富滚雪球一般壮大起来,说起西夏梁舅爷,无人不知。 这些情报,早就摆在了赵构的案头,赵构自然知晓,只是不能说破。 “噢,不知道李副使有什么打算?”赵构问道。 李继宗笑道:“李某一介武夫,别的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这杯中的琼浆玉液,只是席贡司令太小气,每次都不多给,哪怕出钱也不行,倒是让人有点不尽兴。” “这件事,你倒是冤枉席司令了,朝露三宝酒,还没有完全开放宋国以外的市场,哪怕是国内也是有定额的,怕是席司令把自己的配额让给你不少吧。” “郓王,发规部归你管辖,全美公,商务部和外交部归你,今年的章程,你们都是清楚的,三宝酒在今年的招标外卖中吗?”这是奏事了。 欧阳珣揖礼道:“得益于去岁今年连续两年粮食丰收,各地平仓和义仓,新粮全部替换了旧粮。朝露三宝酒,今年商务部已经报批,发规部审批通过的,除了首品有限额外,二香和三醉全部放开榷场,只不过,今年先在银川市场搞试点。三宝酒系列经营权都在凤楼,凤楼委托通达商行进行各地代理销售,包括竞投标,我们是不能干涉的。” 李继宗心里一惊,居然还有宋国皇帝不能管的事情? 赵楷接着说道:“发规部已经批准,李总丞找您签的字,您忘了吗?当时您还对李总丞说,天下粮足,百姓无忧。这才调剂旧粮酿酒,要不是今年风调雨顺,怎敢放开粮食市场?加上您在流求岛大力推广占城稻的种植,流求总督曹大人报,流求三十万亩水田丰产,可是难得,要不是东部山区遭遇台风,还有可能增多,这个曹总督,绰号‘拼命黑五郎’,那是真拼命,流求岛今年考核,卓异!” 赵构点点头,这个情况他是知道的,所有年度考核卓异的各路主官,都在他的脑子里装着,这个曹平正,当初章振还真是看准了这个人。 李继宗一脸严肃,他也参加过西夏的朝会,却没有像这样具体又详实的说明,每个大臣分管的差事,都门清,而且没有看出什么掣肘扯皮的苗头,这说明宋国在政务施政方面,非常流畅高效,而且措施得力,实践效果好。这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说明宋国正在开足马力,全力发展,这样下去,西夏只能被越拉越远,最后看着宋国一骑绝尘。 赵构笑道:“你看,我们说着说着,把这里当成政务院的居安堂了,让李副使看我们的笑话,倒是冷落了李副使,失礼失礼。” 赵构向李继宗含笑颔首,算是表达歉意。 李继宗急忙说道:“陛下所言,许多是继宗未曾听说过的,受益匪浅,继宗愿意受教。” 赵构说道:“李副使方才言外之意,是想让令内弟获得朝露酒在西夏的总经销权?” 李继宗笑道:“还望陛下照拂一二。” 赵构陷入沉思之中,看看欧阳珣,欧阳珣揖礼说道:“陛下,商务部的章程已经下发,朝令夕改,怕是不好。” 赵楷也皱着眉头,说道:“现在文件已经到了银川通达商贸市场,您说过,不能干预市场正常运行,这件事情一个月前还好说,现在,恐怕有点难办?” 赵构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有点困难,但李副使第一次提出要求,我们再有困难,也要克服。郓王,凤楼是不是属于内务府管辖?” “不错,凤楼因为朝露三宝的经营权,是以内务府的名义转让的。” “那就以内务府名义,收回朝露酒的西夏总经销权的投放,郓王,内务府归你管,这样不违法吧?” 赵楷说道:“这倒是一个可行的法子,可是十三姐哪里?” “十三姐哪里,我会和她解释,下次有机会,再给她补上就是了。全美公,商务部哪里没有什么违例的事情吧?” “那倒没有,经营商在竞拍前,是可以收回的。”欧阳珣回答道。 “那就这样,通达收回此次朝露酒的竞拍,直接转给李副使的内弟在西夏实现总经销,不过,为了补偿,李副使,这个税率,是要略高一点,来堵一堵别人的嘴,这样可好?” 李继宗心中突突乱跳,本想是让赵构在竞拍中多少照顾一下自己,没想到赵构直接把朝露酒撤了下来,直接给了自己,这里里外外自己无形中会剩下大量的资金,至于长出来的那点税率,和得到的好处相比,微不足道。 无功不受禄,李继宗自然知道投桃报李,遂对赵构说道:“陛下,我想听听您对两国关系以及现在局势的看法,可否赐教?” 第259章 欲擒故纵计 李继宗回到自己的石州大本营,几乎是彻夜未眠。 赵构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海量的信息,有些更是前所未闻。比如说,在未来不到百年时间,真正对华夏文明产生最大灭绝性伤害的,是现在蒙古高远上的蒙古各部,后来会出现一个英雄人物,统一漠北各部之后,一举扫荡中原大地,那个时候,什么金国、西夏、吐蕃、回纥,包括宋国,都会遭受战火,生灵涂炭。 宋国皇帝为什么会知道一百年以后的事情呢?有点匪夷所思,现在的漠北各部,都还在大金的附庸之下,金国灭辽一战,让西北各部噤若寒蝉,纷纷归附,现在的金国,是其最为鼎盛的时候,但李继宗依然觉得,宋国的战争潜力才是最大的。 李继宗没有迟疑,回到石州,稍作安排,立即带着少量随从,从石州急速赶往兴庆府,随行的,是两辆绝影车,赵构又送了李继宗一辆民用豪华版的绝影车,说是送给老太太的代步工具。 李继宗知道,要说服自己的皇帝陛下,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可不行,还要拉上同盟军,中书令李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始终和自己同气连枝,但另外两名大佬,尚书令李承常、枢密使李惠的态度极为关键,这里面,关键的关键,是李承常,此人城府极深,很有政治眼光和战略头脑,李乾顺能顺利亲政,他立有汗马功劳,李乾顺对这位皇叔,几乎言听计从。 看来,首先要拿下李承常,才是重点。但李继宗也是有信心的,毕竟自己在边界这几年,对金国也好,对宋国也罢,都是最有发言权的,这里面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二来,李惠虽然身为枢密使,但是是文官出身,只是因为是三朝元老,尤其是很得朝中上上下下的拥护,当初小梁太后也只能拿自己的亲哥哥开刀,却不敢把李惠怎么样,可见李惠在朝中也是根深蒂固。但对于军队内部,李继宗是实权派。不过,俩人也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私下里的关系,也还不错,李继宗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得到李惠的支持,因为李惠有一个嗜好,嗜酒如命。 但李继宗突然返回朝都,理由是有紧急事情禀报皇帝陛下,边将无令返京,历来是当权者忌。李继宗可不想落人口实,所以,早就派出信使,提前一步把消息送到枢密院使李惠的手里。只不过,一同送达的,还有一封给李惠的极为简短的私信。 当日,李惠紧急进宫面见西夏皇帝李乾顺,并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只是皇宫派出传旨内侍,急令西夏枢密副使、靖边三司帅李继宗火速回京进宫面圣。 西夏皇宫在兴庆府西北角,正南面对的,就是中书省、尚书省、枢密院三司衙门,倒是有点像赵构的大内,不过,西夏的城市建设多受唐宋影响,倒也能看出来唐宋皇城的影子。 顺天殿内,西夏皇帝李乾顺在听完李继宗的汇报之后,沉思了许久没有说话。李继宗递过来的消息太突然了,虽然这些年西线无战事,但也没有太深的交往,一来西夏还是名义上的金国的附属国,二来,宋国和西夏也是有着历史冤仇的。 但现在宋国皇帝释放出这么一个和谈的信息,其实对于西夏当下来讲,是个利好的消息,但李乾顺并没有简单地去考虑,而是前前后后反复考虑之后,觉得还是要召集各位辅臣商议商议较为妥当。 于是,尚书令李承常、中书令李政、枢密使李惠、枢密副使李继宗相继来到顺天殿,思考应对之局。 李乾顺先让李继宗把宋国皇帝的意思大概说了一下,虽然看上去就是一个友好关系的协议,但可不简单,还是李继宗那句话干脆:“我西夏国面临第二次站队的问题。” 李继宗说道:“现在,宋国皇帝急欲和我西夏缔结盟约,我估摸着,时间不会太长,宋国就会对金国动手,宋国皇帝曾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金兵曾在今年依旧两路出兵宋国,却没有和往年一样讨了好去,让宋国狠揍了一顿,那个完颜娄室,号称金国第一将,也在雁门关铩羽而归。可见,宋国已经是今非昔比。尤其是这个宋国皇帝赵构,可不是一般人物,此人在短短三年时间,驱除金兵,承祀宗庙,对外提倡贸易,对内改制盘活,军队建设更是日新月异,据我的密谍探知,宋国军队现在的武器配置,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认知,不说别的,和我对峙的西军装备的一种新式弓弩,射程已经达到三百步以上,远远超过我们和金国现有的角弓,而且不受雨雪天气的影响,他们已经披挂了全新的铠甲,比我西夏瘊子甲的防护高三成,整体重量却只有瘊子甲的一半,他们叫什么‘复合铠甲’,可以随时替换甲片;他们手里的‘宋刀’,丝毫不弱于我们的夏剑,甚至还要更锋利一些。现在,他们每一个军,都有至少一个重装师,西军更多,连马甲都是那种新型铠甲。现在,唯一制约的,还是军马,宋国缺马,所以每个军只有一个骑兵重装师,如果都是重装师配置,那……就是一场噩梦。” “但是,这个问题,宋国皇帝已经开始着手解决,据榷场的内幕消息,我们有限的马匹,有一部分是被送到了宋国另外一个结盟的耽罗国,就是高丽的济州郡,那是一个超大的牧场,这些马,是作为种马送过去的,也就是说,过不了几年,一大批优良的杂交马就会出现在宋国的军队里。” 李承常“哼”了一声,说道:“我就说过,我西夏三大马场的良骏,不能买卖,大家只看到眼前的蝇蝇小利,却忘了宋国的狼子野心。” 李政翻了李承常一眼,说道:“开边设榷,是当初制定的国策,至于马匹,一来我们严格控制数量,二来,甘州、连山、河套三处马场的种马从来没有出售,宋国得到的,不过是劣等马而已。” 李继宗没有言语,河套地区的马场,是难得的塞外江南之地,牧草丰盛,盛产良马,这两年,他可没有少往南边悄悄送一些品相非常完好的良马,甚至种马,这可不怨他铤而走险,实在是席贡别的什么也不要,就要马,马次了还不行,否则,一瓶酒也换不走。只是这些,可不敢提,也不能认。 枢密使李惠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倒是有些赞同李副使的说法,我们西夏,本就在四处飘摇之中立足,自武烈皇帝建立我大夏以来,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和吐蕃、高昌打,和宋国、回纥打,和金国、大辽打,是我们好战吗?非也,乃不得不战,不得不打。我们现在,依然还是四面楚歌之地,虽然依附大金,但金国何曾平等待之?金国灭辽之后反手入侵大宋,足以说明金国胃口何其大也。这不过是碰上了赵构,崩坏了牙,才缩回去舔舐伤口。设想金国灭辽之后再灭宋,下一个会是谁?还用问吗?宋国赵构皇帝,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和我们和谈,结成联盟,宋金必有一战,就看我们今天怎么面对和站队。” 李承常问道:“如果不结盟呢?宋国是不是就要对我们动手?” 李继宗也是忍不住,这个李承常哪儿都好,就是犟老头一个。作为尚书令,有自己的主意是好的,但太犟的人,是讲不了政治的,更不要说军事。 他起身铺开随身带来的地图,指着图上说道:“宋金一但开战,我们西夏还能置身事外吗?一者,附庸金国,出兵出钱,帮他作战;二者,只提供物资协助,有限出动小部分兵力牵制,做做样子;三是保持中立,谁也不帮。其实,这三种情况,都是下下之策,亡国之策!” 一语既出,惊诧众人。 第260章 西夏高层惊 李继宗继续说道: “和金国一起对抗宋国,就再也没有了退路,宋国的强大,远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一但开战,宋国西道战区就会紧急动员所有四十岁以下老兵再入军籍,整个西道战区将会在七日之内,扩兵至五十到六十万,还不算他们所谓的预备役,整个西道战区的预备役在册是一百万,不在册大约三百万。席贡手下,直接辖白泽、玄武两大军团,都是大军团,合计兵力在十二万人左右,再加上其他辅兵,约为二十万人,再动员大约五十万老兵作为二线梯队,其中,可用精锐之兵约有三十万,另外还有一百万人后勤供应,整个永兴军和秦风路,完全可以应对大军作战所需。不说别的,但是这五十万主力野战军,就能有效对抗我整个西夏大军。我们又多少人,全国也不过五十万左右。擒生军十万人,质子亲军要护卫京都,也不过一万人,京都卫戍军两万人,驻扎在咽喉之地,不得轻动。地方各监军司所属大概三十万,兴庆府七万人左右,东南西平府五万,西北贺兰山五万,左厢宥州路、河南路五万,右厢甘州路三万,漠北两司五万。除去必要的防备军,抽调的机动兵力,也不过十五万左右,加上所有擒生军,二十五万对宋国一个战区五十万精锐,无论如何,胜算不大,能形成不进不退的局面,就不错了。宋国一个西道战区,就会让我整个西夏自顾不暇、寸步难行。各位,这只是假设。” “一但真正开战,宋国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侧翼出现任何闪失,到时候,只要宋国中部战区出动一个军团五万人,突然从河东路和永兴军路兵分两路,直插过来,一路突破我西夏左厢神勇军司防区,一直穿插向西,一路从永兴军路环州直扑向北,直逼我京都兴庆府,两路钳形攻势,夹向我京都兴庆府,谁来解围?”李继宗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李承常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里道,论起排兵布阵,你这犟老头,差远了。 李继宗继续补刀说道:“我提醒诸位,宋国一共是十个军团,这才动用了三个。岳飞的北道战区,就是专门为金国量身打造的,所属真定府青龙军团、雁门关苍狼军团、太原府飞豹军团,都是在前两年和金兵的血战中成长起来的,这三个军团,合计会有三十万大军,作为主力,北进云中、燕京二府,白虎军团和麒麟军团随时抽调一到两个军策应,至于内部,他们有一支专门的保卫力量,叫做内卫,大约十万人左右,所以,他们可以随时抽调其他军团组成第二梯队策应作战,” 他一指地图上位于山东的京东路,渤海湾,说道:“宋国已经建设了一支水师,他们叫海军,最大船有近五千料,这支水师,可以直插金国腹地,运输一两万人,不成问题,这相当于在金国的肚子上狠狠插了一刀,一南一北,互相呼应,两路齐攻,金国自顾不暇,那还会抽出兵来解我西夏之危?” 李继宗最后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他环顾一下四周已经惊呆了的众人,补上最后一把诛心利刃:“宋国北道战区牵制性防守金兵南下,而集中其西道、中道战区六十万正军主力和一百多万辅兵,全力进攻我西夏,先消除其侧翼隐患,然后毕其功于一役,和金兵决战于白山黑水之间,我相信,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宋国。我只想问,一但成了这种局面,谁来挽救西夏?谁又会趁火打劫?” 看到都默然不语,李惠虽然是文官,但毕竟在枢密院任职多年,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不缺的,他趴在地图前仔细端详了好大一会儿,颓然坐下,一言不发。 尚书令李承常呼噜呼噜喘着粗气,他也有点犯哮喘,只不过是在激动的时候。李承常对西夏和李乾顺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其的执政能力,也是出类拔萃,这不过,位居高位时间长了,又是三朝老臣,这个倔和犟,还真就不一般。 但现在他却一句话也反驳不上来,一是军事上的部署,他并不是十分内行,二来,李继宗方才的这一番话,站位之高、分析之深、推断之准,已经打破了他对李继宗以往的认知,这还是那个一心只知道做生意的枢密副使吗? 末了,李继宗丢出了最后一句话:“陛下,方才所说,并不是继宗所言,而是宋国皇帝和我做的一次军事推演。” 又冲其他众人揖礼道:“李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些,都是宋国皇帝赵构在和我进行军事推演中所布置的战略战术,我只不过是照搬而已,宋国的那个木图,比我这个地图要高明得多,上面的山山水水、道路桥梁,都和真的一样,他们管那种木图叫做全景沙盘。这个东西,我们西夏可没有。” 说完,看了中书令李政一眼,李政自然心知肚明,遂冲李乾顺揖礼道:“陛下,宋国皇帝此举,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把自己的底牌亮亮堂堂地亮出来,就这样和你堂堂正正的较量,谁问有谁能做到?金国做不到吧?我觉得此举有几层意思,首先宋国并没有把我们当做真正的对手和敌人,还是在示好和谈;二来,给我们分析了目前的局势,的确如此,这并没有危言耸听,宋国的确有实力两线作战。三者,如果我们选择和宋国敌对,宋国完全可以一战拿下我西夏,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再回过头来和金国死磕,在宋国赵构心里,无非是晚两年解决金国而已。” 李乾顺皱了皱眉,任谁听到这样的论断,也会不舒服,我堂堂大夏国,难道就如此不堪,没有了一战之力? 他回头问枢密使李惠道:“李大人对此事如何看?” 李惠沉思片刻,说道:“李副相所言,惠表示附议。我们现在还有一手好牌,如果打烂了无法收拾,就不能怨别人。” 李乾顺又问李承常道:“皇叔认为如何处置此事?” 李承常说道:“曾和先帝闲聊的时候,先帝有一次问我,如果在环伺四周的邻居中找一个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帮你的邻居,问我选谁,我选择了辽国,先帝笑了,说我们都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宋国什么时候主动向外侵略过哪一个邻邦?几次边界冲突,都是被迫应战,大宋朝,能用岁币换来和平的时候,从来不喜欢用刀兵。” 他来到地图前,说道:“李副使方才一番话,我相信是宋国皇帝赵构所言,这个宋国新君,完全和他的哥哥、老子不同,崇尚武力,一改大宋重文轻武的局面,大幅度提高军人薪水饷银,宋国这两年实行义务征兵,每到征兵季节,送子送郎参军,几乎是每一户宋人家庭中最光荣的一件事,这在宋国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们的军卒退役安置,也是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宋国政务院的部门机构中,可见对军卒的重视程度。一个已经崛起的宋国,会改变天下的格局的,我们必须要面对这个现实,西夏想独善其身,置身事外,我看是不可能了。陛下,要早做决断。” 李乾顺反问道:“皇叔的意思呢?” 李承常长出了一口浊气,说道:“宋国皇帝亲自前来,足见其诚意,也是大宋第一位亲自前来和我西夏结盟的皇帝,老臣以为,可信可交!” 李承常还是老政客,眼光毒辣,思路清晰,与其不能左右逢源,不如乘早背靠大树,正如李惠刚才所说,西夏现在手里还有筹码,等撕破脸兵临城下,哪还有什么好谈的。 李乾顺点点头,作为西夏国一国之君,他想的,还是要长远一些。西夏现在看风平浪静,其实地下暗潮汹涌。大梁、小梁两任太后专权,其实已经让西夏陷入内讧和衰败,尤其是大梁皇后在位,没藏一党专权,民不聊生,举国哀怨,小梁太后又穷兵黩武,致使西夏国库空虚,难以维继,好在在李乾顺父皇李秉常和他两代君主的努力下,这二十多年,才让西夏逐渐缓过来,要说底子,谁也没有李乾顺清楚,就是这两年和宋国的榷场交易,商业税入库丰盈,才宽松了一些,本来是要在年前召回李继宗,想着就是让他把保塞军司也兼任起来,全面开放榷场贸易,还是做买卖,才能赚钱,个人和国家,都是这个道理。 李乾顺站起身说道:“既然诸位臣工意见一致,继宗,你就辛苦一下,代朕欢迎宋国皇帝陛下来我兴庆府做客,此事乃是绝密,不得外泄一点一滴消息。尚书省尽快制定出章程,不要到时候措手不及。” 众人齐声称是,退下自去准备。 第261章 会晤承天寺 复兴三年腊月十八,赵构一行三十人,扮做李继宗的部下,悄然进驻西夏兴庆府都城。 赵构还是有些小激动,他正史无前例地在完成前人从来没有过的一件历史性大事,足以载入史册。 为了遮人耳目,李继宗让自己的内弟梁正出面,对外就说是一个宋国使团商队,入住在梁正准备的一所宅院里,还算是宽敞干净。 安排妥当,赵构开始安排使团成员展开温馨攻势,称之为“节前团拜”。赵楷带端木春明去尚书令李承常府和中书令李政府、欧阳珣去枢密使李惠府、左吉前往李继宗府,自有年礼随上。赵楷还专门让端木春明为李承常把把脉,并且声称可以去自己的住所去取一些成药“回春膏”,最是对症。 这次会晤的性质,赵构已经和李乾顺达成一致,就是秘密会晤,秘密会谈,秘密签约。所以,会晤地点,赵构提议放在官府以外的地方,以免走漏风声,为此,赵构不惜微服屈身,可见这件事,赵构志在必得。 会谈地点放在承天寺,却让李乾顺有点想不通,赵构一句话解惑,越是人多的地方,越能隐藏自己的行踪。临近春节,西夏深受汉文化影响,也是一大节日,所以,春节前,像承天寺、高台寺、戒坛寺等寺庙,可谓人头攒动,香火旺盛,这样一来,就能很好掩护他们的行踪。 这么大寺院,找几间僻静的禅房,应该不算难事,况且,还是以所属文思院的名义,承天寺自然不敢怠慢。 西夏的正房一般是祭祀用,不住人。所以,这次谈判的地点在承天寺东后园的一溜平房,西夏的一般民房是不能覆瓦的,只有官宦人家或有爵位之家,才能用瓦,不过,承天寺作为皇城第一大寺,自然不会寒酸于斯。 赵构和李乾顺的第一次见面还颇有一些戏剧性,李乾顺比赵构大二十三岁,赵构今年二十三岁,李乾顺四十六岁。但赵构可是实打实是大宋皇帝,李乾顺等候在门口的时候,看着一位年轻人身着深红色长衣犹如闲庭散步一般迈进院子的时候,那种渊渟岳峙的感觉,让他一下子认出赵构来,趋步上前,不等揖礼,却被赵构一把拉住双手,深情说道:“宋国西夏是一家,您年长构多岁,自当尊称一声老哥哥。” 李乾顺也顺势拉住赵构的双手,用力攥着,颇有一点动情,说道:“这……” 赵构拍拍李乾顺的手,真诚地说道:“既然进了门,就是一家人,老哥哥不必客气,叫我一声赵兄弟就行。” 赵构和李乾顺携手而入,脸上如沐春风,洋溢着喜气。李乾顺没想到赵构如此年轻却又这样老练,丝毫没有天朝大国的傲气,反倒是像一个邻家长大的男孩回乡一般。 分宾主落座后,李乾顺笑呵呵说道:“宋国皇帝陛下,为两国和平大计,不远千里前来斡旋,这份赤诚之心,让我十分感动。方才陛下一声老哥哥,说实在话,叫得我眼窝子发热啊。以前有些顾虑。这一句话,就全没有了。贺兰山上的雄鹰,就是要和祁连山下的骏马为伴,今天,我也不再说什么皇帝陛下,就改口叫一声赵兄弟了,可好?” 赵构笑道:“李大哥,如此甚好。” 李承常在下面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扫兴为好。至于称呼吗,就是个称呼而已。 位置很高,姿态放低,这就是一种策略。赵构才不会因为什么虚名脸面而去端着拿着,面子不是装出来的,是自己做出来的。 李乾顺也是豪爽之人,喜欢直奔主题,笑着问道:“赵贤弟,听说你对这天下局势有一些很独特的看法,大哥很想听你仔细说说,李继宗这憨货,连个话也学不清,趁这个机会,为兄想和大家一起,聆听高见。” 赵构笑道:“李兄客气了,也谈不上什么高见,就是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愿意和大家分享一下。” 他来到屋子中央,侃侃而谈:“各位,当今局势,谓之宋国,是复兴强国之关键,对于西夏,可谓发展壮大之良机。我大宋举国一体,凝心聚力,图谋发展。对内,搞活经济,对外,扩大贸易,坚持开放改制,立法确保广大农民的土地利益所得,从复兴二年到现在,我国经济收入总量比靖康二年翻了一番,预计今年再翻一番。国家的发展,经济是基础,没有钱,啥事情也办不了。所以,以经济发展为核心,以国内工业发展为重点,以基础建设惠民生,这就是我们宋国的基本发展思路。老哥哥,西夏的发展,也可参照,但应该有自己的特点。宋国以农业文明为基础,西夏以游牧文明为根本,不可牵强照搬。但无论走那条发展之路,发展经济,这是主流。” “陛下,西夏只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我党项一族才能屹立不倒。”李承常有点不服气。 “李丞言之有理。不过,还请教李丞一个问题?西夏最精锐的,可是铁鹞子?” “那是自然,铁鹞子乃是我党项最勇敢的男儿。” “一名铁鹞子的装备,需要多少钱?”赵构问道。 “这……”李承常转头看了一眼枢密使李惠。 李惠接过话头回答道:“铁鹞子一人三马,马甲和人甲以及手中兵器、弓箭,合计大约五千宝钱(西夏钱币)” “你这是没有把马计算在内,因为西夏不缺马。就按五千计算,西夏大约有多少铁鹞子?”赵构问道。 “这……”这已经涉及军事秘密了,李惠可不敢接口。 “我给你估计一万左右吧?”赵构笑道。西夏十二军司,每个军司大约八千人左右,加上兴庆府皇宫直属的大约一千人的精锐铁鹞子,也就一万人左右,这些情报,早就在赵构的军事情报档案里了。 “这一万人下来,不带三万多匹马,就是五千万。这只是装备开支,加上训练、耗损、饷银等等,一年下来,再加一千万不多吧,这就是六千万。加上十万擒生军、三十万各司驻军、和五万左右的兴庆府中央驻军,每年军费多少?西夏每年国税多少?诸位心中有数吗?要不要我给诸位算一算? ‘据我所知’,西夏每年耗在军队上的费用,占到整个西夏收入的三到四成,我没有说错吧?西夏皇族开支用度,大约占到两成,剩下的五成,金国的年贡约占一成,还有一成作为兜底留余,不能动。西夏每年能用于开支用度,也只有区区三成,李丞,您是尚书令,够用吗?李枢密使大人,如果西夏突然进入战争状态,有余量吗?” 赵构进入状态,本身特有的皇帝威压一下子让西夏众臣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就好像是自己的皇帝质询一样,被问得哑口无言。 赵构对西夏的经济情况,了如指掌,这还是没有完全把各项数据说出来,真要说出来,就不是面子问题,回头李乾顺一定会来一次内部大清理。 李乾顺每天都在为兜里叮当乱响的几个大钱苦恼,各部各司每次上书,都是一副张着双手讨要钱财的可怜样子,李乾顺只好东挪西借,勉强支应,今年好在李继宗的三司军费不用他出,还能上交一部分,极大缓解了西夏的财政危机,这才引起李乾顺的高度重视,作为一国之君,他如何不知穷字是什么滋味。 “俗话说,富国强兵。只有国家富裕了,老百姓有钱了,才能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实现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李丞的看法,我赞同。的确,一支强大的军队,是我们所有建设最有力的保障,但一支强大的军队,同样必须要有雄厚的经济力量做基础。关于这一点,我想和大家达成共识。” 李乾顺点点头,说道:“是啊,有钱腰杆硬,无钱难寸行。他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瞒兄弟,每年开春,我就着急,六曹十六司,都是要钱的,我也是勉强维计,要说富裕,也就是今年略有一些,还要归功于李副使的三司榷场。” 李承常也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对一国财政如此精通,让李某十分敬佩,所言道理极是,李某赞同。” “李丞三朝元老,西夏能屹立西北一隅不倒,您居功至伟。”赵构这倒是真心话。 “不敢当宋国陛下当面谬赞,愧不敢当。”李承常也是小有激动。 “不过,只有感慨是没有用的,要拿出解决的方法才是。” 李乾顺俯身问道:“赵贤弟可有对应之策。” 第262章 逆天神器出 “我的设想是从宋国开始,一路从海上,远赴南洋各国,甚至更远的地方,把买卖做得越远越好;另一路,就是从西北各国进行友好通商,包括西夏、回纥、吐蕃、漠北各部,恢复大汉盛世时期的丝绸之路,把沿线各个国家串联起来,互通有无,开放搞活,有钱大家赚,实现共同富裕。和平发展、互利共赢,打造利益共同体,实现同呼吸,共命运,天下大同,和平众生。这些,都需要老哥哥的支持才行。” 一番话,说得众人是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尤其是李承常,更是心潮起伏,不能自己。缘于先帝和他多次说过类似的话,就是西夏能脱离战争,安安静静发展,不出十年,定然会崛起于西北。可是,梁氏一门两后“母党专权”给西夏造成的灾难,硬生生把西夏惠宗皇帝李秉常的宏伟蓝图给撕了个稀巴烂,夏惠宗一直不得亲政,抑郁而终,心中的梦想折戟大漠之中。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李承常作为亲弟弟,辅佐皇位,怎会不知?倘若不是梁氏后党弄权,也不至于西夏一直处于飘摇动荡之中,何谈发展。 想到先帝未了心愿,李承常不禁潸然泪下。李乾顺还不是十分明白,可赵构作为后世之人,是知道这段历史的,只是对李承常在历史上,鲜有提及而已。但既然是三朝之臣,其中的酸甜苦辣,自然尽知其中滋味。 他走到李承常面前,递过一方宋国精制手帕,对李承常说道:“李丞之心,我懂。让我们一起携手完成康靖皇帝之未了心愿。” 又对李乾顺说道:“西夏先帝谥号康靖,我宋国上朝年号靖康,你我两国今日携手和谈,岂不是天意?” 一语出口,众人一想,还真有这么一点寓意在里面。要知道,古代对这些,是很有讲究的。 话锋一转,赵构咬牙说道:“我大宋靖康之耻,压在我大宋亿万子民头上,这是国耻,所以,宋金必有一战,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和金国有什么和谈?昔日我就是奉官家哥哥出京告和,但构深知,真正的和平,不是谈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二圣北狩冰寒之地,皆是我辈无能;二帝邀盼天兵迎回,定然朝思暮想。每当想到这些,构寝食难安,如芒在背,时刻刺痛着我,不要忘了自己的父皇和哥哥,还在北国遭受非人之罪。作为臣子,我何尝不想即刻挥师北上,迎接二圣回朝。但作为宋国一国之君,我不能让感情支配自己,深知战端一开,兵凶险危,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所以,构此次前来,就是要和老哥哥缔结两国友好合约,永不刀兵相见,共谋丝路发展大计,这既是双方共同的利益使然,也是历史必然的选择,我们是遵从历史的步伐,还是背道而驰,全在老哥哥一念之间。” 李乾顺看着赵构,神色却有点恍惚,赵构所说所讲,他都是第一次听说,但又好像却是他心中一个永恒的梦,一语惊醒梦中人,是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李承常有点脑子短路地说了一句:“敢问宋国皇帝陛下,我西夏现在如果和金国联手,难道也没有一战之力吗?” 其实,这也是西夏所有官员心里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和谈归和谈,但你要说我西夏没有实力抗衡,也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赵构脸色一沉,身上杀气顿时弥漫而出,屋子里顿时感觉到了一丝丝刺骨之气顺着皮袍的缝隙浸透到骨子里,李承常、李政、李惠并没有经历过生死厮杀,顿时不由得紧了紧皮袍,李乾顺也感觉到了不对,但自己是西夏皇帝,手底下硬气两句,自己万不能松口。 赵构冷笑一声,说道:“我是为两国和平大计而来,但不是来乞讨的。我说过,和平时打出来的,但我不想和老哥哥刀兵相见,能谈,我们坐下来谈,还是一家人。我和李副使的兵棋推演,想必李副使已经和大家说过了,我只是补充说一下,和金国一战,不可避免;和西夏一战,尽可能避免。但如果西夏举棋不定,或者投靠金国,我会先把西夏扫平,解决我的后顾之忧,一年,我只需一年,西线永无战事。但我的西道战区司令席贡,却敢和我立下军令状,半年之内,西夏将成为宋国贺兰山路,将不再有西夏任何痕迹。” 他霸气地环顾一下西夏的君臣一眼,说道:“咱们在屋子里谈了这么久,不如出去散散心,顺便让我的飞龙卫为大家助助兴,老哥哥以为如何?” 这是要炫耀武力了,尽管西夏君臣脸色有点不好看,但也不能怪人家,这是你西夏的政务大臣提出来的,既然伸出脸来,赵构也就不客气了,必要的武力威慑一下,还是必要的。西夏民风彪悍,崇尚武力,敬佩英雄,光耍嘴皮子,还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好在赵构早有准备,这次带出来的二十名飞龙卫,可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龙一拍着胸脯子打了保票的。 出了兴庆府东门不远,就到了黄河边。有一处广袤的河滩地,甚是平整,赵构笑道:“就是这里吧。” 他对并排而行的李乾顺说道:“西马、瘊甲、夏国剑,这是西夏精锐铁鹞子的标准配置,我这里有二十人,咱们就打野战,你出一百匹马,套上假人,披上瘊子甲来冲阵,只要能冲散我这二十人的军阵,老哥哥,你说什么我都接着,以后宋国唯西夏马首是瞻。如果侥幸结阵不破,还望老哥哥慎重考虑小弟所说。” 李乾顺哈哈大笑,说道:“好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出来散心了,既然赵贤弟想给大家散散心,我西夏岂能没有勇士?李继宗,派出一百铁鹞子,不用假人,我西夏一样有搏击长空的雄鹰。” 赵构急忙劝阻道:“老哥哥,我的飞龙卫的武器杀伤力可不小,还是假人安全。” 旁边李承常冷笑道:“党项男儿以血为荣,岂有怕死的道理。” 得,赵构直接闭口不言,心里暗道,这可不赖我,你们自己作死,可惜了这一百党项勇士,给我多好。 赵构冲龙一点点头,悄悄打了一个手势,龙一点点头,大声吼道:“飞龙卫,列阵!” 二十名飞龙卫加上龙一,每七人组成一个箭矢型军阵,三个箭矢军阵,又组成一个大箭头,箭尖,就是龙一,间隔三米,正好把赵构等人护在身后,赵构骑在乘风上,在箭矢阵的后面,一动不动。其余人,都跟在赵构的后面。 李承常下令,尚书府所属一百铁鹞子护卫,当做这次冲阵的西夏一方,李秉常对带队侍禁官说道:“打赢这仗,你升任团练使。其余人等进位一等,赏赐千钱。”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位西夏的统兵官吆喝声中,一百铁鹞子瞬间在对面大约六百步(大约在一千米左右)距离站定,列好阵型,准备冲击。 在西夏铁鹞子眼里,骑兵对冲步卒,就是一个突击冲锋而已,不会有任何悬念,况且,他们都是重装铁骑。 对面的铁鹞子开始策马缓缓而动,这也是一个箭矢队形,当前一人,这是队将。随着队将胯下战马提速,已经开始小跑,随后,队将将手中长剑狠狠下压,发出了全速突击的命令,整个马队骤然加速,果然是西夏铁鹞子,整个队形节奏,完全按照指挥官的命令执行的如此完美。 龙一列阵完毕,没有多看对面一眼,两侧飞龙卫在迅速测算距离、风速、区域标定划分等工作,口令声此起彼伏,忙而不乱,片刻便测算完毕,随着龙一挥手下令,飞龙卫迅速把腰间一个布袋子拽出来,倒出里面的武器,又熟练地从腰间抽出一枚比手掌略大一些的圆身胖嘟嘟的东西,赵构起名叫“手炮”,二战期间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掷弹筒。 而他们背在后背的摘掉枪衣的东西,也露了出来,1130型新式步枪,这种步枪,手工拉出了膛线,是一款真正意义上的线膛后装步枪,尽管只有两发装填,也是划时代的产物,它的第一次实战,居然是在这个和平谈判的过程中。 掷弹筒,只是二战日军采用最多的一款伴随火力,介于步枪和迫击炮的射程之间,很好地弥补了300米到500米之间的火力空白,熟练的掷弹筒手,可以精准地把榴弹发射到掩体里,造成毁灭性损伤。 赵构配备的掷弹筒,因为火药的原因,比日式掷弹筒稍大,采用极限压缩黑火药,可以发射50毫米榴弹,最远射程可达到500米左右,破片杀伤范围5到7米。 这是热兵器对阵冷兵器的第一次碰撞,却戏剧性地在西夏的黄河河滩上拉开了帷幕。 第263章 用实力说话 龙一的望远镜里,铁鹞子刚刚发力冲刺,他的手已经狠狠挥了下去。 “咚咚咚”几乎是下落的同时,飞龙卫手里的手炮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冒出了阵阵硝烟,二十枚榴弹飞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狠狠砸在冲锋的铁鹞子骑兵中间,顿时炸起一片灰尘,伴随着马匹唏律律地叫声,已经将铁鹞子的队形炸出了一个大坑。这一轮炮击的效果,至少干翻了二十匹马。 第二轮的炮击接踵而至,第三轮……飞龙卫在骑兵快速的冲刺中,把手炮打出了最快的速度,也只有三轮。 看着剩下的四五十名铁鹞子嗷嗷叫着挥舞着闪烁着寒芒的夏国剑冲到200米距离的时候,所有飞龙卫快速摘下背在身后的步枪,全部采用跪姿,把手中的1130型步枪打出了最快的射速,不过,都是冲着马去的,巨大的动能一下子撕开铠甲,狠狠地钻进马腹,遇到阻力后,子弹因为是黑火药,初速不高,反而会形成达姆弹的空腔效应,停止作用是巨大的,不管是人是马,挨上一发,都够呛。 当最后队长嚎叫着冲到龙一面前时,龙一俯身,手中宋刀一挥,两个前马蹄已被消掉,不等队将站起,龙一的刀锋,已经逼住他的咽喉。 要不是赵构下令尽量不要杀伤铁鹞子,大多数是冲着马匹去的,但榴弹的破片可分不清是人是马,还是造成了将近一半铁鹞子的死亡,剩下活着的,各个带伤。最后的队将侍禁官,成了龙一的俘虏。这一百铁鹞子,最后,也未能踏过龙一身前一步,没有射出一支箭。 赵构一人一马,就这么牢牢矗立在军阵后面,一动不动,所有宋国官员,一动不动,包括吴喜、冬雪、王家兄弟等几个看上去还是孩子的战士。 等龙一集合好队伍,带到赵构面前,抬臂敬礼,大声汇报道:“报告,飞龙卫奉您的命令,演示完毕,请您指示?” 赵构很潇洒地回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上马,入列。” 龙一大声回答后,带领飞龙卫重新入列护卫。赵构缓缓走到铁鹞子侍禁官面前,他已经卸甲,正在包扎方才因为摔倒导致的伤口。 赵构拎起瘊子甲放在前面的空地上,笑着对还心有余悸的李乾顺说道:“老哥哥,我送你一件小玩意儿。” 拉着李乾顺来到距离瘊子甲二十步左右的地方,手里拎着龙一的小左轮配枪,以标准的手枪站立射击姿势,“啪啪啪”三声枪响过后,拉着李乾顺来到瘊子甲跟前,三个围绕着正中部位的弹孔组成的三角形,清晰可见,俱以洞穿。 赵构挥挥手,让龙一拿过一盒左轮子弹,手把手开始教李乾顺怎么装弹,怎么瞄准、怎么射击,什么叫据枪稳、瞄准快、扳机轻…… 李乾顺看着手中就像一件精美艺术品的三发左轮手枪,再看看方才血肉模糊的战场依然血淋淋地摆在哪里,又看看赵构一个劲地直咂嘴:“可惜了,都是西夏好男儿,都是好马……” 再看看骑在马上毫无表情的二十名飞龙卫,李乾顺心里长叹一声,好在,这不是真的两国交兵的战场。 李继宗在哪里铁青着脸,目光不善地望着李承常,心里那个骂,你他娘的,儿卖爷田心不疼,老子训练一个铁鹞子容易吗,就这么给糟蹋了,为什么不听我的? 李承常也是吓坏了,他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种一边倒的战争模式,不要说他,整个西夏高层都被这出来没有过的武器震惊了。人多人少是一样的,关键在于,西夏在启动战争机器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自带武器和补给的,也就是自己武装自己,然后给国家卖命。所以,实际上整个西夏军队的武器装备并不是制式装备,类似于部落牌,所以,包括擒生军在内,基本上都是皮甲为主,只有少部分直属军队或精锐,才披重甲,那对上宋国这些武器,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赵构看着李乾顺学得差不多了,把枪套递给他,又把一盒子弹塞到他手里,笑道:“这个玩意儿,防身还不错,送给老哥哥了。” 再次回到承天寺,寺院却已经准备好了素斋,李乾顺建议双方先吃饭休息一下,过一个时辰,再谈。 赵构知道西夏高层要拿主意了,也就不好催促,索性带着龙一、王家兄弟、端木兄妹,换好衣服,去逛逛这西夏第一寺。 承天寺也和东京大相国寺一样,除了善男信女礼香拜佛以外,还是一处会场,类似于集会,各种大小买卖都有,也是一处耍处。 等几个人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就是端木春明笑得最欢。说实在的,这些地摊上的东西,倒不是多么精致贵重,赵构也是感受一下民风民俗,倒是西夏特有的枸杞、大黄、苁蓉、柴胡等中药,却是有名,让端木春明喜出望外。不过,赵构也有收获,就是这里的小商贩,并不排斥宋国的复兴通宝,甚至比西夏现在流通使用的天佑宝钱还要受欢迎,但还不敢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吆喝着使用,都是私底下看他们几个宋人打扮的客商,开口就悄悄问:“有没有小钱?” 赵构知道,小钱暗指宋国复兴通宝,大钱是指西夏宝钱,因为西夏宝钱要比宋国的铜钱略微大一些,厚一些。而最关键的是,一枚小钱,可以折换两枚宝钱,问及原因,是因为在开放的两国边界的榷场,如果用宋国复兴通宝作为结算货币,会有一个点的优惠,也就是九九折,而且优先结算。所以,这些小商贩最喜欢囤积宋国通宝,以便以后交易方便和优惠。“经济入侵”这个概念,他们还远远不会想到,但宋国在赵构的引领下,已经走到了世界的前面。 后半晌的会晤,西夏高层明显沉默了许多,愿赌服输,李乾顺也是一国之君,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只不过需要一个体面的台阶而已,“你看看,打不过吧,那就和。” 等赵构把准备好的《关于宋国和西夏国两国缔结全面战略友好盟约》的文件递到李乾顺手里的时候,这个西夏皇帝终于明白,宋国此次志在必得,你看,人家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连名字都起得这么高大上,自己这边,还在手忙脚乱、七嘴八舌的讨论叫个啥? 宋国复兴三年十二月二十二,宋国皇帝赵构和西夏皇帝李乾顺,在西夏承天寺,秘密签署了《宋国和西夏国全面战略友好协作盟约》,两国结成盟国关系,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开展全方位合作关系。 赵构终于用自己的智慧和强大的军事实力,把西夏拉上了自己的战车,西夏的军队,还是很有战斗力的,赵构要把这支军队,当成一支奇兵来用。 既然成了盟友,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这次赵构来西夏会谈,前期的准备是非常充分的,许多物资,当然,主要是礼物,都提前由通达商行运送到了银州囤积起来,赵构形象地说了一句:“就是用糖衣炮弹砸,也能砸出一个合约来。” 赵楷、欧阳珣等人却不知什么是“糖衣炮弹”,还以为是自己的官家又有什么逆天惊人的武器问世,等看到大批玉盘镜、魔幻水、朝露酒、绝影车、专门为西夏贵族或平民量身打造的新式的、漂漂亮亮的衣服、还有精美的宋磁、大量的茶叶等等,都是以往连贵族都不一定能弄到手的东西,被赵构大包小包地送了出去,虽然用的是通达商行的名义,但李乾顺知道,这些礼物的背后,代表着赵构的一片真诚。 李乾顺拉着赵构的手,非要赵构到他的皇宫作客,说道,既然两国结盟,赵构嘴里又是大哥长大哥短的叫个不停,一定要赵构到他的家中住两晚,哪有兄弟来到家中不进门的道理。 赵构看到李乾顺是真心相邀,也是有些话需要和自己独自谈谈,便痛快地答应下来,为了表示诚意,他让龙一只带着五名龙卫和吴喜、王家兄弟进宫,却被赵楷劝了一句,说带上冬雪小娘子方便一些,毕竟李乾顺的后宫,还是敏感的,带着端木冬雪,有些事情,还是方便一些。 看着端木冬雪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赵楷的想法,还是周全。便答应下来,加上端木冬雪,赵构一行十一人,趁着金乌西坠、夜色初上,悄悄进入李乾顺的西夏皇宫。 第264章 风动树不静 李乾顺的皇宫,在龙一眼里,远不如东京开封府的大内皇宫,虽然样式上极力模仿,气势也算宏伟,但龙一就是看不上,心里在想,看这宫门前的拥挤样,哪有我宋国宣德门前的大广场气派。。 西夏的砖瓦烧制,都是从宋国传过去的,加上西夏土地面积有限,更多的是沙漠戈壁,土地资源远没有宋国富裕,所以,砖瓦结构的房屋,一般都是西夏高官才能有资格居住,这些匠坊,也都是官办作坊,西夏百姓大多是住毡房帐篷。 宝璃宫,是李乾顺重要宴请的地方,布置的甚为华美,得益于宋国工匠的精湛技术,烧着地龙,没有一丝烟气。地上是精美的白毡,宫殿的四壁很厚,红烛纱灯,倒也金碧辉煌。 并排的两座矮榻摆在主位上,李乾顺和赵构并排而坐,这种矮榻实际上能坐能靠,上面铺着皮裘,很是舒服。 在这里,要稍微说一下李乾顺的后宫,这个李乾顺的皇后,本是辽国宗室侄女,叫做耶律南仙,李乾顺应该是大辽的女婿。李氏王朝也一直依附大辽,算是同气连枝。 金国灭辽,西夏一直出兵帮着大辽抵抗金兵入侵,但无奈碰上辽国天祚帝,活生生把自己的锦绣江山给折腾没了,率领残兵败将退入西夏境内,这时候,金国派使臣进入西夏,言明如果辽帝进入西夏境内,希望李乾顺把辽帝交出来,作为条件,金国将西北之地,尽属西夏。 李乾顺权衡利弊,答应了金国的要求,自此,辽国灭。辽国宗室耶律大石率领部分辽国宗室大臣出逃至大西北(今天的新疆一带),史称西辽,延续了大辽国的国祚。 但因为李乾顺背叛大辽,当时南仙皇后所生太子李仁爱忧郁气愤之下,西夏崇宗元德七年(1125年)抑郁而亡,时年只有十七岁。同年,皇后既敢感叹李乾顺的背叛无情,又感伤丧子之痛,遂绝食而亡。 李乾顺历史上还有下一任皇后,为任皇后,是1137年李乾顺攻克西安州时,宋朝翔庆军都统军任得敬投降西夏,将17岁的女儿献于李乾顺。于南仙皇后仙逝十余年后,于1137年,任氏先是被册封为贤妃,后其父任得敬和其叔叔任得聪,贿赂朝中大部分大臣,联名上书要求李乾顺尽快册封任氏为皇后,李乾顺于是在十二年后,重新册封了任氏为西夏皇后。不过,照现在的发展,这个任皇后,恐怕还真成不了。 所以,现在,李乾顺的后宫,只有一个曹贤妃,既后来西夏仁宗皇帝李仁孝的生母。而李仁孝,今年才六岁。 西夏民风开放,男女之别不像宋朝那样拘束一些。实际上,现在的宋国,在男女接触方面,也很开放。不过,西夏更要开放一些,现在西夏的军队里,还有专门的娘子军“麻魁军”,一样骁勇善战。 既然是家宴,李乾顺自然请出了内眷作陪,赵构只带着吴喜、冬雪俩人伺候,龙一带着王家兄弟和飞龙卫在殿外等候。冬雪姑娘不仅有一手梅花针绝技,更主要的是,所有酒菜,她一闻一看,便知是否安全,她在梁景的二处,专门训练的就是这项技能,所有药物、毒物,根本逃不过她的一双慧眼和灵巧的鼻子。 曹贤妃是汉族人,祖父乃是西夏太尉曹勉,也算是出身名门之后,又同属汉族,赵构心里自然会有一些亲近之感,况且,自己后宫,也有一位潘贤妃,就是这么巧。 李乾顺的后宫,和赵构的后宫倒是颇有一些相似,就是没有那么多的三宫六院,赵构穿越而来,就已经妻妾满堂,就是后来的两个儿子,也是彼赵构而非此赵构,但赵构却从骨子里爱着他的这一大家子亲人。 曹贤妃领着六岁的儿子仁孝,款款来到赵构面前见礼,容貌虽然不甚美艳,但却是十足十的大长腿,或许久处西北,肤色却是一种健康般的小麦色,更加映衬着曹贤妃的亭亭玉立。旁边的小男孩,戴着一顶西夏特有的小暖帽,有些羞涩地依偎在母亲怀里,睁大眼睛,看着和自己的父皇并排坐在上面的这个年轻的大哥哥。 赵构早已将不菲的礼物送到了后宫,曹贤妃也是前来表示一下谢意,心里却实在是想见一见这个让自己的男人好几天晚上彻夜难眠的宋国皇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如此年轻俊朗的英俊男子,任谁看到,也难免心里头突突乱跳。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宋国皇帝陛下。”曹妃屈身揖礼,自然是风姿婀娜。 “哈哈哈,爱妃免礼,你也不要客气,我和赵贤弟兄弟相论,你该叫一声叔叔才是。”李乾顺倒是毫不客气。 “曹小蛮见过赵家叔叔。”曹妃倒是很开放,又拉过儿子,说道:“二郎,叫阿叔。” “阿叔好。”李仁孝毕竟出身皇宫,倒也不怯场那,童声童气地叫了一声。 赵构哈哈哈笑道,走下来拉着李仁孝的小手,蹲下身子问道:“二郎真乖,几岁啦?” “六岁。”小孩三句话就能混熟。 “阿叔几岁?”李仁孝笑眯眯地问赵构,可把曹妃吓了一跳,这孩子还真敢说,这可是宋国皇帝。 “阿叔二十三岁,比你父皇小二十三岁,所以,你才叫阿叔。”赵构拉过李仁孝,来到自己的座位上,顺势把李仁孝放在自己腿上搂着,剥了一个自己带来的花生粘,放在李仁孝嘴里,说道:“这是阿叔带来的,好吃不?” 这次赵构来西夏,可以说做足了功课。凡是西夏没有的,又是自己这两年捣鼓出来的,包括“花生粘”、“牛奶糖”、“小糖瓜”等小食品,可不要小看这些东西,能讨得孩子们的喜欢,又是市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 “好吃,还有糖瓜,我也喜欢。”李仁孝倒是一个自来熟。 “仁孝,还不下来,不像话。”李乾顺训斥道。 “无妨,我喜欢小孩子,你别板着脸训他。小孩子嘛,多哄着点。”赵构冲李乾顺摆摆手,笑着说道。 “二郎长大想干什么?”赵构依旧一副大哥哥的样子。 “我想像父皇一样,做雪山上的雄鹰!”这倒是像一位西夏皇子的样子。 赵构哈哈大笑道:“好,好。吴喜,把龙一的‘龙刃’拿来。” 不一会,吴喜捧着一柄“龙刃”走了进来,双手递给赵构,赵构拉过李仁孝的小手,说道:“贺兰山的雄鹰,可不能没有利爪,阿叔送你一柄利刃,就当是见面的礼物。不过,它锋利,你再长大一些,让父皇教你。” 李仁孝满心欢喜,却眼睛看着父皇,李乾顺虽然不知道这柄短刀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龙一是这么身份,他可是知道的,能在宋国皇帝第一护卫身上佩戴的兵器,岂是一般之物? 他点点头,李仁孝才双手接过来,急忙下来,恭恭敬敬向赵构行礼,说道:“仁孝谢谢阿叔赏赐。” 急忙跑向父亲,递上龙刃。李乾顺也是马上皇帝出身,一上眼就知道此刀不凡,抽刀出鞘,寒芒逼人双目,刀身上流淌着精美的云纹图案,最为惊叹的是这把刀的造型,自己也算阅刀无数,西夏也是锻造兵器的大国,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巧夺天工之刀,就是自己,也是心痒难忍。不过,这是赵构给自己孩子的礼物,却是不能“横爱夺刀”。 他递还给儿子,说道:“你阿叔赠你宝刃,是希望你长大后要保家卫国,成为我西夏的一只翱翔九天的雄鹰。” “孩儿记下了,谢过父皇教导。” 曹妃领着李仁孝向李乾顺和赵构行礼后,退了回去,她是知道进退的,李乾顺和赵构有要事商谈,自己还是回避的好。 李乾顺在西夏的历史上,绝对算是一位有功的君主,西夏能维持几十年的和平,和李乾顺出色的政治能力是分不开的。在这一点上,倒是和赵构有许多共识。 李乾顺其实对于战争是比较抵触的,几次出兵征战,都是被动性的,比如援助辽国一起抵抗金国的侵略,是因为当时作为和亲之国,西夏有义务出兵援辽,也曾建议大辽联宋抗金,无奈碰上大辽天祚帝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大辽被灭也是大势所趋,至于最后西夏选择和金国和解,站在一国国君的位置,处于当时的情况,也不能说错,但要站在大辽附属国和辽国女婿的位置上,李乾顺确实做得不地道。 这就是为君的难处,但也看出来李乾顺还是缺乏远见和手段,整个西夏,从来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主权独立的国家,先是依附大辽,后来转投金国,包括现在和宋国结盟,说到底,是自己的国力不行,落后就要挨打受气,自古如此。 任何一个国家的君王,无不希望自己集权在手,李乾顺从自己父亲身上,就看到了一位君主如果仅仅是一具傀儡,是多么郁闷的事情,夏康靖皇帝李秉常,26岁抑郁而终,李乾顺如何不知? 第265章 西夏小郡主 所以,赵构和李乾顺一晚上,就一个国家的基本定义、机构组成民生福祉、军队建设、外交政策等等,和李乾顺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也毫不客气地指出西夏现在发展所遇到的瓶颈和现有政策的弊端,比如说土地政策,西夏本来可耕种的土地就少,主要集中在河套地区和河湟谷地,但这些都被西夏贵族把持,这些贵族又享有一些特权,就像牢牢吸附在西夏身上的蚂蟥一样,都在拼命吸吮着西夏的血液,直到榨干为止。前朝没藏专权时期,丞相没藏讹庞几乎占据了西夏七成的肥沃土地,“只知没藏氏,不闻夏毅宗(李元昊之子)”西夏后党专权自此开始。 这些事情李乾顺如何不知,西夏虽然是游牧民族,但对于大宋的农耕文化、儒家学说,却是十分推崇,李乾顺内心深处,也想做一位中兴之君,但涉及到一些贵族的根本利益,还是无法撬动,这个利益链太大了。 这就涉及到内部改制的问题了,其实,赵构在宋国开始的时候,遇到的阻力一样不小,但赵构有几个条件,李乾顺没有。 一是赵构完全掌握着军权,这是最大的保障。这个方面,李乾顺就没有优势,起码现在没有,西夏的军队,虽然名义上在枢密院,但调兵权,却在尚书省尚书令李承常手里,并不在李乾顺手中,这些年,李承常虽然对李乾顺忠心耿耿,但并没有将军权完全归还于李乾顺这个西夏皇帝。 其次是赵构手下的文臣集团和武将集团,并没有隔阂掣肘之事,可谓军政两通,这就保证了军令、政令实施起来畅通无阻,而且,手下的文臣对赵构并没有盲目顺从,李纲和赵鼎,都是有名的一根筋,认为不妥的事情,一定会抗争到底,要么赵构说服他们,要么赵构收回成命。 所以,赵构有时候也不是都说了算,但这正是赵构所希望看到的,随着自己逐渐对权利的掌控越来越紧,这其实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出了原则性的大问题,损失就大了。为了尽可能避免这种损失,赵构其实一直努力在人治与法治这个平衡选择中,尽可能去偏向于法治,所以,他的政务院下属的司法部,每年会出台很多部法律或条例,来逐渐完善宋国的律法体系建设。 关于这些国家建设和完善的诸多想法,赵构犹如天马行空一般,从历史讲到现实,从宋国讲到西夏,从现在,讲到未来,并且说道,一百年后的蒙古高原,斡难河畔,将会有一个崛起的蒙古部落,这才是宋国最大的威胁。而现在这个蒙古部落的首领,叫做合不勒。 其实,赵构交好西夏固然有遏制金国的作用,更是从长远看,西夏要起到宋国西北屏障的作用。 二人对酒言欢,赵构把吴喜和端木冬雪撵回去休息,自己和李乾顺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不知不觉酒就多了,李乾顺如何是赵构的对手,这朝露酒虽然李乾顺没少有李继宗的孝敬,西夏汉子也是豪爽好酒之人,但赵构还是让李乾顺知道了了,什么叫作酒量。 这兄弟俩索性依榻而卧,宝璃宫便响起李乾顺响亮的呼噜声。赵构也是乏了,也就靠在榻上迷糊着,整个大殿地龙烧得热烘烘的,倒也不怕冻着。 不过,天色微明的时候,吴喜轻扣殿门,赵构被惊醒,吴喜用的是特有的讯号,虽然轻,但赵构闻声即起,一点也没有惊醒李乾顺。 来到殿外,晨曦之中,吴喜冲赵构努努嘴,赵构向外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宝璃宫殿前台阶下,倒了一地西夏披甲武士,看装束,应该是皇宫内卫质子亲军,怎么都倒在地上,却一声不吭,有的看样子受伤还不轻,却依然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龙一若无其事地依旧走来走去,其余飞龙卫虽然已经在外面站了一晚上,但依然一动不动,牢牢占据着大门警卫的位置,见到赵构过来,急忙立正敬礼,赵构问龙一道:“怎么回事?” “弟兄们站得好好的,这帮兔崽子一上来非要让我们腾地方,娘的,说得好好的警卫位置,为什么变卦?我看这就是找茬,老子要不是看他们老大还算识相,都给他们废了。” 看到一地的质子军不敢声张,也知道是理亏,可是,也没有听见动手的声音啊。 吴喜在一旁悄悄说道:“都是龙副大队一人摆平的,靠山八式。” 赵构点点头,龙一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只可惜,这么好的一场戏,自己没有看见。 “禹藏嗤利,怎么回事?”身后传来李乾顺低沉的声音。 带头的质子军指挥使禹藏嗤利强忍着,,一瘸一拐走过来,低头说道:“回陛下,没什么,和宋国的弟兄们发生了一点小误会,没事了。” 李乾顺看着满地乱滚的质子军,这些平时的皇族宗室,平时威风凛凛,今天却像藤架散了的满地葫芦,滚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不敢出声。 李乾顺不用问就知道,这些质子亲军没有在赵构的飞龙卫手底下讨了好去,看样子,这队质子军都是那位队长放倒的,因为其他飞龙卫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动。 李乾顺皱皱眉,虽然质子军有些嚣张跋扈,但质子军的训练,却是实打实的,这些人手上的功夫,也是不俗,否则怎会担任皇宫宿卫。但现在一个小队二十多人,却躺在地上,即使看见自己这个皇帝陛下,虽然挣扎着要起来,但还是动不了。 赵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龙一的靠山八式本就是内力外化,寸劲发力,动作虽然不大,但一但近身靠上,非死即残,看样子,龙一是收了力道的,却是每个人被封住了下身经脉,动不了,没什么伤害,但很没有面子。 对自己这位副大队,赵构最清楚不过,在龙一眼里,除了赵构以外,也就是高大队和梁景,能让龙一敬服,其他人,龙一谁也不尿。 赵构俯下身子,在禹藏嗤利的大腿上一点一按,禹藏嗤利马上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大腿而下到达脚底,两腿没有了那种麻痹之感,立刻就站直了身子。却在耳边听到赵构说道:“禹藏指挥使方才起身有点太用力了,需要回去化化郁结之气,否则,这条腿会废掉。” 冲龙一招招手,龙一很不情愿地扔过一个小瓷瓶,赵构递给禹藏嗤利,说道:“回去用此药酒早午晚涂抹两腿,连涂三日,保你骑得烈马,拉得强弓。” 禹藏嗤利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傲气,急忙揖礼道:“多谢宋国特使大人。”他们只知道昨天来了宋国贵客,可不知道赵构的身份。 既然赵构出手,龙一可不敢再拿捏,急忙下去,一一解开封住的穴道,质子军一个个站起身来,臊眉耷眼地站好队,在禹藏嗤利的带领下,灰溜溜地带了回去。 李乾顺拉着赵构的手,带着歉意说道:“赵贤弟,都是我管教不严,让贤弟笑话了。” 赵构笑道:“无妨,军人吗,争强好胜才好,没有一点血性,怎么能叫军人?手下下手重了一些,倒是失礼了。” “哎,我看倒是像手下留情了呢。赵贤弟,你这护卫身手很不错啊,这是什么功夫?” “他叫龙一,是我的飞龙卫副大队长,这一身功夫吗,倒是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靠山八式’,招式最是普普通通,就是有些内功,江湖上的小把式。” 李乾顺既然推崇汉家文化,自然也对中原的武功有所了解,知道功夫分外内外两家,尤其是内家功夫,最是难练,可一但练成,都是万人敌。 李乾顺自从和赵构长谈之后,尤其是赵构关于“刀把子理论”的论述,让他心里骤然开启了一扇窗户,冥冥之中,自己仿佛感觉到了应该干什么,可是,又没有一些具体的东西,今天这个场景,让他一下子霍然开朗起来,自己不就是没有像赵构这样一支自己的军队体系吗吗?虽然现在有一部分质子亲军掌握在自己手中,但远远不够。要是有一支强大的部队真正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在朝廷上的话语权,岂不是大大不同。 现在的质子军,掌握在皇族手里,比如皇叔李承常,而十二监军司,也控制在一些贵族手里。有的还算自己人,比如禹藏嗤利的父亲保泰军司监军禹藏花麻等地方势力。自己虽然贵为西夏皇帝,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做到全部掌握。 正想着怎么请教一下赵构这个问题时,突然轰隆隆一阵脚步声从后殿传了过来,伴随着一声俏生生的叱喝声:“是谁打伤了我嗤利哥哥?” 第266章 技压质子军 随着一声娇滴滴地叱喝声,从宝璃宫后面绕过来一名西夏装束的女子,右衽窄袖通裾大襦,下为百褶长裙,套一个紫色褙子,竖着高髻,上插一支金步摇。 寻声望去,这名西夏女子带着一群侍女,快步如飞走了过来,看见李乾顺在场,便气冲冲说道:“大哥,是谁伤了嗤利哥哥?” 不等李乾顺说话,看见赵构和他身后的飞龙卫,这姑娘倒也有些眼力,看到赵构是这些人的领头之人,手中马鞭一指赵构:“是你伤了我家嗤利哥哥吗?” 不等赵构说话,只见寒光一闪,马鞭齐根而断,犹如刀削,那姑娘握在手里的,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鞭把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殊不知,这姑娘已经犯了飞龙卫大忌,任何东西是不能指向他们的皇帝陛下的,更何况这是在番邦境外,如果不是在李乾顺的皇宫,龙一可以当场击杀。饶是如此,一众飞龙卫投射过来的眼神所带的杀气,已经让这姑娘感到一阵后脊梁发麻的感觉。 不过,大概是被人宠贯了,一时进不得退不得,便冲李乾顺撒娇道:“皇兄,他们欺负我。” 李乾顺冲她一瞪眼,呵斥道:“飞雁不许胡说,这是宋国贵客,你休得无礼,还不道歉。” 急忙拉着赵构的手解释道:“贤弟勿恼,这是小妹李飞雁,他是老臣禹藏花麻之女,因为大安七年(1081年)事件(大安七年,小梁太后诱杀中书令李清策,囚禁西夏惠宗皇帝李秉常,禹藏花麻为了躲避小梁太后的追杀,将一子一女托付给李继宗,后来小梁太后被毒死之后,李乾顺为了感激禹藏花麻的勤王之功,将其子禹藏嗤利编入质子亲军,其女禹藏利花被收为义妹,赐封利花郡主,又赐名李飞雁),被我收为义妹,被我宠坏了。飞雁,快过来道歉。” 看到李乾顺脸色不善,这个李飞雁郡主知道自己闯了祸,一脸不情愿地走过来,撅着嘴,睁大了一双大眼睛,冲赵构福了一福,哼哼唧唧道:“你是个男人啦,不应该和女子怄气。不过,真是你把嗤利哥哥他们都打到的吗?” 这个李飞雁郡主姑娘模样不错,难得的白白净净,高挑的身段,一双大长腿,蹬着小鹿皮靴,手里拎着只剩下一根把儿的“马鞭子”,倒也英姿飒爽,可是一张嘴,有点犯轴。 赵构笑道:“不错,是我。”既然问到自己,赵构自然不能说是龙一干的,自己毕竟是他们的老大,得扛着。 “我不信,嗤利哥哥是雪山上的雄鹰,是不会输的,他们说你们会魔法,这算什么本事?” “哦,你觉得什么是真本事。”赵构调侃到。 “你和我校场扑斗,你不许施魔法,堂堂正正赢了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李飞雁倒是一副豪爽的性子。 赵构笑了,自己征战无数,好像还从来没有和女子动手的经历。听到这个李飞雁要挑战赵构,飞龙卫都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出来,憋得脸红脖子粗,却一动不动。 赵构笑着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敢挑战我?” “我知道你是宋国贵客,你放心,我出手自有分寸,不会伤到你。” 李飞雁倒是自信心满满。 赵构朗声大笑,冲李乾顺说道:“李大哥,你的家里,倒是颇有些西北豪爽之辈,就连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看来,我不接也不行啊。正好,有一阵子没有松松筋骨了,权当出早操吧。” 李乾顺狠狠冲李飞雁瞪了一眼,说道:“回去和你算账。”又冲赵构笑道:“也好,就算是代为兄管教管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 赵构笑道:“无妨,就算是两军切磋吧。吴喜,叫上冬雪,这么热闹,可不能少了她。” 西北之地太阳出来的迟,等赵构、李乾顺等人来到位于皇宫东北角的校场,天色也刚放亮。 说是校场,实际上就是黄土夯实的一大片空地,面积倒是不小,四周是质子亲军的营房,平时里,都是在这里训练,靠近场地北侧,有一个校阅台,是用粗大的圆木搭就而成,上面铺着棉毡,两侧摆放着长长短短的兵器,擦拭得干干净净。校场上,不少质子军正在操练,倒也是一番龙腾虎跃的气象。 李飞雁等人一进校场,就吸引了众多质子亲军的目光,看来这位郡主,倒是这里的常客。一路上不停地打着招呼,显然人情很熟,听说要和宋朝来的贵客切磋武艺,顿时校场像炸开锅一样沸腾起来,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又看到自己的皇帝陛下也居然跟在后面,这下可有的看了。 质子军都统军是李乾顺庶弟嵬名察哥,听说陛下驾到,居然是为了飞雁郡主要和宋国特使切磋武功,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在责怪皇兄有点胡闹,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这个御妹郡主的脾气?天大、地大、李乾顺、嵬名察哥,李飞雁就听这几个人的,李乾顺是娇惯她,也就是嵬名察哥能训李飞雁,谁让她是自己的徒弟。 嵬名察哥虽然是质子军都统军,但下面三个指挥使却各有势力,所以,真正能指挥得动的,就是嵬名察哥自己的中军三千人,这也唯一算是李乾顺的嫡系部队。 对内依靠嵬名察哥,对外还是李继宗,加上一个吐蕃贵族出身的禹藏花麻,这是属于李乾顺真正的力量。所以,有些时候,李乾顺的施政纲领,不少是受掣肘的。 李承常虽然算忠心,但老了,其固执的性格反而让李乾顺有点束手束脚,成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绊脚石,但李承常历经三朝,手下文臣武将众多,算是朝中一股很大的势力。 嵬名察哥出了自己的帅帐,皇帝陛下到来,他是要迎接的。等看到李乾顺等人已经在校阅台前了,他急忙紧走两步,来到李乾顺面前揖礼参见:“臣质子军都统军嵬名察哥参见陛下!” “察哥来啦,免礼。见过宋国贵使。”李乾顺急忙给赵构引见。 “嵬名察哥见过宋国特使大人。”能让李乾顺亲自作陪又客客气气的人,嵬名察哥可不敢怠慢。昨天接到旨意,他才亲自在军中坐镇值守,不料今天却碰上这茬子事,他算是李飞雁的师父,也和禹藏家族是世交,有了李乾顺和嵬名察哥这两层关系,难怪李飞雁目中无人。 赵构笑道:“都统军大人无须多礼,倒是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对于这位老将军,赵构表示出了应有的尊重。 “喂,宋国贵使,你怎么磨磨唧唧的,是不是怕了?” 突然传来李飞雁响亮的吆喝声,引来围观的军兵一阵阵哄笑。 赵构突然脸色一变,冷冷地哼了一声,顿时杀伐之气四下弥漫而出,围着的西夏质子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赵构一步一说道:“我身为宋国特使,是你们皇帝陛下的贵客,你等先有殿门挑衅在前,继而聚众邀斗在后,李大哥,你们西夏就是如此待客之道吗?当真认为我大宋无人?” 赵构稳步上前,边走边脱去外面长衣,里面却是后世的黑色城市特战服,这是赵构为飞龙卫量身打造的,腰间扎着牛皮武装带,不过,缺少了防刺铠甲背心,倒是更显得精神利索。 他稳步上台,负手而立,对李飞雁说道:“我从来没有和女孩子动手的惯例,你下去,换一个你认为能打的上来。” 李飞雁顿时俏脸绯红,叱喝道:“你敢小看我,看打。” 跃步上前,右脚一个高鞭腿,冲赵构头部扫来,不等赵构出招,右脚却是一记虚招,借用右脚之力,娇俏的身子已然跃起一个平踹,左脚踹向赵构胸前,变化之快、出腿之狠、跃起之高,可见李飞雁是下过苦功的,以腿功见长,正是结合了李飞雁人高马大一双大长腿的特点。 但要论起中原武功,自古有南拳北腿一说,这北腿,又名戳脚小翻,而周桐的成名绝技之一的“玉环步鸳鸯脚”,就是这戳脚小翻的鼻祖前身。 李飞雁本想一上来用自己的绝技给赵构个下马威,却不料赵构正是使腿高手中的高手。 赵构有心要技震四方,身子一侧,左手已经叼住李飞雁的左腿脚踝,轻轻一拉,李飞雁重心已经不稳,急切之间,右脚急速腾空一个正蹬,正是一招攻敌所必救。 赵构赞喝一句“好腿法”,手上却丝毫不慢,右手一抄,又把李飞雁的右脚擒住,双臂用力,已经把李飞雁举起横在肩上,双手左右插花,已经把李飞雁像一具大风车一样绕着赵构的身子上下左右地旋转起来,赵构此战,使出了岳飞的“岳家手”、中原扑跤里的“鹁鸽旋”、赵家内劲“螺旋转”以及左吉赖以成名的绝技之一“金刚罗汉扣”,一个小小的李飞雁,如何能招架得了。 赵构越舞越快,几乎把李飞雁当成自己的四棱镔铁大棍,还觉得挺顺手。玩得差不多了,双掌一错,李飞雁旋转着冲向嵬名察哥,校场其他人接着,都不合适。 赵构有心要抻抻嵬名察哥的分量,手上用了三分内力,李飞雁就像一支突然被抽了一下的陀螺一样,急速旋转着冲向嵬名察哥,嵬名察哥想都没想,上前一步,急忙双手去接,急速的旋转之力还是让嵬名察哥腾腾腾倒退五六步,“嗨”地一声,扎下马步稳住身子,才算止住了这一转之力,胸前气血翻腾,急忙调匀呼吸,再看怀中李飞雁,已经晃晃悠悠站立不稳,小嘴一张,“哇”地一口吐了出去,脸色煞白,倒在师父怀里,胸前起伏不定,受惊不小。 眼看这位西夏郡主像陀螺一样跌出台外,又正好跌在嵬名察哥怀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可不是凑巧,而是对力道精准的把握,既不伤人,让你丢人。 赵构脸色阴沉,对着下面的质子亲军,仰天狂笑道:“贺兰山的天空,没有真正的雄鹰吗?有一个算一个,今天,我都接着,谁敢上来挑战?” 第267章 落日宝雕弓 赵构荡气回肠的咆哮,响彻在西夏质子军营地的上空。 顿时,下面像炸了锅一般,挑衅,赤裸裸地挑衅。 一个队将某样的大汉蹭地跳上校阅台,冲赵构吼道:“质子军队将野利宠信,前来讨教。” 此人身高足有七尺开外,将近两米,大冬天,却打着赤膊,浑身泛着油光,肌肉结实发达,厚重的护心毛黑然然一片,就像一头黑熊一般,居高临下盯着赵构。 赵构手指勾动,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野利宠信大怒,右手蒲扇一般的大手一伸,就向赵构的胸腹抓来,同时上步沉腰,左手向下一掏,却是十足十的摔跤技法里的“过山摔”,寓意像扔过山一样,可见最是狠辣无比。 赵构岂能让他抓住,右手一探,已经抓住野利宠信的左手,顺势进步插入其两腿之间,左手反抓其右手,肩膀急速贴身,两膀一较力,猛地一拱,野利宠信就像一支大风车一样“嗖”地转了一圈,“啪”地一声,被赵构狠狠摔在地上,震得整个地面都抖了一抖,脆生生、响当当地一个“过山摔”,将野利宠信摔了个七荤八素,一时间躺在地上,晕头转向爬不起来。 这一下,整个校场顿时鸦雀无声。野利宠信是质子军队将掌旗官,在质子军中地位尊崇,他不是皇室成员,能立足质子军,靠的就是战场上的军功,那可是实打实用生命换回来的。加上他力大如牛,身壮如熊,加上都统军大人的偏爱,在质子军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现在,却被赵构像一具破麻袋一样摔倒在台上。 野利宠信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一来他本身体重就大,二来,赵构有心来一个下马威,稍微用了一点力气。赵构是谁,宋国有名的神力王。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好在赵构很有分寸,摔得很疼,但不会有内伤。 野利宠信眼前的小星星消失了,就看见一张笑眯眯俊朗的脸庞和一双伸向自己的大手,他下意识伸出手去,被拉了起来,晃晃脑袋,才看清正是摔倒自己的宋国那个年轻的特使大人。 本想用自己成名绝技“过山摔”摔人家,却被人家用“过山摔”摔了自己一个大跤,而且,别人不知道,自己却清楚地明白,对方无论是力量、时机、技巧,都比自己高了不是一点半点,自己从来也没有一跤就让人摔成这样,摔得是心服口服。 西夏汉子倒是输得起,一脸憨笑,揖礼道:“特使大人好身手,宠信佩服,我输了。”说完,他拉起赵构的右手高高举起,把象征胜利的荣誉送给赵构。 赵构倒是有点喜欢这个憨憨的汉子,想到了自己飞龙卫的掣旗使何山,绰号憨子,倒是和这野利宠信有的一比。 赵构潇洒地揖礼道:“宠信将军承让。” 不等赵构重新开口,只见一位消瘦黝黑的汉子跳上台来,背后一把黑漆漆的长弓,手里拎着一袋箭,看他手指上暗扣的铁环和一双厚厚的手掌,知道此人定是善于骑射之术。赵构却注意到,在其脖颈处纹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鹞鹰,正是西夏铁鹞子的标志,但颜色却是和其他的铁鹞子的黑青色不同,这个人,纹的是红色。 下面的人再次骚动起来,“血鹞子”、“血鹞子”的呐喊声逐渐由弱变强,一直到全场都沸腾起来。 赵构一看印记,就知道这是铁鹞子里最精锐的一些人,这些人,极少露面,可以说是铁鹞子里面的铁鹞子,据说只有十几个人。有这个血鹞子标志的人,在西夏整个国家,可以横着走。赵构对于这些情报的搜集,都是绝密。 “西夏仁多良辅,见过宋国特使大人。” 赵构内心一惊,这个仁多良辅,可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被李乾顺赐姓李,又叫李良辅,是西夏三杰之一,另外两人,一是质子军都统军嵬名察哥,另外一人就是李继宗。嵬名察哥善练兵,李继宗善御敌,而这位仁多良辅,却是铁鹞子里最传奇的人物,没有之一。 赵构遇上生平最大的对手,也激起了他的满腔豪情,越是厉害的角色,越能激发赵构的斗志,一如当初在磁州郊外,击杀金国第一猛安那野一般。 “你要和我比射箭?”赵构盯着他背后的黑弓问道。西夏的牦牛角弓,最是精良,看这把弓的黑中透亮,应该是一把老弓,一把经历了无数次血战的老兵。 “还请宋国特使大人不吝赐教。”仁多良辅倒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他挥挥手,顿时上来十几个人,每人手里一把西夏良弓,仁多良辅说道:“这是我质子军军械监精致之弓,都是五年以上老弓,拉力从一石到一石五不等,请贵使挑用。” 西夏质子军和大宋禁军的选拔倒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禁军选拔至少要能挽弓一石以上,西夏全面皆兵,自小在马背上长大,进入质子军,至少要一石五,至于两石强弓,那是铁鹞子的标准。仁多良辅不认为这个宋国贵使能拉开一石之弓,连弓也拉不开,就是最大的笑柄。 赵构笑着看看这一溜的西夏弓,笑道:“不知良辅将军背后之弓,拉力如何?” 仁多良辅摘下背后之弓,神色庄重道:“此弓乃良辅家传,乃是两石强弓,名唤‘射月’。” 赵构点点头,西夏对一把老弓的感情,犹如子嗣亲人一般,都会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这让赵构想起当初宗泽送给自己的那把宝弓,自己还起了一个当时响当当的名字“末日”。 “可否借弓一观?”赵构笑道。 仁多良辅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递上,这把弓,可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上面,浸透了敌人的鲜血,自带的煞气。 赵构双手接过,礼节,他还是懂的。入手很沉,黑色的弓身泛着亮光,透着一股子暗红色,犹如一件艺术品,弓弦很粗,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有一股子淡淡的腥气,弥久不散,这不是普通弓箭所用的牛筋,倒像是传说中的地龙筋。(鳄鱼的一种,其筋粗大且韧性,遇水不松,逢晒不缩,有少许贡品流入,是贵族的奢侈之物。) 他反复端详,这把弓,的确不凡。忽然,他左手持弓,右手引弦,腰间发力,只听“嗡”地一声轻响,已经轻松地拉开“射月”,就听下面“啊!”地一声齐呼,仁多良辅更是急忙大叫道:“贵使小心!” 因为这样空拉硬弓,最容易伤损经脉,轻则经脉撕裂,重则双臂尽废,所以弓箭手的训练都是从软弓入手。 但只有一种例外,就是对自己的力量和手中硬弓的绝对掌控,才敢这么干,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这类人。 赵构缓缓松弓复位,笑道:“稍显软了一些。”仁多良辅急忙拉过赵构的手,看到右手手指只有一丝淡淡的痕迹,才放心地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弄不好,宋国贵使这双手会废掉,真要是皇帝陛下归罪下来,自己可罪过大了。 但听他说自己的弓稍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自己的射月雕弓说是两石,可实际上要比两石多,接近两石半,可赵构居然说软,这是西夏为数不多的几把最着名的雕弓之一。可是看到赵构没有丝毫异样的表情,刚才,可是实打实把自己的宝弓拉了一个“弓开如满月”,这可做不了一点假。 “或许也就是力大而已。”仁多良辅只有这样去想。 “来人,去取我‘落日’神弓和穿云箭来。”李乾顺忽然对随身内侍说道。 仁多良辅心里一惊,“射月流星天下寒,落日一出尽无言。”西夏三把宝雕弓,射月排第三,流星列第二,这头把雕弓,正是李乾顺的御用雕弓“落日”,说是御用,只是一直在皇帝手里代代相传,据说是西夏最早的党项首领拓跋思恭所用,剿灭黄巢有功,赐姓李。后这把宝弓一直在西夏皇宫里保留下来,李元昊征战之时曾再次出山,后来就再也没有一位西夏皇帝能挽动此弓,“落日弓,穿云箭”在某种意义上讲,就代表着皇帝陛下。 而现在,李乾顺居然让宋国特使使用这落日弓和穿云箭,这位宋国特使,真是好大的面子,可是,他能拉动落日弓吗?这可是三石强弓! 不一会儿,黄门内侍总管李安顺急匆匆带着几名内侍,抬着弓匣和两袋穿云箭来到李乾顺面前,李乾顺一指台上的赵构,说道:“将此弓箭给我的赵贤弟送上去。” 赵构接弓在手,慢慢将弓抽出弓匣,单看这个弓匣,已经是奢华极品,居然是白色牦牛皮蒙面,白色,是西夏皇室专属颜色,其他人是禁止使用的。雕弓在手,弓身也是白色,不过却渗透着暗紫,弓弦却有小拇指粗细,朴实无华,却暗透杀气。 一箭在手,箭杆也是白色,却比一般的箭矢长两寸粗一分,连箭羽也是白色,稍微有一点淡淡的金黄,这是鹰羽。 仁多良辅作为血鹞,自然知道落日弓和穿云箭的来历。难道,西夏第一箭的传奇,要在今天,由这个宋国特使来书写吗? 第268章 七星连珠箭 仁多良辅没有了退路,倒也激发了血鹞骨子里的野性。他长弓在手,右手一伸,已经三箭在手,随着“嘭嘭嘭”三声清脆的弓弦声响,三支箭眨眼间已经射出,这三支羽箭呈品字形急速飞向远处百步开外的标靶,“咚”地一声响,却是三支箭同时射中红心。 这三支箭射出的时间会有一秒左右的间隔,却同时上靶,而且三箭齐中红心,正好把靶心挤满,又互不影响,足见其射技惊人。 但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不等众人回过味来,仁多良辅又是三箭连珠射出,这次三支箭,却在前三支箭的外围,又组成了一个品字形,又是同时上靶,这三支箭的距离分布,不差分毫。可以想象,战场上遇到这样的神箭手,就是死神的召唤。所谓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吧。 远处,两匹马一前一后出场了,前面的是骑兵,后面的马上,竖着一个箭靶,由前面的骑兵用缰绳连着后面的马匹,开始在校场加速,转瞬之间,两匹马一前一后,已经提速发力奔驰,后面马匹上的箭靶随着马匹的的跑动,上下左右起伏不定。 只见仁多良辅已经飞身上马,胯下坐骑同样是河曲良骏,已经开始加速冲刺,堪堪冲到对角,仁多良辅挽弓激射,箭如流星,正中箭靶红心,随后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五支利箭射出,箭靶上已经标出了一朵梅花形状图案。 “血鹞、血鹞……”校场再次沸腾。 嵬名察哥点点头,一丝笑意挂在脸上,“五色梅花”,这是血鹞子仁多良辅的成名绝技,能在飞驰的骏马上五箭连射,只有仁多良辅这名血鹞子能做到。 赵构点点头,西夏骑射功夫,天下闻名,果然人才济济,不错。不管是自己人,朋友,还是敌人,好就是好,赵构向来评价客观中肯。 仁多良辅跳下马,回到校阅台,揖礼道:“良辅献丑了。” 这是该自己上场了,赵构不慌不忙,把箭囊里的穿云箭间隔均匀地一支支插在地上,说了一句“一百五十步!” 一句话,全场鸦雀无声。 眼看着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摆好箭靶,赵构深吸一口气,气定神闲,双目精光闪烁,调匀气息,只见他瞬间发动,犹如后裔在世,好比由基重生,一箭接着一箭,前后箭矢相连,犹如一道白色闪电,就在众人惊讶赵构如此射速绝技时,却见一道道箭芒在突然接近箭靶的时候天女散花一般四散开来,所有箭支同时钉在了箭靶之上,组成了一个“七星拱月”的图案。 负责箭靶的质子军军卒扛着两人的箭靶,气喘吁吁地插在校阅台前的地上,负责赵构箭靶的军卒只说了一句:“十二支箭,同时上靶,我等实在是分不出先后。” 仁多良辅不敢相信,他从不看自己的靶子,是不用看。只是仔细端详着赵构的箭靶,十二支箭一线射出,这可是三石强弓,能连续拉开十二次,中间没有见过赵构换气,就是这一手,仁多良辅就办不到。这十二箭,五支箭组成一个月亮的半圆形,七支箭,又围绕着半月组成了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要知道,规则的形状好射,这不规则的形状,还是两幅图组成一幅图,又是同时上靶,这是什么人啊? 但是,对他们的打击还远远没有结束。 “吴喜,去将大白牵过来。察哥将军,烦请准备马靶。”赵构吩咐吴喜去牵马,同时客气地对嵬名察哥提出请求。 所有质子亲军已经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看向赵构的目光透露出一种狂热的神态。党项一族,最是崇拜强者,不管是谁,只要胜过自己,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吴喜已经将大白乘风牵来,这个家伙,就是一个人来疯,一进入大校场,就兴奋不已,打着响鼻,不停地蹭着赵构的身子,赵构拍拍大白的脖子,笑道:“你也着急吗?” 话音未落,已经飞身上马,逆向而动,根本不用赵构发令,乘风已经骤然发力窜了出去,就是这一纵之力,跃出数丈,嵬名察哥暗赞道:“好一匹龙驹!” 乘风如风,赵构持弓在手,并不急于射击,而是等到对方已经把马匹的速度加到极致的时候,果断出手,乘风马通人意,跑得又快且稳,赵构依然是连珠箭发,不过却和射固定箭靶不同,他每一箭的射出,出手的角度都不同,射箭的手法也不同,“乾坤倒转”(左手箭)、“犀牛望月”(回身反射)、“倒挂银河”(仰身回射)等大招使出来,而穿云箭,如丝连线,连绵不绝。 最后两箭,赵构脑洞大开,居然一个镫里藏身,从乘风的肚子底下射出,一箭射断两匹马连接的马缰绳,一箭回身直射,一缕寒芒如流星一般奔向校场的旗杆,“咚”地一声钉在旗杆的葫芦顶下面,赵构本来是冲着帅旗去的,但临时改变了主意,射落帅旗就是挑衅与开战,赵构想到此行目的,虽然心里想教训一下这帮自以为是的家伙,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手腕一转,冲着旗杆顶端而去。 虽然射中的是旗杆,但一来这是超过二百多步的超远距离,二来又是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三用的是回身反射,这样力道上会吃亏。但就是如此,一箭穿云而上,狠狠钉在西夏质子军大校场的旗杆顶端之上,箭尾兀自颤动不停,可见力道十足。 赵构骑着乘风,放缓马步,徐徐走来,所到之处,质子亲军无不揖礼参拜,宛如参拜自己的大将军一般,赵构以其精湛的武艺和出神入化的射技,征服了所有在场的西夏质子军。 回到校场阅台,仁多良辅单腿跪地,大礼参拜,说道:“良辅参拜雪山神主。” “参见雪山神主!”所有质子军齐刷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李乾顺和嵬名察哥脸色有点不好,但也说不出什么。雪山神主一说,本就是西夏民间传说,据说是雪山神鹰转世,护佑西夏。在民间流传甚广,但在西夏皇室和高层却极少谈及,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才是西夏的统治者。 但老百姓和底层的官兵,包括质子军,也来自基层为多,雪山神鹰在多少代西夏人口中传颂,那就是他们心中的神。 李乾顺不愧是一代枭雄,很快想清楚了厉害关系。他哈哈大笑,上前拉住赵构的手,说道:“赵贤弟,你今天可是大出风头啊,没想到你这宋国……特使,能有如此功夫,让我党项男儿一战逊色,我心里可是酸溜溜的啊,哈哈哈……” 赵构自然要把事情转圜回来,说道:“侥幸而已,比不得良辅将军战场厮杀的本事。宋国西夏是一家,都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就不分彼此吧。” 李乾顺笑道:“贤弟说得对,现在西夏宋国友好往来,一家之亲。贤弟,当日你送我防身利器,今日为兄理当效仿,将这落日神弓和穿云箭,送于贤弟,也只有贤弟,配得上这宝弓利箭。” 嵬名察哥急忙说道:“陛下三思,此物历来乃皇室珍藏,从未外流,何况……” 李乾顺摆摆手说道:“无妨,落日神弓,自然要归于他真正的主人,这个人,谁说一定是我西夏人?今日赵贤弟用此弓技压众军,可见宝弓有灵,得遇真人。良辅将军,你是我西夏血鹞,自问,你可有如此身手?你所知道血鹞之中,有无此等功力之人?” 仁多良辅恭恭敬敬回道:“回陛下,良辅微末之力,怎敢和日月争辉?如良辅所知,血鹞一十三人,皆无此功力者。落日神弓,已经尘封百年以上,今日得见重出,良辅只是感叹,宋国贵使乃是我西夏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李乾顺点点头,说道:“但求无价宝,赠与有缘人。赵贤弟和我有缘,也和落日有缘,赵贤弟无须推辞,落日神弓在你手上,当会大放异彩,不辱其名。” “如此,赵某恭敬不如从命,谢过李大哥。” “哈哈哈,这才好。今日高兴,你我会当痛饮。察哥、良辅,你二人随我前来,共同陪贵使用餐,折腾了一大早,我可是肚子咕咕叫。” 嵬名察哥和仁多良辅,自然急忙随从而去。和皇帝陛下一起用餐,还是陪客身份,这可是第一遭。 第269章 有点小意外 嵬名察哥和仁多良辅,还是第一次踏足这宝璃宫,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尤其是嵬名察哥,今天质子军惨败,他这个都统军,脸面可是都掉在了地上。 李乾顺一指赵构,对二人说道:“你二人重新参见宋国皇帝陛下。” 一句话,可把俩人震惊了,尤其是仁多良辅,没想到让自己折戟沉沙的,居然是宋国皇帝陛下。关于这位宋国皇帝,嵬名察哥和仁多良辅都有所耳闻,毕竟赵构横空出世以后,每一场战斗,无论是小规模遭遇战,还是战役级别的大战,西夏枢密院所属情报部门“思翰堂”都有情报搜集,事后战局推演,结果只有一个,康王殿下,当之不愧为大宋第一军神。 没想到,这位在他们心中推崇无比的宋国军中第一人、现在的宋国皇帝陛下,却活生生站在了他们面前,让他们忐忑之中,夹杂着少许激动。 嵬名察哥和仁多良辅深深揖礼说道:“嵬名察哥(仁多良辅)参见宋国皇帝陛下。” 赵构急忙搀起来二人,回身递上两柄龙刃,说道:“一点小礼物,算是见面礼,请收下。” 龙刃是很少送人的,但这两个人,是赵构为李乾顺极力拉拢的对象,虽然是李乾顺的心腹,但赵构的布局,可不单单是一个李乾顺,他要的是整个西夏的军心民意。 二人接过龙刃,马上就被龙刃的造型深深吸引,“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作为军人,对武器的喜爱,是骨子里的。 二人急忙再次揖礼致谢,小心翼翼将龙刃揣在怀里。 宝璃宫早就布置停当,李乾顺让二人坐下,说道:“我们一边吃,一边谈。”他随手和赵构并排坐下,先请赵构开始用餐,接着对二人继续说道: “今天叫你们来,也是想让你们来听一听宋国皇帝陛下,对军队建设的一点看法,尤其是你们质子军的改建,迫在眉睫。察哥,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留给我的时间,留给我们西夏的时间,就是这十几年,再不有所作为,西夏将被历史无情的湮灭。我需要你们。” 腊月二十四,赵构圆满完成对西夏的秘密出访任务,比预期效果还要好。只是到最后,在李乾顺和嵬名察哥的强烈要求下,赵构留下了龙六、龙十二、龙二十五和龙三十。 因为赵构向李乾顺建议,继续让嵬名察哥统帅质子军的前提下,成立禁卫御林军,兵员在所有牧民中选拔,不看出身,只看忠诚。禁卫御林军训练,完全交给龙六等人。争取在一年之内,质子军和御林军,都控制在李乾顺手里。 增加李继宗和禹藏花麻的军司都统权利,以边榷开设为名,李继宗顺理成章提为靖边四司统帅,禹藏花麻的保泰军司,可慢慢过渡交给李继宗,而禹藏花麻则提调卫戍区都统军,所辖右厢朝顺军司和白马强镇军司,一南一北,护卫兴庆府,可报无虞。 但赵构可是有点心疼,飞龙卫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少一个都是损失。每一名飞龙卫放出去,给个团长都不干。不过,赵构要想把西夏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一定要协助李乾顺在最短的时间,完全掌控住军队,没有军权,什么都扯淡。 组长龙六是一个安上葫芦嘴就能流出二两油的家伙,冷静、果断、杀伐决绝,擅长谋略布局,是赵构难得的高参,赵构很舍不得。舍不得也得舍,有舍才有得,赵构临走之际,就对龙六说了一句:“关键时刻,我需要西夏十万大军在你手里绝对掌控。”为了龙六工作方便,赵构赋予龙六可以调动西道战区军队和所有安情局西北分局情报人员的权利,并将一枚象征赵构身份的龙符暗中赐予龙六,以备不时之需。 安顿好一切,赵构向李乾顺辞行,他是要想在大年三十之前赶回开封,尽量和家人过一个欢乐祥和的大年夜。 礼尚往来,李乾顺给赵构准备了大量的礼物,让赵构调集了通达商行的好几辆绝影车,但最让人高兴的是,李乾顺从自己的“龙骐苑”里,直接挑选了一千匹骏马,都是训练好的甘州马场的上等马,送给赵构的飞龙卫,正好让飞龙卫达到一人三马。更让赵构开心的是,李乾顺闻听赵构特别喜爱黑色坐骑,就把自己御用十骏里面仅有的两匹黑色骏马送给赵构,这可是西夏为数不多的马中神品,其中之一,就是黑骏三奇里面的“抱月乌龙驹”。 这匹马品相非凡,毛色黑中透着暗紫,阳光映照下,泛着五色神彩,马胸前一道弯弯的白色月牙,犹如龙睛点缀。“抱月乌龙驹”赵构寻找了好久,没想到,在李乾顺这里得到,正应了那句话,“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抱月乌龙驹”性子暴烈,赵构给起了个名字叫做“暴风”,马如其名,赵构一路上费力把火的和人家加强感情交流。 看到骑在“暴风”身上不下来,有一个伙计可是不太高兴,那就是大白乘风,时不时地上来捣乱一下,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也算是回家途中的一种调剂。另外一匹黑马,唤作“墨龙”,赵构则直接赐给了赵湛,算是对赵湛的一种补偿。 赵构归心似箭,马队速度很快,赵湛、赵楷都不愿意坐车,喜欢骑着骏马驰骋在这莽莽戈壁中,大有快意恩仇、纵横江湖的味道,叔侄俩乐此不疲,就连赵湛的大将军,也兴奋地跑前跑后。 突然,大将军冲着前面的草稞子里狂叫起来,众人大惊。大将军是伏牛山当地一种猎犬,有着天然的敏锐感觉,让它狂吠不已,一定是在提醒主人特别要小心。 突然,从草稞子里“嗖”地跳起一个硕大的黑影,向后面的乱石跑去,看那身影,竟然是一匹灰白相间的大狼,跑出去几十步远,回头冲着马队低声呜呜呜地不断拿低吼,像是在威胁众人不许靠近。 大将军没有理会跑出去的大狼,还是冲着草稞子狂叫不停,赵构挥手制止了已经操枪在手的飞龙卫,狼,才是这个天地真正的主人,他们不过是过客,不能惊扰了主人。 赵构下马,龙一打出警戒的手势,飞龙卫呼啦一下散开,瞬间组成一个防御圈,警戒四周,赵构和龙一慢慢靠近草稞子,大将军见有人做主,“呜……”地发出阵阵低吼,急欲扑上去,却被赵湛死死压住,不敢再动。 突然,一个影子从草稞子里猛然扑向赵构,赵构左手一记“金刚罗汉扣”,扣住了黑影的脖子,猛然按倒在地,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头狼,不过,左前腿却夹着一具铁夹,难怪没有扑起来。 看到这匹狼被赵构按住,跑出去的那匹狼嚎叫着想冲过来,却被飞龙卫用枪紧紧逼住,它虽然不知道这个黑乎乎的管子是干什么的,但飞龙卫身上自带的杀气,还是让这匹狼感觉到非常不妙,只要它敢动,肯定会命丧当场,但又不甘就这样丢下它的同伴,便和飞龙卫僵持在哪里,只是在喉咙里发出“呜……”的低吼,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突然,一阵“呜呜呜”的奶叫之声传来,从草稞子里钻出两只小狼崽,看样子刚刚出生没几天,眼睛还没有睁开,在草稞子里瑟瑟发抖,小圆脑袋一嗅一嗅地冲着赵构按着的这匹狼爬过来,原来赵构按住的是一头母狼,怪不得被夹住了腿,也要扑向赵构。 赵构的手劲有多大,母狼很快领教了,慢慢放弃了抵抗,知道也没有用,只是看着四下里嗅着自己气味的小狼,眼睁睁帮不上忙,只是呜呜低声叫着,给小狼回应着信号。 赵构明白了,这是一家四口啊,大概是被狼群赶出来的,或者就是自己的家族族群,生了小狼后,母狼都会倒窝,以免被其他猎食动物盯上,这是在前往新家的路上,踩上了陷阱夹子。 赵构仔细看看,母狼的个头很大,像是西伯利亚狼种群,这种在西伯利亚和高加索地区特有的种群,现在,却自由地生活在大宋朝时代的西夏戈壁滩上。 “哈士奇的祖先”赵构一看到母狼特有的灰白相间的毛色和圆丢丢的大脑袋,就想起后世人们最喜爱的宠物犬之一。 他轻轻抚摸着母狼的背毛,嘴里轻轻地哼着一种调子,这是他在军犬基地训练时学会的,他试试看,近千年的跨越,还灵不灵? 母狼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开始用鼻子在嗅赵构的胳膊,赵构慢慢松开扣着的手,把手放在母狼的鼻子下,让它嗅着自己的味道,一边继续和母狼进行交流,缓解母狼焦躁的心情,顺势把两只狼崽抱过来,塞在母狼怀里,小狼崽饿坏了,闻到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扑上去叼住就钻了进去。 赵构这时才看看母狼的伤,铁夹子牢牢夹在母狼的左前腿上,赵构一边说着,一边让龙一慢慢撑开夹子,自己轻轻把母狼的腿拿出来,用手摸了摸,估计应该是断了,让龙一折了两根树枝,用军刀削了一副夹板,给母狼清洗了伤口,上了伤药,把腿固定住后,才坐在地上,看看母狼,又看看远处的公狼,冲飞龙卫挥挥手,飞龙卫收起枪,慢慢退了下去。 赵构冲母狼一指远处,说道:“狼婆子,把你老头叫过来吧。” 第270章 还有想不到 母狼“呜……呜……”嚎叫了两声,见公狼没有动静,又仰头叫了两声,不一会儿,公狼居然从另外一个地方钻了过来。 看到母狼旁边的赵构,公狼左右张望着,又紧紧盯着赵构,警惕性还是很高。 这是一头健壮高大的公狼,油光色的皮毛,强健有力的四肢,壮硕的前胸,那双狼眼,闪烁着精光,浑身的短毛呲立,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这可不是一头普通的公狼,应该是一个狼群里的狼王。可怎么就剩下这一家四口了呢?一般讲,狼是群居动物,一个狼群,七八只、十来只、甚至几十只都有,今天这是啥情况呢? 母狼又呜呜召唤着,看到赵构在轻轻抚摸着母狼,又见母狼不是用头抵着赵构的身子,公狼慢慢靠了过来,眼睛里凶狠的眼神逐渐缓和下来,先是低头嗅了嗅两只钻在母狼怀里吃奶的狼崽,看着赵构,逐渐把头拱了过来,赵构看见公狼的尾巴微微上翘,这是一种放松的表示,这支公狼已经嗅到了赵构身上的味道,这是一种王者的味道,要想杀死它们一家,只是举手之间,现在释放出来的无疑是一种和好的信号,因为它凭着一头狼王的敏锐嗅觉,这个比自己大了好多的“动物”,全身很放松,完全没有敌对的那种紧张状态。 公狼嗅嗅赵构的手,又靠近一点,开始嗅舔赵构,这就是示好了。赵构用手轻轻捋捋公狼的前胸,让它最后的一个地方放松下来,随手拽过挎包,在里面掏出李乾顺送给自己的牦牛肉干,这可是西夏的独特风味小吃,既然是李乾顺的皇宫所赐,自然是精品。 公狼叼起一块,却先放在母狼嘴前,这一幕让赵构大为赞叹和感动,“这是个纯爷们!” 赵构笑道:“行,不错。来,你也吃,咱有的是。”赵构抓起牛肉干,继续感情投资。这要是让西夏军民看到,这位宋国皇帝居然用他们最宝贵的“黑金条”喂狼,不知道会在肚子里诅咒了多少句难听的话。 两头狼这是饿坏了,要不是饿的头晕眼花,估计也不会踩到捕兽夹子上,狼敏锐的嗅觉和精明的头脑,是极少犯这样低级错误的,难道在狼的世界里,也有“一孕傻三年”的流传? 两包牛肉干、一袋马奶子吃喝下去,这两口子又满血复活了。狼崽子也蜷缩在母狼的肚子下甜甜地睡去,母狼躺在草稞子里,公狼趴在旁边,眼睛一直看着赵构,赵构也看着它,一人一狼,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接下来怎么办?” 母狼的伤势很严重,般这个时候,正是狼繁殖期,一窝狼崽,起码四五只以上,看样子,在迁移的过程中,估计还有别的小狼会死掉。可眼前只有两只,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其他的狼崽,陆续夭折了;二是,这两口子只把最强壮的两只狼崽带了出来,其余的,放弃了,或者说,任其自生自灭。 赵构偏向于后者,这是大自然适者生存的法则。或许对于这一家子来讲,有些残酷,但对于它们来讲,或许是一种生存下去的最好选择。 但现在,母狼恐怕短时间内不能正常行走,只靠狼爹,无论如何不可能把狼崽带大,这茫茫戈壁滩上,杀机四伏,危机重重,狼的天敌,可不会因为你带着狼崽就会善心大发,狼崽子,就是它们眼里最好的美食。 既然遇上,就是缘分。赵构摸着狼头说道:“这还真是一个事儿?把你们留在这里,恐怕等不到明天早上,你这两个狼崽子就会是人家的美味晚餐。你夫人不会弃之而去,估计为了孩子,会拼命,最后丧命。看你刚才的表现,也是个爷们,不会自个独自逃命,你刚才都想用调虎离山了,后来见不成,你也没有逃走,有种。” 赵构看看天色,已经灰沉沉的,估计会下雪,这就更加危险。他对狼爹说道:“不如这样,你们一家子先跟我走,等你夫人的伤养好了,小崽子们长大一点,我再放你们回来,如何?” 不知道狼爹是否听懂了,它冲赵构叫了几声,有用头蹭了蹭赵构的身子,赵构笑了,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上车。” 赵构打了一声呼哨,龙一闪了过来,赵构说道:“抱上两个小家伙。” 赵构弯腰抱起母狼,还挺沉,这个头,估计得有百多斤。赵构小心翼翼抱着母狼,来到最后一辆绝影车前,这是赵湛的马车,不过,现在是大将军的专属,这家伙看到狼爹带着它一大家子霸占了自己的温馨小屋,大为不满,刚抗议性地叫了两声,被赵构一眼瞪了回去,说道:“叫什么?给你找了几个伴儿,还不乐意了。” 赵湛也摸着大将军的头说道:“哈哈,这下,你有的玩了。快去见过你狼哥。” 大将军毕竟是猎犬,但狗和狼天生就是对头,它可弄不明白,为什么成了一家子。 狼爹先表示了友好,冲大将军叫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大将军有点小怕怕,这家伙比自己可是足足高了一头,但狗仗人势,又不甘被吓住,只能“汪汪汪”叫个不停。 赵湛竖起指头,大将军马上停止了吠叫,却依旧警惕地看着狼爹一步步走进,赵构已经将母狼放在车上,走过来,冲着大将军说道:“叫什么?人家过来打招呼,你咋这么没礼貌?咱们宋国还和西夏交了朋友,你这代表咱大宋,还不能和西夏的狼朋友握握手?” 大将军不再叫唤,还是警惕地看着狼爹,狼爹冲它呜了一声,扭头站在赵构身后,向大将军表示,看见没,这是我主人。 赵构知道这还需要一个过程,拍拍狼爹的头,说道:“既然跟了我,咱得取一个响亮的名字,它叫大将军,你就叫飞将军,飞将军李广,你这名字大有来头。你夫人吗,就叫花木兰,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你俩熊孩子,就叫熊大熊二。” 不出一天,大将军就和飞将军一家子混得熟得不能再熟,有几次,大将军挤掉了花木兰的位置,直接当起了超级奶爸,俩口子两只狼头看着大将军一副不要脸的模样,一点招儿没有,熊大熊二更是爬上去爬下来,吃饱喝足,有人陪着玩,不亦乐乎,管它是谁。 这一幕,常常看得赵湛和端木冬雪咯咯咯笑个不停。现在,这辆车是四只狼、一只狗、两个人的专车,好在车的空间足够大,他俩也不嫌弃,经常一人搂着大将军,一人搂着飞将军呼呼大睡,起码有一点,他们肯定不冷。 但更多的时候,飞将军充当着整个车队的斥候,方圆几十里范围,都在它的掌控之下,最让人惊奇的是,他居然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拉起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汇集了七八只落单的狼,组成了一个新的狼群,一直跟在赵构的车队前后。 赵构的车队,沿着盐池、定边一线,过宥州,到西夏的嘉宁军司小住,从靖边、龙州进入宋国境内,再到延安府,然后向东,进入宋国河东路返回开封。 前两天一场大雪,让茫茫戈壁披上了雪装,定边一线,秦古长城蜿蜒起伏,极目天舒,皑皑雪原,纵马驰骋,从龙如云,赵构一下子想起那首不朽之名篇,略一思忖,在马上放声高吟: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辽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各部王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个时候,郓王赵楷、赵湛、欧阳珣等人,都是骑着马伴随着赵构,听到赵构难得的放声高吟,一首词吟诵完毕,赵构忍不住仰天长啸,心情欢悦之极。 “郓王殿下,九爷方才所吟,可曾记下?” 赵楷点点头,他本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此词应对此景,此情呼应此行,浑然天成,让这位状元王爷忍不住激动地浑身颤抖,“绝世佳作!”这是赵楷脑子了的第一个念头。 欧阳珣也是文人翘楚,自然听出了这首词的不凡之处。上阙写景,下阙颂人,以景入,以人出,气势磅礴,气吞山河,我等不及也。 欧阳珣打马上前,说道:“九爷方才所吟沁园春,可有名?” “雪!”赵构低声说道,心里却着实有些惭愧。 赵楷说道:“九哥文治武功,如此大才,让我等兄弟好生惭愧。九哥,你不能事事都占了啊,好歹给我等凡夫俗子留点养家糊口的东西啊。” 说罢,兄弟俩哈哈大笑,能这样无拘无束地开开玩笑,这才是赵构最喜欢的生活,对郓王,赵构是真喜欢这个三哥,这几年,都在极力栽培,以后在军事方面,赵构也要让赵楷更多地去参与。他不怕皇室统兵,只要有才能,文武都不限制,赵构有信心驾驭整个宋国朝堂,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和眼光。 欧阳珣看着赵构的眼神,就是一种膜拜,庆幸自己当初脱逃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为大宋做出更大的贡献,而不是做无畏的牺牲。正如现在,他身居高位,更能实现自己为国为民成就大业的夙愿。 轰隆隆的马队驰骋在雪原上,为了保密,车队悬挂的依然是通达商行的飞鹰旗。 临近正午时分,赵构下令车队减速,适当休息,预计今晚就能进入嘉宁军司,李继宗将在这里为赵构接风并饯行,护送出边境。 一路上都是李继宗的地盘,安全没有问题,况且赵构还知道,一路上,有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铁鹞子暗中护卫着他们,带队的,就是血鹞子仁多良辅。 忽然,前方飞龙卫传来一个意外情况,有人拦住了去路。 第271章 摊上大事了 一人,一马,静静站在雪原之上,挡在赵构车队前进的路上。 飞龙卫早已变成了警戒队形,这已经是条件反射了。作为护卫大统领,龙一谁也不信,包括暗中护送的五百铁鹞子。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经验,反正现在底气十足,飞龙卫都是一人三马,一路上,他随时发出各种不同的信号,给出不同等级的模拟危险突发情况,锻炼飞龙卫的反应,赵构也由着他折腾,按照保卫条例,所有成员,都受龙一节制,包括赵构。 突前的飞龙卫斥候早就发现了这个女子,只是人家没有过分靠近,又是孤身一人,危险等级为三级,他们只是暗中禀报了龙一,却没有采取行动,只是加强了监视。 这个人胯下马匹一加速,飞龙卫的警戒讯号就同步发了出去,等这个人和马拦住去路,飞龙卫已经完成了一级警卫部署,两组飞龙卫早已包抄到了这个人的前后左右,只是没有被他发现而已。 龙一缓缓策马来到跟前,看见对面之人,披着一领白色貂裘,帽子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了一双眼睛,没有携带兵刃,只是手里拎着的一副马鞭,看上去稍显长了一些。 装扮服饰像是一位男子,胯下却是一匹五花马,斑驳的颜色大小不一,主体却是黄褐色和灰白色,高头鹿颈,隆胸宽尻,龙一眯缝着眼,更多的是看向这匹马,这可是一匹神骏。 “敢问阁下拦住去路,可是有何指教?”龙一开口问道。 来人马鞭一指,低声说道:“让……让你家主人见我?”来人声音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却瞒不过龙一的耳朵。 他心中一动,却不露声色,继续问道:“姑娘一路跟下来,要见我家主人,不知所为何事?” “你、你……,你走开,让我去见他,此事和你无关?”那人显然被龙一的话语震慑住了,语气缓和下来,也有些不利索,顿时恢复了女儿声音,倒是像受极了委屈一般。 “对不起飞雁郡主,你不说出一个充足的理由,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明显感到马上之人娇躯一晃,显然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你昨天晚上就跟上了我们,在我们车队后面一里之外,宿营在一座矮墙后面,为了不暴露,你没有生火,不过显然是有备而来,带足了毡毯。今天一大早,趁我们没有动身之前,从西边绕到了我们前面,一直在我们队伍的左手前百步之处跟随,一直到现在堵住我们的去路。郡主,你昨晚寅时末刻才睡下,之前一直在来回踱步,独守寒夜的滋味不好受吧?” 李飞雁把披风帽子掀开,露出一副冻得红彤彤的脸蛋,有些气急败坏、也有些委屈不堪的说道:“既然知道了我是谁,你让我去见他,我要讨个说法。” 正说话间,李飞雁看见赵构骑着他的暴风缓缓走了过来。他只是听说有人单身劫道,也是好奇,这也行? 索性过来看看,未曾近前,就已经认出,拦在道路前面的,正是西夏小郡主、禹藏花麻之女、西夏皇帝李乾顺的义妹、禹藏利花郡主,赐姓李,李飞雁姑娘。 赵构脚跟一磕,暴风紧走几步,越过龙一,来到李飞雁三五步距离,笑道:“飞雁郡主,你找我何事?” 李飞雁欲言又止,眼泪却先流了出来,瞪着赵构,却没有说话。 赵构又问道:“你独自一人出来,你皇兄可曾知晓?你父母可曾知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李飞雁杏眼圆睁,手中马鞭一指赵构,还不等说话,寒光一闪而过,她手中的马鞭再次被削断,又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鞭把握在手里,她气愤之极,指着龙一浑身颤抖地说道:“他又欺负我?” 赵构笑了,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不要怪他,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回头,我亲自编一个好看的鞭子送给你,可好?” “不好!”李飞雁撅着小嘴,有点蛮横地说道。 “那还有其他事情吗?” “有,有人欺负我,你是他们的首领,你要为我做主!” “哦?你是说我的队伍里,有人欺负了你?”赵构眉头紧锁。 “就是,欺负了我,拍拍屁股就想走人,那可不行。”李飞雁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此,你说是谁,他怎么欺负你了?但有属实,我绝不姑息包庇。” “这可是你说的。”李飞雁咬着牙说道。 “不错,如果真欺负了飞雁郡主,我定要给郡主讨个公道。”赵构也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个人,就是你!”李飞雁用手一指赵构,气呼呼地说道。 赵构一愣,有点莫名其妙,要说欺负,也只是比武场上打败了她而已,也谈不上欺负啊。况且,那天丢人的,又不只是她一个人,整个西夏质子军的脸面,都让赵构按到了西北的戈壁滩上摩擦摩擦。 “飞雁郡主此话从何说起?”赵构也是一脸的不惑。 “你……”李飞雁气鼓鼓地没有说话,眼睛却狠狠瞪了龙一一眼,心里却骂道,你这个专削别人马鞭的二五眼,怎么现在倒是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 赵构笑了,挥挥手,龙一悄然退下。 “这下,飞雁郡主可以说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啦?” 这一问,倒是把李飞雁问了一个满脸通红,神情一下子扭扭捏捏起来,低着头,红着脸,却不肯说一句话。 “郡主,赵某自忖没有什么失礼之处,如有什么冒犯,还请郡主示下,如果确实是赵某之过,赵某一定给郡主一个说法。” “你、你……那日比武,我技不如人……也、也就算了,你这……登徒子,为何将我杂耍一般……在我身上胡摸乱摸……你、你还居然摸我的……私密之处、你……坏死了……”后面的话,几不可闻。 赵构脑子轰地一下,有点发蒙,说来说去,怎么绕到那天比武的事情了。这件事,赵构过去就是过去了,也没有多想,当时只想着挫一挫西夏人的锐气。于是,代表着西夏功夫的李飞雁、神力无比的大熊野利宠信、和西夏最引以为自豪的血鹞子仁多良辅的骑射绝技,都在赵构手底下完败,但西夏自古崇尚强者,强者为王的观念是骨子里的,要不赵构也不会成为他们口中的“雪山神主”。 但和李飞雁的比武,不对,好像是自己把李飞雁在自己身上绕来绕去,用上了一点“螺旋转”,也是自己年轻气盛,也有点显摆功夫、震慑他人的心理,所以才有这样的一出。 当时并没有多想,可是这样一来,也确实触碰到了李飞雁许多敏感的地方,比如大腿、屁股、哦,天哪,好像还碰到了那对蹦蹦跳的“小兔子”…… 糗大了,现在想起来,好像还就是自己有些轻薄了。殊不知,李飞雁回到住处,又羞又恼,虽说西夏民风开放,但也没有这样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抱着自己转来转去,一双手虽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掉下来,可是,上去下来、前面后面的,难免触碰到一些敏感部位,赵构的手劲儿也不小,到后来,实际上李飞雁已经软成一团了,好几次赵构的一双“魔爪”,毫不客气地摸到了自己的害羞处,那种麻酥酥、颤巍巍的感觉,让自己的心好像要蹦出来,可自己丝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由赵构在自己身上“轻薄”,最后,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师父的怀里,吐了师父一身。 待到赵构技压群雄,所有质子军都疯狂崇拜他们眼中的“雪山神主”的时候,正好赵构看向了自己,那双深深的双眸里透着的一丝目光,深深刺穿了她的内心,让她再也挥之不去。 后来李飞雁根本见不着赵构,也不知道赵构的真实身份,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宋国贵使,但被要求严格保密,不得外露比武的任何消息。 但李飞雁毕竟是西夏郡主,还是打听出了赵构将不日返回,自己的一颗芳心,早就拴在赵构的那双深情的眼睛中,不能自拔。把个西夏郡主弄得茶不思饭不想,烈女子敢作敢为,修书一封信给皇帝哥哥,独自一人出了兴庆府,来追寻赵构的车队。 赵构的行踪是严格保密的,对外说是走保泰军司,正是禹藏花麻的地盘,李飞雁在路上等了一天,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想到南朝之人,多狡黠之辈,说是往西,定是东去。 于是一人一马,从西到东策马飞奔了一天,堪堪看到赵构车队的影子,但同时也被飞龙卫发现。 赵构有点脑袋大,讹上了!这是赵构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不过,赵构倒是蛮欣赏李飞雁这种敢爱敢恨的性子,可是,这可是西夏的郡主,真让自己拐跑了,李乾顺还不大骂自己“好色轻友”。再说,自己可没有往这方面想,这是李飞雁一厢情愿。 但看到李飞雁单人独马,驰骋一天一夜来追自己,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露宿野外,就是为自己讨个说法。赵构这个后世特战精兵,如何不知道这个郡主的心思,自己出任务的时候,没少用“美男计”,怎么会不知道女孩子的真实想法。 再说,李飞雁人高马大,也是长腿大美女一个,就冲她心中这份执念,也是少见。如果自己强行拒绝,按照李飞雁的性格,一定会继续跟着,万一有个意外,不好交代。看来,只好先“收下”这位郡主再说。 想到这里,赵构笑道:“飞雁郡主,当时是特殊时期,赵某也是无心之举,多有唐突,不如这样,赵某向你道歉,再给王兄写一封书信,你带回去可好,要不,我差人送你回去。” “不行,我就要跟着你,你休想甩掉我。”李飞雁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那你可知我是谁,就敢肯定跟着我,不怕我再欺负你?” 李飞雁抬起头,冲着赵构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你欺负了我,大不了,我、我让你欺负,反正,我打不过你。” 赵构哈哈大笑,有点喜欢这个豪爽率直的飞雁郡主,说道:“如此,你跟我来吧。” 第272章 惊天大陷阱 西夏兴庆府皇宫,李乾顺手里拿着的,正是赵构写给他的一封信,信中将李飞雁的事情稍作解释,就说是飞雁郡主一直仰慕中原文化,这次希望赵构带着自己去开封过一个不一样的春节,让李乾顺放心,等李飞雁玩够了,自当派人送回来。 只有李乾顺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心思,因为李飞雁留给自己的信只有短短的两句话:“皇兄:我要去寻找心中的那只雄鹰,一直陪伴着他。” 他马上送出消息给禹藏花麻,要是李飞雁前往保泰军司,一定扣住她。禹藏花麻也知道自己这个宝贝闺女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作为李乾顺难得的几位心腹,李乾顺告诉了他宋国特使的真实身份,委婉地告诉禹藏花麻,如果你那宝贝闺女、我那头疼的义妹,真看上了赵构这位宋国皇帝,虽然她并不知道赵构的身份,这反倒是李飞雁最真实的心思,李乾顺希望禹藏花麻促成这段姻缘,这样,西夏和宋国结为秦晋之好,自然大有裨益。 李乾顺没有等到禹藏花麻的消息,却提前接到了赵构的来信,没办法,赵构直接让龙一找到了后面暗中护送的李良辅(比武之后,仁多良辅被李乾顺赐姓李,正式改名李良辅),让他带铁鹞子返回兴庆府,反正剩下百十里路就是嘉宁军司,这一段路,都是西夏官道大路,应该是没有问题。 李良辅对赵构,除了膜拜,更多的是佩服,自然对赵构的话言听计从,况且,自己又身兼赵构的信使,也是责任重大,和龙一客客气气地道别,率领铁鹞子返回兴庆府。不过,他要是知道后面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打死他也不会回去。 金国负责情报搜集的衙门,唤作理藩院,云中、燕京都有设立,其中云中府(山西大同)所属上司,正是完颜希尹。 作为完颜宗翰的幕府三杰,完颜希尹对理藩院的作用自然知道,所以花重金打造金国的密谍系统,自然也会渗透到西夏。 西夏尚书省衙门,户曹郎中成一全照例,办完公事之后,上锁封门,这才赶往自在府衙南街的家中,在南街街口处,一个夜市挑子,已经开始点灯开卖。西夏兴庆府的夜市,这两年很是红火,许多府衙办事人员,都喜欢在这条街上,喝一碗胡辣汤、热奶子,吃一点肉干、馕饼,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如果碰巧能有人贩卖宋国过来的那种烈酒,最是惬意。 成一全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街口的阿宝家的胡辣汤最是可口,为了照亮,居然点了三盏灯笼,惹来了不少人的笑话,憨憨的阿宝只是笑,说天黑,多照一点路。 成一全坐下来,已经有不少顾客嬉笑着散坐在四周,笑呵呵地彼此招呼着,都是常客。成一全也有不少相熟之人,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正说着话,就听巷子口一声吆喝传来:“宋国朝露三醉,三百宝钱一两。” 就见满座的顾客轰然叫嚷起来,“三百文,瘸子三郎,你就该把另外一条腿瘸了,咋不去抢钱?” “昨日不是还一百文吗?好歹能解解馋,你这样弄,老子今天钱不够了,真是该死。” “三郎,能不能先赊账,明日一准还你。” 众人一通乱嚷乱叫,成一全高声叫道:“你娘的瘸子,心真黑,今天咋就这么贵?” 一个一瘸一拐的汉子走了过来,跟着的一个汉子推着木车,上面装着两个酒坛子,倒是不大。瘸子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嘲笑道:“看看你那吃相,也是不爽快的主,还想吃酒?这是今天新到的宋国三醉,我也只弄到了这一点,酒价涨了,行情紧张。” 说完,冲成一全笑道;“还就是这位官爷爽快,今天吃几两?” “来半斤吧,怕是钱不多了。” 说完,递过去一个小布袋,说道:“都在这里了,不够,先赊着。” “晓得,官人的信誉,瘸子是知道的。” 酒打给成一全,瘸子三郎笑着和其他人打着招呼,兜售他的酒,虽然人们说贵,但还是把瘸子三郎的酒瓜分了,西夏的汉子,虽然酒贵,但却喜欢和众人分享。一时间,特有的醇香就弥漫在整条大街上,没办法,只有瘸子三郎,才能在夜市上照顾这些底层官吏,像成一全,已经是这里面的高官了,自然会照顾一二。 成一全倒是好客,请相熟的几位同僚一起喝酒,不经意间,搓开手里的一张小布条看了一眼,冲几位兀自喝得满脸通红的同僚说道:“诸位慢用,我有事先走一步。” “哎,你咋就走了,就还没喝?” 成一全拱拱手,笑道:“权当为兄请客,下次你们请我。” 说完,转身出了巷子,疾步离去。 在府衙街第三个十字路口,成一全转进了左手小巷,他已经感觉到有人在尾随着自己,几步出了小巷,继续右转,钻进了另外一条巷子,陡然间,耳边只听“嘭”地一声,他一个后空翻翻到在地,右脚一瞪墙壁,身子顺在了墙角,一支利箭顺着他的前胸掠过,在他胸前外衣上划破了一道口子,但好在没有伤到身体,但也是凶险之极,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怕是会命丧当场。 偷袭不成,黑暗中闪出两个黑影,张弓引箭对准了成一全,后面又有轻微的脚步传来,成一全扭头一看,后面也出现了两名蒙面男子,手里却是拎着两柄短刀,两下里围了过来,把成一全堵在巷子里。 为首一人冷哼一声“阁下倒是好快的身手,东西留下,保命;否则,送命!” 成一全冷静判断局势,两侧是高墙,两头被堵住,只能硬拼一条血路出去,怀里的情报无论如何要送出去,自己死了,可完不成任务。 他决定赌一把,于是缓缓站起身子,冷静地说道:“我想你们找错人了吧,我乃西夏国户曹郎中,你们当街持刀带弓拦杀朝廷大员,所犯死罪,你们可知道?” 果然,持刀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犹豫的神色瞬间被成一全捕捉到了,他随手拽出自己的腰牌,向两人一亮,再次说道:“如果是误会,还请速退,我不再计较,否则,你等执迷不悟,看看你们能不能躲过思翰堂的追杀。” “好一个宋国密谍百灵鸟,你倒是真有一张好嘴皮子。”黑暗中,闪出一个黑影,整个人裹在披风里,看不清面貌。 成一全心里一沉,提起全身戒备,这人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一定盯着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只是不知道对方知道多少,自己这份密函一定要送到,因为阿宝的小摊上,点亮了最高级别的三灯照亮。 “东西拿来!”来人显然不耐烦了面露杀机,成一全从这个人散发出来的杀气感知到,这个人可是不择手段,全无顾忌。 成一全瞬间发动,右手寒光一闪,一柄小刀噗地一声狠狠扎在弓箭手的咽喉上,顺势一倒,正好利用即将倒下去的这名弓箭手挡住自己,“噗”一支利箭正好穿透这名弓箭手的前胸。 成一全在倒地的同时,左手刀已经飞出,正钉在另外一名弓箭手的前胸,这名弓箭手正为自己误射了同伴一箭而愣神,前胸中刀,只没到柄,已经不活。 但成一全也遭遇到了最大的危险,对方两名刀手,居然也善使飞刀,一刀钉在成一全的大腿上,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弥漫到了全身,一条腿瞬间麻木了,对方居然在刀上抹了麻药,这是铁了心要留下自己了。 “咚”,成一全手里火光一闪,一声炸响,那名刀手仰天倒地,额头上一个拇指粗细的弹洞滋滋往外冒血,天灵盖差点被轰飞,这是西夏的一种火铳,不过,是做了局部改良的,外观看着是,其实已经升级换代了。只不过,为了遮人耳目,不能改动太大,所以还是单发,需要二次装填。 成一全挣扎着靠在墙壁上,手腕一翻,两柄短刀已经抄在手里,左右手阴阳双握,眼睛盯着一步步逼上来的两名杀手,那名统领模样的蒙袍人桀桀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硬茬,那就更不能留你……” 话没说完,就见他身子一怔,看着透胸而出的刀尖,倒下去的那一刻,想到的是:“是谁能杀了我碧眼雕?” 倒下去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同伴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成一全看着瘸腿三郎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从两名杀手身上拔出两柄短刀,擦干净血迹,揣在怀里,一哈腰,把成一全扛在肩头,扔在他的小推车上,急冲冲地快速离去,成一全看到几个黑影闪身进了巷子,不要说,这是给他擦屁股的。 瘸子推着成一全快速小跑,全然不像一个瘸子的样子,虽然还是有一点瘸,但绝对比一般人速度要快了许多。 来到一处高大的院子外面,成一全却知道这个地方,“戒坛寺”,兴庆府五大佛教圣地之一,虽然比不上承天寺,但戒坛寺是专门为西夏皇室服务的,成一全自然知道。 成一全从阿宝手里接过情报,就知道事关重大,这是他唯一接头的地方,这个瘸子怎会知道? 但瘸子三郎却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里面出来两个小沙弥,搀着成一全来到禅房,一名中年比丘神色严峻,接过成一全递过来的布条,上面只有几组数字,他迅速拿起笔来,在另一张纸上快速翻译出密码文字:“金……雕……袭……杀……九……头……鸟” 短短七个字,却惊出这位大和尚满脑门子的汗珠,他迅速从一副画轴里倒出一副地图,摊在桌上,在地图上比划着,对一旁的小沙弥说道:“迅速传书豹头,做好应对准备。” 看到雀鹰振翅消失在黑夜了,他双手合什,紧紧盯着无边的黑夜,心里在祷告:“阿弥陀佛,希望来得及,来的及……” 随后,他一反方才庄严宝象,恶狠狠地对另外一名小沙弥说道:“命令:龙族、虎组负责东城,鹰组、豹组负责西城,狼组、狮组负责北城,雀组、狐组负责南城,凤凰、麒麟居中策应。从现在开始,全力清扫雕窝,一个不留。此令,重名鸟。通报六叔知道。”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第273章 雪原伏击战 铁门关,位于盐池以东,是出入嘉宁军司和兴庆府的咽喉要地,地势十分险要。 说是关口,其实早已破败。自从嘉宁军司成立以来,铁门关的地位便逐渐衰落下来,原先李继宗曾在此处派驻了一队人马驻扎,但后来因为环境十分恶劣,正处于两股寒流南下交汇之处,所以尽管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但并没有驻兵,只是不定期巡查而已。 凤,突然变大了,已经飘起了雪花,但远处低沉的积雪云,预示着有大风雪到来。龙一跑前跑后叮嘱这飞龙卫,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天公不作美,前面就是险隘铁门关,只要过了这个关口,不到百里,就是嘉宁军司治所宥州城。 龙一有点心神不定,好在他有一支出色的斥候队伍,飞将军和他的狼群,一支环伺在四周,但是飞将军有些焦躁不安,它的手下,有几只负责外围警戒的公狼没有按时回来。 暴风雪毫无征兆地突然席卷了大地,瞬间能见度降到了最低,即使是白天,五十步以外,什么也看不清。 龙一连续三声短促的呼哨,这是一级戒备的讯号,飞龙卫散开来,扩大了警戒的范围。这么大的雪,速度提不起来,要是遇到袭击,可是个麻烦事。 赵构在车上和郓王赵楷商议事情,他计划让赵楷春节之后,进驻延安府一段时间,一来和西夏的后续事宜,需要一个有分量的大臣坐阵中枢;另外,和西夏的榷场拓展,也需要赵楷这样能遇事专断之人来处理;还有就是赵构要把自己开发大西北的一些设想,需要和赵楷进行进一步沟通。 谈着谈着,身子乏了,赵构便靠在车上迷糊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龙一发出的一级警戒的讯号,王家兄弟已经跳上了马车,这是他们护卫的对象,要在第一时间完成护卫。 赵构以为出现了情况,掀开车帘,大白乘风已经乖觉地跟上来,暴风跟在后面,倒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赵构直接跨上乘风,龙一已经贴了上来,说道:“九爷,我感觉有点不妙,是什么,我也说不准,就是心不静。” 赵构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凤似乎小了一些,但雪却下得更密了。 “飞将军呢?”赵构警惕地问。这个时候,狼才是他们这个车队最好的警卫。 “出去了,它也有些不安,嚎叫了好几次。” 赵某眯着眼望望远处,看不清太远,但铁门关残破的城墙和多半拉城门,已经在前面隐隐约约地出现在赵构的视线里。 官道穿城而过,与其说是一座城,倒不如说是几段残垣破壁在诉说着一段曾经的辉煌历史。赵构下令,车队加速,到铁门关休息,躲一躲风雪再说。 飞将军的吼叫突然在远处的风雪中传来,这是有人踏入了飞将军的警戒圈。 赵构突然大喝一声:“冲出去” 胯下乘风骤然一窜,已经飞出去七八米,整个马队顿时提速疾冲,多亏龙一一路上的折腾,这个时候,就显示出训练有素的好处来。 飞龙卫迅速组成箭矢队形,将七辆绝影车护在中间,整个车队就像一条白色蛟龙一样,急速飞驰起来。 “嗡……”一丝细微的声响夹杂在风雪里,几乎很难听见。但飞龙卫都是久经战场的精锐,这些弓箭发射时特有的啸鸣之声,还是被他们捕捉到了,马上一组飞龙卫急速冲在赵构前面,组成了护卫队形,他们和马身上的铠甲只要不是直接命中要害,都无妨。 只是李乾顺送给的马匹,倒是还没有装备马甲,只能依靠速度冲过去,是死是活,那就看运气了。 唏律律声中,外围的马匹已经有中箭倒了下去,第一波的箭雨造成的拦阻效果不佳,是因为对手没有想到赵构的车队反应如此之快,提速如此之猛,倒有多半的箭矢落在车队后面。 但箭矢的密度,还是让赵构判断出,怕是有不下一个千人队。能动用这么大一支军事力量埋伏在这必经之地,又特意选在这种天气和这样的地方伏击,这个将领,绝非一般。 第二波箭雨骤然而至,间隔很短,几乎是首尾衔接。赵构一指左侧不远处一堵土墙冲龙一喊道:“抢占土墙,建立防御圈。” 又冲前面喊道:“龙四,标尺300米,一轮齐射,阻敌靠近。” 顿时,前面立刻想起爆豆一般的枪响,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敌我交火,飞龙卫在飞奔的马上,照样打出了超高的射速。 虽然还没有看见敌人,但一阵枪响过后,箭雨明显稀疏了,可见这轮射击很有效果,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第二组飞龙卫顶上来,又是一轮齐射,如飞蝗一般的箭雨被遏制住了。 时机稍纵即逝,赵构已经来到那堵土墙后面,这道土墙,倒是还有一人多高,好在左右前后连绵铺开,足有七八十米的一段,虽然有高有低,但最低一处,也有一米多高,足以让赵构建立起一个不小的防御圈。有了这个防御圈,加上飞龙卫手里的武器,赵构有信心,即使对方两三千人,短时间内,也很难攻进来。 赵构迅速组织飞龙卫,以这道土墙为核心,组成三道防御线,第一道防御线在前面五十米处,所有手炮都集中在第一道防线,实现火力的前重后轻,最大程度出其不意地消灭敌人。 第二道防线就是这堵土墙,飞龙卫手里的步枪和手雷,将是任何一个企图靠近这道土墙的敌人的噩梦。 第三道防御圈就是七辆绝影车组成的最后一道屏障,这里,由龙一、左吉、任霄率领三十名飞龙卫保护赵楷、赵湛、欧阳珣等随从人员的安全,确保安全,万无一失。飞将军已经将它的部下集中起来,埋伏在车底下,作为奇兵使用。 赵构本想在第一道防御圈指挥,却让龙四好说歹说撵了回来。笑话,敌情不明,堂堂的宋国皇上却顶在一线,岂不是让飞龙卫脸面无存。 刚刚布置完成,敌人的攻势便再次发动,风雪之中,已经夹杂着轰隆隆的马蹄声,一名飞龙卫贴在地上听了听,起身汇报道:“马匹五百左右,不是西夏马,像是金国抚州马场的冲马。”这名飞龙卫便是赵构收服的金兵射雕手之一,对于金兵的骑兵,最是熟悉不过。 “金兵?”赵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嘴里哼地一声,心中怒火万丈,“老子还没有找你的麻烦,你倒是老寿星上吊,作死吗?” 左吉和任霄坐不住了,如果真是金兵,他俩可是有责任的,一个西北局局长,一个北方局局长,金兵这么一场针对赵构的阴谋,到现在居然没有丝毫预警,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梁一刀还不活剐了他俩。 还不等他俩说话,已经听见前面“咚咚咚”,第一道防御圈开始了阻击,手炮打出了最快的速度。这次飞龙卫配备了三十具手炮,三发急速射下去,近一百发榴弹砸下去,顿时在四百米到三百米的距离上形成密集的封锁线,只听前面人喊马叫,不知道倒下去多少。 “九爷,提防金兵从后面偷袭。”那名飞龙卫提醒赵构道。 “龙一,带一队人守住西面。”赵构迅速下令。 龙一刚刚带着飞龙卫扑倒墙根,视线中已经隐隐约约看到冲起来的骑兵影子,马蹄踏击着大地的声音大部分淹没在风雪中。龙一顺手抽枪上手,大喊一声:“自由射击,先打马。” “呯呯呯”的枪声瞬间想起,以飞龙卫的枪法射击马匹这么大的目标,自然是弹无虚发,而且,射击的分工非常明确,扇形的单元分布,既保证了射击目标的有效划分,也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弹药的无效杀伤。 但是金兵的这次伏击显然是有备而来,无论从伏击的时机、地点的选择、战术的布置、决死的攻击等等情况来看,无疑不是精心谋划布置,就连所属金兵,也都是百里挑一的死士,根本就无视前面倒下的同胞,直接策马冲击,这说明他们接到的是死命令,毫不顾忌伤亡,前仆后继,目的只有一个,击杀宋国皇帝赵构。 后面兜上来的骑兵显然才是这次伏击的主攻方向,前面的冲击只不过是佯攻而已。 后面的骑兵太多了,队形很贼,散布得很开,这样一来,火力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空档,两侧的骑兵已经逼近了短墙,从上面一跃而过,漫天的雪花中,最先冲进来的金兵,手中的狼牙棒已经高高地举起,冲着一名飞龙卫的头上狠狠砸了下来。 第274章 一发动全身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宋国商队,如果不是赵构在校场大出风头,如果不是金兵密谍碧眼雕贪功冒进,如果不是突降暴风雪,哪怕这里面有一个环节不是如果,也就没有赵构铁门关遇袭。 重名鸟的谍报工作还是非常出色的,也在第一时间发出了预警,为了保险起见,他同时给开封安情局总局、西北总局、北方局和赵构车队发出了雀鹰,但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这四组雀鹰都没有按时把情报送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状况下,你指望一个飞禽大鸟要有高度自觉的纪律性和牺牲精神,是不现实的。 最先接到信息的,却是西北局总局,驻地在京兆府,因为局长左吉随赵构出访,副局长苏昆是第一个接到密信的人。苏昆是跟随梁景最早的龙卫之一,中山保卫战结束后,梁景调回大名府,把其余龙卫都留在中山府。大名府巡检二处成立的时候,梁景抽调了他过来做了副手,后来右迁至西北局副局长,是左吉的左膀右臂之一。 苏昆看到密信,头发都炸了。赵构的出访、行程路线、时间,他不知道,这是绝密,还到不了他这个级别。但九爷是赵构的化名,金雕暗指金兵,他是知道的,这是情报系统里的代号。听说是雀鹰冒雪飞回来的,苏昆心里一沉,这不是第一时间。 苏昆不知道事情缘何而起,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他无法确定赵构现在的位置,这才是最揪心的。但事情十万火急,刻不容缓,稍有迟延,九爷性命堪忧,要出大事的。 苏昆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情报系统是独立的,也就是说,除了自己,其他人未必接到,也不清楚。他忽然想到西道战区司令席贡,席贡司令前两天刚刚从延安府回来,按照级别,席司令应该知道内幕。 当席贡听完苏昆气喘吁吁的汇报,脑子“嗡”地一声,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苏昆吓坏了,能把堂堂西道战区司令吓成这样,一定是大事。席贡迅速冷静下来,开始下令: 飞鹰传书白泽军团副军团长、踏阵军军长孟春,率领踏阵军第一师迅速前出平戎寨进入西夏境内,接应赵构。 飞鹰传书银州啰兀寨赵点,命令他迅速和李继宗取得联系,派出骑兵沿着宥州、盐州一线巡逻接应。 请陕西五路宣抚使钱盖迅速到司令部,商议对策。 传令西道战区所属部队,进入一级战备。 此情报迅速通报宋国枢密院宗泽副使,并同时通报北道战区司令岳飞。 ……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快速下发,整个西北地区永兴军路、秦风路就像全速马力开动的机器一样,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安排钱老坐阵指挥,席贡可坐不住,传令直属第一机动轻骑师慕容舒所部,即刻出发,随自己北上保安军平戎寨一线,策应孟春踏阵军。 最先做出反应部署的,却是岳飞的北道战区。 当初设立北道战区,主要是针对金国。所以,岳飞的工作重点,就是围绕着金国展开,包括各种情报的搜集、整理、研判。当初赵构设立五大战区的时候,各个战区都有自己独立的军事情报部门,岳飞的北道战区的情报系统,直属司令部,叫做北道战区军情总部。 一份金国云中府军事调动的情报,像往常一样放在北道战区军情总部技术处二处处长武卫的案头,这是赵构最早在童子军里培养出来的第一批骨干,现在都在军政不同的岗位开始发力。 武卫天生思维缜密,善于推理,往往能在蛛丝马迹中寻找出重要的信息。这份军事调动,就引起了他高度的关注。 以往,金兵几千人的调动,很正常,也很频繁。岳飞的部下,训练调动、拉练调动、换防调动、甚至没有什么原因的调动,也很多。可就在金兵的调动中,武卫发现了几处不同。 首先是战马的集中使用,这次,三千多人的金兵,全部调用的善于冲锋的抚州马和善于长时间奔走的黑山马,而不是金兵一贯的一匹战马加上两三匹驮马的搭配,冲马加走马,这是最精锐的搭配。 二是人员的调整,几乎涉及到整个云中府。完颜宗翰突然抽调这么一批精锐之士,是要干什么? 第三,云中府突然加大了对西夏的对话力度,金国和西夏的接壤地区,接触程度出现高密状态,很不正常,就像一个冷冰冰的人,突然对你每天笑眯眯的,会让你感到极为不舒服。 综上所述,武卫把这份情报标注为甲级,直接送到了部长孙革的办公室。 孙革是跟随岳飞的元老级的人物,原为岳飞前军将领,后来军团成立,被岳飞调入军团参谋部任高级参议,参赞军务。岳飞调任北道战区司令,孙革便被岳飞任命为战区情报部部长。 孙革拿到这份情报分析,非常重视,涉及到金兵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按照程序,都是优先处理级别。他仔细看了一下这份情报的来龙去脉,有看了看下面武卫对这份情报的总体分析,立即起身,前往岳飞的司令部。 岳飞迅速浏览了一遍情报汇总,立刻嗅出来不寻常的味道。作为北道战区司令,他是知道赵构的行踪和使命的,但仅仅局限于他和战区副司令王贵知道,其他将领一概不知。 “我带迅捷军豹师去。”王贵还是一如既往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迅捷军,是北道战区的战略机动部队,以“迅猛快捷”为其特点,全军一万五千人,由“鹰师”和“豹师”组成,还有一个“狼师”为警卫师,这三个师每天十二个时辰全天候待命,从命令下达到出发,不超过半个时辰。 豹师除了正常的训练外,多加了山地科目的训练,王贵正是考虑到天气变化的情况,要是陷入步战,“豹师”足以撕碎任何敌军。 岳飞低头沉思片刻,命令道:“王贵率领迅捷军豹师前出霸州,做出向永清、固安一线攻击态势,查明金兵东府态势,但不要冒进。” “徐庆逆鳞军随后跟上,做戏就要做足才行。” “迅速通报西道战区席贡司令,他知道该怎么做。” “迅速通报枢密院宗老。” 岳飞伏在地图上,看着那条路线,他的北道战区,可是有点鞭长莫及不赶趟,最近的军队,是席贡的第一军,但愿他反应够快。 但自己可不能什么都不做,金兵既然想玩儿,那就玩大一点,你挑起了头,怎么收场,得我们说了算。 宋国枢密院思危厅,政务院总丞李纲、副丞汪伯彦、疏密副使宗泽、佥事汪若海、参谋总长刘浩,国防部部长王渊、安情局局长梁景,集中在枢密院军事作战指挥室里,看着大厅中央摆放着的巨大的西夏靖边三司、永兴军路、秦风路的木图沙盘,表情严肃,正在商议如何应对这突发事变。 东京城最早接到情报的,还是梁景的安情总局,因为对于重名鸟,属于西北局和总局的双重领导,但主要还是对口总局,所以重名鸟的消息,也是在第一时间飞往总部。但天气情况还是影响了雀鹰的飞行,至少延误了半天时间。 梁景早已不是听见消息就拔刀的梁一刀了,他迅速通报了宗泽和李纲,成立临时指挥中心。因为赵构一行属于秘密访问,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在征得李纲、宗泽的同意后,由李纲牵头,组成了这个临时机构。 梁景说是不担心,其实是心里有底,飞龙卫的身手和携带的兵器,他是知道的,况且,身边还有左吉和任霄,问题不大,关键是能否坚持到援兵到达。而这个时间节点,在于席贡能否在第一时间调动军队介入,毕竟,他的西道战区距离最近。 “报告,西道战区司令部急电。”机要参谋急冲冲跑来递给李纲。 李纲急速看完后递给宗泽,又传阅众人。梁景接过来,上面寥寥数语:“已令孟春踏阵军进入西夏境内接应。” 就在赵构进入西夏前往兴庆府谈判的时候,席贡密令孟春的踏阵军前出进至保安军平戎寨,对面就是西夏宥州,向左,可直取兴庆府,向右,可抵达西夏祥佑军司,这是赵构回宋的关键之地,席贡派孟春进驻此地,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同时严令赵点的第一军提高警惕,席贡和西夏打了多少年的交道,最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万万不敢大意。 李纲迅速分析局势,孟春的踏阵军全速发力,可在一个时辰左右,接应到赵构,但问题是,不知道金兵有多少人,此战是碰巧了,还是一个大阴谋。 李纲和宗泽简单交换了一下看法,又征求了一下梁景和王渊的意见,迅速形成决议,开始以枢密院的名义下达命令: 西道战区、北道战区、中道战区迅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待命。 安情局下属西北局、北方局,全力搜集监视金国动向。启明星小组立刻唤醒。 命令岳飞所部,开始进行对金兵所控制地区,进行试探性攻势,看看金兵东路枢密院是否参与了此事。 命令雁门关宋琦苍狼军团所部战狼师,前出雁门关,金兵回撤云中,雁门关外是其必经之路,务必截杀,不许一人漏网。 剩下的,就只有等。 第275章 一波又三折 突进来的金兵谋克没想到自己是丧命在狼口之下。 当他高高举起狼牙棒砸向这名飞龙卫的时候,骤然从旁边跃起一道黑影,一张狼口狠狠咬住了他的右臂,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不等他翻身起来,另外一头狼已经恶狠狠扑上去地咬断了他的脖子。 趁着这个当口,飞龙卫迅速完成了子弹装填上膛,“砰砰砰”急速的枪声响起,那处缺口被重新堵住。 扑进来的金兵,迎面就是飞龙卫手里左轮枪清脆的“啪啪啪”声,近在咫尺,弹无虚发,尽管金兵连人带马都是披挂重甲,但在飞龙卫眼里,什么敌人也挡不住他们手里武器喷出的怒火。 但金兵还是人多,飞龙卫开始出现伤亡。赵构急速命令,将第一道防线的兵力回撤,全力守住第二道防线,自己手里的兵力不足,兵力收缩回来,避免出现更大的漏洞。 金兵的进攻,开始出现变化。统兵的金兵主帅大概知道对方的火器厉害,骑在马上就是一群活靶子。随即下令,全军下马卸甲,反正这甲也挡不住那种要命火器的攻击,索性卸甲轻装,反倒是有利于突击前进和贴身格斗。 暴风雪越来越大,金兵的攻击也越来越猛,穿着皮袍、带着貂帽的金兵,手持弯刀利刃、持举狼牙大棒,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这次,金兵就是利用自己人多的优势,四面开花,多点进攻,让宋军顾此失彼,疲于应对。 不得不说,金兵统领的随机应变能力非常强,应对措施非常得力,变化之快,倒是让赵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个难缠的对手。 赵构暗中调整部署,让开了东面和北侧,枪手集中在西侧,南面由赵构带着三十名龙卫蹲在一处稍显高一点的土墙后面,再往后,就是最后一道防御圈,赵楷、赵湛、欧阳珣等人躲在大车里,由龙一率领三十名飞龙卫守护,其余飞龙卫,都被赵构安排在西面。 西面有一道小土沟,不利于进攻,赵构干脆加派人手堵住,彻底断了金兵四下合围的念头,逼着金兵按照他设计的进攻路线来打,金兵只有从东、北两个方向展开兵力,正好一头钻进赵构为之准备好的一个l形的伏击圈,飞龙卫就会将自己兵器方面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已经看到金兵纷纷跃起前进的身影,但还没有听见赵构发出的枪声讯号,飞龙卫隐蔽在矮墙后面,听着前面“咚咚咚”金兵的乌拉战靴落地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砰”的一声枪响,短墙后面冒起一排排的枪口,瞬间“砰砰砰”的急速射击的枪声炸响成了一片,跃起突进的金兵就像谷草堆子一样一个个摔倒在地,但后面担任掩护的金兵手里的雕翎箭也如飞蝗一般射了过来,多亏了飞龙卫身上的复合型板甲和一体式的头盔设计,最大程度减少了着箭点,但金兵里也有不少射雕手的存在,箭法高超,往往射中飞龙卫最薄弱的缝隙,造成一定的伤亡。 “手榴弹、三、二、一、扔!”赵构大喊着,二三十颗手榴弹、手雷像一阵雹子一样从半天空砸了下来,“轰……”地一声声炸响,短墙前方三十米的地方立刻硝烟弥漫,惨叫连连,最后眼看就要摸上墙头的四十多名金兵被炸得四散飞溅,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身影。 这次进攻失败,金兵至少在阵地前面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没有一名金兵回撤逃跑,或死或伤,都倒在这片阵地上。 “呜……呜呜”,金兵根本没有考虑伤亡,再次吹响了进攻的的号角。风雪中,再次响起金兵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双方都没有了退路,金兵接到的是死命令,飞龙卫同样誓死保卫自己的大帅,双方真正打出了火气,不死不休。 赵构安排人吧伤亡的飞龙卫抬到后面的大车上,专门让端木春明和冬雪负责救治伤员,这次还多亏了带上了端木春明,在西夏承天寺购买的药材里,倒有不少消炎止血的草药,加上他一手出神入化的梅花针,受伤的飞龙卫倒是不少弟兄保住了性命。 赵构回身命令道:“往下传,节省弹药,把金兵放近了再打。” 飞龙卫转身下去传令,这次赵构出访,飞龙卫也就随身带了一个基数的弹药,虽然考虑到了一些意外,也制定了相应的应对措施,但却没有料到金兵会在西夏境内展开伏击,而且一次性调集这么多兵力,看来金国这两年也没有歇着啊,这明显的就是一石二鸟之计。 这次带队的金兵都统不是别人,正是完颜娄室之子完颜活女。 完颜希尹的密谍司、西夏的思翰堂以及宋国的安情局,早就彼此暗中争斗不休。谍报战,只有你死我活,哪个时候,还不存在什么双面间谍,统治者是不会允许脚踏两只船的人存在于这个紧要部门的。 这两年宋国的谍报战线,从最初的暗界,到后来的靖安司(现在依然是安情局的一个重要下属分支机构)、再到宋国复兴元年之后的安情局,那是在赵构的金手指指导下茁壮成长起来的,系统化的培训和建设以及海量的金钱投入,让宋国的密谍得以无孔不入。提起宋国情报系统的“九王”,虽然不少人并不知道真神是梁景,但“九王”的名号,可比梁景的名字要大得多,哪怕梁一刀,也比梁景有名。这里面,赵构花费最大的心血,就是大名府的巡检二处培训基地,是宋国,也是当下世界上第一所间谍培训学校。 完颜希尹在西夏的布局,要比宋国早十几年。在西夏高层,有不少人被金国收买,那时候,西夏是金国的附属国,西夏的高层根本也没有防范的意识,金国的密谍司渗透得很厉害。这次赵构出访的消息,就是兵曹的一位主事透露给了绰号“金眼雕”的金国密谍司兴庆府大统领。 起初是作为宋国通达商行的一般经济情报报告上去的,但赵构随后的糖弹攻势却暴露了许多信息,比如赵楷的郓王身份、欧阳珣宋国副丞的身份,可他们对外的身份,都是副管,总管是一位年轻的小官人。 坏就坏在郓王的身份十分特殊,郓王等宋国皇帝的兄弟们被赵构救回,包括太子赵湛“被救”,曾一度让完颜希尹兴奋不已,加上他渗透在宋国的密谍再兴风作浪、推波助澜一下子,宋国说不定会内讧不止,陷于皇位争斗之中,历来皇位的争夺,都是血雨腥风的。 这样一来,宋国怎么还能顾得上北伐黄龙,大金国也就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毕竟,金国是刚刚灭辽之后,顺道南侵,其实并没有真正做好灭宋的准备,灭宋之战,一定是持久战,宋国内讧越厉害,对大金国越有利。 不得不说,完颜希尹确实是金国一名良相谋臣,只可惜,他生不逢时,对上的是赵构这个逆天的存在。 金眼雕迅速调集好手暗中追查,却发现外围已经被宋国的安情局西夏分局的密谍控制得水泄不通,一个民间商业组织,绝对动用不了安情局这尊大神,一定有大鱼。 他迅速派人在赵构下榻之处外围盯梢,虽然不能靠的太近,但林林总总的消息陆续汇总上来,直指宋国皇帝赵构已经亲自来到兴庆府这个推断。 金眼雕亲自出马,在赵构承天寺一游的那一个时辰里,赵构也没有想到,堂堂金国密谍司的大统领,会小心翼翼地在承天寺跟着他们。 赵构的画像早就在金国密谍司被列为一级目标,所有统领以上的金国密谍,对这位宋国皇帝,都是恨得咬牙切齿,怕得胆战心惊,一根眉毛一根头发,都深深印在他们的脑海里,又如何认不出这位宋国的头号大boss? 于是,“宋国皇帝一行已经密抵兴庆府”的情报被迅速送到完颜希尹的手里,他马上想到了这一石二鸟之计,赵构在西夏境内被袭击身亡,宋国一定会迁怒西夏,两国马上会进入战争状态。 双方现在可不是一个档次,西夏不敌,就会求助金国,金国就顺理成章的派遣大军进入西夏,合西夏、金国两国之力,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完胜宋国,但维持平衡还是可以的,宋国既灭不了西夏,西夏金国联军也不可能短时间灭掉宋国,宋国太大了,不是他们两国能吞掉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两国元气大伤,届时,金国施展纵横联盟之术,联合吐蕃、回纥,包括西南大理,一起瓜分这块肥肉,这些国家应该很乐意分享这种意外的惊喜。 此计顺势而成,巧拨千斤,将西夏和宋国玩弄于股掌之中,完颜希尹,好毒的计策。 为此,他和完颜宗翰、完颜娄室三人秘密谋划,暗地调集云中府最精锐的力量,由完颜活女率领这三千人的金兵死士,秘密进入西夏境内,选择在铁门关伏击。 第276章 浴血铁门关 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金兵有点攻不动了。原因只有一个,对面的宋军不和你玩过手的招式,金兵人多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 要说金兵这次伏击,方方面面做得都非常的到位,包括赵构只带了三百飞龙卫的兵力。以三千对三百,十比一的兵力对比,金兵就是想用十个打一个的群狼战术,来一口口吃掉赵构的警卫,虽说赵构厉害,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你就是三头六臂、金刚转世,毕竟一对十,可这三千金兵,也都是百里挑一啊,能次到哪里? 甚至连这暴风雪都推算到了,金兵祖祖辈辈在这冰天雪地里生活了一代又一代,对天气变化的熟悉,要比宋人熟悉得多。 但完颜活女或者说完颜希尹唯一没有算计到的,就是赵构手里的新式热兵器,而且已经衍生到了二代,个别已经到了三代。这要是赵构把大炮拉来,这三千人,还真不够赵构的一轮齐射呢。 赵构对军工厂的保密级别,可不是以前宋朝时期的那种,不要说金兵,就是宋国军民,没有特别通行证,绝对不可能进入。普通老百姓,连周围十里地范围也进不去,更不要说大门围墙了。军工厂里的职工,都是签了保密协议和劳工协议的,进去就是至少三年不能出来,出来就永远不能再进,所有管理人员、技术员、工人、哪怕是看仓库的,都是退役下来的军团士兵经过培训上岗的,当然,待遇也是最高的。那个虚渡子,薪水比赵构都高。 这种级别的保密措施,让金国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 双方都在做最后的坚持,金兵是打怕了,连人家的面都看不见,就被一片片放倒,最让人恐惧的是哪种会爆炸的铁疙瘩,落地一炸一大片,他们身上的重甲根本抵抗不住。后来完颜活女让三百神箭手掩护二百重甲死士拼命往上靠,只要双方搅在一起,金兵重甲死士手里的狼牙棒,绝对是宋国军人眼里的死神。 只可惜,这最后的二百人,也都倒在一片硝烟之中,硝烟散尽,一切又都归于平静,唯一不同的是,地上又倒下了大金国五百勇士的尸体。 完颜活女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弥散开来的硝烟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连连。带出来的三千人,已经死伤过半,剩下的,眼里已经露出了一丝恐惧,成了怯兵,这仗就没法打了。金兵不怕死,怕的是死的不明不白,今天的战斗,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以往对宋军交战的概念,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有一种作战模式,叫非接触和非对称。 “统领,儿郎们攻不动了,不是儿郎们怕死,这个仗很邪乎,宋国的火器如此犀利,怕是监军大人有所不知,应该把这个情况带回去,如果宋军都是如此,那我大金国危矣。” 说话的,是完颜活女的副手、副统领完颜刺里,他被一枪打在膀子上,被亲卫拼命救了下来,看着肩膀上拇指大小的洞,而后面却撕开了巴掌大的一块,整个左膀子已经抬不起来了,但完颜刺里硬是一声不吭。 “是啊,大统领,现在风雪小了一点,郎君们不等靠近,就被轰了回来,那种火器,杀伤距离很远,又很密集,我们的神雕手压不上去,吃亏。”完颜活女的另外一名副将赛格泰。 这小子运气不好,雁门关一战失利,被金国皇帝差点当替罪羊杀了,倒是完颜活女为他说了几句公道话,死罪赦免,直接官降三级,不过,家人却受到了牵连,被金国皇帝和其他有罪的将领子女,一起发配到了五国城。 这次南侵的金兵东西两路人马,被宋国毫无颜面的清扫回来,死伤了六七万大军,即使在征辽一战,也没有如此损失,势必要有人为此扛雷的,赛格泰就是其中之一,被留下一条命,也算万幸。 完颜活女将其收为自己的副将,赛格泰感念完颜活女活命之恩,对完颜活女是死心塌地地卖命。 完颜活女看看散落在四周的金兵,都在歇息,他们已经连续进攻了三次,每次都是留下一地的尸体,被灰溜溜地打了回来。无论从体力还是意志力、战斗力,都不适合再发起进攻。他完全没有想到,三千对三百的一场本无悬念的战斗,怎么会打成这样一种局面? 现在,唯一还是生力军的,就是自己的这一千中军亲卫,完颜活女决定孤注一掷,亲自率领这一千金兵发起最后的冲锋。 他拎起手里的乌金棍,很深情地看了一眼。 这根棍子,来头不小,是在长白山的深山老林里一种叫做铁木的树干做成的。这种树木,其生长,是用百年来计算的。偶尔“拜山”(进山讨生活的山客叫做拜山)的老参客发现了这根被雷劈下来粗大树枝,视为珍宝,献给了当时的西院大王完颜宗翰,完颜宗翰索性交给了手底下的将作监,被一名工匠花了三年的时间,制作出了一根长棍兵器。 这根棍子,入手极沉,丝毫不亚于铁制兵器,更加不凡的是,这种树木,纹理极为细密,似铁非铁,是木非木,既有铁的硬度,也有木的韧性,敲击之下,发出如磬似玉的声音,黑黑的颜色中带有一丝丝的金线暗纹,极为精美。 完颜宗翰将此兵器赐予了手下第一爱将完颜娄室,但完颜娄室的兵器是两把短柄利斧,唤作“阴阳双钺”,并不善于使用长兵器,倒是儿子完颜活女,看到之后非常喜爱,索性将自己的开山利斧赐予了副将赛格泰。完颜活女也是金国十大神力大将之一,但挥舞起这条棍子来,也感觉有些吃力,不过这种沉甸甸的感觉,让完颜活女有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完颜活女看看完颜刺里和赛格泰,这俩人都身负重伤,赛格泰被一块弹片炸瞎了左眼,脑袋被裹得像个粽子,留下的右眼,带着一丝血丝,右胳膊被火器拉出了一道血槽,手上还滴着血。 他对自己的亲卫统领说道:“集合亲军,随我冲锋。刺里、赛格泰留守大营。” 赛格泰手中利斧一摆,低沉说道:“我随你去!” 赛格泰是抱着必死之心请战的,这次凶多吉少,再出现差错,回去了,完颜活女不会有事,他有一个金国第一将的老子,完颜刺里虽然只是一名副统领,但出身完颜部落,熟女部落的人,是不会受到严厉惩罚的。只有他们这些生女部落的人,才是最好的替罪羊。况且,自己的家人估计现在也是生死不明,五国城的情况,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哪里生活的人,十去其五,能活下来的,都是上天的眷顾。 与其回去羞耻而死,不如战死沙场,还能为家人留下一点保命的抚恤钱粮,赛格泰别无选择。 完颜活女知道赛格泰心中的想法,他俩在雁门关曾并肩战斗过,很是投缘,赛格泰是一员很难得的战将,赛格泰没有什么架子,更没有完颜部落熟女真高高在上的那种傲慢与偏见,深得部下爱戴。可就是这么一员战将,连自己的妻儿老小也保护不了,今天,是下决心陪着自己,以报答自己的救命和知遇之恩。 完颜活女拍拍赛格泰的肩膀,点点头,冲完颜刺里说道:“你留下,这是军令。照顾好伤员。我……如果没有回来,不要再攻,趁着西夏和宋国援兵未到,带领儿郎们迅速撤回,把宋国火器厉害告诉大王。” 完颜刺里还想说话,被完颜活女抬手制止了,对他很郑重地说道:“这次伏击,虽然我们损失很大,但却发现了宋国火器已经在军中普遍使用这个秘密,依然不虚此行。你不能让郎君们的血白流,一定要把这个情报带回去,这也是我对你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我会给你留下一队亲卫,护送你先离开,告诉西院大王,迅速拿出对策,他日如果宋国全部装备这些火器,我大金将会有灭顶之灾,切记切记。完颜克逋,你带第一小队护送刺里统领回去,现在就走,马上!” 说完,大手一挥,一千骑兵呼啦啦上马,他要做最后的拼杀,风雪小了一些,他要发挥自己重骑冲刺的优势,只要冲进去,就能成为压倒宋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手中乌金棍一举,大吼一声:“吹号,冲锋!” “呜……呜呜”,一长两短的进攻号角吹响,霎时间,金兵如狼似虎般的嚎叫响彻了原野,重装骑兵冲阵所带来的那种冲击气势,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绝对不敢面对。 赵构再次陷入了危机,这次,可比马家集要凶险得多,金兵有备而来,就是冲着他这位宋国皇帝来的,干掉了他,宋国唾手可得。 第277章 残阳红如雪 短墙后面,赵构紧紧盯着正前方,轰隆隆的声音已经顺着大地传来,震得土墙上的土一个劲儿地往下掉,这不是小股部队,是大股骑兵,金兵要拼命啦。 赵构这边的情况也很糟糕,子弹几乎打光了,只有内圈飞龙卫的左轮里还剩下一些子弹,步枪弹全部告罄,手榴弹和手雷也只剩下十来枚,飞龙卫已经伤亡五六十人,这是赵构的龙卫第一次损失这么多人,还都是飞龙卫。减员达六分之一,这才是让赵构心疼万分的,每一名飞龙卫,都是赵构的心尖宝贝。 赵构已动无名,自打登基以来,他很少发怒,更别提无名怒火,今天,金兵已经完全把赵构心底深处的那一丝戾气给激发出来,他要大开杀戒了。 防御圈刚才已经趁着金兵短暂的战场空隙迅速做了调整,把为数不多的手枪弹全部集中在最后一道防线,赵构本想让龙一担任指挥,但龙一说什么也不干,就要待在赵构身边,作为赵构的贴身护卫,龙一知道最后自己应该出现在哪里,在他身上,出了自己的十二把生辰刀以外,武装带上,还插满了各种短刀,有金兵的,也有战死弟兄们的,龙一知道自己的使命,就是确保九爷的安全,其他的,他不管。 赵构便让左吉负责,告诉他,这最后的三十人,只要金兵没有冲进来,绝对不许出击,你们的任务,就是确保几位大臣的安全,确保整个车队的安全。 任霄调到西侧防线,哪里需要一个指挥,任霄冷静果断,在禁军就是指挥使,在临机处置方面,最合适不过。 赵楷、赵湛、欧阳珣等人,现在都在端木春明手下帮助抢救伤员。这几个人,是无论如何不在大车上待着,前面拼杀得你死我活,他们几个可坐不住,也不能躲在车上,虽然是文臣,但也有一股子血气骨气。 欧阳珣虽然年龄偏大,但一把年纪,大冷的天,居然把皮袍脱下来给伤员披上,自己穿着短衫,跑前跑后,完全不像一个快五十的人,和郓王赵楷一起弄了一个简易担架,居然一口气抬下来十几名伤员,真不知道这老倌哪来的这么大劲儿。要知道,飞龙卫的身高体重可是有严格标准的,放在现在,那个也不低于一米九,那体重…… 赵构真有些感动,这就是大宋的臣民,这就我宋国的脊梁。他严令左吉,不许伤了任何一位大臣,并且严令王家兄弟,绝对不能离开郓王半步。赵湛自有他的飞龙卫师父亲自卫护,欧阳珣的身边,也一直跟着两名飞龙卫,就是端木春明的身边,也派了贴身飞龙卫保护,他们什么也不干,就是盯着这些人的周围情况,以确保无虞。 赵构把剩下的十几枚手榴弹和手雷集中起来,做成了集束手榴弹,亲自挑选了三名身高力大的飞龙卫,他拎着手里的集束手榴弹说道:“大家听我命令,”他一指前面二三十米的一片稍显平整的地方说道,“那个地方,是留给金兵的坟墓之地,一会儿我喊三二一,延迟三秒投出,一定要给我扔到哪里,明白了没有?” 三名飞龙卫拎着集束手榴弹,大声回道:“明白!” “散开,准备。”赵构抬手下令,几个人迅速散开,各自进入指定位置。 赵构的后面,是龙三十一带领的六十名近战尖兵,都是飞龙卫里挑选的近两米的大力士,负责最后的贴身肉搏,每人人手一柄双手持握的利斧,“劈、砍、砸、捶”,乃是赵构为这一队飞龙卫量身打造的近战利器,留在西夏的龙三十,是这里面的队长,只不过让赵构有意留在西夏。龙三十在雁门关一战成名,赢得“铁门栓”的绰号,就在于他单凭一己之力,挥舞着雁门关城门的铁门栓,牢牢控制了城门洞,单是死在他的铁门栓底下的金兵,不下五十人。 龙三十一便接替了龙三十队长一职,这首战便是在铁门关血战金兵重装骑兵,想想,都让这号称“狂飙营”的飞龙卫热血沸腾。 近了、近了,赵构伏在短墙后面,耳朵听着轰隆隆的马蹄踏在大地上传来的声音,赵构有意把南北两侧前沿的短墙推倒一些,这样一来,金兵骑兵的速度就会受到影响,加上形成的一个喇叭口的地形,金兵会下意识地选择稍微平坦的地势作为突破口,选择是正确的,攻击是迅猛的,但,逐渐聚集成一大坨,也是不可避免的。 “准备,三、二、一、投!”随着赵构的一声呐喊,几名飞龙卫手里的集束手榴弹冒着青烟准确地砸在骑兵中间,就听“轰……”得一声巨响,震得飞龙卫都站立不稳,更不要说处于爆炸中心的金兵。 一股巨大的黑烟腾起,就像一阵狂风扫过,那片洼地的中央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弹坑,上千片杀伤破片把金兵骑兵前锋的一百多人,连人带马一扫而空,后队的金兵胯下的马匹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么大的一个大响儿,不少马已经惊了,在战场上开始乱窜,金兵的队形一下子大乱。 “滴滴滴滴滴滴滴……”飞龙卫的号兵吹响了冲锋号。 “杀!”最先冲出去的狂飙营,就像一股巨大的狂潮一样,席卷上去,更如地狱里杀出的修罗大军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大斧,不管是谁拦在前面,就是一斧子,剁马砍人,掀起了一片血雨,这可不是混战,都是三三阵型,小的组成大的,大的组成更大的,犹如剃刀一般,金兵的阵型瞬间就被削去了一层。 “杀!”紧接着冲出去的,是赵构率领的另外一队飞龙卫,手里是清一色的宋刀,不过比起部队配置的宋刀,稍长半尺,又重十斤,是宋刀精品中的上品,锋利无比,力大无比如宋皇赵构、龙一者,一刀下去,金兵连人带马,被劈为两半。 “杀!”、“杀!”、“杀”…… 突然,更多的杀声从飞龙卫的防守阵地后面骤然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像成千上万面战鼓同时擂起,大地在颤抖、风雪在颤抖、冲锋的金兵在颤抖。 一面大宋的浴火凤凰国旗在风雪中飘扬而出,一面大宋军旗紧随其后,伴随着的,是一面白泽军团的战旗,白泽神兽,张开的双翅,横扫一切,吞并八方。孟春的踏阵军在疾驰了三百里后,终于在最后紧要关头杀到。 赵构的暴风对于主人的心思揣摩要比大白高出一个档次,这源于暴风的父母都是战场上的勇士,强大的基因让暴风对战斗有着天生的敏锐,在孟春大军从后面压上的时候,暴风已经冲了出去,在战场上准确地找到了赵构,一声嘶鸣,赵构完全是心领神会,一个翻身上了暴风,顺手一刀,将一个已经举起狼牙棒的金兵斩于马下,骑在暴风上的赵构,如虎添翼,西夏马本就比金国马要高大一些,抱月乌龙驹更是马中龙骏,一人一马,瞬间冲在最前面,直奔金兵领军旗杀去。 孟春可不是愣头青,他怀着满腔怒火长途奔袭几百里,可不是自己来过瘾的,作为一军之长,他要的是全歼来犯之地,一个不许漏网。 号角声中,孟春的踏阵军已经两翼全速冲击,根本不理会战场态势,他们的任务,就是穿插包抄到位,形成包围圈,把金兵牢牢圈住,一人一马不能跑出去。 孟春还在几十里外,就嗅到了口气中的血腥味,他是从西南插过来的,铁门关在东北偏北一点,西北风吹得血腥气能飘到百里开外,另外,他紧紧盯着天空中不断盘旋的秃鹰,这些大鸟,对死人的气味,那是灵敏得很,也间接地给孟春指明了方向。 孟春以特有的战场预判,命令换马,刚刚换马完毕,就听到了宋国军队特有的冲锋号吹响,孟春下令全军冲锋,同时下令警卫团和侦察营向外围撒开,遮蔽战场,抓获零星漏网之鱼。 这次孟春带了赵构亲自赐名“飞虎师”的踏阵军的第一师,虽然只有五千人,但却是踏阵军的主力师,一人三马,是踏阵军的刀尖,素以“快、猛、凶、狠”着称,这个师的官兵,喜欢在左臂纹上一副他们师军旗上的飞虎图案,是第一支全师纹身的部队,大宋人人喜欢纹身,就连女子也是浑身花团锦簇,这一点,让赵构有些不适应,下令自此而止,军队中不许再纹身,反倒是成全了飞虎师宋国独一无二的地位。 三千主力一个冲锋,透阵而出,战场上就只剩下一千多名金兵,包括伤兵。 完颜活女、赛格泰两个人浑身被鲜血浸透了一般,赛格泰左臂又受伤了,两柄利斧拎在手里,已经快拿不住了。宋军四面已经围了上来,钢臂弓引而不发,只要一声令下,金兵顷刻就会被射成刺猬。 完颜活女策马走出,败局已定,好在完颜刺里已被完颜克逋带领一个百人队护送走了,自己不能走,败军之将,回去了,只能给父亲找麻烦,父亲顶着金国第一将的名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不忿,树大招风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自己死了,反倒是能成全自己的父亲。 赵构早就盯上了这员金将手里的那根黑漆漆的大棍,虽然自己当了皇上,已经不怎么亲自上战场,但却一直缺一件称手的兵器,自己先前那根四棱镔铁棍给了徒弟赵百斤,后来也没怎么想这件事,反正不怎么用到。但今天有此伏击事件,赵构还是觉得有一件自己称心如意的顺手家伙为好,这个金将统领手里的玩意,看上去就很不错。 待到金将走近,赵构却笑了,老熟人了。自己在雁门关和他交过手,安情局搜集的情报了,就有他的画像,所以赵构一眼就认出这是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的长子完颜活女,也是年轻一代将领里的佼佼者。在金国,素有“西院看活女,东院有兀术”的说法,可见,这个完颜活女在金国的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赵构手中宋刀一举,直指完颜活女,喝道:“完颜活女,下马受缚,饶你部下不死。” 完颜活女仰天狂笑道:“赵构小儿,你倒是运气不错。我大金这次功亏一篑,还有什么好说的,久闻你是宋国第一高手,今天让我看看你是个真货,还是囊货?放马过来!” 第278章 三一抽杀令 赵构大怒,脚尖一点马镫,暴风蹭就窜了出去,一跃数丈,不等完颜活女反应过来,暴风已经高高跃起,赵构人借马力,手中宋刀一道寒光闪过,劈向完颜活女。 完颜活女大惊失色,手中乌金棍一摆,砸向赵构手中宋刀,这一招,却让赵构一撇嘴,就这,还玩儿棍? 手中宋刀一翻一转,锋利的刀刃已经顺着棍子削了下来,宛如一条吐着毒信的游蛇一般,又快又狠,直奔完颜活女的双手而来。 完颜活女心中一寒,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又快又狠又准的刀法,刀锋隐隐约约伴有破空之声,可见刀含内力。他来不及多想,完全是下意识地一松手,手是躲了过去,却见赵构手腕一翻,借力使力已经将乌金棍挑在半空,随后单臂伸出,稳稳地将乌金棍抓在手里,长棍兀自颤动不已,可见这股余劲儿不小,但赵构视若无物,单手持棍,棍头一点完颜活女胸口,发出嗡嗡嗡的颤音,抖出了一片虚影,让完颜活女眼前一花,只听到了赵构厉声喝道:“下马受缚,坐地不杀!” “下马受缚,坐地不杀!”飞龙卫狂飙营大喊道。 “下马受缚,坐地不杀!”整个踏阵军齐声大喊,声震如雷,回荡在雪原上空。 “休伤我主将!”一员金将咆哮着、挥舞着手里的两柄利斧策马疾冲而至,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赵构长刀入鞘,双手持棍,纹丝不动,待到金将冲到马前举起双斧狠狠劈下的同时,却见赵构手中长棍急点两下,金将手中的利斧顿时被点飞在半空,转着旋儿地飞出去老远,不等落地,赵构长棍探出又是一点,正点在金将坐骑马头,就听“噗”地一声脆响,马头就像一个成熟的西瓜被猛然敲碎一样,红的、白的炸碎在半空,马上的金将一下跌下马来,不等起身,乌黑的棍头已经点在胸口,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被飞龙卫按住捆了起来。 赵构手中长棍一指完颜活女,讥笑道:“你会使棍吗?暴殄天物!降,还是不降?” 完颜活女仰天狂笑,一指赵构道:“我乃大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之子、西院枢密使麾下副都统完颜活女,你敢……” “聒噪!”赵构抽刀在手,手腕一翻,一颗头颅便飞了出去,满腔的鲜血滋出去老远,连赵构的半拉身子,也沾上了不少。 赵构拎起完颜活女的头颅,其面目狰狞的一张脸,仿佛在诉说着某些不甘,赵构长刀拖地,向围着的金兵走去,完颜活女的头颅滴滴答答的鲜血,洒了一路。 赵构一手拎刀,一手拎头,像杀神下凡一般,带着无尽的杀气和威压,从金兵队伍前走过,所到之处,金兵无一不弃刀而跪,心理上的最后一点防线被赵构彻底击碎,有些金兵甚至不敢看赵构的眼神,更有一些金兵,吓得转身就跑,刚一起步,便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此战役,除完颜刺里带着一个百人队先期逃跑以外,自完颜活女以下金兵精锐一千七百多人,皆被击杀,降者一千一百多人,包括一个被赵构活捉的副将赛格泰。 飞龙卫阵亡三十二人,伤五十七人,几乎接近三分之一。住这才是让赵构怒火万丈的根源,自龙卫成立以来,很少出现伤亡,更不要说飞龙卫,这次随赵构出行的,都是和赵构朝夕相处的飞龙卫,一次损伤这么多人,赵构心都在滴血。 看着跪在地上一排排的金兵,赵构咬着牙,恶狠狠地对龙三十一下令道:“执行三一抽杀令,给我砸碎他们的狗头!” 狂飙营忠实地执行了赵构的命令,三个里面抽出一个金兵,身后的飞龙卫利斧举起,狠狠砸下,金兵的头颅被砸得就像破碎的烂瓜一样,四下飞溅,还没有等执行完三分之一,个别金兵就受不了了,大喊大叫着起身飞奔,顿时箭雨飞蝗,没有跑出去三两步,就被射杀在地。 赵构一手长刀,一手人头,一步步走在金兵队列前面,在金兵眼里,他完全就是恶魔的化身。余下的金兵开始麻木,甚至祈祷这个“三”不要落在自己头上,躲过去的,一屁股瘫在地上,没有躲过去的,也一屁股瘫在地上。所不同的是,另外一个被飞龙卫架起来扔到前面,被一斧子砸碎了脑袋,倒也没有受什么罪,只是这等死等活的滋味,犹如地狱里的油锅一样煎熬着他们的身心。 到后来,赵构干脆随意一指,被指到的金兵就被飞龙卫架出去,根本不废话,上去就是一斧子。 看到了金兵眼里的绝望,看到了金兵眼里的恐惧,看到了侥幸躲过去的嚎啕大哭,赵构不为所动,甚至指到下一个金兵后,等飞龙卫架出去后,赵构又说了一句:“这次,指到谁,谁活!” 剧情的大反转,让金兵真正感受到了一语天堂,一语地狱。赵构无情地蹂躏这金兵的内心,看向赵构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感,只有恐惧,对赵构深深得恐惧。 赵构就是要让金兵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在恐惧中又期盼一丝侥幸,赵构就是要让剩下的金兵,把赵构看做是主宰他们的天神,世世代代烙在他们的心上。 赵构有心杀人立威,让人把完颜活女的乌金棍拿来,指着被架出去的那个金兵,对所有剩下的金兵怒吼道:“今天让尔等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棍法。” 他运起内功,单臂发力,大棍犹如长枪直刺,到了金兵脑袋前却发力一抖,“啪”地一声脆响,金兵的脑袋就像被飞速而来的巨石击中一般炸开,精纯浑厚的内力加上乌金棍特有的刚中带柔的特性,让赵构的这次“点杀”效果出奇地好,余下金兵吓得浑身一颤,才知道这位杀神,可真正是名副其实的大杀神。 三一抽杀令之后,还剩下六百七十名金兵,那个赛格泰被带到赵构面前,赵构没有废话,直接下令:“从现在开始,这六百七十人,归你统领,有一人逃跑,全队诛杀。” 赛格泰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亲吻了赵构的战靴一下,低着头说道:“赛格泰谨遵主人的命令。” 赵构将完颜活女的头颅扔在地上,命令道:“老十三,将所有金兵的头颅割下,在此地筑造一个京观。竖一块牌子,将此事记录下来,我会让人写给你,你照办就是。” “孟春遵命。”孟春虽说是老军务,可今天看到赵构大开杀戒,尤其是三一抽杀令,让他心里也有点颤抖,杀俘不详,历来是人所诟病之事,今天官家这是动了天怒。 “龙三十一,这队金兵暂时归你指挥,一人一马,跟着回开封,不能少了一人,死了一人。” “遵命。”飞龙卫从来不问,只知道执行。 “龙一,先把伤亡的弟兄们抬到车上,不够,制作担架,放在马上先驮回去,安葬在延安府烈士陵园内。” 龙一默默敬了一个军礼退下,他现在的眼珠子还红着,这一战,倒下去他多少兄弟,龙一就觉得无法和兄弟们的家人交代、无法和高大队交代,脑海中,还清晰地回忆起高进临走时的玩笑话:“你行不行?不行我去,弟兄们要是少了一个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构知道龙一心事重,最后一战,龙一血灌瞳仁,手里的飞刀几乎就没有停过,就像一尊巨无霸一样,横扫赵构周围十步范围以内的所有喘气的,就连飞龙卫也有意无意离这俩煞神远了一点。 他拍拍龙一,却没有说话,龙一知道该怎么办。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嗤儿”一声炸响,前方一发红色信号弹升在半空炸响,这是敌情讯号,表示有军队靠近,敌我不明。 孟春马上命令吹号列阵,随着一声声军号声音响起,踏阵军各团之间的集合声音此起彼伏,不到一刻,所有军队已经列阵完毕,面向敌军,完成了全军戒备阵型。 “啪、啪”两发绿色信号弹升起,表示解除一级警戒,但还需戒备。 不一会儿,有马蹄声从前方轰隆隆地响起,一名踏阵军侦察营的斥候带着一小队骑兵走进了赵构的视线,看到骑兵身上特有的西夏瘊子甲,看到那面飘扬着的青色的鹰旗,知道是李继宗的西夏军队到了。 第279章 有来就有往 前面一员穿着一副精致亮银色西夏瘊子甲的将领,正是西夏枢密院副使、靖边三司使李继宗,跟在后面的,是他的一队亲卫。 看到赵构无恙,李继宗长出了一口气,急忙下马过来见礼,躬身说道:“陛下无恙,实乃天佑。继宗在这里赔罪了。” 赵构一把搀起李继宗,笑道:“无妨,几个小蟊贼而已。已经处理了,正好你来了,后面有些事情,还需要你和老十三协助处理。老十三,你们老熟人了吧,见过李副使。” 孟春上来比划着见了一个礼,他可是带着气儿呢,要是自己的官家在西夏出了差错,西夏能脱得了干系?他李继宗还能稳稳坐在祥佑军司? 李继宗自然心里清楚,也不能怪人家,自己一路走过来,战场都还没有打扫,看着满地的尸体,这场伏击战之惨烈、形势之危险,都能想象出来。 李继宗反应还算不慢,但还是落后在宋国军队后面,这说明西夏的谍报系统,这次依然落在下风。李继宗心知肚明,他自己有自己的情报系统,不属于西夏思翰堂,在他这一亩三分地,还是有优势的。 接到有大队金兵入境的消息,李继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构的车队,金兵有备而来,又是悄然入境,集结大军,肯定不是来拜年的。 李继宗比赵构早回来两天,他是带着西夏皇帝李乾顺的新旨意回来的,要把西夏和宋国的榷场,增开一倍,在银州、龙州、威州、会州四地,开设大型边贸中心,这是李乾顺给他今年的任务。 不料却出现这么一档子事情,天大地大,也没有赵构的性命大,李继宗自然知道金国这一石二鸟甚至三鸟之计的狠毒,第一时间率领他的五千精锐中军飞驰来援,前前后后也就是差半个时辰。 来到中军,赵楷、欧阳珣、赵湛等人急忙迎了上来,端木冬雪眼泪汪汪地帮着赵构换衣服,赵构嘴里却依旧下达命令:“三哥将此事写一道劄子,先送回枢密院,不要让宗老着急。全美先生将此事简单写一个简历,交于老十三,要立碑于此,揭露金国的狼子野心,请李副使协助。老十三,将缴获的金国铠甲、兵器,送于李副使,感谢出兵相助。李副使,马匹我要了,你不缺这个。” 李继宗急忙揖礼道:“多谢陛下厚谊,李某自当铭记在心。”这份大礼,就是李继宗的军功,这可是实打实的东西,朝堂上响当当的物证。以后无论和金国是谈是打,都是能占得先机,李继宗如何不明白这里面的好处呢? 缴获金兵的马匹不少,看着赵构手下手脚麻利地组装简易担架,把受伤的飞龙卫固定在担架上后,挂在搭在两匹马身上的钩环上,形成一个移动中的担架组合,看样子,宋军都是做习惯了,彼此配合默契,很快,所有阵亡士兵和伤员都被安置妥当,剩下的事情,自有老十三和李继宗安排部下办理,这俩人,是要护卫赵构到嘉宁军司休整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件事的影响,还是赵构心中不爽,赵构改变了行程,直接在南下洪州,在长城岭口进入宋国永兴军路,取道回延安府。 李继宗只好带队一路护送,赵构归心似箭,几乎是全速行军,将近黄昏时刻,已经到了长城岭,这是宋国和西夏接壤的一道关口,但是属于宋国境内。 已经看到长城岭关口上的宋国国旗,赵构停下马,全军下马休息片刻,让孟春前去联系,乘着这个时间,赵构对一路护送的李继宗说道:“李副使,你放心,宋国和西夏的友好关系,不会因为这件事有所影响,反倒是会增进我们彼此的信任和感情。金国偷鸡不成蚀把米,要提醒陛下,金国吃了亏,可能会以此做文章。” 赵构将李继宗拉到一旁说道:“你现下要紧之事,一是抓紧时间完成我和陛下商定的全面开放边界榷场的政策,银州、龙州、威州、洪州这四个边贸中心,建,就要建成最大的,为什么都放在你的靖边三司,你应该清楚。我走后,郓王殿下会以宋国政务院副丞、宋国边贸大臣的身份留在延安府,成立边贸管理司,你可直接和郓王联系,下一步,就是要开放内地的市场,我们两国互通有无,将这条商贸之路一直通向西域,重塑当年丝绸之路的辉煌,你我都是这段历史的书写着,一定会载入史册。” 这个时候的李继宗,完全像一个恭顺的学生一样,聆听着赵构的说教,赵构向他展示的,是如此恢弘的一副画卷,怎能不心潮澎湃? “我和陛下建议成立的靖边贸易特区,先在银州试行,这是一个新生的东西,具体细节,可以和郓王商议,基本的框架已经谈妥,具体细节,还要靠你和郓王去操作执行。我看你内弟梁正倒是精明,不妨多听听他的意见,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不妨放手让他去做,我将知会通达商行予以关照。至于你,则全力辅佐陛下整饬军队,新建的禁卫御林军,将是重点,我留下的四个人,将作为总教官,帮助陛下训练御林军,李副使要多支持才是。” “您放心,李某将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地支持!” “好。整个的西夏边贸这一块,我向贵国皇帝陛下提议,由中书令李政负责,为什么,你也清楚。另外,我建议四个商贸中心,西夏出地方,宋国负责建设,至于以后的管理,可以成立商贸中心管理委员会,双方人员可以就委员会的组成、细则、运行,进行协商解决,就交给郓王和李政他们去做,你不要参与。你首要任务是尽快完成靖边三司向四司的过渡,这个地方,你要完全掌控。李副使,我可不想再出现铁门关事件。” 李继宗脸一红,低声说道:“李某一定将做到,不负我西夏皇帝陛下和您的期望。” 赵构低声道:“我是真心想和西夏皇帝陛下交朋友,也真心认李副使这个朋友,以李副使的才干和头脑,应该有更大的作为,我支持你,宋国支持你,好好干,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直接找郓王殿下。” 李继宗却从这话里,感觉到了另外一层意思,让他尘封已久的心,重新泛起涟漪。 这个时候,长城岭关口大开,一群人急匆匆地出来,头前是一员文臣打扮的官员,疾步走向赵构的队伍。 赵构冲李继宗说道:“李副使,就说到这里吧,欢迎来宋国做客。” 李继宗揖礼而别,临走时,对赵构恭敬地说道:“陛下,我留下了一千匹战马和十个马倌,都是使唤熟了的老人,表达一下继宗的歉意。” 李继宗带着他的军队北上而去,原地留下的一千匹战马,却被十个马倌圈得整整齐齐列出了十个方队,看来确实是一把好手。 “臣延安府保安县(既后来的志丹县)县令阎宇参见陛下。” “报告,白泽军团第一军三师二团团长时逢春向大帅报到。” 一文一武,两名驻地父母官按照各自的方式向赵构施礼参拜(见),赵构摆摆手,说了一句:“进城说话。” 入城第一件事,就是安置阵亡烈士和伤员,孟春早在出境的时候,已经吩咐阎县令开始准备,所有需要的使唤人手、杂役、车夫,包括超度的和尚,都安排的妥妥的。 赵构亲自为阵亡的飞龙卫清洗,他拿着毛巾,粘着温水,一遍遍一个个为他们净面,一一念叨着他们的名字: “龙八,本名赵天雷,开封人,飞龙卫烈风营营长,二十一岁,乃我皇室宗室,曾随我血战白沙滩、奇袭雁门关,今天,你却……” 赵构深深低下了头,泪流满面。这个赵天雷,一直护在赵构前面,力杀金兵数十人,却被一支冷箭射穿了咽喉,倒了下去,是飞龙卫阵亡中官职最高的。 “龙三十九,本名胡奎,扶风人,二十二岁,飓风营小队长,你的笛子吹得真好,我还没有听够呢……”他悄悄把一支乌黑的竹笛默默放在龙三十九的怀里,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龙五十二,都叫你小猴子,我也叫你小猴子,你整天窜上跳下的,没有一丝安生,大伙有时候烦你,你从来也不烦,不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大精力?现在你安静了,我们却都不习惯了,小猴子,其实,我们都喜欢你……” 赵构就这样,一个个擦过去,都能记得自己属下的每一个人的代号、名字、籍贯、爱好……像一个心细的兄长,唠唠叨叨地叮嘱着。龙一和孟春在后面轮换着绞着毛巾,递给赵构,同样泪流满面,既有对战友的思念,更多的是对赵构身为宋国皇帝,却甘愿亲自为属下擦拭遗体这种举动的折服,爱兵如子,就是这个样子。 赵构是真心疼,每一名飞龙卫的选拔,他都要亲自过问的,自己的嫡系亲卫,他不了解还行?越是如此,他才伤心、心疼,都是棒小伙子,却为了他、为了宋国,战死在异国他乡,这又加上了内心深深地自责,虽然吃粮当兵上战场,生死寻常事,赵构也看惯了生死,但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欧阳珣曾委婉地提出让西夏派兵护送,李乾顺也的确派出了五百铁鹞子暗中保护,但让赵构撵回去了。如果有这五百铁鹞子在,加上自己三百飞龙卫,就可以避免较大的伤亡,甚至不出现伤亡。 李飞雁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跟在赵构后面,亲自为赵构打下手,这位西夏郡主就没有见到一位堂堂的宋国皇帝陛下,挽着袖子,一个个为死去的部下擦洗,这在西夏根本就不会有。死了,就扔在戈壁滩上祭祀了雪山神鹰,那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当晚,在长城岭关,赵构下达了复兴四年的第一号军事命令: 令,北道军区岳飞所部组成东线集团,由岳飞指挥,自定州大茂山向东、沿广信军长城口、一直到霸州一线,全线向北推进,夺取太行八陉之一的飞狐陉和蒲阴陉,占据涞源、易县一线,一直到归义、永清,威逼蔚州,牢牢砸进去这些楔子,看看金国痛不痛。 令,西道战区白泽军团所部组成西线集团,由席贡指挥,前出丰州、火山军董家寨、岢岚军草成川、岢岚山一线,攻占金国宁边州、武州、朔州。 令,西道战区苍狼军团所部,自雁门关、土嶝寨、西陉寨、茹越寨一线,牵制金国云中府金兵,策应东西两线集群作战,并做战役预备队。 令,宋国枢密院军事总参议刘浩担任此次行动前线总指挥,枢密院佥事汪若海为副总指挥,统一指挥东西两个集团军群和苍狼军团。 令,此次行动,代号“天怒行动”,各部务必攻击迅猛、出击果断、下手凶狠,我大宋,要金国血债血偿! 第280章 青龙的利爪 赵构终于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赶回了开封府东京汴梁城。 在枢密院思危厅,赵构再次审阅了枢密院作战部制定的详细的“天怒行动”计划,签了字,确定实施的时间,就在复兴四年正月初二。 从下达命令,到各部准备,到初二各部开始行动,赵构只给出了五天的时间,这又是对各个战区、各个军团的又一次大考验。 最先动手的,还是各个战区、各个军团的特战大队,一张大网密密麻麻地从西到东,向金国境内渗透开来。这些年,都没有闲着,因为赵构经常讲的一句话时时刻刻刺激着他们:“平时,就是战时;战时,亦是平时。” 青龙军团龙炎特战大队大队长成风,带着五十名特战精锐,悄悄埋伏在涞源伊家铺以北翠屏山大峡谷两侧的半山腰,前面的飞狐关,是他们下手的目标。 飞狐关,建在飞狐陉这条金兵铁骑南下的必经之路上,是一处咽喉要道,作为太行八星之一的飞狐陉,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苏东坡诗曰“飞狐上党天下脊”,足见飞狐陉的重要性。 既是险关,只能智取,不可强攻。岳飞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徐庆的逆鳞军,配合他行动的是成风带领的一个特战分队。 成风他们已经抵近侦察了三天了,早已摸清了金兵巡逻的规律,刚开始还是一个百人队,由一名金兵谋克率领,出飞狐关向南,巡逻大约四五十里后折返回来,正好是黄昏日落。 后来下起了大雪,也逐渐减少了巡逻人数,今天出来的,只有五六十人的一个小队,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也是例行转一圈完事,早早回来喝羊汤才是最美。 今天徐庆派出的侦察兵,已经和成风取得了联系,大军就隐藏在后面十里外的山谷里,只等成风的特战队拿下城门,全军一个冲击,就能拿下飞狐关。 赵构此次的天怒行动,复仇是一方面,其实这个计划早就在枢密院作战部成型了,兵棋推演都搞了好几次,只是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时间节点,偏偏正好碰上赵构遇袭这件事,让赵构敏锐地抓住了战机,他在试探金国朝堂上的动静,是不是完全在自己的预测之内。 所以,他的这次行动,新式武器中的大杀器概不上场,他要放在真正的北伐之战上一鸣惊人。不过,小范围的武器配置,还是要更新换代的,比如各个战区特种部队的装备,就完全鸟枪换炮。 成风举起手里的望山,看着目镜里缓缓走近的金兵巡逻队,好家伙,居然还搭着两只野山羊,看来收获不小。马上的金兵有说有笑,看样子,心情不错,只是不知道,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他悄悄发出手势,披着白色斗篷的特战队员悄悄拎起手里的弓弩,从上面安装的瞄准镜里,对准了自己所划定的目标,这种带瞄准镜的小型弓弩,是专门为特种部队定制的,弩身小巧,但力道十足,钢丝做弦,包钢的箭头,四翅木羽,精巧的重心配比,让弩箭的飞行更稳更准。 大腿上,一边是三枪左轮,一边是龙刃格斗刀,背上是复兴二型步枪,身上穿着精致板甲作战背心,头上却是一种类似于后世军棉帽一样的帽子,中间缝缀着宋国军徽,脚上蹬着的,是高腰小羊羔毛战靴。在装备上,赵构永远是不惜血本,始终走在这个世界的前列,这样,他的军队才能发挥更加强大的战斗力。 攻击是无声和迅猛的,弓弦“嘭嘭嘭”的低沉声,完全消失在呼呼呼的北风里,金兵什么也来不及反应,噗通噗通声中,被放翻在地,带队的五十夫长却像一个突兀的木桩子一样矗立在雪地上,不是他运气好,而是为了留活口。 这个时候被派出来巡逻的,一定不会是守城防御使的嫡系,也就无所谓使命与忠诚。五十夫长眼看着前前后后的弟兄们被劈头盖脸的箭雨射下马来,居然僵立在当场,直到被好几把弓弩逼住,才战战兢兢跳下马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知道,这伙人要杀他,他早死了。不杀他,说明至少现在,他还有用。 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手下,现在躺在地上,这么冷的天,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具具硬邦邦的尸体,让野狼啃得一干二净。求生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他,脑袋里面急速地旋转着,踅摸着怎么才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想死还是想活?”一口流利的金语传入耳朵里。 五十夫长扭头看去,一个浑身裹在被色皮袍里的精瘦汉子低声问他,却让他极度不安,像是被一头野狼盯住了一般。 “想活!”五十夫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精瘦汉子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又问道:“叫什么名字?” “布鲁。”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看你也不是上三营的部落。布鲁,想活,就要老老实实听我的,如果配合的好,不仅能活,说不定,还会有一场大造化,你敢不敢赌一把?” 布鲁小眼睛叽里咕噜转了好几圈,说道:“你得答应保护我,我就干。” 成风哈哈大笑,懂得讨价还价,这小子怕死,就不会坏事,看来,行动起码成功了一半。 飞狐关关口城楼,了望的金兵看着远处迤逦而行的一队金兵,慢慢朝城门方向走来,倒是不慌不忙,也难怪,这么冷的天,又快黑了,跑出一身汗,连人带马,不得伤寒才怪。 眼看来到城下,却听见下面再扯着嗓子叫城,正是布鲁出了名的鸡公嗓。 城头上的城门统领探出身子,确认了布鲁的身份,笑着向下骂道:“布鲁,天还没有黑,你咋早回了?小心防御使大人罚你后半夜‘冻桩子’,哈哈哈……” “本来运气好,两支野羊撞在儿郎们的箭下,知晓给你铎赫里留着羊头,既然你这样说,我把羊头送别人吧。”布鲁一指身后马上驮着的两支硕大的野羊尸体说道。 城门统领铎赫里看清楚了,真的带了两只野羊回来,急忙大声说道:“布鲁好兄弟,方才说笑、说笑,你上来,我正好烧着热汤给你暖暖身子,看你说的,咱还是一起喝黑水河河水的兄弟不是?” 说笑间,铎赫里急忙回身命令手下打开城门,赶快放布鲁的巡逻队进城,他这是惦记着那个羊头呢。 布鲁的腿肚子直哆嗦,要不是骑在马上,还不知道能不能迈开步子。等整个马队轰隆隆进了城,却没有回营房,直接上了城墙,就连城门小队,也让布鲁指挥者抬着两只野羊上了城门楼,还很义气地说道,先让守城的弟兄们开开荤腥,这两只羊,就是孝敬铎赫里统领和弟兄们的。 看着披着皮袍,挎着弯刀的布鲁手下很自觉地替他们站岗,倒是直夸布鲁够兄弟,也没有多想,这么大的风雪天,谁不是捂得严严实实的,何况刚刚从外面回来。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但看着胖胖的野羊,这顿肉,一定是肥的流油,这么个雪天,围着炉火,喝着肉汤,啃着大骨头,能活活美死。谁还顾得上想想,为什么布鲁的手下,好像有些不一样哦? “这个铎赫里,也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和小的关系甚好,对太尉有用,希望留他一条狗命,为您效劳。”布鲁一边带着成风等特战队员往上走,一边低声说道。 成风点点头,知道为别人求情,这个五十夫长还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城楼上也就一个小队五十多个人,但大部分都躲在城楼里,少数几个不待见的家伙,抱着兵器,蜷缩着身子,在上面来回溜达着,也不过十来个人。 成风迅速打出几个手势,几名组长带着各自的手下扑向不同的目标,几声弩弦响过,城头已被控制,“嗤……”地一声,一发绿色信号弹被射向半空,成风带人已经堵住了城楼大门。 铎赫里刚刚起身,门就被撞开,耳边就听到“嘭嘭嘭”的弩弦声,自己的亲卫已经全部倒了下去,都是一箭封喉,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铎赫里头皮发麻,看着闪着寒芒的箭头逼住自己,他脸色阴沉地冲布鲁叫道:“布鲁,咋回事?”一边瞄着外面城头上挂着的一面黄旗 “你老实点,别耍花样,把白灯笼挂上去。”成风手腕一翻,冰冷的龙刃已经逼住铎赫里,布鲁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从铎赫里身后的旗架上挑下一串白色的筒形灯笼向外面跑去,飞快地挂在了旗杆之上升到了顶端。 铎赫里低下了头,布鲁跑回来,向成风汇报道:“太尉,都弄好了。老赫里,你他娘的,要不是老子说情,你他娘的早死了。” 铎赫里不再说话,他已经看出跟在布鲁身后的这些人不简单,手里的家伙自己可从来没有见过,这身披挂也是第一次见到,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宋国的斥候精锐,可是他不明白,单凭这区区几十号人,就敢来抢城? 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晚上轮值的大帐亲军,那可不是他们底层的小兵,那都是上三部落的精锐。 不过,他心中的那一丝疑问,很快就被城楼上的颤动打消得无影无踪,顺着城门向外望去,一股墨线顺着飞狐关外狭小的山谷急速冲来,迎风飘扬的宋国国旗和军旗,在皑皑的白雪映衬下格外的醒目。不等他反应过来,宋军前锋的马蹄已经扣响在了飞狐关的城门。 第281章 对策会宁府 宁边、武州、飞狐关、蒲阴陉紫荆关、归义、永清,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全部被宋国军队攻陷,金国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哑巴亏。 尤其是飞狐关和紫荆关的丢失,就像两个尖锐的木刺,深深刺进金国伸出来的右勾拳上,让金国顿觉咬牙切齿得痛。 金国上京会宁府,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紧急召见谙班勃极烈、大金都元帅完颜斜也、两位金国国论勃极烈、云中府枢密院使完颜宗翰和金国燕京府枢密院使、二皇子完颜宗望、以及阿买勃极烈、上京府尹完颜宗磐(浦芦虎,金帝吴乞买长子),商议突然出现的敌情。 对于云中府的军事计划,刚开始吴乞买是不同意的,因为出使西夏已经定了下来,只等来年开春,天气变暖,完颜希尹将作为大金国出访使团的统领,出使西夏。虽然西夏现在是金国的附属国,但吴乞买以其精明的政治头脑、卓越的政治眼光,还是看出西夏在金、宋两国的博弈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可以说,西夏偏向谁,谁的赢面就更大。 完颜吴乞买接到完颜宗翰的通报,曾经很犹豫,但是左相、汉臣刘延宗却提出,这个时候,宋国派出商贸使团出访西夏,怎么说,也透露出一丝阴谋的味道。 于是,金国的密谍司全力发动,针对性地对宋国使团展开了渗透,但有宋国两大局长坐阵,金国的密谍司很难探查到核心机密。但随着赵构出访力度的增加,接触范围的扩大,也给金国的密谍司留下了可乘之机,在最后的时刻,还是掌握了这次会晤的一些情况。不过,金国密谍司最后情报显示是宋国的一位亲王前来,倒也符合这次会晤的级别,到底还是没有探查到幕后的正主是宋国皇帝赵构。 他们也没有想到,赵构会亲自前来。因为情报显示,使团的护卫,只有区区三四百人,加上西夏随扈,也超不过千人。如果是宋国皇帝出使,那绝对不会只有这点人马。 所以,完颜希尹的计策,就是祸水西引,宋国一位亲王在西夏遭到截杀,以宋国皇上的性子,怎能善罢甘休?定会提大军北上讨伐,而西夏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于是…… 这条毒计,正好打在宋国的三寸节点上,不得不说,完颜希尹的确是金国的第一谋士。 但是如果知道了这是赵构的使团,以完颜希尹的毒辣,一定会派遣大军,不惜一切代价,将赵构消灭在西夏境内。 如果伏击成功,赵构发生危险或者说遭遇不测,宋国的政务院和枢密院能不能完全掌控军队,还真不好说。李纲属于后来居上,源于赵构对李纲的了解和李纲东京保卫战的名声在外。 但赵构军队系统的发展壮大时期,李纲却不在其中,这是李纲的短板;宗泽虽然是最早跟随赵构的,也只限于军事领域突出,但在政务上,在宋国大局把控上,却力有不逮。 这样一来,军政两个一把手,都不能单独掌控大局,一旦出现赵构不虞,以宋国现有的各方势力,首先军队一定会为赵构报仇,不一定会听从政务院和枢密院的命令,宋国和西夏就会进入战争状态,无论最后是什么结局,只能是对大金国有利。 一但开战,十大军团的军团长,都是赵构陆陆续续、大力提拔起来的将领,只听赵构的,别人的话,可有点不好使。宋国很有可能军政不和,军队没有了政务院的支持,不可能打胜仗;反之亦然,政务院离开了军队的支持,看看谁能在总丞的位子上坐得长久? 这是赵构回来后,静下心来慢慢想到的。他感到有些后怕,这和当初他是康王殿下、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时候不一样了。赵构真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有个好歹,这帮军团长发起疯来,谁能控制得住? 看来,关于加强政党建设,已经刻不容缓。自己虽然年轻,但意外随时会有,一定要确保自己万一出现意外,宋国这条航船,还能有条不紊地沿着自己制定的既定方针路线行驶下去。这是一个集体的力量,而不是一两个人。这就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党,把所有人员团结起来,形成合力,即使损失了一两个分量很重的人,也不会产生不可控的混乱局面,一个国家的安危,寄托在一两个人的身手,是致命的。 不过这个问题一定要慎重,朋党之争,已经是大宋最大的顽疾,不是一年两年能解决好的,一个政党,从创建到兴起再到辉煌,那是历经多少风风雨雨的洗涤才行,自己务必谨慎。 所以,这次军事行动,赵构不参与,在制定出计划后,后续的作战,全权交给枢密院总参议处,由宗泽把总,刘浩、汪若海任前敌总指挥和副总指挥,部署指挥后续战斗。 刘浩沉稳、战略眼光独特,大局观念强,善谋;汪若海心思缜密,善于处理细小问题,善断,这俩人的组合,正好互补,赵构完全放心。 事实证明,“天怒行动”被这两个人指挥得犹如水银泻地,天衣无缝,就连金国的反应,都预判的一清二楚,比如,汪若海就精准地判断出金兵会采取“整体收缩,专谋一隅”战略战术来应对宋国的这次天怒军事行动所产生的后果。 而这个应对措施,恰恰是金国上京城里,金国皇帝吴乞买召集金国高层军事会议,最准确定下来的一份军事计划。 这是完颜斜也提出来的,集中兵力,夺回紫荆关和飞狐关,而宁边州到武州一线,收缩兵力,驻屯于州府大县,暂时让出外围;飞狐关和紫荆关必须夺回,这是宋国插进金国腹地的两把尖刀,必须剔除;而南线保州、霸州一线,金兵本来不占优势,尤其是雁门关失守,金兵的西线通道基本被堵死,索性回撤居庸关一线,全力守好金国南大门。 吴乞买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计划。完颜斜也作为金国大都统、都元帅,具有很高的战略眼光,就是他提出的一府两制的策略,实行女真和汉文化的双重管理,尤其是灭辽之后,金国获得了以前大辽的漠北草原之地,加上原先的燕云十六州,汉族文化不可避免地浸入到女真文化和其产生融合,原先那套猛安谋克制度就不再适合,所以,在这些地区,推行汉族文化制度,势在必行。 吴乞买也是一代枭雄,灭辽攻宋,一方面让他的威望在金国如日中天,一方面,连年的征战和扩大了的版图,又让吴乞买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地盘。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是不愿意发动战争。能用小局部的战争冲突解决的,绝对不大动干戈。 他批准了完颜希尹的这次境外计划,但没有料到,阴差阳错的,却让赵构差点殒命铁门关。等他知道这件事的真正底细的时候,还不等他懊恼完毕,赵构的报复性打击便接踵而至。 权衡利弊,吴乞买同意了完颜斜也的军事计划。东、西两翼回收,中间两关的收复之战,派完颜宗翰率领十万大军,兵分两路,西路,由完颜娄室率领四万大军,夺回飞狐关;东路,由右副元帅、完颜宗望率领完颜银术等将领,领军六万,夺回紫荆关。 完颜娄室带领的四万大军,是他自雁门关失利回到云中府后,下大力打造的一支精兵,被完颜宗翰赐名“黄猛军”,源于对长白神山里山君的无上崇拜。他自信,下次再遇到宋军,他的“黄猛军”,将会是所有敌人的噩梦。 完颜活女被赵构枭首示众,头颅被放在垒成的京观最上面。完颜刺里的小队,在雁门关外返回云中的途中,遭遇苍狼军团战狼师的伏击,全军覆灭,没有一兵一卒逃回云中。 完颜娄室秘密派出亲卫,潜入铁门关,冒死将完颜活女的头颅带了回来,完颜娄室当即心疼得昏厥了过去。苏醒之后,发誓要带兵血债血偿。他一直认为是西夏暗中出手相助,才会出现金兵全军覆灭的这个结果,因为这三千人,是他一手挑选出来的,其中,还有他派给自己儿子的一千亲卫,都是随他南征北战的沙场老卒精锐金雕卫。 这三千人无论放在西夏还是宋国,足以抗衡对方一万大军而自保,现在全军覆灭,至少需要五万大军才行,是宋国大军越境围杀?还是两国联手下的圈套? 无论哪种情况,两国都脱离不了干系,尤其是宋国,完颜娄室在雁门关被揍得灰头土脸,金国第一将颜面扫地,完颜娄室很长一段时间在沉寂,一直到完颜活女的噩耗传来。 完颜娄室被丧子之痛冲昏了头脑,出兵攻打西夏,虽然心中有这个念头,但西夏毕竟还算是大金的附属国,不能擅动干戈。而大宋吗……完颜娄室突然在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复仇计划。 只是,这个计划,完颜宗翰不知道,完颜希尹不知道,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更不知道。 而历史,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偶然事件中,一次次被改写。 第282章 军情骤急变 完颜娄室四万大军兵出云中府,刚刚进入大同盆地,便被北道战区的龙炎特战大队侦察到了,一份绝密情报便摆在前敌总指挥刘浩的案头。 刘浩的前敌指挥部设在保州遂城,已经到了宋金的边界。按照枢密院设置的指挥部,是在真定府,但刘浩言道,既然是前敌总指挥,当然要靠前指挥,于是前出遂城,和岳飞的指挥部合二为一,便于随时处理敌情。 完颜娄室的大军自西向东,完颜宗望的大军自东向西,就像一把钳子一样,夹向中间的涞源、易县方向,就是要夹碎飞狐关和紫荆关的宋国守军,夺回两关险隘,从新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敌人两路而来,我便两路迎敌。刘浩和岳飞简短商议,决定以青龙军团徐庆的第二军逆鳞军、苍狼军团飞狼、孤狼两个军合计三个军为主力,在蔚州以南的灵丘一带设伏,寻机歼灭完颜娄室所部,以徐庆为前敌指挥;以王贵的第三军迅捷军、苍狼军团战狼师为右翼集团,充分利用地形优势,采取防守态势,挡住完颜银术可的六万大军,由王贵任前敌指挥。 所有战区特种部队全部撒出去,实施战场遮蔽。赵构将六百人的女真“烈火营”交给了龙三十一带领,在左路战场配合徐庆的行动。临走的时候,赵构在开封刘家寺军营大校场视察了“烈火营”,告诉他们,为什么起名叫烈火,是希望他们在烈火中重生,找到一名战士的真正归宿。并承诺,如果此战获胜归来,赵构将为他们加入宋国军籍,享受所有宋国军人的一切待遇,承认他们是宋国军队的一员。 当然,装备也是最好的,赵构为这队烈火营,装备了开山利斧,和飞龙卫狂飙营的装备一模一样,马是重甲,人是板甲,一人三马,除了利斧以外,每人还配备了一柄加长版的宋刀作为辅助武器,防身用的是虎牙,这是赵构为各军区特战大队专门定制的野外格斗刀。 烈火营副统领赛格泰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安。激动在于他这一段时间,和这六百多名俘虏,经历了为期十天的“地狱逃生”训练,顾名思义,只有逃生出去,才算合格。这让他们这些所谓的金国精锐大开眼界,也大吃一惊,才知道,他们和宋国,已经拉开了如此大的距离,单是这训练,就让这些女真汉子又恨又怕,最后是——又爱。都是军中厮杀汉子,自然能分辨出孰高孰低,那个身高八尺的铁塔汉子,是他们的大统领,手里拎着一根粗大的藤条,像魔鬼一样在后面敲打着他们,每天训练六七个时辰就是家常便饭,最要命的是半夜里的紧急集合后的五公里越野,这帮汉子那是背负着近三十斤的装备,更要命的是,那个魔鬼会一直跟着他们跑完全程,而且一直冲在最前面。 赛格泰和另外一名金兵统领朵颜,被任命为队长和副队长,一直咬牙跟在大统领的身后,不敢落下一步,大统领说了,最后十名,没有饭吃,连续三天最后十名,将被淘汰出烈火营,去做苦役,而且没有机会再回到烈火营,也就没有机会加入宋军军籍。 这六百七十名烈火营的女真汉子,都是抽杀令下侥幸活命的,也算是在鬼门关下转了一圈的人,对生死是有刻骨铭心的认识。为了活命,他们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拼。 人都是精锐,缺乏的是最合适的训练,恰好,赵构是这方面的顶级专家。中间赵构前来视察了一次,他们才知道,这个他们心中的恶魔杀神竟然是宋国的官家皇帝,被再次神话的赵构已经在他们心中牢牢扎下根,他们不是顺服,而是变成了顶礼膜拜的信徒。 训练结束,全部合格,没有一个金兵所有项目都垫底,总会在第二天的训练中拼命超上来。因为一但被淘汰出了这个营地,哪里还有这些人的存身之地?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他娘的长本领,尤其是赵构竟然亲自来训练了他们一天,内容就是贴身近战十三式,这是赵构的成名绝技之一。这些彪形大汉,上马冲阵厮杀,绝对是大杀器,但就是因为块头大,灵活性不够,往往到了最后贴身近战的时候,力气大的优势得不到最大程度的发挥,会因此丢了性命。但如果训练得法,这些人,同样是近战利器,身大力不亏的优势才能最大程度演变成杀人技。 赵构下手可不讲情面,折腾得这些个人龇牙咧嘴却大气不敢出一声,这可是大宋皇帝,却一身泥一身土的和他们摸爬滚打在一起,十名小队长加上两名队长,挨个让赵构虐了一个遍。 但赵构下手也有分寸,不会造成功能性损伤,皮肉受苦那是肯定的。也有暗地里使出浑身解数要抻抻赵构的分量,却无一例外被赵构完虐,自此再也不敢心存二念,变成了赵构手底下的乖宝宝。 赵构挑走了三十人,剩下的,一脚踢给龙三十一,就说了一句话:“往死里练,活下来,我有大用。” 十天,又一个十天……烈火营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训练中,突然接到了休息半天的命令。 龙三十一知道有任务了,半天时间恢复,说明任务很急。随着任务下达的,是一队后勤军士,带来了他们全部的装备和换用的马匹。 次日凌晨,踏着皎洁的月光,龙三十一带领着烈火营六百人,悄然离开刘家寺大营,消失在西边方向。 原来是敌情突然发生了变化,完颜娄室的西路军走到灵丘以北三十里,忽然急转南下,擦着徐庆埋伏圈的西边,也就二三十里距离的样子,直扑宋国和金国交接的边境瓶形寨(既后来的平型关)。 瓶形寨地处灵丘与繁峙县交接之地,北依恒山如屏高峙,南望五台巍峨耸立,两山之间夹着这条咽喉通道。瓶形寨只是一座小寨,虽有地势之险,守军却是不多,繁峙县驻有苍狼军团下属孤狼师的一个团部,大约有一千多人。 完颜娄室率军急转南下,不仅打了刘浩一个措手不及,就是完颜宗翰和东路军完颜宗望,也没有料到,这不是他们的既定计划。 但刘浩不知道,得到完颜娄室突然转向的情报,刘浩第一时间判断这是金国的声东击西、指北打南之计。这条毒计,完全把宋国西道战区的苍狼军团调了出去,导致灵丘、繁峙、一直到雁门,洞门大开,完颜娄室顺着泰戏山脉,沿着滹沱河流域转向东南或者西南,深入宋国腹地,大开杀戒。 难道是以前的预判错误?但汪若海的推断,是得到赵构的充分肯定和称赞的,金兵一开始的军事行动完全是按照预判所推,刘浩也做出了针对性的部署,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徐庆的左路军七万多人,分成西南、东南和东北三个攻击集群,张开了一个口袋阵,在灵丘广袤的原野上,撒下了这张巨网,只等着完颜娄室一头扎进来。 谁也没有料到,完颜娄室就像一条狡猾的鱼儿,眼睁睁看着要撞进来,却尾巴一甩,从大网的旁边快速游走,把这张巨网远远甩在身后,扑向宋国腹地。 瓶形寨守军坚守了不到两个时辰,五百多人全部壮烈牺牲,包括一百多人的预备役民兵。 杀出瓶形寨,完颜娄室转道东南,沿着滹沱河向东,扑向真定府阜平县,如果杀出阜平,就到了华北大平原,金兵铁骑可一日三百里的速度,顺着曲阳、行唐、灵寿、真定、井陉一路南下,这恰恰是当年金兵南侵时的东线。 刘浩看着地图上参谋们标注的曲里拐弯的一道蓝线,惊出一头冷汗,难道这才是金兵真正的作战意图?目的是什么?战略意图又是什么?难道要凭借这区区四万金兵,再次兵临开封城下?这是昏招?还是奇谋? 刘浩一面急电飞报东京枢密院赵构,一面急令中山府赤罴军团周正军团长,命令第一军高世举部急速赶赴曲阳、行唐一带布防,拖住完颜娄室大军;第三军龙腾所部,穿插至唐县,堵住金兵左翼;第二军何方所部坚守中山,堵住中路。 再令驻太原府玄武军团军团长汪正奇,率领玄武军团第一军卫率所部和第三军刘勇所部,北上五台山地区,堵住完颜娄室回归之路南翼。 三令雁门关宋琦苍狼军团飞狼、孤狼两个军,急速回撤雁门关,堵死完颜娄室回撤之路的北翼。 徐庆逆鳞军,原地在灵丘机动布防,彻底断绝完颜娄室返回云中的道路。 四令驻大名府麒麟军团第三军尚功绪部,北上真定府,作为战略机动部队,随时策应各部战事。 刘浩临机处置,调动苍狼军团、玄武军团、青龙军团、麒麟军团共计十五万大军,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要在唐县、曲阳、灵寿一线,围歼完颜娄室四万大军,充分体现了赵构经常讲到的,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敌人的战略思想。 四面合围,你完颜娄室的四万大军往哪里逃! 第283章 金兵三南侵 完颜娄室大军转道南下,侵入大宋境内的军情被传入枢密院,赵构看到后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前有铁门关伏击,后有瓶形寨血战,欺我大宋无人乎? 一起送达的,还有刘浩的军事部署和新的军事计划。赵构看完,略感欣慰,刘浩、汪若海已经具备独挡一面的能力,缺乏的,就是这种大战的磨练。 赵构飞速回令,同意刘浩的军事计划部署,他同时命令赵子亮的近卫师出动,北上真定府,会同尚功绪的第三军,作为总预备队,最后,他给刘浩下了一道死命令:“全歼来犯之敌!” 命令发出后,赵构就觉察到通讯不畅带来的不便,虽然宋国现在的通讯联络已经算是走在这个时代的前列,枢密院和安情局,包括各大战区,都有专门的“信联司”,在安情局大名府巡检二处培训基地,有一所专门的学校,就是培养通讯人才。但现在看来,信鸽和雀鹰的训练,一来周期长,二来雀鹰和信鸽的成军率不是很高,十出其一。最要命的是,这些通讯手段受天气的影响比较大,比如说夜晚、恶劣天气、天敌威胁等因素。赵构铁门关遇袭,就是遇上了暴风雪,飞往赵构行营的雀鹰只好等到风雪停止了,才能再次起飞,就耽误了,好在其他组的雀鹰分别飞往了西道战区和安情局总局,但都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到赵构,要不是飞龙卫得力和席贡反应迅速、老十三飞驰而援,赵构几乎命丧铁门关。 “无论如何,先得把无线通讯弄一下,但是,这可是一个大工程,涉及很多领域,起码,现在连手摇发电机也还没有研制出来,磁力线圈、冶金提炼……唉,有些事情,急不得。” 赵构心里尽管有些着急,但他举重若轻,表面上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慌乱之像,倒是李纲、宗泽、赵鼎、王渊等人,齐聚枢密院思危厅,研判局势,商议应对之策。军事上,倒是不用他们过多操心,但是金兵已经深入宋国境内,沿途乡府寨堡,兵力不足,面对金兵四万大军,都是死战不退,以惨重的代价,牢牢拖住了完颜娄室的进军速度,导致金兵惯用的快速机动战术屡屡失效,好像陷入了泥潭之中。 但沿途军民的损失也是惨重,阜平县东曹谷镇、西曹谷镇、北寨、王柳口铺等乡镇,被金兵洗劫一空,北道战区徐庆的留守部队一个营,在北寨,为了掩护百姓撤退,五百三十六人全部壮烈战死殉国,只有两名伤员被其他弟兄推进了一个深沟,幸免于难,但他们足足迟滞了完颜娄室一天的行程。赵构亲自命名“北寨营”,并在两名伤员的基础上,重建“北寨营”,扩充为甲级营(类似后世的加强营)。 难民安置,坚壁清野,重建家园等等事宜,却需要政务院下令各级路府衙门去实施,李纲不放心,命令政务院副丞赵鼎亲自坐阵真定府,被任命为“宋国战时前线全权署理使”,负责协调军地关系、安置逃难百姓、大军支前保障等。 另外,十三姐下令各地通达商行,全力协助军队物资运输、转运伤员,并将在开封府通达商行总行集训的商行护卫一千多人,全部提前结业,派往运输前线,为商行车队武装护卫。这些人,都是退役老兵组成,其实就是另外一支武装力量,而且,战斗力颇为不弱。 完颜娄室的四万大军,分成了三部分,前锋一个万人队,由完颜娄室的次子完颜答利率领,中军两万人,由娄室督率;后军两万人由手下大将完颜斡达率领,督运粮草军需。 这次军事行动,金国两府枢密都不知道,这是金主完颜吴乞买单独给完颜娄室的命令,只有他二人知道。 自打第二次南侵以后,完颜吴乞买在听取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的行动汇报后,就明显感觉到大宋已经是今非昔比。在第一次对宋南侵之后,金国上下对这次战争带来的红利,已经陷入到几近疯狂的地步,急不可待地发动了对宋国的第二次入侵,即使有赵构的横空出世,但宋国的七十二座封椿库还是大部被金兵洗掠一空,加上扫灭辽国之后获得的巨大财富,让金国高层对外侵略的思想极度膨胀,女真部落里的上三部落徒怠部、乌临部、尼质阿部部落首领,都是战争红利的最大受益者。 这三支部落,曾经是女真首领金始祖函普、其兄阿古乃、其弟保活里的所属部落,在金国素有贵族上三营之称,把持着金国近八成资源,当然也就有了更大的话语权。 完颜吴乞买不仅是金国皇帝,也是徒怠部落的大首领。但他考虑的更多的是整个金国的国策方略,宋国的崛起,已经威胁到了金国的安危,以前宋国虽大,但是一支只会咩咩叫唤的肥羊,可现在,已经颇有龙虎之像。但如果坐看宋国的发展,完颜吴乞买丝毫不认为自己的金国占有优势,唯一遏制的方法,还是战争,但要换一个方式。 这次完颜娄室的四万黄猛军,就是得到了金主完颜吴乞买的首肯后,才放手训练成军的,得不到皇帝批准,完颜宗翰再厉害,还不至于昏了头,“自豢死士”,历来是君王大忌,任何军队上的改制,得不到最高掌权者的支持而肆意为之,视同谋反。 但得到吴乞买的支持,完颜娄室这金国第一将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那是有真货。完颜娄室不仅兵带的好,难得的是颇具政治头脑,这才是他受到重用宠信的真正原因。 金国的一都(都元帅完颜斜也)四帅(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宗磐、完颜闍母)四大将(完颜娄室、完颜挞攋、完颜兀术、完颜活女)里面,最受金主完颜吴乞买器重的,除了都元帅完颜斜也和右副元帅完颜宗翰以外,就数得上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 这次,完颜吴乞买秘密召见娄室,商议出了这一条声东击西的计谋,就是要让完颜娄室带着这四万黄猛军,在宋国腹地,搅它一个天翻地覆,一个国家陷入了战争的泥潭,又怎么会顾及建设与发展呢? 这就可以看出,完颜吴乞买作为一代枭雄,其战略眼光和政治头脑,远比宋国前朝的徽钦二帝高明得多,如果还是徽钦二帝当政时期,这条毒计,至少让大宋陷入十年的征战不休之境,损耗钱粮无数,更谈不上发展,一里一外,将被金国拉开至少二十年的差距,到了那个时候,大宋就是那支只会咩咩叫的待宰羔羊。 但是,吴乞买也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一是高估了完颜娄室和他的四万黄猛军,这不能怪吴乞买,前面两次南侵和灭辽之战,金兵都是以少胜多,尤其是对上宋朝军队,一个猛安带领着千人队,就能撵着大宋上万人漫山遍野地跑,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唯一善战的十万西军精锐,被完颜娄室一个万人队,硬生生挡在潼关,不能东进一步。完颜娄室的牙旗,在宋军眼里,就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城墙。 但现在可不是当初,赵构对军队的整顿和训练,完颜吴乞买和完颜娄室并不了解,对宋军战斗力的提升,虽然感觉到了不同和变化,有了提高,但他们认为这只不过是个别精锐部队,并不能代表整个宋军的全部。 重要的是,他们都低估了赵构对整个宋国军民的思想教育。赵构深知政治思想的重要性,赵子崧负责的大宋喉舌——宋国宣传部,说白了,就是负责给宋国军民灌输“国家和人民”这个全新的概念,一点点植入到宋国军民的心中,尤其是“国家”这个词,赵构亲自在《宋报》、《宋国新闻》、《民众日报》等国家级官方媒体上撰文,向宋国军民灌输家国天下、国家一体的理念,还发起大讨论,引领人们的思想潮流,向着赵构既定的方向前进。 这才有了军民齐心抗战、拼死抵抗侵略的一幕幕场景,完颜娄室哪怕在一座小小的村堡寨子上面,也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可以攻破,完颜娄室一怒之下,下达了屠城令。 但即使如此,完颜娄室也越来越感觉到大军前进的步伐越来越慢,随着进入定州府治下,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北寨被攻破,宋军全部死战不退,让完颜娄室第一次感觉到,宋国,宋军,已经不是曾经的哪个国家和军队了。 更为要命的是,金兵历来执行的“以战养战”的策略,第一次出现了危机,他们自打进入宋国,就没有抢到一粒粮食,所有村寨部落,都坚定地执行了坚壁清野的政策,金兵第一次出现了粮草不济的危机。 第284章 浴火慈峪镇 完颜娄室决定再次分兵,命令前锋完颜答利所部折道向东北,出曲阳,顺着安喜向北,这是完颜宗望当初的南下之路,他需要完颜答利打通这条通道,和另外一路金兵完颜银术可所部汇合,确保这条粮道,为此,他将前锋军增至到了两万人。 而自己,则率领剩下两万人,折向西南,走灵寿,直扑真定府,先要拿下这个河北西路的大粮仓。 分兵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金兵行军速度骤然提升,具有了更大的机动性。完颜娄室改变了战争模式,他不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侵略如火,攻击迅速,就是让战火的硝烟在宋国境内四处熊熊燃起,让宋国境内遍布狼烟。 寒冷的天气,对金兵有利。他们的人和马,都习惯了在冰天雪地之中战斗和生存,完颜娄室两万人马,呼啸如风,直扑灵寿地区。 真定府隶属中道战区,驻扎着麒麟军团第一军赵俊的第三师。赵俊是最早跟随宗泽的将领之一,为人沉稳、果断,第一军,也是麒麟军团的主力,第三师师部,就在真定府。 师长马忠,是原河北制置使张所手下,张所现为麒麟军团副军团长、中道战区副司令,张所举贤不避亲,将自己手下大将马忠推荐给赵子明,经过考核后,出任第一军第三师师长。第三师,那是参加过铸魂大军演以前的魔鬼集训的,只不过,最后参加的是第三军,那是为了一雪前耻。但第一军第三师,却在集训中,受到军团长赵子明的关注,因为第三师的整体训练水平,要高于其他部队,就在于师长马忠提出的“三从两大一结合”训练模式,既“从严、从难、从高标准,大运动量、大强度,平战结合”。 这个模式提到赵构的案头后,让赵构大感兴趣,因为这个模式太有后世的熟悉感了,可就是这么活生生摆在这里。 赵构迅速做出批示,让枢密院作训司完善后,下发全军,作为训练指导大纲,作为始作俑者,马忠的三师自然走在全军的前列。 赵俊的第一军驻扎地虽然在真定府四周,但集合是需要时间的,最短集结也需要一天的时间,可是完颜娄室的大军已经直扑向灵寿慈峪镇方向。 慈峪镇,乃是太行山区和冀西平原的交汇处,自古就是军事咽喉要地,军事重镇。出了慈峪镇,就到了一马平川的冀西平原,金兵的骑兵就会肆虐驰骋在这片丰沃的土地上。完颜娄室一但进入冀西平原,完全有可能再次兵分两路,沿着磁河两岸,形成一左一右的钳形攻势,直扑真定府。而扼守燕川谷和慈和湾的“燕南重镇”,就是慈峪镇。 慈峪镇驻军是三师一团一营,营长徐小川,是一名机灵的小伙子,刚刚从大名府军事指挥学院毕业。 他早就接到了军情通报,也深知慈峪镇的重要性。现在,第三师主力在往这里赶,第一军主力在往这里赶;麒麟军团第三军尚功绪部在往这里赶;磁州小龙湾基地的教导团在往这里赶;赵子亮的近卫师在往这里赶;龙三十一率领的烈火营,也在往这里赶。 刘浩机变奇谋,先集中两个军加一个近卫师一个教导团,共计五万人,集中优势兵力,先歼灭完颜娄室的右路两万大军。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徐小川在慈峪镇,为大军来争取一天一夜的时间。 好在慈峪镇城楼依山而建,虽然不高,但地势险要,恰好卡住出川的道路。徐小川并没有打算死守,而是采用以守为主、攻守结合的策略,先是派出侦察排前出五十里进行敌情侦察,进行情报搜集,然后派出一个排,协助民兵将百姓全部转移至山上一处岩洞里,避开作战区,不能让一名老百姓遭到金兵杀害,什么时候也要把保护老百姓放在首位,这是军队的传统。 徐小川满脑袋想的是拖延战术,就凭他这一个营,根本不可能和敌人硬碰硬,必须灵活机动。为此,他先是在通往慈峪镇的必经之路上,埋下了大量地雷,迟滞敌人的前进速度,然后在城门前二百米处开始,设置了三道铁丝网,间距越来越小,最后一道,是由连续三层组成。这种铁丝网,现在已经实现量产,全部放开供应部队,平时一般用处不大,都是在一些重要场所,起到一些警戒线作用,可是,赵构在军事学院讲课的时候,专门讲到了针对骑兵战术的一些遏制方法,其中就讲到了铁丝网的作用,本来赵构主要是针对以后蒙古骑兵的战术,徐小川学以致用,用在了慈峪镇防御作战上。这个距离,既是金兵弓箭的最大射程,但却是复兴一型步枪的最有效杀伤距离。 最后,他将部队分成城头和城内两部分,在利用城楼工事最大程度杀伤金兵后,撤退到镇内进行巷战,再次利用自己的主场优势,迟滞金兵,为大部队集结争取宝贵的时间。 徐小川检查完所有的部署,感觉没有什么漏洞了,回到了慈峪镇的关口城楼上的指挥部,一屁股坐在城楼的台阶上,喝了一口还算有点热乎气的温水,晃动了一下疲惫的身子,准备休息一下,这已经是后半夜了。 街道上传来“塔塔塔”的马蹄声,通讯兵报告说,慈峪镇的民兵队长许信,带着二百多人返回了镇里,说是要和部队一起守卫家乡。 “胡闹!陈大个子干什么吃的?不是告诉他所有民兵要在山上保护乡亲们吗?” 陈大个子是他派出去保护乡亲的排长,他给陈大个子的任务,就是带领民兵保护好这一千多名镇上的乡亲们,怎么还让许信带着人回来了,一共三百民兵,留下一百人,管什么用? 不等他下城楼,许信急冲冲地跑了上来,看到徐小川阴沉的脸,他急忙上前敬礼:“报告营长,许信率慈峪镇民兵第一、第二连,前来支援守城。” “胡闹,许信,不是让你在山上吗?你带这么多人下来,乡亲们怎么办?” 许信拉住徐小川的手说道:“徐营长,不要着急。山上有陈排长带着一排,还有民兵第三连,足够了,一线天那个地方,放上七八个人,谁也上不去,陈排长看了地形,才同意的,要得不到陈排长的同意,我敢私自回来吗?谁不知道你徐营长规矩大。” “真的没事?” “没事,徐镇长说,还有他们呢!山洞当初就是一个战备洞,防御性很好,我才带着人下来助战,咱这二百多个人,都是棒小伙子,抬个伤员、搬运个弹药,还是可以的……” 正说着话,城门外面的大道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骑兵打马飞奔而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到了近前,看清楚正是侦察排的一名侦察兵。 带回来的消息,金兵已经出现在五十里外,正在休整,估计明天一大早,就会出现在慈峪镇。 侦察排长正带着其他战士,负责第一道雷区布置,估计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徐小川马上命令通讯员传令全营戒备,工兵排前出接应侦察排回撤并布置最后一道地雷阵,徐小川要在哪里,点一个大炮仗。 最后,工兵排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堵住铁丝网留下的缺口,倒退着回到慈峪镇,给金兵留下的,是他们两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封锁线。 徐小川裹了裹身上的棉衣,靠在城楼里的墙壁上,看着安静地正在养精蓄锐休息的士兵们,他们毫不慌张,只是有点小兴奋。城楼不大,扼守城楼的,是三连,不到二百人,正好守住这堵墙,这个防守密度正好。老兵都靠在墙上迷糊,养精蓄锐,而新兵,则有些紧张和兴奋,小声说着什么,也有的拿起宋笔,在纸上给家里写留言,火红的炉火映照着这些年轻的脸庞,没有一个脸上透露出哪怕一丝害怕的神情,有的,只是兴奋,还是兴奋。 守卫二线的,是一连,二连是预备队,加上两个连的民兵,兵力上,比以前略显富裕。 这样一来,徐小川就把侦察排和他的警卫排派了出去,打打黑枪、骚扰骚扰,反正不能让金兵安安生生地攻城,必要的时候,徐小川告诉警卫排长,可以在金兵的腚眼上,狠狠插上一刀。 当东方的天际露出那一丝鱼肚白的时候,突然从前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声,金兵前锋踩上地雷了,也预示着,金兵对慈峪镇的攻击,正式展开。 第285章 先是开胃菜 完颜娄室心情极坏。 自带的干粮不多了,好在天气寒冷,还不至于坏掉,但郎君们自身携带的奶酪和牛肉干这些食物越来越少,只能维持大军两天所需,如果再夺不下粮草,金兵就会饿着肚子打仗,士气将一落千丈。 金兵骑射功夫乃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包括自给自足。这次完颜娄室的黄猛军,配足了一人三马,其中一匹马,专门是驮负给养的,所以一时半会,还不至于影响金兵的战斗力。但完颜娄室深知,这是在宋国境内,虽然不算是深入腹地,但要想和上两次一样,来去如风,怕是不可能, 最让他感到不同的是,这次南侵,至今还没有见到有一城一镇一人投降的事件。上两次,几乎金兵兵临城下的同时,不少城池就竖起了白旗投降,对主动投降的宋朝军民,金兵一般不会进行大规模杀戮,只有誓死不降的城池,金兵才大开杀戒,起到震慑作用。 可这次,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行,就是因为每一地的驻军,都会死战不退、抵抗到底,不仅军队如此,就是老百姓也是如此。他们所谓的民兵,其实战斗力一点也不弱,就是没穿军服的士兵,开始可是让金兵吃了不少的亏,尤其是在北寨,区区一个营,硬是让完颜娄室的西路军一个千人队打残了,照此下去,别说到不了东京,连真定也到不了,他的两万大军就得散架。 两年,这才两年的时间,大宋已经今非昔比,完颜娄室对这个计划,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不过大军的行进速度丝毫不受影响,源于金兵对完颜娄室有一种骨子里的膜拜,金国第一将,可不是浪得虚名。金兵对完颜娄室的每一道命令,都忠实地执行,绝对不会有任何怀疑和犹豫,执行坚决、迅速、彻底,这才是金兵最可怕的地方。 完颜娄室眯缝着眼睛,看着前面的慈峪镇,这是最后一道屏障,拿下这道屏障,宋国的万里江山就会完全向大金的铁骑敞开胸怀,驰骋在华北大平原上的金兵铁骑,将是无敌的存在。 金兵已经休整了一晚,辎重兵也捆扎好了攻城云梯,沿途基本上避开了较大的城池,这些小一些的城堡,攻城云梯足够了,况且,他还有二十多辆鹅车,拿下这小小的慈峪镇,不成问题。 问题是,他拿下此城,需要填进去多少人? 昨晚和副将完颜斡达、耶律琛商议了大半个晚上,一致认为,恐怕还得填上一个千人队才行,根据斥候的侦察,前面的慈峪镇守军,怕是不下五百人,又占据地形优势,没有一千人,恐难啃下这块硬骨头,况且,根据斥候描述,他们和驻军的斥候发生过短暂的交火,对方的火器甚是厉害。 又是火器,这次南下,听到、见到的,都是宋国的火器很厉害,但是,好在还没有大规模配置,只有少部分精锐部队才有,这倒让完颜娄室稍微心安一点,如果全部配备了这些火器,这两万人,很可能连北寨也迈不过去就会全军覆没。 驻守慈峪镇的一营也是如此,只有侦察排、警卫排和机要通讯排配备了新式步枪,其余的士兵,还是以宋刀和锥枪为主,不过,钢臂弩却全部配置,新型铠甲和作战服、头盔、格斗刀(步枪手是三棱军刺)已经是标配,手榴弹的战时配置是每人六颗,手炮每个步兵班有一具,这已经让宋国军队的战斗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完颜娄室综合了各种因素,看着地上篝火旁边摆着的代表敌我双方的小石头块,下了下狠心,将一块石头扒拉开,完颜斡达和耶律琛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这块石头,意味着完颜娄室要再填上五百名金兵。 这是一场硬仗,金兵和宋军都知道,都不能输。金兵输了,就输了时间,一出慈峪镇,就会陷入宋军五万大军的包围之中,绝无逃生的可能;但如果宋军输了,没有争取到一天一夜的时间,金兵就会冲出慈峪镇,冲出冀西平原,游弋在冀西和冀中平原上,使得金兵骑兵的优势得到最大的发挥,宋军再想形成包围之势,可谓难上加难。 耶律琛长出一口气,恶狠狠说道:“如此,明日我打第一阵,先撬下城门再说。” 完颜娄室时交卯时,就命令大军启程进发,他想速战速决,为此,他宁肯多填进去五百儿郎的性命,也要早点拿下慈峪镇。 但大军启程时,天还黑着呢,前出的金兵百夫长塔塔塔颇有节奏的马蹄声不经意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停顿,就在百夫长认为是天黑引起的马蹄踏空的时候,道路两边“轰”地一声响起巨大的爆炸声,上百枚黄豆大小的钢珠就像两把大扫帚扫过金兵的前锋马队一样,呼啦啦就把马队掀下去一半,直奔要害的,当场殒命,没有碰上要害的,浑身就像筛子眼一样往外滋血,金兵身上的鱼鳞甲虽然精致,但对于火药燃烧爆炸迸发出来的钢珠而言,也就是一层窗户纸一般,况且,像面部、脖颈、手脚等处,并没有完全遮护,这两颗地雷对金兵马队造成的杀伤力,可是不小。 这不是金兵第一次踩上地雷了,其实,自打进入宋国境内,这种埋在地下的大炮仗就让金兵一路胆战心惊,极限压缩黑火药的威力,一点也不差,让赵构哭笑不得的是,宋国把简约朴实但无比硕大的风格,完全演绎在地雷和手榴弹、手雷的制造上,一个个就像大西瓜似的,每次爆炸,都能折腾出二里地以外。 但金兵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能力,也让宋军暗自佩服,比如这次,其实就是十来名金兵驱赶着一百多匹马走在队伍的前列,说白了,这十几名金兵和一百多匹马,就是趟雷的敢死队。 完颜娄室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下令清理通道,将剩下的马匹再次集中起来,继续冲路,第二队金兵带着敢死队,再次踏上这条死亡之路。 一路上“轰轰轰”的声音此起彼伏,在付出将近三百多匹马和五十多名金兵的代价之后,完颜娄室心头的怒火再次被泼上了一桶油,原以为已经走出死亡之路的时候,他又些绝望地发现,这仅仅才是一个开始而已。 完颜娄室脸上阴沉得能拧出一盆水来,他骑在马上,望着眼前那一道道横亘在大道上的铁丝网,马儿是跳不过去的,即使能跳过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再看看东方逐渐露出的鱼肚白,咬着牙对完颜斡达下令道:“让斡鲁带着他的虎牙营上来,用大斧劈开它。” 斡鲁的虎牙营是他的亲军左卫,人手一柄利斧,都是彪悍之士,斡鲁更是身高八尺开外的巨汉,只见他举起手中长柄利斧,吐气开声,“哈”地一声,巨斧落地,铁丝网顿时被砍开一个豁口,其他金兵见状,纷纷仿效,巨斧此起彼落,第一道铁丝网刹那间被砍成一段一段的,其他金兵用狼牙棒、长矛等长兵器,挑起铁丝网,掀到一旁,眼看就要将第一道铁丝网尽数破开,这个时候,“轰”的一声响,那个催命音符再次跳跃在完颜娄室的耳朵旁。 这次金兵过于集中,一下子被干翻了七八个人,斡鲁侥幸没有被波及,但手下七八个人躺在地下哼哼唧唧地叫着,其中两个被崩瞎了眼,捂着的手指缝里,涌出的血水一下子糊满了整个脸庞,看上去格外狰狞。 “换人上去砍!”完颜娄室果断地换人,虎牙亲卫不能白白死在这里。 另外一队金兵换了上来,还不等抡起大斧,就听见“砰砰砰”的一阵枪响,顿时扫翻了一地,有效射程内的步枪弹,打上去就是一个眼儿,因为初速相对较慢,反倒是容易形成停滞作用,只要子弹咬上去,打上一个,废掉一个。要命的是,子弹并不是冲着要害去的,不是胳膊肩膀,就是大腿小腹,不求一弹毙命,只求杀伤为主。 很快,完颜娄室就快被气疯了,刚开始还认为对方准头不行,可这并不密集的枪声,却弹弹咬肉,不一会儿的功夫,金兵就被放倒一百多个,可是,这一百多个人撤下去,加上看护和照顾,却让三百多金兵成为非战斗减员,一个伤兵,一个金兵可照顾不过来,这可是野外,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天气。 这还没有到城下,完颜娄室扒拉出去的五百人已经快到头了,可金兵还没有向慈峪镇射出哪怕是象征性的一支雕翎箭。 完颜娄室感到这场仗不好打,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他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传令斡达让辎重营把木盾调上来,这木盾,是用圆木一根根钉起来的,本来是用来攻城作为掩护用的,完颜娄室眼看宋军火器厉害,突然想到这些木盾,虽然笨重,但应该能形成有效防护。 等一排排木盾在前面竖起来的时候,果然,对方火器打在这些厚厚的圆木上,并不能击穿,只有少数子弹射在缝隙中,形成贯穿杀伤,但中弹率要小得多。 完颜娄室一看有用,马上把所有的木盾全部调上来,形成两层防护,至于不时响起的爆炸,已经顾不上了,金兵倒下去一个,马上另外一个补上来,再倒下,再补,完颜娄室也发现了,那种大炮仗,炸了,也就没有了。 在付出将近七八百人的代价后,所有铁丝网都被破坏,完颜娄室的大军,终于站在了慈峪镇城楼外。 第286章 再来吃大餐 徐小川望着城下整整齐齐结阵而对的金兵,点点头,完颜娄室,不愧是金兵第一将,就是在这种开局极为不利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整齐的军容队形,前方的木盾和云梯、鹅车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调配,不到一刻钟,已经整整齐齐列队完毕。 前面是厚厚的木盾,再后面,是金兵的弓箭手,弓箭手后面,则是云梯和攻城鹅车,后面是一个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千人队,不过,却分成了前后两个方队,这是根据慈峪镇的地形来决定的,山区的地势并不适合宽面列阵,如果和以往一样列成一队,恐怕会在宋军的火器杀伤下,死伤惨重。 “呜……呜呜”短促而又响亮的号角吹响,“嗬嗬嗬”地号子响起,木盾开始缓慢向前移动,后面是弯着腰紧紧跟着的金兵弓箭手,在后面,是二十辆鹅车,被完颜娄室一次性投入战场,每辆鹅车里面,大约能藏二十多名金兵,这是金兵的蹬城死士。 木盾是金兵弓箭手的掩体,已经到了一箭之地,木盾停了下来,金兵弓箭手憋着一肚子气,将第一轮真正意义上的攻城之箭,射向了城楼,顿时箭如飞蝗,金兵左右两个千人队弓箭手,全力掩护金兵鹅车缓缓推向城墙,鹅车箱门被打开,一批批的金兵从车里跳出来,顺着已经搭好的攻城云梯,口衔利刃,猿攀而上,这个时候,金兵的箭雨骤然密集,叮叮咚咚犹如暴雨急坠,砸在城墙上,这个时候,谁露头,谁死。 墙头垛口处,一个扁平形状的铁皮盒子稍微动了一下,一声竹哨“嗤儿”地吹响,顿时,女墙后面嗖嗖嗖扔出十几个冒着青烟儿的粗布包,落在金兵脚下,看着这一个个捆扎得四四方方、嗤嗤嗤冒着烟儿的东西,还不等金兵反应过来,“轰……”,连绵不绝的爆炸惊天动地,几辆位于爆炸中心的鹅车被炸得飞出去老远,砸到不少金兵,落地之前已经散开了架,再看寨墙下面,已经没有一名站着的金兵,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晕,横七竖八躺满了城墙根下。 火药的使用,实际上金兵也有,只不过,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用于军事上的开发和利用,赵构是知道这划时代的军事变革的,他就要走在这个时代的前列,比如这炸药包的使用,就是他在军事实践课上的重要授课内容。作为优秀毕业学员又钟爱爆破的徐小川,自然会把慈峪镇所有库存的炸药进行合理的运用,他这个一营,手榴弹、地雷、炸药包这老三样,在一营战士们手里,能变着花鼓捣出许多种爆炸神器来,刚刚丢下去的炸药包,就在外面有加装了一层钉子、铁片、硬石子等物,这些东西被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四下里迸发出去,产生的杀伤效果至少提高了三成。 完颜娄室恨得直咬牙,但除了用命往上填,别的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已经远远超出传统的攻防战,守城的士兵根本不需要露头,靠着一种叫做潜望镜的观察设备,就能准确判断出金兵攻城人数的规模和进攻的距离,保证在最合适的时候,下达投掷的命令。而这些简易潜望镜的制作,在赵构已经完成白玉盘(镜子)的研制后,完全不是问题。 第二队金兵呜嗬声中,潮水般再次扑向城墙,抬起云梯,继续攻城,掩护的箭雨就从来没有停止过。金兵的呐喊声响彻在无边的天际,天上的鸦雀早就被这冲天的杀气驱散得无影无踪,在金兵狼一般的嚎叫声中,轰轰轰爆炸再次响起,金兵被淹没在冲天而起的泥土之中。 “忽鲁……”金兵高喊着心中图腾的口号,幻想出自己就是化身而成的勇士,又一次爆发出惊人的攻击力,金兵进攻的号角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呐喊声,金兵的血性被彻底激发,悍不畏死,抬起云梯,一次次冲击着慈峪镇单薄的城墙。 终于,那种要命的爆炸没有再响起,正当金兵觉得将要跨上城墙的时候,冰雹一样的手榴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再次将金兵炸得人仰马翻,但宋军却第一次出现了伤亡,因为有的宋军会探出身子,为了保证手榴弹的最大杀伤,都是拼命在往金兵人员最集中的地方扔,但只要身子探出来,金兵的雕翎箭就会准确地射过来,或穿喉,或面门,金兵大概知道宋军身上的铠甲,弓箭射不穿,所以,都是直奔头部要害而来。 一阵“砰砰砰”的枪响,虽然不密集,但却是冲着金兵的弓箭手阵地激射,但效果不佳,一是距离较远,主要是金兵的木盾牢牢挡死了射界,而金兵的弓箭,却可以抛射入城,个别射雕手,根本不用瞄准,只要宋军露头,肯定会有至少三支箭飞射而至。 “斡达,你带虎牙营上!” 完颜娄室看看挂在天上的日头,皱着眉,低沉地下达了命令,已经快午时了,金兵小半天的攻城,出了填进去五六百名金兵以外,对守军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才是让完颜娄室恼怒的主要原因。 拖的时间有点长了,完颜娄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果断制止了耶律琛再次请战的要求,直接命令斡达的虎牙营攻城,就是要把这支“猛虎”在这个时候放出来,用其锋利的爪子,撕碎宋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杀入城中。 “禀报将军,后队遇袭。”一名金兵从后面急冲冲上来,对完颜娄室报告军情。 完颜娄室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没有动静,完颜娄室反倒对宋军守将轻视了,这才是宋军守城将领应该有的计谋,单纯的防守,不是这员守将的风格,完颜娄室从开始就想到了。 “告诉斡鲁将军,不可追击,不予理会,全力防守,稳住后队。” 亲兵领命而去,完颜娄室长出一口气,对手的招儿,基本上都使出来了,除了火器、火药厉害以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顽强死守而已,这个,娄室已经见怪不怪了。 “嗤利达,(完颜斡达女真名字叫做嗤利达,就像完颜娄室的女真名字叫做斡里衍一样)你是我们女真猛虎一般的汉子,冲上去,撕碎他们!”完颜娄室冲完颜斡达怒吼道。 “忽鲁……”完颜斡达和他的亲卫发一声喊,带着虎牙营一千人扑向慈峪镇城墙。 耶律琛也是被打出了火气,指挥着他的手下,拼死护着剩下的几架云梯,掩护完颜斡达的虎牙营全力攻城,他们都知道,拿下慈峪镇才会出现生机,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那种会炸的铁疙瘩没有再扔,这让金兵士气大振,嗷嗷叫唤着攀援而上,很快就跳上了城头,还不等金兵跳下来,一阵急促的枪声顿时响彻在城头上,刚刚登城上去的金兵便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跌落下来,中间夹杂着“嘭嘭嘭”钢臂弩特有的弩弦发射的声音。 “传令辎重营全部上来,就地捆扎云梯,告诉带队谋克,完成二十具云梯,重赏,少了一具,杀头!”完颜娄室审时度势,急速下达命令,调整战术。 不得不说,完颜娄室的捕捉战机的眼光十分毒辣,他一眼就看出宋军的火器不足,只能有限遮蔽部分战场窗口,还不能全部遮断。所以他下令,多点开花,分路突进,看你顾得了那一头? 金兵的随军工匠不少是参加过多次战争的老兵,手脚麻利,有条不紊,虽然在箭雨纷飞、不时响起一两声爆炸的战场环境中,依然娴熟地捆扎起一架架云梯,攻城的金兵顺着新搭起来的云梯,全力强攻城头。 金兵人多、凶狠的优势被完颜娄室发挥得淋漓尽致,顿时城楼上险象环生,多处被金兵突破, 眼看攀援而上的金兵越来越多,整个城头已经被金兵完全占领,完颜娄室的一颗心稍微放在肚子里,宋军就是这样,只要城头被攻破,剩下的战事,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完颜娄室看看太阳,虽然过了午时,但他依然下令,屠城之后,金兵再做休息,在日落之前,就可以冲出山川,驰翔在冀西平原上。 一营营长徐小川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果断发出了撤退回寨的命令。 慈峪镇其实就是一个稍大一点的村寨,依山而建,中间是一条东西走向的主街道,南北的小巷有三条,分别在寨子的东头、中间和西边,主街道以前没有名字,人们都习惯叫主街,徐小川在此驻军后,和村长商议,命名为旭日大街,源于这条主街,每天是村里第一个迎来旭日朝阳的大街,故以此为名。 另外三条小巷,则分别取名东来巷、阳刚巷、晚霞巷,取紫气东来、正午阳刚、落日晚霞之意。 徐小川的第二条防线,就是利用这一纵三横的街道布局和村里大大小小的院子,和金兵展开巷战,牢牢拖住敌人,只要到了天黑,就是胜利。 城外所用的地雷和炸药,只是库存的三分之一,真正的用处,是在这个第二战场。徐小川在军校学习的时候,就对赵构讲到的巷战特点及战术素养特别感兴趣,自己选择的专业也是这个方面,毕业的成绩是甲上,赵构亲自颁发的毕业证书。 这小子一来,就开始琢磨了,刚开始就是爱好,反正驻守在这里,训练也是训练,他便针对性搞出了一套独特的巷战理论,拉着他的一个营,开始了为他的这套理论进行实践论证性地训练,这一年多下来,还真就训练得有模有样。 现在,老乡们都疏散到了山上,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也就无所顾忌,嘱咐手下的几位连长,除了尽量对百姓的房屋不进行彻底破坏以外,其他都可以放手去做,战斗目的只有一个,牢牢拖住完颜娄室的大军不能走出去一步,直到天黑。 第287章 将军不懂战 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及散落在城门洞内外的残肢断臂,和完全倒塌的城楼,完颜娄室虽然是一员沙场老将,但也被这种神出鬼没的战术弄得没有了一丝脾气,越是如此,他告诫自己越是不能发怒,自己沉不住气,下面的将领就会心乱,军心也就不稳,这可是兵家之大忌。 方才是金兵在清理城门的时候,引发了大爆炸。城门早就被宋军用沙包、条石、泥土瓦块填得死死的,彻底堵死了城门洞。金兵只好找来工具挖掘开来,否则,金兵的铁骑可跳不上城墙。好不容易清理得差不多了,却在最后一道障碍清理的时候,引发了爆炸,一下子把城楼炸塌,轰隆隆滑落下来的砖石、木头把一个金兵小队三十多人埋了进去,另外四下里飞溅的东西又扫到了六七十名离得较近的金兵,还没有进到寨子里,便又损失了一个百人队。 好不容易清理完废墟,金兵进了慈峪镇,却发现,眼前的道路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平坦。 主街道被挖断成好几截,就像一条被斩断了身子的蜈蚣一样,断成了一节一节的,可气的是,挖出来的土一部分垫到了城门楼子,剩下的全部不翼而飞,要命的是,所有深沟的两侧,密密麻麻的,都是一卷一卷的铁丝网,马匹根本过不去。 完颜斡达带着人绕了一圈,回来向娄室汇报,其他的道口都已经被破坏,路口也比较狭窄,只能从主街穿过去,有的地方,甚至连院子、院门都堵得死死的,整个村寨,也看不到一个人。 完颜娄室不认为宋军已经被消灭,一定是藏到了什么地方在等着他们。完颜娄室眯缝着眼看看前面满目狼藉的街道,再看看天上西去的日头,下令道:“木盾掩护,耶律琛带人清理路障,嗤利达,你带虎牙营两翼掩护。” 金兵马上按照部署展开,耶律琛亲自带队,带着一个百人队分成两组,轮流上前,用利斧砍开铁丝网,然后辎重兵上来填埋壕沟。 但金兵刚刚上前,“轰”的一声,直接踩上了地雷,四五名金兵被炸飞,剩下的,急忙趴到在地,好在没有连环爆炸,等硝烟过去,耶律琛挥挥手,金兵继续上前,但明显犹豫了一些。 “砰砰砰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枪声骤然响起,从两侧的屋顶上突然冒起一排排枪口,对着耶律琛的手下就是一阵激射,金兵只防备前后,却没有想到两侧的屋顶上突如其来的火力覆盖,这下金兵吃了大亏,一下子被放到了四十多人,不等金兵反应过来,十几枚打着旋儿的手榴弹从天而降,落在木盾后面的金兵堆里,轰然炸开,木盾倒下去一片,连带着把不少金兵砸在了下面,挣扎着惨叫着,一部分金兵干脆被炸到了壕沟里,却没有料到壕沟里也埋着地雷,几声爆炸过后,壕沟里顿时惨叫声喊成一片,金兵一时半会可爬不上来。 耶律琛还算反应快,躲在一个小土堆后面,侥幸躲了过去,但这一个百人队眼看还没有填进去哪怕一楸土,就被打残了。 完颜娄室彻底明白了,这股宋军就没有打算正面和你玩儿,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却让你浑身有力却使不出,人家根本不和你照面,金兵的利斧大棒,就只能冲着这些铁丝网出气,但还要小心万分,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面会“轰”的一声来一个大炮仗让你听听响儿。 “用马钩子拉开。”完颜娄室马上想出了对策,金兵的马身上,都带着一种绳子,前面拴着一个四爪钩子,本来是女真部落之间互相争斗火拼时,用来拉倒对方的寨墙用的,几匹马一起用力,就会拉到一大片寨墙,向来是冲寨的不二手段,完颜娄室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法子,毕竟,铁丝网远没有寨墙高。 呼和声中,几条绳索被金兵准确地抛向铁丝网,牢牢勾住了,就听金兵发一声喊,马匹陡然加速,拽着铁丝网跑开,眼看铁丝网被拉断,成了一节一节的断口,完颜娄室稍微出了一口胸中浊气,剩下的壕沟,就好办了。 “两翼弓箭掩护,搭圆木,铺门板。”耶律琛大声喊叫着。 几名金兵跑向大街两侧的民居,要去卸下门板铺在上面,金兵的战马才能快速通过。一名金兵刚刚伸手,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一头栽在地上,却不知道枪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砰砰”、“砰”……断断续续的枪声响起,完颜娄室发现枪声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包括两侧的房顶,不过都转换了阵地,仔细看过去,却发现好多房屋之间,都搭着木板、梯子,宋军已经从这间房屋转移到了另外几间,居高临下,不慌不忙地点杀下面的金兵,而金兵的弓箭手,却很难形成压制压制,就是因为宋军的阵地一直在移动和转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让金兵始终摸不着规律和方向。 这第一条壕沟,已经僵持着快半个时辰了,还没有达成一座桥面,在宋军不断出现的火力打击之下,金兵很难完成铺设,几乎还没有到壕沟边,就已经被射杀的七七八八了,人少了,根本不行,如此笨重的圆木,可不是一个人能完成搭建的。 “木盾掩护两翼,让虎牙营上,一人一根圆木,跳下去几个人做支撑,一定要搭起来。”完颜娄室给完颜斡达再次下达了死命令。 完颜斡达大手一挥,虎牙营呼啦一声扑上来,一人一根圆木扛起来就走,上百斤的圆木也只有这些巨汉能玩得转,在两翼弓箭手和盾兵的掩护下,进度瞬间加快,但致命的缺点也暴露无遗,这些彪形大汉的个人目标实在是太突出了,即使远在二百米以外,一营的神枪手还是弹无虚发,一枪一个,不少金兵连人带圆木摔倒在地,不过金兵的虎牙营确实是厉害,负伤倒地,也要把圆木推倒壕沟里,因为里面,还有一组人,在拼命架设,因为在壕沟里,反倒是安全多了。 终于,一道圆木和木板搭成的便桥铺设完毕,在金兵弓箭手拼命压制下,宋军伤亡也在逐渐增大,无奈撤离了第一道壕沟防线,全部回撤。 当金兵尝试着以少量骑兵冲击第二道壕沟的时候,却被第二道壕沟两侧密集的枪声彻底粉碎,试探性的攻击,除了留下四十多名金兵的尸体以外,也就剩下带伤回来的五十夫长和三四个命大的金兵。 完颜娄室在城楼处设立临时指挥帅帐,一来远离宋军火器的射程,二来便于调配各种物资、人员,他的两万大军,不可能都挤在这个方寸之地,完颜斡鲁带着后队,驻扎在城外,护住自己的后背,并且要求将斥候放出去五十里,自己深入宋国,雁门关、繁峙方向必须多加留意,一但宋军从后面包抄上来,自己又打不开局面,这里就是死地一处。 完颜娄室迅速改变策略,中路强行突破的同时,派出两路金兵,沿着主街道的两翼,同时攻击前进,一方面把战线拉长拉宽,分散宋军的兵力,一方面两翼能够为中路突破的金兵提供侧翼的掩护。 金兵的执行力是无比坚决的,类似于宋国军队工兵部队的金兵辎重兵,有一部分是以前参加过两次南侵的老兵,对这些破袭战术,使用起来得心应手,踹门、破墙、入室,放火,这套流程很熟悉,执行得也很坚决。但,今天是在慈峪镇,慈峪镇的守军指挥官叫徐小川,宋国大名府军事指挥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赵构的得意门生,岂能让金兵称心如意,忘所欲为。 一队金兵破开一所房子的大门,呼啦啦创了进去,各自扑向两侧房屋,不等靠近,“嘭嘭嘭”的弩弦响起,从窗户里面骤然射出密密麻麻的弓箭,钢制的箭头无情地撕开金兵的皮甲、锁甲,钢臂弩赋予其巨大的初速度无视金兵的一切防守,在倒下一地尸体狼狈地退出去以后,金兵开始防火烧屋子,人不敢进来,便把火把一个个丢进来,当熊熊烈火烧起来的时候,当金兵自认为已经将宋军烧成灰烬的时候,带着杀气的箭矢再次在金兵的身后横扫金兵的后背。 每一间房屋、每一个院子,金兵都要倒下去五六十人,才能完全占领,只不过,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哪怕是一具弓弩、一支箭矢也没有。 各种军情汇总到完颜娄室帅帐的时候,这个和大宋打了一辈子仗的金国第一将,第一次感到自己不会打仗了。 第288章 激战关帝庙 徐小川的第一指挥部,位于南阳刚巷的一所大院子。 伤亡之大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三连撤下来的时候,只剩下三十多人。守卫第二道防线的三连,已经丢失了北线的大半个防区,只剩下南线还有一多半防区在自己手里,但是减员过半。预备队二连还算完整,还没有到最后的关头,不能轻易动用。 “侦察排和警卫排撤回了没有?”徐小川问副营长朱武。 “警卫排回来了,侦察排还没有,他们不是一路,侦察排估计是被堵住了。”朱武擦了一把汗说道,他刚刚接应三连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 徐小川点点头,他盯着桌子上的地图,端详了好一会儿,对副营长朱武、二连长魏和、三连长郭山说道:“一连正在南线阳刚巷和东升巷之间的区域,和敌人周旋,情况不容乐观。战线出现偏差,北线金兵眼看就要攻到晚霞巷,我们必须将战线拉平,以防金兵包抄。这个完颜娄室,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战术转换极快,要不是手里的家伙好使,咱们可顶不了这么长时间。郭连长,三连撤到第三道防线,听从二连长指挥,你们下去好好休整,仗,有的打。这是命令!”他瞪了一眼急欲上前请战的郭山,命令道。 “二连长,你抽出一个排,迂回到北线,从北阳刚巷往回打,多带手榴弹和手雷,走二号线路,接应三连的弟兄们,打到关帝庙就行,不可恋战,就地组织防御,带一些炸药,必要的时候,爆破开路。马上去。” 二连长敬礼后急忙离去,徐小川对一直等候命令的民兵营长许信说道:“许营长,伤员转移安置好了吗?” “你放心,都安置好了,就连阵亡的弟兄们,也都抬了下来,你放心吧。” “民兵伤亡大不大?” “还好,阵亡了十一个,伤了十七个,都是箭伤,已经和部队的伤员安置在一起,由成记药铺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照看,不用担心。” 徐小川点点头,这个时候,他真正领会到了赵构在军校上课时所讲的“全民战争”的含义,“守土抗战,人人有责。”这可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这次保卫战,除了许信的二百多名民兵,还有成记药铺掌柜的成诚带着三个徒弟,以及许家饭铺许三娘,也就是许信的浑家,带着的七八个饭铺里的厨子、跑堂、小厮诸色人等,都是自愿留下来帮忙的,这让徐小川既感动又有点担心。 他命令许信道:“许营长,你的民兵归郭连长指挥,和他们一起,带着伤员和指挥部其他成员,后撤到第二指挥部,统一听从二连连长指挥,马上出发。” 二连长魏和正好回来复命,听到徐小川的命令,说道:“营长,你撤到后面,我带人反击一下。” 徐小川一摆手,坚定地说道:“你去后面安排好,那是咱们的最后一道防线,不容有失,无论如何,坚持到天黑。我去接应一下一连。警卫排,跟我走。” 一连连长穆林带着三排仅剩下的十二人,坚守在许家祠堂。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算是周围最大最牢固的一个据点,穆林带着三排和他的警卫班,驻守在这里,这是他的指挥部。 金兵发疯了,也学乖了。逐渐适应了这种战斗模式,只是没有经过训练,彼此之间配合上还没有默契,这才让穆林抓住漏洞,打了一个旗鼓相当。 但金兵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能力,也让穆林佩服不已,最好的老师就是你的对手,这话是谁说的,营长?还是团长?反正穆林听多了,也就记在心上。战场是彼此学习的最好阵地,金兵在适应这种全新的战斗模式,而穆林的一连,也从中学到不少有用的技能来对付金兵,比如围点打援在巷战中的运用。 穆林的作战刁钻狠毒,每次金兵进入伏击圈,他都嘱咐手下,打残不打死,都是往非致命的地方招呼,但又让你动弹不了,最好的地方,就是大腿、膝盖。所以,穆林的一连,秉承这个作战理念,单是论杀敌数量,远远没有三连城墙上的浴血奋战的战果大,但要论起在第二道防线迟滞敌人,至少,现在第二道防线还没有被金兵突破,南线防御点,大多数还在一连手里。 徐小川知人善任,穆林的作战风格,最适合的战场,就是城内巷战,所以,他把第二道防线防御指挥官的任命给了他,就连自己这个营长,也要受穆林的调遣。 方才就是接到穆林的要求,请他带领一部分人,夺回北线之地,自己的侧翼,绝对不能暴露给金兵。刚才险象环生,好在金兵对这种战斗模式还在摸索之中,如果出现一位善于捕捉战机的金兵将领,乘着两翼战线出现断层的良机,派出一队金兵侧后包抄,那可就危险了。 二连连长派一排长朱文带着一排,反击北线之敌,夺回阵地。朱文是副营长朱武的亲弟弟,是被朱武硬拉进部队的,就在于这小子有一手祖传的火药技术。朱家是爆竹世家,“朱记震天雷”响彻整个河北地区,朱武参军后,凭借自己一身爆破技术,被保送军事指挥学院爆破专业学习,毕业后,和徐小川一起分到麒麟军团第一军第三师第一团一营任正副营长,朱武写信给老父亲,强烈建议让朱文参军,朱家老父亲毅然决然支持,朱门两子先后参军,也成就了一段佳话。 朱文让手下多带炸药和手榴弹,他就喜欢听这些响声,一听到爆炸,心里美得直痒痒。 炸药不多了,手榴弹和手雷,全营的库存几乎都集中到了他们手里,最后的存货,在二连的最后一道防线。都让他们败光了,万一以后出现险情,手里没有硬家伙,只靠人上,宋军这方面可不占优势。 顺着阳刚巷一直向北,绕过水磨坊,前面就是金兵占领的一处最靠北的院子,后墙上,有一处标记,以前是朱文他们的一处驻地,地形最是熟悉,后面这堵墙的东北角,是后补的,突破口就在这里。 工兵镐轻轻撬下外面的那层砖,里面是土墙,很快,一个扩大了的洞口就被打通,一个尖兵小组四个人,拎着一筐手榴弹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前面院子里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朱文带着一排,全部压了上去。 反击很顺利,金兵的防守侧重点在南面临街,却忽视了后面,因为后面是一条绕村小河,金兵只派了一名十夫长带着一个小队驻守,被朱文一举拿下。 建立了一个稳固的支撑点,朱文刁钻狠毒的战术开始发威,他兵分两路,让一班长带领一班在南线吸引金兵注意,自己带着二班、三班,沿着北线,一路向东,压房顶、堵院子,一个个院子争夺,这样在局部就形成了兵力优势,因为一个院子驻守的金兵,最多二十人,再多也展不开兵力,反倒是浪费。 朱文刁钻之处,在于他发明了宋朝的第一枚“毒气弹”,将手榴弹外面,包了一层石灰粉,这样的玩意儿丢进去几个炸开,效果出奇的好。金兵连眼睛也睁不开,不等看清楚,就被戴着面巾蒙着口鼻的宋军手里的宋刀劈倒在地。 战斗进展非常顺利,金兵根本没有想到宋军会突然发起反击,而且手段灵活、攻击猛烈,眼看金兵被一个个或消灭,或被撵出来,消息反馈到完颜娄室哪里,完颜娄室第一次掀翻了桌子,下令斩杀了退下来的百夫长。 关帝庙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金兵再次派出一名谋克,率领二百人,在弓箭的掩护下,顺着被破坏的大门和院墙潮水一般扑上来,很快被占据了制高点的一排如雨般的手榴弹给炸了出去,再次冲上来,朱文做了一个大号的炸药毒气弹,扔到了大门口,“轰”地一声,大门彻底倒塌,天空而起的白色粉末弥漫了整个院子,到处传来金兵剧烈的咳嗽和痛苦的呻吟,不少金兵拼命用水冲洗,却适得其反,石灰粉遇水而沸,金兵的眼睛全部被灼伤。 “排长,营长发来撤退信号。”通讯员攥着信号旗俯下身子跑过来传达命令。 朱文回头命令道:“小三、老炮留下,其他人随着一班长撤退。” 朱文带着两名手下小三子和老炮,悄悄下了屋顶,走,他也要给打了这么半天交道的对面的伙计,留下一点“念想”。 第289章 左右两勾拳 麒麟军团第一军军长赵俊,被任命为此次战役前敌总指挥。 他的左勾拳,是第一军全部、第三军尚功绪所部、枢密院直属教导团、赵子亮警卫师、加上烈火营,这是前面围堵的所有兵力,合计五万之众。 赵俊急令马忠,率领第三师星夜赶路,先堵住金兵出川的必经之路,然后集结大军,在磁水西岸全歼完颜娄室所部。 马忠的第三师便成了围歼大军的一把尖刀,他也很着急,自己的一个营坚守慈峪镇,怕是顶不了多长时间,赵俊给他的是死命令,换句话,你的第三师,就是堵枪眼的,堵住了,哪怕全师打光了,我给你重建,让金兵跑了,取消第三师编制。 马忠心急如焚,自己的兄弟们在前面浴血奋战,自己的支援早到一刻,他们就多一分安全。马忠率领第三师主力四千多人,星夜兼程,扑向慈峪镇。 后面,是赵俊率领的五万大军,赵俊给刘浩立下了军令状,“全歼来犯之敌,不使一人漏网。”之前,已经在木图上进行了反复推演,自己这方五万大军,金兵两万(实际上已经不到两万),需要一个能展开兵力的地方,赵俊选择在灵寿以西东临山寨的西麓,充分利用东面的山势形成围堵,自己的大军围住南、西、命令宋琦的战狼军堵住金兵的后退之路,三面合围,聚而歼之。 刘浩的右勾拳,砸向了完颜答利的另外一路,在唐县、望都、定州三角区域,以中山府赤罴军团龙腾第三军前出中山府堵住去路,麒麟军团第三军姚政青龙铁军西进,飞狼、孤狼两个军,顺着滱水(今天的唐河)两岸南下,扑向金兵后背,这又是一个五万大军的合围之势。 敌变我变,指挥部一分为二,岳飞留在遂城,指挥北线集团,围歼完颜答利所部,刘浩南下真定府,指挥南线集团,歼灭完颜娄室所部,但还是统归刘浩指挥。 岳飞坐不住,战事虽然处在中道战区和北道战区之间,还更靠中道战区,但赵构早就有言,岳飞的北道战区所属的青龙和苍狼两大军团,主要的对手就是金兵,这次让金兵突然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岳飞的脸上很不好看,自己坐拥近十万大军,却让一个完颜娄室钻了空子,让枢密院直接调动了青龙、麒麟、苍狼、两个战区三大军团不说,赵构又把赵子亮的近卫师和直属教导团给调了上来,这可是有点…… 岳飞率领自己的警卫师“背嵬军”疾驰在保州的雪原之上,他要亲自出手,歼灭来犯之敌,尽管刘浩严令岳飞不得亲临战场,但岳飞作为战区司令,又是青龙军团军团长,这一仗,无论如何,不能躲在指挥部里。 看看自己“背嵬军”擎着的青色军旗,上面刺绣的青龙图腾栩栩如生,急欲腾空杀出一般,再看看胯下火龙驹,这是曾经的王爷殿下在相州郊外亲赐,乃是赵构手刃的金兵猛安那野的坐骑。岳飞的警卫营初建,正好赵构视察北道战区,曾言:“堂堂一个战区司令,自己的警卫岂能寒酸,可成师规模,以军命名。”亲赐岳飞警卫师“背嵬军”,规模可在八千到一万人。“背嵬军”,岳飞的精锐之军,终于再见历史长河之中,这是赵构心中的一个难以割舍的情结。 想到这些,岳飞心中久久难以平静,赵构对青龙军团的厚望、对岳飞的偏爱,在几大军团甚至十大军团,都已经不是秘密,以至于有的军团颇有微词,赵构才不管那些,一如既往地对岳飞的偏爱不减,第一个组建的重装半机械化军团,就是岳飞麒麟军团姚政的青龙铁军。 宋国第一支建制性炮兵部队,也隶属岳飞的青龙军团,这次,随着一起行动,这是赵构的命令,目的就是检验炮兵真正第一次在战场上的表现。 这次出战,距离虽然不远,但因为是在冬季,对道路的要求很高,好在赵构这三年最大的政务之一,就是各路府的基础建设,特别是道路建设,是考察路府官员的一条重要指标,各个路府基本实现了赵构提出的“三纵三横,路路贯通”的要求,这个时候,道路建设的好处就大大彰显出来,军用版的绝影车拉着后面的跑车,走在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官道上,行军的速度大大加快。 道路两旁,不时有当地官府组织的支前民工,带着袖标,在维持秩序、供应热水、吃食,清理道路,看见大军过来,自觉矗立两旁,欢呼着、小孩子跳来跳去,就连许多大媳妇、小娘子,把绢花一捧捧投向队伍,每一位带队的军官,都要下令敬礼,向可爱的父老乡亲致敬。 岳飞眼睛有些湿润,没有赵构,岳飞就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兵,是赵构慧眼识珠,一路擢升,才有了岳飞的今天,“唯有残躯报君恩”,岳飞一抖火龙驹的缰绳,下令全军全速前进。 两日后,岳飞大军赶到预定区域,还好,完颜答利的大军还在七八十里以外,正向这里急速赶来。岳飞命令战区龙炎特种部队,迅速遮蔽战场五十里范围,全歼金兵斥候,不得放回去一人,命令龙腾所部、飞狼、孤狼两军,迅速通报所在位置。 不到半个时辰,情报汇集到岳飞手中,除了两部狼军距离稍远以外,龙腾的第三军,已经到达中山府西北唐河西岸的指定位置,堵住了金兵南下之路。 岳飞命令姚政的第三军,部署在正东偏南,和龙腾的第三军汇合,彻底堵死出路,炮兵第一师布置在正面,自己的背嵬军位于西北列阵,等炮兵完成三轮炮击,两翼齐出,全歼完颜答利于唐河河畔。 依照岳飞所奏,根本不用炮兵第一师出战,自己的背嵬军一军之力,就可以全歼金兵,岳飞有这个信心,自己的背嵬军也有这个实力。但赵构却驳回了这个请求,刘浩也不同意,有炮兵不用,是不是傻?况且,这次实战检验,对以后炮兵的建设,很重要。 完颜答利虽然是娄室次子,但也是金国第二代年轻将领里面的佼佼者,虽然不如大哥完颜活女名气大,但能力却是不分伯仲。 完颜答利擅长以巧取胜,和完颜活女正好相反,所以完颜娄室才命令他打通这条通道,这可不是战场上的正面厮杀,也不同以往几次南侵,在宋国境内,属于深入敌国领土,战略上就不是厮杀为主,这一点,完颜娄室看得很清楚,他们这次的任务也很明确,执行非常坚决,但还是低估了这两年宋国井喷式的发展,尤其是军队的建设。 完颜答利的两万大军折道西北方向,按照路线,他是要绕过中山府的,这个地方,是金兵心中永远的痛,也让完颜答利心有不甘。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也只恨恨地看向中山府方向,从龙泉镇折道向北而去。 一路上非常不太平,宋国的道路那是没得说,但关键的两座桥梁被破坏,要是绕过去,还要多花费小半天的时间,完颜答利命令金兵短暂修复,只要能过就行,但却遭到了宋军精锐小分队的骚扰性射击阻扰,对宋军的这种火器,完颜答利心中很是重视,将近一百多步的射杀距离,是恐怖的,金兵的弓箭够不着,可宋军的神射手却可以不急不缓地逐个射杀金兵,等金兵大队人马扑过去,早就没影了。可当金兵再次准备填埋修复的时候,从另外一个方向,又传来恼人的“砰砰砰”的枪声。 完颜答利也知道这是宋军在迟滞自己的行军速度,也知道是为了什么,金兵在赶时间打通通道,和完颜银术可汇合;而宋军则想尽一切办法迟滞阻扰,为自己的主力争取时间,谁赶在时间的前面,谁就是胜利者。 宋军的阻击力度突然加大,一个千人队居然横在道路前面,挡住了金兵的去路,这个地点选择的恰到好处,是一处必经之地,无路可绕。完颜答利第一个念头就是宋军有什么阴谋,要不然,怎么会以区区千人之众,正面硬抗自己两万大军。 这是北道战区所属唐县卫戍部队,属于地方部队性质,因为距离簸萁山口最近,被命令在此阻击金兵一个时辰,带队的团长,叫方胜。 他只有三百名骑兵,剩下的,是步兵,但是有五百具钢臂弩。他将一部分弓弩手放在两侧的山包上,居高临下,可以最大程度杀伤敌人,二百名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扼守山口,自己率领三百骑兵,人手一具钢臂弩,分成左右两翼,在两侧袭扰。 这是一个死局,下达命令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为后面的大军争取一个时辰的时间,完成包围圈的部署,全歼这股金兵。 硬碰硬,自己这点人马,又不是军团主力军,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只有以巧取胜。 以巧对巧,方胜对完颜答利,谁能更胜一筹? 第290章 灰飞又烟灭 完颜答利没有犹豫,一个千人队嗷嗷叫地直扑上来。 进入射程,方胜的手臂挥下,五百具钢臂弩射出复仇的利箭,狠狠扎进金兵冲锋的队伍里,金兵的冲击丝毫没有停顿,完全没有理会旁边掉下去的同伴,只是打马疾冲,就是要前进到一箭之地。 但方胜早一刻布军在此,射击诸元早已测算,第二轮的箭雨的命中率大大提高,金兵的箭矢队形被砸下去一个大坑,出现了少许的混乱,金兵迅速两翼倒卷而上,拉宽正面,减少厚度,战场上的随机应变能力,金兵的战术素养,也是让方胜不由得称赞。 “轰隆隆”,埋在前面的地雷炸响,连环雷的设计已经预判到了金兵会两翼前冲,所以,地雷巧妙地避开了中路,都埋在两侧,而且是竖列串联而成,连续的爆炸让金兵的战马受惊,有的战马掉头就往回跑,却和后面的金兵撞在一起,战场开始出现混乱。 少数几十名金兵,已经冲到百步以内,开始搭弓激射,金兵的马上骑射功夫的确厉害,宋军瞬间就有十几人被射到,但方胜的第三轮箭雨也将冲到近前的几十名金兵射成了刺猬,钢制箭头的穿透力可不是金兵的铁箭头能抗衡的。 但金兵这一千人第一次的攻击,也损失了大约一半的人马。统兵的猛安也是发了狠,号角声中,剩下的四百多人,在这位猛安的带领下,顽强地发起了第二次冲锋。他们没有完成任务,回去也讨不了好去,不如战死沙场,还能搏个英名。 又是这让人又恨又怕的铁丝网,不等金兵扔出套钩子,一排箭雨过后,金兵又倒下一片,但顽强的金兵一面来回横向纵马飞驰用弓箭掩护,一面冒死冲上去,用钩子勾住铁丝网,打马狂奔,铁丝网终于被拖拽着拉出一个豁口,便有金兵嗷嗷叫地扑上来,最后的三十步,却被冰雹似的手榴弹炸得人仰马翻,最后一名金兵的弯刀,狠狠砍在方胜眼前十来米的地方,就此停止。 完颜答利在滴血,他的一个千人队,以往可以在宋国横扫大宋一万大军的,可如今,连对方把守的一个小小的隘口也没有打通,对方不是人厉害,而是火器和那种射程超远的弓弩厉害,儿郎们的弓箭之力发挥不出来,还有那种一踩上去就炸的大炮仗和冒着烟的小炮仗,这才是让自己手下吃了大亏的真正原因。 方胜也在咬牙,这是第一轮,他就消耗了全部的地雷,铁丝网被破坏,手榴弹也消耗了将近六成,手里只有十二支步枪,被集中在自己的警卫班使用,要不是方才严令不许开枪,恐怕已经弹药告罄。 庆幸的是,人员的伤亡倒是不大,也就是四五十个人,两翼的弓弩手没有出现伤亡,算是一个好消息。 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恶战、死战、决战。 马忠率领第三师赶到的时候,正好堵住完颜娄室前出的大军,只不过,一名金兵将领率领二千金兵刚刚冲出来,后面断断续续的枪声还在响起,夹杂着一两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像是最后的誓言,我在,阵地在。 马忠命令通讯兵迅速吹响军号,兵分两路就扑了上去,乘着金兵立足未稳,不明就里,先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再说。 马忠的第三师,可是第一军的主力师,训练尖子师,四千人分成两个攻击集群,从两翼包抄上去,既然撞上了,就要把这两千金兵包了饺子再说。 一团在左,二团在右,三团兜底,都是平时无数次训练出来的,所有的变化都被牢牢记在心里,像这种集中优势兵力包抄穿插、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战术,是演练最多的,最是得心应手。 双方都是疲惫之师,金兵攻了将近一天,好不容易天黑的同时,攻穿了慈峪镇的防线,完颜娄室不等肃清宋军,就命令完颜斡达率领两千人先冲出去,只要有两千人先游弋在冀西平原上,宋军至少要派出一个万人队去寻机围歼,但在茫茫平原之上,金兵这两千虎牙营,可不是宋军一个万人队能围堵住的。 但完颜斡达和完颜娄室都没有想到,马忠的第三师来的这么快,扑得这么猛,而且,其战斗力丝毫不弱于完颜斡达的虎牙营,更让完颜斡达吃惊的是,这支队伍彼此之间的配合,从个人,到十人、几十人、上百人,一直到千人队,犹如一个人的手臂一般,如臂使指一样流畅,总能在一个个的局部战团,形成局部优势,再一步步扩大,即使个别一对一,宋军也丝毫不弱于金兵的虎牙劲旅,完颜斡达越打越是心惊,宋军完全不计伤亡的攻击,反倒是给了金兵很大的杀伤,完颜斡达只好边打边撤,带着残兵败将一路又撤回到镇子里。 马忠吹响集结号,队伍在彼此呼喊的口令声中,迅速完成集结。马忠骑在他的菊花骢上,擦拭着手里的宋刀,回身说道:“徐营长联系上了没有?” 警卫连连长向问天回道:“一团长已经派人前往联络了,估计马上会有消息。” “告诉李团长,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告诉三团长,在磁水北岸扎下营寨,堵住口子等待大军前来。” “传令工兵营,把带来的地雷都埋上,封锁出镇的所有通道。两侧山上也不要放过。” 马忠一连串的命令传达下去,被迅速执行。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留在镇子里的一营撤不出来,晚上,都不利于双方大军的争夺,都在等着明天的大决战。 马忠在焦急等待中,终于等来了好消息,一营长徐小川,和师侦察营派出去的侦察兵接上了头,已经顺着留着的口子,成功撤离了镇子。 徐小川向师长简要汇报了一下战斗经过,伤员和民兵、以及留下的部分民众志愿者,都已经提前撤离了镇子,他带着二连在最后一道防线掩护撤离,但被金兵包围在第二指挥部,顽强抵抗。完颜娄室一面派出金兵继续围剿徐小川残部,一面命令完颜斡达带领一部分金兵先冲出去再说,正当徐小川懊恼自己没有完成任务的时候,听到了哪振奋人心的军号声,知道自己的主力上来了,随即下令急速撤退,都是三师的老兵,知道自己师长的作战风格,也顺利找到了预留的战场出口,和师部侦察排顺利接上了头,撤了出来,只是,他的一个营,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连的编制,三连长郭山牺牲,一连长穆林负重伤,二连长魏和断了三根指头,班排长阵亡过半,徐小川自己,胳膊上中了一箭,好在没有伤着骨头。五百多人,加上轻重伤员,还有一百零八人。 马忠握着徐小川的手说道:“徐营长,一营出色地完成了阻击任务,一营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打完这一仗,我为你们请头功!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下去休息,养好伤,准备开庆功宴吧。这伙王八羔子,老子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当晨曦将第一抹朝霞洒落的时候,几乎和其他部队同时赶到战场的,是烈火营。 但他们是从开封府一路赶过来的,长途奔袭千里,只用了两天一夜,中间根本就没有休息,硬是赶了一个齐头并进,这让刘浩称赞不已。 龙三十一带来了赵构的命令,最后的冲阵厮杀,留给烈火营和赵子亮的近卫师,赵构在命令中明确指出,烈火营需要烈火中重生,就必须在战场上杀掉自己心中深处的那一点点残存。而近卫师,则需要大战的淬炼,因为他们,在窝里待得太久了,已经闻不到硝烟的味道,狼,和平日子久了,就会变成只会汪汪叫的狗。赵构可不想看到他一手打造的近卫师,变成衙内师。 其他部队,在外围围堵就是,不许有一个漏网之鱼,最后,他给龙三十一下了一条密令,活捉完颜娄室。 第291章 烈火中永生 麒麟军团第三军第二师师长赵大海,胯下忽雷豹,手中曦月刀,是宋军十大军团里的三大千斤神力王之一,排行老三,前面两个,龙三十是老大,赤罴军团的沈重是老二,他是老三。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岳飞等级别的将领,赵构,就更难以望其项背,赵大海可不敢拿自己和大帅作比。 他的第二师,一直是第三军的主力,就是放在整个麒麟军团,也是响当当的王牌师,今天,却被硬生生压在一旁,有点憋屈。 自从铸魂军演之后,各个军团的训练,按照赵构的指示,全部从实战出发,赵大海的二师更是如此。一个万春事件,足以让二师自上而下见人低三分,没有一场硬仗,只靠军演,怎么让整个二师人抬头?赵大海临走,可是给赵子明打了保票的,一个第三军,雪耻之战,现在倒好,成了观敌掠阵的角色。但天大地大,军令最大,再弄出一个战场抗命不遵,赵大海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看到军长尚功绪都安安稳稳地骑在马上,不动如山,赵大海也不敢造次,拍拍忽雷豹的脖子,让它安静下来,这家伙,也是见阵就疯的主。 二师的左翼,是直属教导团,说是一个团,规模却达到了一个师,接近七千人,比他们这个师的人还多,官家就是偏心。不过,教导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出来的,都分配到各个军团当教官或基层军官,哪一个也是眼睛长在脑门上往上翻的角儿,那是真牛,除了龙卫,还没见过他们正眼瞧过谁,就连赵子亮的近卫师,也不正眼看,因为那里面,基本上都是教导团出身的兵王。 就这牛哄哄的劲儿,今天也得和他们一样,当看客。想到这里,赵大海似乎找到了一点平衡,看到教导团吴进忠铁青的脸色,赵大海心里憋着笑意,暗道:“吴老大,今天,不敢吹大话了吧?” 教导团的装备,和赵大海的二师,完全不是一种模式。赵大海的二师,野战重装骑兵师,而教导团,则是新型轻装团,全部配备了复兴二型步枪、手榴弹和军刺、马弩,以及新型铠甲、头盔,这就是战场轻骑兵,赵构起了一个很拉风的名字“龙骑兵”,是三支允许使用飞龙图腾的部队(龙卫、近卫师、龙骑兵),岳飞的青龙军团军旗上虽然也有龙图,但那是团龙刺绣,龙卫和龙骑兵,旗上可是飞龙图腾,不同的是,龙卫的旗帜是黑底金飞龙,龙骑兵是黄底红游龙,还是有区别的。 这条龙,今天也得盘着。吴进忠心里比赵大海更郁闷,这俩货,正偷偷打量正面列阵的赵子亮的近卫师,掌旗使是一位排长,典型的巨汉,近卫师的军旗也是黑色的,不过绣的是银色飞龙,这是仅次于龙卫的部队,也是赵构手里的一张王牌。 近卫师的装备很杂,既有双手利斧,也有新式步枪,还有一个炮兵团,一个工兵辎重团,至于后勤勤务,还不算在内,完全是一支独立的部队,当然,训练也是极其严格,是仅次于龙卫训练淘汰率的部队,平时的训练非战斗减员就很高,可见训练的残酷性。 这次,赵构命令赵子亮近卫师配备一号装备作战,就是手中的利斧,这是针对金兵以后出现的铁浮屠和西夏铁鹞子而量身打造的,和烈火营的装备一样,但多了宋刀和三轮手枪这些近战利器,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马匹也是具装重骑,头盔有防护面具,类似于骷髅,做了亚光处理,阴森森的,有些吓人。 赵构不想让军队养成一种对武器的依赖性,只想凭借手中的火器厉害。冷兵器对决,也要打出地狱使者的威压来,这才是战场精兵。 最左翼,是烈火营,这些女真汉子,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来,加入宋国军队军籍。但赵构讲了一句话:“只有英雄,才配活着!”这句话,就是他们心中的信念。不管是谁,只要站在对面的,就是敌人。 完颜娄室出奇得冷静,他的一万多人,并没有连夜出镇,就在于完颜斡达逃回来,带来了最为不利的消息,宋军大部队,已经在外围形成包围圈,夜色中,虽然有一定的优势,但劣势更大,根据完颜斡达所讲,对面的宋军,战斗力丝毫不弱于虎牙营,这是完颜娄室彻底放弃连夜突围的打算,干脆养精蓄锐,休整一晚,明天决一死战就是了。宋军真要是想歼灭自己这一万多黄猛军,还缺一副好牙口。 斥候后半夜回来了,带来了更不好消息,后路被雁门关狼军截断了。对雁门关的狼军,完颜娄室有点忌惮,毕竟打过交道,不好打,这些狼军,行动鬼魅,极为迅速刁钻,出手狠毒,来去如风,特别是山地作战,不是他黄猛军的优势,他不可能以短攻长,狼军的目的,就是要截断自己的后路,反正自己也没想到走回头路。 这是一个死局,也是一场死战,拼命就是了。完颜娄室有着强大的自信心,自己打不过,逃出去,还是有把握的,大不了东山再起,回去和陛下重新商议一条新的对策。 晨曦微露,金兵的号角已经吹响,具装的铁骑从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慈峪镇缓缓驶出,在前面列阵,金兵比往常提前半个时辰准备,在于要把马匹喂好,这是他们活命的最大依仗,不少金兵把自己省下来的干粮掰碎,一点点喂给坐骑,没有硬货,马匹就没有持久力,关键时候会腿软乏力,现在,保留什么也没有意义了,能吃能喝的东西,先紧着马儿,剩下的,自己胡乱吃上几口,填饱肚子就行。 相比之下,宋军的伙食要好得多,就在于赵构对军队后勤工作的重视,绝影车的军用版本已经衍生出好几种功能,比如炊事车,能保证在这寒冷的冬季让士兵吃上热食,而且动物蛋白的补充比例很高,高热量的食物能让士兵保持旺盛的体能。再比如马粮的发明,已经颗粒化,增加了骨粉、食盐、维生素等,粗饲料、干湿饲料和精细饲料有着严格的配比,每匹驮马上,足足两大袋马粮,即使单独执行任务,马匹的饲料,都能保证七天的自我供应,何况还有专门的后勤运输保障机构——通达商行。 天空中飘来一阵阵肉香味儿,说明宋军的伙食不错,还能不慌不忙吃一口热饭,至少说明宋军并不慌张,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以前那种宋军看到金兵就慌作一团、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局面,将不会再现。完颜娄室作为久经战场的老将,怎么会不知道战前状态应该是什么样? 宋军竟然比金兵还要早列队,等完颜娄室整军完毕,宋军三个方阵早已布阵完毕,但这次不同的是,宋军左右两翼和中路,都是骑兵,大概有两万人左右,三个方阵后面,又是三个步卒方阵,大约三万人左右。宋军一反常态,这是要和自己硬碰硬啊。 观望了一会儿,完颜娄室征战多年,第一次感到有些不托底。对面的宋军军纪严明、队伍整齐,没有一人一马乱动,安静地就像不存在一样,但滔天的杀气,已经弥漫过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嗤利达,一会儿你在左翼,耶律琛,你护住右翼,我在中间。全军破围之后,转向东北方向,寻找答利的部队。不管是谁,见到答利后,告诉他,迅速撤回云中府,转告我大金皇帝陛下,短期内不要南下,全力扩军备战,宋国,已经上长出獠牙的猛虎,千万不可等闲视之。” 说完,他摘下双斧,深吸一口气,脚下轻磕马腹,坐骑黄骠马踏步而出,缓缓前行,身后,大队开始移动,缓缓压上。再看对面,宋军几乎同时,几声短促的军号声响,三个军阵几乎是齐头并进,开始小步前压,双方都是对冲之阵,没有一丝花活,这才是一场硬仗。 双方开始加速,呼啦啦的军旗迎风飘扬,完颜娄室一眼就认出中路和自己对冲的旗手手中高高擎起的军旗上,栩栩如生的银色飞龙,“是大宋官家的近卫亲军。”完颜娄室心中暗喜,说不定大宋官家就在军中,运气好,生擒于他,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近卫亲军,所向无敌,杀!” 突然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呼喊声声震云霄,近卫亲军全力冲刺,哪一声声呐喊,就像火山喷发出来的一般,一股黑潮势不可挡地冲向金兵,手里的巨斧泛着寒光,精钢打造的双手持握的利斧,绝对是战场冲杀的利器。 左翼的烈火营,居然翻卷直上,领先中路,率先对上了金兵的右翼耶律琛部,龙三十一在中间,赛格泰和朵颜一左一右,烈火营六百人,就像大潮里跃起来最高的那朵浪花,席卷向耶律琛的右翼金兵。 第292章 大宋炮兵师 岳飞指挥的“右勾拳”集团军群,在望都县境内,成功围堵住了金兵完颜娄室次子完颜答利的两万大军。 岳飞此次顺利合围,其中有一半功劳,得归功于望都县境内的“南堡”沙家堡。 魏复之作为安情局北方分局的头头之一,手下的雀巢和北寨的蜂堂两大暗桩组织,被当初的梁景整合成一个情报系统“乌鸦”,魏复之现在就是乌鸦的鸦头。 接到梁景的命令,乌鸦全力发动,完颜答利大军的一举一动,都在乌鸦的掌控之中,无论完颜答利怎么夏新行事,均逃不过乌鸦的一张天网,岳飞得以迅速应对部署,在望都县境内,将完颜答利的大军彻底兜住。 望都县境内中部地区,有一望都镇,地势平坦,四面为山地丘陵,中部为一平原,正是难得的一处围堵之地,岳飞设伏于此,正是魏复之的建议。 南堡堡主沙继祖,亲自组织民兵支前队伍,和通达商行一起,担负起大军的后勤供应,中山保卫战,沙家堡功不可没。今天,又是在自己家门口,沙继祖可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沙家堡二当家沙继宗,现在是中山府赤罴军团的工兵辎重师的师长,从团长升到师长,沙家也算是有了一丝依仗,沙继祖越发坚定,一定要紧紧跟随赵构的步伐,这才是最大的靠山。 所以这次南堡全力以赴,整个大军的后勤供应南堡和通达联手,根本不需要岳飞操心,甚至伤兵的安置,沙继祖在南堡已经安排得妥妥的,整个望都地区,所有的大夫郎中,都被沙继祖请到堡里,根据个人所长,安排到不同的岗位上。 没有了后顾之忧,岳飞全身心投入到战斗部署当中。姚政的第三军青龙铁军在右翼,已经堵住了金兵北上的通道;中山府赤罴军团第三军龙腾所部,由中山府北上,堵住了金兵南下的去路;苍狼军团飞狼、孤狼两军,已经尾随金兵西进,堵死了金兵的退路,五万大军合围之势已成,完颜答利所部插翅难逃。 关键是,这次随军行动的炮兵第一师,将成为这次攻击行动的主角儿,师长苏定乾,可是拍着胸脯立下了军令状的。 苏定乾由于在中山府保卫战中的出色表现,被赵构一纸调令,先是到大名府炮兵指挥学院学习三年,正好赶上这次行动,组建的炮兵第一师,实际上,几乎是炮科的第一期学员,这些人大部分是参加过中山府保卫战的,只不过,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培训后,才组建成军。 炮一师装备的是新型的“霹雳火”12磅野战炮、6磅山地炮、和20磅虎蹲炮。其中野战炮和山地炮,是在霹雳一型的基础上,改制了助退器,增加了驻锄,适当缩短了炮身,一门炮,八名炮手,两辆绝影车,一个班两门火炮,建制二十人,包括一名班长,两名副班长,和一名测算员。 全师现在只有60门火炮,说是一个师,其实,也就不到一个团的编制,包括一个野战炮连,一个山炮连,一个虎蹲炮连,没办法,这已经是赵构全力之下最大生产能力了。这些利器,不能都给青龙军团,其他几个军团,也有编制,但要小的多,赵构第一步,是重在培养人才,炮好说,人难得。 炮兵已经构筑好了炮兵阵地,包括最前面的钢臂弩方阵,都部署在正面,右翼是岳飞的背嵬军,左翼是赤罴军团的第三军龙腾所部和姚政的第三军,金兵后面兜底的是飞狼、孤狼两支狼军,四面合围得如同铁桶一般,金兵是插翅难逃。 当完颜答利的斥候把前方有宋军布阵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完颜答利略感不安,虽然知道,宋军肯定会前来堵截,不会任由自己在宋国的国土上肆意驰骋,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自己和父帅分兵也才第三日,宋军的大军就堵住了自己,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回想起一路上的磕磕绊绊,沿途的阻击,完颜答利明显感到这次南侵之战,和以前完全不同,和父帅潼关阻敌,和范致虚的西军交手一月有余,以一万之众,硬生生挡住十万西军精锐,至于其他各路宋军,无不望风披靡,或有个别顽强抵抗者,亦不过是螳臂当车之举。而这次,自己率领两万黄猛军,本以为会一路平推,所向披靡,可是到目前为止,连保州还没有到,更不要说打通通道了。 完颜答利缓缓停住坐骑,挥挥手,金兵特有的牛角号吹响,这是列阵的号令,黄猛军不愧是完颜娄室一手训练出来的精兵,行进途中的阵型转化非常快,也是分成了三部分,不过,阵型更加紧密,因为完颜答利看到,距离自己两三里以外的宋军,中间的阵型很是薄弱,只有前面大约一个千人队,看样子,应该是弩军,可后面的木车上架着的粗管子是什么?一路上,不少宋军的火器给他留下来深刻的印象,难道,这些也是宋军新火器?不过,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些粗苯的粗管车能阻止他大金黄猛军的铁骑? 不仅是他,就是其他宋军也是不解,这个布阵,可是有点悬。两翼厚重,中路很薄,虽然有姚政的第三军作为预备队,在龙腾的第三军后面列阵,岳飞也是怕被中路突破,留的一记后手。 但所有人都被哪第一声声的巨响惊呆了。 完颜答利没有犹豫,直接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前锋两个千人队成箭矢队形,直冲宋军中路,目的就会是要凿穿宋军薄弱的中路,然后两翼反卷,掩护金兵主力全力冲刺,这种屡试不爽的战术,金兵运用的很娴熟。 但是,刚刚发动提速,就听对面“咚咚咚”一连串的巨响,顺带阵地上腾起一大片青烟,几乎遮蔽了整个宋军阵地的上空,刚刚冲起来的金兵前锋的队伍里,瞬间被活生生撕开十几道口子,一路凿穿了金兵的马队,留下的,就是一道道的血槽。 剩下的金兵被吓呆了,这是什么武器?尤其是被直接命中的金兵或马匹,几乎被撕扯成了一地碎末一般,不等金兵反应过来,第二轮炮击伴随着“咚咚咚”的声音,再次在金兵的队伍里凿出十几道血槽,在金兵宽大的攻击正面,20门12磅野战炮的第三轮炮击,再次奏响地狱般的声响。 三轮炮击,近六十发实心弹,将战场变成了绞肉机,剩下的金兵,在炮兵阵地前的钢臂弩的一次齐射下,忠实彻底地执行了完颜答利的命令,死战不退,撕开口子。只不过,死战不退做到了,撕开口子的,是金兵自己被宋军的12磅野战炮撕成了一地碎尸。 寒风吹来,口气中浓浓的血腥气让战场上所有人,金兵,宋军,都皱着眉,忍受着,不过,金兵是被吓到了,宋军是被震到了。 完颜答利脸色苍白,自己的两千人,仅仅半柱线香的功夫,就全军覆没,一个活着的都没有,这个仗怎么打? 他狠狠拍了自己的脸一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金兵都在看着自己。他刚才虽然也大吃一惊,但却没有慌乱,牢牢记住了宋军发射的间隙时间,大约在十吸(十次呼吸,以呼吸次数计量时间,这是古代战场上常用的手法)左右,第三轮就延长了大约三吸,也就是说,要把兵力分成三批,拉开距离,拉宽正面,利用最后的时机,冲击宋军两翼。 这才是金兵可怕的地方,瞬间就找到了突破口。游牧民族的学习能力,比中原的农耕民族要快得多,这也是他们生存下来的最大优势。 这次,完颜答利全军压上,一锤子买卖,赌赢了,逃出生天,赌输了,留下命来。 他命令副将猛安率领五千人,攻击宋军左翼,另一位副将猛安,率领五千人攻击宋军右翼,自己带领中军主力六千多人,看看哪路攻击顺利,随后压上,冲垮宋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号角声中,金兵迅速变换了队列,左右两翼一起发力直冲,让开了宋军的中路,全力攻击两翼,想要打开一个缺口。 第293章 完美右勾拳 完颜答利的应变之策很正确,但他们不知道,宋军的大炮,是可以调节左右上下射界的。虽然有角度限制,但这么大的战场界面,金兵又能跑到哪里去? 随着炮长和测算员急速下达口令,射手迅速调整角度,在金兵刚刚完成转换的时候,他们也调整好了炮口。这些,都训练了无数次了,包括阵地的迅速转移,不知道每天要练多少次,对于金兵的这种变阵,他们早就估算到了。 按照区域划分,宋军的12磅野战炮率先发出怒号,战场再次陷入绞肉状态,但这次金兵发力很猛,只射出了两轮,但这次12磅野战炮发射的是链弹,对付集团冲锋的最佳弹种,扫过去,就是一大片。 不过,金兵的速度提得很快,已经跑出了射界。于是,第二阵地的6磅山炮短促的“咚咚咚”骤然响起,这次,发射的是霰弹,一粒粒花生米大小的钢珠横扫过去,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噗噗噗”的声音就像地狱死音,在金兵耳边响起,看着身边的郎君突然被一颗颗散弹轰碎了天灵盖、击穿了胸膛、打折了马腿,一倒一大片,金兵心中的恐惧可是滋生蔓延,但不能后退,战场上所有后退着,冲上来的金兵都会毫不客气地将其当逃兵击杀,只有死战向前。 好不容易冲到了宋军百步步左右,“咣咣咣”的另外一种声音再次响起,一片黑黝黝的东西从天而降,狠狠砸向金兵的马队里,再次将金兵的队形砸出了一个个大坑。 不等金兵反应过来,宋军队伍里军号吹响,左右两翼的宋军终于冲了出来,劈头盖脸而来的,却是一阵箭雨,宋军的骑兵所用钢臂弓虽然小一号,射程近,但弦力却丝毫不弱于步军的钢臂弩,射完一支箭,宋军手里的宋刀已经狠狠地劈了上来。 虽然这才是金兵喜欢的模式,但金兵也只剩下区区的四五千人,可是宋军左右两翼,都是一个完整的万人队,两翼反卷而上,居然就是金兵惯用的战术。好战术,都能用,不论是金兵,还是宋军,用起来,都很娴熟。 赤罴军团的第三军的军长龙腾,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因为宋琦调任雁门关组建苍狼军团,高世举、何方分别出任第一军和第二军的军长,梁景临走的时候,就推荐了龙腾加入赤罴军团,他本就是西军出身,加上梁景的力荐和北枪龙啸天的关系,被岳飞上报枢密院,命令下达后出任赤罴军团第三军军长,成为军队高级将领。 龙腾的第三军,成军于中山府保卫战,后来一直在中山府地区驻防,铸魂军演没有轮上,龙腾就憋了一肚子气,军人渴望厮杀,眼看着西道战区和北道战区,都是处于战争的前沿,却没有闻到一丝硝烟之气,不上战场锤炼,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一支铁血雄师。 这次岳飞调龙腾所部和自己的背嵬亲军参战,也是要锻炼队伍,没有鲜血的洗礼,还不能算真正的军队。龙腾的第三军,三个师长,第一师封立、第二师马策、第三师风扬,都是龙啸天十三太保里的人物,龙啸天举贤不避亲,赵构任人不避嫌,赤罴军团第三军,就是龙啸天一寨之力组成,难怪有人说是“北寨军”,这在过去历来是兵家大忌,但赵构就敢这样干。 但是龙腾可不敢有丝毫的狂妄之心,越是这样,他的第三军练得最狠。第一师属于步兵师,中山府赤罴军团防守之术要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封立的第一师,练的就是固守之功,钢臂弩、长枪阵、宋刀手、决死队……不动如山,说得就是封立的第一师。 第二师属于轻骑,师长马策善于运动战。痴迷于赵构所讲的“曼古歹”既所谓的“钩子”战术,宋国海军陆战队济州岛一战成名,以寡击众,“钩子”战术大放异彩,后来赵构专门组织枢密院参议局进行了总结编辑,出了一本战术小册子,就叫《“钩子”战术在战场上的运用》,马策曾远赴大名府军事指挥学院进修,就是冲着这套战术来的。 第三师属于重装师,师长风扬,整个第三师便有了师长的风格,有点“飞扬跋扈”,牛气哄哄。整个师的装备,很特殊,是戟刀。宋朝“刀分八色,三刀为上。”这上三刀就是手刀、戟刀、偃月刀(也称关刀)。戟刀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方天画戟。 这种武器,很难练,少有练成,但一但下苦功夫练成,则是万人敌。三国吕布、唐将薛仁贵、李靖、郭子仪等人,均是使戟名家。 风扬的戟法,师承薛仁贵一脉,其师祖曾是薛仁贵十三太保之一,得薛家戟法真传而传后世。风扬以此戟法中,提炼马上戟法八式,成为每日训练内容,勤练不辍,三年下来,终有小成,缺乏的,就是实战的检验。 金兵骑兵一冲,龙腾就觉得手里的蟠龙大枪就像闻到了血腥之气的虎狼一般,蠢蠢欲动。闻听岳飞冲锋号响,一马当先就冲了出去,紧随其后的,就是风扬的第三师。 马策的第二师不用招呼,左右两翼席卷而上,擦着金兵的两翼,燕子掠水一般轻盈,但手中的钢臂弓却丝毫不慢,这种专门为骑兵研制的钢臂弓,经过训练的骑兵很熟练地就可以在马上完成快速射击,虽然射程不如步卒的钢臂弩远,但用于骑兵两翼游弋骚扰性射击,足够了,况且,加装了钢制箭头的箭矢,杀伤力非常恐怖。 第一师扎稳了阵脚,任何一支金兵要想冲破由钢臂弩、长枪阵、宋刀手组成的军阵,付出的代价必定是惊人的,还不一定能击穿其最后的防线,决死队的最后一击。 金兵左翼的五千多人,顿时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石磨阵,被一层层剥离、分解、击杀、消灭。戟刀师的威力,首战,就震慑住了整个战场双方敌我,就连岳飞率领的背嵬军,也是刮目相看。 岳飞的背嵬军在右翼,由岳飞亲自率领。这八千人,不仅是岳飞的亲军,同时也担负着赵构的厚望。 背嵬军,这是赵构亲自为之命名的一支部队,岳飞深感这份荣幸的背后,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所以,背嵬军的训练,都是岳飞亲自来抓,从不懈怠,所用武器,统一使用足丈单钩大枪,不过是由501厂专门为他们研制的钢枪。 此枪长一丈,枪头一尺,一侧外露单钩,枪头钢制,枪身空芯钢制,既有一定的硬度,不至于骑兵对冲的时候折断,又保证了分量不至于过重,从而影响马上挥舞作战。经过测试,战马疾冲之下,枪头可破金兵锁甲、西夏瘊子甲而长枪无损,唯一要求的就是,骑兵必须都得是大力士,才能操控自如。 所以,整个北道战区,也不过挑出来七八千人,但这支背嵬军,具重甲、跨良骏、持锐器,试看天下谁能敌? 这八千人的重骑兵冲出来,金兵的左翼五千人顿时被淹没在一片枪林之中,完颜娄室精心打造的黄猛军,如果对上普通宋军,或许能占有一定的优势,但对上岳飞的背嵬军,注定就是一个悲剧。 赵构早想到了,金兵敢于孤军深入,一定有所依仗,梁景的安情局一直指挥着乌鸦机关,展开了对金兵两府的情报搜集,其中就提到了完颜娄室组建的黄猛军,对于这位金国第一将,赵构的情报搜集级别,是天字号级别。 所以,接到完颜娄室突然取道南下,赵构立刻判断出这是一股精兵,又是完颜娄室亲自率领,于是,赵构自然打出了一副对对牌,以精锐对精锐,看看到底谁厉害。 背嵬军和龙腾第三军,就像两把剃刀一样,横扫金兵两翼。金兵的抵抗和冲击异常顽强、坚决,是活命一搏;宋军的冲锋和厮杀勇猛坚定,死战不退,是荣誉之战。双方都没有了退路,只有一路向前,拼命厮杀,才能看到希望。 最先垮下去的是金兵,宋军不仅人数占优,而且士气如虹,越战越勇,即使血染征袍、身负重伤、断手断脚,也兀自挥舞着手中的短刀,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向金兵,或者与其同归于尽。 金兵见过不要命的,可没有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几番冲击无果,第一次在战场上退了回去。 第294章 犀利左勾拳 完颜娄室长出一口气,眺望了一下远处的山峦和前方茫茫的平原,心里暗自叹息道:“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但或许这就是命数,历史上,完颜娄室病逝于金天会八年十二月(公元1130年),可见,今年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般。 完颜娄室看了一眼手中利斧,这对斧子,跟了自己几乎是半辈子,完颜娄室成名,还是来自于这对兵器陪着他南征北战、东挡西杀,立下汗马功劳,遂成就其大金第一名将的传说。 他抬头看看对面飘扬的军旗,“宋国近卫亲军”的认军旗随风飘扬,黑底银线刺绣飞龙栩栩如生,犹如飞龙在天。对于这支部队,完颜娄室和大多数金兵将领丝毫不陌生,可以说是又恨又怕,挞攋、那野、韶合、哲也不花、拔里速、不泰、婆卢……仔细算下来,从皇叔挞攋算起,一共有十二名的猛安级别的金兵将领,命丧这支队伍之手,赵构的龙卫和近卫军,成了金兵心中最大的梦魇。莫非,今天我也逃脱不出这个轮回? “耶律琛,你带所部攻击宋军右翼,嗤利达,你攻左翼,我从中路突破,破围之后,走保州、遂城一线,退回涿州,再做打算。谁也不要等,各自突围而走,一等,怕是谁也走不了。现在的宋军,反应之快、应对之准、出手之狠,今非昔比。回去告诉皇上,宋国迟早是我金国心腹大患,欲早谋之。我亲率中军拖住宋军主力,你等才有机会,这是军令,严格执行!” 耶律琛、完颜斡达点点头,表情凝重,完颜娄室说出这等诀别话来,说明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发动是突然而决绝,金兵根本不用动员,都十分清楚目前的困境,双方三股大军,瞬间就撞在一起。 但是,最先立功的,却是赛格泰,这小子脑子很活泛,跟在龙三十一的后面,就在双方就要相碰撞的时候,胯下战马骤然加速,越过龙三十一,手中利斧横放,人借马力,就在和对面的金兵谋克一错而过的时候,手中利斧自下而上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精准地撩在金兵刚刚举起狼牙棒的手臂下发胳膊窝处,一道血线喷出,金兵半个身子没了。 这就是烈火营学到的第一招,“捞月式”,把大刀的“撩”字诀用在了斧法上,以巧驭重,以重击重,正是因为非常熟悉金兵冲阵的打法和招式,知己知彼,才能一击成功。 不仅仅是赛格泰如此,所有的烈火营的士兵,手中利斧几乎都是这一个招式。没办法,金兵的训练,不知道变通,完颜娄室训练出来的金兵,都习惯双手抡起来兵器,来一个泰山压顶之势,自上而下劈砍砸捶,虽然占据了借力发力的优势,但露出的空门也很明显,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赵构训练他们的时候,就是抓住了金兵的这个漏洞,从刀法中的“撩刀”式,演化出这一招,专门破解金兵的迎面一击。 这一下,金兵吃了大亏,噗通通倒了一地,哀嚎不已,但很快就被淹没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 六百烈火营,对冲金兵完颜斡达的五千黄猛军,居然不落下风,但是,紧接着冲上来的,是赵大海的第二师,赵大海掌中“曦月”掉刀,胯下忽雷豹,是大宋军中有名的勇将,曾以成名绝技“迎门三叠浪”力劈金兵大将完颜塞里,勇冠三军。这次第二师好不容易捞着这场硬仗,他是要拿金兵当自己的磨刀石。 他们第二师接到的命令,就是为烈火营兜阵,在外围形成二次包围圈,不使金兵一人漏网。赵大海把全师分成两部,主力重装师随自己冲阵厮杀,另外两个师左右两翼侧翼游弋穿插,把金兵一点点剥离出来,要是下手慢了,看这样子,烈火营要包打天下了。 赵子亮的近卫师,早就瞄上了金兵完颜娄室的认军旗。 赵子亮的近卫军,选拔之严,训练之苦,待遇之高,都是第一份的,如果战功不是第一份的,“衙内师”就会在军中流传成为笑柄,军中互相比拼较真,是一种常态,一句话,你凭什么? “就凭这个!”这是师长赵子亮平时训练当中,经常撸起袖子,挥舞着手里特制的骨朵,讲得最多的一句话,只有自身功夫硬,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他现在手里的骨朵,是专门在501厂定制的,比以前那个大了一号,重了十斤,骨朵上密密麻麻的尖刺凸起,让这柄重兵刃显得恐怖狰狞。 军中崇尚勇士,而勇士,只会在战场上诞生。近卫师扣下骷髅面罩,挥舞着手中的利斧,冲向金兵。赵子亮挥舞着手里的钢制骨朵,带领他的近卫师,冲向金兵。赵子亮憋着一肚子火气,今天终于得以爆发。将官如此,手下的士兵也是如此,上万人的怒火被点燃,其席卷之力可以横扫一切。 完颜娄室的黄猛军,也不愧是金兵里的精锐,双方很快搅在一起,上万人的对冲,想要一下子凿穿对方,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这个时候,近卫军严酷的训练效果就完美体现出来,归根结底,还是一种建军思想。赵构是下了功夫专门研究古今中外所有骑兵战术的,包括欧洲四大名将亚历山大、汉尼拔、凯撒和拿破仑的各种军阵,都在这里面汲取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再学习结合蒙古大军“曼古歹”战术的长处,赵构对骑兵的训练,专门亲自制定了训练大纲,像今天近卫军面临的局势,最好的策略,就是迅速对金兵形成穿插、分割、包围,毕竟,宋军人数占优。相反,如果金兵人数远远大于宋军,宋军就会采用外围游弋、吸引牵制、各个击破的游击战术,当然,这些都是平时无数次针对不同敌情训练了成百上千次。 但赵子亮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在万马军中,生擒完颜娄室,赵构给的命令,赵子亮那是必须不折不扣的完成。 耶律琛带领的金兵,对上的是吴进忠的教导团龙骑兵,吴进忠的教导团配发的是新式步枪,但吴进忠耍了一个心眼,他要求龙骑兵在完成一轮齐射的时候,放弃使用步枪,全部用宋刀冲阵,理由是来不及填装子弹。他要证明自己的教导团,不用依仗火器,照样天王老子第一。 但吴进忠也很郁闷,虽然只有一轮齐射,虽然是在疾驰飞奔的战马上,虽然是第一次在战场上实战使用,但教导团“砰砰砰”密集的枪声犹如雨打芭蕉一般,当硝烟散去的时候,耶律琛的左翼部队,就只剩下孤零零的十几名金兵傻傻地呆立在战场上,四下里,都是受惊乱跑乱跳的金兵战马。“砰砰砰”的枪声中,最后坚持的金兵被射倒,意味着吴进忠的教导团完成了一次冲锋,发射完一轮子弹,金兵的左翼五千多人全军覆灭。 慈峪镇方向腾空而起三颗信号弹,表示狼军已经堵住了后门,刘浩下达了总攻击命令。说是总攻击,也就是尚功绪的两个师成为压倒金兵的最后一根稻草。 烈火营火红色的军旗上,什么也没有,就是一面暗红色的认军旗,让完颜娄室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和心惊。 当宋军四面缓缓围上来的时候,完颜娄室受到了一生中最严酷的打击,他一眼认出来这面宋军暗红色旗帜下的两名统兵将领竟然是随着完颜活女出征的赛格泰和朵颜。可是这两个曾经的金兵将领,现在居然用冰冷的双眼望着完颜娄室这位昔日的上司,没有一点感情色彩,有的,只是手中紧紧握着的双斧。 完颜娄室忽然仰天狂笑,泪水双流,心中的执念轰然倒塌一般,他手中利斧一横,指向赛格泰和朵颜,大声嚎叫道:“养不熟的豺狗,可敢上来受死?” 赛格泰和朵颜纲要策马而出,却被赵子亮制止,对于赵子亮,他们可不敢造次,这是他们烈火营这次行动的上司,况且,赵构手令,明确要求要近卫师活捉完颜娄室,赵子明自然不能借别人之手。 金兵的黄猛军还剩下不到二百人,如此悬殊的实力对决之下,能活下来下来的,不是幸运儿,而是真正的战场勇士。 赵子明手中骨朵扬起,全军安静,完颜娄室双斧一摆,金兵肃立。赵子亮奉命擒敌,完颜娄室凋零一战;一个是大宋皇帝的近卫亲军统领,一个是金国赫赫威名第一将,此战无论胜负如何,必将载入史册! 第295章 谢幕唐河畔 赵子亮的骨朵和完颜娄室的利斧,都属于重兵器,骨朵见长,利斧看重,各有所长。 但二人在各自的兵刃上都是浸润多年,手中的兵器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赵子亮曾多次受到岳飞的指点,于兵器技法上,更具炉火纯青。自己家传的内功心法又有其独到之处,就是在内力的外化运用上,衍生出赵家的“螺旋十八转”,更使得他的骨朵技艺方面如虎添翼。 而完颜娄室的心得,更多的是在战场上所得。完颜娄室征战无数,对手无数,战场上的杀人技更加直接有效,没有任何花架子,他的双斧之技,也是到了大巧不工的地步。 然而,俩人的心态却是天壤之别。赵子亮豪气干云,气吞如虎,是因为身后站着几万大军在给自己撑腰壮胆,毫无顾忌。而完颜娄室则有些心灰意冷,老气横秋,赛格泰和朵颜的叛变,给了他致命的打击,他的心态完全发生了变化,心,不再静。 赵子亮先声夺人,脚下一磕坐骑,手腕一翻,骨朵带起一阵寒风,不砸不打不捶不擂,偏偏就是“毒龙入怀”一招,这是大枪的招数,以重驭轻,用的却是“点”字诀,这又是棍法的要义,骨朵的硕大锤头却在赵子亮的一翻之力下,急速旋转,发出“嗡”的声响,足见赵子亮的“螺旋功”内劲不小。 就只这普普通通的一招,却蕴含着枪法、棍义、内功,完颜娄室自然眼光毒辣,不敢大意,利斧阴阳双分,左手斧向外一磕,同样一点,右手斧顺着骨朵,锋利的斧刃同样一招“毒龙入怀”,走的却是金兵狼牙棒的技法,同时马向前冲,蓄势借力,以攻对攻,毫不留情。 完颜娄室的确老到,眼光贼准,虽然不能完全破解赵子亮的这一招,但却是以命搏命的打法,阴差阳错,正击打在赵子亮的七寸软肋上。 以命搏命,赵子亮丝毫不怕完颜娄室,但他接到的命令是活捉,却是不敢和完颜娄室硬拼。他双手一带,骨朵骤然收回向外一磕,以钝击利,砸向完颜娄室的斧刃之处,这就是用长用强,正是克制娄室短斧的精妙一招。 完颜娄室本就是逼敌先退之策,双斧交叉“山门双封”,正好封住赵子亮的一击。 但在战场上,这些都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两匹马已经转换了一个照面,赵子亮和完颜娄室都彼此抻量了对方一下,暗自点点头,都是敬佩对方,金兵第一将和近卫师师长,果然名不虚传。 赵子亮心里很佩服这五十多岁的老将,大了自己近三十岁,却和自己打了一个旗鼓相当,虽然时间一长,自己年龄上占据优势,但却不是绝对的,方才从对方斧子上传来的那股力量,可不像是五十多的人,丝毫不弱于自己,就凭这点,也让人不得不敬佩。 但赵子亮可没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他忽然策马一跃,骨朵力劈华山之势全力砸下,没有一点刚才招法的影子,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下,完颜娄室不及多想,双斧向上一举,以力会力,却也不怕这硬碰硬的战术。 赵子亮大吼连连,骨朵携带风雷之势,狠狠砸在完颜娄室的双斧之上,发出震天的巨响,赵子亮的骨朵被震开,完颜娄室的斧子也被砸分,但都没有脱手。 赵子亮大吼一声,骨朵再次雷霆之势劈砸下来,比上次还要猛,还要快,完颜娄室不及多想,完全是下意识双斧交叉,再次上举,“铛”的一声,这次完颜娄室双臂一沉,手中利斧差点被砸落,他手腕一紧,收住利斧,刚想调匀呼吸,展开反击,却不料赵子亮当头大喝一声,胯下马人形直立,随着马蹄重重踏下,赵子亮的骨朵第三次砸了下来,呼呼带风,嗡嗡作响,正是赵大海成名绝技“迎面三叠浪”的赵子亮骨朵版。 但是,赵子亮的三叠浪却是用上了赵家家传的螺旋内劲,尤其是第三次,将前两次的内力完全叠加,“迎面三叠浪”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就是赵大海看到,也要大声赞喝。赵大海是天生神力,而赵子亮却内力精进,把“迎面三叠浪”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拳怕少壮,力大不亏,赵子亮这两条都占了,完颜娄室毕竟年龄大了,还是吃了暗亏。在赵子亮蕴含内力的三击之下,手中利斧再也把握不住,“当啷”一声掉落马下,赵子亮手下收力,反手一锤,正扫在完颜娄室后背,尽管赵子亮收了力道,但光是这柄骨朵的重量就是不轻,加上横扫之力,完颜娄室一口鲜血喷出,“噗通”一声被扫落马下,昏迷不醒。 手下金兵亲卫大吼一声,策马疾冲想上来抢救,却被一阵弩箭射成了刺猬。只要捉住了完颜娄室,赵子亮就算完成了任务,赵构可没有说不伤一根汗毛。 至此,金兵第三次南侵的阴谋被彻底粉碎,共计歼灭完颜娄室黄猛军四万余人,活捉完颜娄室、完颜答利父子二人,击杀金兵统兵猛安将领完颜斡达、耶律琛、也不速、忽忽台野等七人,金兵全军覆没,没有一人漏网,圆满完成了赵构制定的“天怒计划”。 宋国枢密院副使宗泽、赵旭、刘延庆,参议总长刘浩、北道战区司令岳飞、中道战区司令赵子明、西道战区司令席贡、东道战区司令兼海军司令韩世忠、南道战区司令张俊、飞龙军团军团长李璞、内卫部队司令贺虎、教导团团长吴进忠、炮一师师长苏定方乾、烈火营一正二副统领龙三十一、赛格泰、朵颜,奉命赶到开封东京城枢密院,召开军事会议。 会议由枢密院佥事汪若海主持,程序如下:先由刘浩做了“天怒行动”的战后总结,岳飞做北道战区军事部署说明,赵子明进行战场战术总结,教导图吴进忠对新式复兴二型步枪战场使用情况进行汇报、炮一师师长苏定乾做炮兵战术运用说明,最后,由烈火营副统领赛格泰代表烈火营发言。 赛格泰自从接到命令,要去枢密院向宋国皇帝、枢密院使赵构进行战斗总结汇报,心里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宋国皇帝,大宋军神,亿万宋人心中的神明,却让他一个俘虏去宋国的最高军事机关面陈奏对,这在金国绝无可能,但在宋国真实发生。 坐在思危厅偌大的作战指挥中心,看着墙上巨幅作战地图,显示的正是金国四京十三路(历史上的金国疆域为五京十九路,开封为金国第八位皇帝宣宗完颜珣南迁之都,谓之南京,两河路、河东路、京畿路等六路尽归金国占领),地图非常详尽。 屋子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木图沙盘,正是这次“天怒行动”的区域,上面密密麻麻插着代表着金国和宋国的两色小旗和路线,一目了然,各色木偶代表着不同的军团番号,赛格泰一眼就识别出完颜娄室的黄猛军的标识—四个黄色的戴盔木偶,戴盔,意味着万人队。 赛格泰具有很高的军事素养,只是因为不是女真上三营部落,没有机会获得更高的职位,但赛格泰却实打实是一位军事天才。 他随着龙三十一进来的时候,赵构还没有到,因为他们烈火营的规制最低,所以最先赶到等候。各大战区司令进来,都非常客气地和龙三十一先打着招呼,龙三十一虽然是烈火营的营长,但他是飞龙卫,职务不高级别高,因为如此,都和赛格泰亲切地打着招呼,赛格泰只是一个劲儿的敬礼,这次会议,都穿着亮闪闪的轻铠军礼服。赛格泰作为烈火营副营长,看着这些身着金甲、银甲的军校将官,最低军衔都是上校,亮闪闪一片,自己虽然是副营长,但因为还没有正式加入宋军军籍,所以没有军衔,只有一身黑甲,任何标识没有。 虽然只是最普通的一员,也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和尊重,尤其是宗泽进来的时候,他可不知道赛格泰是金人,还以为是哪位将军的下属,见到赛格泰举手敬礼,习惯性地举手还礼,这让赛格泰心里热烘烘的,宗泽是谁,肩膀上是金黄色的小军徽,仅次于大帅赵构的人物,却给赛格泰这个昔日的金兵敬礼,赛格泰觉得就像是做梦一般。 赛格泰和朵颜,这两名烈火营的副营长,混杂在一大堆的宋军将校军官队伍里,一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别扭,倒好像真是其中的一员。 但很快,赛格泰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第296章 加入宋军籍 一大帮子副帅、将军,难得一聚,彼此热情地打着招呼,东一撮、西一堆的低声聊着。赛格泰却被这个硕大的木图沙盘深深吸引着,就像孩童看见最喜爱的玩具一样扑倒上面,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他看着上面的红蓝小旗,忍不住在心中开始对这次行动开始复盘推演,这一下子,就进入了状态,完全看不见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脑子里,就是宋军和金兵的彼此交锋的整个过程,从完颜娄室突然转向南下,到唐河全军覆没,开始一点点梳理,看到深处,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完颜娄室,枉称金国第一将,简直愚蠢之极!” “怎么讲?”朵颜凑了过来。二人的汉语极为熟练,是因为金国东西两院,都是女真和汉族共同管理的两京之地,作为金国军队的将领,自然要精通汉语。 “你看他,在慈峪镇足足耽误了一天一夜,死脑筋,金兵下了马就不会作战了吗?完全可以派出一支轻装精兵,从两侧山上绕到慈峪镇东面,从后面发起攻击,慈峪镇的防守,不论是壕沟还是铁丝网、雷火阵,包括城楼防守,都是面向西方,背后就是最大的漏洞,完颜娄室却死守着骑兵一念,骑兵下了马,不就是步兵吗!这一点,雁门关的狼军做得最好,难道不知道学学吗?所以说他愚蠢。” “你还别说,娄室还真有点死脑筋,按理说可不应该。你看他南下选择的路线,肯定是动了脑筋的,多么漂亮的一条弧线,为什么在慈峪镇却铩羽止步?依我看,完颜娄室二次分兵有点托大,他和他儿子合兵一处,不要想着南下,应该全力回撤,扔掉不必要的物资,轻装急速前进,争取在合围之前撤回燕京府,才是上策。完颜娄室区区四万人就敢深入,还分兵?我看完颜娄室空有一个虚名而已。”朵颜反应极快,很快给出了应对之策,悄声说道。 “说得好,你们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眼光不错,是赛格泰和朵颜吧?” 赛格泰和朵颜猛然起身回看,这个时候才发现整个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静悄悄的,满屋子的人,都在看着他俩,准确地说,都在看着他俩的身后。 赛格泰、朵颜眼前,一个年轻的将领正站在他身后,笑眯眯地望着他俩。赛格泰看到这员将领戴着的大龙翅金盔上面,镶嵌着一枚玉质军徽,肩吞部位,象征军衔标志的,同样是一枚玉质军徽,这是宋国最高军事长官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军衔,只有一人拥有,正是宋国皇帝赵构。 赛格泰、朵颜急忙立正敬礼,倒是非常规范的动作,大声报告道:“报告大帅,烈火营赛格泰、朵颜向您报到。” “这是我们这次行动南线集团第一位击杀金兵的勇士,来,我给大家介绍介绍。”赵构笑呵呵地向大家介绍赛格泰和朵颜。 这俩高大威猛的汉子这个时候,倒像一个扭扭捏捏的小媳妇,黑堂堂的脸蛋不知道是有些害羞还是激动,越来越红,跟在赵构后面,重新一一敬礼,见过这些宋国军队里的大佬们。 这些副帅、司令、师团长,除了按条例还礼外,或拍拍肩,说一声:“好好干,立大功。”或捶捶胸,赞叹道:“好样的,有没有兴趣到我们战区来?”或拉着手,嘘寒问暖:“生活还习惯吗?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告诉我,我踢龙三十一的屁股。哈哈哈!” 赛格泰和朵颜,就像两个木偶一样,只剩下呵呵呵傻笑,光敬礼也忙不过来,心里面却是翻江倒海。宋国官家、军队最高统帅,却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拉着他俩给军中大佬们介绍,这是什么?这是给他俩以后在宋国安身立命、建功立业最大的依仗啊。有了赵构亲自介绍这个经历,以后在宋国军中的地位,还能低了? 不敢再想,充满渴望。赛格泰和朵颜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懂了对方所想,那就是从此时此刻,他俩的命运,从此和宋国命运相连,和赵构息息相关,为了这份知遇之恩,俩人心中甘愿为之效死。 介绍完,赵构回到沙盘前,指着沙盘说道:“赛格泰,方才听你一番话,颇有军事眼光和思想,我想再听听你对这次行动的见解。” 赛格泰深情地看了赵构一眼,缓缓跪下,虎目含泪,说道:“自此没有赛格泰、朵颜,请主人赐名。” 朵颜没有说话,只是跪在地上,把头低得很低,看得见,双肩在轻微抽动,必是拼命压抑着心中的那份情绪不让他爆发出来。 赵构也是一愣,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思绪也是千回百转。当初三一抽杀令之下剩下的金兵,赵构本意是“以金制金”的策略,现在看来,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自己早先成立的“黑水军”,现在不也是自己手下非常得力的一支队伍,其中赵新和赵生,曾经就是金兵的射雕手,负伤被俘,一个叫耶律光,一个叫赫默铎,虽然身负绝技,却因为出身低微,并没有做到金兵的高级将领。加入赵构的黑水营之后,如鱼得水,很快便脱颖而出,对赵构视若神明,后来经过梁景的安情局多次测试,才放心让其加入龙卫,现在已经晋升为飞龙卫。 像赛格泰、朵颜这样的女真汉子,是从底层一直打拼上来,最希望得到的,其实是一种归属感,但在金国,像方才那样得到个宋国皇帝赵构一样的认可和称赞,根本不可能。 他缓缓扶起二人,只见二人已经泪流满面,赵构也是颇多感慨,遂徐徐说道:“你二人已经用自己的忠诚和勇敢,证明了自己,证明了烈火营。汪若海,给烈火营全营加入宋国人民军军籍,赛格泰、朵颜赐名赵泰、赵颜,晋升中校军衔,其余烈火营军兵,各自晋升一级,吴进忠,烈火营和黑水营加入教导团。既然说到这里,索性先公布军队编制的一些调整。” 赵构反身坐在帅位上,其余人等各按军衔职务等级落座,赛格泰和朵颜坐在了最后一列,但两人依然挺胸拔背,坐得恭恭敬敬、规规矩矩。 “近卫师编制改为近卫第一军,但是人员不在扩编,赵子亮,你的人其实足够一个军了,就要按照军的编制搭架子,人员任命随后下发。教导团更名近卫第二军,人员补充烈火、黑水两营,任命随后下达,吴进忠,烈火营和黑水营现在已经是宋国人民军正式编制序列,绝对不能出现歧视问题,各部也是一样,这是纪律!”说到这里,他严厉看向吴进忠和其他将领,进行必要的敲打。 “是!”众人齐齐起立大声回答道。 吴进忠没有说话,搬着椅子来到赛格泰和朵颜,应该说赵泰和赵颜身前,往哪里一坐,像一个老母鸡一样,将两人护在身后。 赵构笑了,吴进忠护犊子,这在军中早已不是什么新闻,赵构将两个女真营放在他手下,就是避免出现一些不和谐的事情,军中无小事,平时关系捋不顺,上了战场,会出大问题的。 “苏定方的炮一师,一分为三,在三个团的基础上,组建新的炮兵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周正军团长,陈道调任炮兵师担任师长,你接到命令了吗?” “报告大帅,陈道已经到炮一师报到了。”周正站起身回答道。 炮一师师长苏定乾赶紧点点头,表示知道。 这次炮兵表现优异,倒是出乎赵构所料。第一次上战场,赵构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太高的要求,但是第一次上战场的炮一师,还是给出了满分。 这次在炮一师的基础上,扩建成三个陆军炮兵师,赵构这是要加快炮兵建设的步伐,时不我待,这次,赵构要先发制人。 “赵泰,来,你上来把你刚才的分析再说一遍。”赵构点将了。 吴进忠站起身,拍拍赵泰的肩膀,低声说道:“讲好了,回去有奖励。” 赵泰虎步上前,也不客气,他知道,像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把握住了,或许,就是他一生最大的造化。他本就是为战场而生,对战场的感悟和灵感,要比许多人高出一筹。尽管每次战斗都有复盘推演,包括这次天怒行动,但是很少有人站在敌人一方去考虑得失。或许赵泰心里那种潜意识还是站在金兵的角度考虑问题,无意中当了一次蓝军的指挥官。 机遇,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就在于你是否能抓住。 第297章 成立中兴党 赵构这次军事会议结束之后,继续召开宋国国务扩大会议,所有宋国军政大员,齐聚大庆殿,这里,赵构改造成了一座大型会议室。 这次会议,就是要讨论通过宋国成立第一大政党,宋国中兴党。 在这之前,赵构已经和李纲、宗泽两个人曾交换了一下思想,宗旨就是与其让下面的人朋党私自结盟,不如就干脆以宋国官家的名义,成立一个宋国最大的“朋党”,魁首就是赵构。 赵构深感这个政党的重要性,自己几次遇险,好在有惊无险,就已经引起朝堂和军队系统的震动,尤其这次西夏铁门关遇袭事件,明显看出李纲作为政务总丞,对这种突发事件的处理和驾驭,还是有短板的,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虽然极小,但却引起了赵构足够的重视。 自己横空出世,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段历史的长河里,带着满腔热血,想让中华民族少流一点血,多保持一点元气,撬动了历史车轮的轨迹,按照阴阳平衡得失规律来讲,对自己个人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牺牲而已,就是看牺牲了什么,是亲情、亲人、还是自己的生命?一切皆有可能。 他要铺路,李纲是出了名的“执拗相公”,不知道变通,汪伯彦却太过精明、圆滑,本来这两个人的搭配,可以说是宋国政务上的绝妙一对,李纲把总坚持原则,汪伯彦执行善于变通,措施得力,但这有一个前提,赵构在上面压着。 一但赵构不虞,李纲是斗不过汪伯彦的,这既是历史真实的走向,也是现下赵构的判断,历史,还是保留了部分真实的历史。 但汪伯彦没有军队系统真正的势力。在内卫部队司令人选上,已经露出了汪伯彦想要插手军队事务的苗头,因为当初以赵构的想法,内卫部队隶属政务院和枢密院双重领导,类似于后世的武警。可是,当刘浩推荐玄武军团军团长汪正奇为提名时,赵构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按照要求,各战区司令,可以向枢密院推举一名候选人,刘浩作为参议总长,也是有一票推举权的,加上中道战区司令赵子明的推荐,汪正奇的呼声很高。 枢密院思危厅主事(相当于现在的军委办公厅)曲风将汇总上来的各推荐人选向赵构递上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夸赞汪正奇的第一军屡立奇功的同时,笑呵呵地说了一句:“汪军团长如果出任内卫部队司令,加上政务院汪副丞,枢密院佥事汪若海,汪家两军一政,定会传为佳话。” 虽然汪若海和汪伯彦不一定有三族以内的亲属关系,但同为汪姓,怎么论,也是一个汪字, 赵构当时心里就是一惊,这个曲风是无意中取笑羡慕之词,还是暗中有所指? 说起这个曲风,还是和赵构南下巡视的时候带着的,李总丞推荐的人才,和卢卓搭配,赵构非常满意。后来卢卓被赵构打发到流求岛(今天的台湾岛),和流求总督曹平正一起开发流求去了,而曲风,则被赵构一脚踢进枢密院,当上了思危厅主事,看得出,赵构有心栽培这位南方佬。 曲风低着头没有动,赵构不说话,他可不敢走。赵构手指头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赵构平时的办公地点,就在垂拱殿,这里在就改造成一处舒适、安全、设施齐全的赵构专属办公禁区,平时驻有飞龙卫,近卫军驻扎在皇宫的东西两处,另外,梁景在这里有一个专属的办公室,随时听从调遣和召唤。 曲风今天一定是在变相提醒赵构,汪伯彦和汪正奇有亲属关系,赵构是知道的,况且汪正奇的确出色,自打接手玄武军团以后,汪正奇对军团的要求,比刘浩还严格,要说整体实力,当属玄武军团厚重,赵构这才把他放在太原府重地。 曲风就是这点好,有问题就提,不过,经过这次和赵构南下,倒是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直筒子脾气,知道“曲径通幽”了。 “我知道了,很好。你去吧。”赵构挥手说道,曲风敬礼退出了垂拱殿。 赵构低声说道:“叫梁局长过来。” 当值的谢天赐马上闪身出去,向外面执勤的飞龙卫交代任务。 梁景的调查很快摆在赵构的桌子上,汪正奇没有参与此事,汪若海推荐的是贺虎,倒是赵子明推荐汪正奇,是因为在曾经的西线战事中,汪正奇的第一军始终是完成任务出色,而且很有大局观念,和赵子明的麒麟军团配合默契,按照规定,各军团不能推荐自己军团的人,所以赵子明推荐了汪正奇。 赵构心里稍微落下一块石头,赵子明应该是处于公心,但没有考略到深层次的东西,倒是汪若海,似是有些注意这些细节,也没有顾忌汪伯彦的副丞身份,推荐了飞龙卫小队长贺虎,推荐理由是“忠心耿耿,胆大心思,善断谋变,飞龙出身。”这四句话,非常中肯。 这件事虽然牵连不大,也没有出现什么涟漪,贺虎出任内卫司令,就连他本人也没有想到,原本他的呼声并不是很高,军衔也仅仅是上校,在近卫师三团当团长。但是你看贺虎的履历,飞龙卫出身,既有保卫工作的经验,又对赵构忠心不二,其次又有统兵的经验,近卫军一个团,计划相当于其他军团一个师,本人功夫也好,其弟贺彪,现在是中山府守备团团长,曾经担任过中山府知府言博奇的警卫连长,言博奇现在是河北西路的总督,是岳飞北道战区的后勤大总管。 各种线索汇总,并没有赵构担心的“结党营私”的现象,说明赵构一直灌输的思想工作还是行之有效的,这也让赵构下定决心,一定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政党。 这才有了三人会议,当赵构把组建这个宋国第一大“朋党”方案提出来后,李纲和宗泽都惊呆了。宋朝的朋党之争由来已久,几成顽疾之势,但又是历代君王最忌讳的敏感话题,往往朋党一案,牵连甚广,一不小心,就会触动国家的根基,所以对朋党的处理,都是极其小心的。 但赵构突然提到这个话题,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赵构曾戏谑地说道:“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立则弥久而成柱石。” 围绕组建政党的重要性,赵构侃侃而谈。从历朝历代朋党之争带来的弊端,到无党无派形如散沙,缺乏凝心聚力,到今年西夏铁门关危机引发的朝堂动荡。如果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党组织,大家都围绕在这个组织领导下,按照法律程序展开各部工作,即使再出现类似危机事件,就不会出现政令不畅的问题,在党的统一指挥下,共渡难关,一个人再伟大,在集体的力量面前,也是渺小的。 李纲和宗泽这次不是被震惊到,而是被赵构的个人魅力深深折服。所有的君王都在拼命揽权,君臣权利纷争,历来是各个朝代的焦点,哪有撒手的道理? 可是赵构建立这个政党,却是为了放手,放弃权利,将全力归于一个统一的政党,实现政党领导下的一个新制度,虽然这个政党,最大的党主依然会是赵构,但却和以前的君主专制,完全是两个概念。 俩人被感动,被折服,被激起心中那股熊熊燃烧的激情,遂郑重表态,愿意协助赵构,完成这大宋历史上的开篇壮举。 接下来,俩人开始分头找人谈话,做工作,谋篇布局。赵构也没有闲着,军队系统的组建工作,赵构亲自去做,先是从枢密院开始,国防部,各战区司令,包括内务部,赵构一一亲自谈话。没办法,这是一个新生的事务,许多人还不了解,尤其是军队,他们骨子里对赵构的忠诚,其实恰恰说明了问题,赵构反复解释,你们效忠的是国家,是这个政党,不管是谁当这个官家皇帝,都是你们效忠的对象,岳飞曾问起,这个所谓的党,最大的官是谁,赵构说道,那要选举的,岳飞笑了,我们只推举您来当,其他人不行。让赵构好一顿训斥。 赵构听取了李纲和宗泽这段时间的汇报,正好借着这次军事会议的机会,召开扩大会议,讨论成立宋国第一大党这一件大事,这是大宋历史上,第一次以皇帝名义组建的政党,立刻在宋国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298章 开封春意浓 复兴四年三月,宋国第一大党,也是唯一合法的政党——宋国中兴党成立。 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划,中兴党的组建条件已经成熟,赵构思之再三,决定谨慎发展,先从宋国高层发展,成熟一个,发展一个,第一届的人选,那是赵构亲自挑定的。 赵构、李纲、宗泽、汪伯彦、赵楷、赵旭、汪若海、欧阳珣、曹辅、赵鼎、耿延禧、王云、梁景、刘浩、赵子明、岳飞、韩世忠、张俊、席贡、李璞、贺虎、章振、曹平正、高世则,外加一个十三姐赵福金。这是第一次代表的全体名单,一共25人。 对于十三姐的加入,一是十三姐的强烈要求,二是十三姐的通达商行在对赵构的整个复兴大业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也是赵构所有改制中相对成功的地方,十三姐对自己、对宋国忠心不二,加上赵构有意栽培提携,十三姐早就走出了阴影,越发的精干利索。三是赵构提议增加妇女代表,也是一种信号,女人干好了,同样可以出人头地,可以参政议政。 会议通过了宋国中兴党纲领和党规,阐明了中兴党的性质及任务,以及远景目标和规划,同时出台了党纪处分条例、党组建设条例等相关条例和章程。会议选举产生中兴党国家委员会常委会,推举赵构担任中兴党国家委员会会长,李纲、宗泽为副会长,汪若海为理事长,赵楷、汪伯彦、欧阳珣为常务理事,其余人为国家委员会委员。 在此基础上,成立宋国中兴党枢密院委员会,赵构担任会长,宗泽、汪若海为副会长,刘浩、赵子明、岳飞、韩世忠、张俊、席贡、李璞、贺虎为常务理事。成立枢密院赵构、宗泽、汪若海、刘浩、赵子明五人常委会,岳飞、韩世忠为增补委员,处理日常军队事务。 会议一直开了七天,最后确定每年的三月一日,为中兴党建党日,确立了今年发展中兴党党员为两万人,赵构要求发展党员,必须遵守“成熟一个、发展一个;审议要严,点面要全。”十六字方针。 最后,赵构指出,在第二个复兴三年计划中,政务院的主要工作重心,是“全力发展特色经济,繁荣番邦市场,稳定地方治安。”全年经济收入翻一番。 在此基础上,全面完成各路总督制度。综合了一下各方的意见,赵构决定保留宋朝沿用的路府制度,但各路实行总督制,职权更加分明,总督在权重的同时,压力也大,责任更大。 第三是全面推进教育十年普及工作,学前启蒙两年,小学五年,中学三年。中学之后,分为职业技能学校三年或大学三年,这是根据个人的成绩和学校推荐、社会贤达作保,进入不同的学校深造,凡是进入职业技能学校和大学的学子,毕业以后,根据学分和品行等级,由国家进行分配工作,进入宋国人才库。 对于教育,赵构特别对分管教育的副丞邓肃说道,教育是百年大计,一定要有长远的规划,各地要把各级学校的建设,放在重要的地位,要有战略发展的眼光,欢迎社会资金的投入,可参考国家、地方、社会三级共建的模式,互惠互利,教育部和商贸部等部位可以商议拿出一个文件来,鼓励社会资金的介入,比如定向委培形式。 对于军队建设,枢密院要坚决贯彻赵构提出的“技术强军、训练强军、实战强军”的指导思想,加强技术兵种的建设,同时展开“精武强军”大练兵活动,启动全面奖励机制,对训练突出的尖兵,要重奖,既有荣誉,也要实惠,年终要在东京举行汇演,赵构将亲自为最终的“精武尖兵”颁奖。 韩世忠的海军,要在今年完成第二舰队的组建,军港建在流求岛,和第一舰队一南一北,完成战略布局。 蒋宣的空天军,今年完成成军布局,“空中堡垒”的建设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建设和测试,除了侦察手段以外,要增加进攻武器的配置,能够胜任不同作战需求。 总之,军队的建设要“抓紧现在,立足长远,放眼未来”。 这次会议,在宋国国史上史称“东京三月会议”,是一次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会议。会议上,成立了宋国第一大政党中兴党,使得宋国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执政党,有了自己的信仰主义,有了前进的方向。会有还对国家的经济建设、军队建设、制度建设、教育、文化、商贸发展等诸多领域,提出了指导性意见,对宋国未来三年发展,制定出了明确的目标和任务,使得各项工作,步入了良性发展的轨道,向着赵构既定的宏伟目标,奋勇前进。 赵构终于静下心来,想休息一下。虽然自己还年轻,但连续一个多月的超强度工作,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疲惫,本想回福宁宫“静园”安安稳稳休息,刚走到含和门,忽然想到后宫还有一个“大麻烦”,这两天忙得没有顾上,现在回去,恐怕“静园”不静。 他叫吴喜通知梁景,在西华门等他,有要事商议。 出了西华门向南,有一条西大街,是一条斜街,西大街东头州桥附近,就是梁景的新宅,赵构要躲清静,梁景的浑家王嫣然,也就是凤楼的大掌柜的,做得一手好菜,主要是,赵构确实有要事和梁景协商。 自从赵构经历几次危机之后,赵构的安保工作已经是宋国第一等级“天甲”,天字甲级。所以,即使赵构想偷偷的溜出去,虽然是在自己的京都,随行的护卫也是严格按照这个级别,一点不敢马虎。 赵构的保卫工作一直由高进负责,作为飞龙卫大队长,他的军衔却是少将,虽然目前手下只有一千五百人,但这一千五百人,最低的军衔是上尉,包括五百飞凤卫。 今天的护卫是龙七小队,龙七经过这些年的磨练,已经是一名成熟的保卫干部,军衔上校,平时沉默寡言不爱说笑,有空的时候,要么就是看书,要么就是拉着龙一讨教功夫,倒是飞龙卫里难得的文武全才的将领。 这个小队三十人,早就洒在西华门到西斜街的大大小小的要点上,梁景身为宋国安情局局长,自然身边也不缺保镖,王家兄弟就是他的长随,早就回家安排去了。 赵构一出西华门,梁景就贴身跟在身后,再往后,是龙一和吴喜。其他人倒是一个也没有看见。时至午时,大街上早已人来人往,往南的大街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这三年,赵构在东京城的城市建设上,下足了功夫,一方面老城区的改造,包括不同功能区的划分,排水设施、卫生设施、购物消闲等等,都要仔细规划,尤其是水道,开封府是建在黄河下面的城市,每年的洪灾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赵构的迁都计划既然受阻,索性就将东京城好好打造一番,排水排污管道就成了第一要务。 开封府府尹现在是赵初,这个职位曾经饱受争议。在于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和尴尬性。其重要性,是在于开封府辖区内,有个东京府,属于天子帝都,它是宋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是宋国第一城,历朝历代都是皇储或亲王兼任;说它有点尴尬,是因为里面的都是京官大员,关系错综复杂,又在天子脚下,不好管理。 赵构私底下和赵楷透露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说为这个开封府尹的人选有些拿不定主意,以前的开封府尹周懿文,以前的大理寺卿,被赵构提拔到御史署理院担任院长,恢复了他的老本行工作。 现在开封府尹氏由赵楷兼任,于是赵楷推举了赵初,开平郡王赵旭之子。赵初以前担任过开封府判官,受赵旭事件的影响避职听参,一避,就是两年。 赵楷也是感念赵旭当初对自己的鼎力支持,于是提名赵初担任开封府府尹,官居二品大员。 赵初历经坎坷复出,而且又升职,自然知道投桃报李,知道赵构务实不务虚,一头扎在这个位子上,把赵构交代的东京城的改造作为头等大事来抓,苦干三年,终于有所成就。 赵构现在就走在这东京城的大街上,也就是对赵初开封府府尹工作的考校。 赵构总体还是满意的,起码公共卫生搞得不错,带着红色袖标的“市容纠察”不时纠正着路边的摊贩,语气倒也和善。 “你们几个,站住。”没想到,还有人拦住了赵构的去路。 第299章 梁景宅小憩 赵构一行人正在大街上信步而行,却听到一声大喝,让他们站住。回头一看,却是走过来的一队民兵执勤人员,带队的队长看到赵构一行人,龙行虎步,没有见过,又是在西华门外南北走向的浚仪街重要街道上,下意识地上前盘查。 梁景闪身挡在赵构前面,手腕一翻,一个紫金色的腰牌便亮在那名队长的面前,低声说道:“靖安司办案!” 安情局靖安司,在开封可是大大有名,那名队长急忙敬礼,带着人急速离开。 “还不错,警惕性蛮高。”赵构夸赞道。这要归功于赵构的军民共防体制,这些民兵预备役,都是基干民兵和退出现役的士卒组成,平时协助维持治安,倒是一支得力的维稳力量。 前面就是西大街,西面,就是鼎鼎大名的开封府所在地,梁景的死宅在西大街东头州桥以北,是一处三进的小院,院子虽然不大,却是十分精致,前面院子是梁景的会客的地方,后面一个小院,却十分典雅宁静,四面是抄手游廊,院子西侧,还有一个小亭子,取名“夕照亭”,梁景经常和夫人王嫣然,再次欣赏日落美景,品茗小憩。 最后面一个院子,原来是梁景的书院,赵构这是给梁景下的死命令,必须学习,专门让他拜邓肃为师,邓肃是太学三义之一,学问没得说,为人正直,人品端正,赵构为了梁景,是真费心。后来,赵构经常来梁景这里品茗小憩、微服私谈,梁景就把这个院子做了改建,加高加厚了围墙,正房和厢房都做了专门处理,方便赵构在此小憩。另外,梁景把院子后面的园子也买了下来,安排成安情局的一组豹卫驻守,平时就是安情局的行动九处,赵构入住,就是赵构的外围警卫。东西两侧,一处是名为“天织楼”的成衣店,一处是“天成斋”古玩店,却都是安情局的暗堂。 梁宅门口,王嫣然和四个贴身丫鬟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已经在大门等候多时,见梁景陪着赵构过来,急忙趋前上步万福,说道:“奴家王嫣然见过九爷。” 这是规矩,出了皇宫和办公场所,赵构在外一律要求下面叫他九爷,既是化名,也是对过去九王爷的一种追忆。 “哈哈哈,王大家不必多礼。吴喜,把礼物给王大家呈上来,一点小意思,上门讨吃,可不能空手哟。王大家把我们轰出来可咋办?乖没面子的,哈哈哈……”赵构一如既往爱和王嫣然开玩笑。 王嫣然脸色微红,也习惯了赵构的这种家人似的调侃,每次都觉得心里面热烘烘的,也笑道:“九爷就会拿嫣然打趣儿,您这贵客,请还请不来,哪敢轰您?回头梁大局长该找我喝茶了,岂不成了笑话。” 话说梁景请喝茶,这已经是宋国官场上的潜说词,就是同僚之间,也不敢拿这句话开玩笑,你要冒出一句“梁局长请你喝茶。”会吓出人一声冷汗的。 “哈哈哈,天下做官的都怕你的梁局长,我知道,就你不怕。我是你俩的大媒,梁景不敢把你怎么样,有我呢。” 彼此互相开着玩笑,一旁吴喜已经把一个礼盒递了上来,送给王嫣然的是一盒“魔幻四美”套装,这是魔幻水的最高档次礼盒,不对外,皇宫专用。足见赵构对这位王嫣然的厚爱,也是梁景最大的面子。 王嫣然的四个丫鬟的礼物自然也是不菲,四个精致的化妆盒,打开就是一面圆形的玉盘镜,金丝缠枝环绕,里面,是四样四季头饰,做工精美,都是大内皇宫督办处所做,外面是买不着的。不过,这是转手王嫣然所赐,换句话讲,这些礼物是给王嫣然的,然后再由王嫣然赠送给是个丫鬟。如果是赵构所赐,那就把是个丫鬟的身份提到和王嫣然一样高了,不合适,也不和规制。 虽然这是一个规矩,但四个丫鬟还是不失礼节地向赵构万福致谢。赵构挥挥手,笑道:“无须多礼,伺候好你家娘子就好。” 来到客厅,时维四月孟夏,太阳透过玻璃,很是温暖。 现在,玻璃已经是一种高端消费品,还只有少数人能够享用,工艺上还不是十分完善,所以产量不大,赵构也知道不能着急,后世最普通的日用品,放在现在,都是高端奢侈品。 菜是精致小炒,酒是三宝首品,作陪是梁景夫妇,吴喜伺候,其余人等,都退了下去。 赵构笑着对王嫣然说道:“你二人大婚之后,赐你俩新居,你们不要,哪个院子,可比这个院子要大。” “官人说了,那个院子离九爷有点远,不方便。”王嫣然笑道。 梁景接着话头说:“自从来到东京,就住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房子够住就行,要那么大干什么。再说,九爷找我,还是这里方便一些。” 赵构笑道:“听说你把宅子当成了学堂?” 梁景回道:“几次战役下来,安情局在各地的暗桩为国捐躯的不少,身份特殊,不能张扬,许多孩子的境遇不太好。我让唐智把这些孩子都接过来,一方面在东京城里上学,一面让王家兄弟(王孝杰、王孝瑞)和谢雨把他们慢慢训练着,总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啊。” 赵构说道:“这个事,不能以你私人名义去做,传出去不好。枢密院下属政治部,成立了“青年干部培训学校”,里面有一个分校,专门是烈士子女学校,已经和大名府的童子军校合并,你把他们转到哪里,校长是陈东,他会处理好这个事情。” 梁景这才明白,赵构可不是来白吃饭的,肯定是有人往赵构耳朵里吹风了。梁景“私蓄势力”,名义上又不能大张旗鼓说是烈士子女,难怪有人上眼药,梁景得罪的人太多了,盯着他的人也太多了。但都碍于赵构这尊大神护着,梁景安然无恙,可是,随着宋国的发展和扩张,各种矛盾也会更加突出,身处风头浪尖的梁景,弄不好,会粉身碎骨的。 赵构可不想出现那种局面。朱远山曾委婉地向赵构提过此事,但赵构没有顾得上去想,十来个孩子就成了隐患啦? 后来陆陆续续有增加了几十个孩子,有大有小,吃喝拉撒都是梁景管着,也多亏王嫣然是凤楼总掌柜的,不差钱。但却被人拿来做文章。就在前几天,还对梁景出任中兴党国家委员会委员表示异议,以公文形式递交了政务院,李纲一看涉及梁景,可不敢做主,直接呈交了赵构裁断。 赵构留中不发,梁景依然是25人名单之一,依然是国家委员会委员,不仅如此,赵构还专门设立了宋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梁景出任会长,兼任安情局局长,统领宋国安情局、枢密院军情司、治安部安全司三大情报系统,军衔晋升为中将。 这一下,所有的声音都闭嘴了。你们捣鼓了半天,结果给人家捣鼓出一个国家安全委员会会长的高职,本来是一局局长,现在倒好,身兼三局于一身。这就是赵构的态度,虽然他允许举报,但不允许“风闻奏事”,有问题,必须是公文直呈,必须有证据,必须署名。 这个上奏条陈的,是国防部审计司下属的一位处长,职务不高不低,属于要职部门,就是原来兵部磨勘司,按理说国防部和安情局虽属同级,但性质可不一样,要举报,也应该是监察部的事情。 赵构没有理会,但是还是要提醒梁景,这件事情,的确会落人口实,不出事罢了,出了事情,梁景可真就脱不了关系。虽然梁景绝对不会有异心,也绝对是为了烈士遗孤,但事情,往往没有绝对。 王嫣然低声说道:“九爷,奴家曾多次劝过官人,可他就是不听,还说什么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岂不知,树大招风的道理。私底下的龌龊,可不是他能想到的。也就是九爷看重,宵小之人不敢,万一一个不慎,给九爷惹了麻烦,岂不是让九爷难做?” 赵构哈哈哈笑道:“梁景,你看看,我给你找的娘子不错吧,活得比你明白。以后,多听你家娘子话。” 一席话,说得梁景夫妇二人也是莞尔一笑。梁景举杯说道:“九爷,还是那句话,梁景今生今世,都是您的。” 王嫣然也是有点激动,眼圈有点发红,也一起举杯说道:“官人和奴家,为九爷活,为九爷死。” “什么生啊死啊的,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九爷不爱听。你们都好好活着,九爷的孩子们,还指望着你俩呢!哎,梁景,你得加把劲儿啊,我家赵坚都五岁了。” 一席话,说得二人又是脸红阵阵,王嫣然更是低着头,脖子都红透了。 第300章 郡主突患病 赵构所说的后宫大麻烦,其实就是西夏小郡主李飞雁。 赵构回京之后,忙着执行“天怒行动”,不要说李飞雁,就是福宁宫,他也很少回去,尽管离着不远,但当时军旗一天多变,前面虽然有刘浩、岳飞等人成立的前敌指挥部,但这次行动意义重大,赵构必须时时刻刻关注才行,一直到战役行动结束。 完颜娄室醒来之后,才发现,一同被押解回京的还有自己的次子完颜答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想到自己率领四万大军出府的时候,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的深切厚望,大金皇帝陛下万般殷切叮咛,全部化为泡影,四万大军,只剩下自己父子二人苟活(战后,共统计受伤等原因被俘金兵计有三百多人,只是完颜娄室不知。)想到这些,完颜娄室想死的心都有。 可是,带队的宋军将领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要是有一点想死的举动,被俘金兵,全体在你面前一一处斩,完颜答利断手断脚,一定先死在你面前。 “魔鬼!恶魔!”完颜娄室心里恶狠狠地咒骂道,却一点不敢乱动,尽管没有对他父子采取任何束缚形式,但完颜娄室就是不敢乱说乱动,人到了这个时候,到了完颜娄室这个年龄,长子战死,总不能在看着次子在自己面前被肢解送命吧?况且还有被俘的金兵,尽管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有多少。 刘浩回京第一时间将战役总结交到赵构的案头,包括完颜娄室和完颜答利被活捉秘密押解回京,并询问如何处置。 因为赵构之前有过命令,不许对外透露完颜娄室父子被活捉的事情,其余可以向各媒体透露,大书特书这次反击战的伟大胜利。 赵构指示文化宣传部长赵子崧,全力开动宋国宣传机器,组织文人把这次金兵悍然入侵宋国的军事侵略从头到尾写出来,把宋国军民誓死扞卫国家领土主权,抵抗金兵侵略的英雄事迹写出来,再次激发宋国军民同仇敌忾之心,誓死保国之意,尤其是北寨、慈峪镇的英雄事迹,要广为传颂,官方和民间的报纸,甚至茶肆酒楼、瓦子杂场,都要以各种形式歌颂英雄,赞美英雄。 责令枢密院刘浩可以适当透露本次军事计划当中一些可以公开的内容,增加可信度和可视性,一些好的剧本、评书、说唱、舞蹈,可以弄一些国家级奖项,以兹鼓励嘉奖。 至于完颜娄室,则交给梁景秘密关押,但不能虐待,先磨磨性子再说,但先期一定要注意保护安全,这个时候,这父子二人的心情是最为复杂和敏感的,不能出事。对于完颜娄室父子,赵构是有计划的。 等磨完性子安静下来,人一但从恐惧和危险中走出来,你再让他死,他反倒是瞻前顾后,有所顾忌,这就好办了。 这些事情,都是需要和梁景秘密交代的,别看赵构现在是宋国皇帝、中兴党会长、中兴党枢密院委员会会长,有些事,也不能一言九鼎,但还需要去做,要遮人耳目,所以,梁景干这个最合适,但风险也大,一但让人发现元凶居然好好地活着,弄不好,梁景就要被监察部参一本。 啰里啰嗦嘱咐了梁景一大堆,赵构少许喝了一点酒,就着乏劲儿,就在梁景的三后院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一直到午后申时才醒。 醒来在后院活动了一下身子,拉着梁景当了一次陪练,梁景在赵构面前可不敢动真家伙,不仅梁景,现在赵构想找个对手好好活动活动,可谁也不敢动真家伙,好在501厂专门定制了一批兵刃,长短方圆都有,梁景这里自然也不缺,难得赵构好兴致,梁景可不敢有扫兴之举,况且,每次对上赵构,梁景都是全力而为,堪堪一战,要是赵构的乌金棍在手,虽然自己的螺旋内劲提高了很多,但还是无法和赵构抗衡,纵使秋月在手,也就能坚持三十几招而已。 今天已经和赵构拼了将近五十招儿,俩人都是满身大汗,虽然只是木刀木棍,但呼呼呼的兵器激起的风声,俩人呜呼呐喊的叫声,还是让这个不大的小院子充斥着战场的味道,连鸟雀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下落枝头。 睡了一个好觉,有出了一身透汗,赵构觉得神清气爽。后院王嫣然早就吩咐丫鬟们准备好了洗澡水,这是赵构的习惯,他在这里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倒是让梁景和王嫣然很感动,伺候得也是一百个尽心。 “梁景,陪我洗澡。”赵构可不管旁边都有谁,大声吆喝着,梁景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每当这个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人,就是小吴喜伺候。 也不知俩人洗澡是都谈了什么,反正赵构走的时候,眉头舒展,心情不错,嘴里甚至还哼着小曲: “……和我在东京的街头走一走哦哦,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你会挽着我饿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走到西大街的尽头,坐在小凤楼的门口……” 正在街上走着,迎面一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却是留守的谢天赐,说皇后有急事请赵构回福宁宫。 邢秉懿出来没有出来找过赵构,这是第一次,赵构心里一紧,莫非出了大事? 李飞雁自从跟着赵构来到东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赵构刚开始把她交给了赵构的母亲韦太后,住在延福宫,没有住了三天,李飞雁就住不下去了。 一来,她在西夏野惯了,哪受得了延福宫的那么多规矩;二来,她走到哪儿,后面很跟着一头大白狼,后面俩狼崽。对外说是狗,可是,不算是谁家的狗,见了这大白狼,夹着尾巴直往后躲。李飞雁还一个劲叫道:“木兰,不要吓坏人家。” 这头母狼,就是赵构他们从西夏返回的途中,救下的那只。铁门关战役结束后,赵构本想把飞将军和花木兰放回去,但花木兰的伤很重,两只狼崽又幼小,只怕处境艰难。在长城关口,飞将军带着他的新部下,看着狼婆子的车逐渐远去,耳边一直萦绕这赵构高声冲它喊道的一句话:“伤好了,它们会回来找你的。” 狼是最聪明的,它会知道谁和你近,谁和你远,谁有危险。只是在这东京城里,养着这么大一条“狗”的主,还是一位漂亮的小娘子,想不出名都难,开始很多人只是听说,却不知道底细,难免会有孟浪子弟主动搭讪,可看到花木兰呲着的尖牙,一个个比兔子跑得还快。也有不信邪的衙内,硬舔着往上凑,却被飞卫手里的腰牌唬的出了一身冷汗,镶金错银的腰牌,可不是谁都能拿出来的。 还是孟太后说了话,让她愿意去哪儿玩儿就去哪儿玩儿,反正也丢不了。 内务府高世则索性派了三名飞凤卫,化妆成随身丫鬟,就随着李飞雁在东京城四下里逛,这下李飞雁可是乐坏了,有人掏钱,有人陪玩,这小妮子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 不过,这股新鲜劲儿马上就过去了,倒是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是干什么来了。只是这个赵构,为什么老躲着自己? 响起那天擂台上的较量,想起这个大宋的皇帝却在那天在自己身上肆意轻薄,甚至……想想,这个时候还心头鹿撞,不能自己。 有时候,李飞雁就会和花木兰一起,坐在开封城外的大堤上,一待就是半天,一人一狼两只小狼,就这么呆呆坐着,看着远去翻滚的黄河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底还是邢秉懿细心,私下里找来龙一询问,皇后问话,龙一可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说与邢秉懿,邢秉懿心中自然有了计较,只是不知道是赵构和西夏皇帝达成了某种协议,还是这姑娘一厢情愿,又不知道赵构心中咋想的,她也摸不着赵构的人。 突然有一天高世则来报,李飞雁姑娘病了,还很重,邢秉懿赶到李飞雁的住处,发现确实病得不轻,急忙命令随从人等,将李飞雁姑娘接回福宁宫“静园”,要是李飞雁郡主有个好歹,赵构会发脾气的。 这面安排李百全速来会诊,一面让谢天赐急速通报赵构知晓,这才发生刚才的一幕。 第301章 赵构的妙招 静园,是包括福宁宫在内的一片后宫居舍的总称。取自于“静安居”,这是赵构十分怀念的老地方,所以开封府升龙登基之后,福宁宫这一片的建筑,经过扩改建和修缮,赵构取名“静园”。 这里是邢秉懿的地盘,却住着皇后邢秉懿、田姜二位淑妃(二人已经升为淑妃妃),春妮和春姑,赵构也给足了名分,现在是昭仪。但赵构的后宫仅此而已,三年来没有扩充后宫,子嗣方面,依然是两子五女,就是这,赵构也觉得太“过分”,自己虽然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体质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但赵构还是有着后世许多思想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女色上,不是十分上心,有这五个女人,已经不少了,可是,谁让你是宋国皇帝呢,凡事是有规矩的,从皇后、贵、德、贤、淑、惠五妃,昭仪、昭容、修媛、修仪……一直到最后的侍御二十三级,正九品以上的就有三百人左右,赵构想想脑袋就大,弄这么多女人来,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所以,尽管高世则提了好多次,赵构一概不准。高世则没有办法,到李纲哪里讨主意,李纲也觉得赵构的后宫有点单薄,于是拉着宗泽,俩人联名上了一封劄子,说什么“……陛下春秋鼎盛之际,当宜增实后宫,为赵氏开枝散叶,延续宗祠香火,彰显天朝盛威……” 赵构心里暗想,这都什么啊?我啥也不干,弄一堆女人生孩子,这是“彰显了天朝盛威”?还是说自己是个大种马? 赵构当即驳回,明确告诉李纲,自己的内府,由内务府总管,政务院要把精力放在三年计划的实施上,尤其是今年防汛工作,一定要早做安排,去年冬季的河道清淤工作就卓有成效,要结合今年的防汛,把实实在在、踏踏实实干事的官员选拔出来,进行奖励,作为考评的重要依据。谈到差事,李纲和宗泽就再也不提赵构开枝散叶的事情,俩人只不过就事论事,站在政务院总丞和枢密院副使的地位,该提的,我提了,劄子存档有此一说,也省得落人口实,听不听,还是赵构说了算,人家娶老婆生孩子,说实在话,我俩哪管得着? 但今天西夏郡主得了病,赵构可不能不管,总归是你把人家“拐”来的。 赵构心里也是带着歉意,想起李飞雁孤身一人,雪原情深,西夏女子敢爱敢恨,爱,也是荡气回肠,豪情满怀。倒是比宋国女子更加直接表白。 再想想自己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家一个大姑娘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该摸得不该摸得都摸了一个遍,虽然当时事出有因,终归是不妥,西夏民风再开化,也是有自己的民风习俗的,更何况还是堂堂的西夏郡主。 一路想着,就进了静园,进来就闻到一股中药味儿,两个小中官在桃树下扇着小炉火,咕嘟咕嘟熬着中药。来来往往的宫女看见赵构进来,急忙侧立两旁万福屈礼,赵构并没有顾上说什么,直接冲着李飞雁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皇后邢秉懿、田姜两位妃子都在,太医李百全正在行针,屋子里静悄悄的,李飞雁躺在卧榻上,双目微闭,胸前起伏平缓,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见赵构进来,众人急忙见礼,赵构摆摆手道:“不要多礼,李院使,病情如何?要不要紧?用不用住医院?” 李百全低声说道:“李姑娘脉相倒还平和,只是心肺有郁结之气,脾胃无佐助之心……” 赵构一瞪眼,李百全急忙说道:“不碍事,有些不开心,在河边大堤上待了时间有点长,略受了一些风寒。李姑娘体质甚佳,发发汗就好了,陛下莫要着急。” 看到李百全如此一说,赵构也就放下心来,没事就好。赵构来到邢秉懿身边,说道:“圣人辛苦。” 邢秉懿微微屈礼,说道:“官家,这些日子操劳国事,倒是有些怠慢了李姑娘。现在好不容易有些闲暇,您得多陪陪李姑娘才是。今晚我熬一些小米红枣粥,让李姑娘发发汗。” “多熬一些,我也想喝。”赵构低声道。 邢秉懿笑了,旁边的田姜二位妃子也笑了,他们巴不得赵构在宫里多陪陪他们,虽然她们经常会私服出去玩耍,但赵构是她们自己的男人,还是希望能陪在她们身边,因为赵构,让她们真的很开心。 邢秉懿很有默契地招招手,带着其他人出了屋子,把机会留给了赵构,她细心地发现,李飞雁的眼睛虽然闭着,但却一直在动,身子也崩得很紧,有些不自然,相比并没有入睡,只是不好意思,装睡而已。 熬好的药被李百全亲自端了进来,递给赵构,低声说道:“微臣在院外伺候。” 药不温不热正好。赵构接过小碗,来到李飞雁床前,对床上的李飞雁低声说道:“郡主,别人都走了,来,起来吃药。” 李飞雁脸色一红,不再装睡,杏目圆睁,冲赵构嗔怒道:“不要你管,我死了最合你意。” 赵构笑道:“那可不行,我可舍不得。前些日子确实忙,有些怠慢,郡主莫要生气,这两天,我都在这里陪你就是。” “你要说话算数。”李飞雁坐起身来,倒是心里惊喜。 “朕乃一国之君,岂能说话不算?”赵构一脸正色说道。 倒把李飞雁逗乐了,掩嘴偷笑,赵构看到李飞雁脸色微红,映衬着白皙的脖颈、纤细的巧指,关键是侧面一观,真是突兀有致,倒让赵构有些动心,这个李飞雁就是一个长腿美女,又对赵构一往情深,赵构如何不知。 赵构端着小碗,来到床前,挨着李飞雁坐下,自然而然伸手搂过李飞雁,李飞雁下意识要躲,赵构却轻声说道:“飞雁最乖,来,吃药,你好了,带你出去骑马玩耍。” 李飞雁心头鹿撞,却有着一丝幸福的感觉,顺势倒在赵构怀里,赵构就着她,一点点把药喝完,李飞雁索性依偎在赵构怀里,靠在他宽阔有力的胸膛上,低声道:“这一生,你不可负我。” 赵构拍着她的肩膀,搂着她,嗅着她身上的女儿香,可有点把持不住,尤其是李飞雁这个时候只穿了一件月白色中衣,隐隐约约露出那抹迷人的沟壑,赵构才想起,自己好像一个多月没有近过女色。 李飞雁本就心情郁结之症,现在心情大好,又是在床边和赵构亲密依偎,自己也是娇躯颤抖,即有所期盼,也有所顾忌,更有所激动和兴奋,种种情绪刺激之下,小郡主动情了,她可不像是个女子矜持,一把搂过赵构,就亲了过来,赵构心里那股火被被彻底点燃,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一番云雨,俩人都是出了一身大汗,李飞雁不知道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心里郁结被打开,加上方才的剧烈“身体运动”,或者说三者兼而有之,既然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全然没有方才的病恹恹的样子。 院子里早就让飞凤卫清场了,这是规矩,只要赵构回宫,保卫任务就属于飞凤卫,没有赵构招呼,谁也不能进入赵构所待的屋子。带队的凤一,是最早在大名府就接受训练的凤卫里面的佼佼者,出身武术世家,家传的功夫属于道家一脉,倒是和赵构的武当太极一路有些渊源,赵构于是把武当太极功夫教给凤一,让她再传授给凤卫。 赵构开封登基,这第一批专门培训的飞凤卫便进驻皇宫,专司保卫以皇后为首的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 凤一经过赵构亲自指点训练的,功夫自然没得说,就是龙一对上凤一,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不过,毕竟是女孩子,她们加入飞凤卫,就意味着自己的一生,会和赵构紧密联系在一起,因为,这个大院子,只有赵构一个真男人。赵构一回来,她们就要为赵构的安全着想,别的,可顾不上。顾不上,不等于听不见,所以,听见了,也是一种考验。 这不,皇后亲自带着几位妃子过来,端着食盒,一路笑声不断,却被飞凤卫首领“凤一”很有礼貌地拦住,低声对邢秉懿说道:“皇后,请您稍等,官家正在功课。” 第302章 惠妃李飞雁 这句话很巧妙,却是高世则教给她们的,功课有很多种,就看你怎么理解。方才的“功课”,她们的官家龙马精神,让这些凤卫没少受“折磨”。 刚刚安静下来,却还不适合现在就进去,邢秉懿却是笑了。赵构可以说是宋朝开国以来,最不好色的皇帝,至今后宫没有增加一人,就是宫女,也是三年期限一到就要放出去,最多五年。第一批选进来的宫女都到了出宫的时间,没有见到赵构临幸过谁,倒是让有些想法进来的宫女心里多有“怨言”。 这次赵构好不容易碰上一位心仪的女子,邢秉懿也是替赵构高兴。都是过来之人,又是老夫老妻,有什么害羞的。 不过,皇帝临幸事后,可不能让赵构去做那些清洗之事,都是有规矩的,平时都是二春伺候,现在二春不在,邢秉懿作为皇宫之主,也是不便进去料理,只有田姜二位妃子了,好在这两位可不管那些,能多个时候亲近一下赵构,甚至调侃一下,也是幸福的。 邢秉懿对凤一说道:“我们在这里稍等,让田妃、姜妃二位进去伺候官家才是。” 田春罗、姜醉媚二人于是在嬉笑声中,迈步而上,轻扣门环,笑道:“官家,我们可进来啦。” 赵构倒是听到了众人的嬉笑声,但是有凤卫把守,没有命令,是不能靠近的,更不要说进来。可是皇后倒是没有进来,派了两个最喜欢热闹的二妃进来,分明是要看赵构的乐子。 不等赵构答应,田、姜二妃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羞得李飞雁一下子缩在被窝里不敢出来,倒是赵构反倒坦然,这个时候,也需要她们做一些后续的事情,李飞雁毕竟还没有名分,不适合让宫女干这些,平时,都是二春的事情。 姜醉媚笑嘻嘻地拎着衣服过来,笑道:“官家今天好威武,莫要吓坏了李妹妹才是。” 田春罗却撩起床帷,伺候着李飞雁穿好衣服,一边帮着忙,一边笑道:“怪不得官家把持不住,妹子真是一副好身材!” 俩人不时取笑着,手底下却不慢,很快便收拾利利索索,也打开了窗户,等李飞雁穿戴整齐,这才招呼皇后等人进来。 皇后邢秉懿随手把头上的一支簪子拿下来,递给李飞雁,笑道:“李郡主辛苦啦,官家就是这样,总爱让人意想不到。我没有什么准备,就当是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吧。官家,你也是,飞雁妹妹还病着呢,你也不怜香惜玉。” 赵构笑道:“本官家专治她的病,你不信问问她,早好了。哈哈哈。” 邢秉懿也笑了,看到赵构高兴,可是这些日子少有的。自从西夏回来,赵构就没有回来过,听吴喜讲,官家一直没有笑脸,这次铁门关事件,惹怒了赵构,“天怒行动”实施以来,邢秉懿多次前往枢密院探视,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回,赵构有规定,枢密院重地,任何人没有得到允许,禁止入内,就是皇后也不行。 这次,看到赵构高兴,这些后宫的妃子们,也都受到感染,心情大好,至于增加了一个争宠的对手,她们才不管这些,赵构喜欢谁,就会喜欢谁,谁也夺不走。况且,皇后邢秉懿可是有懿旨,后宫内禁止内斗,一经发现,就不是驱逐出宫的处罚,还要连累家族,都不傻,才不会做傻事,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四月初八,赵构正式任命赵楷为和亲大使,出使西夏。李乾顺自然心中大喜,将李飞雁册封淑慧公主,并任命李继宗为和亲大使,随赵楷一同策划整个公主和亲之事。 五月初六,赵构正式迎娶西夏淑慧公主李飞雁。这是赵构登基以来,第一次后宫纳入新人,自然办得是风风光光,但赵构一句话,或者说一道旨意,却也颠覆了整个宋国人对赵构的重新认识,就是文武大臣,谁也不许随礼,所有开支用度,也不用财政部拨款,都由内务府负责。这让李纲也是摇头,没有这规矩啊?但赵构说道:“国家尚在百废待兴,要节俭持家。规矩是人定的,这就是我的规矩。” 五月初八,李飞雁晋封惠妃。主要是因为李飞雁的身份特殊,不能按部就班一级一级晋升,人家是公主身份,怎么也要给足西夏皇帝李乾顺的面子。 李乾顺陪送的东西可谓非常丰厚,名马一千匹,牛羊各一千只,骆驼一百头,青盐、白玉、毡毯、甘草、蜜、蜡、麝香、毛褐、羱羚角、硇砂、柴胡、苁蓉、大黄、红花、翎毛等无数。其中,还有五十名西夏侍女,随赠夏国剑一百把,一等的白毡三百领。 陪送的东西,早已超过赵构的聘礼。惠妃李飞雁留下一百匹战马和一百把夏国剑,李飞雁想要组建了自己的专属卫队火凤卫,这是赵构特批的。其余东西,李飞雁都上交给了内务部高世则,除了一些中药交给李百全以外,剩下的东西,则交给十三姐的通达商行,会卖出一个天价,以惠妃的名义捐献给内务部。 至于一些精美的手工艺品,惠妃交给了皇后邢秉懿,由皇后分配各位后宫的姐妹们。这样一来,皆大欢喜,都夸惠妃名副其实,真的很贤惠。 新婚三日后,李飞雁就缠着赵构去看她的火凤卫,这些火凤卫现在正在飞凤卫的军营里,随着她们进行训练。这些西夏侍女,年龄都在十三岁到十五岁之间,正是训练的最佳年龄。 李乾顺可谓用心良苦,挑选的侍女都是地地道道的党项一族,年龄个头基本一致,这些人的到来,让李飞雁一下子想到了后宫护卫飞凤卫,这个曾经给李飞雁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子特战队。 赵构曾经明确告诉李飞雁,火凤卫只能属于飞凤卫的一支,宋国律法规定,个人是不能拥有武装的。你要喜欢上战场,这些火凤卫可以归你指挥,但她们隶属内卫部,不是你李飞雁的专属。 李飞雁开始有些想不明白,但赵构向他解释,如果你作为赵构的爱妃开启了这个先例,别人也提出这个要求行不行?皇帝答应不答应?一切应该以宋国法律为行事准绳。 李飞雁懵懵懂懂地懂了一个道理,宋国,并不是赵构一个人说了算,还有一个律法管着,这在西夏,十二军司所属,基本上都是各自的地方势力,这一点,倒是有些不同。 李飞雁有拽着赵构的袖子,说自己要参军,喜欢上战场。李飞雁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大概得益于她天生的战斗民族的遗传和她自小习武的功底。党项女儿的豪爽和干练之风,也让赵构颇为赞赏,也有一种期待,于是和宗泽、李纲、刘浩、汪若海等人商议,决定成立宋国第一支女子野战部队——“凤凰军团”。 这个决定,其实是有些冒进的。 以前这个做一些什么事情,一般是和李纲他们几个沟通后,再在报纸上进行舆论引导,组织邓肃、陈东等笔杆子进行思想引领下的评论,最后统一思想。 赵构的这个方法,让李纲大开眼界,也让李纲受益匪浅。主要表现在政令的通畅上,李纲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那种如臂使指一般的感觉,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东京保卫战的时候,居然要民众出力运送守城器械,反倒是兵部军械司的一帮官僚,四下里扯皮,出了事,又互相攻讦。李纲做起事来,到处束手束脚,又加上官家是战是和举棋不定,李纲虽然取得第一阶段的胜利,但割地赔款的现实,将他的一切努力化为了泡影,自己被贬他乡,简直是心灰意冷之极。 可现在,赵构这套朝堂上的体系,虽然他有很多时候不明白,是因为和他以前的认知发生了许多冲突之处,但执行起来,却看到和体会到了其中莫大的好处和便利,这让李纲敬佩万分,也让他对赵构所做出的重大决定几乎言听计从。可是这次,李纲有点转不过弯来。 果然,就连刘浩,这个赵构一手提拔起来的总参议,也提出了异议,小心翼翼但又很坚定地说道:“自古战场上,就是男人的天下,女子,弱不禁风,上了战场,谁来保护谁?” 汪若海倒是没有一言否定,只是说道:“女子成军,倒是可以做一些辅助性差事,我看陛下在各大医院的做法可行。只是上战场,要是倒在血泊之中的都是我宋国女子,其情其景,不可想象。” 宗泽索性不说话,在哪里吹胡子瞪眼,明显是把老头气着了。一辈子老军务了,从来没有想过让弱女子拎着刀子去拼命。 赵构只是笑,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个时候的思想,还真是不好扭转,不过,这也难不倒赵构,赵构有点是法子让这些男子汉大丈夫们,看到什么是巾帼英雄。 第303章 下了挑战书 这个消息在宋国的第一大报纸《宋报》和宋国第一大军报《宋国人民军报》一经推出,引起渲染大波。有批评指责的,有怀疑取笑的,但更多的是观望,也有大声赞扬的,甚至极力推崇的。 一位署名“龙刃”的作者,更是豪迈发声,力挺这次凤凰成军,犹如凤凰涅盘,浴火新生,会给宋国带来意想不到的社会大变局,那就是女人也可以走向战场,那么,还有什么她们不能干的呢? 也有一些军团组织了讨论,居然意见两分。一派说,战场,让女人走开,打仗,是老爷们的事,还能让一帮老娘们去挡着?这派论调的人,马上让宋国惠妃组织的一帮女中豪杰在报纸上抨击了一个狗血淋头,为首最激愤的,居然是通达商行老大,十三姐赵福金。 李飞雁现在看宋国的报纸还是有些困难,就让凤卫读给她听,听到报纸上因为自己有这么多的发声,心里有些惶恐,问赵构自己是不是又给官家找麻烦了,赵构笑道:“这不是麻烦,是好事,说明宋国的军民都在关心国家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如果大家都不言语,才是麻烦。有争论,就是好事。” 李飞雁和赵构真正接触的这一段时间,被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深深迷住,更加坚定了自己当初义无反顾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有时候看到赵构忙得根本就顾不上回这个家,又心疼,几次找皇后邢秉懿,要皇后劝劝官家,要注意休息,李飞雁早已经看出来,这个后宫,唯一让赵构尊重和听话的,只有邢秉懿。因为赵构每次回来,肯定第一时间会到皇后哪里,俩人说上好一阵子话,有时候留宿,有时候,会被皇后“撵出来”,到别的妃子哪里过夜,有时候,也会强制留下赵构,但皇后却嘱咐二春,谁也不许打扰赵构,就让他安安静静休息一晚上。 皇宫所有人对皇后,那是打心眼里敬重,包括居住在延福宫的几位娘娘们,也是称赞有加,韦太后打心眼里欢喜,几位皇孙、孙女都住在这里,比几位母后还要亲。但赵构有旨意,孩子们只有到了休朝日,才能到韦太后哪里,平时都要和母亲在一起,由母亲调理教育,赵构会不定时的询问功课。 赵坚和赵强哥俩,正式拜欧阳珣、赵楷为文师,欧阳珣学问渊博,赵楷严谨求实,最适合打小培养;功夫一路,则是大相国寺主持圆真亲传,圆真和尚的绝学“乾坤掌”,出神入化,掌法平和中正,却在举手投足之中,掌握乾坤,乃是大相国寺的镇寺三宝之一。圆真已经交卸了大相国寺主持的差事,搬到皇宫的“悟心”禅堂,这是赵构专门修建的一座皇室佛堂。 另外还有一座“朝阳宫”,里面是一位道法大家,并不为众人得知,乃是赵构遣龙一在常熟寻访的一位高人,名叫石泰,道号翠玄子,乃张伯端的开山大弟子,在金丹修炼大道上,终成正果。 赵构本体乃无神论者,但作为宋国皇帝,尤其是宋朝现在是佛、道、儒并行发展的高峰,朝堂用儒,江湖用道,民间求佛,各有精神需求,赵构不能违背人们的意愿,只能正确引领。 翠玄子为人正派,常怀济世之心,从无蛊惑之意,闭门参道。赵构是知道历史上这个翠玄子石泰的。张伯端,乃悟真教派的开山鼻祖,道号悟真紫阳真人。张伯端一传石泰,石泰又传给薛式、薛式传陈楠、陈楠传白玉蟾。这“南五祖”再加上张伯端的弟子刘永年和白玉蟾的弟子彭鹤林,则被奉为“南七真”。 其实,历史上的道教发展壮大是在南宋初期。宋室南迁之后,北方各路沦陷,广大汉族人民面临战争、灾荒和异族压迫统治,迫切需要寻找精神上的支柱和心灵上的慰藉,于是道教正好大行其道,迎合了人们的这种心理需求,在北方地区,逐渐形成了三大道教派系,分别是全真教、太一教和真大道教。 但是赵构在不禁人们信仰的同时,却注意人们思想的引领,内丹派南宗、正一天师教和忠孝净明道,是两宋时期的新派道教。梁景的安情局和文化教育部宗教司,都有专人盯着,一但出现对国家不利的局面,马上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过现在,由于赵构宋国的崛起,这些在历史上大放异彩的道教门派,还是处于初步发展的阶段,要不是赵佶崇尚道教,道教的发展,至少属于萌芽之态。 悟真道派,讲究自我修炼悟真,很少参与世俗之事,有自己独特的内功心法,以自身为鼎,磨练心性,斩尽心魔,锤炼心智,最适合从小修炼。翠玄子虽身为皇子之师,却也不张扬、不依仗,只是对这哥俩不时灌输慈善博爱之说,倒也不算悖论。回看历史上翠玄子功成羽化,享年137岁,说明他的修行内功之术,淬炼外体之法,颇为了得,确有独到之处。 两文两武,四位师傅,可见赵构对这俩儿子的厚爱。也正是源于此,赵构任命翠玄子为朝阳宫知宫事,官居四品。平时教授后宫各位娘娘、妃子、宫女一些养生内功心法,健体强身,每周两次开坛大课,据说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练习,感觉身体比以前强多了,尤其是李飞雁。 李飞雁在赵构指挥天怒行动的时候,没事了,就缠着翠玄子教她练气打坐,就在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翠玄子说她鞭子耍得虽好,可是下盘不稳,遇到高手,会吃大亏。 李飞雁听到,也是一惊,因为赵构和她比武的时候,说过同样的话,更做过出格的事,现在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要不,怎么会让赵构轻松得把自己扛在肩上耍得团团转? 一个多月下来,李飞雁居然略有小成,也让翠玄子吃了一惊,李飞雁于自我修行一道,自有天赋异禀,也让翠玄子格外高兴,碍于李飞雁的身份,要不,他早就收徒了。 大概是李飞雁也觉得自己进步不小,加上这次赵构支持,凤凰军团的成立一事,便就这样提了上来,却引来了这么大的震动。 看到报纸上铺天盖地的争论,倒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赵构为此,专门召开枢密院军事委员会扩大会议,特邀李纲参加,在听取了十大军团各自的意见后,赵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说道:“这样争论下去,永远就只是停留在打嘴仗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打上一仗,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李纲点点头说道:“陛下是想效仿昔日‘孙武训女’的典故,尽管微臣也是此事的反对者,不过既然事有先例可循,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李纲想到的是,赵构大概很爱这位新晋惠妃,索性满足她的一些荒唐要求,反正出发点不坏,至于结果,他也是不看好,虽然李惠妃身手功夫不错,但上阵厮杀和江湖武斗,可不是一回事儿。 宗泽开始是一个极力的反对者,后来汪若海私下提醒了老头一把,只说了一句:“陛下可曾有过不实之事?”意思就是告诉宗泽老头,你看看咱们的官家,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儿?说不定早就有这个想法,这次,只不过机会对上了而已,咱可不能没有眼力劲儿。 刘浩依然觉得这不靠谱,自己作为总参议,军队训练的事情最清楚,自己还是玄武军团军团长的时候,玄武军团的训练,是基本功最扎实的军团之一,自然知道训练的艰苦,老爷们都吃不消,何况女子? 十大军团长中,只有飞龙军团军团长旗帜鲜明支持赵构组建凤凰军团,就是因为在他的飞龙军团在南方训练的时候,有一个专门负责给他们运输物资的地方民兵连,清一色娘子军,那种南方人特有的吃苦耐劳、顽强不屈的精神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他那个时候,就动了这个心思,但不敢说出来。今天赵构一提出组建凤凰军团,他立刻想到了这个女民兵连,觉得这事可行,再说,他对赵构深信不疑,觉得只要是赵构说到的,就一定能做到,当即出言表态全力支持。 另外一个明确支持的,就是麒麟军团,赵子明作为最早跟随赵构的老人,早习惯了赵构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自然毫不怀疑。 赵构看看思危厅十几号人,笑了,说道:“方才李总丞提到了孙武训女的典故,人家一月成军,我呢,比不上孙武,那就这样,我们索性搞一次红蓝对抗军演,红方是除了飞龙、麒麟两大军团以外的所有军团,你们可以在各自军团抽调人组成临时参演部队,也可以指定某一个军团代表参加;蓝方由飞龙、麒麟作为陪练,宗老和汪佥事为顾问,主力是三百名女兵,三个月后,举行对抗,李飞雁是女兵领队,对抗内容保密,如果女兵赢了,组建凤凰军团,以后凤凰军团军旗所到,各军团让路;如果女兵输了,凤凰军团之事,永不再提,女兵解散。如何?” 第304章 木兰营成名 李飞雁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累和苦。 赵构的建议得到大家通过后,李飞雁和自己的五十名西夏侍女以及自愿加入的三百名宫女,便被赵构塞到刘家寺大营,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强化训练。 三百名宫女都是三年期满,即将出宫的这部分人。赵构登基以来,对宫女的选拔、培训、工作分配、薪酬、职责要求以及出宫以后的生活安排,都有明确的规定。 宫女初选的年龄必须在十五岁以上,在宫里工作满三年后,可自愿选择留下或出宫。出宫的宫女,由内务府负责安排到一定的部门工作,薪酬不能低于在宫中的八成;留下的宫女,至少要再干满三年,三年后出宫,不再续任。但在安置的时候,薪酬不能低于宫中所给。因为即使是宫中职位最低的杂役,其薪酬也比外面高至少两成,一个在宫里打杂的宫女,家中如果节省一些,一个人的薪酬,完全可以养活一个家庭,宫女在宫中的所有用度,都是内务府负责,用现在的话说,“免费吃喝住,还发工作服,加班有补助,幸运帝眷顾”。这在以前,根本就不可能,宫女的命运是很悲惨的,“一入宫门深似海,自此卖于帝王家”,大部分宫女都是寿命不长,老死宫中。 赵构一改过去人们对选秀就是赌一赌能让皇帝临幸,从而一步登天的心态。而是把入宫工作作为一份高尚、让人崇拜的职业,而且,选拔范围不再局限于官宦子女,而是普及到全体民众的普通家庭,只要条件具备,都可以申请,而且,直接由内务府选拔,不再经由下面的衙门,避免了被层层关系所利用。 不过,待遇好,意味着条件高,对学历、身高、容貌、出身、秉性、包括身体素质,都要一层层选拔,特别是政治觉悟,是首要考察的条件,可以说是优中选优,这样选进来的宫女,对赵构无比忠诚,而且待遇这么好,关键是,三年当中,还要不断地进行各个方面的培训,这些宫女接触到的,都是宋国精英人物,听哪些个副丞、部长、司长讲一节课,都会受益终身。所以,每当三年一届的出宫宫女安置会上,这些人早就被预定一空,没有什么关系的,你一个人也招不上,可不是有钱就行。 比如第一届宫女,一共自愿出宫的才二百来人,大部分选择留下继续工作三年。就是这二百来人,让郓王殿下、政务院副丞赵楷来了一个“卷包烩”,集体打包,全部安置在他的“对外经济贸易委员会”的各个使司衙门里,待遇比在宫里还高,而且,包分配住房,更吸引人的是,优先考虑嫁给军人,席贡的白泽军团是优选。 要知道,宋国女子嫁给军人,意味着就是军属,可不是一个人,是全家人,娘家人最有面子的一件事。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赵构。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出了宫第一件事,就是可以介绍给军人做妻,这也是为什么赵构把宫女的选拔年龄卡在十五岁,因为宋国现行的律法规定,男女法定的结婚年龄是十八岁,比以前的女子十三岁,男子十五岁,要更加科学和现实一些,实际上,宋朝真正结婚的年龄,平均也在十八岁左右,就在于宋朝的家庭,对子女很是看重,女子希望嫁才郎,男儿自有志四方,所以实际的婚嫁年龄,并没有那么早,早婚早嫁,只是个例。 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宋朝和现代正好相反,嫁女是个最大的开支,这个嫁妆必须要非常丰厚才行,不要说一般老百姓,就是王公大臣,也愁嫁女。 北宋大文豪苏轼的亲弟弟苏辙,为了嫁女,卖了家中的土地,得钱9000贯。宋代一贯钱是一两银子,大约折合现代的人民币400元左右,这是一笔什么样的开支?360万人民币!你可以想想当时宋朝嫁女时小户人家的窘迫。按照当时的普遍价位,陪嫁一般人家都在“千贯之资”,近40万的陪嫁,怪不得宋朝吃软饭的大有人在。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赵构娶李飞雁,西夏皇帝李乾顺的陪嫁如此丰厚,如果折合成现在的钱财,上千万都是少算的。 针对这些社会弊端,赵构大面积提高女子待遇,尤其是这两年经济发展,一些家庭再加上其他收入,这些现象已经逐步得到改善。人们手里可以有计划地为子女能够存一些钱,一个姑娘没有丰厚的嫁妆,会被人耻笑和看不起。所以,为女儿置办嫁妆,也是女子年龄偏大的一个原因。但宋国律法又规定,男子在三十岁,女子在二十五岁之前,必须完成婚嫁,否则,官府就会包办。这一点,赵构倒是没什么意见。 但是在夫妻制度上,赵构有点无奈,本想实行一夫一妻(真正的一夫一妻,而不是所谓的有正妻侧室之分,更不要说妾)制度,但赵构在来到大宋以后,就有了一位王妃两位侧室,而且有了五朵金花,再要求一夫一妻,也是没有说服力。况且,这个事情,牵扯面很广,上上下下勾连的事情很多,不少朝中大臣,也颇有微词,主要还是重男轻女,还真是“轻女”,以前不少庄户人家,生了女儿,都要“溺死”,赵构曾指示治安部和监察部,出台相关政策,从女性怀孕就开始登记造册,进行类似于后世的孕期检查和出生证明,专门在各地建设妇幼保健医堂,进行这方面的事情,三年以来,已经卓有成效,起码杜绝了溺婴现象。 话就说回来了,可以想象,这当初选入宫中的宫女是什么样的素质。现在,这三百五十名女子,和李飞雁一起,正在刘家寺大营,进行地狱般的集训。 赵子明专门在刘家寺大营开辟出一个营中营,对外暂时挂着牌子叫“木兰营”。这是大营禁地,三十米以内,男兵禁止进入,更不要说大营。能进入大营的,只有赵构任命的一男一女两名正副教官组长和赵构本人,其余人等,是需要特别通行证,方可入内。 龙一和凤一,担任本次集训的教官,由龙一担任组长,下设一个训练组,一个后勤保障组,一个医疗救护组,全部是女性担任,女医官,不是别人,正是端木冬雪,她也要求参加集训,但主要任务是医疗保障,还有一头母狼花木兰和两头狼崽子熊大熊二。 赵构担任顾问,全新的训练大纲早就交给了龙一,龙一已经看过,只有一个念头,官家好狠的心。 但对里面的内容,却不禁竖指称赞,这份训练大纲,可是倾注了赵构的极大心血,在大部采用后世特种女兵集训大纲的基础上,又兼顾了当下宋国的国情特点,尤其是女性特点,多多少少是有照顾的。 但是,在头发上,赵构还是坚持了原则,木兰营全营齐耳短发,李飞雁带头剪了一头青丝。 现在宋国军队从赵构以下到士卒,所有军人,都是短发,这是赵构费了好大的劲儿,动员了好多嫡系部队带头执行,才贯彻下去,其实,宋朝还是很开明和包容的,赵构作为一国之君都带头,军队紧跟,不少民间百姓也多有效仿,时间一长,短发的好处就体现出来。至于女子,多数还是长发盘髻,不再限制之列,飞凤卫由于不少时候要出外勤,也没有要求留短。 木兰营既然是军队,就要按照军队的要求,不能例外。好在赵构的惠妃和惠妃的五十名西夏侍女,带头剪短了头发,这些女兵,自然心甘情愿一体看齐。 穿上赵构为木兰营专门设计的类似于后世迷彩作训服的木兰营,第一次集体亮相,就引来所有人员的齐声喝彩,尽管只进行了简单的队列训练,刚刚能集合成队,但纪律性已经养成,赵构也是很看好这次木兰营的成军之路。 赵构第一次做了训练动员,别的女兵都没有记住,只记住了最重要的一句话,“军演胜了,凤凰军团成军,以后,凤凰军团军旗所到之处,其余军团礼敬让路先行!” 就是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女兵们的狂热,在以后的训练中,不断涌现出一些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 宫女张盈盈,就是其中成绩最突出的一位。 第305章 张盈盈参军 张盈盈,其父是前礼部员外郎张如山。 礼部侍郎李若水惨死金营,员外郎张如山冒死为李若水收棺入殓,却别金人“不喜”,后被杀害于青城斋宫大营。 后来金人索要宋朝贵妇才女,张盈盈主动暴露被掠走,本想去青城宫,看看有没有机会刺杀杀父凶手完颜宗翰,却被送到了刘家寺大营。张盈盈怀揣满腔怒火,决定能杀一个金兵,就算报了爹爹的大仇。 她心思缜密,瞅准机会,乘着为金兵做饭之际,顺了一把剔骨小刀,藏在怀里,自己的复仇计划便开始实施。 一个垂涎她美色、醉酒了的金兵十夫长成了她的第一个目标。十夫长醉眼迷离地扑倒她的时候,正好扑在她怀里竖起的刀锋上,尽管心里也很害怕和紧张,但锋利的刀尖戳破金兵赤裸裸的胸脯的时候,她握着刀把的手,反而很稳。 她紧握着的剔骨刀狠狠地一转,金兵瞪大的双眼和瞬间黑去的记忆里,也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张盈盈这个时候,反倒是出奇得冷静,她迅速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这是她故意选择的一个堆积物品的屋子,平时少有人来。她迅速将金兵的尸体拖到角落里,用东西覆盖住,又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自己也收拾利索,看不出一点痕迹,才悄悄溜了回去。好在现在刘家寺大营里这样金兵肆意糟蹋宋女的事情司空见惯,人们也都麻木了。 但毕竟是十夫长,手底下的金兵到了晚上,依然不见头领回营,便出来寻找,可怎么也找不着,有人说看见十夫长骑马出营了,也有人说十夫长去喝酒了,倒是都对不上,找了一晚上没有找到,第二天手下不敢隐瞒,就报了上去,这队金兵的谋克首领带着手下出去四下里寻找不到,就在大营里四处查看,还是没有。 完颜宗望大怒,下令全营分区查验,把刘家寺翻了一个底朝天,最后在那处库房找到了十夫长冻得干棒棒的尸体。 完颜宗望查看之下,发现是一刀毙命,刀口成三角状,这是一刀直插后又被搅动,不是一般人所为,定是宋国混进来的奸细或刺客。 刘家寺大营全营戒备,搜捕凶手,只是想着这个人肯定是个高手,根本没有想到会是一名弱女子张盈盈所为,自然查不出来,倒是一些无辜的大宋差役,反而被怀疑送了性命。 下手杀了第一个,后面的,就没有什么害怕的,有一名金兵喝醉了酒调戏她,被她忽悠到一处草垛后面,就在金兵“剑拔弩张”的时候,一柄锋利的尖刀正插在金兵的肚子上。 这就看出张盈盈不是杀手,第一次是碰巧了插进金兵十夫长的心脏,这次,金兵疼得大叫一声,张盈盈也是急了,扑上去一只手狠狠用衣服捂住了金兵的口鼻,右手的尖刀只是一下一下狠狠扎下,不知道扎了多少刀,弄得自己也是一身血迹呼啦的,身子下的金兵慢慢不再动弹,看看胸口处,被她扎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早就翻了白眼咽气了。 这下倒是有些手脚发软,可也顾不上了,金兵那声惨叫身音可是不低,不知道别人听见了没有。她匆忙把草垛掏了一个洞子,将金兵塞了进去,又把洞口堵上,弄一些干草厚厚地撒在上面,看不出什么异样,才把自己外面的衣服脱下来,扒开一个雪窝子埋了进去,只穿着贴身小衣,看看四下里无人,从另外一个地方快速绕了回去,还不忘了一路上哭哭啼啼,倒是引来无数宋女同情的目光,因为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刘家寺上演着。 看着金兵尸体上血肉模糊的刀痕,完颜宗望愈发判断这是大宋奸细所为,再次在刘家寺大营展开排查,重点是最近进入大营的宋朝男子,能下得去这样的死手,必不是常人。 完颜宗望可是彻头彻尾想左了,他从来就没有一丝一点想到过女人来干这件事,所以,暂时张盈盈还是安全的。 但有了这两次刺杀事件,金兵加强了出入管理,所有金兵不许单独行动,必须三人以上,而且一日三点卯,金兵自身也提高了警惕,这样一来,倒是少了许多糟蹋之事,进入刘家寺大营的女子,也算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张盈盈心思缜密,整天低调做事,表现得唯唯诺诺,一副弱不禁风小女子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这就是手刃两名金兵的女中豪杰。 后来北迁途中,被赵构率兵救下,先是在大名府伺候韦太后,其贴心周到的服务、缜密入微的心思,深受韦太后喜爱,觉得赵构身边就是缺少一些这样的人。返回东京后,被韦太后推荐给赵构,在静园当了一个司官,皇后邢秉懿非常欣赏她的能力,有心栽培,想在合适的时候“介绍”给赵构,还专门私下询问过张盈盈的意思,张盈盈倒是羞红了脸,虽然在刘家寺大营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之身,但毕竟身陷囹圄多日,遂一口回绝,怕的是以后有人提及,坏了官家的声誉。 等邢秉懿弄清楚了原委,越发地尊敬起来,这才是真正为官家着想的人,能力没的说,模样更是标致可人,又出身名门之家,各个方面都是上上人选,自己管理后宫,着实有点忙不过来,有点捉襟见肘。好不容易发现一个人才,自然不能就此松手。赵构多次强调“人才难得”,邢秉懿这次和韦太后联袂出面,都是看好张盈盈之人,先做通她的工作,才能对赵构旁敲侧击、迂回进攻。这要是在以往,你进了后宫,都是官家的人,有什么愿意不愿意? 两后出面,张盈盈再不识趣,可就不好办了,遂低声说道:“姐妹们自打被官家解救,心里便只有官家,哪有不愿意之理?只是官家日理万机,恐怕不会操劳些许小事,再说,也要官家愿意才好。” 此事便定了下来,还不等邢秉懿对赵构旁敲侧击,凤凰军团成立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都听说了赵构为争取凤凰军团和其他八大军团打赌的事情,更有惠妃亲自带队从军,于是,各路巾帼纷纷报名入营,张盈盈就是坚定的支持者之一。 进入军营才知道,现实,原本想象的更加残酷。 这三百五十人,按照计划和预想,要淘汰二百人左右,其实。赵构心中的底数是一百人。所以,训练的残酷和严格,就比一般男子还要更高。 龙一第一天,拎着一根藤条,面色阴沉地站在女兵方阵前面,毫无表情地说道:“看见没有,前面的黑墙上,挂着你们的军号,从现在开始,你们没有姓名,只有军号。军号下面的袋子里,每人一百颗黄连子,这是李太医亲自调制的,费用可不低。每扣一分,自己吃掉一颗,如果低于六十颗,走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一百天的训练结束,高于等于六十颗的,留下成军。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女兵齐声回答。 “没有吃饭吗?连个小狼崽子也吓不住,还想上战场杀人?全体扣两颗。” 女兵全场震惊,这就扣两颗? “这就扣了吗?为什么?还有,我的小狼崽子怎么啦?它也是上过战场的。”惠妃李飞雁气势汹汹上前质问龙一。这倒也是,熊大熊二还这是在铁门关上过战场,只不过,是躲在花木兰后面呜呜叫唤而已。 “不喊报告,扣两颗;私自出列,扣两颗;质问教官,扣两颗!” 龙一可不会因为是惠妃而网开一面,况且赵构吩咐过,对惠妃,更要严格要求。 李飞雁执拗的性子上来了,还要上去理论,却被张盈盈和另外一个西夏侍女铁飞花拉住,低声劝道:“惠妃统领、(郡主)不可,莫忘了官家的叮嘱。” 李飞雁才想起赵构所讲,天大地大,教官最大。 “2号、3号,队列中拉拉扯扯,私自讲话,扣两颗!” 看到所有人安安静静不再说话,龙一慢悠悠地拎着藤条,在在队列前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军队最讲纪律,令行禁止。看见黑墙了吗,为什么是黑色,因为那是耻辱。当兵的耻辱,我宋国的耻辱。你们只有经过这残酷的考验和训练,百炼成钢,才能一雪前耻,才能担负起保家卫国的职责,让你的父老双亲和兄弟姐妹,不再受到外敌的侵略和欺凌,才能堂堂正正站起来,用自己强大的身躯,挡在宋国万千子民的前面。如果你吃不了这个苦,看见没有,敲响旁边那座黑色的钟,意味着你自动退出,摘下你的军牌,拎着黄连子,回到你的家中,去慢慢品尝吧。” 众人眼睛齐刷刷扭过去,看着军营正北方向校阅台上的那堵黑色的石墙,每块石头上,挂着一个军号牌,军号留下,名垂历史;军牌摘下,就只有这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向后人在诉说着什么。 不能不说,赵构对这些饱受过两次金兵入侵的宋国女人的心理,摸得透透的。就这一招,胜过千言万语。 “你们,现在有退出的吗?”龙一调侃道。 果然,女兵队伍里愤怒的声音齐声高呼:“没有!没有!没有!” “好,这才有点味儿。不过,先别高兴的太早,下面,进行今天的第一个科目训练,二十里武装越野。说清楚了,最后三名,没有午饭吃,每人扣三颗。” 第306章 集训一月余 第一天的二十里武装越野,就淘汰了十二人。其中,有三个人敲响了黑钟。 龙一和凤一骑在马上,望着后面咬着牙扛着圆木缓慢跑着的女兵队伍,互相对望了一眼,手里的马鞭只是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抽,胯下战马一个加速,便将距离拉开了五六十米,惹得后面的娘子军一阵儿怒骂,脚底却加快了脚步,教官有言在先,超过五十米,扣两颗。 为什么赵构只选出了三百多人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赵构的第一个入选的条件必须是“天足”,这还是赵构登基后,在《宋国律法》中首先修订的一条,就是女子禁止缠足。 虽然遭受了很大程度的抨击,但赵构态度异常坚决,而且事先已经和李纲、赵楷、欧阳珣、赵鼎等人四下里交换过意见,也组织陈东等人在报纸上进行引导。 不得不说,陈东陈大炮,现在就是赵构手里的一门小钢炮,指哪打哪,充分发挥了陈东的笔杆子优势和愤青的心态,在报纸上洋洋洒洒,罗列了缠足之十宗罪,一一细说,倒是声情并茂,说到女孩所受缠足之痛、心中之怨,纵是反对之人,也都扪心自问:“果真如此所说之言,倒也可以考虑考虑。”毕竟宋朝还是相对包容与兼容的,加上赵构实打实处理了几位朝中高官,有意识将少女缠足的整个过程所受到的非人的痛苦,绘制成画册,广为散发,征求宋国女性的意见。果不出所料,谁家的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几乎所有的女性都是赵构的坚定支持者。 赵构的后宫入选条件首先第一条就是没有缠足,许多幻想着能进入后宫一步登天的人家,就此被杜绝了此路。倒是一些开明自由的家长,无意中被打开了方便之门,也是意外惊喜。 这次集训,这个入选条件的好处,一下子就彰显出来。凤凰军团如果顺利成军,也就完全堵住了悠悠众人之嘴,看他们还怎么说。 第一个十天的体能训练,完全压榨挤干了所有女兵的身体,许多人出现了生理紊乱,凤一请示是否减小训练强度,赵构不许,反而让龙一继续加大练习,但同时让李百全和苏佗景迅速拿出调剂药方,保证健康。 赵构知道,这是关键,挺过去了,后面的就好办,挺不过去,就是淘汰,没有转圜的余地,要么咬牙坚持,要么退出。 陆陆续续,已经有将近百人退出,包括一部分训练中受伤的队员,已经不能适应接下来的训练,含泪敲响黑钟,哭泣着摘下军号,抱在怀里,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出营的时候,不忘回过头嚎一嗓子:“姐妹们,坚持住啊!”一个军礼,久久不愿意放下,一次回眸,久久不愿意离去。 满营动容,用军人最崇高的敬礼,目视着姐妹们一个个离开,剩下的,都变成了那块黑乎乎的石头。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几个月,看着姑娘们被晒黑的俏脸,赵构也是心疼,忽然想起后世的防晒霜,于是急速转动脑筋,拼命回忆一些防晒的东西,索性把李百全叫过来,一起参详。这个李百全还真是一个百宝囊,他提出的油树果、绿茶汁、蜂蜜等,都有养颜护肤的功效,赵构指出增加一些鲜果汁(vc),少量青盐,弄出一个配方,交给李百全和春妮、春姑二位昭仪,让他们做出一些样品来,交给女兵使用,居然反应良好,晚上凤一查铺,看到的都是一脸的泥状东西糊在脸上,倒是什么香味的都有,茉莉花的、栀子花的、玫瑰花的、菊花的等等,凤一回去了,居然也向李百全讨要了一些,狠狠糊在自己被晒疼的脸上。 一个月后,赵构再次来到木兰营,看到的却是一个全新面貌的女兵方阵,第一次感觉到有了气势。 赵构很满意,这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得多。只淘汰了112人,还有238人,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看女人。 不过这次赵构是来送东西的,确切讲,是内衣。这是赵构专门画出来,让梁景安情局的天织楼做出产品,再让二春找人在宫里试穿,提出了一些意见改进以后,类似于后世运动内衣和运动短裤的两件“法宝”被赵构带进了木兰营,一同带来的,还有陆战鞋、袜子的夏季样式,新式研制出来的“香皂”、“洗衣皂”等等,都是这些日子赵构指导春妮、春姑和李百全捣鼓出来的,可别小看这些东西,放在市场上,都是抢手货,因为量少,优先供应大内使用,赵构利用“职权”,划拨了一批东西,说送什么见面礼,惹得二春只瞪眼睛,赵构只好又拿出另外一个专利,“制冰”技术,交给二春,才让这俩妮子开心。 说到底,有了硝,也就是一盆水就能解决。关键是硝,这是国家掌控的物资,宋国严禁个人制硝存硝,所有花炮坊,全部收为国有,私人不能再从事火药花炮的生产制作和销售。 赵构缓步走在女兵队列前面,心里真是有点感动,首先来到惠妃李飞雁面前,这位女队长看到赵构过来,已经压抑不住,眼含热泪,但被赵构一个眼神强行忍住,自己是一队之长,不能感情泛滥。于是,一个潇洒的军礼,让赵构心里一热,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要不是军纪在前,估计要扑倒自己怀里撒娇了。 他郑重回礼,冲01号队员李飞雁点点头,又看向张盈盈,这个张盈盈,太后和皇后都在他耳朵里灌出茧子了,自己倒是没有仔细留意过。能成为2号,说明张盈盈的确有过人之处,他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端详张盈盈,第一眼的感受就是:又是一个长腿美女啊。张盈盈身高一个在一米七左右,这在宋国,真算是一个高个子,四肢饱满匀称,略显小麦色的肤色,更显得有一种健康靓丽的气息。 关键是,赵构在张盈盈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军人特有的杀气,这个不是练出来的,只有杀过人,见过血,才能有,赵构心里一动,却没有当场询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张盈盈多看了几眼,倒把张盈盈看得有些心乱了,近距离,赵构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和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加上赵构特意关注的眼神,让张盈盈心头鹿撞,有些冒汗,连军礼都忘了,还是旁边的3号,悄悄踢了她一下,才急忙敬礼,手没有到位,赵构笑着握着张盈盈的手,纠正了她的动作,肌肤接触之下,张盈盈脸红到了脖子。 轮到3号铁飞花,倒是蛮利索,“啪”地一个非常规范的军礼,满脸喜悦地望着赵构,这也是一个高个美女,只不过肤色略显微黑,秉承了西北人的特质,泼辣,干练。 赵构点头,这个铁飞花,梁景汇报过,西夏有名的武术世家,估计是李乾顺专门派过来保护李飞雁的,铁家成名绝技“铁指飞花”,讲究的就是一个寸劲发力,巧打八脉,最适合力气较小的女孩子练习,以巧破力,功夫深处,一指之功可破全身,轻则全身麻痹不能动弹,重则经脉断绝,吐血而亡。 他笑道:“铁姑娘辛苦了,照顾好队长。”一个潇洒的军礼回敬过去,让铁飞花激动得浑身颤抖。不为别的,赵构在西夏,那是一阵神的存在,尤其是在军队里面,连血鹞都要顶礼膜拜的人,现在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单独和自己说了一句话,回去了,可以挺着胸脯子夸耀半天的。 巡视完毕,赵构没有多说,只是让龙一将东西发下去,宣布了一项命令:“全体队员,放假休息半天。” 命令由龙一下达,女兵根本不信。龙一忽悠她们太多次了,怕是又是什么损招在等着他们。直到赵构上台宣布,下午洗澡、换新衣、睡觉休息,这是大帅军令,这才欢呼一片,大呼:“官家万岁!” 看着女兵们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地跑向辎重车,赵构向两位教官招招手,他来一次,可不是专门来送给养和物品的。 来到作训室,简单听取完各自小组的汇报,赵构说道:“下一阶段,训练会更加残酷苛刻,要做好保障,减少非战斗性减员,物资、医疗、包括心理干预,都要跟上,对了,冬雪,你这个干预小组是不是已经开始介入?” 端木冬雪激动的小脸通红,站起来大声汇报道:“报告大帅,已经介入,不过都是利用疗伤的时候,聊聊天,谈谈家里的七七八八,劝解几句,有时候,让她们骂几句,龙教官,您可别发火,骂您的居多,但也就是说几句‘死汉子’、‘憨货’、‘干棒槌’等,没有什么不好听的,她们也就是背后嘟囔几句,您可别往心里去。” 端木冬雪心直口快,这些词语蹦豆似的说出来,龙一就成了一张大黑脸,惹得众人大笑。 龙一也笑了,说道:“不奇怪,不骂我才奇怪哩,骂几句就骂几句,冬雪姑娘,以后你的卫生队里,可以把我做成一个沙袋假人,让姑娘们有气了,去摔‘我’几跤,让那个11号教教大家几招跤法,比骂几句更管用。” 心理介入,这是后世的做法,包括特种部队出任务以后,心理小组都要介入,这是一门学问,赵构在这个领域,还不是专家,只能根据自己出任务回来,大队的心理介入小组所进行的几种方式,进行汇总后,形成一个初步的小册子,交给端木冬雪,没想到,倒是让这个女郎中捣鼓出不少有用的东西来。 赵构心里一动,问龙一道:“可是城东英雄楼的顾家大娘子?” 第307章 看我凤凰军 东京城外城城东,新开一家英雄楼,正房三十六,居舍七十二,近两年创出了偌大的名气,俨然要和东京城凤楼、樊楼一较高下的意思。东家是一个丝绸商,姓陈,名勰,字士林,其背后的金主靠山是商贸部的一位副部长,和这位丝绸商是本家。 梁景已经查了很是彻底,赵构指示,只要不违法,没有出现权钱交易的黑幕,没有涉及黑恶势力保护,只是单纯的通过老乡关系来引进资金,赵构欢迎。 只是这家英雄楼出了名的,却是女子扑跤,这才是吸引人的地方。大宋扑跤之术盛行,农闲之余,各地多有跤社、箭社、武社结伙玩耍练习,赵构开府大名之后,支持各地武社建设,提出了具体的章程,自此宋国习武之风大盛,军人才逐渐抬起头来。 英雄楼出名在于女子扑跤,女子扑跤里面,魁首就是顾家大娘子顾倾国,榜眼就是顾二娘子顾倾城,顾家从宋仁宗年间就以相扑为业,扑跤之术独树一帜,实用性很强,但观赏性不够,在以娱乐为主的各个瓦肆茶楼里,不是很受欢迎。顾家尊承祖训,并没有为了取悦大众而丢掉了自己的东西。 复兴元年,赵构登基之后,大力提高军人地位,顾家这种最讲究实战技术的扑跤流派才逐渐有了市场,被陈勰请到了英雄楼,摆开了擂台,顾家三郎和顾家四郎,都在军中效力,适逢赵构选拔木兰营,顾家大娘子和小娘子都要去,顾家爹爹只好抽签决定,这才有了顾倾国参军入营,是带着一身武艺来的,顾倾国虽是女子,可身材壮硕,四肢有力匀实,虽然没有名字那样有着“倾国之容”,却不乏倾国之力,被李飞雁毫无二话地任命为木兰营掌旗使。 赵构对顾倾国印象很深,一是顾倾国的确扑跤之术精湛,曾三个月擂台无敌手,名声响遍开封府周边两河路、两京路、甚至永兴军路、秦风路都传出了大名,东京城顾大娘子,端的是名声显赫。 二是顾家一门三军人,这是梁景在调查的时候,资料里显示出来的信息。顾家倾国、倾城双娇,抽签参军的趣闻,早就随着英雄楼传开,甚至被说书的编成评书小段传唱,在东京城已经是家喻户晓。 赵构早就有心竖立军中榜样,顾家的事迹已经在赵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这次木兰营中,再次听到了顾倾国的大名,才有此一问。 龙一笑道:“正是顾家大女,这个顾大娘子,每天也不觉得累,训练之余,拉着这个教一手,拽着哪个摔一跤,几乎把木兰营摔遍了,我和凤一商量了一下,索性给了她一个挂职教官,让她每天教女兵们一招实用扑跤之术,多学一点是一点,总归是有用的。” “既然给,就不要挂职,就正式任命。这个顾家的跤法,实用性很强,不妨多教教大家。”赵构对龙一说道。 赵构又对凤一说道:“生活上,凤一多操点心,你比较方便,注意,营养要跟得上,下一步的格斗训练,我抽调一个飞龙小队过来当陪练,龙一,接下来,就看你和凤一的心,硬还是软?” 接下来,木兰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狱。飞龙小队一身黑色作训服,脸上带着头套,只露出眼睛,这些人,都是随着赵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自带煞气,三十人人往哪里一站,就让木兰营的女兵们心里直突突,这些都是什么人? 纵然是顾倾国,也会被飞龙卫摔得晕头转向,说到底,她的扑跤之术在于比赛论输赢,而非战场决生死,两下里一比,高下立判。飞龙卫都是赵构一手调教出来的,顾家扑跤之术长于摔,而飞龙卫则善于拿,出手又狠又准,每人一百次,摔得五脏六腑都好像错了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然飞龙卫最后一下子都收着劲儿,木兰营的全体女兵,还是倒在地上,没有一个能站起来,包括顾倾国。 第二天,是每人摔飞龙卫一百次,更是折磨。飞龙卫都是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的高大汉子,哪个体重没有一百七八十斤,有的快二百斤了。 龙一亲自做了两次示范,所不同的是,他交给女兵的技法里,揉含着他的绝学“靠山八式”的心得,女子本身力量就不能和男兵比,只有把全身力量调动起来,形成一点发力,才能击倒这些彪形大汉,而这个时候,“靠”字诀,恰恰适合。 今天的摔打训还是不行,女兵都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摔不动飞龙卫,甚至都不能让他们的脚步有任何的移动。赵构严令禁止放水,飞龙卫坚决地执行了赵构的命令,于是,这天又成了女兵挨摔日。 龙一什么也顾不上了,亲自上阵,一个个拽过女兵的几位队长,手把手教怎么借用“靠”的力量,要学会以招破力,不能以力会力,你再怎么用力,还是没有男人劲大,没有用,只能动脑筋,想歪招儿,而靠山八式,就是这些歪招的祖宗之法。 所谓一点通,万点通。龙一亲自上阵,一点点讲解,就教了她们一招儿,靠山八式中的第六式,“六靠飞狐走轻灵,三更雪压太行城”。就是一个轻灵上下功夫,才能形成雪压太行之势。 刚开始女兵还有点顾忌,毕竟龙一是男人,但你越扭扭捏捏,越学不会,眼看惠妃李飞雁都被龙一摔过来摔过去,又看到李飞雁第一次掌握了这一招,借力使力,一下子把龙一摔了一个大跟头,众女兵欢声雷动,终于看懂了,也悟到了,就像打开了一扇窗,这一天,最倒霉的是龙一,被摔得第一次让人架着回到了宿舍,嘴角洇着血丝,心里却舒服多了。 次日,训练场上第一次看到了飞龙卫被一个个女兵用一种奇怪的招式,噗通通摔倒在蒲草垫子上。女人就是这样,当她觉得你已经被她征服的时候,她就觉得浑身都是力量。 接下来的擒拿格斗、空手夺刃、三人军阵,赵构亲自上阵调教,时间太短,在于精而不在于多,赵构挑选了三招,分别针对徒手、短兵刃、长兵刃,传授破解之法,就是一招制敌的招式,虽然只有三招,可是却能互相融汇贯通。赵构比起龙一的讲解和示范,更加精准到位,毕竟龙一还是有点顾虑的,赵构可不管这些,这个时候顾虑太多,很多动作就不能精准到位,至于摸过来摸过去,赵构可管不了那么多,这个时候摸几下,总比上了战场送命强。 至于这些女兵,才不管那些,官家亲自教她们,巴不得亲近呢,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都在心里暗自比拼,都不想在官家眼里落下一个笨女孩儿的印象,学起来,倒是真有一些互相竞争的意思。 基础打好了,后面的器械、军阵、骑术、冲阵、兵棋推演等等,越来越多的训练和考核,也将这次军训逐渐拉向了赵构所期望的方向。但淘汰却更加残酷和严格,第二个月结束,又有78个女兵被淘汰出局。不过,这些人并没有回去,而是留了下来,转为后勤服务工作,赵构要在最后的一个月,将木兰营百炼成钢。 这一个月,赵构和龙一、凤一明确分工,赵构亲自带着剩下的160名女兵进行野战训练,龙一负责步枪射击,凤一负责防守训练,每天的训练就像走马灯一样,无缝衔接,女兵就在这超负荷大强度的训练中,一步步迎来属于她们的时刻。 赵构在野战训练中,一点点教给李飞雁一些带兵的常识,包括地形、地貌、水文、气候、野外生存技能等等,甚至有一次出去了三天才回来,绕着京畿路兜了一圈,赵构把这种外延性质的训练,起了一个大气的名字,叫做拉练。 就在这不知不觉之中,约定的三个月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木兰营能经受住考验,把凤凰军团大旗,高高竖立在刘家寺大营之中吗? 赵构在期待,李飞雁在期待、龙一在期待,所有女兵都在期待,但是,军演的内容是什么?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答案,在枢密院。赵构把对抗军演的所有工作,都交给了总参议作训部,由刘浩亲自盯着,至于这帮参谋们能拿出什么样的科目,赵构一概不问。一是为了避嫌,二来,赵构有这个自信! 第308章 浴火的军演 复兴四年农历七月初七,乞巧节,一场名为“火浴”的三天军事对抗演习,正式以军报形式对外宣布,将在西道战区延安府安塞军事训练基地举行。 木兰营这边磨刀霍霍,那边其余八大军团却开始扯皮了。为什么,就是派谁迎战的问题。如果是其他军演,这个名额是要抢破头的,可这是第一次和女兵对阵,赢了,不露脸;输了,那就更抬不起头来,会让其他兄弟单位笑话一辈子。别看刚开始都跳着高的反对,不就是大男子主义作祟吗?连他们的大帅都能放下身段,亲自当教官训练,你还敢再跳着脚乍刺? 他们都没有想到赵构这次是玩儿真的,并不是他们私下里猜测的,哄自己的爱妃开心,他们的大帅真是要打造第一支宋国的女子军团。这下,反对的几位军团长都肠子悔青了,看着赵子明和李璞轮流派出部队充当红军陪练,在赵构的指导下,连带着,两个军团的战斗力各方面都有十足的进步,赵构的亲自带训,可不是谁都能轮上的。 失策,严重的失策。几位军团长坐不住了,都来赵刘浩讨要主意,刘浩现在也是一个头俩大,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旗帜鲜明支持赵构,现在赵构凤凰军团成军的力度如此之大、规格也越来越高,连李纲和宗泽,都去刘家寺大营探视,自然不能空着手去。可自己和汪若海代表枢密院想去看一看,却被告知,涉及军事机密,木兰营不对外,尤其是不对其他军团和枢密院开放,如果确实是因为军务需要,请大帅开具特别通行证。 他们可不敢这个时候去找赵构,这不是明显的送到赵构手里“受虐”吗? 眼看军演一天天临近,他们还为谁来迎战伤脑筋,木兰营的骑兵已经开始野外训练了。虽然各大军团的训练从来没有间断,但这次对抗演习还是有所不同,没有一点对手的信息和内容,作训部的一帮子参谋都被宗泽单独封闭在一个院子里,谁也不能接近,任务只有一个,拿出一套响当当的军演计划来。 既然大家都扭扭捏捏,刘浩火了,一把签子扔过来,抽签,抽到哪个军团,哪个军团最为八大军团的代表出战,可是有一样,只许赢,不能输,输了,所有军团见了凤凰军团,都要礼让三分,这才是最大的耻辱。 很“幸运”,汪正奇的玄武军团中了头彩,众人看向汪正奇的眼睛里的感情,很“复杂”。汪正奇望着手里攥着的红头签,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抽签是按军团成立顺序抽的,汪若海主持,岳飞是第一个,席贡是最后一个,被人手里的都是黑签,抽一个唱一个,为了表示公平,汪正奇抽到红签后,抽签照样进行,一直到抽完,签没有问题,就是自己“香饽饽”的手的杰作。 汪正奇干脆也是抽签决定那个军来出战,赵一德的第二军中了头彩,赵一德如法炮制,仇志的第三师中标。 刘浩不能再让他们抽签了,直接下到师里,让仇志在全师选拔参训队员,红着眼吼道:“赢了,不奖。输了,脱军装转业。打成平手,也算输!” 其他军团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对这次军演,还是很重视,毕竟事关军团荣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派出拿手的教官前来助阵,赤罴军团就把中山英雄团团长谢凤派了过来。 谢凤是参加过中山保卫战、雁门关前腰铺村阻击战的英雄团长,赤罴善守,防御功夫确有独到之处,把谢凤派过来,可见周正也不愿意输。 其他军团长派过来的,都是团营一级主官,都是在各自军团颇具代表性的优秀人才,如此济济一堂,可见决心之大、信心之足,还是很有底气。军人吗,一但闻到硝烟味,就什么都忘记了。 军演前二十天,通知军演场地在永兴军路延安府的安塞县,这里神岭山下有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川,属于四大川之一,安塞自古为上郡咽喉,边塞重镇,驻有安塞堡。西道战区司令按照赵构指示,以安塞堡为核心,四下里扩建成一座重要的军事基地,规模扩大了三四倍不止,白泽军团第三军庞化所部,驻扎在此。 赵构早就有了计划,也算是偷得了一个先机,在公布地点之后,他首先率领木兰营进驻安塞训练基地,等到赵一德接到通知,木兰营连续五天的拉练,已经入住了安塞基地,开始了先期的适应性训练。 失了先手,刘浩严令仇志急速赶往安塞,好在玄武军团驻地太原府往延安府也不远,一日的急行军,也算赶了一个前脚后脚。 枢密院副使宗泽、佥事汪若海、参议总长刘浩、秦风路总督钱盖、永兴军路总督唐重、延安知府崔叔原已经赶赴安塞基地,赵构命令他们务必今天赶到,都不敢怠慢,其他军团长,赵构只是命令西道战区席贡、中道战区司令赵子明、北道战区司令岳飞、海军司令韩世忠前来,其余军团长各司其职,积极训练,听候召唤。 别人不觉得什么,张俊和李璞,两位却琢磨出不一样的味道,俩人开始暗自发力,亲自督促下面的训练,自己把训练等级暗自提了一个等级。 乞巧节,一个以忠贞爱情的优美传说,自此各族人民又将乞巧节誉为女儿节,向仙女乞巧,让自己的女儿嫁一个有情有义的郎君。 赵构有意将军演安排在乞巧节为开幕式,就是要向外传达一个信息,赵构平时所讲的实现男女平等,正在一步步在这些事情当中慢慢渗透。 七月初七巳时,开幕式正式开始,率先出场的就是木兰营。这120人是最后留下的人数,也是木兰营参加这次军演的全部,编制为一个连,但名称依然沿用“木兰营”。 在红色火焰旗的引导下,木兰营完全以后世的方式出现在安塞基地大校场上,沿着一条笔直的黄土夯实的校阅通道,昂首阔步,以飒爽的军姿、整齐的步伐,坚定的信念,正步通过检验台,赵构起立敬礼,主席台上的所有人都全部起立,看着这一营女兵铿锵有力的口号、整齐阳刚的劈枪动作,在营长惠妃李飞雁的带领下,向所有人展示出宋国女子特有的军中风采。 别人或许看热闹,但看台上的各大战区司令和军事枢密院的一帮参议们,却是内行,看出点门道来,都不由地看向赵一德,心里都在嘀咕一个问题:“这次军演,玄武军团弄不好,还真悬。” 下马威可不只是一个开幕式的队列,第一个科目就是二十公里武装越野,一般军团的训练距离是十公里武装越野,特战部队是三十公到五十公里,赵构采用了折中方案,二十公里,但明显对女兵是不利的,因为在体质上,男女有着很大的差别。 现在所谓的全副武装,就是披甲,宋国军团步卒的披甲是统一的,都一样,具重三十斤,制式锥枪、手刀是标配,每人还有一把格斗刀,一具手弩,三十支弩箭,一个水壶,一个急救包、一个给养背包,一条军毯,一条防潮毯。 刘浩命令仇志,参演红军男兵一律增加十斤配重,体现男女差别,如果重量一样,赢了也是输了。 鉴于男兵强烈维护自己自尊心的做法,赵构表示欣赏和同意。并及时制止了李飞雁的加重请求,军演就是战场,可不能置气,刘浩意气用事,未战,已经棋输一招儿。 绕着安塞军事基地一大圈,基本上正好二十里左右。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说今天宋国第一支娘子军要和男兵比赛,安塞县十乡八里的乡亲,像赶大集一样汇聚过来,沿着比赛的路线一字铺开,就在路边驻足加油,离得近的乡亲,索性熬好了绿豆汤、水桶里汲好了井拔凉水,站在路边给女兵小娘子们加油,尤其是那些村姑小娘子,一个个兴奋地大喊大叫,全然没有淑女的样子,甚至在旁边跟跑着、呐喊者、一个个跑得发髻蓬松、香汗淋漓,却乐此不疲,因为她们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李飞雁和张盈盈跑在最前面,压着节奏,后面是顾倾国的大旗,赵构讲到,武装越野,最主要的是控制节奏,把节奏控制在最合理的一个点上,不要着急比拼,只要稳住节奏,过了极点,才能后程发力。 男兵方阵和女兵方阵是反向跑进,起点终点一样,不同的是,女兵出了营门,是向左,逆时针反向跑进;男兵出了营门向右,是顺时针反向跑进,这一圈下来,看看谁先跑回校阅台,敲响得胜大鼓。 第309章 不服输不行 几乎是同时跑到了半途交汇的地方,也就是说,前十公里,男兵没有拉开距离。 带队的飞豹军团的团长“豹子头”花班急了,一声大吼,率先加力,带着男兵扬起一路烟尘冲过女兵一侧,还喊着口号“玄武玄武,谁也不服;女兵女兵,就是不行!”哈哈大笑声中,卷起一路尘埃,绝尘而去。 “就是一帮牲口。”李飞雁吐了一口吐沫,满嘴土腥味,队伍被稍微打乱了一点。李飞雁举手示意顾倾国,军旗抖动了两下,立刻跑步的节奏被重新找回,她们并不着急发力,因为发力点还没有到,这个圈子,她们已经跑了好几次了,知道在哪里发力。 转到第三个弯儿那棵粗大的洋槐树的时候,女兵方阵开始集体发力,顾倾国的军旗一直被她扛在肩上,谁也抢不走。赵构教的这种小步幅快频率的加速方法,非常适合女子的身心特点,其实,耐力才是女人天生具有的特质,只不过需要开发而已,而赵构,恰恰最懂怎么挖潜。 军营遥望可及,但男兵方队也遥遥可见,最后的一公里,顾倾国军旗连摇三次,向前一指,这是全军发力的讯号,女兵一声呐喊,开始逐渐加速,转入军营大门的时候,和男兵跑了一个齐头并进,女兵黑色作训服,男兵是绿色迷彩服,两支不同颜色的方队就像两头巨龙卷向校阅台,台上正中央,一面牛皮大鼓被架起,就看谁能敲响。 男兵打头的就是花班,这小子眼看就要踏上台口,李飞雁大吼一声,张盈盈、铁飞花把手一搭,李飞雁一个箭步踏上去,张盈盈和铁飞花俩人双臂较力一送,李飞雁本身就有轻功的底子,加上翠玄子的内功调教,已经今非昔比,只见人在空中双脚“啪啪啪”三连踢,已经落在校阅台中央,花班大急,急忙抢身扑上,不等靠近,却见一面火焰军旗迎面卷来,猎猎凤响,居然力道不小,花班急忙一个后空翻躲了过去,却离大鼓远了几步,心急之下,双腿蹬地就要扑出,耳边却听到“咚、咚、咚咚、咚咚咚……”急促而有力的进军鼓,他恨恨地瞅了一眼兀自兴奋地敲击大鼓的李飞雁,吼道:“你、你们不规矩。” “咚。”李飞雁敲完最后一个鼓符,鼓槌一撂,向前一步,紧逼着花班说道:“我们怎么不规矩了?” “你们为什么不走台阶?为什么中间派人阻拦?”花班不服气地争论道。 李飞雁扭头问作为仲裁的作训部参议:“军演规则里规定上台必须走两侧台阶吗?规定不许拦截对方吗?” “报告,没有。”仲裁敬礼说道。 “那不得了,你也可以跳上来啊?你也可以阻拦我们击鼓啊?死脑筋,不懂随机应变,输了活该!”李飞雁既是惠妃,又是木兰营统领,才不管花班铁青色的脸,和一众女兵欢声笑语地跳下校阅台,回到女兵方阵,列队站好,等待点评。 “第一回合二十公里武装越野对抗,木兰营获胜!”作训部长在台上大声宣布。 台下女兵欢呼声成为一片,男兵则都是一脸黑红,不约而同看向花班,眼睛要能杀人,花班早死了一百次了。 倒是仇志站在队伍前面,大吼道:“输了一阵怕什么,后面找回来。战场,不是能跑步就行的,关键还要看实力,能刺刀见红才行,是爷们,就挺起胸膛,不要连个娘们都不如。” 赵构在台上点点头,这个仇志,还是反应够快,要是受到了开局不利因素的影响,后面的事情,还真就不好说。 木兰营第一个科目的表现,倒是让台上的一众大佬刮目相看,能战胜男兵,这已经颠覆了人们对这些女兵的认识,看样子,好戏还在后面呢。 下午是第二个科目,兵棋推演,目标是假想敌金兵的辎重大营,任务是烧毁。 这次代表男兵红方的是青龙军团的龙炎特种大队的一名中队长,根据任务和金兵的布防兵力、巡查时间、周围金兵支援的反应、后撤路线选择等因素,再根据金兵辎重大营的地形,觉得采用秘密渗透和外部强攻双管齐下的策略,较为稳妥。 中队长给出的解释是,四周河水环绕,金兵营地居高临下,很难渗透进去不被发现,一但发现,不等冲上河滩,就会成为金兵弓箭手的靶子。化妆潜入难度也很大,就在于作训处给出的金兵大营三段秘钥口令各不相同,即使混入到第一层,里面的第二层和第三层,各有所属,还要重新寻找突破口,在四周随时有金兵盘查的前提下,根本待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这个营地的守卫力量是一个千人队,要想杀出去,几乎不可能,况且,和辎重营相聚不到三里,就是金兵的另外两座大营,骑兵半炷香的时间就能赶到,靠渗透进去的十几个人,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所以,一但渗透不成,只有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速战速决,烧了粮草就跑,外面留有接应,即使有伤亡,也能完成任务。 鉴于给出的苛刻条件,这个推演方案,也是兼顾到了各种可能,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尽量减少伤亡。但裁判组给出的评判是:任务完成,全军覆灭。也就是说,任务的完成,是以全部小队的伤亡来作为代价的。 中队长不服,提出申诉,虽然自己掩护弟兄们撤退“阵亡”,但杀出去的兄弟应该是安全撤离的,为什么还有伤亡,甚至全军覆没? 军演导调组没有更多的解释,只是指了指他们选择的撤退路线,中队长仔细看了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最后,不得不一屁股坐下来,沉思不语。 这条路线,看上去安全隐蔽,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前面只有一条路,两侧都是山川峡谷,黄土高原上、沟壑纵横,许多地方根本没有路,金兵另外一座大营的任务,就是外围巡逻,要是发现敌情,他们的任务不是救援,而是掐死这条唯一的出路,然后派人一点点搜索,在大白天,沟底和塬上一起出动,就只有一个个被金兵搜出来,后果也就只有一个,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而木兰营经过反复推演,却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案,同样是化妆潜入,她们用的却是美人计。 这下,倒是没说的,金兵以战养战,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什么都抢,尤其是南朝女子,更是金兵下手的主要对象。利用这个弱点,完全讲的通,也行的通。最主要的是,她们行动的时间,定在后半夜,所用的放火工具,也经过精心设计,用粗香做捻,火油和火药为引,这就是一个简陋但有效的定时纵火弹,半个时辰,足够她们离开金兵大营。 只是,这些女子面对的是如狼似虎的金兵,她们能做到一击必杀,全身而退吗?别到时候,任务没有完成,倒把自己的人赔了上去。他的顾虑并不是多余的,因为目前来看,木兰营还没有真正意义上上过战场杀过人, 面对质疑,面对满屋子怀疑的目光,张盈盈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从布囊里倒出两个军牌,举在手里,向众人说道:“这是当初金兵刘家寺完颜宗望大营十夫长乌不刺、马头嗤利的军牌,这二人,就是小女子所杀。今天要不是大家有所怀疑,盈盈一介女子,本不想张扬此事,但事关木兰营荣誉,只好斗胆公布与众。杀一个金兵,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将军牌放在桌子上,让众人勘验。 “盈盈姐,原来当初那个搅得大营鸡飞狗跳的宋国刺客,就是你?”一个同为木兰营女兵的原宫女掩嘴惊呼。她是当初和张盈盈一起被掠入刘家寺大营的宫女之一,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怎么会忘记? 张盈盈点点头,这下更多的女兵都惊呼起来,原来这里面就有许多当初被掠的宫女,后被赵构救回,刘家寺金兵接连被杀,在刘家寺已经传遍了,就是外面,也有不少人听说了这件事。 那名中队长捡起军牌,就知道这是真的。他当时的部队青龙军团就参与了解救,和金兵多有交手,自然知道军牌的真假。 他默默放下军牌,退后立正,向张盈盈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霎时间,满屋子的红方男兵,齐刷刷向张盈盈送上军中最崇高的致意,赵构也被震惊和感动,这就是我大宋奇女子。 于是,宋国兵马大元帅赵构,向这位尚未成为一名真正军人的女兵,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随后,所有人,不分男女,都向张盈盈致意敬礼,虽无声,但动容。 张盈盈眼含热泪,郑重回礼,一切的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赵构缓慢拿起两面军牌,说道:“这两面军牌,我要放在宋国军事博物馆一号展厅向外永久展出,可否?” 张盈盈心中顿时一热,这是军中最高荣誉的象征,她如何不知,这可是女兵的第一个,也是宋国的第一个,或许,就是宋国历史上的第一个。 毫无悬念,兵棋推演,女兵取得二连胜,震惊了整个安塞军事训练基地,随着军报,很快震惊了各大军团,震惊了宋国军民。 第310章 凤凰浴火生 军演已经到了高潮。 男兵一个个眼睛红得像兔子,这“两巴掌”扇过来,把男兵打晕了,也打醒了。 先失两局,开局不利,刘浩反倒是恢复了冷静,迅速寻找到了开局失利的原因,就是轻敌所致。 他们认真分析,这次军演,既不寻常也寻常。说不寻常,一是以前从来没有男女对抗,也没有女兵营;说寻常,对于军演,各个军团哪个陌生?都是无数次对抗和演习中成长起来的,怎么也比刚刚训练100天的木兰营强。 男兵一但沉下心来,稳稳当当和女兵过招,立刻就显示出男兵的优势还是很大的。第二天的科目是攻防练习,这才是真正的战场手段,男兵吹出了大话“全歼来犯之敌”。 这种既看实力,更看随机处置的演习,就暴露了女兵的不足。男兵抽调的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无论是战场的默契配合程度,还是指挥官的临机处置突发事件,都非常果断、准确、到位,反应及时,变阵迅速,女兵是在是没有讨了好去。 女兵没有攻下男兵把守的山包,损失超过了三分之一,按照要求,战损比已达三成,可判攻击失利,可以退出战场。可是李飞雁一反常态,根本就没有停止的意思,一轮一轮发起攻击,最后硬是把男兵打毛了,见过狠角色,也见过玩命的,更见过不要命的,可是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女兵。 “全军覆没”,男兵做到了全歼来犯之敌,但自身的损失也不小,占据了地利优势,居然战损比达到一比二,虽然完成了任务,守住了阵地,可是战况如此惨烈,也是第一次让男兵们对这些木兰营的女兵充满敬意。 带队长谢凤,看着满地阵亡的女兵,如果真是在战场,面对如此悍不畏死的攻击,这个对手,值得尊敬,何况是木兰营的女兵。 他扭头对副队长说道:“后半晌的攻击,看来也是一场硬仗啊。” 下午的演习,攻防转换,男兵攻,女兵防,尽管男兵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还是被女兵层出不穷的防守手段弄得疲于应对,女兵甚至不惜动用火攻,形成一条火线,但也把自己逼向了绝境,根据导调组给出的评判,为了动用火攻,山包上的水,被提前预支没有了。 这就意味着,虽然打退了“敌人”的又一次进攻,但也把自己至于死地。 看着导调组把所有女兵的水壶都收走,李飞雁咽了一下唾沫,看着头顶上毒辣辣的日头,对女兵说道:“坚持到天黑,就是胜利。” 但男兵的进攻是犀利和连续的,根本不给女兵喘气的机会,当所有手段和器材用尽的时候,也就只剩下两个字“拼了”。 女兵拼了,但依然没能守住阵地。仇志的指挥富有层次,兵力配比非常合理,最后的攻击,用的都是最精锐的小队。李飞雁她们毕竟在体力和对抗方面,和男兵有着不小的差距,加上男兵已经输了两场,不能再输,下手也就不再留情,女兵立刻感觉到了这种压力,反倒是激起了女兵实施保卫阵地的决心和勇气,很多女兵都是和男兵“同归于尽”的,弄得导调组一个手忙脚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女汉子。 阵地失守,已经天黑。男女各自攻防战损之比为二比一,还多亏带队的飞狼师的苏营长没有大意,严格按照导调组给出的,进攻一方的兵力,可以达到二比一,也就是说,男兵参战的人员,达到了三百人,虽然达不到“十则围之”,二比一的攻防比例,还是让男兵在女兵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 男兵攻克了阵地,但却超过了规定时间,换句话,女兵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阻击任务,单纯演习来看,男兵赢了,但要从战略战术角度,女兵为大部队赢得了时间,圆满地完成了阻敌任务,是最终的赢家。结果导调组意见不一,上报枢密院汪若海,汪若海请示了大帅赵构,判定为平局。 男兵今天一胜一平,虽然占优,但却高兴不起来,和一帮子训练了一百天的女兵都打成这样,就是输了。 次日的“斩将夺旗”,考校的是骑兵野战,这是男兵的强项,赵一德的第二军太原府、雁门关的战役都有参与,他的三师本就是轻装突击师,这可抽到本家了。这个项目的比赛,虽有激烈的过程,但并没有什么悬念,上过战场的战士,彼此之间的配合是杀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虽然离不开平时的训练,但训练,和战场,还是有区别的。但女兵虽然输了,但还是有不少亮点让大家敬佩,一是那种战友情深、为战友挡刀挡箭的事情,经常发生,几乎是每一位女兵下意识的行为,甚至出现你给我挡,我又把你拽在身后的事情,也多次出现看到战友倒下,冲上来拼命的场景,让男兵都觉得感动。 再一个亮点是掌旗使顾倾国,一杆军旗硬是使出了大枪的味道,居然七八个男兵倒在了她的旗下,要是旗杆头真要是换成钢制枪尖,估计倒下去的还要多。让观战的赵构大声喝彩,传令下去,今天军演结束,大帅要为顾倾国请功。 接下来,军演就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战场救护”,女兵拔筹;野战工事修筑和大营驻扎,男兵领先;新式步枪射击,男兵经过两轮加靶,才以两环的微弱优势再下一城,至此,男兵领先一局,但优势并不是十分明显。毕竟步枪的列装,还在小范围,并没有在所有军团都开始装备,现在的产量还很低,主要是一些加工机械还处于半机械化,许多环节还需要手工完成,但已经是走在了这个时代的前面。 最后一个科目“解救人质”,抽签决定先后顺序,结果先由男兵看押人质,女兵负责解救,人质不是别人,就是赵构自己,换句话讲,男兵就是保卫赵构的,女兵负责绑架走这个“人质”,时间限制十二个时辰。 担任“保卫”任务的,是龙炎特种大队一个三十人的小队,外围是一个警卫连,用秦中队长的话讲,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动不了人质一根指头。 果然,木兰营奇招损计百出,一一被秦天化解,随着最后一招、木兰营营长李飞雁率众在半夜强攻不成,被秦天当场击下马擒获,但却被磕了一下,晕了过去,副队长张盈盈大叫道:“营长受伤了,我们认输,我们认输,快救营长。” 赵构在大帐内一听李飞雁晕了过去,急忙跑出来查看,却看见李飞雁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急忙抱起来,叫道:“飞雁、飞雁……” 顾倾国指着秦天就骂:“你个憨货,下手咋这么这么重,不就是个演习吗,伤了惠妃娘娘,看木兰营怎么收拾你!” 秦天也急了,虽说演习中难免磕磕碰碰,但毕竟是惠妃,自己刚才没怎么用力啊,都是木刀木枪,就用枪杆抽了一下,不至于吧。 急忙过来解释:“我没有用力啊,收着力呢,收着劲儿呢……” 木兰营被俘的女兵大喊大叫:“快给我们解开,我们要看看营长怎么了?” 秦天急忙让手下松绑,既然人家都认输了,也就不好再绑着扣着了。 女兵都围了上来,张盈盈对赵构急冲冲说道:“这两天营长一直身体不好,她太累了,李院使配的药在军营里,得赶快让营长服药才行。” 赵构抱起李飞雁,飞龙卫已经把小白龙牵了过来,小白龙马通人性,已经跪了下来,赵构抱着李飞雁上了小白龙,脚跟一磕,小白龙已经站起,后蹄发力,已经窜了出去,飞龙卫和木兰营的女兵急匆匆地上马跟了出来,直奔木兰大营。 等到了木兰大营,赵构抱着李飞雁冲进了大帐,急匆匆的叫道:“来人,快给你们营长拿药过来。”脸上挂着着急的表情,紧紧搂着李飞雁,生怕她有什么不测。 跟进来的,只有张盈盈和铁飞花,却笑着不说话,赵构纳闷了,还在催张盈盈:“盈盈,药呢?” “大帅,你就是药,你多抱她一会儿,营长就没事儿了。” “就你俩多嘴,唉,也只好抱到这里,也不错。”怀里的李飞雁突然张嘴说话了,倒把赵构吓了一跳。 “飞雁,你没事吧?”赵构搂着李飞雁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要不是这样,能请来你吗?”李飞雁一脸得意的笑容。 “你们……好家伙,连我都被你们利用了。”赵构恍然大悟道。 “不过,好像超时了。”赵构挠了挠头,说道。 “没有,你听,现在才是真正的子时。”外面传来刁斗上的打更击柝的声音,这是夜半三更的点数。 “这……” “今晚执勤打更的,是耿老伯,顾倾国来这里认下的干爹,是安塞预备役的,军营里打更、喂马、清理卫生,都是预备役民兵,顾小娘子偷偷告诉干爹,今晚的子时三更,提前一刻,实际上,现在才是真正的子时,不信,您看漏壶。” 赵构看向大帐中用来记录十二个时辰的漏刻铜壶,箭杆箭头刚刚指向子时。 赵构哈哈大笑:“上兵伐谋,无所不用其极,好,好,好!” 在赵构的大笑声中,木兰营外面传来秦天歇斯底里的大喊声:“你们作弊、作弊……” 赵构对张盈盈说道:“张副营长,告诉秦天,愿赌服输,告诉他,他也可以使诈作弊,只要别让人发现,都行。” 第311章 成军火凤凰 男兵这次彻底傻眼了,女兵把赵构藏在李飞雁的大帐里。 天气炎热,女兵穿得很是“凉爽”,宋朝女子开放不亚于盛唐,这个时候,程朱理学还没有大行其道,人们对女子的宽容与包容,也造就了宋朝怕老婆的现象层出不穷,上到王公大臣,下到黎民百姓。 李飞雁“假公肥私”,名义上赵构是李飞雁的人质,赵构得配合李飞雁的演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让你是人质呢?你又没有说你现在是宋国皇帝,宋国人民军兵马大元帅,人质吗,就要有人质的觉悟。 李飞雁给全营放假,轮流洗浴,晃得潜伏进来的男兵都闭上了双眼,个别有的差点把持不住暴露,却无论如何不敢跳起来。 女兵知道男兵摸进来的,但是,你就是摸进来又如何?赵构被李飞雁扒光衣服摁在床上,不能乱动,人质吗,还能不听话。李飞雁也是纱衣仅仅遮羞,虽然这是军演,但这对男女却的的确确是宋国的皇帝陛下和惠妃娘娘,你这个时候敢进来救?你救一个试试?况且,李飞雁就这样和赵构躺在榻上,缠缠绵绵的,赵构又不是苦行僧,也不是柳下惠,也就不时上演着“惠妃娘娘色诱人质,人质难敌美人之计”的桥段。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犹在耳,秦天尽管恨得牙根直痒,但可不敢造次,他可不是愣头青不知道轻重,演戏吗,有时候,就是演戏,咱是配角,就得唱配角的戏,输赢,这不都是宋国军人吗?让一把木兰营,也说得过去。 最后一个时辰,赵构被请到了女兵的大浴室,里面隔出来一个小单间,外面是一众女兵精锐,虽然在洗澡,但家伙却都带着。里面李飞雁和赵构泡在一个大池子里,尽情享受这个温水浴,外面,是龙一的飞龙卫担任外围警戒,按照保卫条例,赵构在哪儿,哪里就是赵构的临时行宫,龙一就要安排护卫,在男兵营是这样,在女兵营,也是这样,尽管里面是一派春光,但飞龙卫职责和忠诚所在,岂能会因为这样就丧失了应有的警惕,那也就不是飞龙卫了。 但飞龙卫在外围警戒,龙一带着一组人就在大帐的外面作为第二层警戒,其实,女兵里面,还有一组飞凤卫混在里面,龙一可不敢大意,他不管演习,只管自己的警戒任务,训练一结束,他就是赵构的大警卫头子,演习,是李飞雁的事情,不是龙一的。 这样一来,作为红方的秦天带着的男兵,是无论如何也渗透不进去的,笑话,在飞龙卫眼皮子底下潜伏进去,目前,十大军区的特战部队,还无一例成功的。 眼看时辰就要到了,秦天咬着牙多对手下瞪着眼说道:“撤退。” “这就撤啦?不是没有到时辰吗?”一个小子不开眼的说道。 “呯”脑瓜子上狠狠挨了一下,“你小子还没有看够?再看,小心玉面鹞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男兵早就给女兵起了绰号,“玉面鹞”属于李飞雁,张盈盈叫“红佛女”,红佛女的故事广为流传,也姓张,和张盈盈同姓,加上她刘家寺刺杀金兵的故事现在已经广为流传。那柄剔骨刀和两名金兵的腰牌,现在就在东京城的军事博物馆一号大厅最显眼的位置展出,据说现在,成了东京妇女界顶礼膜拜的第一地。红佛女的绰号也由此叫开,据说赵构也是频频点头称是,至于是不是,反正传了出来,不是也是。 至于顾倾国,就叫“母大虫”,宋朝“母大虫”的绰号遍地都是,就是瓦子杂耍之地,也常有“母大虫”的绰号传出来,用现在话讲,就是母老虎,倒是顾倾国听到之后,撅着嘴不依不饶,嘀咕道:“凭什么她们的都那么好听,到我这里,母大虫。以后怎么嫁人?” 男兵面对木兰营如此“坦诚”的态度,完全没有应对之策,最后的强攻之路也被飞龙卫彻底堵死,眼睁睁听着大寨刁斗之上的击柝声传来子时的更点,女兵大营里一片欢声笑语,成了欢乐的海洋。 潜伏在木兰营外面的男兵望着里面女兵狂欢的身影,听着她们欢呼的叫声,一个个默默站起身来,冲着军营,庄重地送上军人的最高礼节,对于木兰营,他们是由衷地敬佩,对于宋国能有这样一支女军,他们也由衷地为之自豪。 为期七天的军演落下帷幕,女兵以微弱优势取得这次对抗的胜利,尤其是最后的人质解救对抗赛,女兵充分利用了演习规则,也充分利用了演习规则,更充分体现出女兵不拘一格的战术思路和犹如天马行空的战术思想,把“兵不厌诈”、“上兵伐谋”的军事智慧发挥得淋漓尽致,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不得不服。 赵构在总结大会上,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虽然从最初的选拔开始, 木兰营走的就是精英路线,军演的内容也充分照顾了女子的特点,但这毕竟是在军营,能在一百天后的军演中战胜男兵,本身就是在创造历史,创造奇迹,这正是赵构所想要看到的。所以,赵构给出了木兰营很高的评价,并且宣布,即日起,成立宋国第一支女子野战军团——凤凰军团。 在给凤凰军团授旗和命名命令的仪式上,当木兰营营长李飞雁在宋国军事枢密院枢密使、宋国兵马大元帅赵构手中接过凤凰军团军旗的时候,这位凤凰军团第一任军团长,忍不住热泪长流,她在台上挥舞起火红色的凤凰军旗,军旗中央那支浴火而生的火凤凰,象征着自此,这面旗帜所到之处,其他军团礼让先行,单是这份殊荣,足以让所有凤凰军团的女兵傲视天下。 接下来,赵构在安塞军事基地召开了全军扩大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枢密院正副使、佥事汪若海、参议长刘浩、五道战区司令、海军司令韩世忠、空天军司令蒋宣、内卫部队司令贺虎、十一大军团军团长、加上安塞基地司令庞化。李纲作为政务院总丞,被特邀列席会议。 基地作战指挥大厅,被临时改成了会议室,墙上,挂着巨幅的军用地图。这两年安情局的眼线,已经基本完成周边各个国家的布局,赵构指示,在完成对这些国家经济、军事、政治等情报搜集的同时,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绘制这些国家的地图,这些情报人员,都是经过“大名府后勤管理学院”秘密培训的谍报精英,三年的投入,现在,至于等来了回报。 安塞军事基地现在是一级戒备,外围是基地警卫营,内部则是龙卫负责,至于作战室外面,龙一带着一个小队的飞龙卫,牢牢控制者所有的进出口。 作战指挥室内,将星云集,耀眼一片。赵构身着大元帅礼服铠甲,大龙翅金盔上玉制的军徽熠熠闪耀,说实在话,这套铠甲,赵构还真是喜欢,就是一个字“帅!” 庞化因为是基地司令,军衔上调,成了少将,这个屋子里最低的军衔,居然就是庞化的少将,当然,工作人员除外。 这次军事扩大会议,赵构琢磨了好久了。自己登基已经到了第四个年头,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宋国逐渐步入到正确、良性的发展轨道,农村的土地改革已经在全国实行,而且成效显着,加上近三年的农村扶持政策的出台,韩世忠的海军护航下,通达商行的海外贸易蓬勃发展,到了三佛齐王国(现在的苏门答腊群岛一带)、吉兰丹(马来西亚群岛)、巴林冯、兰兀里(印度尼西亚群岛一带)、三屿群岛(菲律宾群岛一带),带回来当地的象牙、犀牛角、香料、玛瑙、珍珠等特产。尤其是一种从大食国(阿拉伯帝国)带回来苏勃泥青的染料,就是成就后世元青花的不二之选。 宋朝向外输出的商品就是瓷器、茶叶、丝绸、皮货、日用百货,其中的魔幻水、玉盘镜、包括小部分的白酒,一出手,就引起了轰动,一货难求,赵楷现在的对外经济贸易部,一条路线就是经过西夏延伸出去的古丝绸之路,已经被通达商行打通,加上西夏这个盟友,源源不断的财富开始回流大宋,当然,西夏也开始赚的盆满钵满;另外一条,在海军护航下,韩世忠一方面训练海军,一方面也是扩展航线航路,挺进大洋,走向深海,才是宋国海军的使命,这条海上贸易通道也逐渐成熟,可以说,赵构的对内改制,对外开放的政策,已经初现成效,宋国上半年的财政收入,已经完成了全年计划。 手里有了钱,赵构开始了他的“霸王龙计划”。 第312章 霸王龙计划 安塞基地作战指挥室大厅,众人鸦雀无声,一个个正襟危坐,都在聆听赵构的讲话。 赵构在会上讲道:“自构承祀宗庙以来,夙夜忧叹。忧者,二圣北狩未归,惨遭耻辱;叹者,我等寸土未进,毫无建树。去岁年初,铁门关隘遭金兵偷袭,飞龙内卫遭遇前所未有之牺牲;今春伊始,完颜娄室遣黄猛入侵,雁门关里呈现亘古罕见之惨状。身为宋国国君,上不能迎回二圣,下不能卫护黎民,构深感惭愧和不安。” 说道这里,禁不住潸然泪下。众人急忙离座揖礼,道:“都是我等无能,让陛下忧虑,我等有罪。” 赵构摆摆手,继续说道:“我为什么定年号为复兴,各位可还记得?” 李纲站起揖礼道:“为大宋实现伟大复兴之梦想!” 赵构点点头道:“李总丞说得好,在太祖立国,至今国祚171年,在这近200年的历史长河里,我大宋始终处于战争的飘摇之中,从未停止过,是我等好战吗?非也,敌战我便战,我们在抗击异族侵略的战争中,失去了多少宋国好儿女,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吗?” 赵构话锋逐渐严厉起来:“远的不讲,从宣和七年到靖康二年,金酋贼寇两次南侵,肆意践踏我宋国土地,残杀我大宋臣民,抢掠我积累财富,一个蛮夷北族,居然猖獗如是,欺我大宋无人吗? 李总丞东京城保卫战,就打出了我大宋的赫赫威名,宗老在磁州同样让敌酋胆寒,陈亨伯在中山,让金兵寸土未得,太原府王禀血洒城垣,宁死不屈。怎么能说我大宋无人呢? 不能保家卫国,就是我们军人的耻辱。你们都是宋国军人,面对金兵一次次的挑衅和入侵,如果不能打回去,就白白披上这身军装铠甲,还不如我大宋一位弱女子呢。这是我们宋国军人应该有的骨气和尊严,失去的,就要夺回来,你们有没有这个信心?” “有!有!有!”三军雷动,吼声震天。 “好,你们有这个信心和勇气,我很欣慰。现在,我宣布,宋国军队进入‘霸王龙计划’准备阶段,具体部署,请刘浩总参议宣布。” 刘浩站起身,打开手里的文件,大声读道:“宋国军事枢密院军字一号命令: 令,青龙军团进驻定州、保州、雄州一线,开展大练兵活动,龙炎特种大队,前出易州、涿州一线进行军事侦察活动。 令,苍狼军团,进驻土蹬寨、西陉寨、茹越寨、大石寨一线,狼牙特战大队前出武州、朔州、应州一线进行军事侦察活动。 令,南道战区张俊所部,于三月之内,完成所部换装,朱雀军团一部进驻流求岛,完成军事部署。 令,西道战区……” 一道道命令在这里发出,随即交到各战区司令或军团长手里,紧随其后,赵构将调整组合后的五道战区重新命令如下: 北道战区,司令岳飞,司令部驻地大名府。下辖青龙军团、赤罴军团,辖区为北方两河路、河东路,以及沦陷的云中府路和燕京路五路,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中道战区,司令赵子明,司令部驻地开封府。下辖麒麟军团、飞豹军团,辖区包括京畿路、京西两路、京东两路五路。 东道战区,司令成闵,司令部驻地杭州府,辖白虎军团、玄武军团,辖区包括江南两路、淮南两路等五路地区。 南道战区,司令部驻地广州府,下辖朱雀军团、凤凰军团,辖区包括福建路、广南两路等五路。 西道战区,司令席贡,司令部驻地京兆府,下辖白泽军团、苍狼军团,辖区为永兴军路、秦风路、成都府路、利州路等七路。 海军司令韩世忠,司令部驻地崇明岛。 海军第一舰队,司令陶晗。驻地山东青岛,隶属军事枢密院,但伴随北道战区军事行动。 海军第二舰队,司令毕方,驻地流求岛,伴随东道和南道战区军事行动。 海军在此基础上,组建第三舰队,驻地琼州岛,开始组建工作。 空天军团,目前驻地在青城宫大营,已经组建完毕第一飞行大队,已经开始第二阶段的训练,将逐渐转为实战化训练,目前,只有一种“载人上天”的工具——热气球。将在这个基础上,组建宋国第一个空军军团——“鹰隼军团”。 军事枢密院直属海军第一、第二两大舰队、空天军团、飞龙军团、近卫军团、内卫部队,其中飞龙军团和近卫军团为战略预备队。 整个“霸王龙计划”分为三步,第一步就是整合战区和军团;第二部加快技术兵种的组建力度,比如海军、空天军、炮兵等新兴军种的组建,到了提速阶段;第三部就是诸兵种的合成演练,将在明年上半年举行,根据合成演练的效果,决定组建集团军的名额。 最后一部分才是各个军团长眼热的地方,组建集团军,又是一个新名词,组建集团军干什么,结合这几天的军事会议的主要思想和指导方针,这是要开战的节奏啊。 军人的荣誉在战场,战场在哪里?所有军团长都看向了指挥中心墙上挂着的硕大地图,上面只有一个地方,金国。 宗泽和李纲其实已经知道赵构的具体计划,俩人都是赞同者,尤其是宗泽,能够看到二圣归朝,一血前耻,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的呢? 李纲更是豪气万丈,这副恢弘的历史画卷,将在你我手中去描绘,这是赵构的原话,多少年以后,史书后人提及这段历史,他们都将是这段历史的创造者。 赵构对李纲讲到:“今后一年,政务院要继续坚定‘对内改制,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继续完善农村土地政策的落实,决不能中途而废,更不能出现南辕北辙的事情。政务院要抽调各部司精兵强将,成立宋国政务院巡检组,全部到各地巡查,这件事,我看,就由曲风担任组长,这个人办事,讲原则,有能力,办法多。” 这个评价就很高了,这些人眼里互相对看了一眼,心里想,他们的大帅、官家真不知道是什么神仙下凡,带一个成一个,手下的吴喜、谢天赐虽然还小,但明眼人一看这是将来大用之人;卢卓被带出来,就没有回去,直接任命高丽总督府高级参议,仅次于总督韩彦直,韩彦直军人出身,不可能一直呆在高丽,局势稳定下来,出身军中又兼任政务的卢卓,毫无疑问将是下一任总督最好的人选;现在曲风又出任新成立的巡检组组长,这是要进内阁的趋势啊。 赵构继续说道:“丝绸之路的重新打通,我们对外就有了两条路,一条陆上丝绸之路,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对我国的经济发展,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政务院牵头发规部、财政部、商贸部和对外经济贸易委员会、交通部、治安部等部委,制定相关政策,鼓励民间资本进入,全面搞活,多种经营,力求稳步推进和发展。 回头告诉赵楷副丞,要大力拓展和西夏的贸易榷场,关税政策可适当调整,惠及普通黎民百姓,小商小贩,现在西夏是李继宗在管这个差事,直接找他商议就行,商议结果,报政务院讨论,没有什么大问题,要即刻成文下发。” 各战区,要加紧训练备战,第一期的‘精武强军尖兵’,就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要继续进行下去,增强军人荣誉感和使命感,牢固树立‘上战场、要打赢、不怕死’的军人信念,明年春,我要检验你们的训练成果,为我大宋培养出一支支精兵劲旅,我将亲提虎贲,踏平白山黑水,迎接二圣荣归!”最后,赵构大声向众人吼道。 这已经说明了,今年蓄势,明年反攻,而且,赵构将御驾亲征。想一想,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何况赵构已经开始下令了。 刘浩一声“起立,敬礼!” 满屋子的司令、军团长齐刷刷向赵构敬礼,高呼道:“万岁、万岁、万岁!” 复兴四年八月初一,宋国军事枢密院第一号训备命令下发五大战区十二个军团,掀起了全军大练兵的序幕,也激发了新一轮参军的热潮,每年的两季征兵的冬季征兵,今年,被提到了秋季。 就在这年的秋季,整个宋国有三十万十八岁适龄青年报名参军入伍,其中,包括十万宋国花木兰。 五大战区都有自己的新兵训练基地,今年秋季,第一次出现了五大战区新兵营全部爆满的现象,宋国无论是高官子弟,还是平民百姓,都知道,参军入伍,才能搏一个军功,有了军功,就有了一切。 大宋,一百多年来重文轻武的局面,至今,已经被全面扭转过来,得到了整个宋国军民的一致认可,宋国人民军,就是最可爱的人。 第313章 海军的腾飞 海军司令韩世忠,再次被赵构留了下来。 这是韩世忠第二次被单独留下了了。第一次是在大名府,赵构开府的第一次军事会议上,韩世忠父子被单独留下了密谈,这是第二次,可见赵构对韩世忠的喜爱和重视。 百年海军,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现在的两大舰队,已经让韩世忠有点力不从心,海军急需人才,只靠他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在当初清道夫计划中,被梁景好雷震收服的武家三兄弟老五武胜、老六武贤、老八武成,被赵构塞到崇明岛的海军指挥学院,言明,学成,参军报国,学不成,一辈子在雷震手下当一个小捕头。 这三兄弟进了军校,眼睛都直了,这他娘的,这辈子不出来,可是白活了,也庆幸听了甄小九的话,算是弃暗投明,招安入编,也知道受了被人的蒙蔽,赵构给了他们机会,自然知道投桃报李。 海军指挥学院,除了按部就班在军队招收学员以外,还有大批渔民、海手、甚至还有被收编后的海盗等等,赵构招人,可谓“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套路。赵构言道:“没有无用之人,只有无用之法”。 三年军校,一年实习,他不信这些人还转不过这个弯来,真有顶不住劲儿的,只有死路一条,不会有第二条路,赵构才不会放任这些人出去给自己找麻烦呢。 武家兄弟作为优秀毕业学员,请求上舰实习,被赵构塞到韩世忠手里,这些人都是顶尖的海军人才,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和平台,这些,赵构都给了,剩下的,就看自己的了。 一纸命令,这一期毕业的三百名学员被韩世忠宝贝似的“抢走了”。马上塞到第二舰队见习,赵构贯彻精兵路线,建一支,成一支,精一支。 韩家二子韩彦朴现在被任命为海军陆战队司令,海军陆战队扩编为海军陆战师,编制一万五千人,驻地济州岛,和他大哥遥相呼应,把高丽半岛牢牢掌控在自己人手里,这块跳板,将来要起大作用。 韩彦直的高丽总督,现在做得风生水起,高丽国的特产通过通达商行,已经远销宋国境内和南洋诸岛,带回来海量的财富。赵构和西夏,和高丽,都奉行一个政策,“合作双赢”,通俗讲,有钱大家赚。 现在的高丽国,已经尝到了甜头,高丽国王王楷对韩彦直简直言听计从,包括自己的王室御林军,都交给韩彦直总督府的教导大队训练,这个国王也想明白了,宋国派来的这个总督,不是要来灭国的,要灭,早灭了,是想帮自己,你看不见人家连武器、铠甲都提供,是因为是在看不上高丽货,只不过,要用关税做抵押。虽然当初不少大臣有反对的呼声,但一年以后,手里拿着沉甸甸的宋国通宝,可以在高丽、耽罗、甚至宋国随意消费购买自己喜爱的东西,实打实的好处,会让所有反对者都闭上了嘴巴,你再说,就是断人财路,这是大忌,会有人找你拼命的。 现在,高丽国最精锐的三万御林军组成的玄鸟(三足乌)军团,全部是宋国军队所用铠甲,只不过在头盔上略有不同,是半圆样式,带护颈叶片,头盔上以羽翎区别将领级别,以孔雀五彩羽为最尊,其次为白、红、绿、黄四色,一人双马,每天训练不低于四个时辰,全年不断,其战斗力,坐稳了高丽军队的第一把交椅,对此,高丽国王王楷十分满意,有这些虎狼之军护卫,高丽国这两年,稳定发展,前景良好。军团长是尹绛,这是总督韩彦直推荐的,自然全票通过。 只不过,玄鸟军团的大部分中层军官,都是韩彦直从底层军官提起来的,虽然三名军长还是由高丽高层勋贵担任,但在御林军内部,最有话语权的,却是三军教导大队的教官。 另外,三军总制府下辖凤鸟军团,彩鸟军团,不知道为什么,高丽国上上下下喜欢这鸟,大概是他们祖先崇拜的吉祥物吧。 这两个军团,隶属三军总制府吴延福管辖,凤鸟军团是重骑,彩鸟是轻骑,这才是高丽的野战部队,韩彦直对此很是上心,专门抽调韩彦朴的一个海军陆战大队当教官,这是按照海军陆战队的样子来打造的。 现在高丽朝廷之上,京王王硕隐退,颐养天年,议政府总领政由老臣尹瓘接任。但为了弥补王硕心中的怨气,韩彦直将通达商行在高丽国的合作伙伴,让给了京王,你发财去吧,但在政治上,就不要掺和啦。 高丽国在野的、在位的各取所需,国王王楷高枕无忧,全力发展经济建设,这是韩彦直给他制定的发展规划,要跟得上宋国前进的步伐,负责,被别人超过去,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看不见西夏虽然是金国的附属国,可现在却投入到了宋国的怀抱,跟在赵构后面闷头发大财,西夏的官道建设,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四通八达,西夏上上下下立刻就感觉到了莫大的便利,以后再有王室诏令,都是全力以赴。 赵构的提前布局,已经开始回收红利了。 耽罗马场,今年已经开始向宋国大规模提供训练好的战马一万多匹,挽骡七千匹;第二批战马还有一万多匹正在训练中。现在,耽罗国军马繁殖训练基地司令,是吴家二哥吴进孝,手下一个教导大队五千多人,副司令,就是以前耽罗马场的场主金一昊,这小子,现在完全是吴进孝的小跟班一样,自己多少年在马场的经验被完全得到重用,其实,吴进孝还是重在选,金一昊重在练,这两个人倒是配合得很好,也让金一昊找到了归属感,不说别的,这“耽罗国军马繁殖训练基地”副司令的头衔,可是实打实的,他们拿着宋国军队的薪水,再拿一份耽罗国的补贴,手里都能攥出油水来,也就拿出全部的劲头来,投入到马场的经营当中,论起马,连吴进孝也佩服金一昊的本事,整个济州岛被他重新划分成三个大型分厂,东部马场以战马训练为主,中部以繁殖、培育为主,西部以挽马、驮马、包括牛羊,以满足军队不同兵种的需求,比如赵构要求的走骡和挽骡,就是要求全力繁殖驯养的。这是赵构实现半机械化的前提和基础。 西夏的马场也在同步建设之中,西夏的贺兰山定州马场已经成为西夏最大的马场,就在黄河的西岸,刚开始李乾顺想顺着河道南北展开,被赵构制止,他告诉李乾顺,一定要考虑到对河道的污染,这上万匹马要是离着河岸太近放牧,一定会污染河水,既要考虑水草问题,更要考虑污染问题,不能让子孙后代喝脏水长大啊。 西夏都城兴庆府,就建立在黄河边上,整个河套平原就是西夏的大花园,李乾顺怎会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整个马场向西迁延,顺着贺兰山脚展开,以西夏马和蒙古马进行杂交实验,旨在培育出既能耐粗饲料、耐力十足又兼有西夏河曲马高大、善于冲刺特质的杂交名马,已经完成了第一代的优选实验,李乾顺向赵构提供了以西夏马为样本的父系、母系一代马各500匹,赵构全部交给了席贡的白泽军团试用,看看哪一个更具有上述的优点。 战马的问题基本解决,海军的建设稳步推进,只剩下空天军还没有动静,这次空天军司令蒋宣,带着空天军的“鹰隼”军团,进驻安塞军事基地,要在这里,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训练。 蒋宣是当初被张大梁从东京悄悄营救出来的,一直跟在赵构的身边,赵构看好了这个年轻人天马行空一般的思想,在别人眼里离经叛道的事情,在赵构眼里却是鼓励和信任。这样的人,缺乏被人发现和赏识,在赵构这里,全部都能实现,就把蒋宣的潜力,无限大的挖掘了出来。 空天军主要发展的方向是三角翼飞行器,这是在这个时代最好的飞天装置,当赵构靠记忆画出来图纸交给蒋宣的时候,蒋宣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能进入空天军鹰隼军团的,都是各个军团里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当赵构把空天军将来所承担的任务和使命讲给鹰隼军团官兵的时候,鹰隼军团的官兵眼里已经闪烁着兴奋的目光,飞天,这可是神仙的事情,咱也当一回神仙! 基地司令庞化已经接到命令,全力保障和配合鹰隼军团的训练,鹰隼军团形成战斗力,安塞基地有一半功劳,但到时候拉不上去掉链子,安塞基地一同处分。 庞化响鼓不用重锤,自然知晓利害关系,基地全力开动,全面配合。安塞地区民风朴实厚重,每天都会有附近的村民,赶着牛车,把天上掉下来跌伤的官兵给送回来,因为延安府知府崔叔原贴出了告示,号召延安府治下各县民兵、衙役、百姓,加强巡逻,发现训练受伤的官兵,必须及时搜救收治,通知当地驻军,距离较近的,可以直接送回安塞军营。 尽管安塞基地会给老百姓一些损失补助,但没有一个老百姓去领,都认为是应该的,放下人就走,顶多喝一口水,饮饮牲口,要说给钱,万万不要。一个后生接了大营给的五百文车钱,当天晚上就让老娘用鞋底子抽出了门,连夜把钱送了回来,再也不敢谈钱的事情,被当地传为佳话。 赵构听说后,很感动,指示永兴军路总督唐重,注意收集这些感人的事迹,送往赵子崧的宣传部,以故事形式,在《宋报》、《宋国人民军报》、《东京日报》等报纸上刊发,专程送到老大娘手里,一同送去的,还有一枚“拥军模范”奖章。 第314章 惠妃回娘家 宋国皇帝赵构的惠妃李飞雁,要回西夏省亲。 这可是一件大事,李飞雁不仅是惠妃娘娘,后面还有一个头衔,宋国凤凰军团中将军团长。 这次赵构高调出行,赵子亮的近卫军团第一军随扈,军长于成龙,这是最早跟随赵构的禁军,现在都是军级指挥官了。 赵构这次旨在拉练队伍,近卫军团已经全部换装新式步枪,配备了一个炮兵团,被赵构留在开封训练,和近卫军团一起训练的,还有李璞的飞龙军团、吴进忠的教导团龙骑兵,这支战略部队,必须完成最后的战术磨合。 不过,这次除了三百飞龙卫以外,还有一百名凤凰军团特战营木兰营的女战士,队长就是张盈盈,副队长是铁飞花。 赵构这次在安塞待的时间比较长,布置完霸王龙计划后,盯着蒋宣的空天军训练了一段时间,主要是飞翼服的训练赵构要亲自带着飞龙卫开始,然后就是龙炎、狼牙、花豹、蝰蛇等战区、内卫部队的特战大队,包括梁景的豹卫,都轮流在这里集训,赵构一方面等于成龙的第一军,一方面指示龙一传令高进,龙卫全部进驻安塞基地训练三个月,抽调凤一和内卫总教官龙十五,进驻朱雀军团司令部,协助成立凤凰军团并开展训练,看这样子,赵构要提拔凤一进入野战部队建功立业,因为呆在后宫保卫皇城,虽然听上去好听,也算是在权利中心,但却没少有机会立功,尤其是立大功,只有到野战部队,只要有机会,立功还是机会很多的。再有,他看出来,龙一对凤一有点意思,龙一一直跟着自己,光一等功就好几个,铁门关一战,又是一个,但那几乎是拿命换来的,光身上的伤疤,就多了好几条。 俩人要是真成,赵构也得让凤一有立功的机会,负责俩人以后怎么处? 凤凰军团隶属南道战区,但驻地在福建福州,福建路总督章振,自然知道赵构为什么把凤凰军团放在福州,这可是惠妃娘娘的军团,福州这两年因为受改制影响,政策倾斜较大,所以好处就多,加上赵构提倡海运贸易,福建本就是沿海对外贸易最大的集散地,这样一来,章振就较好地实现了当初赵构给他的任务,自然会受到赵构的重视,比如说流求岛,虽然曹平正是流求总督,但这个总督,可是受福建总督章振节制。 等到于成龙率领第一军赶到延安府安塞基地,休整两天,还要准备给西夏李乾顺的礼物,这次赵构是要办正事的,明年就要发动对金国的战争,这件事,要和李乾顺打个招呼,赵构的设想是把西夏的这支力量,放在最关键的时候用,就需要李乾顺和金国的完颜吴乞买打打太极,或者干脆做出一种两不相帮的姿态来迷惑对手,单纯地考虑兵力,赵构自忖够用,但说到奇兵奇谋,还是多多益善。战争不是儿戏,他必须要拿到李乾顺的真实态度,顺便,看看当初留下的龙六等四人,对西夏御林军的掌握情况,这才是最主要的,决定权和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办事。 这次赵构带着一千支新型1128型步枪以及十万发步枪弹,这已经是极限了,全部装备西夏御林军,实际上,就是交给龙六,因为龙六传回来情报,御林军中成立了一支一千人的“鹞卫”,实际上就是龙六手底下的教导团,这一千人,才是龙六的真正嫡系。龙六计划这一千人再有一个多月的训练,就要全部下发到御林军担任高层军官,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龙六对这就话,理解颇深。 其他则是通达商行满满一百辆绝影车的货物,跟随赵构一起前往,和西夏的利达商行进行交易,这个利达商行的后台老板,就是西夏枢密副使、靖边四司帅李继宗的内弟梁正。 这次的货物,除了三宝酒以外,赵构将采暖炉“火龙”的经销权,也一起给了利达商行,西夏地处塞北,昼夜温差大,冬季白毛风刮起来,零下三十度,有了这火龙,屋子里暖和多了,况且,这种炉子,什么都能烧,而且,西夏的煤炭很有名,为优质的无烟煤,当地人叫乌面,也有叫石炭。宋国的工匠已经顺着丝绸之路,把砖瓦烧制技术普及到了西夏广大地区,西夏兴庆府已经开始新建皇城小区,李乾顺为李飞雁新盖的公主府,就在新城,当然,承建公主新府的,是来自宋国的通达建筑工程大队,一个准军事的民营机构。 赵构的一万大军,浩浩荡荡从延安府出发,一直向北,顺着当初的路线,从长城岭关口出境,进入西夏境内,一出关口,就看见关外整整齐齐的一个千人队等候在官道旁边,天青色的军旗上,一支雄鹰振翅欲飞,正是西夏四司帅李继宗亲自来迎。 虽然赵构带着一万大军,但有了上次的事情,李继宗可不敢大意,除了自己的中军精锐“鹰师”出动以外,手下三员大将仁多宗宝,嵬明阿吴、撒辰,各带一个万人队,牢牢看住和金国交界的东北一线,铁鹞子全部派出去沿线潜伏,就是一支金国飞来的鸟,也要射下来。 赵构笑着迎上去,李继宗疾步趋前见礼,赵构拉住李继宗的手说道:“这不到一年时间,咱们又见面了。李副使的担子又重了,四司帅,今后,还要仰仗李副使啊。” 李继宗脸色一变,装作恼怒样子:“陛下,您再这样说,继宗没法和你回话啦,你这是骂我?” 赵构哈哈大笑,说道:“玩笑,玩笑。你还是这么不识逗。” 李继宗笑道:“自去年一别,我还真想念陛下,尤其是遭遇不测之事,让继宗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原谅自己,陛下,这次,说好了,一定到我宥州做客。” “一定,和贵国陛下见面之后,一定叨扰府上。”赵构答应道。 李继宗急忙和跟在后面的李飞雁见礼,揖礼道:“继宗见过惠妃娘娘。” “李副使不必客气,我这次回来是探亲的,还是叫我公主好听。” 李继宗笑道:“公主,这次回来,您可是在我西夏大大出名啊。贺兰山的最高峰,也拦不住公主大名传播到云天之外。” 说的是李飞雁军演一战成名,成为宋国的第一位女将军,而这位女将军,居然是西夏公主,这已经成了在西夏传奇的人物,加上李飞雁单骑雪原追赵构,一支马鞭定终身,倒是引起无数西夏女儿的无数遐想。 众人寒暄完毕,正要上马前行,忽然一声惊呼,却是李继宗的亲卫发出的警号,大家心里一惊,急忙扭头查看。 却见前面的小山坡上,一匹白色的大狼飞速冲了下来,直奔赵构而来,李继宗大吃一惊,不等他下令,鹰师里的铁鹞子已经长弓利箭在手,瞄准了飞速奔跑的大狼,引弓待发。 射杀一匹狼,对于铁鹞子来讲,可不是什么难事。 第315章 和平大军演 赵构眼尖,急忙大声喝道:“休要放箭。” 李继宗急忙下令铁鹞子停止行动,这边刚刚制止,后面却呜呜叫唤着跑出来一大两小三头白狼,冲向那头发力而来的壮硕公狼,正是飞将军前来迎接自己的老婆孩子。 赵构笑道:“怪不得一出长城岭,花木兰和熊大、熊二就兴奋得不行,原来早就约好了?” 李飞雁也笑道:“花木兰早就按捺不住了,在安塞集训的时候,就老想往外跑,要不是熊大熊二,估计早就跑出去了。” 看到一家四口团聚,赵构也是颇有感触,当初救下花木兰,却没有想到飞将军率领自己的部下,在铁门关着实帮了自己的大忙,自己曾经说过要把飞将军的老婆孩子送回来,现在,算是做到了。 亲热够了,飞将军慢慢走过来,嗅了嗅赵构,用脑袋拱了拱赵构的大腿,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站在赵构的身侧,眺望着远处的小山坡,仰起头,长长嚎叫了一声,上面,零零散散地出现了十几头狼,应该是飞将军一年多来发展起来的队伍。 赵构摸着飞将军的狼头,说道:“飞将军,我兑现了我对你的承诺,把你的老婆孩子给带回来啦,一个个生龙活虎,你们属于这片辽阔的土地,不属于任何人,领着你的老婆孩子,走吧,我们有缘,还会见面的。” 飞将军仰天一声狼嚎,看了赵构一眼,慢慢向小山坡走去,花木兰倒是有点犹豫,看着李飞雁,没有动,两支小狼崽欢快的跑来跑去,看到母狼没有动,又欢蹦乱跳地跑回来,飞将军在前面走得很是决绝,没有回头,它尊重母狼的选择,并没有行使狼王的特权,就这样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赵构冲母狼挥挥手,李飞雁也含泪挥挥手,他们都知道,要是真爱它们,就应该让它们自由驰骋在这无垠的草原戈壁大漠之上,这才是它们的家乡故土。 母狼不再犹豫,长长嚎叫了一声,算是告别,随后一溜小跑地追上飞将军,两支狼崽熊大熊二欢悦地跟在后面,扑咬着花木兰的尾巴,她却冲着飞将军低声咆哮了一句,像是在抱怨,你这个无情的家伙,都不说招呼我们一声。 一路上,赵构把和这一家子狼友的故事讲给李继宗听,李继宗不由得赞叹道:“陛下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长生天,连草原的主人,都甘做您的仆人,继宗真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对您的崇拜之情。” 赵构扬鞭催马笑道:“这片草原真正的主人,是贺兰山下的西夏军民,我们都是匆匆过客而已。” 谈笑间,近卫军和李继宗的鹰师汇合成军,护卫着赵构,向西夏兴庆府急速而去。 西夏兴庆府宝璃宫,赵构对这个地方可不陌生,西夏皇帝李乾顺设国宴招待赵构一行。这次随赵构出访的,政务院副丞赵楷、西道战区司令席贡、延安府知府崔叔原,当然,还有惠妃,宋国凤凰军团的军团长。 西夏陪同人员,尚书令李承常、枢密使李惠、中书令李政、枢密副使李继宗、出于军事考虑,质子军都统军嵬名察哥和禁卫御林军都统军李良辅(仁多良辅)到场陪同。 赵构这次高调而来,所带近卫军就是来显摆的,这次近卫军的装备,全部装备新式步枪,配备三棱军刺,每人还有六颗手榴弹,另外,马上一柄宋刀,作为自卫武器。每个班,有一具手炮,备弹二十枚。 这次赵构还拉过来一个炮兵团,既然是显摆,就要把戏唱得红红火火,顺便,这个半机械化炮兵团,还要承担远距离拉练的任务,以积累不同地域、不同道路地形,对炮兵行军影响的经验。 这个炮兵团,就是在望都镇一炮出名的炮一师的一团,这次随军出动的,清一色12磅野战炮,每一门炮成员8人,配备两辆加强版的军用绝影车,一辆人员乘坐,后面拉着野战炮。另外一辆是弹药车。赵构这次来,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和西夏进行联合军事演习,于成龙带领的近卫军一部,将和李继宗手下大将仁多宗宝带领的鹰师扮演蓝军角色,赵构率领近卫军第二师和西夏质子军、禁卫军组成红军,在西夏黑水威福军司、白马强镇军司、黑水镇燕军司三地之间组成的地区,进行为期七天的军事演习,这是和李乾顺在去年定下来的。 次日,赵构和李乾顺、质子军都统军嵬名察哥、禁卫御林军都统军李良辅三人,在宝璃宫秘密会谈,对外名义是为了这次军事演习做准备,实际上,李乾顺要借这次军演,拿下黑山威福军司和白马强镇军司的军事指挥权,西夏十二军司,这两个军司扼守西夏北大门,常年和后辽、漠北蒙古各部金国对峙,战斗力不俗,两个军司的都统军分别是野利元臻和张庆,都是名门之后,野利元戎是西夏名将野利旺荣的孙子,张庆则是张浦的次子。 这两个人,其实是尚书令李承常的人,李承常历朝三代,虽然对李乾顺这个侄子忠心无二,但有点倚老卖老,顺带着,外面李承常的嫡系心腹也就对李乾顺的一系列政令多有抵触之举,李乾顺对李承常,还是尊重的,没有李承常,就没有李乾顺的皇位稳定,但随着西夏的发展和李乾顺逐渐掌控西夏政坛,李乾顺心中圣主明君的思想越来越迫切,谁不想青史留名呢? 这就难免和李承常在一些大事上意见相左,李乾顺有点放不开手脚,碍于李承常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不能采取太过激烈的做法。 去年听从赵构的建议,禹藏花麻和其子禹藏嗤利进驻右厢朝顺军司和翔庆军,一北一南,卫护住了兴庆府,加上嵬名察哥的质子军和李良辅的禁卫军,李乾顺安全无忧,但全国的政治、经济、军事的发展,必须全国一盘棋,保证政令通畅,黑山威福军司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又处在河套地区最好的一段,是西夏的大粮仓,战略地位非常重要,这个地方,一定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才能放心。 赵构对李乾顺说道:“皇兄,这次军演,西夏方面有什么打算?” 李乾顺皱着眉头说道:“贤弟啊,这次军演的另外一个目的,你我都清楚,这次是主要的。所以,我想让花麻将军担任西夏方面的都统军,你以为如何?” 赵构笑道:“小弟认为不妥。禹藏花麻老将刚刚进驻右厢朝顺军司,李继宗李副使今年年初也已经任命为靖边四司帅,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陛下的意图,但这是您的内政,别人都不好说什么,但中书令,您的皇叔,却有点不开心啊。这次军演,虽然名义上是两军联合演习,但地点放在黑山、白马、黑水三个军司形成的三角区域内,稍微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会解读出什么来,尤其是野利元臻和张庆,如果转不过这个弯来,把问题想复杂了,您到时候怎么办?真要动手吗?可都是西夏的儿郎们,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还是能不走就不走。” 李乾顺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我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不过,今年过年,野利元臻和张庆借口身体有病,没有都城朝贺,但据来兴庆府的副都统军和监军使讲,二人确实是有病,野利元臻是咳喘老毛病,张庆则是摔伤了胳膊,品翰堂也有回报的,情况属实,我也没有追究,反倒是派去御医前往探视,这二人也有谢恩劄子寄上。说实在话,我可不想刀兵相见。” 赵构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心里却对这位西夏皇帝一阵冷笑,这位皇兄,作为一名兄长、朋友,哪没得说,但是作为一名一国之君,倒是显得有点政治上的幼稚和单纯。 政治,就是不见血的战争,其残酷性,丝毫不亚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有时候,会更加残酷无情,冷血无义。 赵构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皇兄如何不知两梁太后之手段?” 西夏两梁太后专权几十年,其手段李乾顺如何不知,顿时惊出一声冷汗,沉思片刻,冲赵构说道:“贤弟一席话,棒喝梦中人。为兄倒是想多了。此事,全凭贤弟调配指挥,嵬名察哥、李良辅,从此到军演结束之前,你二人完全听从我赵贤弟的调遣,此乃王令。” 嵬名察哥和李良辅起立,向赵构揖礼道:“我等听从宋国皇帝陛下指挥!” 赵构摆摆手,说道:“自家人,无需多礼。只是,此事尚需一个完全之计,还要留有后手,既然这样,军演略作调整。这第一步,所有西夏参演军队的都统军指挥使,我建议由李良辅担任,第二步,参演军队,西夏以质子军为主和我近卫军一部组成红军左翼兵团,西夏禁卫军、左厢神勇军司仁多宗宝部、于成龙所率近卫军二部混编作为红军右翼兵团,红军统由李良辅担任指挥使;由白马强军司所部组成蓝军右翼兵团,黑山威福军司所部组成蓝军左翼军团,统由野利元臻担任蓝军指挥使,此次军演,代号和平使命。” 第316章 什么叫差距 宋国复兴四年、西夏正德六年(公元1131年)九月初六,宋(宋国)夏(西夏)和平使命联合军演在西夏黑山威福军司拉开帷幕。 军演的前三天,就是军队之间彼此的磨合,熟悉彼此的军中礼节、军队号令、指挥系统的运转模式等等,军演导调部要求西夏指挥官下达口令的时候用汉语,宋国指挥官下达口令的时候,用西夏语,但要求双方的士兵,必须在三日之内,学会掌握彼此语言必需的日常对话,见面主动说对方的语言,加强对话交流,克服语言障碍,为以后的军演打下坚实的基础。 但在这三天时间,赵构悄无声息的利用军演这个优势,将近卫军团悄悄调到了两个军司之间的磴口寨,这个紧靠黄河西岸的军事要地,对外说是宋国近卫军团的驻地,其实,赵构一招就斩断了黑山威福军司和白马强镇军司的联系,这次军演的第一步,就是先拿下黑山威福军司野利元臻,这个最强大的西夏地方军阀势力。 威福军司在这次军演中,扮演的是蓝军左翼,面对的就是由西夏禁卫军、左厢神勇军司仁多宗宝部、于成龙所率近卫军二部混编而成的红军右翼兵团,而赵构好和李乾顺,隐秘身份,就在李良辅的亲兵队伍里。 导调部给野利元臻的任务是,扮演入侵敌军,从威福军司出发,沿黄河南下,直逼兴庆府。但被西夏军队发现其意图之后,在右厢朝顺军司被堵住,要求在三日内撤回黑山威福军司,否则就会被沿河而上的部队包抄上来,安全界点就在黑水城外额济纳河,看见额济纳河,就意味着安全脱离。 野利元臻的黑山威福军司,和李继宗的左厢神勇军司、右厢朝顺军司、黑水镇燕军司,号称是西夏十二军司里的上四司,又因为地处河套地区,扼守西夏北大门,所以无论是军事角度,还是经济角度,都是西夏重要的一个军镇,特别是在经济方面,兴庆府的大部分粮食,来源于河套地区丰沃的土地供给,加上牢牢控制者和漠北蒙古诸部落的通道,逐渐在黑山城建成了较大的交易榷场,作为尚书令李承常的嫡系心腹,野利元臻在这里,已经驻扎了十来年,势力一时无二。 但问题在于,野利元臻只听尚书令李承常的话,按理说也不能说错,但李乾顺作为西夏皇帝,从去年以来推行的经济振兴政策,分为东西两线,东线为甘肃军司、西平军司一线,一直向西,出玉门关,沿着古代丝绸之路继续向西,这是和赵构的经济带捆绑在一起的,已经收到了很大的经济效益;另外一条就是河套经济带,强化和漠北蒙古诸部落的联系,打造西夏自己的经济圈,这也是赵构给出的主意。“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要是抓不住这个黄金地段大搞经济建设,那可就辜负了赵构这一番苦心了。 但李承常却以黑山扼守漠北和大金,安全是第一要素为理由,不同意在黑山全面开放,建成自由贸易区,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因为李乾顺的一系列政治、军事、经济上的政策调整,触动了一些固有势力的利益,这里面,有西夏旧势力,也有在这次改制中被撤换的中下层官吏,还有一些军队上的保守军官阶层,都来找李承常诉苦,李承常虽然对李乾顺没有二心,但他是这些守旧势力的代表,而李乾顺作为西夏历史上着名的政治家,对赵构给出的西夏发展规划,自然一眼就看出里面的不凡,尤其是古丝绸之路的逐渐恢复,已经给西夏带来了巨大的经济红利,当新旧势力已经到了严重影响自己大政方针落实执行的时候,任何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一定不会容忍这样的局面再发展下去。这也是李乾顺同意赵构这个计划的主要原因。有的人,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 野利元臻带着威福军司的三万大军,按照计划,一路南下,在干净利索地“击败”沿途四五股拦截的红军部队后,兵锋直指兴庆府北大门,克夷门城,在西南二十里的啰保大峡谷,被嵬名察哥所部质子军团和近卫军一部组成的红军左翼兵团拦住。 对方有近四万之众,牢牢占据了大峡谷的入口,野利元臻三万大军谷口列阵,已是疲惫之军,人数不占优势,对方以逸待劳,又占据地利人和之势,野利元臻审时度势,下达撤兵的命令。 一切按照兵棋推演的模式进行着,野利元臻却在思索着导调部给出的这个演习的内容,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演习,就凭野利元臻出兵南下,谋逆造反的罪名已经牢牢扣在他的头上。野利元臻骑在马上,暗自思忖,如果,如果开战,自己到底能走多远,或许前几场战斗还稍占优势,进入右厢朝顺军司的辖区,这个禹藏嗤利可不是一个好相与,况且,今年,朝顺军司被李乾顺提升为兴庆府护卫军司,直接扩编为五军编制,比上四军司的规制还要高一格,野利元臻总兵力也不过五万人,这个朝顺军司光正军就有六万,役兵三万(类似后勤保障部队),加上在这里集训的一万禁卫御林军,十万大军堵着这个咽喉要地,就是他和白马军司联手,未必能打通,这个啰保大峡谷,就是卫护兴庆府的一道突然屏障。 野利元臻苦笑一声,心里也在安慰自己,但愿自己想多了。对于李承常的知遇之恩和提携之义,野利元臻心里是非常感激的,野利家族在小梁太后手里遭到清洗,是李承常保举他复出,而且担任最肥缺的威福军司都统军,自己已经被深深打上了李承常的烙印,开始的几年,倒也做得风生水起,这几年,明显感觉到皇帝李乾顺和尚书令李承常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自己被夹在中间,倒是有些不畅。 野利元臻倒是赞赏李乾顺的一些做法,但也触及到自己这个圈子的利益,加上李承常暗中的指指点点,野利元臻对李乾顺的革新政令,也有点阳奉阴违起来,黑山威福军司,眼看就要被其他军司超过去,要不是还占有河套地区,估计已经落后了。 一来一回,野利元臻的队伍有些疲惫了,虽然是军演,但几百里的来回折腾,还是让这三万大军有些怨言。西夏军队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称为一“抄”计有正兵一人,负担役兵一人,而且底层军兵的给养,大部分需要自备,只有团练使以上的军官,才有专门配置要求。 所以,这样的军演和真正的战时,还不一样,这就是在消耗,又不是真正的抗敌入侵,而且西夏以前没有搞过这样的跨区域军事行动,就是军事演习、兵棋推演这些个新名词,也是这次联合军演第一次听到的。 士兵是疲惫之躯,但是按照要求,他们回撤的时间也是有要求的,野利元臻敦促手下,尽快赶回黑山城堡,回到大营,才能很好的休整。 野利元臻的黑山威福军司三万大军一个转向,在黄河边上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掉头北上。 不过,这三万大军出来容易,想回去,可就难了。 就在野利元臻南下的时候,赵构虚晃一枪,一面命令沿途西夏各军逐级抵抗,步步诱敌深入,然后命令嵬名察哥率大军堵住去路,逼迫野利元臻转向回撤,一面却利用这个时间差和地理差,率领西夏仁多宗宝和于成龙所部,在李良辅指挥下,沿黄河东岸秘密北上,在黑水城西南三十里处,渡河西进,占据了野利元臻回城的必经之地。 随后兵分两路,一路由李良辅率领禁卫御林军进入黑水城,全面接管黑水城防务,一面命令留守的野利元臻的两万部队出城驻扎,李良辅现在是西夏军队军演总指挥,所有西夏涉及到的军司部署,都要受其节制,留守部队的副都统军不敢违抗,带着部署出城,随即陷入红军包围圈,被全部缴械,押在城外大营,不得乱动,为了保险起见,近卫军跑团的一个炮营的十二磅野战炮,炮口对准了大营,胆敢乱动,大炮伺候。 解决了后路,赵构命令李良辅的红军,在黑水寨,静候野利元臻的三万疲惫之军“归来”。 第317章 英雄的谢幕 野利元臻的大军一过磴口寨,就被近卫军第一军第一师尾随而至。 刚一开始,近卫军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身份,打出了李继宗虎师的旗号,让野利元臻有点纳闷,怎么李继宗的三大王牌师到了两个,以前怎么没有听说? 他的副手、副都统军细母嵬哥赶上来,悄悄对野利元臻说道:“都统军大人,后面祥右军司的虎师有点不对头。” “怎么回事?” “您最好到后面看看。” 野利元臻皱皱眉,没有说话,却拨转马头,和细母嵬哥快马加鞭赶到后军,向后面望去,只见天青色的虎师军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各色认军旗也是虎师各部,但野利元臻还是看出了一点不一样,后面军队的装备,和西夏军队不一样。或者说,只有前面的一个千人队是虎师所部,后面的,却是黑衣黑甲的宋国近卫军团。这支部队,没有在军演序列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作为野利元臻的副手,细母嵬哥可不是一个庸才。 这支部队大约六七千人,紧紧尾随在野利元臻部队后面七八里地左右,不远不近,倒是让野利元臻不好判断意图所在。 野利元臻低声说道:“不要理会,全军加速,天黑之前,赶到黑水大寨。” 野利元臻的大军刚刚提起速度,却被前面的一支突然出现的大军牢牢遏制住了,就好像一个人刚刚跑起来,却被一道路障硬生生逼停了一般,野利元臻的大军一口气没有倒匀,大军的队形瞬间有点乱了。 后面的虎师突然提速,紧紧守住了唯一的一条退路入口,后面轰隆隆的车队加速赶超上来,毫不理会威福军司所部诧异的目光,一门门野战炮被快速架起,这是炮团一营的十五门野战12磅炮。 前面堵住去路的大军,看认军旗,倒是西夏禁卫御林军所部,但阵地前黑森森的炮口,这可不是西夏军队的玩意儿,一溜十五门野战炮的炮口,直指野利元臻的大军。 野利元臻心里突然感觉有一阵寒冷,军人特有的感觉告诉他,这不是在演习,就是一个阴谋,他感觉自己被骗了,心里骤然升起满腔的怒气,可是,他该怎么办,手底下的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大人,有点不妙啊,来者不善。”细母嵬哥悄声说道。 野利元臻点点头,低声下令:“列阵!” 号角吹响,野利元臻的三万大军顿时人喊马嘶,三个方队就在片刻之间转换完成,看得出野利元臻平时的训练也是真功夫而非花架子,威福军司能成为北部篱蕃,可不是浪得虚名。 李良辅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同室操戈,是军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但后面是李乾顺和赵构,李乾顺要是出来一露面,就成了死局,他们也希望为西夏尽可能保留一些元气。 他策马而出,单人独骑,来到两军阵前,高声喊道:“野利元臻将军,你这回头之路可怎么走?” 此话一语双关,问得巧妙。 野利元臻也是独骑而出,缓缓走来,大声说道:“李良辅将军大军横亘在此,后面恐怕也是你的人马,前堵后拦,看来,我黑山威福军司陷入了死地。” “你错了,是你野利元臻陷入了困境而非死地,至于黑山威福军司所部,依然是我西夏军队,只是这次跟着你,好像前景不妙啊。” 话里带着硝烟味,依然是话里有话。 野利元臻仰天大笑,笑声里透着一股苍凉和悲怆,手中宝剑一指李良辅,说道:“李将军新晋要职,这是要踩着我上位军功啊。好说好说,你划下道来。” 李良辅看着野利元臻略显花白的双鬓,心中也是不忍,催马趋前一步说话道:“下令你的威福军司大军,全体弃械,下马坐地,等待整编。” 野利元臻哈哈大笑道:“我党项男儿,可曾有过不战而降?” “都统军大人,这既是演习,也不是演习。你现在下令,也只不过是在军演中兵败,面对的,还是西夏自己人,下面好交代。如果大人执迷不悟,恐怕战端一开,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倒下去的,都是我党项一族的好男儿,大人一定三思,良辅未学后进,对将军仰慕已久,这件事,恕良辅不敢擅专?”李良辅有点着急,压低声音对野利元臻急切地说道。 李良辅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有点泄密了。但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一副自相残杀的场景,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后面,皇帝还看着呢,但他可不敢说皇帝就在自己的队伍里。 野利元臻也想明白了,但骨子里的傲气和不甘,促使他做出了终身悔恨的决定。他在算计彼此的兵力比对,李良辅后军最多八千人,前面拦住去路的,也就一个万人队左右,自己手里可是有三万大军,一但开战,自己的亲卫可以迅速跑出去去黑山城求救,再者,这么大的阵仗,他不相信留在城里的手下看不见、听不着,手下的铁鹞子,每天巡查的范围都在30里范围,这个战场,已经在铁鹞子的侦察范围以内。 但他有三不知,一是不知道李乾顺已经下定决心清除李承常的势力,搬走这块西夏发展道路上的最大一块绊脚石;二是不知道赵构的飞龙卫已经屏蔽了战场五十里范围,所有西夏铁鹞子都已经让飞龙卫控制住;三是不知道黑山城已经被李良辅占领,彻底断了野利元臻的后路。 野利元臻在赌,但他不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对赌的资本,把这种赌徒的侥幸心理用在这次对决上,未战,已经落了下风,既不知彼,也不知己,未战,已经失去三分胜算。 野利元臻冲李良辅拱手揖礼道:“李大人垂怜厚义,元臻非常感念这份情谊,你速速退去,我三万大军,绝不束手就擒。” 说完,拨马返回,大声下令:“全军戒备,准备接敌。”说完,手中的宝剑高高扬起,这就是军令,传令兵“呜呜呜”紧促的号角吹响,许多威福军司的士兵还有点转不过弯来,但统帅军令已经下达,多年养成的训练习惯,还是让他们选择了服从,兵刃在手,就等着冲锋的号角吹响。 野利元臻并没有选择反向杀回,虽然后面的人数少,但他还是选择冲击前面的军阵,自己好歹占有人数上的优势,三万对一万,怎么也有较大的胜算。 看着对面威福军司的骑兵啸叫着席卷而上,队伍里的李乾顺痛苦地闭上双眼,这才深深体会到了赵构给他讲的那句话:“有时候,政治,比军事手段更要残酷和血腥。” 现在就是这样,不论胜负结果如何,损伤的都是西夏的元气,只不过,他希望降到最低。他默默地点点头,算是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赵构有点同情李乾顺,但政治斗争不是请客吃饭,他心里暗道,还是我来做这个恶人吧。 当野利元臻的前锋万人队速度提起来的时候,轰隆隆的马蹄声顺着大地传来,地上的小石子都被震得跳了起来,却丝毫没有影响近卫军炮团二营快速调教射击诸元。 随着一声声口令的下达,指挥长手中的红旗快速向下挥动,西夏军队第一次领略到了什么叫做一边倒的屠杀。 12磅的实心弹呼啸着在野利元臻的冲锋大军里拉出一道道血槽,第一轮的十五发炮弹直接打穿了进攻队形,有点甚至冲进了后面的军阵形成跳弹造成了二次损伤,接近1500米的射程,让在后面观阵的野利元臻大吃一惊,顾不上看前锋的情况,传令中军急速后退500米,堪堪躲在射程之外,再看前锋大军,已经被第二轮炮击又肆虐了一把,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战马一但冲起来,可不是说收就能收住的。 三轮炮击结束,野利元臻的前锋已经冲到了接近200米的距离,大炮不好使了,就在带队的副都统军细母嵬哥庆幸自己命大的时候,就听对面“嗡”的一声,这是强弩弩弦发射时特有的声音,难道对面真有如此超远射程的弓弩吗? 迎头砸下的箭雨告诉细母嵬哥,什么叫做一切皆有可能,宋国钢臂弩超远的射程和精准的区域覆盖,加上锋利的钢制箭头带来的超级杀伤效果,让细母嵬哥心里彻底沉了下去,加上这两轮箭雨,细母嵬哥再次从马腹下翻身上马的时候,发现战场上,也就只剩下一千多人。 细母嵬哥大吼一声,“全军冲阵,杀!”迎接他的,却是“砰砰砰”如爆豆一般急促的枪声,这一千人就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掉下马来,一声枪响,细母嵬哥的坐骑被击中,一下子把他甩了出来,好在细母嵬哥身手敏捷,一个滚翻迅速站起,手中宝剑横削护住身子,急欲扑上去,却感觉咽喉一阵寒气刺骨,抬头,李良辅冰冷的表情下,一杆长枪冷森森的枪头这逼在自己咽喉,李良辅是血鹞子,功夫可不仅仅是射箭之术,这一年,在这杆大枪上下的功夫,可为呕心沥血。 旁边只剩下聊聊百十来人,却全被李良辅手下逼住,不敢乱动,这些人已经在疯狂中冷静下来,后面,近一个万人队全军覆没,有点颠覆了他们的战争观,现在有点犯蒙。 “都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传过来,一个伟岸的身影骑马出现在细母嵬哥面前,看见这个人的面孔后,细母嵬哥脑袋“嗡”地一下,冷汗唰地乍出来,顿时汗透全身,浑身哆嗦。 第318章 西夏大洗牌 站在细母嵬哥面前的,俨然是西夏国皇帝李乾顺。 这可把细母嵬哥吓了个不轻,对阵李良辅,他认为无非是自己的上司野利元臻和李良辅的权利地位之争,可现在冒出一个西夏皇帝来,这事可就大了,他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知道野利元臻将军知道不知道皇帝陛下就在这里?” “你叫细母嵬哥,是正德二年擢升黑山威福军司副都统军,祖上为先帝景宗(李元昊)侍卫军十大队将之一的细母曲忽,也算出身将门之后,开战之前,我曾请求赵贤弟尽量不要伤及你等统军将领,好在上天垂怜,你等活了下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等受了上司蒙蔽,不怪你们,现在幡然醒悟,放下兵器,我不再追究你等叛逆之罪。” “被人耍了!他奶奶的,不知道将军知道不知道?”细母嵬哥心里头快速闪过这个念头。还不等他回过味来,后面的监军使、团练使等中层军官,乍一看见西夏皇帝陛下突然出现在被自己攻击的对方军阵里,都吓傻了,再听到李乾顺方才的一番话,赶紧下马弃兵,跪了一地,口中直呼:“我等不知陛下在此,死罪冒犯,还请陛下饶恕我等。” 细母嵬哥也赶紧抛下兵器,跪地请罪说道:“我等不知陛下在此,否则,就是借我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冲阵陛下行在,死罪,死罪!” 李乾顺跳下战马,把细母嵬哥搀起来,又对其他将领说道:“大家起来吧,我相信野利元臻将军也是受到小人蛊惑,并不知情,所谓不知者不怪,岂能再加罪论处,朕断不会如此。” 细母嵬哥知道,在如此火力覆盖之下,自己等人能存活下来,绝对就不是运气好,而是有人下令有意避开了这些高级将领的进攻路线,至于有人殒命当场,那就是真的运气不好。毕竟,西夏军队的军官,区别在于头盔上的彩羽,很显眼的。 他再次揖礼说道:“陛下,我愿意回去劝说野利元臻都统军大人,说明原委,相信大人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李乾顺点点头,对细母嵬哥说道:“你等先参见宋国皇帝陛下。” 他一闪身,露出后面赵构雄伟的身躯,赵构和普通飞龙卫的装束一样,但手里拎着乌金棍,背后落日弓,箭囊穿云箭,却是赵构的不二招牌装备。他的事迹,不仅在宋国,尤其是在西夏,已经被人广为传颂,不仅仅是宋国的军神,更是西夏军人心中的雪山神主,细母嵬哥如何不知。 他急忙过来揖礼参拜道:“细母嵬哥参见宋国皇帝陛下!”后面侥幸活下来的诸将也急忙揖礼,口称参见。 赵构摆摆手,说道:“战场之上,无需多礼。细母嵬哥将军,回去劝说野利元臻大人一句话,黑山城已经被我大军拿下,留守的两万大军已经被集中在黑水大寨等待整编。以前是不知者不怪,现在既然知道陛下在此,要是执迷不悟,可就坐实了谋逆叛乱的罪名,这个罪名要受到什么惩处,我想你比我清楚,野利元臻大人更清楚。回去劝说大人,放下武器,坐地不动,等待整编,既往不咎,就是这十六个字。” 李乾顺点点头说道:“现在,宋国皇帝陛下是战场总指挥,连我也要服从军令,他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赵构继续说道:“一炷香的时间,我要看到黑山威福军司的大军弃械、下马、坐地,超过时间,我就认为他野利元臻要顽抗到底,到时候,我将下令前后两军同时炮击,看看威福军司能有多少人能挡住我宋国炮兵炮弹的横扫之力?” 语气中,威压的杀气顿时迸发开来,让细母嵬哥身上一紧,他知道,这位宋国皇帝可不是在说笑话。 他向赵构和李乾顺点点头,早有李良辅手下牵过战马,细母嵬哥飞身而上,一炷香的时间,他必须尽快赶回去才行。 野利元臻没想到李乾顺居然在对方军阵之中,看着细母嵬哥一脸期待的样子,野利元臻心里明白,属于李承常的时代,彻底过去了。 是日,本次军演战况通报,黑山威福军司都统军野利元臻所部蓝军左翼军团,在磴口以北、黑水寨以南地区,被红军右翼兵团包围“全歼”,都统军野利元臻、副都统军细母嵬哥在军演中受伤,接回兴庆府太医院休养,威福军司暂时由李良辅兼任都统军一职,禁卫御林军第一军,进驻威福军司,帮助整编集训。 次日,白马强镇军司都统军张庆所部蓝军右翼军团,被嵬名察哥和宋国近卫军第一师所部联合组成的红军左翼兵团,重创于娄博贝城下,据后来亲历者所述:“……是日,西夏名将嵬名察哥所率西夏皇室质子亲军万人,联合宋国近卫亲军五千人,对阵娄博贝城五万大军之守,皆以为非对阵之数。然此次攻城之战,却为宋国精兵五千,其一所谓炮营,乃我西夏泼喜军是也,但威力巨大,非泼喜军可比,发射带烟实弹,可破坚城石垣,无所不催,霹雳雷霆之举,震耳欲聋之状,无以言表……” 政治离不开军事,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李承常失去了最大的军事外援,无疑是折断了双翼,出人意料的是,赵构在兴庆府李承常的王府和李承常有过一次彻夜长谈,至于谈话的内容,被严格保密,不过,此事的后续发酵之事,却耐人寻味。 李承常于西夏正德六年十月初一,以年老体衰为名,正式辞去尚书令一职。尚书令由李继宗接任,李继宗被晋封怀亲王,不再兼任枢密院副使;枢密院正使李惠,晋封静州郡王,增加禹藏花麻、李良辅为枢密院副使,禹藏花麻为第一副使,晋封顺州郡王,李良辅晋封定州郡王;中书令李政不变,晋封怀州郡王。 左右厢十二监军司调整任职命令如下: 左厢神勇军司都统军:仁多宗宝。 石州祥佑军司都统军:嵬名阿吴。 宥州嘉宁军司都统军:撒辰。 韦州静塞军司都统军:禹藏泽池。 西寿保泰军司都统军:莫勒。 卓罗和南军司都统军:浪讹摩明。 右厢朝顺军司都统军:禹藏嗤利。 甘州甘肃军司都统军:藏奴。 瓜州西平军司都统军;细多良成。 黑水镇燕军司都统军:隈才蜃罗。 白马强镇军司都统军:嵬名罗布。 黑山威福军司都统军,李良辅(兼任) 质子军整编为西夏城卫军,都统军嵬名察哥。负责西夏都城兴庆府周边五州之地的军事保卫。 禁卫御林军扩编为西夏皇室禁卫御林军,简称西夏禁卫军,负责西夏皇室、皇宫的内保,都统军龙六。(李乾顺这一手,以柔克刚,以退为进,倒是让赵构高看了一眼。) 西夏飞鹰卫,这是西夏的特战部队,都统军嵬名坤生,是李乾顺党项皇室一族,被李承常压制多年,这次被重新起用。教官龙十二、龙二十五。西夏血鹞子十三人全部加入鹰卫,只有代号,从鹰卫一号(李良辅),一直到鹰卫十三号(屈则鸠),李良辅只是挂名,并没有入职鹰卫。但飞鹰卫只有左卫和右卫两卫,都统是两名龙卫教官,这支队伍,其实也算是被赵构所掌握。 西夏铁鹞军团,这是赵构为西夏打造的重装集团,在擒生军的基础上,借用铁鹞之名,毕竟以后西夏铁鹞子,将是战场上的主宰者,他的特战使命,将由鹰卫负责,铁鹞军团,才是西夏军队的象征。 铁鹞军团完全按照宋国的军队编制,军团长是龙三十,这是众望所归,龙三十,按现在的话讲,西夏铁粉无数,在这个崇尚武力的国度,龙三十哪小山一般的身躯,矫健的身手,神力王的美称,都让无数西夏军民崇拜不已。让龙三十神话的一件事,就是在一次训练返回驻地途中中,兴庆府的一处民居突然起火,这是一家药铺,买卖做得很大,不小心熬药的时候引发了火灾,一条大梁带着火星落下来,眼看店主的妻儿老小就要被砸在底下,龙三十冲上去奋力托起着火的大梁一端,手下赶紧冲了进去抢救出来店主一家,此事,在兴庆府传为美谈,迅速传遍了贺兰山下,黄河两岸,龙三十托举大梁的壮举,受到西夏皇帝李乾顺的高度评价,亲自为龙三十颁发了一顶西夏皇室才准佩戴的金冠,这可是西夏历史上的第一个,从此,龙三十所到之处,西夏军民无不顶礼膜拜,直呼神鹰大人。 铁鹞军团编制一个军三个师,一个辎重保障团,一个工兵团,一个警卫团,一个野战救护团,满编成员五万人。三个野战师,取名“血鹞师”、“铁鹞师”、“飞鹞师”,血鹞师和飞鹞师属于重装师里的轻装师,铁鹞师一万五千人,却是实实在在的重装部队,全部配备绝影车,是西夏第一支半机械化重装师。 赵构看重的,是西夏最优质的兵源。 第319章 延安大联盟 帮助西夏李乾顺理顺了政务,增设了互派使节,在外交上,赵构开创了当下政治格局的新局面,这个新局面,很快就被再次打破。 回到开封不久,赵构接到西夏李乾顺的书信,声称有回鹘西喀喇汗王庭易卜拉欣二世、东喀喇汗王庭阿赫玛德、西辽国王耶律大石、高昌回鹘可汗毕勤哥(高昌回鹘依附于耶律大石的西辽),先后来到西夏兴庆府,名为商议丝绸之路的发展而来。 实际上,他们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看到了西夏的崛起,速度之快、效果之好、远景之美,尤其是看到西夏五年经济发展的宏伟计划时,都心动了,这些都是这个朝代的风云人物、人中豪杰,眼光都很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好处。 当听说这是宋国皇帝陛下亲自为西夏的发展打造的这个蓝图时,都羡慕万分,再看到西夏如今的军事实力,几乎每年都在有一个质的飞跃提升,在宋国冶炼技术的支持下,西夏瘊子甲现在是周边各个部落王国最抢手的物资,可就是这种下手慢了就抢不上的西夏瘊子甲,宋国居然看不上。 众人了解之下,方知宋国现在的军队装备,用的都是宋国最先进的优质钢板甲,而且实现了制式化和精细化,不同的部队,所用板甲稍有区别,比如飞龙卫所用,就是人称“百宝甲”的复合铠甲,能够快速替换,重量又轻,重要的是,宋国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现在发展的火枪火炮技术,都是西夏望尘莫及的,更不要说其他部落。 就是一把宋刀,就让各部落王庭眼热难捱,一刀下去,三卷芦苇木桩轻松斩断,而夏国剑只能斩断两卷,还得是军中高手,虽然一卷木桩的厚度和粗细基本和人一致,其他部落的弯刀也好、直刀也罢,也能削断,但宋刀在于连续劈上百次,刀刃依然锋利如故,别的兵器都已经卷刃了。 就是这么一把宋刀,居然也就是士兵的基本自卫武器,破金斩才是宋国士兵手里的最爱,包括大宋锥枪,锋利的钢制枪头开出三道血槽,破刺功能大大增强,经过一期训练的士兵,可轻松刺穿除了西夏瘊子甲以外的任何铠甲,经过长期训练的刺杀高手,可以对抗身披瘊子甲的西夏铁鹞子不落下风,如果利用三三军阵,任何人对上去,只有死路一条。可是,西夏瘊子甲,现在可实现不了量产,这是赵构三年军事援助计划里的重头戏,因为,西夏铁鹞重骑,需要第一年装备完毕。 为此,宋国今年已经援助西夏在定州建立了西夏第一座兵工厂“西夏国定州军工厂”,赵构直接外派了三十名技术人员,当然,待遇是最好的。 军工厂已经开始运转,估计年底,第一批量产的瘊子甲就会生产出来装备部队,至于宋刀,直接从宋国定制,友情价,十两银子一把。西夏可以用货物折价相抵,也可以将货物卖给通达商行,变成宋国钱币后,再拿钱购买,不过,这样一来,至少价值增加了一成。 什么最能发财?军火生意啊。赵构可是深谙此道,先是用较低的价格拉住客户,等离不开你的时候,一点一点把他拉上你的战车,等轰隆隆运转起来的时候,再下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现在,又来几位想上车的乘客,赵构真是心花怒放。 赵构马上接连下达命令,先给西夏李乾顺回信,表示自己也非常希望和几位国王、可汗见面叙谈,请皇兄先为招待,自己稍作准备即将前往延安府,建议将会面地点定在宋国延安府,这个地方,基本上距离各国的距离差不多,只有西辽稍微远一些,时间就定在一个月之后。 赵构紧接着下令赵楷前往延安府,为这次六国会晤做前期准备,先期的命令已经加急下发到延安府和西道战区以及安塞军事基地,做好安置准备工作。 命令501、502、503工厂开足马力全速生产,这次可是一个千载良机,赵构召开政务院、枢密院联合会议,在会上,确立了成立“延安大联盟组织”,把西夏、西喀喇汗、东喀喇汗、西辽、高昌回鹘,拉上自己的这架马车。 赵构近带领政务院总丞李纲、副丞汪伯彦、赵楷、欧阳珣、曹辅、赵鼎、邓肃、耿延禧、王云,枢密院副使宗泽、赵旭、刘延庆、王渊(兼国防部长)、枢密院佥事汪若海、总参议长刘浩,在垂拱殿开了一次扩大会议,说是会议,其实就是赵构在一项一项布置。 这次延安府之行,赵构带李纲和赵鼎前往,加上先期抵达的赵楷,永兴军路总督唐重、延安知府崔叔原、政务方面已经够了,汪伯彦留下主持政务院日常工作;军事上宗泽、刘延庆、刘浩出席,加上西道战区司令席贡、也可以满足各种需求。 赵构雷厉风行,会议一结束,留下赵鼎和刘浩,马上起草延安大联盟组织协议,必须在赶到延安府的时候,我们手里已经有成熟的东西;责令陈遘这个联合保障司令部司令,必须在走之前,名单上的产品一件不少装配上车。 就这样,赵构回到东京,屁股还没有坐热,在复兴四年十月初十,率领庞大的代表团进驻延安府。 这几个月,延安知府崔叔原累的活脱脱减了十几斤肉,清癯干瘦的身材,映衬着官服显得宽松了许多,有点不合身了。 延安府治所肤施县,早在安塞军堡建设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扩建,在原来县城的基础上,扩修了外城,外城和内城之间,叫做新城,完全按照城市规划来修建,道路、给水排水、卫生防疫、办公区、军事区、居民区、商业区,划分的很详细,赵楷在这里的时候,每年拿出对外贸易的一部分收入,投入到基础建设当中,崔叔原又动员了当地十大家族,投资新城建设,将各个设施承包给各个家族,算是早期的民间资本融资形式,这就大大刺激了本地的士族,有钱赚,谁傻着不去做? 整个延安府新城,周长四十里,城墙高十二米,共有八座城门,而且,新城城外,计有民居七十二坊,俨然已经成为永兴军路最大的一座城市。用赵构的话讲,建,就要建大,才能彰显大国风范。 崔叔原的府衙,就在旧城城东,一座三进的院子,虽然只有三进,但可是不小。但这两天,崔叔原的精力,都放在延安府凤楼。 凤楼延安府分店,是通达商行筹建,由延安府提供地皮,占地十五亩,已经在今年九月建成,赵构搞军演的时候,凤楼已经建成,本来想邀请赵构驻跸在此,赵构婉拒,自己住在这里,人家怎么做生意。 凤楼目前是宋国凤楼第一楼,一共三层三进,全部回廊和廊桥相连,这次承担各国国王、可汗的接待任务。 这两天,崔叔原几乎天天往这里跑,因为赵构来了以后,就要驻跸凤楼一号楼天魁楼,崔叔原可不敢掉以轻心。 十月初十,赵构一行一百多人的代表团,进驻凤楼天魁楼,延安合作大联盟六国首脑齐聚延安府,正式拉开会谈序幕。 散发着墨香的一本本制作精美的小册子,发送到各国国王、可汗手里的时候,众人都惊呆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宋国已经把商谈的主要条文赶制出来,但是这份能力和办事效率,就已经让众人刮目相看,这就是大国的风范吗? 穿着统一的凤楼招待,清一色二八佳人,都是王嫣然在开封“东京女学”当中精选出来的毕业生,工资高的吓人,据说仅次于大内皇宫,一家人有了这么一位女子进入凤楼,就意味着一家人可以解决了温饱。所以,诸多小户人家,尤其是女孩家人,早早就让孩子入学,就是为了能进入东京女学就读,踏入东京女学,就意味着这辈子会衣食无忧,家人也不用再为嫁妆伤透脑筋。 别看这些可汗啦、国王啦,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那得看在哪里,和谁比,在这里,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土包子进了金銮殿,眼睛都不够使。历史上,喀喇汗可汗称大宋为“汉家阿舅大官家”,你是外甥辈儿,见过什么世面? 这里面,西夏李乾顺现在可以说是赵构的死党,西辽耶律大石颇具政治眼光,能在大厦将倾时,果断率众出走,三十六计走为上,运用的炉火纯青,即使是瘦死的骆驼,照样让高昌回鹘依附,昔日大辽的辉煌,可不是吹出来的。 果然,第一个提出意见的,就是耶律大石。 第320章 合作加双赢 耶律大石只是看了一眼条文内容,心里就长叹,宋国皇帝赵构,就是天才,这等人物,为什么不是我契丹一族? 凤楼主楼天魁楼,本来要留给赵构的,却不料赵构住进了延安府衙,把天魁楼确定为本次六国会晤的主会场,天魁楼二楼,是一个敞开的大堂,可以容纳上百人,被布置为主会议厅,模仿现代的模式,黄花梨的桌椅被布置成一个大圆形,每个人的桌子上,摆着一具栩栩如生的木偶,穿着代表不同国家的民族服饰,手里插着代表自己国家的国旗。 到了这个环节,除了宋国和西夏,其他东、西喀喇汗、西辽、高昌回鹘,都没有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国旗,当赵构把宋国的浴火凤凰的国旗寓意讲给各国国王、可汗的时候,尤其是讲到国旗的象征意义,就如现在一样,不论大国还是小国,国旗就代表着国家。 大辽素来以日月神旗为王室象征,更多意义上是代表辽国王室,但在特定环境下,也代表着国王,但都没有从法律角度明确规定代表着国家的象征。 西夏也是在宋国的影响下,逐渐完善了象征国家意义的国旗、国徽、国歌,其中,象征西夏皇室的白色飞鹰旗,月白色为底,中间一支振翅高飞的黑色雄鹰,被稍作改动,一是改为比例为三比二的长方形,二是镶嵌了一圈灰褐色的云纹边,飞鹰图案采用宋国的画底刺绣的方法,也叫绣画法,最是精湛。就这一条为西夏绣制国旗的差事,足以养活大宋绣娘无数。 当宋国鲜红的国旗在木偶手中随着微风轻轻飘到的时候,精湛的刺绣工艺,让中间的浴火凤凰栩栩如生,加上火红色的底色映衬,红色与黄色的绝妙颜色搭配,更具视觉冲击力。 西喀喇汗王国的国旗,很有意思,是一棵九枝树杈模样的图案,但东喀喇汗王国却沿用了狼图腾的图案,至于高昌回鹘,却是类似于菱形四角长出一个人形印记的图案。 赵构在会上,作了“携手共进,合作双赢”的报告,在这份报告当中,赵构明确指出,组建六国联盟,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外交等方面,进行全方位合作,特别是在政治、军事和经济领域,双方互派政务使节,成立六国经济自由贸易委员会,建立六国军事联合指挥司令部,携手维护成员国安全利益等等。 这八个字的会议主旨,通俗易懂,直接说到了大家的心里,尤其是实现双赢,深深打动了这些国王、可汗的心,以前都是单方面的利益交换,自汉唐至今,都是如此。如今提出双赢,最有现实说服意义的,就是西夏皇帝李乾顺在其后所作“西夏国之希望”的报告。 李乾顺用大量详实的数据,历数了和宋国合作以来,西夏在政治、经济、军事上的最大利益收获,全国赋税收入提高了两倍,和宋国的榷场贸易收入,占了赋税收入的七成,西夏十二军司,全部对宋国开放,建立贸易委员会,开设榷场,如今,西夏都城兴庆府以南的西平府灵州,正在建立最大的贸易基地——“西夏商品交易批发市场”,预计将在明年春天开榷。这个占地五百亩地的批发市场,将是宋国和西夏乃至六国最大的商品贸易集散地,在这里,什么都能卖掉,什么都能买到,但一定要守法经营,这个法,就是去年两国制定的“宋国西夏自由贸易区买卖交易保障法”。 有了钱,西夏的军事实力得到了膨胀式的发展,逐渐学习宋国的军制,实行军团制,十二军司就是十二军团,加上城卫军团、禁卫军团、飞鹰部队、铁鹞军团等,西夏基本上迈向了军队正规化的道路,尤其是西夏铁鹞军团,既是西夏第一支重骑兵军团,也是西夏战略预备队,宋国技术和物资的帮助,使得铁鹞军团以一日三变的速度,快速组建成长起来,这次,赵构顺便带来了在宋国定制的三千套西夏瘊子甲,但这是经过宋国的技术改进型,装备铁鹞军团中军亲卫。 想想西夏几年前还依附于金国摇尾乞怜,现在却扬眉吐气,李乾顺的西夏现在政通人和,兵强马壮,贺兰山马场已经存栏超过了一百万匹马,这在以前,根本不敢想。 耶律大石来之前,刚刚在叶密立城登基称帝,号称菊儿汗,群臣上书尊称天佑皇帝,建元延庆,正式成立西辽王朝。这比历史上,提前了一年左右,或许也是因为赵构的小蝴蝶翅膀效应吧。 这次来,想在西夏这里看看能不能购置一些兵器,他的西辽资源匮乏,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战马和皮毛制品、牲畜等,他的西征之路并不平坦,本来和东、西喀喇汉处于战争状态,但是听从了高昌回鹘毕勤哥的建议,和东、西喀喇汉可汗握手言和,索性再次东进,来西夏碰碰运气,受到李乾顺的热烈接待,一番言谈下来,耶律大石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政治战略方向,不再扩张,要在这夹缝中,重现大辽昔日的辉煌。 但耶律大石有信心,在这几个国家中,得到赵构的青睐,因为他们有共同的一个敌人,那就是金国。 去年,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派西府完颜宗翰手下大将耶律余睹、石奴儿、拔里速,率领两万大军,前往可敦城清剿耶律大石的大辽余孽,却被大漠所阻,二来金国朝堂之上多数认为,目前最大的敌人和对手应该是赵构的宋国,而不是远在可敦城的大辽余孽,不同意这次军事行动,由于意见不一,加上到达漠北之后的气候恶劣,这次远征只好作罢。 但耶律大石明显感觉到,金国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现在,金国风头正盛,宋国已经崛起,尤其是宋国今年年初对金国展开的一系列军事行动,完全颠覆了他对宋国军队以往的认知,完颜娄室的四万大军全军覆没,完颜娄室父子生死不明,说是全军覆没就是全军覆没,没有一名金兵漏网。 经过这个事件之后,金国上上下下都缄口不语此事,谁也不问,谁也不说。倒是完颜宗翰心里不舒服,自己的第一爱将生死不明,遂派出金兵射雕手化妆潜入作战地区寻找,一连派出去三拨人马,都石沉大海,其后续行动被完颜希尹制止,无论再派出去多少人,只不过是给宋国的特种兵增添军功而已,徒劳无益。 越是如此,各种传说的版本就满天飞,至于瓦肆书场,早就各种评书说唱传播开来,他们就是在入住凤楼后,在书场听到评书名家“一张嘴”的评书连说“天怒行动”,里面有一段叫做“铁门关我主遇袭,磁水河金将殒命”,最受欢迎,说得就是这段战斗场景。 耶律大石在等赵构前来的这一段时间,已经成了书场的常客,一张嘴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但这些国王、可汗大把的赏赐下来,也知道这些个金主来头不小,也就格外卖力气,尤其是晚上的夜场,场场爆满,听到完颜娄室被赵子明将军一骨朵砸下马来,都会轰然叫好。 耶律大石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和赵构单独谈一谈。 这个机会,就这么在不经意间到来。好像赵构知道耶律大石的心思一样。休会期间,耶律大石突然接到手下通报,宋国皇帝陛下,专门邀请西辽天佑皇帝、菊儿汗耶律大石,于今晚在凤楼天星楼书场听评书。 耶律大石刚开始没有回过味儿来,忽然想到,自己这几天几乎天天往天星楼书场跑,几乎场场不落,赵构肯定是得到消息,才有此邀请。可他问过宋国外交主事,这次只是请了他一个人,别的贵宾,自有宋国其他高官和西夏国王李乾顺招待,宋国皇帝陛下邀请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耶律大石略一思索,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对这次破例相邀,更多了一份期待。 晚上戌时初刻,耶律大石准时应邀出现在天星楼书场,站在包间门口迎接他的,正是年轻的、传奇人物般的宋国官家、宋国兵马大元帅赵构。 一进包间雅座,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正前面正对的,就是一张嘴的书场,左右还有好些个包间,但里面进进出出,看得出,都是一些黑衣黑甲之人,左臂上的飞龙卫臂章,彰显着他们不俗的身份,看样子,已经被飞龙卫清空了。 下面一楼,则是熙熙攘攘的人们,一张张方几四周,坐着的,都是出席这次会晤的基层官吏,偶尔也会有一些特殊的客人混在其中,占据了一楼的各个重要位置。 每天晚上,都会有类似的活动在凤楼各个地方上演,天星楼是说唱,有说有唱,属于文戏,还有相扑、斗技、杂耍等武戏,是在天机楼。而天魁楼,则是主会场,没有安排活动。 这个一张嘴,本名张三郎,在本地大大有名,一个人、一张嘴、一桌、一椅,却有口吐莲花之能,活生生把一段书,说出了犹如身临其境的战场,是凤楼花高价请来坐阵天星楼的。 耶律大石和赵构客套一番,分宾主落座,耶律大石端着官窑小碗,里面的新茶散发着一股豆花般的清香,地地道道的西湖龙井。 四周的花灯忽然暗了下来,只剩下台上一张嘴周围围着的一圈八角宫灯,衬托着中央书案后面的一张嘴,只见他一撩大袖,“啪”地一声醒木砸下,充满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天星楼: “话说宋国复兴三年的冬天,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雁门关外,一队骑兵正在顶风冒雪而进,直奔西夏都城兴庆府而去……” 第321章 天星楼听书 耶律大石心里十分清楚,赵构请自己前来,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听一段评书这么简单,自己也没有把心思放在一张嘴慷慨激昂的表演上,尽管很是吸引人。 耶律大石决定单刀直入,他多少知道一些赵构想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果断决绝,颇有战略性眼光,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能弯弯绕。 耶律大石微微俯身过来,笑道:“陛下今天相邀,不知有什么高论,说来让大石开开眼界?” 赵构侧过身来,也笑道:“尊敬的菊儿汗,咱们在这里乐呵呵地听说书,可是有人却磨刀霍霍,您怎么看去岁金国入侵可敦城事件?” 正题来了。耶律大石笑道:“金贼跳梁小丑,不足为虑,耶律余睹还没有踏进可敦城外围,就已经铩羽而归。我西辽现在兵强马壮,区区金贼番夷,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虽然耶律大石的话有些不实之词,但耶律大石建国之后,发动了扩张战争,也想赢得生存的空间和时间,但结果却不太满意,虽然东、西喀喇汉王朝、高昌回鹘、表面上维持一团和气,但对于耶律大石的西辽,还是怀有很大的戒心。 赵构笑了,身子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大石菊儿汗,明人不说暗话,西辽现在的版图西扩,可是不妙,你只不过是收编了东喀喇汉王朝的一支一万多人的契丹边兵,加上你原先大辽国西部招讨司可敦城的九州十八部落的一万多精兵,现在,你手上,最多也不过三万控弦之士。这次前来,你的一万多人留在高昌回鹘,另外一万多人,留守叶密立城,你唯一的依仗,就是大漠。你先到了西夏,大石菊儿汗,实话实说,你觉得你西辽的大军如果对上西夏的大军,胜负几何?” 耶律大石略一沉思,说道:“人数相当的情况,或许五五之数。” 赵构笑道:“真要上了战场,西夏可用之兵,当在三十万,其中铁鹞精骑在三万到五万之众,客观公正地讲,一万铁鹞精骑,可抵你两万大军。” 耶律大石脸色虽然不好,但赵构的分析,还是给他留了面子,耶律大石现在,也就三万精骑,附属国或附属部落,只能说是拿起武器的牧民,还不能叫做军队,真正能战斗的,也就这三万人。 西夏十二军司所属,就有三十多万人,加上直属的城卫军、禁卫军、铁鹞军团等,整个西夏的武装力量在五十万左右,略微少于宋国。 这个情况,耶律大石是知道的。 “金国东西两院,各有精兵十五万,上京会宁府还有金国牙账完颜部落本族亲军十万,其他族军十万,州郡兵和属国兵合计也有十万之数,全国近六十万大军。而去岁西征金兵耶律余睹所部,也不过一万之众,大石菊儿汗,这,您也没有放在眼里?” “陛下对各国的军情如此了解,大石有此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以宋国军力和金国对比,如何?” 赵构笑道:“单纯的军力对比没有意义,战场上的对抗是多维立体的,不单单是人数上的对比,涉及到情报、后勤、天时、地理、装备、医疗救护、伤残抚恤等等诸多因素,最重要的是人的因素,军人要懂得为何而战,为谁而战。人都说金兵不过万,过万无人敌。磁水河一战,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的精锐黄猛军四万大军折戟沉沙,全军覆没,我只出动了两个战区五万大军,真正参加战斗,不过一万多人,假如是你西辽对上,你怎么打这一仗?” 耶律大石叹口气,说道:“我曾与西夏皇帝陛下有过长谈,曾询问过对宋国军队和陛下的看法,西夏皇帝有这样一句话,西夏永远不会和宋国为敌,只能做朋友。我还认为他是自谦之说,后来也听说了陛下在西夏的壮举,对于西夏军队,我还是敬佩的,就是这样一支让我敬佩的军队,却不敢和您为敌,只能做朋友,我耶律大石又怎会不知好歹,据说,他的精锐部队,都是请您的您的教官?” 赵构点点头,说道:“不错,作为两国、两军的交流当中的一部分,我在这里留了一部分人培训西夏军队。” “难怪我看着西夏军队,怎么也有一些宋国军队的影子。不知道您对我西辽的军队是否感兴趣呢?” 耶律大石终于放下身段,开始示好。这就是“势”,有眼光的君主都知道借势,耶律大石如何不知。 东西喀喇汉和高昌回鹘,和西夏素有来往,也曾和西夏有过领土争端,打打杀杀也不稀罕,当然知道西夏的军事实力,这几年根本不敢和西夏乍刺,倒是和西辽不时的掰掰手腕,但西夏这两年,俨然为宋国马首是瞻。宋国没有十足十的军事实力,只靠经济拉拢,那就是幼稚。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强大的军事实力上的,大棒子抡起来硬,才有话语权。 赵构笑道:“这次会晤,我倒是有这个一点想法,想和菊儿汗先沟通一下,征求一下意见。”话,说得客气,但不容置疑。 耶律大石回道:“愿闻其详。” “我计划建立一个六国的军事联盟,在这个军事联盟框架内,采用统一训练,统一装备,统一指挥,但军队还是各自的军队。我们联盟的目的,就是打造一支地区区域性的军事集团,有事了,一起上;没事了,一起练。这支部队,一是要为各国的军队正规化、专业化、科学化建设打基础,二来要为这一地区的和平稳定保驾护航,不知菊儿汗有什么想法和建议没有?” 耶律大石略一思索,就想到了其中的好处,最大的既得利益就是自己的西辽完全解除了和周边国家的敌对状态,尤其是西夏,如果联盟成立,这根扎在自己后背的芒刺就会被拔掉消失,说到底,他就是想发展经济,可前提是必须有一个稳定和平的发展空间才行。 “我完全同意和支持陛下的设想,西辽第一个加入,这个毫无疑问,您说怎么做吧。” 耶律大石虽然比赵构大二十岁,但在赵构面前,可一点也不敢小看这位宋国的皇帝,从靖康元年到复兴四年,短短五年时间,宋国全国赋税收入翻了两番还多,军队近百万大军(他的消息其实是宋国的障眼法而已),不但痛击了金兵的第二次入侵,还把版图向外扩张到了金国的云中府和燕京府管辖地区,俨然有提兵北上的意思。 这次来延安府,一进入宋国境内,别的不说,单是这宽阔的官道,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来来往往的人们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不时有巡逻的军人列队来往巡逻,细问之下,才知道那是宋国民兵,叫做预备役,但耶律大石怎么看,也是训练有素的正军模样,如果连最基层的乡兵就是这样,难以想象宋国的正军该是什么样子?精锐部队呢? 他在第二天就找到了答案,那是西道战区老十三的踏阵军,西道战区席贡手下的第一王牌重装集团军。 踏阵军奉命进驻安塞基地,一来为这次大会提供安保,二来也有意彰显一下大宋国威军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强军。 当老十三率领踏阵军轰隆隆开过延安府的时候,让耶律大石震惊的并不是踏阵军威武的军阵、具装的铁骑、严明的军纪,而是道路两边欢呼雀跃的民众,他看得出,这些民众全是自发组成的欢迎人群,甚至包括顽童和女人,一个个洋溢出的欢笑,是真心的笑,每一位带队的连排长在自己的方队经过的时候,都会向道路两旁的民众敬礼,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宋国的军队叫做“宋国人民军”。 他有一个强烈的愿望,想到安塞军事基地参观一下。 看到耶律大石这个态度,赵构心里很是欣慰。耶律大石号称大石林牙,(辽国对翰林称为林牙),是一个文武兼修的一代枭雄,自然懂进退,知明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能融入其中,给西辽带来的好处,耶律大石比谁都清楚。 “大石菊儿汗,您能有这个态度,构深感欣慰,也对宋国和西辽的远景非常看好,我有一份章程,您先过目,如果有什么意见,回头提出来,咱们友好兄弟之间,都好说。” 说完,递过一份精美的书札,耶律大石恭恭敬敬接过来,略微翻看了一下,将书札递给手下,说道:“陛下的提议,肯定高屋建瓴,我回去慢慢拜读。大石还有一个请求,希望观阅一下安塞军事基地,不知是否方便?” 赵构笑道:“本来计划之中,就有此意。既然菊儿汗有此意愿,甚好,索性就在明日,邀请各国首脑共同参观一下安塞基地,正好有一些军事表演,为大家助兴。” 耶律大石心中高兴,赵构单独约自己先行交换意见,也就把西辽放在这次会议的主要成员国的地位,很给自己面子,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大辽幸存势力偏安一隅而小看西辽,反而给足了足够的尊重,这让耶律大石非常感动,也坚定了结盟的决心。 主要的事情都谈妥了,一张嘴的评书也说到了紧要处,赵构笑道:“大石菊儿汗,这一张嘴的评书,可是延安府一绝,咱们好好听一段。” 耶律大石笑道:“今天的这一段,肯定更加精彩,大石洗耳恭听。” 俩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第322章 虐你没商量 当落日的余晖洒在列阵完毕的老十三踏阵军和庞化的第三军的军阵上时候,两个军三万多人的队伍里,没有一点嘈杂之声,就连马匹,也都安静地站在哪里,宛如雕像。 演习所带来的的冲击视觉效果还没有在各位王汗的脑袋里消失,眼前的军阵又一次冲击着他们冒火的眼睛。其实,作为王汗、国王的他们,都是征战四方的雄才霸主,最知道这才是体现一支军队纪律性最直接的方面,没有长期的训练和强化,根本就达不到这样的效果,这是装不来也假不来的。军阵透出的冲天杀气,说明这两支部队是真正在战火的硝烟里走出来的百战之师。 “宋国的士兵们,”赵构站在检阅台上,大声地喊出一句。 只听下面“咔”的一声,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正军还是辅兵、器械在手还是徒手,同时向赵构完成敬礼,这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徒手跨立的立正、宋刀的持刀礼、锥枪的持枪礼、敬礼的姿势虽然不同,但动作一致,精神抖擞,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尤其是踏阵军和庞化的第三军,虽属白泽军团,可也各有所属,并没有在一起训练,踏阵军也只是这几天才奉命进驻安塞,这说明,宋国的军队在训练上,是有一个统一的要求的。 “请稍息。今天,我们非常荣幸为各国代表来展示你们严明的纪律、精湛的武艺、紧密的合作、顽强的作风,这些,我们都看到了!” “万岁、万岁、万岁!”雷鸣般的喊声响起。赵构双臂一压,顿时鸦雀无声。这也让这些观礼的可汗、国王们心里一惊,这才是令行禁止,他们自忖自己的部下还做不到,这不是三个人、三十个人、三百个人,这是三万大军。 “子弟兵们,今天的演武场,就是明天的战场,明天的战场,就是今天的演武场,作为军人,就要时刻准备着,一声令下,全军雷动,要有首战用我的信心,有敢打必胜的决心,有横扫一切的雄心,坚决彻底地消灭一切侵略者……” 赵构激情澎湃的演讲回荡在安塞基地的上空,不时赢得下面士兵如雷般的欢呼声,宋国士兵心目中的军神,怎么表达他们的感情都不过分。 赵构结束演讲,命令士兵带回,就又震撼了诸位贵客一把,伴随着整齐嘹亮的军歌,一队队士兵整齐有序地从检阅台前经过退场,都向他们的统帅敬礼致敬,赵构微笑着举手回礼,一旁的诸位可汗、国王,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这些虎贲之师,宋国到底有多少? 晚上,安塞军营为各位来宾举行篝火晚会,自助烧烤,赵构为此专门让通达商行往安塞军营送来上万坛朝露三醉,和来宾们一起畅饮,款待各国来宾,当然,赵构他们的这边,提供的是首品,招待几位可汗、国王。 慢慢的,耶律大石发现,宋国的军人分成三部分,执勤的军人严格执勤纪律,滴酒不沾,宛如金刚力士,一动不动。 而负责陪酒的宋国军队团长以上的将领,几乎不喝酒,只是象征性地敬酒,即使来到中军大帐前的篝火旁边向贵宾敬酒,也是按照番号,集体前来,却是象征意义上的举杯略沾而已,赵构解释,平时军中是禁酒的,节假日或特殊日子,可以小酌,但严禁酗酒醉酒,至于战备值班的军队,更是要求滴酒不沾。 但今天特殊,凡是没有执勤任务和战备值班的部队,可以陪陪兄弟部队的弟兄们喝好,但记住,是陪好兄弟部队喝好,不是自己喝好。 面对如此美酒,这些草原大漠上的汉子早就把持不住了,一杯酒下肚,吧咂吧咂嘴品品滋味,就再也收不住了,这才是真正的美酒,再想想自己以前喝的,唉,就是马尿一般的东西。 这酒喝得痛快,就有点猛,这个酒,可不是草原上的酸酒,这是五十二度的粮食纯酿。大碗大碗的喝酒习惯,让很多人一下子就上了头,上了头,就有点得意忘形,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大宋官家,都说你功夫厉害,连西夏血、血鹞子都败在你手下,耶律铁哥不信,可敢比试比试。”一个西辽席位上的壮硕汉子喝得红扑扑的脸,突然跳出来向赵构大声喊道。 军前挑战,又是在宋国,这就有点赤裸裸打脸了,赵构还没有说话,四下里忽然冒起七八个黑影,将赵构的席位护住,一个脸上扣着龙脸面具的飞龙卫大步而出,滔天的杀气居然将耶律铁哥的酒气逼成冷汗流出来三四分,耶律铁哥就有点酒醒了,眼看飞龙卫的一双大手成反抓之势擒来,看似平平常常,却封住了耶律铁哥的上下左右的退路,居然像一张茧网一样,让耶律铁哥无处可逃,这名飞龙卫盛怒之下,动了内劲,手指间居然隐然作响,可见怒气不小。 不等耶律铁哥反应过来,已被这名飞龙卫擒拿住前胸,耶律铁哥急忙反扣想要挣脱,哪里能够撼动这铁一般的胳膊,看到耶律铁哥敢反抗,飞龙卫嘿嘿冷笑一声,双臂一搅,却将耶律铁哥一个壮硕的身材如同小孩一般瞬间来了一个头下脚上的倒立式,眼看飞龙卫要发力,赵构大喊一声:“龙四住手!” 赵构可是知道龙四的手段,这小子内力精纯,在飞龙卫绰号“铁臂罗汉”,最善于擒拿扑跤小路短打,连左吉都忌惮三分,要知道,左吉的三十六路小擒拿,可是成名绝技。 龙四一怒之下出手,要是将耶律铁哥大头朝下夯下去,他真能把这小子脑袋插回胸腔里去,所以赵构及时下令喝住。 龙四虽然及时收力,但内力已发,断不会收到自己身上,还是顺到了耶律铁哥身上,顿时让耶律铁哥眼睛一黑,脑袋就像开了水陆道场一样,钵磬齐响,让耶律铁哥忽悠悠不知道身在何处,龙四有心要让他出丑,双臂一搅,瞬间又把他转了回来,墩在地上,这下倒好,耶律铁哥像个大风车一样在龙四手里转来转去,顿觉得天旋地转,肚子里灌着的酒啊肉啊的,一下子喷了出来,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哇哇大吐。 耶律大石铁青的脸,恨不得上去抽他两巴掌,却也对龙四有些忌惮。耶律铁哥是他的大军都监,每次作战都是先锋军,也是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却在赵构的侍卫手里被耍得团团转,绝对不会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就是再喝一斤,也不会有事,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双方的功夫相差得太远了。 他摆摆手,早有西辽侍卫上去把耶律铁哥拖了回来,耶律大石起身向赵构微微施礼,带着一脸歉意说道:“陛下,大石驭下不严,冒犯龙威,大石代为道歉,还请陛下原谅则个。” 赵构笑道:“哎,无妨无妨,草原上的汉子,倒是直爽可爱。龙四不可无礼,回来。” 龙四很听话,扭头回到自己的位置,根本不尿耶律大石。再看赵构身前身后,早已不见了飞龙卫的身影,这倒是让在场的诸位王汗心里吃惊不小,来无影去无踪,出手一击必杀,赵构的飞龙卫果然名不虚传。 赵构缓缓起身下场,晃了晃身子,走到场地中央,抱拳行礼道:“既然各位勇士有兴趣,构身为东道主,也不能失礼,倒是愿意和诸位切磋一下助助兴,不知有谁愿意赐教?” 赵构从来就不会被动迎敌,只会主动出击,既然有人开了先例,赵构不介意虐对方一把,让他们知道,宋国军神,可不是吹捧出来的。 “西辽国都部署耶律燕山,想讨教陛下神技。”从西辽阵营里又出来一位大汉,身高足有两米,虎步熊腰,黑红色的脸庞,两臂奇长,像一只长臂黑猩猩一样矗立在赵构面前。 赵构笑了,就冲这,耶律大石对部下的掌控,就是一个问题。这是要找回场子啊。 赵构笑道:“燕山将军无需客气,两军切磋很是正常,不知道想切磋什么?”赵构这个话可就大了,言外之意,咱们比什么,你挑。 果然,耶律燕山脸色一沉,但他也是城府很深,并没有显示出来,先是躬身揖礼,不缺礼数,口中说道:“久闻陛下棍法了得,燕山在兵器上颇有一些心得,希望陛下不吝赐教。” 说完,从旁边亲兵手里接过一柄月牙铲,这是一种很偏门的武器,原属于道家法器,逐渐演变成一种武技,极为难练,即使在中原大地上,也很少有人使用,但一但练成就是大功,一般人很难对付,没想到居然能在西辽军队的将领手中出现。 耶律燕山手中的月牙铲,比其他兵器更要重三分,尤其是月牙上的两个环,格外夸张的大,拎在手里,哗楞楞直响。整条月牙铲黑漆漆的,杵在地上,比耶律燕山还要高出一头,这已经不是步战兵器了,由此可见,耶律燕山马上功夫也是了得。 赵构心中冷笑,你要是比试拳脚,我或许留你几分薄面,你却想和我动兵刃,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你西辽井底之蛙,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功夫。 第323章 立威安塞寨 高昌回鹘的可汗毕勤哥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有些小期待,心里都是想着让赵构狠狠教训一下这个耶律燕山,但实在不知道赵构行不行。赵构只是传闻,但耶律燕山带领西辽大军横扫高昌回鹘的时候,可是打出了赫赫威名。高昌回鹘十三部落首领无人能敌,毕勤哥只好归附,并不是心甘情愿,那是被打怕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让耶律燕山吃瘪,毕勤哥心里默默把宝压在赵构身上,心里暗想,要是赵构为自己、为高昌回鹘出了这口恶气,自己的高昌回鹘就一定要和宋国牢牢绑在一起,找靠山,就是要找宋国这样的大粗腿。 赵构负手站立,双眼逼视耶律燕山,大喝一声:“棍来!” 一条乌黑乌黑的黑影打着旋儿飞驰而来,呼呼呼的破空之声彰显出扔棍之人内力不俗,这可不是谁都能接住的。 赵构看都不看,单手一抄,已经稳稳抓住,棍的两头兀自震颤不已,赵构单臂一个棍花,已经棍在身后,单手起手势,冲耶律燕山说道:“请赐教。” 作为主人,赵构不可能先出手,耶律燕山月牙铲一横,道一句:“得罪了。”双脚一错,双手阴阳把转换,铲尖向前一递,正是“戳”字诀里的“指点江山”,冷森森闪着寒芒的月牙铲的铲尖直奔赵构胸前戳来,犹如毒蛇欺怀,又快又狠。 赵构依然一动不动,就在铲尖递进胸前一尺的时候,赵构急速后退一步,乌金棍单手送出,却是双手后持,一招“凤啄”,棍头带风,抖起一团如气黑影,裹住了铲尖,耶律燕山顿觉不妙,急欲回撤,却被赵构一招点在月牙铲的月弯之处,就像打在毒蛇的七寸之上,一股大力顺着月牙铲的铲杆传来,耶律燕山顿时觉得手中的月牙铲就像一条火龙一样,烫手的拿捏不住。这一招,取自岳飞岳家枪的“风翔”一招演变而成。 耶律燕山双手急速互换,同时退步后撤,旨在先脱离这个“火圈”再说。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点东西再说。赵构跃前一步,右手单掌抵住棍尾,内力一吐,乌金棍急速旋转前钻,直扑耶律燕山胸前。如果说耶律燕山的第一招是一条亮着毒牙的五步毒蛇,那么,赵构的一招“毒龙钻”就是破空而出的天龙突降,耶律燕山大吃一惊,急切之下,月牙铲胸前一横,一招“一苇渡江”死死守住门户,不求伤敌,只求自保。赵构此招,却是韩家双刀刀法中的“双飞燕”所变而成。 赵构既然发力猛攻,岂是耶律燕山能守得住的。赵构等的就是这一招,一条月牙铲横在耶律燕山的胸前,在赵构眼里,不是一堵墙,而是自己乌金棍的一部分,借力使力,以力驭力,赵构乌金棍去势忽然加快,唯快不破,乌金棍借助耶律燕山月牙铲的横摆之力,棍头由直变屈,向上一挑,巧妙借力,力上加力,耶律燕山只觉得手里的月牙铲就像狂暴的毒蛇失去理智反噬主人一样,再也不听自己指挥,手指一松,重达三十六斤的水磨月牙铲,被赵构挑上半空嗡嗡作响,就在耶律燕山抬头的一刹那,赵构的乌金棍已经再次变挑为点,一下子点在耶律燕山的胸口,耶律燕山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颗重达千斤的重物撞击了一下,两百多斤的身子像一具破草包一样被击飞出去,在空中飞出去十多米,一口鲜血喷出来,人在空中已经昏迷不醒,“噗通”一声跌落在地,一动不动。最后一招,却是关刀刀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力拔山兮”,其中,赵构把关刀刀法中的“破”字精髓,在棍法上运用得淋漓尽致。 赵构三招棍法,皆汲取了不同的兵器招数精华,化为棍式,却无招无名无法,赵构对棍法的研究,已经更加精进。大相国寺圆真大师称赞赵构的棍法;“无相无形无招法,万般皆在愿念间。”一棍在手,无招无式,却浑身是法而无法可破,非常人也。 耶律燕山也只是莽夫之勇而已,如何懂得中华武艺的博大精深,所以,赵构略一出手,就让西辽第一勇将耶律燕山吐血弃械,而赵构,只是一退一进而已。赵构手中乌金棍“呜呜呜”挽一个棍花,收在背后,单手一请,高声说道:“还有哪位英雄愿意和赵构切磋切磋?” 毕勤哥深深地干了一碗酒,心里那个痛快,也感到吃惊,这个耶律燕山,可是一员骁勇之辈,号称西辽第一勇将,却在赵构手里过不了三招,那么,宋国皇帝的功夫,到底有多厉害? 西喀喇汗的席位上,一名着白袍的魁梧汉子正在和西喀喇汗可汗易卜拉欣二世在用突厥语低声说着什么(突厥、回鹘语都属于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易卜拉欣摆摆手,看样子是不同意的样子。 壮硕汉子望向赵构,充满渴望但又无奈,远远地冲赵构屈身施礼,要退回去。 赵构见状,已经对这个汉子有了好感,再说,自己刚刚热身完毕,还没过够瘾呢,看样子,这是想上来讨教,却被易卜拉欣而是阻止了。历史上,易卜拉欣二世比较懦弱,西辽还没有兵临城下,就赶紧示好表示归附,今天看来,依然如是。 赵构虎步上前,向易卜拉欣二世的席位走去,易卜拉欣急忙起身,屈身行礼,说道:“惊扰了陛下,还望恕罪则个。” 赵构笑道:“无妨,适才看见这位勇士是不是要前来切磋,可汗为何不允呢?” 易卜拉欣躬身说道:“汉斡儿不知陛下虎威,萤烛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是他不自量力,陛下莫怪。” 赵构笑道:“无妨,既然汉斡儿将军有兴致,我倒是愿意和汉斡儿为大家助助兴,不知可汗是否同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易卜拉欣岂能不识趣,向后招手,说道:“汉斡儿,既然宋国陛下相邀,正好你也有此意,趁此机会,好好向陛下学习学习,能得到陛下指点,是你一族之人莫大的福气,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汉斡儿激动地涨红了脸,先朝自己的国王可汗行了一礼,随后冲赵构深深揖礼,恭恭敬敬说道:“汉斡儿敬重陛下,不敢动粗,只是有一些武学疑惑,想请教陛下望陛下解惑?” 赵构对汉斡儿心存好感,这是一个真汉子,而且,汉话说得很流畅,说明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出身一定不低。遂笑道:“好说,不知道汉斡儿将军擅长什么?” “不敢当陛下如此称呼,您叫我汉斡儿就好。草原上的汉子,最喜欢摔跤,只是去年输了一次,心里不甘,希望能得到名师指点,久闻陛下功夫精湛,汉斡儿必定受益匪浅。” 赵构笑道:“互相学习吧,倒是有一些扑跤心得,看看能不能对你有所帮助。” 俩人边说,就已经来到场地中央。大家看到又有人向赵构挑战,轰然一声围了上来,方才赵构三招击败耶律燕山,大家远远没有看过瘾,现在看到西喀喇汗王帐第一库博(突厥语勇士、战士的意思)下场讨教,一下子就将场地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包括许多宋国士兵,他们也是更多的听说自己的陛下英勇无敌,可亲自观看,可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 汉斡儿扎好腰带,揖礼后,双臂却是一前一后错开,和中原扑跤以及西北扑跤之法的两臂环抱齐张稍有不同。一个跃步上前,上手去掏赵构衣襟小领,下手却直奔腰腹而来,双手大开大合,完全和中原不是一个路数。 原来,这是西喀喇汗王国有名的扑跤之法,源于突厥祖先驯牛之法,唤作“别憨儿”,憨儿,是对当地牛的别称,突厥大军征战四方,这些牛就是最好的运输兵,难免有些受伤或老弱者,需要屠宰制作牛肉干活其他食物,就需要驯牛者将其驯服放倒,时间长了,这些技法也就逐渐运用到了扑跤之中,这些草原大漠的汉子,平时最喜欢的无非是争强好胜的扑跤摔打,也就逐渐形成了大西北特有的扑跤之术。 汉斡儿自小就开始练习,他天生巨力,出身贵族,自有高手不时点拨,加上他广交朋友,善于琢磨,十几年下来,倒是悟出来不少东西,身上的功夫越来越好,被提拔到大汉牙账亲军,担任亲军都督。 一路走来,鲜有对手,看到赵构神勇,一时技痒难捱,请求出战,却被易卜拉欣拒绝,他的国王可汗不想多事,没想到却被赵构点名。 第324章 国外大弟子 汉斡儿一动,赵构就发现了其两处不足,一个跃步,看上去好看犀利,却是花架子,扑跤最看重的是下盘要稳,这和中原的武术所讲究的一样。但汉斡儿明显脚步漂浮,腰腹不紧,虽然看上去来势汹汹,却只能哄哄外行。 另外一个就是中门大开,这是任何武术门派最忌讳的事情,正所谓“中门一开,不请自来。”你中门大开,高手抢入,就像战场一样,中路被击穿,左右上下皆不能顾,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果然,赵构不退反进,蹬地发力,顺着汉斡儿大开的中路就抢了进去,脚下缠枝莲,身体轵关靠,“一靠轵关是为重,秦下轵道南阳动”。龙一的太行靠山八式,是赵构为数不多非常佩服的功夫之一,龙一的师父善真禅师,就是一武学天才。 这一下,汉斡儿就觉得自己被一匹疾冲起来的汗血宝马狠狠撞击了一下,身体嗖地一下子飞出去老远,蹬蹬蹬蹬一连退出去七八步,直到被围观的人扶住,才避免摔倒在地出丑,知道赵构手下留情了。 汉斡儿一股子轴劲儿上来,大喊一声,再次扑上,依然是双手上下分错,依样画葫芦冲赵构抓来,只不过这次来势更猛、劲头更足、出手更快。 赵构心里头摇摇头,不知变通,拘泥不化,怪不得到现在没有什么长进,说到底,还是缺乏名师指点。 赵构脑袋里想着,手底下可是不慢,上次是进,这次是退,脚步一错,退后一尺,堪堪让过汉斡儿的前手,右手屈腕已然扣住,顺势牵拉,左手急速抓住汉斡儿的腰袢,双臂发力前送,下盘却紧紧别住了他的右脚,十字力发,汉斡儿已经失去平衡,加上赵构神力一牵一送,汉斡儿这次本就发力更猛,让赵构借力发力,几股力量加持在一起,汉斡儿就像是自己飞出去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正是扑跤之术里一记“燕归巢”,摔得那个结结实实,但这一跤跌出去,却在地上滑出去老远,看着狼狈,却没有伤到筋骨,只不过皮肤挫伤,还是有的。 汉斡儿跌倒滑停的地方,正是郓王、宋国政务副丞赵楷的席位,看到汉斡儿有点迷糊,哈哈大笑声中,命令侍卫扶起汉斡儿,亲自斟满一碗酒,递到汉斡儿手中,笑道:“憨子,还不拜师。” 汉斡儿再傻,也明白赵构何止手下留情,还给了他天大的机缘,要是这一跤跌倒易卜拉欣的席位面前,还不知道大汗怎么惩治自己,偏偏就到了宋国郓王殿下这里,这不是在成全自己吗? 憨子也有开窍的时候,他屈身向赵楷施礼,双手恭恭敬敬接过酒碗,先是小心翼翼来到易卜拉欣面前,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易卜拉欣点点头,于是来到赵构面前,单腿下跪,将酒碗举国头顶,一副恭顺有礼的样子,大声说道:“汉斡儿愿拜宋国皇帝陛下为师,天下英雄均是见证。” 赵构也是一愣,当众拜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看到易卜拉欣邀施一礼,又看到赵楷频频点头,心里一动,遂哈哈大笑:“拜师也就算了,互相切磋一下倒是无妨。” 汉斡儿却执意不起,双手再次举起酒碗,诚恳说道:“汉语有云,能者为师。陛下之功,汉斡儿望尘莫及,更是坚定了学艺之心,王陛下恩准。”说完,将酒碗再次举起。 赵构一笑道:“如此,我答应了,只是军中有禁酒令,我意思一下,至于规矩,回头让吴喜教你。”接过酒碗,略一沾唇,汉斡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三个响头磕在地上,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算是行过了拜师礼。 赵构汉斡儿,笑道:“今天先指点你一下步法,你双臂力量很足,但下盘不稳,可见没有下过苦功,这可不行,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桥马之功,是必须过的一道关。你方才强攻跃步,脚下轻浮,腰腹不紧,只靠上肢力量,是不行的……” 赵构连说带比划,双手齐张,正是刚才汉斡儿所用之招,脚下进步,却是渊渟岳峙,如山随行,左手快似闪电已经掏住汉斡儿的上衣,右手如青龙探爪牢牢锁住其腰袢,再次进步腰腹下盘发力,吐气开声“嗨”的一声,已经把汉斡儿一个壮汉翻到肩上,双臂顺力上举,已经把汉斡儿举起高高举起,脚下一错,腰腹紧收,双臂一搅,正是扑跤绝技“鹁鸽旋”,将汉斡儿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轻轻放在地上,可不要小看这一旋转一放下,双臂没有几百斤的力量,可做不到这举重若轻。 随后,赵构放慢速度,将如何盘身进步,如何腰腹紧收,如何形成合力,手法上,讲究“探手如龙,反手如蛇、屈手如兔、抓手如鹰”,一点点的手法技巧交给汉斡儿。 赵构讲得细,动作慢,不知不觉,四周已经围了上来,能亲耳聆听赵构的传授之法,可不是说有就有的,人们在羡慕汉斡儿的眼神中,谁也不会错过这难得的受教机会,就是耶律大石、毕勤哥等几位可汗、国王,也不约而同凑了上来,众人也看到了躲在人后面的耶律燕山,也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武学之道,在于以武止武,不在于争强好胜。在于意境而非技艺,过于拘泥于招式,反倒是武学下乘。招式为形,形随心动,心动而身随,是为无形而有身,为外化之像;无招无形,形如心意,心动而身不动,是为无形无身,为内化之神;拳脚、兵器、扑跤、箭矢等等,皆是如此。枪来!” 赵构说道兴致所致,高声叫道。 “呜……”又是一声破空之声,一柄宋国最常见的锥枪扔进打着旋儿飞了进来,被赵构一把抄住。 赵构持枪在手,就是一个普通的持枪势,整个人瞬间就给人一种人就是枪,枪也是人的感觉,整个人就站在哪里,无招无式,但无论从哪个方向,都会发现赵构的眼睛在盯着你。 “谁来过手?”赵构发问。 “西夏石州祥佑军司都统军嵬名阿吴,肯请雪山神主赐教。” 一名魁梧的汉子手提一柄破金斩,向赵构躬身施礼,恭恭敬敬说道。 这个嵬名阿吴,却是西夏皇室一族(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党项族名叫做嵬名元昊),曾是李继宗手下三大都统军之一,却是功夫最好,李继宗稳坐西夏二把手,这个嵬名阿吴功不可没。但他在前几次都带兵在外,赵构因为铁门关事件,没有去往石州,嵬名阿吴错过了机会,这次来延安府,又是祥佑军司的邻居,遂请命前来,李乾顺被带了过来。 但赵构在西夏的威名太神了,嵬名阿吴一直没有机会拜见,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不能错过,至于被虐还是出彩,能和自己心目中的雪山神主交交手,都无所谓了。但他自忖,还是能对抗一阵子,毕竟,自己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 赵构点点头,西夏出人,最合适不过,看来,李乾顺还是有点灵犀之心。 “嵬名阿吴将军,请。”赵构点点头,但依然没有动。 众人哗啦一声让开场子,只见嵬名阿吴躬身揖礼后,破金斩挽一个刀花,一刀顺下,向赵构肩头削来,没有花架子,就是这一下,又快又狠,众人知道这破金斩的锋利,心里为赵构捏着一把汗。 赵构眼见闪烁着寒芒的刀锋破空而至,不躲不闪,不招不架,却是向前一步,双手持枪突刺,将锥枪的长度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同样锋利的三棱锥枪的枪尖犹如毒龙一般,直奔嵬名阿吴的咽喉刺去,人们刚才还惊叹嵬名阿吴的快,现在看到赵构的进步直刺,才知道什么是真快。 照此打法,嵬名阿吴的刀锋还没有砍上去,自己的咽喉就会被一枪刺穿,嵬名阿吴不愧是沙场勇将,经验极为丰富,反应也是迅捷,急忙收势反磕,借助反磕之力,刀锋顺着枪杆下抹,赵构如果不及时撤枪格挡,只有稍有迟疑,双手十指很可能就会被削断,这一招守中带攻,就看出嵬名阿吴可不是一般的将领,手上是真有功夫。 那得看看对手是谁,赵构穿越而来,就认识到自己的短板是长兵器,好在有岳飞、高进、杨沂中等使枪高手齐聚麾下,岳家枪、高家枪、杨家枪,都是枪中鼻祖级别的人物,赵构同时得到这些名家指点,加上赵构本就天赋异禀,所以,对于枪术的感悟,就连岳飞都称赞有加。 赵构左手上把往外一点,嵬名阿吴的刀头就偏了,赵构顺势还是进步直刺,依旧还是这一招,嵬名阿吴却冷汗直流,因为枪尖根本就没有半点停滞,眼看枪尖就要穿喉,嵬名阿吴也是反应极为迅速,急速后退,大刀反手向外一崩,利用刀杆之力破解此招,力求自保。 但赵构等的就是你回撤,一切都在赵构掌控之中,枪尖向上借力一挑一转,已经用上了赵家内功螺旋转,把嵬名阿吴的破金斩滴溜溜地在枪尖上就像大风车一样,旋转着向嵬名阿吴裹去,冷森森的刀光瞬间封死了嵬名阿吴所有的退路,嵬名阿吴一颗心沉到了海底,心里在想,“怎么会是这样?” 第325章 使命终达成 “咚”地一声,破金斩狠狠插在地上,刀柄兀自震颤不已。 嵬名阿吴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抵在自己咽喉三分之处的冷森森的枪尖,几乎让他窒息。 瞬间,这股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嵬名阿吴像是从河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了。 看到赵构持枪而立,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嵬名阿吴急忙上前参拜,说道:“雪山神主神勇,嵬名阿吴不及万一。” 赵构笑道:“哪有什么神主,你我两国兄弟相称,关系密切,正常切磋,无所谓输赢,倒是你的刀法,有点对我的路子,倒是可以探讨一下。” 这就是在栽培了,嵬名阿吴如何不知,就是看到方才汉斡儿棋先一招,嵬名阿吴才下场,赵构是西夏雪山神主,这是在西夏得到公认的,倒是觉得更亲切一些。 果然,赵构抄起破金斩,就着方才嵬名阿吴的三招,一一点拨起来。破金斩类似于宋朝朴刀,属于长兵器,但又不同于单钩、双钩大枪、关刀、戟刀这样的纯长兵器,有其独特之处,多在于步战上的优势。嵬名阿吴这柄破金斩,是在宋国特制的,比正常的破金斩长了一尺,以弥补马上所用之不足。 赵构针对这个特点,传授了嵬名阿吴三招破金斩刀法,破长式、破阵式、破兵式,每式有三变,每变有三快,全部是进手招式。倒也符合赵构倡导的最好的进攻就是快速的进攻。 虽然只有三式,但其中变化多端,以快打慢,以快击快,加上这柄奇长的破金斩,在技法上,却是揉合了大枪和棍法的精髓,“点、弹、撩、抹”,全部是轻盈灵动的路子,正迎合了大重见巧的武学精义。重兵器抡起来大开大合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把一件重量十足的武器,使唤起来却像绣花针一样,这才是高手,比如关二爷。 嵬名阿吴就像心头的迷雾被层层拨开一般,刹那间,眼前出现的是一副全新的画面。如果说以前自己也就是仗着马快刀利,浑身一膀子力气,加上多年的厮杀经验,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杀人技,现在在赵构的点拨下,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杀人技,而是艺,一字之差,境界可不是差一个档次。 不要说嵬名阿吴,在场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侧耳倾听这难得的武学大讲,这可是最为难得的机会。 赵构有意借此机会和氛围,竖立自己的伟岸形象,这个时候,可不是谦虚的时候。崇拜强者,不仅仅是这个时代的价值观,而是历史上所有统治者的价值观。你不够强大,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就不会有话语权,别人凭什么要跟着你当小弟? 他大手一招,喊道:“飞龙卫持枪集合。” 大宋锥枪是军中制式武器,但飞龙卫在这种场合的贴身武器一是三仓左轮,二是龙刃,并没有长兵器,但四周警卫部队锥枪却是标配,飞龙卫人手一杆,还是不成问题。 片刻之间,今天执勤的十二名飞龙卫已经持枪列队完毕,赵构大声下令道:“成三三军阵,准备刺杀练习!” 十二名龙卫瞬间完成列阵,正好组成一个棱形军阵,将赵构围在中间。只见赵构大喝一声:“杀!” “杀!杀!杀!”军阵已经完成三个突刺,瞬间再次转向,“杀!杀!杀!”再次响起,在完成四个方向的刺杀之后,赵构率领飞龙卫又完成了三三转换的刺杀练习,当四个三三小组互相转换的过程中,围观的人已经被转得晕头转向,就感觉这个军阵,透出一阵阵阴森森的杀气,不由得连连退后,恨不能马上扭身就跑的感觉。 “报告大帅,踏阵军警卫营,请求协同训练?” 踏阵军军长老十三孟春,带着警卫营六百人,已经在外列队完毕,向场地中间的赵构请令。 “准许,入列。”赵构和飞龙卫并没有停下练习,一边下令。 “是。警卫营,随我入列。” 孟春手中长枪一举,身后的警卫营哗啦啦冲进场地,却是有序在外围列阵,也只是片刻之间,就已经和赵构的飞龙卫组成的军阵融合在一起,又组成了一个更大的军阵,随着一声“杀”,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军阵,动作一致、号令一致,就像是在一起磨合了多少年一样,但内行人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战区的,飞龙卫是什么身份,踏阵军是什么部队,平时根本不在一起,但如此契合,只能说明,宋国的军队训练,自有一套完整规范的体系,全军都是如此。 “报告大帅,安塞基地驻军第一团第一营,请求协同训练?” 庞化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第一营的士兵也在外列阵完毕。 “准许,入列。” 又一营人马“咵咵咵”慢跑入场,根本没有中断一个节点,在外围迅速又组成一个军阵,“杀!”字出口,已经和前一个军阵再次完美结合在一起,进步突刺,再进步突刺,三进突刺,转身,突刺、在突刺、三突刺、转身…… 所有动作,犹如一人,所有口令,就是一声,上千人的军阵,爆发出滔天的杀气,伴随着震天的吼声,宋军士兵手里的锥枪出枪的角度、动作的力度、前进的脚步、转身的幅度,都一模一样,“杀!杀!杀!”就连什么时候是三连声的杀字,都天衣无缝地融合在一起,在这一千把锥枪面前,任何敌人,都会被撕成碎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耶律大石、毕勤哥、阿赫玛德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行家,他们看到的,却是这个军阵最厉害的部分,三三军阵的任意组合,一会儿是飞龙卫的小三三阵,一会儿是飞龙卫和踏阵军的组合,一会儿又变成了踏阵军和安塞大营的组合,还没有看明白,这边,飞龙卫又和安塞大营组合成了三三军阵,直到飞龙卫、踏阵军、安塞营三方士兵任意组成的三三军阵,依然配合默契,攻守自如,这才是最厉害的地方。 最后,赵构的飞龙卫突前,踏阵军右翼,安塞营左翼,组成了一个楔形大三角军阵,赵构,就是这个三角军阵的角尖,一人一枪,一夫当关,万夫难进。 多少年后,这个经典的场景造型深深镌刻在所有在场人的脑海里,西辽、东、西喀喇汉、回鹘各部、包括后来加入的吐蕃、大理等国的可汗、国王,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能和宋国为敌,只能交朋友。这个道理,耶律大石更加刻骨了三分,因为西夏国王李乾顺已经告诉了他,只不过,耶律大石彻底明白了李乾顺为什么会反复和他强调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一支军队,有了自己的军魂,就会生生不息,永远流传;就会所向披靡、百折不挠。赵构历经三年的磨砺,终于打造出一支宋国强军,这,才是赵构敢于天下逐鹿的最大资本,也是震慑所有宵小之辈的终结利器。 复兴四年十月初一,在延安府凤楼天魁楼主楼大厅,“延安合作组织大联盟”正式签署,成员国包括宋国、西夏国、西辽国、西喀喇汗王国、东喀喇汗王国、高昌回鹘王国六国。会议决定,每年的十月初一,为联盟成立日。 延安合作组织大联盟简称延合联盟,在延安府设立总部联络司,在大宋延安府、西夏西平军司、右厢朝顺军司、西辽叶密立城分设延合联盟联合军队军事指挥使司,各国派驻一部分军队,成立一支联合部队,执行维稳反恐任务,将“恐怖分子”这个名词,第一次提上了会议日程。 会上,西夏皇帝李乾顺声泪俱下,控诉去年金兵悄然入侵西夏铁门关,对西夏军民实行惨无人道的杀光灭口暴行、伏击宋国皇帝陛下的罪恶行径,西夏自此完全脱离金国,成为独立自主的主权国家,对金国的侵略行为,直接予以强烈的谴责,西夏军队将在适当的时候,做出反击,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国政务院副丞兼外务部部长赵楷,在会上痛斥金国在今年春,悍然发动对宋国的军事入侵,屠杀宋国军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宋国军民奋起发起自卫反击,全歼来犯之地四万余人,打击了侵略者的嚣张气焰,维护了宋国的领土主权完整和大国尊严。鉴于金国无耻卑鄙的行为,提议将金国列为恐怖分子国家,加入严厉打击的黑名单里。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体成员国的一致同意,会后,由宋国政务院外务部起草了一份《关于严厉打击金国恐怖分子国家的倡议书》,六国代表均在上面签字认可。 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上的解释和沟通,政治上,有赵楷组织,李纲把总,赵鼎具体承办,这是最有力的一套班子,足以应对各种事情;军事上的事情,则有宗泽负责,刘延庆主抓,刘浩协助,赵构有心在宗泽和刘延庆休仕之前,给他们最后一次出彩的机会,成为这次伟大事件的创建者、亲历者、领导者。尤其是宗泽,带着这份荣耀,足以慰藉一生。至于刘延庆,则是一次证明自己能力的最佳机会,把联络司放在永兴军路,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赵构用人之道,就是把属下的能力压榨到极致,他们才能发现自己有多么大的潜力。 就这样,赵构为以后拉着这帮小弟,开始征战金国,造足了声势。 第326章 蓄势待发力 根据各国国王、可汗的请求,赵构让各国在自己所带侍卫中,抽出一百人组成各自国家的教导团,放在安塞大营培训三个月,但丑话说在前面,完不成训练任务,将被淘汰回国,最后剩下多少人,就看各自国家留下的人军事素质的高低了。 赵构给庞化下令,不要手下留情,这个教导团,将是未来各国军队的基石,要体现宋国军队的建军思想和技战术特点,装备以宋刀为主,这些草原大漠的汉子,臂力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宋刀直刃厚背的特点,正适合他们在马上的劈砍直刺,应该成为手中杀敌的利器。 远程武器就是钢臂弩,这些武器,其实宋国在下一阶段的军事装备中,要逐渐淘汰,但这的确是一件大杀器,只在济州岛战役中有过精彩亮相,本来是给草原上的“可汗”准备的,但随着火器逐渐成熟,宋国的军队,也在转型当中。但这些射程超远的钢臂弩,还是要装备延合大联盟里的其他国家,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精兵利器。 火药技术不对外,所有热兵器不对外,自己还不够用,许多战区的军队,都还没有装备,核心技术更是绝密,虽然是盟友,但不妨碍有些猪队友的存在,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这两样武器,可以给成员国敞开供应,西夏兴庆府定州的军工厂扩建了一倍,在生产西夏瘊子甲的基础上,赵构将宋刀和钢臂弩的生产技术,包括一些小批量的宋国板甲,一起转让给了西夏,以后西辽、东西喀喇汉、回鹘各部的装备,可以就近从定州军工厂制作,但只要求一点,必须用宋国货币结算,现在,宋国货币实行的是最新型的一种货币形式——宋元,大宋交子的升级换代版。 这种宋元,是由宋国成立的第一家国有银行“宋国银行”发行,有了以前梁扬祖发行盐票的经验,加上宋朝交子已经在民间素有口碑,随着通达商行的扩展,通达钱庄已经在全国各地铺开,甚至开设到了西夏,赵构觉得发行纸币的时机已经来到。 他下令梁扬祖筹备了宋国货币基金委员会,任命梁扬祖为会长,王诚为副会长,整合通达钱庄,收为国有,和通达商行分离出来,专门成立宋国银行,发行宋国法定货币宋元。 宋元分为铜钱和纸币两种,铜钱有一文、五文、十文三种,用大小区分;纸币有一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六种,用不同颜色来区分。 梁扬祖早在发行盐票的时候,赵构就给他下达了研制新型纸币的任务,三年过去,梁扬祖搞经济的能力更加凸显,经济建设已经稳步发展,逐渐进入快车道,这个时候,赵构下令推出新货币的发行,可谓水到渠成。 在宋国实行多半年,反响良好,人们不用在拎着一个钱袋沉甸甸地前去购物,而是都用赵构推出的皮夹子,这是西夏的手工皮制精品,这个专利,赵构让李乾顺给了休仕的前尚书令李承常,包括衍生的各种皮包、皮具,这可是一大块利益蛋糕,虽然东西不大,但需求量大啊,后世的奢侈品包包,那可真不便宜。 赵构把这些非主流商品,尽可能地下放到一些家族手里,当初土改的时候,答应人家要在商业上有所补偿,这些商品,都是和民生福祉息息相关的,需求量很大,足以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关于各国货币汇率,赵构耍了一个心眼,是根据关系不同,略微有些差别,比如和西夏,汇率就较为低一些,刚刚加盟的其他成员国,略微高一点,但也不是太高,至于非成员国,那就比较高了。技术垄断加上资本垄断,赵构在发财的同时,主要的目的是要牢牢把这些成员国捆绑在自己发展的快车上,带动他们发展的同时,让他们产生极度的依赖性,才能更加听话。 但现在各国经济发展极为不均衡,像高昌回鹘,沿用的是西辽的货币第纳尔金币,因为西辽的附属国较多,第纳尔金币还是比较坚挺,赵构权衡利弊,和梁扬祖、王诚沟通之后,给出了一第纳尔金币,可兑换十元宋元的汇兑率,耶律大石虽然不太满意,但西辽更多的民间交易是采用以货易货的现实,对于第纳尔的需求并不是很高。第纳尔采用金制,成本很高,被赵构一下子拉了下来,耶律大石有点不高兴,但赵构给他指出,西辽的货币存在极大的风险,金银这种硬通货你西辽的储量不多,就不能大量发售,导致金币本身价值很高,但无法大量流通,钱的本质就是流通,都成了收藏品了,你还流通什么,一方面市场上的第纳尔越来越少,一方面因为贸易需要,还要大量铸造,往往新币投入没有多少时间,就又没有了,成了恶性循环,导致西辽的经济收入大量缩水。 赵构和耶律大石谈到,你不要再铸造金币,否则你出多少,就有人收多少,不仅影响你,也间接影响到了我,一些不法分子,回收第纳尔后,把金币二次融化,重新铸造成小金条出售,倒手就是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利润,所以,我才有这个宋元体系的想法,统一货币结算,成立联盟货币基金组织,也是对各会员国经济发展的一种保护。 耶律大石细想之下,也是这个道理,就同意了赵构的这个提议,搞定了西辽,剩下的附属国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西夏李乾顺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也想不出来什么,况且,西夏是最早融入宋国经济圈的,他现在的西夏军民,只认宋国小钱,不认西夏宝钱,他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在西夏全面放开货币市场,这两年开榷,倒是实打实给西夏带来了飞速的发展。 经济一体,军事一体,政治一体,这才是赵构的目标。 现在,经济一体基本形成,上到兵器、铠甲,下到针头线脑,都已经离不开宋国这个庞然大物的供应,有些东西,虽然各国也可以制造,但在宋国物美价廉的冲击下,很快就被击垮,精美的瓷器、华丽的绸缎、就连食盐,也是宋国的三大盐场所垄断,出产的食盐精细、味儿正,关键是价格低,因为在宋国,实行的是食盐专卖制度,全国一个价。 耶律大石也曾和毕勤哥、阿赫玛德、易卜拉欣等人有过交流,尤其是赵构在安塞军营的刺杀演练结束,就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都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自己手底下十万八万的人马,在赵构百万大军面前,只如蝼蚁一般。就是金国,他们也不看好能和宋国一争高下。 虽然赵构有些事情做得专断了一些,但这些人想想,没有赵构的一言九鼎,这些事情,恐怕谁也办不成。想想这样也好,至少有一个老大在前面照着,有了事儿,还有几个现成的帮手,这个局面,好像也不错。 既然思想统一了,赵构对延合大联盟的打造的速度是极快的。在教导团先期在安塞基地展开训练的同时,大批的铠甲武器陆续先期装备各国精锐部队,赵构要求各国先期要组建一支战略机动部队,随时拉动训练,保持全天候战备值班任务。 另外一方面,要制定发展经济的鼓励性政策,开导他们,只有民富国才能富,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裕,然后带动大部分人共同富裕,但同时,相关的法律条文一定要同步跟上,充分利用打通的新丝绸之路,把买卖一直做到最西边的波斯、大食、赛尔柱等中西亚国家。 做买卖,最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保障,赵构成立联军的目的,就是要保障这条丝绸之路的畅通,因为随着商贸的不断扩大,商品种类和数量越来越多,导致衍生出赫赫有名的丝路强盗,大大小小上百股,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的贸易活动。 另外还有一层更深的意义,他要利用这两年的时间,把整个西部都处于宋国的控制之中,遏制蒙古部落的兴起,最后实现民族大融合。 这个人物,他思来想去,最终想到了一个人,西道战区踏阵军军长、老十三孟春。 第327章 代号铁扫帚 老十三有几个优势是别人没有的:其一,老十三祖籍是河北东路易州人,地地道道中原人,但久在西北军中,熟悉西北民风,祖上静塞军出身,忠诚毋容置疑。 其二,孟春的踏阵军自打赵构赐名之后,在西北,俨然有西北第一军的样子,又是西道战区第一支重骑兵部队,战斗力可以碾压西部各国所有王帐亲军,实力毋容置疑。 其三,孟春颇有大局观,善谋断,带兵风格属于飘忽不定、一击毙命的类型,正适合于大规模奔袭突袭、穿插迂回,广袤的沙漠、草原正适合他的骑兵自由驰骋。 但是,踏阵军要想胜任这个任务,还需要做一些改制,赵构倒是觉得这是小事,更关键的是,这支队伍远离本土作战,后勤保障是一个问题,语言交流、民风民俗熟悉、包括信仰宗教问题,都要考虑在内。 赵构在安塞军寨召开秘密会议,参会只有四个人,赵构、赵楷、席贡、老十三孟春。 会上,赵构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和参会的几位大佬说清楚,等着大家发表自己的看法,别人还在思索,老十三孟春的眼睛倒是闪闪发亮,他从赵构不寻常的语气中,仿佛看到了一些什么,但又说不准,可是,带着自己的踏阵军远赴西域各国,为商队护航,扫清土匪强盗,又听说赵构有意让自己的踏阵军横扫整个西域,一直到最西边,成为开疆拓土的第一人,孟春想想就不淡定了。 “孟军长,这个任务非常艰巨,也很苦,我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否愿意担起来这副担子?”赵构先问孟春。 “报告大帅,孟春愿意,保证完成任务。”孟春可不是傻子,赵构指名道姓让你参加这个会议,全军独一份,这份殊荣,千金难买,万金不换。 赵构点点头,又问席贡道:“孟春的踏阵军调出去,对西道战区会有一些影响,战略机动部队要尽快重新组建。踏阵军自此直属军事枢密院,但主要基地还是以西道战区为主。赵副丞现在担任中兴党西北局委员会会长,一切听从中兴党西北局的领导。” 赵楷点点头,赵构相当于把大西北都交给了自己,这份信任和厚爱,在前朝,可是从来没有过,赵楷的学问、见识、眼光、头脑,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加上赵构给他搭建的这个平台,赵楷坦言,五年之内,大西北将是宋国最富饶的地方之一。 赵构对此深信不已,大西北虽然荒芜贫瘠,但依然有着其他地区不可媲美的优势,只是缺乏开发而已。 席贡拍着胸脯子说道:“陛下放心就是,踏阵军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西道战区,就是踏阵军的娘家。” 大家便哈哈大笑起来,如此,此事便定了下来。赵构给孟春的任务,先把大大小小的土匪强盗收拾干净再说。鉴于踏阵军的特殊性,赵构下令踏阵军再次扩编五千人的工兵辎重大队,这五千人,包括一个野战医院和一千峰骆驼的驼队。 这五千人,可以在西道战区选拔,大名府医学院将补充一批优秀毕业学员到踏阵军,充实后勤保障队伍。 另外,赵构还下令直接从后勤部调一千辆军用绝影车,加上一个八磅山地炮炮兵营,作为远程支援火力。现在的踏阵军,可是武装到了牙齿。 依照赵构的设想,踏阵军在西道战区集训三个月,学习一下新的战场环境的相关知识,做好准备,再出发。 但孟春却说,最好的课堂就是战场,与其在这里闭门死学,不如拉出去到真正的战场去训练,以战代练,更能出效果。 赵构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同时也为孟春的想法喝彩,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孟春就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和磨合,孟春的踏阵军两万大军正式命名为“西部护路联军”,简称西护军,孟春被任命为西护军司令,率领大军踏上了西征的道路。 大军出长城岭进入西夏境内,西夏皇帝李乾顺知道后,遂派西夏禁卫军第一师,加入踏阵军大军,隶属踏阵军第四师。有些时候,不是看怎么说,而是看怎么做。这个第一师,正是龙三十训练出来的西夏禁卫军精锐第一师,师长,唤作嵬名次弟,是西夏嵬名皇族年轻一带将领里面的佼佼者。 顺着丝绸之路一路向西,到达西夏瓜州西平军司,西护大军休整三天后,出玉门关,便进入西州高昌回鹘的境内。毕勤哥骨子里并不像易卜拉欣那样,他实际上处于三国围夹之下,先是西辽耶律大石堵上门来,后有喀喇汉和西辽的居住地争端,加上后来宋国和西夏又插上一杠子,西夏的背后,是庞大的宋国,这才是真正的霸主。所以,对于宋国提出的大联盟的提议,毕勤哥是举双手赞成的,就算是耶律大石,不也对宋国皇帝主动示好吗。 等到孟春大军入境,毕勤哥看到踏阵军和西夏禁卫军的实力,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毫不犹豫把王帐密录亲军一个千帐,加入了西护军联军。 在西州回鹘国境内,孟春大军的特战大队“西北狼”的遮蔽范围,已经扩大到了六十里,一支唐文宗开成五年期间,特勤那颉啜及相赤心率领的约九部南下的后裔,大约两千人的一支牙账,进入到了孟春的视线,这是孟春下手的第一个目标。 去年,西夏和宋国的一支商队,在西州境内遭到抢掠,通达商行的护卫队三百人全部被杀,货物被抢掠一空,这件事,赵构已经责令席贡的西道战区和西夏成立联合小组处理此事,是李继宗负责。但后来延合大联盟成立的事情,让赵构重新改变了计划,搞出了这个西护军护路计划,趁此机会,先试探一下西域各国的势力再说。约九部纵横于西州回鹘和黑汗王国之间,俨然成了最大的一支土匪强盗队伍,毕勤哥也曾采用招抚和围剿的方法,但都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他怀疑东喀喇汗阿赫玛德在背后支持,但苦于找不到证据,无法指证。 孟春可没有什么善心,赵构在会上虽然不能明说,但他知道赵构的心里在想什么。那就是你孟春不是来教化的,对付游牧民族的骁勇不羁,最好的方法是你比他的拳头更硬,他才会服你。 第一仗,事关西域立威,孟春秉承赵构一贯的战略战术思想,不打则已,战则全歼,一战就要把西护军的赫赫威名打出来。 孟春接连下令,先是派出西北狼,全力搜集约九部的情报,这里面,夹杂着一支毕勤哥的汗帐侍卫军,这是毕勤哥的嫡系斥候,毕竟在西州地面上,他们和西北狼的组合,效果会出奇的好。 其次,他派出张贺的第一师,由毕勤哥的密录亲军带领,前出至西北的仰吉八里地区,堵住约九部的西窜之路。 西夏禁卫军嵬名次弟所部,加上第二师藏一清所部和炮营、辎重营,南下鬼谷口,堵住其东进逃窜之路。 自己率领中军和冯恕的第三师,出交河州,顺着博格多山一直向西,据情报显示,约九部就在博格多山以北的别失八里地区盘踞。 布置完毕,孟春率领剩下的七千人的队伍,骤然加速,直扑别失八里。 约九部的首领叫做博哥拉罕,一个四十多岁的回鹘汉子。他们这个部落,在祖先南下的时候,走到这里却没有继续南下或东进,而是留在这里,看中了这里的一片绿洲,定居下来,逐渐繁衍生息,表面上是一支独立的部落,其实,一支在和其他部落的争夺战中,扮演者不少黑吃黑的角色,这个博哥拉罕,就是深谙此道尝到甜头的人。 尤其是这两年,随着丝绸之路的重新贯通,来往的商队逐渐多了起来,西州俨然成了一个大型的中转地,有西夏和宋国建立的沿路商行客栈,在这里,可以西去大食、波斯、塞尔柱帝国,向南,可以去于阗、吐蕃,向东,就是西夏、金国、宋国。这两年,博哥拉罕守着这条黄金路,可是发了不少黑心财。只不过,他伪装的很好,倒是蒙蔽了不少人的眼睛。 梁景的安情局,在通达商行第一次的情报反馈回来后,就加大了对约九部的监视和搜集,博哥拉罕的小辫子便被一点点抓住。赵构在孟春出发之际,就将这些情报都转交到他手里,告诉他,博哥拉罕的手下,有一个安情局的暗桩,注意保护。 孟春这才亲自提兵围剿,兵贵神速,出其不意,一战拿下,孟春第一次把赵构经常教导他们的一种叫做“闪电战”的战术,运用到了这次实战当中。 前面的军事调动,一方面出于围剿的需要,另外一方面,也是疑兵佯动,迷惑对方,孟春就在西军,对于这些草原上和大漠里的游牧民族的战术特点,非常熟悉。 天擦黑,孟春的大军疾驰了三百多里,已经看见了别失八里土城隐隐约约的轮廓。 第328章 博格多山谷 博格多山,属于天山三脉北脉东段,最高山峰博格达峰,人称雪海,亦有天山明珠之称。 博格多山千峰竞秀,古树参天,每到夏季,融化的雪水形成大大小小几十条河流,灌溉孕育这山麓下的牧民,这是北疆的一片美丽富饶的地方,如今,这块肥沃绿洲的统治者,就是博哥拉罕,意思是博格多山的雄鹰。 博哥拉罕现在的王帐,就在山脚下的博格达河畔,背靠博格多山,朝临博格达河,众星拱月一般的毡帐,绵延出去十几里,都属于约九部。这里原属唐王朝北廷都护府辖区,还是一个繁华的部落驻地。 荒芜的戈壁滩上,一个汉子正迎着落日的余晖缓缓走过。这里距离王帐大约三十多里,太阳早早西坠,今天是出来的最后一天,他的马群要在太阳下落之前,赶回大营。 今天风大,看样子,天气不好,干冷的西北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他脸上即使涂满了油脂,也抵御不了无孔不入的寒风,索性在脸上蒙上了一块黑色的阿图什(类似于长围巾),只不过,阿图什上,绘制着精美的凤凰浴火涅盘的图案。 虽然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他的听觉还是没有受到影响,山脚处骤然响起的马蹄,预示者至少三十多骑骑兵正向自己这个方向奔驰而来,轰隆隆的马蹄声格外沉重。他的马群有点受惊,他呼哨一声,纵马上前圈住头马,刚刚稳定住马群,一队骑兵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左右分成两翼,已经包抄了上来,马上之人大部是黑衣黑甲,只是这铠甲与众不同,不是约九部的锁子甲和西州军队的扎甲,也不是西夏瘊子甲,黑亮黑亮的,看上去,比瘊子甲还要精美。 这支骑兵没有张旗,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从其胯下的良骏和配合默契的程度、以及手中清一色骑弩和背上的破金斩这些装备上看,一定是一支精兵。 打头的是一位穿着黄铜甲的统兵官,头戴凤翅黄铜头盔,镶嵌黄铜色军徽,肩吞镶嵌一颗黄铜色火焰星,这是宋军制式铠甲,军衔上看,是少尉,不同的是,他手里擎着一支三角形的小旗,上面,也是一副浴火凤凰涅盘图,和赶马汉子的阿图什上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赶马的汉子笑了,拉下阿图什,露出一张褐红色的脸庞,压抑住心头的激动,看着平端着骑弩的骑兵,脸上却平静地说道:“贵军何意?” 带兵的少尉看看阿图什上的图案,说道:“请问九王山怎么走?” “九王山不能走,只能飞。” 暗语对上了,少尉扬手丢过去一个精美的皮袋子,汉子拔开塞子,仰口灌了一口,却被呛了一口,咳嗽连连,口中却大喝一声:“好酒!他娘的,两年没有喝上这朝露醉了。好酒!”仰起头来又灌了一口。 少尉又递上另外一个皮袋子,里面却是制作精致的牛肉干,汉子抽出一条扔在嘴里嚼着,一副陶醉的样子。 另外一只手,却从怀里掏出一卷布帛,扔给少尉,说道:“等了三天,好不容易等到了,盼着这一天,老子等了两年,值了。” 少尉策马一步上前,和汉子并马缓行,口中却说道:“九王问辛苦。另外,孟司令建议你现在撤出,今晚丑时行动。” 汉子长出一口气,笑道:“九王还记得我,能问一声辛苦,就值了。回去替我谢过孟司令关心,不过,我还要回去。博哥拉罕非常小心谨慎,我今天回不去,他一定会派人出来寻找,万一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影响到大军行动,可就得不偿失。我会小心的,目前还没有怀疑到我,应该没有问题。大军按时行动,我会在东南角接应。” 少尉点点头,他只管捎话,却不能命令。这个人的身份和职务,都是绝密,还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够询问的。 他随手从右腿上抽出三仓左轮,加上一盒子弹,递给汉子,说道:“保重。”呼哨一声,拨马率众呼啦啦绝尘而去 汉子望着远去的一队骑兵,眼睛了却是有东西在闪烁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左轮,熟练地拨弄几下,插进了腰间,口里大声吆喝着马群,向着北面快马而去。 丑时正刻,攻击行动先从西北狼的清除开始。对于这些天天和飞将军的狼群打交道的特战精英来讲,对付博哥拉罕这些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特战的明哨暗桩,清除起来,倒是没什么阻力,只不过,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随着凛冽的寒风吹出去,倒是引来了阵阵狼嚎,但这在大漠戈壁荒滩上,却不奇怪。 但博哥拉罕在此称雄多年,怎么会没有自己保命的手段。他的王帐里面,每天有两个布鲁勇士彻夜值守,耳朵能听出去老远。还有一个就是养的一条大狗,有点像后世的高加索犬,很是凶猛,也很机警。当狼群嚎叫的时候,这条大狗悄悄出了大帐,对着空中嗅了几下,对着王帐便大声狂叫起来,博哥拉罕听着不对劲儿,披上皮袍走出了王帐。 还是争取了一点反应的时间,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听到声音不对,他第一个命令,居然是让手下燃起火把,吹起集合的号角。 连绵的军帐随着号角一个个变得亮堂起来,人喊马嘶,许多牙账首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到了王帐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号令,一个个喊叫着、叫嚷着,乱成一团,许久没有经历过被偷袭,博哥拉罕并没有相对应的预案。 第一轮打击伴随着从天而落的箭雨展开,呼呼的风声很好掩饰了箭羽的破空之声,今夜的风向偏北风,箭雨正好来自北方,顺风而下的箭雨极大地增加了下坠的力量,钢制的箭头撕破了一切阻碍,如果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出所有的箭矢,都射向一个地方,博哥拉罕的王帐大营。 饱和攻击,这是孟春领悟到的这种全新模式的打法。钢制的箭矢已经实现了流水线批量生产,所有的工艺、原料、尺寸,都实现了标准化,孟春这次大军出征携带的弓箭,都是西夏定州军工厂的产品,都是按照501厂的工艺标准严格生产出来的。 三千钢臂弩手,每人十支箭,已经是极限,连续拉弓上弦十次,就要停下了休息,要不双手、双臂就有可能能废掉。但三万支箭雨落下,博哥拉罕的王帐方圆五百米,实现了无差别的火力覆盖。 博哥拉罕很幸运,被侍卫拱起的圆盾牢牢护在下面,这些王帐侍卫,关键时刻,显示出了其高人一等的应变之力。好不容易箭雨停止,博哥拉罕环顾四周,能够站立的,不过十之二三。 不等博哥拉罕反应过来,轰隆隆的马蹄踏在戈壁上的震动已经顺着大地传了过来,博哥拉罕自小骑在马背上长大,只从声音上,就判断出,这股骑兵,不下于三千人。 这是冯恕的第三师一团、二团,分别从南北左右两翼包抄上来,东面是冰冻的博格达河,那是一条死地,但也是唯一的一条活路,因为往西,正是这支突袭大军的方向。 孟春已经把所有的算计都算计在内,自己在博格达河对岸静等博哥拉罕前来。冯恕的第三师,全是重骑,手中清一色宋刀,当火把的亮光映照下,突前的第三师前锋浑身裹扎着精良的大宋板甲和遮住大部分面孔的头盔,平端着的宋刀闪烁着逼人的寒芒出现在约九部的族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博格达峰的神主使者降临了。 这场不对称的战斗,终于在博格达河上划上了句号。博哥拉罕的坐骑和那条大狗被孟春手下的三大亲卫之一的刺鲁不花连珠箭射翻的时候,博哥拉罕跌坐在冰面上,看着逐渐逼近过来的具装铁骑,心里在想:“光明神使的预言应验了。” 博哥拉罕白色的毡袍上,满是血迹,已经被冻住,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严寒,整个人的脸色呈现出一种苍白色。 和他一起被俘的,还有副可汗阿拉尔、大使者屹力斐罗、使者图谷浑。 王帐亲军全军覆没,其余归属部落皆投降不杀。 孟春策马来到博哥拉罕面前,他的坐骑是西夏国王李乾顺亲自所赐,名曰皎月,全身是月白色,没有一根杂毛,和送给赵构的抱月乌龙驹,是李乾顺的黑白双骏之一。孟春出关西征,李乾顺爱马相赠,这份情谊就能说明一切。 孟春的后面,宋国的军旗在火光中闪烁可现;左边,是西护军的军旗,一支高高跃起扬蹄的骏马刺绣,白底黑绣,栩栩如生;右边,是孟春的牙旗,月白色的大旗上,斗大的孟字,透出一种威势。 “我是宋国西护军司令孟春,也叫老十三。” 此语一出,博哥拉罕心里就是一沉,老十三的威名,可不是在宋国和西夏,整个西域,那是赫赫有名,谁不知道踏阵军。 “你可知罪?”孟春从来不废话。 “哼,偷偷摸摸,也算西域雄鹰所为?我看赵构小儿也不过是个鼠辈而已……”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噗”地一声,一道血剑冲天而起,博哥拉罕的头颅飞上了半天空。 孟春垂下手里的宋刀,上面滴血未沾。像孟春这样级别的将领,手中的家伙都是特制的,说是宝刃,毫不为过,单看上面流淌的羽毛状的云纹,就非凡品。 孟春刀尖一指其余人等,冷冰冰的语言出口:“臣服,免死。多说,诛族!” 副可汗阿拉尔急忙率先跪地,匍匐在地说道:“我等臣服天朝陛下,愿永生永世为奴,绝不背叛。” 孟春出战告捷,扫平了博哥拉罕所部。 第329章 一马踏西域 东喀喇汗王国境内。 东喀喇汗王国可汗阿赫玛德,派出自己的王帐亲军,在边界迎接西护军,并且命令大统领安米德率领一队古拉姆亲军,加入联军队伍,成为西护军的一员。 进入东喀喇汗境内以后,孟春得到了赵构传来的下一步行动的指示,居然是驻兵喀喇汗境内,猫冬。 西护军在西州高昌回鹘一战,很快就随着丝绸之路的客商传遍了西域各国,很多部落都知道宋国派出了一支大军,护卫这条丝绸之路上的客商安全,顿时引起各国大大小小不同部落势力的极大关注,更多的客商是欢欣鼓舞,有了这支大军沿途护卫,这条商道的安全有了极大的保障,不至于再遇到强盗而束手无策。 商道已经进入冬季封路季节,许多客商都已经在谋划明年的买卖怎么做大,有了西护军,许多做小买卖的,也想加入商贸大军赚钱,以前都要交一笔不菲的费用,挂靠在一些大商团旗下寻求庇护,现在能省下这笔开支,成本降低,利润自然就高了,能多赚钱,谁不高兴? 东喀喇汗王都八刺杀衮(今天的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市),这是丝绸之路上一座很大的城堡,还不能说是城市。 王庭皇宫,阿赫玛德可汗正在款待西护军司令孟春。 孟春的三万联军分别驻扎在高昌回鹘的交河州、东喀喇汗的八刺杀衮、白水城,各有一万大军,自己的中军就在八刺杀衮。 高昌回鹘区域,基本上可以确保无虞。东喀喇汗境内,最大的一股势力博哥拉罕约九部落被扫平归附,大大震慑了其余小股盗匪,孟春贴出告示,如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前,主动缴械投降归顺者,既往不咎,按主动投诚待遇,原则上不打散、不遣散。 但从明年一月一日起,依然顽抗到底,扰乱商道秩序,残害商旅性命,抢掠财物商品者,坚决镇压。 一个月以来,大大小小共有十几只小股的强盗土匪逐渐到白水城和八刺杀衮西护军大营投诚,这些人,全部被孟春丢到新军大营冬训三个月,训练合格,加入西护军,待遇如同西护军正军,训练不合格,遣散回家,也可以自谋生路,但有一点,绝对不能再重操旧业,一但发现二次被抓,杀头抄家。 阿赫玛德既然能做到大汗之位,能力和眼光都是出众之辈。孟春大军中军驻扎在自己的王城,首先安全就能确保无虞。抢夺豪横如博哥拉罕一族,不过也就是孟春的一个突袭而已,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而他,却和博哥拉罕打了整整十年交道,对这个游窜于高昌回鹘和东喀喇汗的部落,实在是有点头疼。如今,这个芒刺被孟春彻底拔除,阿赫玛德也彻底见识到了宋国军队强大的战斗力,他的小算盘,就是希望孟春能利用这个冬天,给他训练出自己的喀喇汉王军。 孟春可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精明人,对送上来的竹杠,自然敲得邦邦响。大军的毡帐全部由东喀喇汗王国提供,肉食供应自然是充足丰富,这帮厮杀汉子吃饱喝足,永远有使不完的力气,那就好,逮住这帮南瓜,好好操练。 孟春其实挺羡慕龙六等几个留在西夏的总教官,这个称呼在西夏所有军队里都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荣誉,现在西夏的军制已经向宋国逐渐融为一体,龙六在宋国的军衔是上校,这还是赵构临走时提了一级,现在,龙六被李乾顺授予西夏少将军衔,要知道,西夏最高的军衔,也不过是李乾顺名义上的上将军衔。 现在,自己也有这个机会在东喀喇汗王国过把瘾,也是互相有比拼的意思,赵构对这种良性的竞争,一向持鼓励态度,没有争强好胜之心,怎么能够有敢打必胜的勇气? 孟春端起玻璃杯,这是宋国皇帝赵构送给阿赫玛德的礼物,里面红色的葡萄酒呈现出一种美轮美奂的色彩,他举杯和阿赫玛德碰了一下,说道:“尊敬的大汗,不知道您想要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阿赫玛德笑道:“当然是向您的西护军一样的虎贲之师。” 孟春笑了,低声说道:“您错了,首先,您需要一直对您无比忠诚的军队,这才是军队的核心。您想一想,为什么博哥拉罕前前后后背叛您无数次,臣服、背叛、再臣服、再背叛,把这个当成和您谈判的筹码。博格达河一战,他也曾想故伎重演,和我谈条件,结果一刀下去,变成了我和他们提要求,他们必须照做,要想臣服于您,必显示霹雳手段。” 阿赫玛德沉思片刻,点点头,说道:“孟司令言之有理,您继续说。” 孟春仰头喝完了杯中美酒,一名妖娆多姿的西域女子款款上前斟酒,不经意间,会轻轻碰触到孟春的身子,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浓香,让孟春皱皱眉。 看到孟春不悦,阿赫玛德挥挥手,让美姬退下,笑道:“孟司令不太喜欢女人吗?” 孟春笑道:“漂亮女人谁不喜欢,只是她身上那个的味道太过浓艳,我闻不惯,我宋国魔幻水系列,难道贵国没有吗?” 阿赫玛德苦笑道:“我的孟司令,您知道一瓶魔幻水价值多少吗?十峰骆驼啊。我带回来的,不瞒孟司令,后面的都不够分。” “哦,我知道了,下次让他们多捎过来一些就是。不过,今天既然来了,也不好空手,我看这位美姬身材倒好,不知道容颜如何?” 阿赫玛德回头吩咐道:“阿米尔,你摘下沙图什,让贵客一睹容颜,恕你不算逾规。” 阿米尔缓缓摘下蒙着的沙图什,一副精雕细琢的脸便呈现在孟春面前,这是典型的西域回纥后裔,高鼻梁,额头略宽,棱角分明,水汪汪的大眼睛,白袍之下一副婀娜多姿的身材。 屈身揖礼,阿米尔轻声说道:“见过天朝大人。” 孟春心里一动,美色当前,说不动心,是假的。但他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也知道阿赫玛德的意思。遂笑道:“难为你一晚上为我们服务周到,你方才的香液不适合你,回头,我送你一瓶我宋国的魔幻水,也算是一点见面礼。” 阿米尔身子微微一动,孟春看在心里,却不动声色。阿赫玛德挥挥手,阿米尔退下,阿赫玛德继续说道:“孟司令请继续赐教。” “你的汉国,古拉姆近卫军是你的嫡系,但人数少,所以,如果有了战争,主力军队是伊克塔骑兵,但这些骑兵的主人,却是许多军事部落的领主,他们只知道自己的领主,而不知道大汗,如果各个领主对大汗忠心耿耿,自然无碍,但大汗可能保证每一位领主对您都是忠心不二吗?” 阿赫玛德可不好接这个话,博哥拉罕的例子就在哪里活生生摆着。他手下的领主一共十三个部落,大小不等,像约九部落就属于较大的一支,但却盘踞在肥沃的博格多山脚下,他武不得文不得,一直是他的心头刺,孟春把这根刺给他拔掉了,又把副汗阿拉尔扶正,臣服于中央王庭,等于替他把约九部收拾得服服帖帖,这可是一个好兆头。所以,阿赫玛德才下大力气拉拢孟春。 阿赫玛德缓缓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正是因为内部不和,黑汗王朝才分崩离析,变成东西两个黑汗,回想起来,我等均是黑汗王朝历史的罪人。” “我家大帅有言,刀把子里面出政权。你的刀把子不硬,人家怎么会乖乖听你的。你的古拉姆近卫军,没有起到震慑作用,也就难怪人家不听招呼。还有,作为王庭,也没有考虑到部落的利益,这也是一个原因,胡萝卜加大棒,有时会很管用。” “哦,这个胡萝卜加大棒,是什么武器?” 孟春笑了,“你的驴子不听话,不往前走,有时候需要用大棒揍它的屁股,有时候呢,也要在它眼前用胡萝卜引诱它,让它吃到一些甜头。这也是我家大帅经常讲的一句话。” 孟春心里很是得意,你这大汗和我家官家比起来,差远了。 “孟司令可有良策?” 孟春心里暗想,竹杠来了,我得想想怎么敲? “你的古拉姆近卫军多少人?统兵将领是谁?” “只有一个图曼(喀喇汉王国秉承了游牧民族的习惯,最基本的军事单位为图曼,既万帐或叫万户,再往下为千帐千户、百户,以十进制为单位计算递进。)统兵将领为万户阿克什,是我的长子。” 孟春点点头,和情报显示的没有什么出入,阿赫玛德的嫡系部队,也就一万多人。 不过,这一万多人,可以算得上精锐,训练好了,以一当十,不成问题,其他领主,最大的一股,也不过五六千人。 孟春笑了,说道:“如果大汗放心,我愿意将这一万古拉姆近卫军编入西护军进行训练,但有两点,一是阿克什必须参加所有的训练,而且不能退出,二是训练期间,您不能过问。第三嘛,我建议您的小儿子阿克苏,也一起参加训练。” “阿克苏?可他才十五岁?” “大汗,我孟春就是十五岁参军的。您的两个儿子,如果都是雄鹰,您就会有两支古拉姆近卫军,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果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心,我看,您这大汗,做不做吧?” “不过,你放心,所有装备,你出锁甲,我全部给你装备宋刀、神臂弩,如何?” 这句话,就像重锤一样敲在阿赫玛德的胸口上,让这位老头涨红了脸,宋刀和神臂弩,这可是所有大联盟国渴望第一时间装备的,不过,由于产量有限,赵构优先准备西夏军队,至于其他成员国,需要往后推一推或少量装备。但孟春这一下子,话里话外,两支古拉姆亲军,真要训练和装备出来,阿赫玛德相信,另外十三个部落领主一定会乖乖地听话。 他可不糊涂,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的两个儿子各率一支古拉姆亲军,足以震慑吉尔吉斯山笼罩下的所有土地上的领主。 他不再犹豫,回头命令内侍官:“传令两位王子来王帐见我。” 第330章 强如孟司令 开封东京,皇宫静安居小院。 赵构依偎在软塌上,手里是孟春的军报。他一点点看得很仔细,说是军报,其实是孟春的阶段性述职报告,一同回来的,是随军高级参议长孟无锋,孟春的一位远房族弟,今年才二十岁,却是宋国陆军指挥学院的高材生。 “哈哈哈,这个老十三,这竹杠敲得可以啊。”看到精彩处,赵构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官家,您今天可是难得的开心大笑,怕是又有什么高兴事儿吧?”一旁的皇后邢秉懿,递过来一杯茶水,笑着说道。 “嗯。老十三来信了,这小子,在东喀喇汗帮助阿赫玛德训练近卫军,快成了喀喇汉的土皇上了,连两位王子都拜了老师。这一手,可就算拴住了喀喇汉的裤腰带,乖乖地跟着走才行。这个老十三,还真不错,没有看走眼,是一块料子。哈哈哈……” 赵构起身,来到书案前,展开书信,再次阅读了一遍,对孟春的想法,多有赞同和肯定,但有一些事情,格局还是不够大,赵构心里想的是,整个西域为我所用,可不能局限于一个东喀喇汗王国就行了。 赵构铺开信纸,邢秉懿已经磨好了徽墨,赵构提笔在手,刷刷点点,给孟春回复了一封书信,信中强调了三点,一是督促东喀喇汗大汗阿赫玛德,利用冬季,加快修筑官道,要和高昌回鹘和西夏尽快连接拓宽,道路两侧留足余地,来年春天全部栽树绿化;第二是充分利用整训期间的有利条件,让西护军在喀喇汉王朝牢牢扎下根,威武之师、文明之师。可不是仅仅在大宋,凡是延合大联盟成员国,都要感受到这种氛围,就是我大宋天朝大军是一支长生天派出来的军队。 第三就是借此机会,全面协助安情局把情报工作铺开,现在丝绸之路重新打通,各种身份的人都穿梭在这条路上,梁景的安情局有一个天网计划,就是针对整个西域各国,可不单单是延合成员国,而是要借助这个跳板,全面渗透。 最后,希望孟春在阿赫玛德的二子之间,选择一个更合适的人选,继位大汗,这个阿赫玛德,赵构并不看好,这是一个极为功利的家伙,要有足够的利益,赵构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背叛宋国。据情报显示,就是因为他和博哥拉罕暗通款曲,借博哥拉罕的影响,来实现他对其他部落的控制,对不听话的部落,博哥拉罕就会在第一时间突袭,大领主无奈之下,就会向阿赫玛德求援,然后。出兵,退兵,这个双簧演得很是逼真,十三部落一直被蒙在鼓里,其实,也有部落怀疑二者有勾连,但苦于找不到证据。 其实,想一想,博哥拉罕能一直呆在那片肥沃、富饶的绿洲,博哥拉罕要是真想夺回来,集齐十三部落,还有打不赢的吗? 安情局的情报员“红隼”,早就摸清了博哥拉罕和阿赫玛德私底下的勾勾搭搭,包括阿赫玛德把商队的路线、时间等消息通报给博哥拉罕,默许博哥拉罕的小动作,这些情况,赵构早就知道。 但赵构装作不知道,还是和他们签署了延合大联盟的条约,有了这个条约,孟春的西护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丝绸之路沿线国家,至于进去了什么时候出来,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赵构在信中鼓励孟春大胆做事,不要有所顾忌,要善于捕捉时机,赐予他“事有专断之权”,这就权力很大了,正如戏文里唱到的准许先斩后奏。 至于孟春提到的装备,这些都是小事,光磁州就有两个超大型的联勤保障仓库,足以武装十万人。 不过,赵构将这笔买卖让给了西夏,给李乾顺去了一封书信,在定州军工厂调拨,优先供应这批武器装备给东喀喇汗西护军所部。 赵构书信写完,有些话,还是要口头带到,不能在书信里写。于是给康履下令,让孟无锋进宫。 这可是无上的殊荣,一般来讲,只有赵构的嫡系成员如李纲、宗泽、赵楷、梁景、欧阳珣等人,才有进宫特有的通行证,剩下的,就是特例召见,比如孟无锋。按照他的级别,远远到不了这个范围里,但是赵构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经常召见一些中下层官吏、军官进宫,甚至是正店小厮、城门守军。 有时候是真忙,急于处理问题,有时候也是赵构的一种策略,名曰约谈,有时候谈自己,有时候谈谈上司、属地民俗风情、下属工作,有时候干脆就是唠嗑,可别人却看不到这些,对赵构的敬畏之心也就越发日深。 而这些,不过是后世经常提到的走群众路线,让自己经常接接地气,也让普通老百姓沾沾皇气,让更多老百姓了解一下当皇帝的辛苦和不易,有时候,老百姓的口碑,就是最好的宣传。 这一点,让李纲敬佩不已,逢人便说,自己为官多年,也曾效力两朝,但从没有见过赵构这样的官家,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来用,士为知己者死,也就如此了。 孟无锋好歹也是西护军高级参议,上校军衔,可走在这大内皇宫里,心里还是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虽然刀里火里不曾皱过眉毛,但现在,看到沿途的飞凤卫笔直的军姿,凤目含霜,这个六尺男儿心里面还是七上八下的。 静安居,其实就是包括福宁宫、福康宫等内宫在内的一处别院,这里,主要是赵构和皇后邢秉懿以及孩子们居住的地方;田妃和姜妃在前院怡安居,二春在后面的春安居,顺便鼓捣她们的魔幻水,所以,春安居的面积倒是最大的,赵构专门拨过去一百名经过选拔出来的宫女,给二春使用,别看这个院子比不过所谓的工厂规模大,但挣的钱,却是让整个后宫衣食无忧,零钱不缺。 惠妃李飞雁的夏安居,则在春安居的东面,另外开辟出了一座精致的别院,而李惠妃则正在痴迷于她凤凰军团的建设之中,因为凤凰军团驻地在南道战区福建路府治福州,李飞雁倒是十有八九呆在福州,操练她的凤凰军团。 现在,凤凰军团已经成立第一军,军长是凤一,下辖两个师,第一师师长张盈盈,二师师长铁飞花,缺编一个师。赵构给李飞雁的任务,就是打造凤凰军团的精兵之路,盲目的扩编成军,只会在以后的战争中形成灾难,成军不易,毁军一时,赵构对凤凰军团,还是给予厚望的。把风一抽调到凤凰军团当军长,一来是给惠妃娘娘一个安全保护,二来也是有意栽培凤一,军功,只有在战场上的军功,才沉甸甸的。 孟无锋七转八拐的,进到一个院子,抬头看见正房挂着静安居的匾额,正是赵构的内居之地。 院子里,倒是没有任何人影,但孟无锋可不敢乱看,走到廊下,举手敬礼,大声道:“报告,西护军司令部高级参议孟无锋,奉命前来报到!” “进来吧,外面冷。”屋里面,熟悉的男性磁音传了出来,已经有宫女挑开了棉帘。 孟无锋急忙上前进屋,里面倒是春意浓浓,既不干燥,也不湿闷,很是清新。 赵构一身便装坐在书案后,正在挥笔飞书,看见孟无锋进来,用手中的笔指指旁边,笑道:“见过皇后娘娘。” 孟无锋可没有想到皇后在这里,他也没有见过皇后邢秉懿。转过头,看到一位衣着甚是朴素的高髻女子正拎着茶壶出来,身上多披了一件白色的皮毛褙子,自有一种华贵之美,让孟无锋不敢直视。 他急忙立正敬礼,道:“皇后娘娘好!” 邢秉懿笑道:“孟将军免礼,一路辛苦,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才好。” 言语之中,就像一位居家的大姐姐和自己刚刚回家的大弟弟问候一般,一下子让孟无锋浑身着了火一般,皇后娘娘给自己端茶,自己不会看错听错吧? 可一杯散发着氤氲之气的香茗递过来却是真的,孟无锋急忙双手接过来,恭恭敬敬一点点喝完,却是在掩饰自己忍不住掉下的热泪。 “没出息的样子。过来。”赵构笑骂道。 孟无锋还是恭恭敬敬给皇后邢秉懿又敬了一个礼才过来。赵构起身将一个信封递给他,说道:“收好,回去了,将信亲自交给孟司令。走,陪我出去透透气,我有些话问你。” 第331章 惊天之大笔 复兴五年(公元1132年)初春,东喀喇汗大汗阿赫玛德突遭疾病,不幸去世。令人意外的是,继承汗位的,却不是其长子阿克什,而是次子阿克苏。 阿克什晋封博格达王,是唯一一位亲王,任命为东喀喇汗国防军司令,至于古拉姆近卫军司令,更是出乎意料,是西护军高级参议长孟无锋。 就在各国纷纷前往吊唁之际,宋国皇帝的特使、宋国郓王、政务院副丞赵楷殿下一行十五人的代表团,也亲自赶到八刺杀衮,一来代表宋国皇帝陛下吊唁阿赫玛德大汗,二来祝贺东喀喇汗王国新继位可汗阿克什,并带来了大量的礼物,祝贺新大汗的继位。 出席完阿赫玛德的葬礼后,赵楷以延合大联盟轮值大会会长身份,在八刺杀衮召开了延合大联盟第一次首脑会议,会议传达了宋国皇帝陛下给本次大会的贺信,西道战区司令席贡,以延合大联盟轮值大会副会长身份,向大会作了这半年以来,延合大联盟军事组织发展、训练、联合军演等工作推进情况,尤其是介绍了西护军在司令孟春的带领下,不仅完成了整个高昌回鹘、东喀喇汗、西喀喇汗王国的商道护路任务,铲除、招纳、收编了各地大大小小近百支强盗土匪武装;另外,还帮助东喀喇汗王国修建了、扩建了三百多里的官道,已经和高昌回鹘、西夏连成了一体,争取在今年秋季,彻底打通连接西夏、高昌回鹘、东喀喇汗、西喀喇汗的官道,并且拓展成一级道路。 另外,西护军还帮助驻地牧民修建安居点三百多个,帮助孤寡贫困牧民一万多人脱贫致富,增加收入,结对帮扶效果非常显着。相对应的,西护军从来没有发生一起强买强卖、抢夺财物、调戏女人、欺凌弱小之举。反倒是所到之处如有叨扰,一定照价出钱,对牧民的财产,多有保护,临走之际,必做三件事:打扫毡帐、收集牛粪、挑满河水。 现在,西护大军所到之处,牧民均膜拜相迎,口称天军。 顺带着,整个东喀喇汗王国,今年冬天,没有出现过一起大规模牛羊马骡骆驼等牲畜冻死事件,这已经是让广大牧民足以载歌载舞庆祝的吉祥之兆,纵然是极少一部分牛羊由于看护不利被冻死,也有相应的结对救护,不至于出现灾情和荒年过不了冬,冻死的牛羊都被西护军收购,价格也很公道,但这些利国利民的好处,西护军多数让受训的东喀喇汗的军队去做,一点一点,东喀喇汗王室,尤其是小王子阿克苏的盛名,已经远播整个喀喇汗王国,为他顺利继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大王子阿克什,他对王位没有兴趣,只对领兵打仗感兴趣,沉迷于中原文化和武术,非要拜孟春为师,孟春想了想就答应了。二王子阿克苏不甘落后,也要拜师,让孟春把这俩兄弟摆了一道,天地君亲师,一通大道理讲下来,兄弟俩把头点的像鸡啄米一般。 除掉阿赫玛德,是赵构的主意,这个阿赫玛德对自己的计划威胁很大,宋金一但开战,赵构的后背可不能顶上来一把刺刀。关键时候,阿赫玛德的心思神鬼难测,那就让他变成神鬼。 阿赫玛德应邀参加西护军司令孟春的冬季狩猎活动,这在喀喇汉王国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准军事行动。阿赫玛德大汗在追逐一只雪鹿的时候,突然马失前蹄倒栽下来,却正好磕在地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当场殒命。 两名随行的王子悲痛欲绝,随从各部落首领也证实这是一场意外,只好回来办理丧事,给各国送信,尤其是给宋国皇帝陛下的信里,详细解释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在阿赫玛德摔下马的第一时间里,外围都是孟春的西护军,阿赫玛德的古拉姆亲军没有一个骑兵跟着他,当然也看不到红隼迅速藏到袍袖里的一截宋国501工厂生产的细钢丝。 整个计划是红隼制定的,红隼自此协助西护军出掉博哥拉罕后,在孟春的帮助下,担任了约九部的灵火使者,整个喀喇汉王国信奉伊斯兰教,他们认为红隼曾告诫他们不要违背教义,去抢夺不属于自己的财富,安拉会降罪我们。 后来,孟春的大军一夜扫平约九部,印证了了红隼的预言,所以,现在不仅仅是约九部,其他十三部落,也非常尊重红隼,见面就是:“我尊敬的灵火使者穆罕默德·纳赛尔,您的仆人需要您高贵的指引……” 红隼现在不仅在东喀喇汗王国,甚至在西喀喇汗王国,也是名声大噪,加上孟春暗地里武器、金钱的资助,俨然隐隐约约成为黑汗王朝的精神领袖,这,就是赵构的“偷天换日”计划。 赵楷这次首脑会晤,明里是解决各国之间出现的协调问题,还有消息沟通问题、宋元经济区货币发行问题等。 暗地里,就是在帮助红隼发展自己的信徒,为此,赵构虽然名义上只有十五人的出访队伍,但随后而来的,却是上百人的退役士兵组成的“商旅大军”,其中,赵构抽调了烈风营一个契丹族的小队夹杂在其中,集体拜服投靠穆罕默德·纳赛尔使者,成为其最忠实的信徒。有了这三百多人组成的信徒护卫营,红隼的安全得到了更全面的保障,何况,身后还有孟春的三万大军。 赵楷这次带来的是第二批装备,主要装备喀喇汉王朝的伊克塔骑兵,主要是宋刀和骑弩,有了这两样杀器,加上游牧民族天生的骁勇善战,伊克塔骑兵一定可以成为一支精兵劲旅。 但是,孟春却留了一个扣子,直言,训练表现好的士兵,可见晋级伊克塔重骑兵军团,全部具装铁骑,军衔、薪水等各项待遇翻一番,目前,这支伊克塔重骑兵军团只有三千人的编制,因为,赵楷只带了五千套具装铠甲。 不过,孟春这一手,却是实在是高,军人,都憋着一股子劲儿要超过别人,不说别的,就是重骑军团每人一个白色狼头的图腾袖标,就让人眼热,这个图腾刺绣,军品价格是一个是一百宋元,而在西夏作坊里,一个西夏姑娘在宋国绣工的指导下,一天可以绣成一个,成本不过十元,这个作坊,名字叫做“飞雁坊”,是一个占地五十亩,有大大小小上百个手工小坊组成的大型工厂。 孟春告诉阿克什,你就是重骑军团的第一任军团长,把个阿克什高兴地匍匐在孟春脚下,一个劲儿地直叫:“以安拉之名,我慈悲万能的师父……” 东喀喇汗王庭被彻底握在手里,夹在西夏和东喀喇汗之间的高昌回鹘,更是乖乖地听话,毕勤哥可不傻,宋国在东喀喇汗搞出这么大动静,而跳过了高昌回鹘,其中寓意不言而明,你还算听话,所以安然无事,其次,也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弄得毕勤哥心里面有那么一点点小的失落,又在心中暗骂自己有点贱骨头,人家这算是示好,所以你要懂是非,明事理。 毕勤哥心无旁骛,一心靠在宋国身上,又和西夏搞起了联姻,把自己的此女和李乾顺的皇子定下了娃娃亲,这个,还得赵构点头,不过,赵构还真的点了头,而且亲自做媒。 下一步,赵构主要就是要经营耶律大石的西辽,赵构的目的,是要把西辽作为抵御日后蒙古部落崛起后的第一道屏障,为此,他不惜重金打造西辽大军。 现在的西辽,虽然和高昌回鹘以及东喀喇汗王国有过争端,但还没有完全将其纳入西辽统治之下,所以,赵构等于打了一个擦边球。也在于他首先缓和了和西夏的关系,逐渐影响到了高昌回鹘和喀喇汉帝国,西辽也看到两国的态度较为强硬,耶律大石本就属于大辽残余势力,虽然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现在有一匹更大的骆驼出现了,这就是局势,不是耶律大石能够控制的。 会后,赵楷单独会见了西辽菊儿汗天佑皇帝耶律大石,将宋国皇帝的一封书信递交给了耶律大石,至于信上写了什么,赵楷并不知道。 耶律大石看完书信,沉思了很长一阵子,负手而立,长叹一声:“皇帝陛下高屋建瓴,谋划长远,眼界之高,视野之阔,我等不及也。烦劳郓王殿下回复皇帝陛下,信中所说之事,耶律大石一定尽力完成,关于一月后的会晤,大石在叶密立城扫榻恭迎陛下来访,届时,再深入讨教解惑。也欢迎郓王殿下一同前往做客,我西辽上下军民,倒履相迎宋国贵客来访。” 赵楷笑道:“宋国和西辽唇齿相依,同呼吸,共命运,又都是延合大联盟的重要成员国,理当互相往来,增进友谊和信任,拓宽对话渠道,达成政治共识,携手发展,为地区和平作出表率。” 赵楷现在的外交部长,已经做得游刃有余,文人天生的傲骨,只有在泱泱大国才能彰显傲气,想想靖康元年所受的腌臜气,再想想现如今的吐气扬眉,同为皇室贵胄的赵楷,对自己这个九弟,那是骨子里的敬佩,顺带着,整个赵氏宗室集团,正焕发着前所未有空前的团结,这才是赵构推动历史车轮快速前进的主要动力。 赵楷又递过去一份文件,这是宋国首批援助西辽的军事物资,除了新型热兵器以外,其余这两年鼓捣出来的东西,都包括在内,主要是钢臂弩,但所有出口的钢臂弩,都是一型,而现在宋国军队用的,是第三代产品。 军用绝影车倒是给了西辽不少,主要是考虑到他的茫茫戈壁,没有运输车辆,大军的后勤保障将会大受影响,就会关系到明年的军事行动,两军能不能协调同步的问题,现在必须解决。 一同送来的,不仅仅是军事物资,还有赵构给西夏的五百万宋元的无偿援助,这对于一个刚刚立国的政权来讲,无疑是最大的西雪中送炭。而且,军事援助的物资,西夏可以以物易物,用西辽的特产,来折价这批军用物资,当然,价格上可能会低一些,但却是西辽最好的结算方式。 在这个一文钱可以买一个炊饼的当下,五百万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关键是一个态度,这既是给耶律大石的一个态度,更是给整个西辽贵族的一个态度,我大宋,是耶律大石的支持者。 有了这批援助,耶律大石的皮室军扩编到了两万人,应耶律大石的要求,宋国派出一个教导团,直接进驻皮室军,开始对西辽军队的系统性、正规化训练,当然,带来的军火,优先装备了皮室军。 第332章 时机已成熟 阳春三月,赵构离开东京,前往西辽国都叶密立城,对西辽进行第一次出访。 赵构对这次出访非常重视,据张大梁在金国发回来的消息,重名鸟现在已经在金国通过另外一个身份和面目扎下了根,专做黑市生意,和金国高层关系密切,许多重要的情报,都是通过重名鸟搜集得到的。 赵构得到的最重要的情报,就是一副金国地图,这是重名鸟利用自己商人的身份,走遍了金国的山山水水,绘制出了详细的道路、山川、河流、森林等地理图标信息,赵构曾言:“重名鸟,一图堪比十万兵”。 另外,重名鸟和张大梁搜集到的消息,都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自从完颜娄室折戟宋国以后,把兵力适当收缩,一些和宋国接壤的、不太重要的地段,则完全放弃。整个金国开始整军备战,谋克制度恢复至金国开国时期的三百户一谋克,而不是一百户,这样下来,金兵的规模至少要翻一番,本部精锐控弦之士已经接近二十万大军,加上其他族(除了完颜一组以外其他上三族部落)、州郡兵(地方部落所在的地方军队),大概能有三十到四十万的样子,再加上一些私人武装和其他过去所谓的宗属国、部落组成的雇佣军和临时招募的军队,总兵力在五十万人。这已经是最高预测数据,但这里面,却没有估算以前金国的宗属国高丽王国,因为,高丽王国现在的实际统治者,是宋国派在高丽的总督韩彦直,也就是说,现在,高丽是宋国的附属国。 宋国和金国的统治者,都明白,宋国金国必有一战,所以双方现在都在摩拳擦掌,积蓄力量,看谁先发起雷霆一击。 实际上,完颜吴乞买已经敏锐地觉察到赵构的一些部署,就是在试探金国。而金国的铁门关伏击战、包括后面的完颜娄室突然南侵,都可以看做是双方的你来我往大战前的前戏序幕,真正的国家战争大幕,一但拉开,必将惨烈无比。 金主完颜吴乞买在金国历史上,也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一代枭雄,而且,现在的金国,挟灭辽侵宋(不能说灭宋,因为赵构继续延续了宋朝的国祚,只不过,赵构将人们习惯的宋朝明确规定更正为宋国,更加体现了国家的概念)的余威,加上从大辽和大宋掠夺来的巨量财富,全力开动国家战争机器备战,只不过,在前期的试探性进攻中,完全没有占到便宜,偷鸡不成蚀把米,连自己的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父子俩也生死不明,算是落了下风。 不过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起码,对宋国军队的整体实力、统兵将领的指挥能力、单兵战役战术的战场执行力,都有了一个直接的了解,也让完颜吴乞买心里丝毫不敢再有轻视之心,也让以后的金兵都统、猛安、谋克等一线带兵将领,格外小心行事,不再是以骄兵出现在战场,增加了宋军对抗的难度系数,也出现了以后很少能全歼对方的大型歼灭战。 任何事都是相对的,金国在试探宋国,宋国又何尝不是在试探金国?既然不可避免,那就彻底拉开架势。但在布局上,金主完颜吴乞买明显落在了下风。 赵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计,让完颜吴乞买以为宋国的工作重心在急于捞钱,因为金国的战争红利远远还没有消化,吴乞买这个金主,现在可谓真正的“大金主”,手里肥的流油,暂时不缺钱。想到赵构家大业大,又惨遭重创,急于恢复经济,也是一名君主应该有的表现,虽然接到理藩院的情报,但吴乞买并没有重视起来,一个丧家之犬带着几个小兄弟,靠在宋国这架破车上发点小财而已,对自己的政权完全构不成威胁,任他折腾,再折腾,最后落在谁手里,还不好说。 在完颜吴乞买头脑里,还没有“战略包围”这个概念,反倒是完颜希尹提醒过几次,完颜吴乞买也只是表示知道了,可背后却说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话来,强大如大辽这样的帝国,也在金兵的铁蹄下瞬间土崩瓦解,至于宋国,虽有崛起,但和大金相比,还不是一个级别。现在,光完颜部落一族就能聚齐近二十万大军,有了这二十万大军,什么帝国可汗、宋国江山,指日可待。 倒是“延合军事大联盟”的成立,把金国归于讨伐对象,让完颜吴乞买大怒,要不是完颜斜也、完颜希尹、刘延宗等人劝阻,他就要提兵西进,讨伐这些所谓的“大辽余孽、西域小丑”,汉相刘延宗劝慰道:“陛下前往讨逆,正中这些人的下怀,劳师远征,师出无名,一但陷入胶着,宋国必定乘虚而入,如果高丽背后再插上一刀,我们两线作战,可是兵家大忌,还请陛下三思。” 完颜吴乞买不是头脑一发热就不管不顾的人,静下心来一想,按照赵构的行事作风,不是有可能,是极有可能,说不定,还就是这个赵构的馊主意。 完颜吴乞买按兵不动,赵构也就顺势而为,全力经营这个战略包围圈,这个圈子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西辽。 所以,赵构决定亲自走一趟,顺便也看看耶律大石治下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各个方面的建设,也算是互相学习,互相借鉴。 这次出访,赵构携皇后邢秉懿一同出访。陪同人员有政务院副丞、外交部长赵楷、政务副丞赵鼎、国家安全委员会会长、安情总局局长梁景、财政部部长邵薄、北道战区司令岳飞、凤凰军团第一军军长凤一、内务部副部长吴福等阁部大臣,另外,赵子亮的近卫军团于成龙的第一军随行护卫。加上带来的礼物,光是绝影车,就足足三百多辆。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赵构此举,一是要彰显天朝盛荣,二来也是要让各国的可汗、国王学学,什么叫作国事访问。三来也有一点小私心,皇后邢秉懿打理后宫这几年,兢兢业业,万事率先垂范,赢得上上下下的尊敬,而自己忙于国事,很少有时间陪伴家人,都是皇后在为自己默默地付出,也算是对邢秉懿皇后的一种补偿。天气逐渐转暖,带着老婆出来散散心,就当是一次观光旅游,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宋国皇帝陛下和皇后共同出访,这还是第一次,这第一次的出访,就放在西辽,这让耶律大石很感动,也有些骄傲,看看,出访的第一战是我西辽,不是别的国家。这是什么?这就叫关系! 为此,耶律大石也是做足了准备,安排皮室军一个千帐统领,率领一个千人队,早早恭候在高昌回鹘边界,等候赵构的大军。 高昌回鹘的大汗毕勤哥,早早得到通报,和自己的王妃亲自在仰吉八里等候,对于赵构,毕勤哥是个聪明人,知道谁的大腿粗。 在仰吉八里,赵构简单地和毕勤哥会晤了一个下午,顺便在这里休息了一天,这里是西护军第一军张贺所部和毕勤哥的一支两千人的密录亲军驻地,防护自然不成问题。 晚上,毕勤哥在仰吉八里设宴款待赵构一行,赵构在毕勤哥的盛情邀请之下,一张落日弓,三支穿云箭,技惊四座,就连毕勤哥密录亲军的大统领,素以骑射功夫见长的阿里特,当即拜服在地,口称天神。这个阿里特,可是毕勤哥手下的第一大将。 赵构三箭收服了高昌回鹘王帐亲军,对自己以后的伐金大业,带来了莫大的好处,这是赵构当时没有想到的。 留下足够多的礼物,在毕勤哥和王妃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赵构的出访大军,取道西北,直奔叶密立城。阿里特率领密录亲军,一直护送到叶密立城外五十里,看到接应的西辽皮室军的王旗,才依依不舍回去。 第333章 叶密立之访 叶密立城(今天的新疆额敏县),建立在叶密立河西岸,水草丰茂的一片绿洲,萨尔也木勒、喀拉也木勒、玛热勒苏、阿克苏、乌雪特等五条支流汇入叶密立河,迤逦流向西南,汇入阿拉湖。 耶律大石寻找的这个地方,在天山以北,能在茫茫戈壁中留下这样一块绿洲,可以说是天赐宝地。说到底,西辽也好、大辽也好,金国也好,包括后来崛起的蒙古部落,最终都是为生存之地而战。 叶密立城的王宫,颇有一些伊斯兰教的建筑特点,只是叶密立城虽然水草丰茂,但这个地方处于山地和大漠的包围之中,作为一个暂时栖息之地还可以,但如果要作为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还是显得太小了。 不说别的,只为了安置这次赵构的出访大军,耶律大石就伤透了脑筋,但赵构命令大军全部驻扎城外,依河而建军帐。据耶律大石派出的慰问使者回来禀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军纪森严、军容严整、高效规范的行军大营,送过去的慰问品和物资,也就在特使和交接的上校军官大约寒暄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手下就回来报告就交接完毕,而且,驻军于成龙军长还给慰问使团每一位成员准备了一份精美的礼物。 次日,耶律大石在自己的王庭以最高规格礼仪,迎接赵构和皇后邢秉懿一行,偌大的王庭后花园,洁白色的长方形餐桌上,铺就的都是来自波斯的名毯,各色美食堆满了一张张桌子,很像是后世的自助餐,其实,这恰恰是游牧民族特有的幕天席地的特点。 耶律大石携皇后萧塔不烟陪同赵构和皇后邢秉懿,在主位上的一张长桌上就座,邢秉懿由萧塔不烟陪伴,耶律大石则作陪赵构。 西域风情的舞蹈尽显西辽多民族融合的特点,耶律大石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君主,自己的西辽虽然兵甲犀利,但要想在异国他乡立足站稳,光靠武力征服是不行的,他极为聪明的采取了“以夷制夷”的策略,分封各部首领、族长,颁发银色腰牌,算是替自己管理各自部落。双方各取所需,耶律大石采用柔和之策,各部首领则在名义上服从耶律大石的西辽政权,庇护在耶律大石的政权之下。 赵构对此也是非常欣赏,这不就是后世的民族自治政策吗?但在几百年前的今天赵构居然看到了这个成熟政策的影子,谁敢说后世的民族政策没有汲取前人的经验呢? 接风宴的气氛甚是欢快热烈,耶律大石为了迎接赵构,可以说用尽了心思,包括赵构带来的近卫亲军,接待工作非常到位,甚至专门为赵构和皇后,聘请了一位汉族厨师,为赵构和皇后提供精心的服务。 尽管赵构自己带着御厨,都是巧姑一手调教出来的,但赵构还是留下了,这不仅仅是礼节,也是对耶律大石的西辽政权的一种认可和信任,这种散发出来的讯号,往往最能打动彼此。 欢迎仪式结束,赵构和耶律大石单独进入耶律大石的王帐,俩人开始私下秘密会谈,赵构只带了赵楷和梁景,耶律大石的陪同人员,也只有宰相、六院大王萧寒里刺、枢密院使萧察刺阿俩人。 刚开始,耶律大石还很客气,赵构虽然是宋国皇帝,但毕竟比自己小近二十岁,虽有听闻赵构的丰功伟绩,但对于汉人的文化,耶律大石素来认为不实之词较多,特别是对君王的称赞。 但随着赵构对天下大事精准的分析、缜密的推理、准确的研判以及自己独特的论断,都让耶律大石等人内心无比震惊,赵楷在旁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梁景则始终站在赵构身后心里在偷笑。 只要赵构在,梁景永远站着。赵构说了多少次,梁景不为所动,用梁景的话,站着,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赵构瞪着眼睛训他:“你堂堂一个宋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会长、安情总局局长,弄得像个保镖一样,传出去,让人笑话不笑话?” 梁景振振有词:“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安情局本就是您的保镖,我是保镖头子,有什么可笑话的。” 这倒是成就了梁景的一段佳话美谈,赵构索性由着他折腾,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梁景能够多次化解险情,全凭着他始终站着保持足够的警惕有关。 “我们不当侵略者,但绝不允许其他国家和敌对势力进行挑衅,我一再强调,各国应该在和平、对等、止战、友好、互惠、互利六项建议基础上,建立多边的友好关系。可这些善意,却被金国当成是软弱的风向标,屡次在边界制造摩擦,甚至悍然入侵我国领土,残杀宋国军民,掠夺人民财物,制造事端,我国军民誓死保卫宋国领土不容侵犯,全歼入侵之敌。我宋国爱好和平,但从不畏惧战争,宋国亿万子民都有一腔为国而流淌的热血,就是女子,也巾帼不让须眉,为了家仇国恨,手刃金贼,毫不手软。我大宋国有了这些仁人志士,何惧金国跳梁小丑。” 耶律大石点点头,对金国,他是最有感同身受的一员。西辽和宋国,有共同的敌人,就是金国。 他顺着赵构的话,说道:“陛下所言,大石深有感触,非常赞同。金国惨无人道,先灭大辽,后侵大宋,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瞒陛下,我西辽现在也在养精蓄锐,以图东山再起,只是现在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道陛下可有对策,大石洗耳恭听。” “你我联手,打回去!” 赵构突然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哦,怎么做?”耶律大石也不客气,既然这个盖子掀起来,不论是什么饭,耶律大石都得跟着吃下去。 “西辽现在刚刚立国,叶密立地方太小,不适合你西辽发展。我的意见,我可以和东喀喇汗国王阿克什、回鹘毕勤哥商议一下,以西辽、东喀喇汗、高昌回鹘,成立一个联合王国,就叫辽汗帝国,我推举你担任第一任辽汗帝国的皇帝,继续延续西辽国祚,如何?” 耶律大石和宰相、六院大王萧寒里刺、枢密院使萧察刺阿忽的起身,一下子盯着赵构,浑身激动地在颤抖,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宏图大愿,也曾秘密商议过,这个横跨西域各地的王朝,就是他们心中的梦想,现在却被赵构一语道破,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谁把这个天大的秘密泄露给了赵构一样,所以三人才像见了鬼一样被吓了一跳。这个计划,除了名字被改为“辽汗帝国”,和他们商议的“西辽帝国”也只有一字之差,其他的,基本上一样。 看着三个人脸上惊魂不定的样子,梁景笑了,他就喜欢看着这些人一脸惊愕的表情,他们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种超脱天外的思维模式,他们心中,从来就没有把赵构当成凡人。 赵构笑着挥挥手,让耶律大石几人坐下,缓缓说道:“我深知陛下心之所想,因为赵构感同身受,深有体会。一个游荡的灵魂,心中始终有一份坚定的信仰。西域各国各民族有着深厚的融合基础,缺少的,就是像陛下这样具有雄才大略的英雄,而这个时代,却是英雄辈出的年代,我赵构,却只看好陛下的西辽。” 言外之意,英雄辈出,不止你耶律大石一个,我选择了你,也可以选择别人,不过,我先选择你。 耶律大石不傻,自然听出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么大、这么香的蛋糕放在自己面前,谁不动心? 不过,赵构需要耶律大石的态度,或者说表态。既然是这样,就进入了谈判模式,耶律大石开始讨价还价了。 “陛下所说,正是大石心中所想。只是西辽刚刚从战争中走出来,百废待兴,真正的可用之兵,只有可敦城的十八部落,满打满算,不到十万人。另外,军备器械也是严重不足,我现在皮室军,只有两万人的机动部队,其余部属,就只靠临时招募。整合三方势力,是需要实力的,各个部落能够给大石面子,也是看在我这两万大军的面子上,否则,十八部落早就分崩离析了。” 说到这里,耶律大石叹口气,说道:“听说陛下的伤残抚恤制度非常优厚,宋国士兵根本没有后顾之忧,不少商队护卫,都是宋国退役军卒,有些,甚至被各部落首领高薪聘为顾问,挣得都是双薪甚至三薪,但就是如此,陛下去年一声召唤,这些人义无反顾应征归队。这里面,固然有陛下的驭人之道高人一筹,可还是士兵不差钱,甘愿为您卖命。这一点,大石佩服之极。” 赵构笑道:“他们不是为我卖命,是为国家而战。你只有把国家这个概念深入人心,才能唤起他们军人的荣誉感。把军队的战斗力维系在金钱上,是极为危险的。当然,军队建设离不开钱,这也是一条真理。” 耶律大石欣然点头,这一条,他们谁也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对于赵构能如此凝聚军心,他们也是无比敬佩。 赵构继续说道:“关于军队建设,我可以在延合大联盟框架下,加大对你的投入力度,这次近卫军团里,我就带了一个教导团给你,你的两万皮室军,全部装备具装铠甲,由宋国无偿援助你三万套。第二批装备将会提供五万套,你可以全部扩编皮室军五万人,西护军三万大军就在八刺杀衮,如果遇到大麻烦,我会命令孟春,协助你解决。这些,宋国都是无条件帮助你。” “至于阿克什、毕勤哥,不需要你操心,只是,你对这两个人,需要很好安置一下,稳步推进,才是第一位的。” “宋国先期会给你提供一千万的无息贷款援助,但要在成立辽汗帝国之后,五年内还清。宋国东京大学今年六月毕业的这一届学员,优先给你选择调用,组建辽汗帝国工业基地,第一年薪水宋国负担,从第二年开始,由你们负担,工作三年以后,去留自由。” 赵构一下子从军队建设、财力支持、人员调用,全方位建设等各个方面,都是大手笔支援耶律大石。耶律大石想到了赵构会给一些甜头,可没有想到,就是一座金山。 但有得,就要有失,耶律大石知道自己应该表态了。 第334章 初露爪和牙 赵构对西辽的出访,获得巨大成功。政务院副丞赵楷,西辽宰相萧寒里刺,分别代表宋国和西辽,共同签署了《宋西两国军事合作备忘录》、《宋西两国经济合作备忘录》、《宋西两国文化合作备忘录》以及《宋西两国工业合作备忘录》,全面拉开两国全面合作的序幕。 在耶律大石和皇后萧塔不烟全程陪同下,赵构和皇后邢秉懿连续访问了叶密立、塔城、霍博等周围较大的城市,主要是和十三部落各个首领见见面,唠唠嗑,让邢秉懿就近访问一些部落,顺便给这些部落的孩子带去礼物。 天朝国母的礼物,有谁能荣幸得到?所以,当邢秉懿把为这次出访特制的一些礼物,比如各色各样的糖果、各式各样的小挎包、头饰、颇具当地民族特色的首饰盒等,赠送给这些部落孩子的时候,最被打动的,就是这些孩子的母亲,而最吸引这些孩子的,却不是这些礼物,而是随扈皇后出行的英姿飒爽的飞龙卫、飞凤卫,这些游牧民族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对这些骑着高头骏马、身上披着亮闪闪铠甲的护卫,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送走赵构的当晚,叶密立城皇宫,皇后萧塔不烟和耶律大石仔细看着手里的一份份备忘录,萧塔不烟对耶律大石说道:“大汗,您怎么看这些合约所提内容?” 耶律大石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这次,是宋国选择了我们,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否则,西辽将万劫不复,很快就会消失在叶密立河里,再也找不到。” 萧塔不烟历史上,在耶律大石去世之后,由于耶律大石的儿子耶律夷列年幼,根据辽国传统,皇后萧塔不烟遵循“遗命权国”,一直掌控者西辽的最高权力,成为西辽摄政皇后,但萧塔不烟野心勃勃,她不仅称制,还改元咸清,号称感天皇后,成为实际上的西辽统治者。 这样一个厉害、精明角色,怎会看不出这个先甜后苦的合约?但是“辽汗帝国”的噱头太吸引人了,不要说部院大臣,就连耶律大石和萧塔不烟,也是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这个赵构,出手之准,后手之狠,绝非常人可比。 “我们都会被圈进来,谁也躲不过。辽汗帝国成立之日,就是宋国的附庸,这一点,赵构虽然没有明说,也没有写在备忘录里,但需要我给出明确的态度,我尊敬的皇后,您说我能不说吗?” “那如果到时候我们不认呢?辽汗帝国也不是软柿子!”萧塔不烟倒是强硬如是,有些硬气。 “唉,这就是女人见识,皇后,你可知道东喀喇汗大汗阿赫玛德如何殒命?” “狩猎的时候马失前蹄,出了意外坠马而亡,你当时不是也去了吗?” “意外坠马是事实,但就是意外两字有文章?” “啊,你是说……”萧塔不烟掩嘴惊叫道。 “礼部郎官耶律吉德是耶律燕山的人,也是外藩院主使,掌管外藩院多年,据他的手下线报,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但根本查不到证据。” “有何怀疑之处?”萧塔不烟心生警惕,问道。 “阿赫玛德的坐骑,乃是跟随他三年的良骏,你也知道,大汗的坐骑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马失前蹄’,我的坐骑紫烟,随我征战多年,什么样的地形没有踏过,从来没有出现过‘空蹄’现象,更不要说‘失蹄’。有过失蹄的马匹,也进不了御马监。出事的那片河滩,据耶律吉德讲,根本就没有坑坑洼洼的现象,也是经常纵马驰骋之地,怎会无缘无故突然‘马失前蹄’坠下马来,又正好撞在一块石头上?事后,那块石头也被取走了,虽然是当地河滩之石,但怎么会出现在离河滩那么远的地方?这也仅仅是怀疑,没有证据的。出事的时候,是宋国近卫军围的场子,这一点,也证明不了什么,但这是一个疑点。” “还有,”耶律大石喝了一口赵构赠送的新茶,飘着一股豆花香的西湖龙井明前茶,很香。 “阿赫玛德的次子阿克苏继位,居然部落里全部通过,阿克什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对的机会。对外说阿克什不喜欢政治,被封王带兵,也能说得过去,但耶律吉德传回来一个消息,当初所有反对阿克苏继位的长老,全部在推举大汗的一个月以内,莫名其妙或暴病,或意外,非死即伤,一时间,阿克苏势力急剧膨胀,阿克苏只有十五岁,你觉得他有这么老到的手段吗? 还有,阿赫玛德之所以被赵构盯上,在于他没有遵循当初定下的约定,私底下和博哥拉罕勾勾搭搭,将商路上的消息透露给博哥拉罕,官匪勾结,本来赵构重开丝绸之路,这是多大的手笔,沿线国家都是受益者。阿赫玛德鼠目寸光,早期导致黑汗分崩离析,现在和宋国陛下的宏伟蓝图背道而驰,自作孽,不可活,这才是被除去的真正原因。这些,都是耶律吉德搜集到的零散情报汇总后,推断出来的。不过,合情合理,原因、经过、结果,八九不离十。但是,不管是耶律吉德,还是东喀喇汗王庭,包括毕勤哥的手下,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可见,宋国的情报系统,特别是宋国安情总局局长梁景,那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一番话,听得萧塔不烟冷汗直流,心里也在急速踅摸者,如果真是像耶律大石所怀疑的那样,自己和耶律大石的西辽,也不过是赵构案板上的肉,他随时可以举起手里的刀。 “这还不是赵构最厉害的,他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就这样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也毫无对应之策。然后,他再给你足够的好处,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赵构深谙其道,就说这次,一个辽汗帝国四个字,就把整个西辽的文武大臣全部绑在上面,就是你我,不也是想做这个复国中兴之人吗?诱惑太大,谁也无法抗拒,我提的条件已经很苛刻了,但赵构云淡风轻一般,全部解决,没有任何条件。皇后,没有条件,才是最可怕的,哪怕你提一条,也是有来有往,可赵构一条不提,就说是无偿支援。一千万宋元,你可知道一千万宋元的无息贷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这一年,可以把三年以来欠下十三部落的人情全部还上,剩下的,节省一些,又能支撑三年。而且,宋国和西辽的直通商路,在今年九月,要实现贯通,意味着我西辽所有的产品,都可以直接和宋国进行贸易对接,手里这批宋元援助,就可以实现流通,那才是钱。 对于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我们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宋国皇帝陛下,虽然年龄这么小,但权衡利益之精,揣摩人心之准,天下无出其右,这才是当今最大的霸主,你说,我们西辽有的选择吗?” 耶律大石起身,拉着萧塔不烟的手说道:“我们应该感到庆幸,赵构皇帝陛下为人坦诚,他的提议,是我们西辽最好的出路,也是风险最小利益最大的一条路,也是让我们无法拒绝的一条路。既然无法选择,我们就一往无前,能和当世一代英雄赵构并肩作战,是我耶律大石的荣幸。皇后请记住这一点,以后大哥(指长子耶律夷列)有事,可寻求赵构陛下之助。还是西夏皇帝李乾顺想的透彻,和宋国,只能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千万不能做对手,更不能做敌人。” 萧塔不烟沉思了好大一会儿,也是赞叹一声:“陛下这样一说,仔细想来,宋国皇帝陛下赵构步步为营,稳扎稳进,整个西域这盘散沙,被其已经逐渐凝聚在一起,这可是一支巨大的力量,现在,这股力量就要掌握在大汗的手里。俗话讲,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赵构陛下对我们可曾提出要求呢?” “当然会有,这第一步,就是要我西辽和宋国组成联军,讨伐金国,时间定在今年八月,具体日期还没有定,这是最高机密,皇后可要嘴上严实一点。但前期,赵构陛下要我们西辽三个月之内,皮室军必须扩充至六万到七万人,训练成军。还说,宋国援助的装备已经在路上了。” 赵构出访西辽的一个月后,宋国前后分两批,向西辽提供了八万套具装铠甲,五万支大宋锥枪,三万柄宋刀,武装起了西辽最精锐的皮室军六万大军,成立了西辽“天山军团”和“勒坦山军团”,军团长分别是耶律燕山和耶律铁哥。 一同进驻的,还有宋国近卫军团于成龙第一军的一个教导团两千人,以代号“天山营”和“勒坦山营”,分别进驻天山军团和勒坦山军团,开始了疯狂的集训。 西辽的国家机器全力发动,源源不断的物资流向别失八里,这里,是西辽大军的训练基地,毕勤哥的高昌回鹘负责提供地方,赵构和西辽负责后勤供应,但主要是赵构的宋国。 现在,整个西路上绵延西去的,都是宋国通达商行的商用绝影车。 第335章 先礼而后兵 “金国皇帝完颜晟陛下: 盖闻未有君父北狩在外而臣子忘忧而内也。金国背信弃义,屡次南侵,祸起西北而绵延东至,兵盛两府而骤然南下,此盗匪行径是也…… ………… 今礼先有云,一月之内,恭送二帝南归,宋金尚有睦邻之谊;顽冥上下不化,两国难避刀兵之险。言尽于此,拳拳和平之心,昭昭日月之举,皆为两国军民之盼,望陛下迎合大势所趋,思虑国民所想,尽早决断,喜送大宋二圣回朝,我等军民翘首期盼。过时未动,则亲提劲旅百万,前往恭迎,不可谓言之不预也!” 金国上京会宁府,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手里攥着赵构写给他的信,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信,大家已经都看过了,国谙班勃极烈、大金都元帅完颜斜也、国论勃极烈、云中府枢密院使完颜宗翰和金国燕京府枢密院使、二皇子完颜宗望、以及阿买勃极烈、上京府尹完颜宗磐(浦芦虎,金帝吴乞买长子),金相(左相)完颜希尹、汉相(右相)刘延宗、礼部尚书杨天吉等相关大臣,商议宋国皇帝突然给金国皇帝的书信一事。 “这是赤裸裸的战书,血淋淋的挑衅。”云中府枢密院使完颜宗翰拍案大怒,指着杨天吉道:“是谁送来的书信?” “回禀元帅,是宋国外交部副部长李如山。”杨天吉急忙回禀。 “这个李如山,却是南朝李若水之弟。”旁边的完颜宗望说道。 完颜宗翰再次憋红了脸,却不敢在吴乞买前无状,只好恨恨地咽下这口气。李若水,就是在他的大营被他手下杀害,却成就了李若水南朝第一人的英名,这个“南朝第一人”,正是金国所赞。 赵构让李如山出使金国当信使,其实就是下战书。至于为什么派李如山前来,最明显不过,李侍郎当初为国不屈而死,现在开封府宋国烈士陵园里,李若水位居一号墓。 李如山虽然负有血海深仇,但他深知自己肩负的使命,震慑番邦。虽然不知道金国皇帝看到信后会是什么反应,但他却知道,自己出使金国,一定会引起轰动。 “谷神左相怎么看?”完颜吴乞买转过头来问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自回到云中府不久,遂被派往西夏出访,却被西夏皇帝打了一手太极,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他也知道宋国皇帝赵构在他之前出使了西夏,但他不认为西夏会失去宗属国的地位,宋国和金国,还不能比。 但西夏皇帝李乾顺的态度却是模棱两可,只是礼节性地盛情款待完颜希尹一行,虽然言语之间还是以宗属国的身份,很低调,但完颜希尹却从西夏禁卫军的眼神里,却看到了浓浓的敌意,这可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但他却猜不出真正的原因。因为在心里深处,他还是坚信,即使宋国皇帝赵构来西夏,也是低声下气地和李乾顺和谈,无非是请求西夏不要和金国联手南下,仅此而已。 但随着完颜希尹在西夏访问的深入,却发现一个让他心惊不已的现象,西夏军民对赵构的崇拜,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因为对赵构的崇拜,反倒对他这个金国特使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加上李乾顺不阴不阳的态度,完颜希尹马上猜出来,西夏一定和宋国有什么私下里的承诺。但他毫无办法知晓,自己的密谍司理藩院,在上次的报复行动中损失殆尽,重新布局后的理藩院,远不是宋国安情局的对手,更何况还有西夏文思院的暗中配合,金国在西夏的谍报系统,几乎处于瘫痪状态,也就是聊胜于无的状态。 出使西夏回来,完颜希尹第一时间将这些露出来的苗头,经过推理,整理出一份关于调整和西夏以及宋国对策的劄子,递交给完颜吴乞买,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自己几次上书劝慰吴乞买不要轻言动兵,可吴乞买还是坚持了那两次军事行动,自己只好尽力为之谋划,但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金国损兵折将,元气损伤,最主要是折损了完颜娄室父子,而完颜娄室更改计划突然南下,只有完颜吴乞买知道。 后来,完颜吴乞买鉴于完颜希尹的预判的准确,直接提拔他为宰相,为金左相,算是正式进入了金国的权利中心。 现在完颜吴乞买问道自己,完颜希尹微微躬身施礼道:“陛下,宋国皇帝赵构书信而来,透露出信号有三,一是投石问路之计,试探我大金国的底线;二是占据大义高地,欲陷我大金于不仁不义之境地;三是流露出浓浓的战意,右帅说这就是一份战书,很准确,这就是在向我宣战的信号。信中说月后之时,将率兵犯我,希尹不才,却认为这个时间,我们还是要重视起来。” “可是,礼部传过来的消息,宋国正在和西域各国搞什么重启丝绸之路的计划,全力经营宋国的钱袋子,没有钱,他可敢和我大金抗衡?有这个资本吗?”汉相刘延宗有些疑惑,还是不敢相信这个现实,因为他知道,真要开战,金国打赢了还好说,输了,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完颜希尹瞪了刘延宗一眼,心里颇为不爽。自打自己被任命为左相,这个刘延宗就和自己不太对付,虽然名义上对自己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但实际上,却处处和自己掣肘,汉人的这种嫉妒之心,让他很是不爽,但刘延宗是前朝老臣,完颜吴乞买也很尊重,况且,这位汉人宰相,也的确有些治国手段,金国能够治下安稳,雄踞一方,和刘延宗的精心打理政务是分不开的,要不是这样,以完颜希尹的出身和地位,怎么会高眼看一下这位汉臣? “刘相所看到的,只不过是赵构的障眼法而已。赵构明面上,利用一条所谓的丝绸之路,拉住了西域各国,实际上,赵构已经把势力渗透到西域各个部落。陛下,您还记得去年我向您提及的‘延合大联盟’这个组织吗?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军事联盟,陛下请看。” 完颜希尹来到墙上挂着的舆图说道:“天会七年,宋国赵构东进高丽,一战而成,设立高丽总督,硬生生把高丽挖走。时年由完颜宗弼率军讨伐,却被宋国高丽总督韩彦直率领所谓的宋国海军陆战第一师,在高丽平安北道一战,不分胜负,但却被牢牢堵住了去路,无功而返。但自此,高丽国再无特使出使我国,这就是一个严重的信号。 天会八年到天会九年,两年时间,宋国和西域六国签署实施‘延合大联盟’协议,大家请看,自东南向西北,一道弧线正好把我们大金圈起来,加上南面的宋国,我们不正好在这个圈子的中心吗?” 众人凑上前来,仔细看着完颜希尹用笔圈出来的一个巨大的圆圈,不说不知道,一说,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 其实,在去年开始,完颜吴乞买就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向自己的金国挤压过来,先是和宋国接壤的最重要的云中、燕京两府的边界,逐渐被宋国一点点蚕食,虽然有过军事行动,但却是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局面。 作为一国之主,完颜吴乞买有着与众不同的直觉,但作为金国历史上一位很有作为的君主,他的尊严又不允许昔日的羸弱宋国如此叫嚣,于是,一方面适当收缩,一方面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更大的军事行动。可自己还没有动,宋国却找上了门。 完颜吴乞买冲完颜宗望说道:“二皇子可有什么高见?” 完颜宗望的燕京府,在上次的军事行动中,虽说四皇子出师不利,但却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损失,完颜宗望对宋国的了解,其实远比完颜宗翰更加透彻,致使两府在对待宋国的政策上,截然不同。 完颜宗翰是强硬派,强调灭国亡种;而完颜宗望,却主张绥靖政策,以汉制汉,历史上的张邦昌的伪楚、刘豫的伪齐,都是这些以汉制汉的杰作,也确实让大宋伤透了脑筋,这才是釜底抽薪之计。只不过,赵构横空出世,伪楚灰飞烟灭,至于伪齐,更是连机会也没有。 完颜宗望缓缓开口说道:“宋国此封书信,可不是简单的一纸战书那么简单,谷神郎君的分析,很有道理。” 他走到舆图前面,说道:“大家不知道注意到没有,宋国现在军事部署的特点,五大战区里的三大战区,成三角之势,其最锐利的北道战区岳飞所部,已经全部换装完毕,我燕京府射雕手组成的精锐斥候,现在止步于涿州、范阳一线,再不能南下一步,宋国斥候的火器利害之极,远不是我们能够想象到的。密谍司的渗透效果不大,宋国安情局很厉害,过去惯用的手段,现在几乎不能再用。宋国的官员,也不是金钱能够买通的,即使有,也是一些小角色,但很快就被安情局盯上了,没有什么作用。四皇子的高丽一战,宋国新建的所谓海军陆战队,也是一支劲旅,兀术新建的铁浮屠骑兵,占不了什么便宜,短短三四年,宋国的军力大增,养兵百万之众,其中,精锐惯甲之士不少于一半,以我对宋国皇帝赵构的了解,他可不是故弄玄虚之人,我们要早做准备才是。” 完颜吴乞买沉思片刻,说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个赵构小儿还真看得起我,如此也罢,那就一战解决,要不我大金郎君们的刀,就都生锈了。” “斜也,带兵打仗是你的事情,尽快拿出一个应对的章程来,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看见没有,人家给出的日期是一个月,我要求你半个月内,准备好一切,大军随时可以出动。” 完颜斜也揖礼道:“阿兄放心就是,郎君们早就憋着一肚子气,就准备放出去撒欢了。” “杨天吉,你去和那个什么副部长交涉,尽量拖延时间,但也不要为难他们,我们不能落人口实,这个赵构,说不定就是一条激将法,让我们自乱阵脚,我们不能上当,吩咐下去,对宋国特使,要礼遇有加,我大金,也是礼仪之邦。” 第336章 有星名启明 金国上京路会宁府东北,有一处东西横卧、坐北朝南,山南宽阔平缓但两边隆起,山北陡峭险峻天然屏障,唤作胡凯山。 胡凯山对过,就是金帝陵寝之地松峰山,松峰山往南五十里的一个屯子,叫做出虎沟,是一处皮子山货交易的集市,在当地很有名。 这里逢十过集,许多山货药材、皮毛制品、手工艺品等,都在这里交易,出虎沟大集,在当地非常有名,覆盖周边几十里的屯子、村寨,人们习惯将自己的东西在这里找到合适的买家,至少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出虎沟东边的集市,占地三十来亩地,分成了几个区,各有把头负责,这个集市的总把头,是一个名叫耶律荣光的契丹人。 这个榷场是耶律荣光在两年前投资建立起来的,据说背后的金主是现在炙手可热的上京会宁府通判萧庆。 萧庆建议开设榷场贸易,和西夏、宋国做生意赚钱,赚来的钱,大部分以红利的名分分给了会宁府的高官勋爵,萧庆的说法就是有钱大家赚,关键是,萧庆经常会满足这些勋贵的一些额外要求,而且,从来不会推辞,有求必应,这也是萧庆能以契丹一族而担任要职的原因。据说,这个萧庆,很受云中府、燕京府两府枢密使、金国左右两路元帅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的赏识,这在金国官场上,还是少见的。 今天适逢初十大集,一大早,就有人开始铺开了摊子,好些个去年的存货都一一摆了出来,尤其是去年冬天,极为寒冷,动物的皮毛质量均是上乘,乘着这个节令,能出手就出手,否则,一过夏天,要是保存不好,就再也卖不上好价钱了。 耶律荣光一大早就带着两名手下,出来查看集市的情况,作为大把头,他的职责就是确保这个集市上,所有的货物贸易不出乱子,保证买卖双方的人身财产安全,只要出了出虎沟,那就没有他什么事儿,来往路上的安全,则归马帮负责,马帮的总把头,叫做耶律无极,一个长得精瘦的契丹汉子,人虽然瘦,手里的一柄刀,却是宋国屈刀,刃前锐利无比,刀后宽阔厚实,经常来往的客商,都愿意出高价让耶律无极的马帮护送商队,“瘦罗汉”耶律无极,在这条商道上,那是赫赫威名。 耶律荣光巡查之中,眼睛无意之间一瞥,看见半空中一支雀鹰双翅一收,笔直冲进远处的一座院子里。不经意间,耶律荣光三人加快了步伐,直奔院落而去。 进到屋子,正好里面出来一人,看见耶律荣光进来,笑道:“正好说出去找你,可巧你就来了,你俩出去望风,不要让人靠近。” 两名随从应声出去,耶律荣光随着那人进屋,却看见耶律无极也在里面,笑道:“原来你也在这里,倒是心有灵犀了。” 遂冲先前那人说道:“阎王,是不是九王有消息传来?” “胖头陀,你咋知道的?” “我猜的。” 屋子里便笑声一片,院落主人正是宋国安情局金国分局局长张大梁,胖头陀是常氏兄弟里的化名耶律荣光的大哥常敬乾,瘦罗汉是化名耶律无极的二弟常敬坤。 “小神仙去哪里了?”常敬坤问道。 “他去财神哪里了,后半晌才会回来。”张大梁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等兄弟二人坐下,张大梁低声说道:“方才九王来信,天雷计划正式启动,从现在开始,全力搜集金兵的一切调动消息,唤醒幽冥,九爷要准备大干一场了。” “他娘的,早就盼着这一天,这孙子装的,别提多窝火了。”常敬坤还是一副暴脾气的样子,一个瘦子难得暴跳如雷吼道。 张大梁瞪了他一眼,常敬坤急忙收住劲儿,讪讪笑道:“阎王莫怪,咱这不是一时高兴,忍不住了。” 张大梁严肃地说道:“忍不住也得忍,我们现在处在敌方势力的中心,稍有不慎,前功尽弃,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个人生死是小,误了九爷的大事,你我都是历史的罪人。情报工作,就要耐得住寂寞,承受住误解,甚至要面对同胞的手里举起的刀枪,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别忘了临走九爷的嘱托和期望。” “是!”常氏兄弟齐声应道。 “胖子,你这两天盯紧范大哈喇,金兵要有动作,物资储备是第一位的,盯紧他的货盘,尽量从他嘴里套出要紧的东西来。” “放心吧,早就盯着呢。这个范大哈喇,只要两瓶三醉,保准老婆也能让出来。”常敬乾笑着说道。 “就他老婆哪料,也就是他整天挂在嘴上,你当别人稀罕。”常敬坤取笑道。 “可别小看范大哈喇这老婆,她比范大哈喇精明百倍,要不是有她坐阵,范大哈喇能揽到军需买卖?不过,这两口子眼里只有钱,倒是天生的一对财迷,钱,咱们有的是,酒也不缺,胖子,该下重手,就不要抠抠索索,一切以情报为主,但千万不能露出蛛丝马迹让他妈怀疑。” 常敬乾点点头,他心思缜密,最适合和范大哈喇这样的人打交道。 “瘦子,你盯紧商道上来往的金兵信使,告诉小蚱蜢,就是一张擦屁股纸,也要闻闻是什么臭味。” “知道,我回头就去找他。不过,你还别说,这小子,年龄不大,这副身手,连我都服。”常敬坤笑道。 张大梁点点头,小蚱蜢就是中山府赤罴军团特种侦察大队的中队长小李猛,现在可不能叫小李猛了,而是一名出色的特战精兵,但李猛还有一样本事,就是“顺包”,说穿了,就是在别人身上偷东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有这手艺,他早就在中山府外冻饿而死。只不过,自打跟了梁景,就不再靠这手艺吃饭,但梁景是知道的小李猛这手绝活的,一纸调令,将李猛调入安情局,集训之后,派到张大梁这里,在金国会宁府和咸平府之间的官道上,开了好几家客栈,化名穆子蒙,投靠在金国礼部尚书杨天吉手下,介绍人,是金国燕京府枢密院汉军佥事雷远。 张大梁来到金国,要想在最短时间立足站稳,打开局面,必须有金国上层人物做后台或担保才行,多亏赵构的提早布局,萧庆和雷远,在北撤途中,多次奋不顾身营救金兵统帅,尤其是雷远,在历亭突围战中,拼死保护完颜宗翰的长子完颜设也马、次子完颜斜保和完颜宗望的次子陆笃诜冲出重围,自己身负重伤,被一箭射穿了后背,差点殒命沙场。 回到燕京府,完颜设也马亲自召集名医给雷远治疗,算是抢回来一条命。自此,这些金国年轻一代将领和雷远的关系非常密切。完颜宗望因为长子和次子内讧,失去了长子尚敷皂,又差点一怒之下斩杀陆笃诜,还是雷远禀报了完颜宗翰,才避免了完颜宗望犯下杀子大错,算是保全了完颜宗望的后代子嗣,也是大功一件。 所以,云中府和燕京府都对雷远宠信有加,一个汉人能做到金国两大枢密院之一的燕京府佥事,雷远自说是第一人,别人不敢说第二。都知道雷远的后台很硬,就连金主完颜吴乞买都亲赐姓名完颜雷远。这是一份莫大的殊荣。 能做到枢密院佥事,安排自己的手下发发财,谁也说不上什么。现在,整个金国官道上的民间客栈,是雷远的手下、汉军万户统领程全在幕后操作,出面打理的,就是化名穆子蒙的李猛。这些客栈,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老来客栈”。 金国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而且完颜吴乞买很欣赏汉文化,大肆招募汉人担任中下层官吏,替他们管理金国,颇有成效。在金国,汉语和金语,都是通用语言,甚至汉语的使用范围,更广。 雷远和萧庆,虽然互不知道,但却在九王的统一领导之下展开工作。梁景在去年,专门秘密潜入金国,分别会见了雷远和萧庆,给他们带来“九爷”的叮嘱:“秘密发展壮大,暗中积蓄力量,待机领命而动。”的工作指示,另外,告诉他们,注意安全,如有危险,可随时撤离,必要时,走西夏一线。走时,将撤退的路线和安全岛的位置告诉了二人,以防万一。 还分别告诉他们,今后在金国,他们统一归“阎王”单线领导,最后,梁景还带来一批黄金和紧缺物资,作为帮助他们攻关的资金。 梁景在会见张大梁的时候,告诉他,要密切注意金国朝堂之上的动静,特别是两府枢密院,一定要盯紧,金国每次重大的军事行动,都绕不过两府两院。 另外,嘱咐张大梁,九爷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唤醒幽冥,执行启明星计划。 随着一只只雀鹰振翅高飞、冲天而去,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在金国上京路、东京路、临潢府路、胡里改路等路府撒了下去。 第337章 幽冥的世界 会宁府卫王完颜宗强王府,坐落在金国皇宫的西侧。 完颜宗强是太祖第八子,封为卫王,女真名字唤作阿鲁,分管署理内府,主要是贱籍脱卖,就是奴隶的脱籍。 这是完颜吴乞买政治上的一大进步。随着金国对外战争的不断胜利,掠夺的俘虏、平民大量被带回金国,这些人需要处理掉,男人责备金兵统帅和猛安谋克等将领瓜分,大部分女人则进入浣衣院,少部分有些姿色的妇人,则被金国皇帝赐给自己的兄弟、亲信等人。 后来金国强行将北方金兵占据之地的汉民北迁,这些失去土地的汉人无疑就是贱民、奴隶,任凭金人欺凌,经常引起汉民暴乱,金兵不得不派兵镇压,为了控制这些汉民,又要利用这些汉民,于是让大量的金兵猛安谋克直接进驻当地进行统治,成为屯田军,但依旧改变不了压迫剥削汉民的本质。 吴乞买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便逐渐采取脱籍政策,给这些奴隶逐渐脱离奴籍,但需要交纳一定数量的金钱,脱籍之后,根据人口分给一定的农田,称为口分田,交纳一定的赋税后,收入归自己所有。 想法是好的,但实际上,许多农田都是这些猛安谋克的,真正意义上的口分田并不存在,更多的是租种田。即使有些自己开垦出来的新垦田归自己所有,但种子、农具、耕牛等生产资料,都集中在这些地主手中,高利贷的剥削下,这些新垦农田很快就被金国的这些地主霸占去,这些汉民前脚脱了奴籍,后脚就成了佃户,依然摆脱不了被剥削压迫的命运。 完颜吴乞买好心没有好结果,也是必然。赵构在宋国实行的土地权确立改制,不也是经历了一个血淋淋地过程吗? 完颜宗强就是负责给这些奴隶办理脱籍,说白了,就是收钱开条,然后汇总,交给户部入账,这里面可操作的机会可就大了。 因为金国的口分田是按人口分的,这个人口,必须是脱籍转户之人,或者说是在户部有户籍的人丁,才根据人口分封田亩,这里面,军户奴隶和流民奴隶的价格是不同的,就在这上面去做文章。 完颜宗强的王府,有一个副总管,叫做耶律重生,四年前在出虎沟,曾一柄短刃与一头山君(老虎)搏斗,救下了出来打猎的完颜宗强,身负重伤,被完颜宗强带回王府救回一条命,被传为美谈,杀虎英雄美名传遍会宁府,被完颜宗强留下做了王府副总管。 王府总管是一位服侍完颜宗强多年的一族本家叔父,年龄大了,完颜宗强正好让老人家多歇息歇息,这位副总管,实际上就成了不是总管的总管。只是在和山君的搏斗中,脸被抓花了,留下满脸的伤疤,看上去着实有些瘆人,但完颜宗强却说,这是山君附体,这么一说,乍看上去,还真有些山君的味道。于是,“山君”的外号也就这么叫开,反倒是耶律重生的名字,逐渐被人淡忘了。 这些年,山君帮助完颜宗强,打理府邸一干事务,不仅井井有条,而且生财有道,遵循“多不如专,专不如精”的宗旨,专门制作药酒,酒引子居然是宋国的朝露三醉,山君不知道从哪里结识了一位年轻的道人,居然一手好医术,就用虎骨、鹿茸、人参、灵芝、枸杞等山珍为君,加上红花、黄芪等佐使药物,制作了祛风驱寒除湿健骨的三味药酒,分别取名“山君醉”、“琥珀香”、“不倒翁”,药效奇好。尤其是“不倒翁”,居然一瓶难求,据说,完颜宗强初尝此酒,直说厉害、厉害,关键是,第二天依然龙马精神,毫无倦色,绝不是那种单纯的虎狼之药,中正平和、温养肾水,乃是上上之药。 此酒经过完颜宗强推荐给当今皇帝完颜吴乞买,一月后,金主下令卫王府,每月特供皇宫三十瓶,要不是完颜宗强委婉表示,所有的材料极为难找,所以产量有限,加上酒引子一定得是宋国朝露系列酒,否则无有功效。完颜吴乞买下旨,卫王兼领金国对外商榷之事,这等于拿到了进出口许可证,卫王等的就是这一条。 小道士因为研制此酒而出名,加上医术精湛,人送尊称“小神仙”或“神仙道长”,却不知,这位小神仙,正是宋国安情总局下属靖安司潘贤,宋国皇帝赵构的小大舅哥。 张大梁作为最早进入情报系统的老手,做事自有阎王的风格。他严格按照赵构的指示,不急于接触高层,先从外围布局开始,情报工作,最忌讳直来直去,要做到不经意间的渗透和接触,一切应该浑然天成,毫无雕琢之意才行。 赵构给的经费很充裕,张大梁却明白,这不是让你来随意挥霍的。钢要用在刀刃上,钱要花在紧要处。这两年下来,却发现金国上下对黄金的偏爱几乎到了固执的地步,但却不在明面上,有点像地主老财往地下埋金子的心态,“屯金藏银”,这是金国勋贵高官的通病。 张大梁心里冷笑一声,暗自骂道:“愚蠢,我家官家说道,流通,流通才能生财,这些,最后还不都是我们的。” 张大梁利用这些资金,在会宁府建起了一座规模不大但很精致的别院,取名“白虎山庄”,这是一所集酒楼、客栈、瓦肆娱乐、赌场、地下黑市于一身的地方,张大梁绰号阎王,自然知道越黑越白的道理,背后既有雷远照拂,也有萧庆的股份,和两府也多有来往,而卫王府,则是白虎山庄的老主顾,因为只有白虎山庄,才有宋国的朝露系列售卖。 山庄管事的,是卫王的老管家完颜铎的孙子,唤作完颜红利。老管家是早年跟随太祖打江山的十三部落之一,金国建国之后,完颜铎在伐辽一战中受伤退役,被卫王聘请当了王府管家,是卫王的心腹之一。 张大梁投资白虎山庄,自己不好出面打理,就找到雷远,恰巧雷远受卫王老管家完颜铎所托,要为自己的孙子完颜红利谋一个前程,雷远眼睛一亮,觉得只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加入白虎山庄。 这是一个销金窟,现在的金国满朝勋贵,在灭辽和两次侵宋战争中,得到了大量的财物,奢靡之风大行其道,又羡慕南朝的繁华,这个白虎山庄,既有金国皑皑雪原风情,也有南朝纸醉金迷之风,又没有危险,还能分一份不错的红利,正合他的名字。 老管家当即答应此事,后来耶律重生接手卫王府管家,老管家完颜铎则完全脱身,当起了白虎山庄的幕后之人,至于经营打理,还是张大梁在操办,不过,他用的是化名,梁大。 白虎山庄开业大典,卫王出面,邀请了上京头头面面的高官、勋贵、万户都统、千户猛安等军队将领,悉数前来捧场,胡里改路的山珍、山东府的厨子,宋国大名府的朝露、两淮路的春娘、西域各国的美女、两河路的扑跤等,无一不是各地最具特色的玩意儿,今天,一律五折酬宾,凡是消费在一千两以上的贵客,还有抽奖,从夏国剑、宋刀,到朝露三宝里的首品、魔幻水四季套装、玉盘镜不等,根据消费多少确定抽奖等次。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精品,就此一招儿,就让所有来宾大开眼界,什么叫大手笔,这才是大手笔,这才是实力,有时候,可不是有钱就能得到的。比如说朝露系列里的首品,据说只有宋国大内皇宫才有的特供,今天,却被用来抽奖,看得这些金国勋贵老爷们,一个个恨得牙根直痒,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变成了奖品? 但为了获取这个资格,这些人又不差钱,于是就会拼命比拼,无节制消费,前面的折扣点都会返回来,这种营销策略,实际上,从来不缺精明者。 白虎山庄在会宁府迅速成名,成了最着名的娱乐消遣之地,加上有卫王的影子,一般人等不敢来此乍刺。掌柜的为人又是八面玲珑,虽然是汉人,完颜宗望的燕京府理藩院也曾秘密派人前往宋国调查,但却一切正常,就是被北道战区清剿的山匪,在宋国无路可走,只好带着心腹手下和所有家当,逃往金国栖身,投在卫王之下。是雷远佥事做的保人,还说在天会五年就曾在保州一带认识,还曾经帮助过金兵筹粮,完颜宗望想想,好像当时韶合郎君聊过这么一句,时间久了,不太清晰,但隐隐约约感觉有这么一档子事情。 于是,梁大的白虎山庄算是扎下了根儿,也打出了名儿,时间一久,梁老大的名号,也就在会宁府叫响。当然,像二皇子(完颜宗望)、四皇子(完颜宗弼)等实权将佐,自然短不了孝敬,就是其他王府,六皇子陈王完颜宗隽、七皇子丰王完颜宗朝、九皇子蜀王完颜宗敏以及赵王、沈王等十余王府,皆有四季九节孝敬不等,如果遇上重大婚丧嫁娶满月成人等民俗,还有格外之礼,各府提起白虎山庄梁老大,都赞一声豪气。 下月十六,是卫王妃三十寿诞,卫王想在白虎山庄为王妃做寿,责成管家耶律重生前来洽谈寿宴一事。 耶律重生却是满腹心事,有点心不在焉。只是因为昨天晚上在自己的寝室,发现桌子上的一张素纸上,不知道是谁胡乱涂鸦了一副小扇面,几株牡丹盛开,旁边是一首小诗: 异品殊葩共翠柯,嫩红拂拂醉金荷。 春罗几叠敷丹陛,云缕重萦浴绛河。 玉鉴和鸣鸾对舞,宝枝连理锦成窠。 东君造化胜前岁,吟绕清香故琢磨。 书画倒也不俗,关键是落款小印“希世藏”,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心血翻滚。 第338章 拨云方见日 耶律重生走进白虎山庄的“牡丹厅”,这是白虎山庄的会客之地。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宋茶,再好的明前茶,现在也喝不出味儿来,他只是一个劲儿盯着正墙壁上的一副“书牡丹诗”的书画发愣。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推门而入的,却是白虎山庄的掌柜梁大。 这个梁大,耶律重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上什么,努力让自己拼命回忆,却总是模模糊糊的一些印象。 “山君总管驾临寒舍,不知有什么吩咐?”梁大揖礼道。 “梁老大,下月十六,是卫王妃的生日,王爷要在你这白虎山庄摆场子,让我知会你一声。” “好说,不知道要摆多少桌,都有哪些客人参加?” “你也知道的,卫王一直低调,这次只是小范围宴请,摆五桌酒宴就好,只是这酒要好,可有朝露首品?” “山君大人说笑了,首品只有开业时候抽奖的两瓶,就是二香,也只有十箱了,三醉倒是有一些,也不多了。几天前,四皇子要宴请手下,要了五十箱去,存货倒是有些捉襟见肘,不过,我已经从咸平府调货了,只是价格却上浮了两成。这次的酒,算是山庄的心意吧。” “难怪梁老大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果真是个晓事的。”耶律重生笑道,却站起身来,来到墙壁面前,欣赏着正面墙壁上的“书画牡丹图”,却笑道:“这幅书画怎么看,倒像是大宋官家赵佶之作?” “哈哈,你算有眼光,正是大宋官家赵佶所做,这还是重新修缮此厅的时候,我随口说了一句,要是有一副当初大宋官家赵佶的书画,就好了,没成想第二天,卫王居然真的找来了曾经的大宋官家赵佶来做画并题诗,倒是让我大吃一惊,宋国曾经的官家,怎会在此?” 耶律重生却没有搭话,看着上面的诗句,无意中吟诗道:“玉鉴和鸣鸾对舞,不知谁舞?” “吟绕清香故琢磨,故人九爷。” 耶律重生身躯一颤,瞬间沉稳下来,梁大点点头,说了句:“随我来。”带头走出了大厅,转向后院,耶律重生在后紧紧跟随。 到了三进后院的一座僻静的小院里,门口两名黑衣大汉在值守,梁大带着耶律重生直接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非常安静,但耶律重生就是觉得,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样。 进了屋子,梁大没有说话,却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递给耶律重生,耶律重生小心翼翼接过来,这是一方方寸阳刻叠篆的小印,印文正是“希世藏”。 耶律重生双手递还小印,撩袍跪地俯身行礼,低声道:“幽冥赵安,恭迎九王特使。” “快快请起,咱们不兴这个。我先纠正一下,九王现在是梁景梁局长的代号,九爷才是官家的代称,要记住。九爷有话捎给你,听好。” 耶律重生急忙恭恭敬敬揖礼低头,梁大说道:“赵安,我曾说过,见此印记,如见本王。你以后,听从持印者阎王命令行事。另外,家人可否找到?我很惦记,如果平安,可设法送来宋国,我为你妥善安置,如果没有找到,可让阎王协助寻找,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家人为盼。启明星计划,正式开始启动。遥祝安好。九爷。” 未曾听完,耶律重生已经热泪盈眶,不能自己。等梁大念完,已经有点泣不成声。五年了,整整五年,当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被遗忘的时候,突然,九爷的问候来了,既突然,又安然。 梁大上前拉住耶律重生的手,动情地说道:“你辛苦了。九爷很惦记你。九王已经秘密来过,专门和我交代了你的身份,但唤醒你,则需要九爷的命令。你这两年潜伏在卫王府,我们在外围,虽然一直没有联系,但九爷对你这两年的差事,可是非常满意。方才问道,家人可有找到?” 耶律重生低声说道:“已经找到,但我没有相认,身份特殊,不敢暴露。” “哦,现在何处?”梁大问道。 “家母在内务府浣衣院做了一名随使,(金人浣衣院管事叫做主事,下分副事、佥事、各院随使、随吏等几级),舍妹也是一名随吏,小弟也在哪里讨了一个库作的差事。我曾暗中观察,还算有些依靠。” 梁大有些感动,依照耶律重生现在的职位,重新安排一个差事,很轻松的事情,可为了不引起怀疑,居然眼看自己的亲人在浣衣院这个金国的官妓之地做活,什么叫忍辱负重,什么叫甘受无名,梁大心里深处那根柔软的弦被拨动了。 他拍拍耶律重生的手,说道:“剩下的事情,不用管了,交给我。你对他们有什么打算?不用顾忌,有什么说什么,九爷交代了,解决你的后顾之忧,也是我们的职责。” 耶律重生一笑,说道:“小妹耶律燕只有十七岁,小弟耶律德也才十五,在这里,我有些不放心,尤其是舍妹耶律燕,脾气有些不好,我怕惹了一些不该惹的人,我自己又干着急帮不上忙,所以,也不敢动用卫王府的招牌,耶律修已是死人一个,他的家人,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我不敢确定理藩院还有没有盯着,或许早就忘记了,或许还在暗中监视,九爷的差事要紧,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不能插手。如果可能,我想让她们姐弟俩去宋国,至于家母,年龄大了,我想留在身边,以尽人子之道。” “好,只要人活着,就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安排,你放心就是。” 耶律重生点点头,说道:“有劳了,九爷唤醒幽冥,一定有大事,请阎王指示。” 梁大笑了:“以后赵安这个名字,在这里不能用,你还用耶律重生的名字,我就是梁大这个名字。还记得当年在磁州城,你跟随在九爷身后,后来突然不见了,我们也不敢问,后来我们几个奉命前来金国,临走的时候,九爷才告诉我们,你已经提前来到这里,还记得张大梁这个名字吗?” 耶律重生恍然大悟,呵呵呵笑道:“我说怎么看着面熟,原来是当年张太尉,我记得你好像当时受了伤,怎么样,现在没事了吧?” “早好了。你的身份和任务都是绝密,只有九爷、九王和我知道,其他人暂时还不知。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弄清楚金兵的调动情况和驻防部署,以及金国朝堂之上的人事变化、两府动向等,以军事情报为主。” 耶律重生低声说道:“是不是有动作?” 张大梁点点头,悄声回道:“明年春天,饮马黑水。” 耶律重生攥紧拳头,狠狠挥下说道:“就等着这一天呢。放心,我回去就去准备,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哎,阎王,你手底下有没有好手,我私下有一支武装,一支雪藏着没有动,需要训练成军,以备急需。” “这个会不会引起你的主子的怀疑?” “不会,就是他让我组建的,名义上榷场护卫队,实际上,都是我私下里给他们脱籍买断的汉人,卫王不过问这些事情,人马也只有三百人,我怕人多了,身份不好甄别。” 张大梁点点头,说道:“教官一事,我来想办法,你现在要把这三百人牢牢抓在手里,要带出来练,你不是说了吗,榷场护卫,就要在榷场周围训练,卫王负责对外商榷一事,你要抓住这个机会,争取在卫王跟前有所建树,我们这边全力配合你,靠上了卫王这条线,什么事情就好多了。” 耶律重生点点头,说道:“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和西夏那边的交易还行,就是和宋国以及高丽等国,还没有完全放开,有些东西,在这里都是紧俏货,要是能够拿到,我在卫王哪里的话语权就更大了,卫王在完颜吴乞买哪里,也能更近一层关系。” “这个没有问题,你列个紧要物品的单子,我回头让瘦子和你跑一趟西夏银州的榷场,我们不能直接在宋国交易,以免让人怀疑,在西夏,则安全得多。” …… 俩人密谈了半天,耶律重生回到卫王府交差,而梁大却紧急召见无常二鬼、小神仙潘贤、以及雷远的两个手下万户都统程全和李万,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却是梁景的豹卫成员,历亭突围战的时候,悄悄混进了雷远的亲军卫队,一起护送完颜设也马等人杀出重围,现在是雷佥事的左膀右臂,却没有人知道他们豹卫的真正身份。 因为和耶律重生是单线联系,身份保密,事关重大,梁大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只是一道道命令下达,让他们遵照执行就是。 一是以白虎山庄扩大规模为由,请雷远知会浣衣院主事,需要调用一批浣娘前来提供服务,明天由白虎山庄东家完颜红利带人前去挑选。 二是让李万担任金国会宁府榷场护卫教习,训练护卫,准备扩大金国上京路榷场规模。 三是命令胖头陀,三天后前往东京路的婆速路(今天的丹东一带),从哪里出境赶往高丽,去见高丽总督韩彦直,有书信给他。 一条条无形的触角,开始伸向金国的每一个角落。 第339章 予取还予求 浣衣院随使萧氏,有点心里发慌,昨天接到卫王府信儿,要为王妃的寿诞,在浣衣院挑选一部分“伶俐人”前往白虎山庄听差,据说有可能留在那里做工,这倒是一件好事,怎么也胜过在浣衣院的日子。 可是,自己的女儿和小儿子都被挑选上,就连自己,也别临时任命为主事,管理这些挑选出来的三十多人,这些都是掠夺来的宋国宫女,有些个,好像还有些来头。 可是自己已经是半老之人,难不成真是让自己管理这些人?真是这样,倒也不错,但看哪个跟在完颜红利后面的黑脸汉子阴骘的眼光,盯在人身上,就是冷森森的感觉。白虎山庄是个什么所在,她们岂能不知,现在已经是金国上京路乃至整个金国,都赫赫有名的地方,据说,没有万贯家资,恐怕连大门也进不去,有时候,不是有钱就能进去的,还要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据说,后台就是卫王府。 萧氏拉着女儿耶律燕的手叮嘱道:“燕子,我看今天的事情怕是有些不妙,你要多加小心,千万看好德儿,不要惹事才好。” 耶律燕完全秉承了耶律修的基因,个子高挑,大腿修长,草原大漠的山山水水,造就了契丹一族豪迈洒脱的性子,她精致的五官配上略显小麦的肤色,活脱脱一位大美女。只是,在眉宇之间,略带一些愁素,更显得与众不同。 “母亲放心,我看这次倒是不像上次罗姐姐她们,这次来挑选的管事虽然凶巴巴的,但还算知道分寸,你不见上次,都是上来直接就抢,弄得浣衣院鸡飞狗跳,主事大人也不敢多说一声。这次主事大人恭恭敬敬的,直说这是福事,我看未必是坏事。”耶律燕年龄虽然不大,但见识却是不俗。 被带着上了马车,据说,这马车还是宋国生产的,金国也想仿制,但最后却不了了之,听说是什么“皇岗”不好弄(应该是弹簧钢,减震钢板技术,金国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坐上去却真是舒服。看看挽车的骡子,就不是一般人能养得了的。 到了郊外的白虎山庄,那是多大的一片庄子,比十个浣衣院都大。下了马车,按照事先的分组,这些人分批被带进了一个院子,先要沐浴才行,沐浴完毕,还要检查身体,最后才是换上山庄特制的服装,再进行所谓的培训。 但萧氏母女和小弟却被单独带着不知道向后进了多少层院子,就像迷宫一样,转得她们都眼花了,这才来到一所小院,倒是满园翠绿,假山水池互映,水流潺潺,鸟声阵阵,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 三人分别却被几名下人伺候着洗浴完毕,倒是把萧氏弄得心惊胆战,自己是什么身份她是知道的,这是什么待遇她也是清楚的,她一下子想到了耶律燕,对,一定是因为女儿。唉,千小心万留意,还是没有躲过这些人的黑手,想到这里,萧氏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却只能听天由命,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劲装护卫,知道这里面的主人,一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眼看三人被带到一个屋子,却被反掩上了门,又看到屋子里站着一名蒙着脸的魁梧汉子,背对着她们,萧氏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多年的历练倒也让她很快冷静下来,她拍拍女儿的手,又把小儿子挡在身后,屈身揖礼道:“不知贵客唤我们前来,有何吩咐?” 屋内之人身躯已是颤抖不已,缓缓转过身来,虽然蒙着脸,但萧氏却如同雷击一般怔住,脸色却是有些惊恐之状,却毫无害怕之意。 毫无征兆的,蒙面人突然向萧氏跪下,倒是唬的萧氏一愣,还在惊诧之中,蒙面人已经磕头施礼三次,却没有起身,满脸泪花,萧氏心头一震,颤巍巍地问道:“可是……可是修儿?” 下跪之人缓缓拉下面罩,一张横一道竖一道满是伤疤的脸呈现在萧氏面前,尽管如此,萧氏还是一眼就认出,下跪之人正是自己失踪六年的长子耶律修。 耶律修自保大五年(辽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年号,公元1125年)大辽灭亡降金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后来奉命潜入金国进入卫王府后,才利于手中的权利,一点点询问当时辽国军民的情况,一部分人被金国掳走,一部分人跟随耶律大石西逃,也有一部分人南下,雄踞一时的大辽分崩离析。 耶律修降金,多少有一些人脉,后来黄土岭一战被赵构所擒,归顺赵构,被派往金国做密谍,他就开始联络自己的一些旧部嫡系,他们曾经号称“皮室军五虎”,耶律修是老大,其中两人战死于黄龙府,另外两人耶律先和萧劲,却和耶律修一样,随着上司降金。不过,耶律修和其他两人被打散编制,分属不同猛安,黄土岭一战,金兵谋克回报耶律修战死黄土岭,也就在军籍上标注“战死”而已,后来萧氏带着孩子在会宁府上京,找到了在金国辽王完颜宗干手下的耶律先,才知道耶律修黄土岭“战死”之事,大哭一场,设了衣冠冢,四节祭拜。 耶律先多方打点,将萧氏安排在浣衣院做了一名随使,耶律燕和耶律德也妥善安置,平时多有照拂,也算是尽到了昔日兄弟之情。萧劲现在燕京府枢密院四皇子完颜宗弼手下担任猛安,和耶律先一样,算是契丹一族得到重用的为数不多的少数人之一。 听到这个消息,亲自来上京见了一面,恰巧浣衣院主事曾是四皇子的家奴,有了这两层关系,萧氏一家三口,倒也过得平安。 耶律修来到金国,就知道了耶律先和萧劲的事情,他并没有急于相认,而是暗中观察了将近一年,确信二人依然还是过去的皮室军五虎,这才悄悄秘密会见了二人,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透露,只是说诈死逃脱,在西夏流荡了一年寻找家人,辗转悄悄回到金国,让二人不要声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是萧氏三人,也不要说。耶律先和萧劲素来以耶律修马首是瞻,自然遵命。却也没有想到,当初虎口救下卫王的,居然是自己的老大。 现在,张大梁已有指示,而且同意他们一家人相认,因为过两天,耶律燕和耶律德就要随胖头陀常敬乾转道高丽回宋国,这一走,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见,张大梁思考许久,还是决定让他们一家人相认,以免留有遗憾,这才有了这一出母子相认的一幕。 萧氏在心里边,始终认为自己的孩子没有死,耶律修打小就机灵,有名的疯道士疯言疯语还说自己的长子有宰相之相,别人皆以为不过是疯道士的吉祥话,唯独萧氏深信不已,所以耶律修的死,萧氏一直就认为是个谜,现在这个谜团解开了,证明自己的预感是对的,耶律修就不会死。 母子俩抱头喜极而泣,萧氏一会哭一会笑,五六年的担惊受怕,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牵挂思念,尽在此时汹涌而出,耶律燕和耶律德也扑在耶律修怀里,哭成了一对儿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氏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把拉住耶律修说道:“修儿,你和这个庄子的人熟悉?都是你安排的?” “母亲,孩儿现在叫耶律重生,修儿这个名字,以后千万不能再提。大妹和小弟也要记住。另外,母亲,我想让大妹和小弟离开金国,这里不安全。母亲年级大了,我想让您留下来,我也好早晚见上一面,不能都走,会引起怀疑的。母亲,这样可好?” “这当然好,可是,燕儿和小德,你打算让他们去哪里?据说菊儿汗在西域立国,莫不是要去哪里?” 耶律修摇摇头,说道:“耶律大石也只投身庇护,还没有完全扎下根。我打算让他们去宋国。” “宋国,可他们在哪里人生地不熟,年龄又小,没有人照看可怎么好?” “无妨,白虎山庄里,有我宋国的朋友,会妥善安置的,您放心就是。” 说完,冲外面叫道:“烦劳兄弟知会梁大掌柜的,就说耶律重生有请。” “你认识这里的梁大?” “算是熟悉吧。” “怪不得我觉得今天有点不一样。”耶律燕插话道。 “妹妹,你们到了宋国,很可能你们想象不到遇上什么,记住,不论是什么,都不要说我是你哥哥,都要听从安排,切记。” 正说着话,张大梁推门而入,笑道:“重生兄弟,祝贺你们全家团聚,今天中午,咱们就在这里小聚,哥哥我为你们全家贺。” 耶律重生急忙向母亲引见:“母亲,这是白虎山庄管事梁大,也是儿子的结拜大哥。都是梁大哥安排的把你们接出来,还负责把大妹他们送出去,是咱们家的贵人。” 萧氏急忙带着儿女向张大梁施礼致谢道:“耶律萧氏,向贵人致谢。” 张大梁急忙还礼,笑道:“老夫人无需多礼,我和耶律修兄弟是过命的交情,另外,为了方便他们兄妹俩在宋国生活,他们随耶律修兄弟赵安的名字,化名赵燕和赵齐(不能叫赵德,避讳此字),后天就走,这两天,你们不要流露出任何异样,就像以往一样就好。后天,我派人护送姐弟俩出境。” 萧氏道:“修儿有你等兄弟相助,是他的福气,老身风烛残年,还能见到修儿,已经知足,燕儿两个也有归宿,我也心安,就依先生安排。” 张大梁摆摆手说道:“可不要这么客气,叫我梁大就行。” “那我叫你梁大哥可好?”耶律燕倒是自来熟。 “可以,你到了宋国,想干什么,去和九王说。” “是个王爷吗?” 张大梁笑道:“王爷?哦,他不是王爷,可比王爷好使。” 一屋子人便笑了,声音很大,来拿院子里的鸟雀都惊飞了。 第340章 无声胜有声 曲风脚步急匆匆地走进宋国财政部的大门,手里的文件袋里,装着满满一袋子文件,需要财政部签批。 曲风现在是对外贸易部部长,按理说这些事情,完全可以派手下前来,主官的政务院副丞赵楷已经开过六部协调会,但是,曲风看出这件事不是单纯的一件商贸事件,这是官家亲自过问的一件事,涉及三地贸易,银州、开城、金国上京,曲风不敢大意,要亲自来和邵薄对接一下。 曲风现在可谓势头正劲,官家推荐、赵楷重用,贵在年轻,将来肯定要入阁拜相的,所以邵薄也不敢怠慢,亲自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迎接。 “邵袋子,你这边准备好了吗?”远远看见邵薄,曲风就谈上了公事。 “我说老曲,你就打算咱俩在门口谈吗?” “废话少说,快沏茶,这天,热死了。”曲风和邵薄可不客气,这俩人,还挺对脾气,两部之间的工作关系很是融洽,赵构表扬过的五大优秀部院,这俩就各站一席之地。 “早凉好了,正宗的铁观音。” 曲风指着邵薄哈哈大笑,道:“还是你邵大钱袋子懂我,有心,有心。” 进了屋子,曲风将文件袋递上,邵薄打开来一一过目,曲风在旁边不客气地自倒自饮,倒是沉得住气。 “我说老曲,这次怎么这么大手笔,超出预算了啊?” “别废话,你没有看见李总丞和赵副丞都签了字吗?要不是有变化,我老曲吃饱了撑的亲自跑一趟?”曲风一瞪眼说道。 随即低声说道:“我说邵袋子,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可是官家亲自调整的,要不,这么大的一笔资金变化,你认为李总丞和赵副丞,谁敢拍板?” “我倒是有所耳闻,我也是这么一问,既然有李总丞和赵副丞的签字,你又亲自光临我这小衙门,怎么也不能让你跑第二趟。来人。” 门口外面伺候的小吏急忙进来,揖礼道:“韶部长吩咐。” “去佥事房用印。”邵薄一面说,一面将文件袋递过去,并且将用印通知一并附后。 小吏接过文件袋,施礼后告退,前往佥事房进行一系列手续。邵薄来到曲风前,陪坐一旁,低声问道:“我说老曲,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你别打哈哈,咱俩不论这个。” 曲风点点头,说道:“倒是有一些消息,官家连续出巡各大战区,对外贸易的八成物品是军需,这是有大动作啊。你这个钱袋子,可要未雨绸缪,别到时候掉链子,官家可是要打板子的。老哥哥有一句话,你记住,官家所谋者大,其之大,远非你我所能想象,所以,你这个钱袋子,可不能露底啊。” 邵薄脸色稍变,低声说:“官家倒是没有过问此事,不过,还多亏你提醒,我也要有所动作才是。这两年,咱们的日子好过了,尤其是韩司令的海上贸易之路,据说,今年的远航舰队就要回来了,不知道这次能带回来什么?一年翻一番,老曲,咱有时候想想,干得真是得劲儿,你放心,我韶大钱袋子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光是西辽的装备费用,都是黄金支付的,咱官家这买卖做得,可真是天字号独一份。” 正说着话,佥事房主官贾天赐处使敲门进来,对邵薄说,最后要用韶部长的小印,邵薄指着曲风说道:“贾呆子,见过曲凤部长。” 贾天赐这才看见有客人,急忙揖礼道:“贾天赐见过曲部长。” 曲风哈哈大笑道:“早听说国财政部佥事处贾处使公直无私,今天才一睹真容,曲风有幸之至。” “曲部长见笑了,贾某不过是按律行事而已,不敢当次谬赞。” “哎,你这个处使做得好,你们部长才有面子。听说你还和官家有过一面之缘?” “曲部长这也听说了?不错,当年贾某在凤楼和官家幸会,不曾想落入官家法眼,这是我贾家祖上阴德,更是官家垂顾,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已。” 曲风点点头,这个贾天赐,原名贾固,不过都叫他贾翰林,屡次不中,多亏家中娘子不离不弃支持,本来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却不料官家在复兴元年开设恩科,取得是不同的入仕之路。贾固文采不行,但术数之学却非常精通,被赵构破格录用,塞到财政部和数字打交道,把赵构“发明”的所谓“赵构数字”视为神作,一下子给他打开了术数玄学的大门,加上他天生耿直,不徇私情,佥事房正好适合他。遂改名贾天赐,感谢官家如天大一般的恩情,对赵构是死心塌地地忠诚。 说话间,邵薄已经用印完毕,贾天赐复验一遍无误后,恭恭敬敬递给邵薄,对曲风揖礼告退。 邵薄将公文袋递给曲风,说道:“你我兄弟,意气相投,要不是官家栽培,或许就是众生浮萍中的一个。你我不是私心,只为官家知遇之恩,为宋国中兴能够出一膀子力气,也算不枉此生。曲兄屡有高义,兄弟心中有数,你我就当如此,携手做一番事业,为官家,为宋国!” 曲风接过公文袋,一贯不善言辞的作风,却拉住邵薄的手,使劲儿握了握,告辞离去。 邵薄沉思片刻,对门外小吏喊道:“小五,通知审计司司正黄少卿、规划司司正沈惠、关税司司正谢五郎、兵部司司正简少秋、国库司司正夏阳天、佥事房处使贾天赐等人,下午议事大厅开会。” 门外小吏答应着快步离去,邵薄稳一稳心神,略微沉思片刻,来到座位上,开始谋划下午的会议诸条事项。 化名赵燕和赵齐的耶律燕兄妹两个,在胖头陀常敬乾的护送下,先取道高丽,在开城见到了高丽总督韩彦直,将张大梁的书信呈上,这次要的货物较多,有些比较特殊,比如高丽参、紫衫木、青瓷器等,需要提前准备,另外,根据赵构的战前规划,高丽总督韩彦直,将全力配合张大梁的情报系统,直接和总督府联系。 胖头陀的第二站是宋国驻济州岛耽罗国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韩彦朴司令亲自接见了他们一行,并且,在济州岛马场,让二人各自挑选了中意的坐骑,耶律燕挑了一匹两岁的小红马,而耶律德则喜欢一匹白底黑花花的花马,两个孩子高兴地纵马驰骋在耽罗马场上,引来大家一片赞扬,契丹一族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和马匹有一种天生的契合感,这些良骏,都是西夏河曲马和济州本地马杂交出身的优良二代马,既有西夏马的大骨架,也具备高丽马的耐力和耐粗饲的特点,是吴进孝这几年的心血之作,已经开始大批量供应宋国军队,宋国缺马的现状,基本上得到了解决。许多农业所需的耕牛、挽骡、走驴包括饲养食用的猪、羊、牛三样主要的肉食供应,现在也不成问题,这些,主要是在喀喇汉王国和回鹘成立饲养繁育基地,西夏和耽罗,还是以军马为主,产业分布很科学。 一路上,他们不仅对没有见面的九王充满了好奇,这个九王,到底是什么英雄人物,怎么一路上这么多高官对他们都很恭敬有礼,那个高丽总督,官很大,连高丽国王都跟在身后,走的时候,还送了好些东西。还有那个海军陆战队的司令,那身军装真帅气,胖头陀大哥说人家是个少将,少将是个多大的官,她不太知道,但他知道,那个管马的吴大哥,在胖子哥哥和他咬了半天耳朵后,看她们的眼色都变了,要什么给什么,除了军装不能给,其余的,都配齐了,就连手中的小马鞭,都是高丽小牛皮精心编制的,还镶嵌着银丝。这个吴家哥哥,军衔也是少将,但好像,比那个司令还牛气。 带着一路上越积攒越多的疑问,她和弟弟坐上了海军的青州号护卫舰,耶律燕这才真正发现,她好像是在梦里。 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是一个很潇洒的军礼,让她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还礼,只会不停地屈身万福,那一个个充满阳刚之气的帅小伙,冲他露出善意的微笑,让她感动得有些想哭,但一个声音告诉她,决不能掉下一滴泪,因为,她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一定加入宋国军队,这是她耶律燕的宿命。 进入渤海湾山东登州军港,军舰靠港下锚停靠在军港码头,已经有驻地安情局的车队前来迎接,九王严格按照九爷的吩咐,对英雄的家人,一定给与最高的礼节和待遇。 等顺着京东东路进入两河路,耶律燕完全就像到了另外一个桃源世界一般,宽阔平整的官道。来来往往的都是和他们一样的车辆,只不过,看到他们车辆的颜色和悬挂的车旗,都自觉礼让先行,就连旁边甬路上行走的路人,也驻足施礼,等车辆过后,才复又前行。路上的行人车辆,井然有序,不时有骑马或步行的军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列队巡逻,看见车辆,带队官长敬礼而行,其余士卒则依旧巡逻不停,一切都是那么有序严明,这让闯荡过西夏有流浪在金国的耶律燕大为好奇,因为在这两个国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军队、如此的民众。更没有见过,宋国的黎民百姓对军队,真是一种出于骨子里的尊重和羡慕之情。 这个宋国官家,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耶律燕心里,愈发激荡起要见一见宋国官家的念头。但是她知道,要一见宋国官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第341章 为皇后做主 赵构于复兴五年五月初五端午节,结束了对各大战区的巡查,返回了东京。 天气已经热了,距离赵构给出的一个月的时间还有二十天,这二十天,赵构要完成最后的布局。 天气有点闷热,赵构在静安居也静不下心来,反倒是不如以前能“每临大事需静气”,或许这个摊子铺开的有点大了,让赵构觉得不吃底儿。 皇后邢秉懿劝慰道:“官家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看看东京城外的景色。现在正是麦收季节,您前一阵子不是还说要出去看看吗?” 赵构拍拍自己的额头,他有些愧疚的对邢秉懿说道:“二丫头,这些日子,真是有劳你了,老太后和住太后哪里,你做的比我好。” 邢秉懿笑了:“你现在忙得都是大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想着不让你为这些小事操心,有些事情临了,还是让你费心了。” 皇后所说的事情,还得从赵构刚刚回来说起。这次回来就听说了延福宫的事,诸般二帝的妃子们,都想出来做一些事情,但赵构曾有令在先,又恰巧在西道战区没有在,邢秉懿虽然贵为皇后,但只是局限于在皇宫。 延福宫是别院,属于宫外之宫,加上都是自己的长辈,虽有韦太后和朱太后压劝,但还是闹得很大。最后邢秉懿无奈,只好动用了皇后玉玺大印,调了凤卫过去,才算平息了此事。 虽然没有出现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但却没有了好脸面,有些话,还很刺耳,让邢秉懿很是伤心和无奈。 赵构当初的本意,是将延福宫作为她们的养老之地,为此,还请母亲韦太后和朱太后率先垂范,入住延福宫,并没有住在福宁宫静安居。大概是时间长了,加上太平日子惯了,有人忘了自己是怎么在金兵的铁蹄下被救的,有点忘乎所以,也仰仗着自己曾是前帝皇妃,有对皇后不敬之色。 邢秉懿没有对赵构说,但朱远山的修内司却是管着这个,赵构一回来,朱远山就向赵构禀告了。 赵构闻听,可没有给朱远山好脸色,还是第一次沉下脸和朱远山说话:“哼,过了几年太平的日子,就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二圣还在北国受罪呢?顶撞皇后也就罢了,还指责朕忘记父兄北狩?朱远山,我留着你在皇宫,可不是让你事后打报告的。内务府没有章程吗?高世则没有和你讲过吗?” 朱远山噗通就跪下了,赵构浑身煞气凌凌,朱远山可扛不住。跪在地上,只是一个劲儿磕头,口称有罪。 敲打够了,赵构也明白,不怨朱远山,说白了,朱远山也只是一个总管,怎么能命令得了诸位后宫这么多高位之人?能第一之间告诉赵构,朱远山已经做得不错了,起码知道自己给谁干。 “你起来吧,要说这事,也不怨你。高世则和吴福干什么吃的,也没有管?” “吴副总管倒是前去劝解拦阻,只是……只是……” “说!” “是,只是挨了刘妃一个大嘴巴子,又不敢过火,所以也不敢声张。” “高世则去了没有?” “没有,高部长身体有恙,在家静养。” “有恙?是真是假?”赵构脸色一沉。 “小的不知。只是事发第三天,高部长操办了韩妃的生日宴。” 赵构脸色阴沉地厉害,高世则是自己的老人了,按理说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可是朱远山又没必要诬陷他,真是这样,赵构可就不讲情面了。 “让吴福进来回话。”赵构给随侍下令。 不一会儿,吴福汗津津地一路小跑进了静安居,细问之下赵构才明白,原来高世则的养子,看中了韩家一位侧室之女,委托韩妃促成了此事。韩家现在的家主韩世同,位居文化教育部副部长,其胞弟韩世泽,则在政务院佥事房任副使,是韩家年青一代的翘楚。 韩家祖上韩琦,乃三朝之宰,和范仲淹人称“韩范”,历史上有云“北无将军南无相”,北宋缺少名将,南宋没有名相,不过,现在的宋国,既有名将更有名相,赵构只是出于对韩家的尊重,加上韩氏兄弟确有才能,赵构素来任人唯贤,能者为上,出身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人品学识。 这次是韩妃在暗地里撺掇刘妃出头,实际上韩妃想出宫自己做事,只是方式不对而已,又仗着自己是赵桓的妃子,强硬出头。高世则两头不愿意得罪,只好装病不出,却是触犯了赵构的大忌。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赵构当即召开会议,涉及皇宫内务府和近卫军、内卫部队调整,赵构知会李纲、宗泽、高世则、吴福、赵子明、以及内卫部队司令贺虎。 会前,赵构简单和李纲、宗泽三人碰了碰头,赵构将自己的打算和他俩说了一下,让他们心中有个底儿。 一般这样的三人碰头会,都是赵构说出一个思路,剩下的,军事上宗泽部署,政务李纲牵头,但是像今天直接上来就是命令形式的,很少见。 宗泽倒是没怎么整明白的样子,倒是李纲从中嗅出一些不寻常的味道来。 先是免去了高世则内务部部长的职务,调到康王府行在任总管,虽然在职位上属于平级调动,但明眼人都知道,内务部和康王府,可是天壤之别。 原康王府总管杨公恕,调延福宫担任大总管,原延福宫总管提升一级,致仕养老。 任命吴福为内务部部长,东京内卫部队直属内务部,受宋国军事枢密院和内务府双重领导,日常工作由内务部督导。 这是一个大的调整,赵构没有征求他俩的意见,也是变相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我在外面栉风沐雨,老婆却在家里受了气,你俩干啥吃的? 吴福这个大嘴巴子,换来一个部长,加上东京城两万内卫部队的指挥权。怎么看,都值! 内修司司正朱远山提为两府内修司司正,主管皇宫和延福宫以及宋国各个宫提举诸般事宜,受内务部节制。赵构彻底放权给朱远山,先弄清楚谁是主子,然后你给我看好家! 给新任内务部部长吴福下令,赐皇后邢秉懿“仁贤皇后”金印,凭此印,可调东京内卫部队和近卫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的部队听用,赵子明回去后,将此团番号更名为“皇宫警卫团”,除了皇帝以外,皇后可以调用。 刘妃掌掴国家公职人员,亵渎大宋律法,按律免去一切宫内头衔,由家人接回闭门思过;韩妃身为贵妃之首,不能约束众人,事后又不能反省,令其在延福宫绛云阁思过,无令不得外出。内务府督办此事,并将此事以政务内参的形式,刊发各部院。 赵构雷厉风行,回来的第二天,就高调处理了此事。倒是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赵构曾强调,后宫不干政,但却给了皇后调兵权,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对皇后如此信任?这在大宋一朝建国至今,绝无仅有,但赵构,就是这么做了。 事后,李纲和宗泽分别上了劄子,进行了自我检讨,请求处分。俩人又不傻,看出赵构对他们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的不满,俩人也觉得有些愧疚,宗泽是个直肠子,以为这是皇家内部私事,不易张扬;而李纲则认为两位妃子的想法和赵构提倡的男女平等的理念一致,也就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刘妃掌掴吴福不对,但人家是刘妃,自己还管不上人家,也就没有认真对待。 后来仔细一想,越想越觉得当时犯傻。吴福是谁,他们怎能不知?宗泽最清楚啊,这是在磁州跟随赵构的老人了,其弟吴喜现在是大帅府高级参议,但还有一层身份,那是赵构的大弟子。 邢秉懿又是何等身份?当今皇后,当年赵构专门下令从东京城里救出来,这份夫妻情义,感天动地,赵构的手下谁不知道?你再牛气,还比得过当今皇上的媳妇?连韦太后和朱太后都礼敬有加的人,还轮到别人指手画脚不听话? 俩人越想越不是滋味,都觉得是自己大意了,没有站在赵构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商议一下,干脆上劄子请罪自责吧。 赵构留中不发,也不说什么。俩人明白,官家还生着气呢,只是照顾俩人的面子,偷偷压下了。有时候不说,也是一种说,就看你能不能理解。 官场上最敏感,眼看最受信任和看重的一文一武两大领衔的人物都上了劄子谢罪,其余相关的大臣可不敢怠慢,尤其是高世则,肠子都悔青了,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眼看吴福一个耳刮子换了一个部长,关键是有了兵权,这可是文臣里独一份,就连李纲,也没有这份殊荣,内卫负责各部机构、重要部院大臣的警卫工作,但部院大臣却没有指挥权。吴福因祸得福,这里面透露出的信息,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有一些“味道”。 高世则一天之内三次上劄子请罪,后来干脆亲自跪在垂拱殿外请罪,一连跪了三天,才等来赵构六个字:“好生办差就是。”听到这六个字,高世则脑门都磕出血来了,一颗心才放在肚子里。 有了这个先例,韩家家主韩世同携其弟韩世泽,前往皇宫静安居皇后邢秉懿处负荆请罪,倒是把邢秉懿下了一跳,韩家是什么人,家主官职虽然不高,但韩家底蕴深厚,朝堂上韩家的关系盘根错节,平时都是眼睛朝天看的,今天,难得兄弟俩一起亲往福宁宫请罪,这还是第一次。 恰巧赵构在静安居,不知道是碰巧,还是韩家兄弟打听了消息,反正赵构和邢秉懿都在,赵构倒是对韩家兄弟没有刁难,还请到了静安居亲自接见,只字不提韩妃之事,只是勉励韩氏兄弟秉承韩家祖训,勤勉为宋国,忠诚中兴党,为他人做出表率。 第二天,身为文化教育部副部长的韩世同亲自视察了“静安女校”、“静安医学院”、“静安技术学院”三所以静安居冠名的学校,并拨付专项发展资金一百万元。 看风看形,听话听音,其余部院大臣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刘家干脆将刘妃以“静养”为名,前送到了老家安徽,在祖宗祠堂思过。并以刘家慈善之名,向邢秉懿皇后所挂衔的“宋国慈善总局”、“静安妇幼医院”等机构,各自捐献了一百万宋元,支持邢秉懿皇后的慈善事业基金会。 第342章 赵构刈麦忙 邢秉懿皇后心里非常感动,从这件事情上,就看到了赵构对自己的态度,这就足够了。 邢秉懿可没有打算让赵构给自己出气,自己只是尽力转圜后宫的这些事情,不让赵构再为这些小事操心,但还是让赵构为她强出头了一次。 邢秉懿只能告诫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恃宠而骄,反倒是更要小心谨慎,自己一介女流,调兵干什么?自己也不懂。 但赵构的态度在哪里,赵子明和贺虎才不管这些,三天后,带着东京内卫师师长赵小山、皇宫警卫团团长沈重,前来拜见皇后,算是参见上司一般。赵小山是麒麟军团第三军第二师师长赵大海的亲弟弟,而沈重,则是赤罴军团里威震中山府的梁景的亲卫,是南堡总教头沈万的表弟,军中有名的神力王。后来沈重在周正手下担任团长,却被梁景挖到了安情局,又被赵构塞到近卫军,说这样的好汉,应该在战场上,就连金兵都怕这位“纳鲁巴”,躲在安情局算怎么回事。 一纸调令,从安情局又调到近卫军担任团长,虽然都是团长,近卫军的团长,可比其他军团的团长牛了去了。 这次,成立皇宫警卫团的前前后后,沈重也大概听说了一些,自己的第一团被改编为皇宫警卫团,看上去是被调到专门的皇宫警卫,但这里面透出的信息可是耐人寻味,近卫军团本就直属于赵构,直属部队里又有一个专门的警卫团,这份荣耀,可是全军独一份。 赵小山和沈重被赵构找去专门谈过话,至于谈了什么,除了这三个人,谁也不知道。人们只知道皇宫警卫团进驻皇宫和延福宫专门开辟出来的军营里,正式开始上岗执勤,内卫部队负责日常警卫、安保,警卫团属于机动力量,随时调用,履行战略值班任务。 两宫出入需要内务府出具的代表不同职务、不同身份的腰牌,不同的腰牌级别不同,像赵构和邢秉懿的龙凤玉牌,出入无阻;像吴福的金牌,除了赵构寝宫,各处无碍。银牌只能到静安居外,铜牌在皇宫外,等级森严。福宁宫和延福宫,只有韦、朱两位太后是金牌,其余都是银牌以下,要出两宫,那就需要办理通行证了。 赵构下决心和花大力气,甚至不惜动用皇帝特权来进行布置,也是要彻底安稳自己的后院,大战在即,后院起火可不是好事。顺便也敲打敲打一些人,宋国,是谁说了算! 倒不是对李纲和宗泽不满,而是对二人的政治敏锐性不够敲打了一下,尤其是李纲,作为政务院一把手,政治觉悟一定要比其他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才行。李纲文武全才,是赵构着力培养的对象,正值当打之年,如果这个时候还不成熟,对以后就会出现掣肘现象,这不是赵构所希望看到的。 赵构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三四个飞龙卫,加上赵鼎、吴喜,出了东京汴梁城景阳门(新封丘门)一路向北,到了封丘县境内的陈桥镇。 这个地方,可是大大有名,陈桥驿是先祖太祖黄袍加身之地,“千古兴王地,擎天一柱巍”。赵构接手赵家江山,还从来没有来此观瞻过先祖的遗迹。 赵构一行七八个人,便衣简从,但按照警卫制度,必须有一辆赵构的专用绝影车跟随,索性赵鼎是老员外的打扮,赵构扮做小衙内,吴喜是小厮,其余人是庄丁,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龙一可不敢大意,以赵构提出的“军民互助、抢收抢打”为名,一方面帮助当地农民抢收小麦,一方面就近护卫。近卫军团第一军的一个团,前出至陈桥镇古城、卢庄、裴楼等村,就地驻扎,一有风吹草动,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赶到。 这些事赵构不操心,他只管骑着暴风一路向前,先是来到陈桥驿,这个驿站早已扩修了好几倍,已经是很出名的一处名胜古迹,但赵构却没有为此大做文章,更多的是赵氏宗室前来观瞻者居多。 赵构对革命烈士的纪念碑、纪念馆、烈士陵园等,却大张旗鼓地宣传,而且对于这些建筑的维护、保养、烈士精神传承和发扬、故事的挖掘整理弘扬,都作为当地政府考核的政绩之一,而且是优异考核中重要的一项。 赵构凭吊祖先,也只是感慨时事造就英雄,他更加关注的是地里面的农活,现在是麦收的关键时候,很可能一场暴风雨,农民的收成就泡了汤,所以一到麦收,赵构命令当地驻军,开展“军民互助、抢收抢打、颗粒归仓”运动,确保丰年丰收。 远处的一块麦田,一群人扎在地里面在帮着收割小麦,不时有一些人驻足观望,龙七悄悄告诉赵构,是近卫军的人。 官道左边的一块麦田,显然已经收割完毕,地里面,一位大爷和一位娘子带着几个孩子,正冒着烈日捡拾麦穗,放在身后的背篓里。旁边,还有一名小娘子和一位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和她们一起在地里忙着。 赵构下马,大步走向麦田,先是俯身拾起几株麦穗,看看穗头,又搓开两穗看看麦粒,抬手放进嘴里咀嚼了一阵子,慢慢咽下,小麦的清香浸润了赵构的整个舌尖,他长吐一口气,说道:“好庄稼,好收成。” 看到有贵客在自己地里查看,老者急忙过来施礼道:“小官人有礼,不知您这……?” 赵构看向这位老者,大约有五十多岁的年级,带着一定草编凉帽,笑呵呵地望着自己,汗水布满了黑红色的脸庞,太阳底下闪烁着光泽。 “哦,老丈辛苦。我是东京粮商,下来看看今年的麦子收得咋样?” “不赖,还中。今年陈桥镇新架设了十五座水力盘车,水浇地一直通到了十里铺村,浇一亩地才两元钱,据说官府还补贴两元,这地里,有了水,肯施肥,人勤快,没有伺候不了的地,只有孬人,没有孬地。” “哈哈哈,这句话说得好,只有孬人,没有孬地。老丈,你懂庄稼。”赵构笑着说道,又问道:“老丈贵姓?” “不敢称贵,贱姓陈,就是前面陈桥村人。小官人怎么称呼?” “我姓赵,叫我赵九郎就行。” “那可是贵姓,和当今官家一姓,既然是东京城里的买卖,那一定是大户买卖家,看您刚才的样子,你也很懂庄稼哩。” “我可谈不上,你们才是行家里手。今年的麦价如何?”赵构一边捡拾着麦穗,一边问。 “怕是要跌。今年荒地开拓了足有两成,加上老天爷眷顾,风调雨顺,加上今年新增加的水车,每亩地增收两成没有问题。但就是这么一个行情,收得多了,粮价怕是要跌。”老农有些担忧。 “不是有官价抄底吗?”赵构不动声色将手中的麦穗麻利地缠成一小把,放在老者的背篓里。 “去年官价斗麦七十文,老百姓着实高兴。今年贴出告示,抄底价还是七十文,官家这是知道老百姓的心事啊,官仓还没有开市,也快了,要是真按照七十文,咱老百姓今儿可就真高兴。” 赵构笑了,谷贱伤农的事情,是万万不敢的。农民的积极性刚刚调动起来,加上今年秋后要用兵,人吃马嚼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乘现在物价还算中和,赵构抄底价收购农民手中的粮食,一来可以最大程度完成战略储备,二来也杜绝了一些不法奸商乘机压价屯粮,第三也给老百姓实打实谋福祉。不要小看这粮食,历史上造反起义的原因,都是因为没有饭吃,没有了活路,才揭竿而起。但凡解决了温饱,谁去造反? “老丈放心,我家里的买卖,早就定了七十文,没有变。东京汴梁城‘惠民粮店’七十文,敞开收购。我就是下来摸摸情况,准备下来收购,不用你们多跑路,陈桥镇就有收购点,一律七十文。老丈,你家里种了多少亩地?赋税多少?”赵构开始问关键的问题。 “家里八口人,两个儿子,两个媳妇,加上两个孙子和我们老两口,有十亩上等水地,两个儿子在军,所以是免税的。还有五亩地的赋税田,官家定的赋税是十一之数(十分之一),乃是历朝历代最低的。我们可都念官家的好,不瞒小官人,我们这里,都偷偷供着官家的长生祠,保佑官家活到一万岁,庇佑我们子子孙孙。”老者说到这里,虔诚地冲东京城的方向揖礼,绝对是发自肺腑,却万万没有想到真身就在面前。 赵构笑了,民间供养他的长生祠,他早就知道,虽然不能真正署名,都是用的化名,其实,这才是老百姓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有时候,赵构想想,也很感动。只要心里装着老百姓,老百姓心里才有你的位置,这就是老百姓最朴实的道理,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今年亩产有望突破二百斤,去年秋后种麦上足了肥哩。照这样来看,这十五亩地,最少也能收入两万元,加上其他一些收入,今年就可以给二小子盖一处新房准备娶媳妇了,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 老者说着,咧开嘴呵呵呵笑了起来。 俩人正说着话,旁边地里的小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赵构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第343章 初见耶律燕 赵构虽然没有见过耶律燕,但这个过来的小娘子明显不是本地人,而有着契丹一族特有的身材和容貌特点,骨架大,眼窝深,大眼睛,栗色皮肤,身材高挑大长腿,浓眉大眼性感的嘴。 这个和当地人完全不一样的小娘子,让赵构的大脑急速旋转,他有接到梁景的通报,知道耶律燕他们已经到了东京城外,只是没有进京城而已。 耶律燕他们一行走到陈桥镇,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场景的割麦活动,地里面全是人,道路上全是车。这里面既有老百姓,也有穿着军装的军人,旁边呼啦啦飘扬的军旗,显示了不同的番号,近卫军团、中道战区麒麟军团各军、师、团、内卫部队、甚至还有民兵组织,红底黄字,“陈桥镇民兵第三营”。 许多小孩子在地里捡拾麦穗,还有许多大小娘子,一碗一碗的绿豆汤,端在地头凉着,不时有人端起来一饮而尽,马上就会又被填满。 到处是欢声笑语,许多军人还拉起了歌曲,一副波澜壮阔的劳动场面,硬是被弄成了战场一般,麦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被“吃”成一块一块的“坑洼”,又迅速被连成一片,分割穿插、包围、各个歼灭,看得耶律燕目瞪口呆,这也是第一次把耶律燕深深惊呆了,已经彻底颠覆了她对军队的认知。能把战场摆在麦田里的,宋国这可是头一份。 耶律燕索性不走了,一头扎在陈桥镇,每天就是出去观摩军队帮助老百姓收割麦子,渐渐地,她居然发现了不同部队的不同特点:近卫军张弛有度,进攻犀利,穿插大胆,善用奇兵;内卫部队稳打稳扎,步步为营,推进如山,点点蚕食,一点不剩;民兵营个人能力突出,都是庄稼地里的好手,但时间一长,彼此配合上就出现了问题,进度参差不齐,麦田也被割成东一块西一块,像鬼剃头,但活计干得没得挑,麦茬短儿齐,丢穗现象极少。 耶律燕在这里一直呆了三天,每天不干别的,就是站在一处高地上,随着割麦大军观望,地里齐刷刷的麦子就是敌方大军,自己站在高处,看着不同军团对“麦田大军”的围歼之战,心里的感受越来越深刻,颇有要一吐为快却找不到知音的感觉,越发感觉到整个宋国对她来讲,谜团越来越大,这种拨开迷雾的心思就越来越迫切。 她没有再随大军而动,而是留在了陈桥村。一方面休息几天,一方面消化这两天所看到的又不太理解的,比如,当兵的,为什么还要给老百姓干活?老百姓还不用管饭,最后还给困难的老百姓用车送回去? 最让她难以忘记的是,大军收割任务完成的当晚,带队的军官命令部队后半夜拔营转移,却没有想到部队刚一上大路,道路两边忽然燃起无数火把,陈桥村全体村民集体前来送行,煮熟的鸡蛋、扑鼻的香喷喷的酥油烙饼、大个的炊饼、熬好的绿豆汤,忽然一下子都变戏法地出现了,人们村民拼命往士兵手里、身上塞,士兵又有序地放回去后急忙赶路,部队有纪律,不动老百姓一草一木,不拿老百姓一粒米一束薪。 于是,就出现了村民集体矗立道路两旁,恭恭敬敬施礼相送,许多人都是热泪盈眶,却默默不语,只是深深一礼;带队的军官敬礼的手就没有放下过,同样眼含热泪,整齐的步伐、嘹亮的歌声中,俨然能看到年轻士兵的脸上,同样挂着泪滴,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大步前行,消失在前方的夜色里。 耶律燕就站在村边,看着这一幕,心里好像有一些感悟,但内心的沸腾也就越来越强烈。 今天随着陈老汉一家人,来到地里捡拾麦穗,也是最后一天了。胖头陀把她扔在这里,自去忙他的事情,说好三天回来接她。起初耶律燕还有些不放心,她们姐弟俩被单独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安全,却让胖子狠狠瞪了一眼,说道:“赵燕小娘子,如果在这里都不安全,这天底下你也就找不到任何安全之地了。放心,陈老丈是堡垒户,最放心。” 耶律燕不知道什么堡垒户,但是这三天的经历却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安稳祥和的日子,每天伴着虫鸣入睡,早晨随着鸡叫起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再担心半夜突然有人闯进来,也不再担心颠沛流离四处漂泊。 今天看见地头突然来了一位小官人,穿着朴实,带着管家、随从,以为又是前两天来的奸商,倒是激起了她打抱不平的勇气。 到了跟前,被赵构一眼看过来,那炯炯有神却又逼人双眸的眼神,让耶律燕一时语塞,说不出口。 倒是赵构基本上判断出了耶律燕的身份,梁景告诉他耶律燕姐弟已经在陈桥镇,说想在郊外玩两天,赵构本来就有指令,任其走动停留,所以梁景也没有制止,只是告诉赵构她们到了陈桥镇。 赵构到陈桥镇私访,也有看看能不能碰上这姐弟俩的意思,世界就是这么大,也这么小,就在陈老汉的麦地,两个人撞上了。赵构有消息在前,耶律燕随机入住在后,所以赵构能猜出耶律燕的身份,而耶律燕却丝毫没有想到一直想见的大宋官家赵构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位小娘子有何见教?”赵构率先揖礼道。 耶律燕红着脸还礼,说道:“人家陈老伯不容易,你不要欺负了老实人。” “此话怎讲?麦价七十文,我在村里收购,已经贴补了车马、人工费用,如何谈得上欺负?”赵构有心调侃耶律燕,字字珠玑,话语锋利,耶律燕有点招架不住。 “赵燕姑娘,你们还是本家哩。这是东京城里赵九郎,一等一的粮商,麦价给到七十文,良心价,中!” 耶律燕这才知道自己多心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知道是这样,你不要生气才是。” “你平白污我商行声誉,我自是很生气,商人最重声誉,你这样一来,谁还肯卖麦子给我?我收不上麦子,难道你让只出五十文的奸商来骗陈老伯不成?哈哈,你肯定是和他们一伙的,演红白脸,唱双簧。”一顿夹枪带棒,怼得耶律燕一愣一愣的说不出话来。 陈老汉一把年纪,阅人无数,知道赵构是在装腔作势调侃耶律燕,笑眯眯地在一旁不搭话,却见耶律燕红着脸说道:“我又不会唱戏文,脸也不白,你莫要胡说。” “我怎胡说呢,你一上来就说我不要欺负陈老伯,陈老伯最实诚,您说,我欺负您了没有?” “小官人体恤老农,给出的价格十分公道,而且下来收粮,却是大大方便了咱们老百姓,这是积德行善之举。” “看看,陈老伯都夸我积德行善,你却说我欺负人。”赵构继续挤兑耶律燕。 “你,你说咋办?”耶律燕也知道有些理亏。 “作为惩罚,罚你这两天随我收粮,你只要看到我不讲道理,欺负人,你就可以到官府告我,我绝不阻拦。” “我怎知你是不是坏人?”耶律燕还是很警惕。 “哈哈哈……”赵构笑道,“你看我像坏人吗?” 陈老汉虽然不知道赵构是谁,但耶律燕这两天住在他家里,已然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知道赵构在逗耶律燕,但没有想到赵构会提出这样一个略显唐突的办法,哪个离去的胖子可不是好相与,是村长亲自拍着来的。 想到这里,陈老汉说道:“小官人说笑了,东京城惠民商行大名鼎鼎,派出来的小官人怎会是不良之人,这个,我老汉可以担保。但小官人要赵姑娘这两天陪着收粮,还得赵姑娘同意才行。” 赵构笑了,抬头看看天,对陈老汉说道:“陈老伯,快晌午了,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管我们一顿饭,您放心,饭钱照付就是。” 陈老汉脖子一拧,有点生气地说道:“小官人说得哪里话,贵客能来家里吃口饭,请还请不到,哪能要钱?莫要嫌弃就好。” 又冲那边喊道:“大儿媳妇,咱们有贵客,回家做饭了。” 说罢,笑呵呵地带着赵构等人,上了大路,赵鼎等人急忙过来见礼,难免说一些客套话。 赵鼎慈眉善目,一声素袍显得颇有些仙风道骨,却是彬彬有礼,陈老汉很是高兴,这样的人都是管家,可见东家的实力,也绝对不可能是不良人。 正说着话,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匹菊花骢唏律律急停在大路上,马上一个身材胖硕的壮汉看到路旁的赵构和耶律燕,脸色一变,一下子从马上跳了下来,直奔赵构而来。 第344章 加入木兰营 耶律燕一路上看着胖子乖巧地跟在赵九郎的后面,完全没有了平时谈笑风生、夸夸其谈的样子,让耶律燕大感吃惊,是什么让胖子转了脾性呢? 那个赵九郎倒是和陈老汉一起,边走边说,陈家大媳妇已经快步领着几个孩子先回去了,孩子们手里攥着这位麦商送给他们的糖豆,高高兴兴地四下里撒着欢儿,叽叽喳喳叫着。 捡拾回来的麦穗都放在后面的车上拉着,任谁也没有想到,堂堂宋国皇帝的专车,拉了一车麦穗。 陈桥村距离这里也就两三里地,大家伙边走边聊天,赵构已经把陈桥村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这个陈老汉,就是陈桥村的老村长,年龄大了,主动让贤,自己就退了下来。可是,陈老汉还是村里的军属委员会的会长,老头说话,就是现任村长,也要听几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在麒麟军团,一个在内卫,陈家龙虎双雄,那是大大有名。 不经意间,一只雀鹰飞向了半空,双翅一展,急速般冲向西南方向而去。 来到陈老汉的大院子,才发现这是一处两进的院落,门前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槐树下面,有一盘石碾子,旁边整整齐齐一溜石板凳子一字排开,围着老槐树转了一圈,许多总角孩童在树下玩耍;不时有几只小狗,黑色、灰色、土黄色的,围着孩子们撒着欢儿,汪汪叫着;远处,几只老母鸡低着头,锋利的爪子在刨着地面,不时啄两下,又抬起头,警惕地看着走过来的人群。 进了大门,迎面是一座影壁,砖雕的墨竹栩栩如生,转过影壁,来到了院子,东南角的厨房烟囱里已经冒起黑烟,灶火烧旺,正准备烙饼,一位娘子围着围裙,挽着袖子,一块蓝布头巾包着发髻,见陈老汉回来,急忙上前打着招呼:“爹爹回来了,娘亲说给客人烙饼,又快又省力,还好吃,绿豆汤已经熬好了,七婶和陈大娘过来帮忙了,正在小灶上忙活,您先招呼客人喝碗豆汤去去暑气。” 一边说着话,手里却没有停下,点油、放饼、淋油,翻转……麻利的手法,伴着她一连串的回话,一看就是一个力量贤惠之人。 赵构却略施一礼,笑道:“辛苦陈大嫂了。” 陈家大娘子笑道:“贵客见外了,您来我们家,我们全家老少欢迎还来不及呢,莫要嫌弃乡下茅草屋就行。” 赵构打量着这个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也不小,孩子们院子里撒着欢儿,西面一溜却是马棚,里面拴着两匹健骡和一匹壮驴,或许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停止了嚼料,瞪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的陌生人。 院子里有两棵粗大的黄杏树,正结满了黄灿灿的杏子,一个半大的孩子爬在树上摘着大杏儿,脖子上挂了一个布兜子,摘满了黄杏儿,用一个绳子系下来,早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接住,用清水洗了,给客人端了上来。赵构拿起一个掰开,剔除杏核,塞到嘴里一嚼,满口香甜,忍不住赞道:“好吃,好吃。” 树下早已摆好了条桌,一共两桌,二十几来个人,倒也不显得拥挤,孩子们一个人一个大碗,盛上米饭,几个人合着一个菜盆,早端到了外面的大槐树下,今天有客人,孩子们在外面就餐,以免打扰了贵客。也看出,陈老伯的家风甚好。 几样时令小菜,倒也可口,陈老伯早上就炖了两只鸡,本来是准备给回来的儿子准备的。儿子秋收任务完成,今天要回去,说好请了半天假回来探探亲,陈老伯心疼儿子,早就炖上了,却没有想到赵构要来,就先把这两只鸡捞出来待客,另外再宰杀两只,等着后晌也就熟了,招待客人要紧,也看出了陈老伯的好客高义。 赵构看出来,虽然光景好过了,但陈老伯还是有着老百姓普遍的节俭意识,平时是不怎么舍得给孩子们多吃荤菜的,看不见不时有小鬼头探头探脑地在门口,眼睁睁盯着大铁锅里的鸡块被盛在盘子里端上了桌,咽着口水,被陈家大媳妇吆喝着撵出去了。 赵构有些心酸,本来以为乡下的日子好过了,可还是不行,什么时候能敞开吃肉了,生活才算是真正富裕。 赵构笑着端起最大的那只盘子,出了院子,来到大槐树下,四个小孩子围着一盆菜肴,看上去虽说有一些肉片,但也不多,却被两个姐姐夹在两个弟弟的碗里,赵构心中感动,孺子可教。 他放下盘子,对大姐说道:“你们都在长身体,要多吃肉才行,把它吃完,大哥哥才高兴。不许浪费!” 后面陈老伯看到眼里,心里一热,急忙叫道:“贵客如何使得,他们都是孩子,娇惯不得。” 赵构正色道:“老伯,正因为是孩子,才更要加强营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嘴头上可千万莫要亏待,有一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您就听我的。” 看到还有一些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这盘鸡肉,但却没有上前,知道不是自己的,不能讨要的道理。赵构挥挥手,自有龙卫把鸡肉端了出来,赵构笑道:“陈老伯,赵某借花献佛,让孩子们打打牙祭,你莫要嫌弃。” 陈老汉擦擦眼角,也笑道:“不就两只鸡吗,再烹煮就是了,孩子们都是我陈家村的,分什么你我他。” 赵构挑挑大拇指,回到了院子里入座。有了这个插曲,满院子的人,不仅对赵构刮目相看,虽说看上去出身贵胄,但这份情感,看上去却是真的,能说出“孩子们正在长身体,要加强营养”的话,就不是做作卖弄之词。 烙饼、绿豆汤,就着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赵构吃得连声夸赞,直道好吃、好吃,边吃边谈,得知其长子陈龙,就在赵子明的麒麟军团服役,已经是第五个年头,陈老伯只知道在麒麟军团,具体干什么,儿子回来从来不说,也不让打听,赵构知道,五年军龄,职务保密,结合年龄、军龄,极有可能是在墨麟,这是中道战区的特战大队。 其次子陈虎,却在内卫部队担任小队长,也是老兵了。一门双子齐参军,这份荣耀,在陈桥村还是头一份。 没想到陈老伯还有这么两个儿子,赵构倒是对陈老伯产生敬佩之意,也对陈家的家风更加赞誉有加,心有国家,送子参军,这份觉悟,倒是让赵构想到了竖立榜样的想法,回去具体了解一下再说吧。 午饭过后,杏树下的阴凉里,赵构和陈老伯相谈甚欢,孩子们依然在外面的大槐树下玩耍,天生的精力旺盛。赵构本想请陈老伯休息一下,却没有想到陈老伯没有一丝疲倦之色,反倒是越谈越健谈,喝着绿豆汤,手里摇着大蒲扇,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耶律燕就在一旁帮忙,和陈家大媳妇刷洗着锅碗,悄悄说着话,不时逗得陈家媳妇呵呵呵笑一阵子,耶律燕就红了脸,可见问的问题有点“憨”。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一阵军马的嘶鸣声,像是有人进了村子,忽然外面传来孩子们哈哈哈的欢笑声,陈老汉一下子站起身,有点激动,大门被推开,影壁转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怀里抱着两个小的,后面牵着两个大的,笑呵呵地进到院子。身上穿着一身轻甲,肩吞部位是三颗黄铜色火焰星,是一名上尉军官,正是陈老伯的长子陈龙。 赵构是正对着大门的,所以陈龙一进来就看见了赵构,当即一愣。作为中道战区麒麟军团墨麟特战大队的中队长,他无数次担任赵构的外勤护卫,怎么会不认识?只是一下子蒙住了,因为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上赵构,最为特战大队,牢记目标人物特征这是基本功,他们是绝对不会认错人的。 他下意识迅速四下里扫了一眼,却没有看见飞龙卫的身影,但一定就在这个院子里或房顶上,门口也没有看见,说明赵构是私服出访,不像惊动他人。 想清楚了这个问题,陈龙很快镇静下来,先是和陈老伯打着招呼,然后不经意问陈老伯:“爹,今天有贵客?” 陈老伯拉起赵构,指着陈龙向赵构介绍:“犬子陈龙,在中道战区当兵,到现在我也弄不清他具体干什么,不让问。不问就不问,反正在军队里不能给我丢人。这是今天来村里收麦子的汴梁城惠民商行的少东家赵九郎,过来见礼。” 陈龙“啪”地立正,十分标准潇洒地给赵构敬了一个军礼,说道:“陈龙见过九爷!” 赵构点点头,小伙子不错,反应很快,一句九爷,就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九爷?是九郎,赵九郎,当兵当傻了你。”陈老汉拍着陈龙的胳膊说道,却对这赵构笑道:“赵小官人莫怪,犬子刚回来,还不清楚。” 赵构哈哈大笑,说道:“陈老伯,你的大儿子可不糊涂,他清楚得很。” 还不等陈龙搭话,一旁的耶律燕突然跑过来,指着陈龙激动地说道:“我认识你,你是带着那帮女兵的教官。我找了你们好几天了,今天可找到了,我不管,我要加入你的木兰营。” 第345章 南兵北调忙 木兰营全营北调,是赵构战略布局的重要一步。 韩世忠的海军,现在已经有了三支舰队,第一舰队进驻登州,第二舰队在崇明岛,第三舰队,赵构放在了了流求岛的南部。 现在这个时代,大航海的概念还在赵构的脑子里,所以海上的威胁还没有,韩世忠的舰队主要任务就是近海和远海的训练,伴随着航海技术得到赵构金手指的指点,尤其是新型海上罗盘的运用,大型船只建造技术的日臻完善,火炮上舰技术的不断更新,尤其是将宋朝的硬帆和西方的软帆技术吃透后,舰队远洋能力大增,去年第一舰队奉赵构之命,远洋南美大陆,赵构一定要将自己的大航海技术发挥到极致。 南方无战事,赵构命令张俊的南道战区各军团分批北上进行适应性训练,先期抵达的,就有凤凰军团的木兰营。 木兰营,是赵构特许保留的番号,以纪念凤凰军团成立过程中木兰营的丰功伟绩。正式的番号是凤凰军团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一营。 现在的营长叫李鸾,是李飞雁的侍女之一,也是在这次集训中表现突出的女兵之一。这次凤凰军团全军北上,驻扎地就在陈桥镇,陈龙作为麒麟军团外派出来的教官,负责训练木兰营,接到的训练任务是“打造凤凰军团的特战精兵。”毫无疑问,木兰营是要作为特战营来打造的。 陈龙以前服役的部队,并没有在陈桥村,属于异地驻训。这次就是因为木兰营驻地选在陈桥镇,上面考虑到陈龙对这个地方比较熟悉,有利于很快进入训练角色,将他调回担任总教官。 进入麦收,各个部队严格遵照枢密院的指示,协助驻地百姓抢收抢打小麦,确保颗粒归仓,木兰营也不例外,况且,这也是训练内容的一部分。 驻地麦收基本结束,上级知道陈龙的情况,特批了半天假期回家看看。陈龙安排好木兰营的事务,这才急匆匆赶赴家中探亲,说来,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了,自从去年赵构大练兵开始,就没有回过家。 但他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他们的最高统帅,更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耶律燕这两天迷上了宋国大军,更让他惊喜的是居然发现了还有一支女军,让她看到了希望,这个陈龙,指挥木兰营的几次“围剿”麦田的行动,她都看在眼里,对这支神秘的女子部队更加充满好奇,现在突然知道陈龙居然是陈老伯的长子,这下可有机会了,毫不犹豫冲上去,在她眼里,陈龙就是最大的官。 陈龙可没有想到有这一出,再说,凤凰军团的选拔标准很高的,木兰营又是凤凰军团的第一营,是老底子,更是苛刻。耶律燕这一看就是个外族人,要加入木兰营,陈龙可没有这个权利。再说,大帅还在这里呢。 不等陈龙回话,陈老伯一把拉住耶律燕,对陈龙说道:“大龙啊,这个赵小娘子这几天住在咱们家里,是村里安排的,是个好闺女,你能帮帮他就帮帮她?人可不赖呢?” 陈龙心里苦笑,老爹啊,你以为今天儿子说了算吗?这个小娘子一看就不是宋国人,就更不能轻易答应。况且,身为特战队员,天生就有的警觉,觉得这个叫赵燕的小娘子不简单。 陈龙笑着对老爹说道:“爹,参军入伍是大事,您是军属委员会会长,您是知道程序的,还需要审核、担保、体检等,有征兵部门专门管理这个,况且,现在也不是征兵的季节,最快,也是今年冬季了。” “不是有特招吗?”老爷子也是门清。 陈龙苦笑道:“爹啊,特招招什么人,您不知道吗?” “哦,对了,忘了这茬了,你看我也是为孩子着急不是。这特招的保人就不好找啊。” 耶律燕基本上听明白了几个道理,一是宋国的兵不是说当就能当的,二是当兵需要找身份够分量的人物作保才行。 耶律燕天生这股子倔强的性格让她永远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越是难,她的决心就越大。忽然想到了胖子,这个一路上呼风唤雨的胖子,应该是一个有大神通的人物,要不,那些总督、司令的,能和他客客气气的? “胖子,死胖子,你给我出来!”耶律燕突然四下里大叫道,这个死胖子,关键时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死胖子,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半夜里去找苏三娘的事情嚷嚷出来,看你如何做人?” 还是这嗓子好使,话音刚落,胖头陀急赤白咧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拉着耶律德,一边跑一边叫嚷道:“赵小娘子,莫要胡说,哪有的事情,哪有的事情!” 耶律燕冲他一瞪眼道:“死胖子,你死到哪里去了?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了吗?小心我见了官家告你的状,就说你一路上都在欺负我们姐弟。” 眼睛却冲耶律德一瞪说道:“小弟,你说是不是?” 耶律德看看姐姐,再看看胖子,说道:“阿姐莫要如此说,胖哥哥方才还带我上树摘杏子,可好吃啦。”说完递上来一小袋大黄杏,让耶律燕哭笑不得,瞪了耶律德一眼,嗔怒道:“你呀,就知道吃。” 说完,却爱怜地摸摸弟弟的头,眼里满是疼爱。 实际上,胖头陀常敬乾早就悄悄秘密地将耶律姐弟俩的情况简单和赵构汇报了,赵构自然清楚,但其他人还不知道这姐弟俩的身世来历,尤其是胖头陀,这个事情,自己可做不了主,这姐弟俩是赵构让送到东京汴梁的,没有赵构的同意,谁敢半路打主意? 赵构知道,自己不说话,谁也不敢接话做主。于是笑着站起身说道:“方才听赵小娘子一说,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想当兵?” “对对对,我想加入他的那个女兵营。”耶律燕急忙说道。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赵构突然问,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那天晚上,我也在,看见满村子的男女老少半夜里起来欢送大军的场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却一个劲流泪,那些当兵的,比阿弟也大不了多少,可是,就是让我觉得心里面有一种东西在涌动,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觉得,当兵的把老百姓割麦子的事情都记在心里,老百姓心里面装的也会是当兵的,你不知道那一晚,全村的大叔大婶都哭了,什么好吃的都拿了出来,可是首领说了,部队有纪律,不拿老百姓任何东西,我就是那个时候,突然想当兵,当宋国的兵。”耶律燕说着说着,眼就红了。 “军民鱼水情,本是一家人。”赵构也是颇多感触,这些年一直努力打造军队思想建设的成效,终于看到了结果。 “军民鱼水情,本是一家人?”耶律燕嘴里嘟囔着,忽然指着赵构大声说道:“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你这个人有学问,正好说到点子上。看不出,你一个贩卖粮食的,居然也有此眼光,果然是大买卖之人,见识不凡。” 赵构笑道:“也谈不上高论,赵小娘子,这两天你跟着我收粮,如果表现好的话,不仅仅是你,你的弟弟,也可以当兵,不过要等到年龄才行,这个保人,我可以当。” 胖头陀一听,急忙拽拽耶律燕的袖子,说道:“赵小娘子,快快谢过九爷,你的事,九爷做主了,就能成。” “你们怎么都就他九爷?他不是赵九郎吗?这么小年纪,你们叫他九爷?”耶律燕恢复了憨态。 胖子翻了一下白眼,心里道:“这个棒槌小娘子,可真憨。” 陈龙在旁边也说道:“赵家小娘子,这是东京城里有名的九爷,能做你的保人,这是你的福气,快谢谢九爷。” 耶律燕有模学样地抱拳揖礼道:“如此,赵燕谢过九爷成全。你可得说话算话?” 赵构笑道:“我说话自然算话。陈龙,最近辛苦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多待一天,明天下午酉时归队即可。既然回来了,就好好陪陪父母和老婆孩子,回去了才能安心工作。部队上,我自会通知。” 这就是以大帅的身份说话了,陈龙心里一热,急忙敬礼说道:“九爷,来时和队长说好了半天假,恕陈龙不敢违反命令。” “我知道,但这也是命令,不要有什么顾虑,安顿好家里,回来有事情交代你。”赵构开始进入工作模式,陈龙只有恭恭敬敬听命。 “陈龙遵命。”陈龙敬礼退下,不再说什么。 陈老伯别的没有听明白,可是有一件事听清楚了,那就是儿子多了一天假,是这个九爷给争取的,但他马上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九爷为什么能做得了部队的主?也就越发对这位来自京城的赵九郎感到好奇和敬畏。 正说着话,抬头看见龙一进了院子,冲赵构打了一个手势,赵构转身冲陈老伯笑道:“老伯,今天多有叨扰,非常感谢您老的盛情款待。这是一点心意,务必收下,我们也有规矩。”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赵鼎,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百元纸币,放在陈老伯手中,这顿饭,连工带料,也超不过三十元。陈老伯涨红了脸,胡子一翘一翘地说道:“小官人莫要小看人哩,怎么能收钱?万万使不得,使不得。要是再说,我老头子要恼哩。” 赵鼎求助似的望着赵构,赵构笑道:“也是,给钱就俗了。这样,陈老夫人和陈家大嫂为我们这么多人忙了一晌午,很辛苦。送一样礼物相赠,可不能再推辞。” 赵构顺手从自己身上摘下佩戴的玉佩,递给陈老伯,说道:“身无长物,此玉佩还算是一件东西,留作纪念可好。” 陈老伯忙不迭推辞,直说不妥,赵构说道:“陈老伯,我们这么多人在你家人吃马嚼的,给钱你又不收,这份心意再不收下,让我赵九郎以后如何再登门拜访呢?” 说完,看向陈龙,陈龙急忙劝慰父亲:“阿爹收下吧,九爷也好心安。” 陈老伯这才让老夫人收下,他可不知道,这枚玉佩意味着什么,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告别陈老伯,赵构一行人出了陈桥村,快马加鞭,直奔东京城,龙一方才回报,金兵有动静了。 第346章 金兵悍入侵 龙一带回来张大梁自上京送出来的紧急军情,完颜银术可的大军,剑指雁门关。 之所以选择完颜银术可担任这次大军的都统军,是因为完颜银术可屡次上书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请求收复雁门关,以血前耻。雁门关在他银术可手里丢掉的,他银术可有责任有义务去夺回来。 说到底,雁门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现在掌握在宋国的手里,等于卡住了金国南下的一条重要通道,也等于遏制住了金国云中府的力量,毕竟雁门关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拿不下雁门关,金兵要想南下侵宋,就要绕一个很大的弯路,而且战争成本会无限增高,一直到承担不起,导致无功而返。 但如果一但拿下雁门关,金兵大军兵锋直扑太原府,则中原危矣,所以,雁门关,不能丢。 完颜银术可的大军一出动,西道战区的“西北狼”特战大队就侦察到了这个信息,随即,西道战区司令部和汴梁城军事枢密院作战部同时接到了军情通报,加上安情局送回来的情报,完颜银术可的十万大军已经无可遁形。 这是金国难得的大手笔,完颜宗翰的前两次南下,加起来用兵也没有超过这个数。虽然里面有大量的辅兵、扈从军,但金兵上三部落军的数量,这次是最多,达到了五万之众,比完颜宗翰的第一次南侵还多了两万。 这次金兵一反常态,在初夏用兵,这让赵构感到有点意外。还不到自己给出的一月期限,抢先用兵,这已经是表明了态度。如此不考虑后果,执意而行,倒是复合完颜吴乞买的性格,但却不是一个成熟政客应该必备的品质,起码,有点意气用事。 但这次用兵应该和前两次不同才是。第一次南侵,是试探宋国的虚实,结果完颜宗翰满载而归;第二次是有备而来,旨在掠夺更多的财富,刚开始并没有灭亡宋国的思想在里面,即使后来金兵二帅发生严重分歧,金主完颜吴乞买也没有下决心彻底消灭大宋。 这次起兵,耐人寻味,为什么一反常态?为什么只是一路?为什么二帅不动?是虚兵初步试探,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赵构心里倒是不急,反而有些暗喜,虽然银术可大军刚刚启动,但敌方目的和战略意图还不明确,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发起反击的绝佳时机,这样一来,就师出有名了,就看怎么去运作。 “反击战”这个词一下子闪现在赵构脑海里,也就有了初步的思路。 赵构脑袋里迅速转化着这些信息,边走边下达命令: 一、以西道战区为主,成立雁门关前敌战事指挥部,总指挥席贡,副总指挥宋琦,统帅辖区军团,以雁门关为依托,粉碎金兵进攻。 二、命令各个战区进入一级战备,麦收任务交由内卫部队和民兵。 三、将军情通报延合大联盟组织成员国,启动联盟协议。 四、密令张大梁,全力搜集金国所有相关情报,及时报送。关键时刻,可以辅佐行动,无需请示。 五、命令军事枢密院所属作战部,迅速拿出作战方案。 六、命令各战区司令、各军种司令、四天以后,赶到东京开会。 七、命令宋国宣传部,成立宣传阵地,各级宣传部门全力发动,揭露声讨金国悍然发动的侵略战争,揭露其狼子野心的真实目的。 赵构边走边说,吴喜在一旁默默记着,等赵构说完,吴喜复述无误,脚下一磕小白龙,蹭就窜了出去,他要先一步赶回枢密院下达命令。 耶律燕这下彻底晕乎了,刚开始出来还有点兴奋,可是,慢慢发现,自己被胖子拉着落在后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甲骑士已经将“赵九郎”的车队围在行军马队的中央,每个人的袖口上都绣着金龙刺绣,前面一杆大旗,黑色的旗面上,一头昂首咆哮、肋生双翅、腾空而飞的金色飞龙刺绣,预示着这支部队的不俗,耶律燕只是看到一路上,不管是那支部队,见到这面大旗,都赶紧让路列队敬礼,就连老百姓看见,也都恭恭敬敬路旁施礼,满脸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耶律燕晕乎乎地指着,未曾开口,胖子急忙使眼色制止,飞龙卫军阵之中,禁止说话。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或者说,对,你猜的对。 赵构回到枢密院思危厅,思危厅主事陈坚已经递上了作战部草拟的作战计划,其实,这些计划,早就在赵构去年就已经让作战部根据赵构给出的不同敌情针对性地拿出预案,这份作战报告就是三号预案,只不过略有改动而已。 陈坚是接替曲风担任思危厅主事的,曲风被赵构甩来甩去地使用,别人想不透,可李纲却大加赞赏,在一次政务会议上,专门对赵构在曲风的使用上,进行研讨,旨在找寻一条人才培养的道路。 曲风是李纲推荐给赵构的,赵构复兴三年南下,带着曲风,然后被任命为思危厅主事,干了一年多,又被塞到赵楷手下担任对外贸易部部长,政治、军事、经济,回过头来看看曲风的路,活脱脱一个宰执之路啊,关键是这才几年呢? 陈坚在中山府保卫战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虽然年轻,但有魄力,有胆识,关键是有政治头脑,协助周正,把中山府做成了宋国的一个典范城。 不拘一格降人才,我就敢用。赵构在去年,将陈坚调入枢密院,担任思危厅主事,这多半年下来,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干得游刃有余,曲风办事风格直来直去,眼里不揉沙子,但缺少变通,刚开始还可以,随着时代的发展,就需要陈坚这样的有底层战斗经历,又有中层管理经验的军官来担任这个角色。实践证明,赵构的选择是明智正确的。 “陈主事,通知的人员到齐了没有?”赵构一边走,一边问。 “人员全部到齐,已经在思危厅等候。”陈坚在一旁陪着说道。 “常敬乾!” “到!” “你带赵燕姐弟先去梁景哪里报到,审核表填写后交陈主事。陈主事,这俩人,姐姐塞到木兰营接受训练,一个月为期,扛不住就退出。弟弟交梁景,加入今年小鬼班学员随班上课。”赵构指着耶律燕和耶律德对常敬乾和陈坚说道。 这就算是把这姐弟俩安置了,赵构特事特办,这是两个人最好的归宿。耶律燕天生军人思维,居然能从麦子地里悟到排兵布阵,不当兵岂不可惜? 这个耶律德看上去年龄小,却自有主张,很有正义感,又很自律,先到梁景的安情局培训一段时间,赵构想过两年派回金国去。 赵构顾不上一路风尘,接过谢天赐递过来的凉毛巾擦了一把脸,衣服也来不及换,直接一步跨进思危厅。 大厅里,宗泽、赵旭、刘延庆、汪若海、刘浩、赵子明、贺虎等在东京城的军事枢密院枢密副使、院使悉数来到,见赵构进来,满屋子将帅齐齐起立欢迎致敬自己的统帅。 赵构做到自己的帅位上,示意大家坐下,先问宗泽:“宗老,可有最新军报?” 宗泽回禀道:“半个时辰前,雁门关传回消息,完颜银术可大军,其前军已经到金城、应州、大石寨一线。” “宋琦哪里有什么动静?” “苍狼军团飞狼军已经在白草谷口严阵以待,孤狼为后援,确保第一道防线不失,完颜银术可要想拿下雁门关,只靠这十万大军,我看够呛。宋琦愿意立下军令状,不让金兵一兵一卒踏上雁门关。” 宗泽现在是豪气云天,雁门关苍狼军团三只狼军,就有五万人,据险而守,背靠西道战区大后方,援兵物资源源不断,银术可十万大军想拿下雁门关,也不知道完颜吴乞买是怎么想的。 赵构点点头,宋琦是中山府调过去的,在防守方面堪称第一,加上雁门关险峻的地形,金兵骑兵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如果这是一支佯攻的队伍,又有些说不过去。另外,也没有发现还有一支金兵出现在雁门关甚至朔州地区,赵构对西北狼还是信任的。 事有反常,这是赵构的第一个想法。 “既然这样,就先让作战部部长吴进忠讲一下作战部署。” 吴进忠,没错,就是龙骑兵教导团的团长吴进忠,吴家老大,最早跟随赵构血战黄土岭的禁军班直之一,被赵构提拔当了枢密院作战部部长,官升了两级。 吴进忠久在教导团,却是心思缜密,善于用奇,和刘浩正好互补,在歼灭完颜娄室的战役中,圆满完成了策划、协助的任务,左右勾拳战术,就是吴进忠最先提议的,被赵构采纳。 实践证明,这套战术非常实用,赵构心下大喜,吴家老大还有这一套,呆在作战部队有点可惜。就这样吴进忠被一纸调令,直接调入枢密院作战部担任部长,这还是他上任以来,所做出的第一份实战作战计划。 “各位请看地图,金兵十万大军兵分两路,间隔三十里,顺着代州盆地,一路南下,左路军已经前进至大石寨一线,右路军也到了应州一线,判断其攻击目的,就是我宋国雁门关。” 第347章 完颜娄室情 吴进忠有条不紊,将作战计划在地图上明确地标识出来。 在座的各位都是老军务,一眼就看出这份计划的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毒”字。 单看这次完颜银术可的用兵,的确和以往二帅府的用兵不一样。金兵侵宋,一般就是东西两条路线,西线走雁门关、太原府、直取关中腹地;另外一条路线就是走燕京府、保州、真定,顺着回报西路一直向南,过黄河,直扑开封。 现在完颜银术可十万大军扑向雁门关,却是有悖常态,那是以短击长,难道金兵自信强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各位,金兵单路突进雁门关,我军去年在天怒行动中前出的部署,已经回撤,但飞狐关尚在我们手中,这根楔子会牢牢咋扎住。但西线,以雁门关苍狼军团为主,飞狼、孤狼两军在百草谷口、雁门关两关之间,摆开一个口袋阵,先在百草谷口大量杀伤金兵第一波次的攻势之后,佯装不敌,回撤雁门关,诱敌深入,在后腰铺村预设主战场,将完颜银术可十万大军尽数歼灭。为确保本次战役顺利实施,中道战区马扩飞豹军团第一军,由副军团长赵邦杰率领,已经进驻前腰铺村,随时策应雁门关之战。第二军李琛所部,驻扎忻州,可以左右迂回策应。飞豹军团和苍狼军团联手,两大战区齐动,完颜银术可的十万大军,可不够这群小豹子、小狼崽子啃的。” 大家伙轰然大笑起来,气氛甚是轻松。赵构也被感染,临战不紧,这是一种强大的自信,对于自己军队的强大自信。有自信是好事,但自信不可盲目,现在金兵真正的作战意图不明确,对方手里的牌没有完全亮出来,还不到高兴的时候,更不能掉以轻心。 看到赵构凝思不语,大家慢慢安静下来,宗泽作为第一副使,自然要说一下才是。 宗泽看向吴进忠,问道:“吴部长,作战意图是什么?” “全歼来犯之敌,一切侵略者,叫他有来无回!”吴进忠态度很坚决。 宗泽点点头,再没有宗泽对金兵入侵有着刻骨铭心的恨,再没有这样一位老将军有一种对胜利的无比渴望。 “钓鱼!”一直不说话的赵构突然说道。 “钓鱼?”大家有点迷惑地互相看了几眼,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赵构站起身,来到地图前面,指着雁门关说道:“我们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金兵真正的作战意图。完颜银术可十万大军听上去不少,但诸位,金国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宗磐在干什么?年轻一代的完颜宗弼、完颜宗秀、完颜设也马、完颜斜保等人也未消息,关键是,金兵都元帅完颜斜也在干什么?这正常吗?” 赵构面对大家,依然沉稳说道:“去年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南侵,也才四万大军,虽然被全歼,但也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慈峪镇现在还在恢复建设之中。虽说也是一路,但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不同,现在完颜银术可十万大军犯我国土,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会认为完颜银术可带着十万人马,会比完颜娄室的四万人厉害? 事有反常必为妖,不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不管他耍什么花招,不打,他是不会乖乖露头的。但打,要讲究火候。吴进忠,修改作战计划: 一、前期计划不变,飞狼、孤狼两军在百草谷歼灭其一部后,有序回撤雁门关,不要顶得太凶,也不能太软,这个分寸,宋琦知道。 二、回撤雁门关之后,死守雁门关,但不要守得太死,要让完颜银术可看到希望,只要在加上一根稻草,就能压垮雁门关,让他不断往里面添油。告诉宋琦,银术可派回去的斥候不要拦截,只管让他回去搬救兵,我倒要看看,这个山谷了,金兵准备填进去多少人。 三、命令西北狼和龙炎,全力侦察金兵两府动向,一有动静,马上回报。 四、命令岳飞青龙军团随时做好出击准备。 五、命令赵子明麒麟军团随时做好出击准备。 六、命令海军第二舰队北上济州岛,接上海军陆战队,进驻高丽开城军港。 七、飞豹军团第二军李琛所部,前出瓶形寨隐蔽待命。 吴进忠按照这个部署,调整作战计划。此军事计划名称:姜太公。” 赵构说完,冲吴喜说道:“梁局长来了没有?” “梁局长已经在偏厅等候。”吴喜说道。 “叫上天赐,通知梁局长,一会去北大营。” 赵构对满屋子的将帅说道:“诸位,恪守其职,我们全力打赢姜太公计划。” “我等定不辱使命!”众人齐声回答。 “好,赵副使和赵司令,跟我来一下。”赵构冲赵旭和赵子明说道。 赵旭没想到赵构会点他的将,急忙跟出来,随着赵构来到外面,梁景、吴喜、谢天赐已经等候在院子里,见赵构出来,梁景等人急忙给赵构敬礼。 梁景又抱拳揖礼叫赵旭一声:“梁景见过师父。”又冲赵子明行礼道:“见过师兄。” 赵旭哈哈哈笑道:“梁景啊,你这个徒弟我可没有白收,不错,给师父长脸。” 赵构也笑道:“滴血收徒,赵老爷子,你这收徒弟,倒是成就了一段佳话,凤楼的书场可是排着号呢。” 几个人簇拥者赵构出了枢密院,早有飞龙卫牵过马来,赵构飞身上了暴风,带着手下,直奔刘家寺北大营。 城北刘家寺大营,是麒麟军团司令部所在地,经过近三年的扩建,刘家寺大营已经成为整个中道战区最大的军营,俗称北大营。 这里驻扎着麒麟军团第一军、战区司令部、中道战区后勤司令部、墨麟特战大队等单位,可以说,这里面,有着迷宫一般的军营里的军营。 在麒麟军团司令部的左翼,有一处特殊的军营,地方不大,但很别致,对外的牌子是中道战区物资保障第三处,其实这是中道战区特战大队墨麟的总部基地。 墨麟大队长程默,已经带着三名中队长在门口迎接,大帅突然来访,别人不知道,程默还是能猜出一个七七八八来,毕竟是跟着赵构的老人了,也算是赵构一手带出来的,对赵构的心思,揣摩得比较明白,因为他这里,关着一个特殊人物。 赵构只带着赵旭和自己的两名小跟班,在程默的带领下,一直走到基地的最后面,在训练场的西侧,有一排厢房,七八间的样子,这里,住着一位特殊的客人。 来到屋子前,程默冲值守的警卫点点头,值守的警卫推开门,无锡和谢天赐抢先进去,赵构对程默说道:“门口候着。”和赵旭抬脚迈步而入。 屋子里亮堂堂的,得益于玻璃在军队的普及和使用,屋子里不是很热,甚至有些凉爽,赵构注意到了屋子角落里,摆着大铜盆,里面满是冰块。 一位身着素衣、年过半百之人在俯身写字,旁边一位年轻人在伺候着,见有人进来,老者抬起头来,等看清楚是赵构,也是一愣,反应过来,急忙揖礼道:“罪人完颜娄室,参见宋国皇帝陛下。” 旁边的年轻人也急忙见礼:“完颜答利见过宋国皇帝陛下。” 赵构笑道:“完颜将军不必多礼,最近可好?天气热,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和下面人说。” 完颜娄室急忙说道:“陛下言重了,戴罪之人,承恩不杀,已足念陛下好生之德,何敢再言其他,况且,这里所有的供应都非常完善,士兵也很客气,从不污言秽语辱骂,我父子二人颇为感激。” 赵构笑道:“屋子里有点闷,构想请老将军作陪,出去走走散散心可好。” 完颜娄室笑道:“那是娄室之幸。” 几个人又出了屋子,沿着一条林荫小路前行。赵旭、程默稍微错后一步,吴喜、谢天赐则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 赵构边走边说,“去岁有缘,得请将军来我宋国小住。我对下面人讲,将军在下面随便走走,所有部门对将军全部开放。不瞒将军,有些地方,他们还进不去。”赵构回身指指跟在后面的几个人。 “就是陪同你的赵副丞,虽然官居军事枢密院副使,但依然没有权利,还要我特批才行。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你初来宋国,还是有些脾气哩,赵副丞和我提到过多次,我也训责他,改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时间。” 路旁走过来一队墨麟的士兵,像是去训练,带队的中队长向赵构一行敬礼,虽然赵构是便衣,但身着副帅礼甲的赵旭还跟在后面,墨麟的士兵很清楚最前面的是谁。 赵构还礼后,继续说道:“我多次强调,宋金,包括大辽、吐蕃、回鹘、西夏等国,本应该和睦相处,是一家人,都应该快快乐乐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把每家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实现大同。对于这个观点,老将军是否认同?” 完颜娄室长吁一口气,说道:“我父子昔日被俘,承蒙陛下高义不杀,又专门让赵副丞百忙之中,陪着四下里走走、看看。说心里话,当初,我的心里可拗不过这个弯儿,只想着为大金尽忠而已。陛下多次醍醐棒喝,娄室才有了一些想法,也确实想弄明白一个道理,遂暂留残躯,为己解惑。” 看到又一队士兵整齐地小跑着经过,带队的队长看到赵构一行,急忙慢下来敬礼,又急匆匆带队喊着口号跑向前方。 完颜娄室对赵构说道:“不瞒陛下,刚开始我让赵副丞带我走的最多的,还是军营,我就想弄明白,宋国的军队,究竟变成了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别人给娄室脸上贴金,说什么金国第一将,娄室心智浅薄,还常常自诩。可这从北到南一圈转下来,什么金国第一将,什么不败将军,都是虚妄。倒是‘宋国人民军’这个概念,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第348章 卫国反击战 一排排的树荫下,赵构一行人慢慢散步在军营的大路上。 “前两天和赵副丞说,想随着部队一起出去活动活动,正好赶上麦收,娄室一把老骨头,还不服老,答利正年轻,我父子白吃了一年闲饭,有机会,也要参加一些劳动,做一些差事才安心。” 完颜娄室逐渐放开了心扉,脸上也有了一些笑容,继续说道:“在开封城南赤仓镇,参加了驻军的收割任务,这让娄室颇有感悟,一来驻军的纪律之严,让娄室吃惊;二来百姓对军队的感情之深,令娄室动容;第三是军队走到哪儿,都强调‘军民鱼水情’这五个字,或许就是这五个字,让娄室明白了‘宋国人民军’这个名称的含义,也想通了为什么会有慈峪镇的惨烈一幕,这是娄室最大的罪孽,每次想起来,都会深深自责。” “我儿答利,在一次麦田小憩的时候,一位小娘子亲自端来绿豆汤,虽然我们换了装束,但还是和周围的士兵有所不同,可小娘子依然热情相待。看着麦田里乐融融的场景,答利回来和我说过一句话,让我怎么也想不到,他说,父亲,宋国军民一体,这不是制度,而是一种文化,只有这种文化,才能生生不息,源远流长,这不是大金能比肩的。大金皇帝应该和宋国和好,不应该战争,一但开战,损失的是我金国而非宋国。也是难得,答利能有此灼见,我不及也。” 赵构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完颜答利,没想到他虽然年轻,却一眼看出了问题的本质,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遂冲后面招招手,大声说道:“答利过来。” 完颜答利小步慢跑来到赵构面前揖礼,赵构笑道:“答利,你父亲对你评价很高,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如果现在金兵入侵,你觉得目的是什么?能不能打赢?” 赵构这个话题一抛出,完颜娄室父子一愣,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完颜娄室想问问,但赵构此时问的却是完颜答利,不好插话。 完颜答利略一思索,说道:“不管是谁领兵,这次都会无功而返,不会踏入宋境一步。金国打不赢这场战争,弄不好,会丢城失地,损兵折将。” “哦,说说看。” “如果金兵现在入侵,只有一个目的,是在试探。金国常年用兵,都是在秋后,天凉草肥之际,现在正值酷夏,金兵久居北地,耐寒而畏热,马匹更是如此。现在如果一反常态用兵,只能是一种试探,不会深入中原腹地,否则一但感染马瘟,金兵难不成要走回去?” 赵构倒是有些赞许了,点点头,继续鼓励他说道:“不错,很有道理,继续说下去,如果带兵将领是你,你选择在哪里突破试探。” 完颜答利略一思索,说道:“应该在朔州、应州一线,目的在雁门关,能夺回来最好,但以我的判断,够呛。所以,金兵浅尝辄止的试探,完全没有必要,要做,就得大规模动兵,人数少了,不等到雁门关,席贡的骑兵就能把金兵堵在大同盆地出不来。人数多了,雁门关的地形,人再多也没有用。当初宋军奇袭雁门关,真是神来之笔。这个时候,就显示出这莫大的好处来。” 赵旭笑道:“小将军,你可知当时奇袭雁门关是谁的手笔?” 一指赵构,哈哈大笑道:“正是我国皇帝陛下谋划,并且亲自带领飞龙卫奇袭成功,一战而下。” 完颜答利一愣,他可没有想到这是赵构所谋,心里更加佩服,揖礼道:“雁门关一战,守将完颜银术可闭口不谈,只说是混进了奸细才被偷袭,其缄默讳深,许多人并不知道实情。陛下当年神来之笔,足以光耀后世。” 赵构不由得对完颜答利另眼相看,这是在没有任何情报的前提下,凭借对金兵的了解,准确判断出金兵的军事动向和军事目的,这个眼光,够毒辣。 赵构夸赞道:“答利将军分析得非常透彻,果然是将门之后。” 完颜答利躬身说道:“不敢当陛下谬赞,这是最近看到部队调动频繁,都是临战状态,父帅推断贵国可能有较大的军事行动。分析下去,您在西域已经扎牢篱笆,东南沿海,宋国海军傲世天下无敌之态,唯有北方和金国,一直处于敌对状态,有行动,也只能是金国方面。所以有此推断。” “哦,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将军的兵棋推演,可以上我军事指挥学院大讲堂了。冒昧地问一下老将军,如果这次金国出兵,派谁为将合适。” “完颜银术可。”完颜娄室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这下子,不仅是赵构,就连赵旭、吴喜、谢天赐等人,都大吃一惊,要不是他们刚从枢密院作战室出来,一定会认为有人泄密。完颜娄室父子俩的战况分析,和上午在作战指挥室里分析的,八九不离十。 “为何如此笃定就是此人?”赵构笑眯眯地问道。 “完颜银术可、我,完颜塞里,号称云中府三巨头,完颜银术可大我五岁,是这里面的老大。完颜塞里折在宋国,我被俘虏金国未必知道。云中府三巨头只剩下完颜银术可,这是其中原因之一;其二,完颜银术可老谋深算,善于捕获人心,无论是征辽之战,还是后来围攻太原,完颜银术可都是云中府完颜宗翰的手底下首屈一指的将领,一个太原府绞肉机,击杀了多少宋国文臣武将,完颜银术可善谋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其三,完颜银术可曾经为雁门关留守,完颜宗翰将他留在雁门关,就是确保后路无虞,也看中了他的谋略与沉稳,但世事无常,雁门关被陛下奇谋拿下,就成了完颜银术可心里面解不开的疙瘩,有机会,他一定会提出收复雁门关的,无论从军事角度,还是他的性格秉性,这一仗,非完颜银术可莫属。” 赵构情不自禁鼓起掌来,赞一句:“好!” 又冲后面的众人说道:“真该让枢密院的人都听一听,金国第一将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老将军是有真本事的。” “不瞒将军,最近金国突然兴兵犯境,兵锋直指雁门关,统兵之将,就是完颜银术可。之所以要告诉将军,是因为宋国不想发动战争,但宋国从来不惧怕战争。只是刀兵一起,遭殃的,都是两国的老百姓,生灵涂炭,并非我愿,但刀俎加身,我们也要反抗侵略。和您敞开心扉说一说,也是想听听您的意见,把双方的损失降到最低。还是那句话,宋国也好,金国也罢,都是炎黄子孙,都是芸芸众生,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前些日子,我修书给金国完颜吴乞买陛下,希望送还二帝,自此和睦相处,共同发展。但吴乞买陛下却用实际行动算是给了我一个答复,就是完颜银术可的十万大军。不是我要开战,而是我们必须发起卫国反击战,扞卫宋国的领土和主权完整,不容任何侵略战争强加在我大宋百姓头上。这一点,老将军一定能够理解。” 完颜娄室长叹一声:“金国走了一步昏棋,这里面,一定有汉相刘延宗的主意。完颜希尹不会出此昏招,只是,吴乞买陛下对云中府颇有些忌惮,也多多少少有些排斥,只是二皇子的身体据说不好,如果在朝,恐怕二皇子不会同意这个方案的。只此一步,金国万劫不复。” 赵构笑道:“老将军有点危言耸听了吧,完颜银术可一战不成,大不了退回去,等秋后草长凤劲,在提劲旅南下,不过是一进一退而已,何来万劫不复?” 完颜娄室仰天大笑,笑声中既有金国第一将的豪气,也有一点点的悲壮,他冲赵构揖礼道:“娄室虽然未上战场,但去岁的战火硝烟依然刺鼻,虽然没有了解具体的军情,但这两天北大营频繁调兵,全军备战,这一年多来,娄室承蒙陛下错爱,随意出走,也到了不少的地方,看到的、想到的、问到的,都和军队有关,陛下高屋建瓴,所谋者大,试问天下虽大,谁是敌手?西北联纵,成立延合军事大联盟,一下子增加了五国之力;东南高丽臣服,耽罗是属,加上这几年陛下大力发展海军、空天军、炮兵等,这些都是金国上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宏大谋篇;一张大网已经在三四年的时间里向金国展开,而金国却浑然不知。 唉,吴乞买陛下只看到了满手的金银和短期战争的红利,却完全没有看到隐形的危机,就从这一点上,陛下远远将他们抛在了身后,金国在陛下眼里,也只不过是碗里的一块肉,只不过,这个碗,现在换成了大盘子,完颜银术可也只不过是这个盘子里的一块诱饵而已,陛下要想全歼这十万大军,还用得着和我专门一谈?” 说到这里,完颜娄室揖礼道:“陛下但有所使,完颜娄室愿当马前之卒。” 第349章 鼎炉之怒火 完颜睿带着三万大军,距离百草谷关口不足三十里。 他骑在马上,有点走神儿。作为年青一代的金兵将领,完颜睿是其中的佼佼者,也算是将门之后,其父完颜塞里,在金国人称盖天大王,却在靖康二年清河战战中,被麒麟军团的赵大海以掉刀劈杀。那时候,完颜睿还只是完颜宗翰手底下的一名亲卫五十夫长而已。 现在成长起来的完颜睿,却是不枉他名字有“睿”,是金兵年轻一代中少有的智勇双全的将领,渴望战场上建功立业。但这两年金国也是求稳,虽然局部地区有冲突,但总体没有在进行大的战争,一方面下慢慢消化战争红利,尤其是灭辽一战,吞并了原属于辽国的大片国土,加上两次南侵,掠夺了宋国大量财富,让金国高层有些飘飘然,认为只有战争,才是让金国彻底崛起的唯一道路,尤其是上三部落,两次战争,部下带回来的财富无法估量,很快撺掇完颜吴乞买发动了第三次南侵,但被赵构诱敌深入,一举歼灭四万精锐黄猛军,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父子“殒命”疆场(这是宋国《宋报》所报道的消息)。 这一下,让金国国内叫嚣的战争狂人们都暂时闭上了嘴,成建制的消灭了金国精锐四万大军,这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宋了。 就在这种背景下,金国年轻一代成长起来的将领,就会感叹生不逢时。南朝的花花世界,对栖息在这冰天雪地中的游牧一族,还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的。 这次骤然兴兵,就连完颜睿也没有想到。接到云中府枢密院军令,完颜睿还觉得有点恍惚。虽然他也渴望战场上军功在手,但作为金兵年轻将领里比较有头脑的一位,他还是觉得这个军事计划有点不靠谱。 这么热的天气下进兵,脑子烧坏了吗?完颜睿尽管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但显然没有金主完颜吴乞买的命令是不行的,对自己的皇帝陛下,完颜睿还是无比尊敬和推崇的。 “或许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吧,既然让这个时候进攻,自然有进攻的道理,我们做好自己就是。” 完颜睿尽管有疑惑,但还是小心翼翼缓步推进。自己的三万大军是前锋军,对方的狼军已经在百草谷严阵以待,看来,这场战斗,可是不好打。 夺取雁门关,这是完颜银术可在战前会议上制定的战役目标,所有战术思想,都围绕着这个目的来展开,包括完颜睿前锋军清扫百草谷的任务。 已经能远远看见百草谷关隘巍峨的身躯,这个关隘,是赵构夺取雁门关以后,责令宋琦开始修筑,耗时四年才基本完工。 整个关隘东西两面连接神仙岭和鹰愁峰,长也就二百多米,选择在最窄的地方筑城,一来可以节省工料,充分利用地形,二来地势狭隘,两侧为悬崖峭壁,易守难攻,据说,这里曾经是杨业血战大辽之地,也难怪赵构刚开始就严令宋琦修筑此堡,这是漠北各部南下的第一道关口,此关隘建成之后,大大缓解了雁门关的压力,也为宋国凭空增加了一处锁钥之地。 驻守百草谷关隘的,是孤狼军,军长是宋琦在禁军中的班直兄弟徐文,河南登封人,也是和宋琦、周正等人护送赵构的禁军之一。 百草谷既然是赵构钦定的第一关,宋琦也是上心,将手下第一爱将徐文派在这里,监督百草谷的修建。徐文既然是孤狼狼头,自然不能辜负了这一个“孤”字,把个百草谷修成了“孤城”一座,城墙高度八米,但宽度足有三十米,却分成三级,开口向里,每一级上,都修建了藏兵洞,上面,是足有一米多厚的洞顶和一段三米高的胸墙,所有的士兵,战事驻扎在藏兵洞,每个洞子,一般驻有一个班,这样一来,可以随时支援城墙作战。 百草谷是一处军事关隘,居民都要求搬迁在后腰铺村,在那里,建有雁门关最大的居民村落——后腰铺镇。将村直接升为镇,建有驿站、学校、商行、钱庄等居民设施,拓宽了道路,从雁门关一直向北到百草谷的官道,都用大青石铺就,来来往往很是方便。 这样一来,百草谷就完全成了一座军事堡垒,关键是,百草谷并不是正对着大路,而是在南下的大路前面拐了一个小弯儿,金兵要想利用炮车轰击,只能把炮车架设在对面神仙岭的山脚下,但这个位置,却在宋国6磅山地炮的射程之内,更不用说12磅野战炮,而金兵的攻城炮车,最远,也只能打到100步距离,合计也就是150米左右。 你有炮,我也有炮,但我的炮,可不是你的“炮”。这才是徐文最大的依仗,除了三十门6磅炮以外,还有近二十门虎墫炮。 另外,五千张三型钢臂弩,足以覆盖前面山谷的每一处犄角旮旯,无差别、无死角、无间断的箭雨,就是金兵的噩梦。 徐文把赵构经常倡导的“将手中武器的最大杀伤效能发挥到极致”这句话,也理解到了极致。 百草谷和其他城门一样,也建有瓮城,只不过,现在的瓮城之内的藏兵洞,却是被各个机构包占,前敌指挥部、战地救护所、食堂、巡查大队、民兵指挥部、运输部等部门,都集中在这里。靠后五里地的白头沟,野战医院、联保基地、后勤司令部等部门,占据了这里的风水宝地,因为这里,有一股山泉水,叫做三眼泉。流量虽然不大,但慢慢却汇聚成了一条不大不小的山泉河水,顺着白头沟,向东流去。 这里是一所兵站,平时驻有一个连的士兵。现在,却是雁门关和百草谷之间最热闹的地方,宋琦的前敌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完颜睿的大军压境,宋琦昨天就接到了战报。西北狼的侦察小分队,已经贴着完颜睿的大军一天了,从出了云中府,进入盆地开始,就没有脱离过西北狼的视线。 狼王刘汝能带着他的一群狼兵,紧紧“咬着”完颜睿的大军脖子,一点点被带到了百草谷。刘汝能是从中山府调入苍狼军团的,还是宋琦死乞白赖地向周正挖过来的,刘汝能是梁景带进中山府的,最早的斥候精锐,后来宋琦成立西北狼,第一时间想到了刘汝能,就和周正说了一句,西北狼是吃肉的,刘汝能的利爪和锋牙,只有在雁门关,才能彰显作用,呆在中山府,委屈了。 因为涉及两个战区,刘汝能被冠以两军交流之名义,从中山府赤罴军团,借调到西道战区苍狼军团,担任西北狼的狼头。 透过浓密的杂草,刘汝能带着一个小组的西北狼潜伏在距离完颜睿大军一里多地以外的一处山坡上,正用手里的望山观察完颜睿大营的情况。手里的望山已经是第三代的产品,清晰度和距离大为提高,俨然有后世望远镜的影子,但宋国的人们,不管怎么样,还是习惯用望山这个词,不太喜欢望远镜这个新名词,赵构也懒得管,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自己这个第一产权人不计较,谁去多管闲事。望山就望山,也很贴切。 完颜睿的大营贴着南面的一处山坡背阴处扎下大营,为了避开烈日灼晒,大营成了一线驻扎。但三万多人,不可能都安置下来,少部分的军营还是在烈日下驻守,空地上,许多辅兵、役兵挥汗如雨,正在组装攻城器械,看来,完颜睿并没有想休整几日再攻城,他也知道一鼓作气的道理,否则,几万人不用打,大太阳地儿里就能烤焦他们。好在这里的地势还算高一些,背后就是漠北高原,并没有那种闷热的感觉。 刘汝能脸上画着后世的迷彩装,这种颜料,是安情局下属的一位布坊掌柜发明的,经过改良,成了各战区特战大队伪装的必备之物,包括身上的吉利服,都是赵构金手指的强大作用的结果。只不过,和望山一样,宋国军人更喜欢用“隐身衣”来称呼,很有时代感,赵构也就随他而去,叫什么不要紧,关键是不能泄密。 关于特战伪装学,这是新成立的特种兵指挥学院里,赵构讲得最多的一门学科,不能很好地隐蔽自己,还谈什么特战。 现在的宋国特种部队,俨然有了后世的影子,武器多样化,既有新研制的三仓左轮,也有改良版的手弩,还有三代龙刃,复兴三型步枪更是标配,望山、隐身衣、良马等所有的东西都是军工精品,因为赵构深知,培养一名合格的特种兵,有多么不容易。但现在最大的利好就是,但从身体素质上讲,这个时代挑出来的小伙子,可比后世强了不少,至少武功的底子,那是实打实的。 赵构现在手里有了钱,对军工产业的投入,几乎是一年一番,分别在江浙路、永兴军路、福建路、京畿路以及西夏和回鹘,开设了新的军工厂,特别是在江浙路和福建路,充分利用资金优势,大力发展技术兵种的武器研发和提档升级,比如现在的黑火药的颗粒和压缩技术,正在向无烟发展,随着延合大联盟的影响越来越大,今年春天,吐蕃桑赞仁布部主动和永兴军路总督钱盖联系,希望和宋国进行友好交流,并且希望加入延合大联盟。 第350章 烈日灼灼心 赵构回书钱盖,对桑赞仁布部落向宋国发出的和平友好消息这一举动,表示欢迎,也希望两地增加各个方面的交流。告诉钱盖,他会专程让政务副丞、外交部长赵楷前来处理此事。 赵构告诉赵楷,现在可以提出加入延合大联盟的申请,但要在年后的常务会议上进行讨论,这一年,先可以有个过渡称号:编外成员。主要看在这一年时间里,表现是否符合延合大联盟的要求。 桑赞仁布也很精明,知道这是要看自己的表现的,既然是合作,就得各取所需,自己应该主动拿出足够的态度才行。 当赵楷隐约表示宋国因为经济发展较快,对铜矿需求比较大的时候,桑赞仁布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于是,第一份《宋国和吐蕃桑赞部落关于玉龙地区矿业合作备忘录》正式签约。 有了这块大铜矿作保障,赵构的军工厂才能遍地开花,枝繁叶茂,才能在这条产业链上,赚得盆满钵满。 赵构想用疑书之计,迷惑金国完颜吴乞买,但吴乞买不吃逗,一逗,把完颜银术可的十万大军逗出来了。赵构只能见招拆招,先顾眼前,干脆让赵楷和李乾顺联手,和桑赞去打交道,只有一个原则,想加入,可以,看诚意。但让赵楷可是带着大量的茶叶、精盐、丝绸、好酒去的,不说别的,就茶和盐这两样,就能拴住桑赞。当然,一同带去的,还有内卫一支神秘的部队,宋国内卫工程兵部队。 刘汝能现在,就享受着这份红利,亮闪闪的铜壳弹,让复兴三型步枪发挥出了更大的威力,但这也是一个过渡,将来优质钢技术得到发展,钢制弹壳才会大量使用。好在现在的步枪,还不是全面列装,算是一种过渡吧,但有了藏南地区的大铜矿,赵构心里多少有点底气了。 现在,金国的斥候根本不敢和宋国的侦察兵照面,训练有素的射手不等金兵手里的弓箭射出第一支箭,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无数次交手下来,金国的斥候都知道,遇上宋国那帮子传得花花绿绿、脸上画得像台上唱戏的斥候兵,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 金兵军队中有大量的役兵、辅兵,主要是修建各种攻城、守城器械,都是老工匠,做起来非常快,一个多时辰下来,已经初具炮车的规模,看外表,应该是三梢炮和五梢炮比较多,应该是攻城的主要炮车,七梢炮和九梢炮几乎没有,有少量的“满天星”,不足为虑。就是五梢炮,也砸不穿藏兵洞的屋顶。 刘汝能觉定再观察一下,等到天黑,金兵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他悄悄打出手势,让手下悄悄撤出观察阵地,这里有他就够了。他命令其他队员,前往来路侦察,看看金兵大军中军的动静,有没有再派其他人马过来。 明天肯定会是一场激战,他要弄清楚,半路上,会不会突然杀出程咬金来。情报侦察,就是要注意战场上的每一处细节。 时交亥时,山坡上的一片树叶,忽然索索动了几下,缓缓向后退去。片刻功夫,周围就恢复了寂静,被惊了一下的小虫,依旧欢快地唱着夜歌。 徐文一个时辰之后,接到了刘汝能的军报,金兵没有增兵,还是这三万人,组装了二十辆三梢炮,十五辆五梢炮,这和徐文的预案计划基本一致,因为神仙跳山脚下,前前后后最多也只能容纳三十辆炮车,这已经是最大密度了,估计明天不会这么多,完颜睿留着余地呢,不可能一上来就把底牌全部压上去。 金兵每个批次投入的兵力,最多三千人,加上两千弓箭手,五千人的兵力,这是用兵极限了。考虑到天气炎热,完颜睿用兵风格趋于凌厉,不想耗得时间太长,徐文又加进去两千人的敢死队进去。这七千人左右的兵力,就是完颜睿明天的攻击力度。 自己这方面,孤狼军满编两万人,但在百草谷驻扎的,只有七千人左右,再多,就太过拥挤了,这还是大战之前又抽调部分兵力回来。平时,在百草谷常规驻守的,也就五千人的一个师。 这次,驻守的第三师全部,加上军部直属两千人的狼卫军,这是徐文的第一梯队;在后腰铺村,驻有第二师五千人以及师直属部队;第一师,则在雁门关休整,随时支援百草谷。 飞狼军驻守在鹰愁峰以南的一处山谷里,这是一支纯粹的山地师,全军只有一万人,但却享受着最高的待遇。他们的训练,比其他狼军要严酷许多,狼头是宋琦的警卫连长顾卫国,原名顾佳,在中山府保卫战荣立一等功,赵构在授勋的时候随手说了一句:“顾佳有功,卫国英雄”,被顾佳听到,遂改名顾卫国。 后被宋琦塞到军事学院深造了三年,主攻山地作战,毕业后被宋琦要了回来,打造了宋国第一支山地作战精锐部队飞狼。这支部队,单兵作战能力极强,配合默契,山头攻防转换随心所欲。在和其他狼军的演习交手中,从无败绩。是宋琦手里最为依仗的一张王牌,雁门关狼军厉害,实际上,就是指这支飞狼军。 另外一支战狼军两万人,则是重装部队,宋琦牢记赵构的军事指导思想,部队,迟早是要打出去的,没有自己的拳头部队,是不行的。为此,宋琦在狼军建设上,采取了各有特点、互补不足的思路。孤狼善守,取决于雁门关独特的天下第一塞的军事要地、中原之钥;飞狼善攻,得益于雁门关周围的群山峻岭都是训练的好地方,以后这将是一支维稳作战的拳头部队;战狼善战,北出雁门,一马平川的漠北高原,将是战狼驰骋天下的绝佳战场。 宋琦这几年,在打造部队上,可是下了老本。他的战略眼光,是赵构最为欣赏的,要不也不会把雁门关,这么重要的地方交到宋琦手上,这是一份信任,也是一种期盼。 宋琦没有辜负赵构的期望,这几年,可没有头枕着雁门关天险而高枕无忧,而是未雨绸缪,提议建造百草谷关隘,打造飞狼山地师,组建战狼重装师,一直没有闲着。几万大军在三四年的时间里,硬是把雁门关打造得不仅仅是一处军事要塞,还是一处商道集散之地。后腰铺村的升级,就是宋琦打上去的报告,一个军团长关心一个村镇的建设,看到的,可不是一个军事主官的眼光,这才是赵构最为欣赏的地方。 没说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政策,给批文,宋琦干起来如鱼得水,不仅仅是军队建设,就是民生、经济、基础设施等官府行为,也在宋琦的大力推进下,做得红红火火,驻地代县县令亲自向河东路总督张确,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为宋琦将军善政书”递了上去。 张确原为隆德府知府,在处理西军范致虚一案中,既有法律严惩的一面,也有稳定大局、治病救人的理念,颇受赵构赏识,在政治改制过程中,提拔为河东路总督,真正成为了一路军政大员。这几年的政绩下来,政务院连续三年考核,都是“卓异”,就连中道战区司令赵子明,也是称赞不已,河东路的“军民共创”,一直是西道、中道战区的标杆。 河东路又是连接中道战区和西道战区的枢纽,也是中原地区和西边地区的交接之地,素有“中原咽喉地,关中一道门”之说,没有一名得力的干员在这里,可是不行。实践证明,张确,干得非常出色,赵构对张确,那是着力在培养。不说别的,每次赵构西行出访,临走第一站和回来第一站,总要在隆德府小住几日,这就是一种态势,更是一种殊荣。赵构心里想着,张确现在是宋国政务使,在明年,将张确提为宋国政务院副丞,接替耿延禧,让耿延禧去新成立的宋国老臣工作委员会担任会长。当然,这是赵构的想法,还没有在政务院会议上讨论。 宋琦的主战场在雁门关,隶属河东路,张确也不好在隆德府待着,主动到太原府主持整个河东路稳定大局,一方面确保老百姓的生活不受干扰,一方面要全力为大军提供各种保障。 这个时候,就看出张确的厉害之处,他这三年,在隆德府、太原府两府十地,新建了三十座官仓,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在得到军情的三天时间里,已经为雁门关大军运送了七天的给养、三天的瓜果蔬菜,动员了十万民兵,一千户居民腾出了最好的房子给伤兵,还责令代县县令将战场周围五十里的村民全部疏散,坚壁清野,以免到时候出现一些意外。 所有工作叮嘱再三,张确索性一头扎在忻州,在这里建起了总督府战时政务机构,坐阵于此,及时处理公务,以免耽误军情。宋琦大为感动,一个文臣跑到前线,给自己当起了后勤大管家,这份情、这份心、这份职责和担当,就让宋琦刮目相看。为此,除了正常的内卫部队一个警卫连以外,他悄悄派出西北狼一个中队,在总督府的临时地周围驻扎下来,暗中建立了一道安全屏障,确保总督大人的安全,这件事,张确并不知道。 不等宋琦前往拜访,徐文送来消息,完颜睿的大军,开始行动了。 复兴五年五月初五端午节,金国南下大军完颜睿所部两万大军,直扑百草谷关口,吹响了了金国第四次南侵的牛角号。 第351章 仲夏凉凉意 完颜睿的攻势,比徐文想象的还要激烈。 三十辆炮车不等发射,便被城头上的6磅炮打得稀巴烂,主场作战的优势被徐文发挥得淋漓尽致,射击诸元早就标定的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初建造百草谷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日后攻城时,金兵所有的招数,包括各种炮车、壕车、云梯车等器械的使用,中山府军民的血,是不会白白流淌的。 赵构这个时候和去年歼灭完颜娄室的时候,已经无需考虑热兵器的秘密了,尤其是火炮,赵构告诉徐文,火炮敞开用,最好横扫敌军,让金兵不战而退。 但完颜睿并没有退却,而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三千人的攻击集群分成三个梯队,最前面的是由几十辆鹅车掩护的金兵盾牌兵,将一面面大盾竖起之后,三千弓箭手压制性的箭雨就飞向了城头,后面,是急速前进的蹬城死士,将顺着盾牌兵身后的辅兵竖起的云梯,攀登而上。 完颜睿犀利的进攻被守城宋军更加犀利的反击砸了一个稀巴碎,城头上的六磅火炮压低射界,将几十辆鹅车轰的粉碎,在金兵的队伍里拉出一道道血槽,随后三千具钢臂弩射出的箭雨覆盖了城下的所有区域,定点清除加上箭雨覆盖,三千金兵连一具云梯也没有竖起来,就已经横尸城下,无一生还。 这是赵构和完颜娄室深谈之后,稍加修改了军事计划,将鼎炉由两关之间,改为百草谷之外。 因为完颜娄室说出了金国最大可能的军事计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利用西线战事,掩护东线兵团的集结。其实,金国真正的目的,就在于这十万大军牢牢牵制住宋国的两大战区,利用战争,来掩护战争。 完颜娄室判断,金国完颜吴乞买不是一个任人牵着鼻子走的人,金国的战争潜力也远远没有挖掘到极致,以他的推断,金国全国动员令下来,至少可有五六十万本部大军,以前征辽也好,侵宋也罢,都没有动用到金国真正的战争力量,因为金国的猛安、谋克制度,一个猛安部落真正动员起来,远不是一个千人队。 但完颜娄室也告诉赵构,金国从来不会在秋季以前用兵,这是长生天的昭示,谁也不会违背,所以,这次完颜银术可一反常态,只有一种可能,这十万人,就是十万冤魂。 赵构也是惊呆了,虽然这只是完颜娄室的推断,但赵构却非常信服这个结论,没错,事有反常必为妖,这个妖魔,就是这十万冤魂。完颜吴乞买就是要用这十万冤魂,疲惫麻痹宋军,来掩盖自己真正的战略意图,征集大军,做足给养,整合队伍,待到秋后草长莺飞之际,突然举国之兵南下,要么灭宋,要么被宋灭。 如此壮士断腕之计,让赵构也不仅倒吸几口凉气。“毒计无双”,这一定是完颜希尹的主意,不仅对敌人毒,对自己人也毒。这一点,完颜娄室也是点头表示认同,完颜希尹素以“计出百变,唯有一毒”着称,完颜希尹之毒,加上完颜宗翰之狠、完颜宗望之稳、完颜斜也之全,这才是金国的大招。 赵构也是对自己的这个对手称赞有加,大气魄、大手笔。要不是完颜娄室提醒,赵构其实已经有点上当了,因为所有的计划都是围绕着钓鱼计划来的,自己想钓着完颜银术可这十万大军,完颜吴乞买何尝不是用这十万大军来调赵构的三大战区三十万大军呢? 宋国的西道、中道、北道三大战区,就是针对金国打造的,或者说就是为以后宋金一战打造的,赵构清楚,完颜吴乞买也明白。既然双方迟早一战,那就是一场国战,不是小打小闹,所以,完颜吴乞买采用了完颜希尹的断腕之计,以十万大军牢牢吸引宋国三大战区的兵力,而宋国另外两大战区东道战区、南道战区则地处东南,并不是以北方作战为主,这样一来,金兵一但整装完成部署,突然倾国之兵南下,宋国再行调兵,已是鞭长莫及。 赵构虽然有点吃惊,但却没有后怕,因为完颜吴乞买起码有三不知:一不知这次行动,其实也只是以西道战区为主,一个苍狼军团就足够了,席贡的白泽军团就没有动用,中道战区也只是动用了飞豹军团一个军而已,而整个北道战区岳飞所部青龙、赤罴两大军团十万大军,根本就没有动用一兵一卒。 而东道战区的两大军团白虎、玄武,则策应海军的登陆计划,也没有完全动用。 至于南道战区,早在去年,赵构就已经命令北上,逐批次进行适应性训练,朱雀和凤凰两大军团,已经秘密北上进行轮换集训,和他们轮换的,包括青龙、白虎、赤罴、飞豹四个军团,南兵北调,北兵南下,这已经是轮训惯例。 二不知,南道战区朱雀军团和凤凰军团各一部,已经加入北道战区序列,暂时归岳飞调遣,等于北道战区增加了近两万人马。 三不知,赵构的两组外摆拳组合,已经悄然生成,西北方向,老十三的西护军现在已经有五万大军,西夏铁鹞军团五万人,这十万大军,组成赵构的左摆拳。 在东南,济州岛耽罗国,驻扎集训了宋国海军陆战队两万人,在高丽国,还有两万高丽驻军。另外,韩彦直的高丽总督可没有白当,高丽国两府治下军事力量,尽在总督府军令之下,韩彦直一直在高丽国的军队上做文章,取消两府兵制,设立高丽国国防军,总司令是高丽定国公吴延福,副司令是尹绛,这俩都是韩世忠司令的手下败将,一直感念韩世忠的不杀之恩,对韩彦直自然言听计从,再说,韩彦直也没有让两人吃亏,一直提携着走向军中一二号大佬的位置。 这样算下来,至少高丽方向,韩彦直可以汇聚近十万大军,组成赵构的右摆拳集团。 最后一点,完颜吴乞买不知道,但完颜娄室却知道一些,就是两国都有类似的国战征召令制度,不同的是,金国的征召令是强迫性的,各部落的牧民自带武器,按照要求在指定地域集合整编,而赵构的征召令,只是面向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退役士兵发出战时征集令,却引发了三十岁以上退役士兵的“强烈不满”。 一时间,各乡村的军队事务管理部的门口都被挤破了,一张张血书雪片似的飞向各大战区和军事枢密院,后来赵构破例,技术兵种,可以延续到三十五岁,其他退役士兵,可以加入当地民兵组织,协助当地州府维稳治安。 这个现象,完颜娄室父子亲眼所见,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退役士兵被二次征召,看着为了一个名额撸袖子光膀子挣得眼红脖子粗的一个个已经成为享受着安逸生活的老百姓,再想想金国征召令下,许多父母为了让孩子躲避征召令而四处躲藏的场景,两下对比,完颜娄室心里实际上已经对这次国战有了胜负的定论。 这个征召令,为赵构平地拉起了一支训练有素、单兵素质很高的三十万预备军,稍加恢复性训练和磨合,就能拉上战场。预备军团司令,是玄武军团第三军军长刘勇。 完颜娄室之所以愿意站在宋国这一边,就是因为赵构经常说的一句话“天下之人是一家。” 赵构干脆邀请完颜娄室父子一起来到枢密院军事作战指挥中心,当完颜娄室第一次踏进真正意义上的宋国最高级军事中枢的时候,面对这个巨大的作战指挥中心,完颜娄室心里在感叹:“宋国,已经拉开金国不是一年两年的差距了。” 当他看到墙上巨幅金国地图和作战中心大厅上摆放的立体木图时,看到作战指挥室里来回走动的,都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训练有素、精干热忱地投入工作,这些都深深震撼了完颜娄室父子。 当作战部部长吴进忠将前后两次军事计划讲给完颜娄室的时候,完颜娄室大为感动,只此一变,至少完颜银术可十万大军可保全一半,如果按照第一套方案,不仅完颜银术可十万大军点滴不剩,有可能会继续吸引至少三万金兵前来救援,既然出来了,赵构又怎么会让他乖乖回去? 赵构拉住完颜娄室的手说道:“老将军,我赵构不喜欢战争,我大宋也从来没有侵略过他国领土,所有的战争,都是侵略者强加给我们的。即使这样,我也先修书吴乞买陛下,只要奉还二帝,愿意和平共处,但贵国皇帝陛下却用银术可的十万大军回应宋国表达和平的善意之举;即使如此,遵照老将军意愿,我军再次修改计划,依然决定充分利用我方地利地形和火炮的优势,让银术可的大军知难而退,最大程度减少伤亡。虽然战争是残酷的,但也要富有人性,不论是宋国士兵还是金国勇士,不应该阵亡在战场上,而是快快乐乐地和家人在一起享受和平的生活,为了实现这个共同的目标,我希望得到老将军的帮助。” 完颜娄室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看着满屋子昔日还是你死我活的对手,现在却满怀希望看着自己,这些年轻人的眼里,充满了朝气和活力,也充满了希望,这才是宋国的新气象,也正是这些,在打动这完颜娄室的一颗英雄之心不死不亡。 再看看年轻的宋国皇帝赵构,这个仿佛横空出世的九王爷,一路走来,硬是把一个摇摇欲坠的大宋挽狂澜于既倒,从此走向崛起,他这一年多来的所见所闻,也深知,就是不用他完颜娄室,宋国要想灭掉金国,也就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宋国的发展,已经远远把周边的国家远远甩在了身后,一个延合大联盟,就把西夏五国绑在宋国的巨轮之上,这是其他国家的君主想不到也办不到的。 想到这里,完颜娄室真正放下心结,俯身揖礼道:“陛下不嫌弃娄室愚钝,娄室愿意栖身陛下羽翼之下。” 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终于得归赵构所有。 第352章 进退两难际 完颜睿没有想到战争的走向会是这样,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宋金之战的认识。 自己的三千郎君就在短短的一炷香之内,死伤殆尽,就连象征性的一架云梯也没有竖起来,他的心沉到了海底。出征之前,自己就想到了此战不易,金兵头顶烈日而来,宋军以逸待劳,占据地形优势,虽然难打,但打下来,也就证实了自己的统兵能力。 但他没有想到宋军的火炮如此犀利,虽然之前有过情报显示,宋军可能装备了霹雳炮,但完颜睿想到的就是那种吐火喷子一类,充其量也就百十步的距离而已,自己的大盾是加厚的,又做过实验,足以抵挡的住。 但今天的火炮,可不是那种喷子,发射出来的都是比拳头还大的实心铁蛋,什么器械在这种实心弹面前,都如同纸糊的一样。 正思忖间,副将进来禀报,有宋军特使求见。完颜睿一皱眉,难道是劝降自己?也不过就是第一波次进攻不顺而已,自己的三万大军还没有伤到筋骨,宋军这是欺人太甚! 怀着满肚子不快,完颜睿还是让副将把宋军特使带进来。片刻功夫,一名年轻的宋军上尉军官,身着礼甲走进了完颜睿的大帐,向完颜睿敬了一个军礼,说道:“宋国百草谷守军武思源上尉,参见金国完颜将军。” 完颜睿看了一眼账下年轻的宋国军官,见他衣袖上缠着一个白底红色十字的袖标,不知道这是所属何部,开口问道:“你来何事?” 武思源正色道:“完颜将军,我奉徐文将军之命,前来通报一声,天气炎热,城下贵军尸体要尽早掩埋,本着人道主人,我们希望在未来一个时辰以内,由贵军派出人员,将尸体运回深埋,否则极易引发瘟疫。还有,距离百草谷关隘外,贵军驻地西北有一深坑,上面是浮土,刨开既见,下面埋有白灰,可以消毒。我军将保证这些时段,不射一箭,不放一炮。但要佩戴这个标志。”说着,把自己佩戴的红十字标志摘了下来递上。完颜睿接过亲兵递上来的标志,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 武思源继续说道:“另外,不妨告诉将军,在东北方向,也有一个深坑,这是在你们大军到来前三天挖出来的,干什么用,您也清楚。我家将军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适可而止,百草谷不是你完颜银术可十万大军能啃下来的,两个大坑,可不是你十万大军能填满的。都是生命,请自珍惜。告辞。” 武思源不卑不亢,侃侃而谈,说完一个潇洒的军令敬上,不失大国礼仪。 完颜睿心里还是有些感触,语气也变了许多,站起身略施一礼,说道:“回去回报徐文将军,完颜睿心领了。就依徐文将军所说,我即刻派出人员,将阵亡将士的遗体收回,妥善处理。至于其他,就不劳徐文将军操心了,来人,礼送武将军出营。” 武思源前脚刚进入百草谷,后面,黑压压的金兵辅兵佩戴者临时制作的红色的、黑色的、绿色的、黑底白色的等等不同颜色的十字袖标,架着大车,将城下的一具具尸体搬运回去,至于放到哪里,如果完颜睿是个明白人,一定会按照徐文的要求,抓紧时间深埋处理,否则这么热的天气,几千具尸体放在大营里,不出两天就都臭了,引发瘟疫,那就不用打了,三万大军不出三五天,就会全部趴下。 眼看金兵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运完,天色已近快黑了,徐文出动两千人,携带医用酒精和大量石灰包,将百草谷关前金兵死亡之地,进行全部的消杀,这是军事枢密院命令当中再三强调的,叫做“战场防疫消杀”,这两千人,是徐文专门成立的战场消杀部队,也成就了世界上第一支防化部队建成。 完颜睿没有犹豫,在派出辅兵收尸的同时,两个千人队携带工具,来到武思源提供的地方查看,新土覆盖的痕迹很明显,顺利地挖开了大坑,大坑的一侧填满了石灰,这个坑,很大很大,看样子,宋军也是花了大力气挖出来的,难道宋军早已知道百草谷之战的结局?这连掩埋尸首的大坑都准备好了,不用说,一定不是宋军给自己挖的,那就只有是金兵的。 完颜睿已经从金兵的眼中看到了一点点的恐惧,是啊,任谁见到这么大一个巨坑,居然是来埋葬尸体的,这得填进去多少人?就连开挖的金兵心里也在想,今天自己在挖坑,还不知道明天自己会不会变成一具尸体就躺在里面? 完颜睿决定休整一天,一方面将今天的战报送达至完颜银术可帐前,请求战术指导,一方面加紧修理攻城器械,这次完颜睿学乖了,一次性只投入十几辆五梢炮,七梢炮作用不大,反倒占据了大片地方,成了宋军炮兵第一打击的目标。把间隔拉大,至少可以保证第一轮的炮击成为有效的攻击。 这个百草谷的修建者,也很毒。把城墙底下修成了一个斜坡,金兵攻到斜坡的时候,进攻的速度一下子就会降下来,成为城墙上宋军弓箭手的靶子,另外,云梯车也上不去,即使上去了,也立不稳,这个坡度很大,云梯车根本靠不上去,大大增加了金兵攻城的难度,而宋军却可以在高高的城墙上,不慌不忙地射杀城下的金兵,那种带刺的滚木,被宋军利用一种机械,可以很快地收起来,一次次反复利用,上面沾满了金兵的血肉,但这样的守城利器,却不是宋军主要的防守手段,宋军最为厉害的,还是那种钢臂弩射出的弩箭,其穿透力,堪称恐怖,没有任何金兵身上的铠甲能阻挡住弩箭的三棱形状的箭头的穿刺。 要是让完颜睿知道,宋军守城的手段还远远不止这些,一些真正的大杀器还没有使用出来,不说别的,一顿手榴弹扔下来,什么东西能抗的住? 先不说完颜睿这边头大脑袋疼,且说徐文顶住了金兵的第一波次的攻城,心里面还是有点感到意外。 宋军居然死伤了一百多人,都是被金兵的弓箭手射杀的,虽然这个伤亡比例已经很小,但徐文还是很内疚,是自己一时大意,没有严格按照战时要求穿戴好铠甲,只是看到不少宋军打得热血沸腾,干脆赤膊上战,战死的,多半都是这样的兄弟们。 徐文的战后总结很快送到宋琦手里,一向温文尔雅的宋琦却勃然大怒,飞身上马直奔百草谷。让你放开使用炮火,还造成这么大伤亡,死去的兄弟们,那个不是家中爹娘期盼、妻儿所想,却因为大意丢了性命,让我如何向大帅交代? 宋琦一路飞奔,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百草谷瓮城关口,将浑身冒汗的菊花骢扔给亲卫,冲着里面喊道:“徐文,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 赵构接到宋琦的军情通报,一起送达的,还有宋琦的检讨。梁景的安情总局信联处,已经很成熟了,雀鹰、信鸽的双保险,让军情传达迅捷高效,但唯一的弊端就是内容有所限制。但足以说明问题,也就够了,无线发报技术,还是有难度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赵构回信宋琦,经验教训要谈,但士气可鼓不可泄,不能因为出现伤亡,就否定了士兵不怕死的这种赤膊上阵的精神,这是两码事,要处理好这里面的关系。不能让士兵产生对新武器的依赖思想,金兵第一场受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要警惕金兵更大规模的反扑。 天气炎热,防暑药品、食品要备足备好,不能出现瘟疫。对战死将士,要尽快安葬,入土为安,后腰铺镇的烈士陵园安葬烈士的工作,一定要有专人负责,不能让将士们死不瞑目、留有遗憾。 对完颜银术可的大军,一定要严密监视,小心有变。西北狼的狼牙中队,迂回到大军的后面,盯着云中府的动静。 最后,对徐文提出通报表扬,面对金兵第一次的进攻,徐文指挥得当、处置得力,将士用命、不怕牺牲,时候又妥善灵活处理了善后事宜,给予通报嘉奖。 这份大帅府的军令下达到百草谷徐文手上的时候,徐文心里被彻底感动。宋琦亲自赶来将自己臭骂了一顿,却又主动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而大帅回书,却只字不提损失,只是肯定和表彰,尤其是通报嘉奖孤狼军赢得第一次防守战的胜利,对军中士气的鼓舞,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大帅的亲自奖励,谁不感动。霎时间,百草谷宋军的求战士气,比悬天的烈日,还要高涨。 这个时候,藏兵洞的优势一下子体现出来,孤狼军第一师第一团的两千人,除了观察哨以外,全部躲在藏兵洞了,避开烈日的灼晒,喝着解暑的绿豆冰饮,享受着洞里凉爽的小风,团长武忆根放出豪言壮语:“其他团休息吧,完颜睿的三万大军,第一团包圆了。” 正如他愿,他的话音未落,城墙上急促的哨声便响起来,伴随着了望哨歇斯底里的呐喊声:“金兵攻城,全军戒备!” 武忆根抄起宋刀,一头钻出洞子,疾步上了城头,城墙上已经扑满了士兵,各个营的反应还是很迅速。他用望山向城外望去,金兵黑压压的军阵已经缓慢压了过来,牛角号声中,金兵的队形在不断随着号令在变化着,武忆根从望山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三面认军旗在前面飘扬着,后面,又有两面认军旗在左右两翼游动,中间三块巨大的军阵中,上百架新建的云梯扛在金兵的肩上,金兵放弃了云梯车,直接用上了最原始的云梯。 武忆根心里计算着金兵的兵力分配,三千人中军,左右各有两千人的掩护部队,攻城部队后面,是金兵的弓箭手,这次看样子,不下三千人,这样计算下来,几乎近万人,这个完颜睿要疯啊? 第353章 跋前疐后局 完颜银术可的战报,已经摆在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的桌案之上。 完颜吴乞买脸色上阴沉如水,心里却波涛起伏。完颜银术可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宋国百草谷城下,但就是这一座并不高大的城池关隘,却牢牢遏制住完颜银术可十万大军寸步难进。城下,已经填进去两万多金兵将士,但却无有一名金兵能蹬上城墙一步。 在完颜银术可的战报中,提到了宋军火炮的犀利,发射比成人拳头还要大的实心铁蛋,射程足有一千步,远远超出金兵现在装备的任何炮车的射程,金兵的远程炮车根本无法提供掩护,还不等发射石弹,便被悉数摧毁。 无奈之下,只好命令金兵弓箭手抵近掩护,但宋军占据地理优势,居高临下,而且宋军还有一种可以朝天发射的火炮,发射出来的炮弹足有海碗大小,采用吊射方式,很准确地砸在金兵弓箭手的队伍阵型当中,几轮炮击,金兵上千人的弓箭手就所剩无几,攻城的金兵便成了城头上宋军的活靶子,被那种厉害的弩箭一个个射翻在城墙下面,云梯尽数被破坏,三千大军上去,不到一炷香,便已经全部伏尸城下。 金兵大军十日之内,连续发动了五次进攻,无一蹬城之士,却已经死伤两万又三千,现在士气低落,加上天气炎热,士兵中间恶疾发作,军医已经竭尽全力,但药效已呈微末之力,没有先例可循,军医有些束手无策。 不料宋军却送来大批药草,顺便带来药方两剂,按方煎药服用,却是大有起色,宋军派出两名医官进驻大营,指导用药一事,现在瘟疫已经基本控制,但士兵士气受阻,不利再战,短暂休整,请陛下决裁。 此次用兵之初,也有许多大臣反对,尤其是都元帅完颜斜也,并不同意这个所谓的“黄雀计划”。炎热之时强行用兵,已经违反了长生天的昭示,何况,宋国今非昔比,这两年宋国皇帝的强军富国之路颇具成效,已经不是当年的弱宋可比。即使用兵,也要做全准备,在秋后进兵,方有胜算。 但黄雀计划的提出者完颜希尹的理由,也很让完颜吴乞买动心。完颜希尹现在是国论勃极烈左相,况且,他的黄雀计划本就是吸引宋国注意力,全力掩护金兵其他族军的集结和训练。国战,金国还从来没有过,一切,都以稳妥为主,几十万大军的集结和成军,需要的时间可不是十天八天,这一点,作为都元帅的斜也,也给出了三个月的期限,可是,这三个月,如果不给宋国足够的压力,等宋国稳步完成战略包围之势,金国将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 完颜希尹作为金国第一谋士,其战略眼光很是犀利,自出使西夏无功而返以来,就已经明白天下大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个变化的最根本原因,就在于宋国皇帝赵构。 赵构驾驭着宋国这艘巨轮,坚定不移地朝着富国强兵的道路上阔步迈进,成立延合军事大联盟,一举稳定西北和西南;海军已经建成了三支舰队,据说,已经远洋到了极远之地,带回了海量的财富,但完颜希尹关注的,却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带回来的许多植物种子,据说有几种作物,已经在宋国试种成功,产量极高,大大缓解了宋国粮食不足的危机,尤其是番薯(红薯、马铃薯)的种子,两大舰队一北一南的出使过程中,被带回宋国(红薯和玉米原产地在美洲,现在还是未曾开垦的处女地,第一舰队在赵构金手指的指导下,在去年已经顺利回航,一个师的海军陆战队留在了那块富饶的地方。这一趟远航尽管损失不小,但却带回来赵构让全力寻找的红薯、玉米的种子。) 据理藩院的回报,今年新开垦的播种面积,已经达到了上百万亩,宋国京畿路、两河路、河东路、永兴军路、秦风路都是实验地区,这才是完颜希尹感到吃惊和佩服的地方,宋国皇帝赵构,一下子就抓住了宋国的命脉,老百姓都能衣食无忧、享受和平,在老百姓眼里,就是一个好皇帝。 站在政治家的角度,完颜希尹是由衷地赞叹赵构的所作所为,但站在对手的立场,他就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所以才不惜采取断腕之法,吸引住宋国的注意力,来遮掩自己这面大军的集结训练,这和前几次侵宋截然不同,这次是举国之力,各部落之间从没有联合作战,也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指挥机制,金国的猛安谋克制度,在当下的形势下,已经不符合这场战争的要求,必须重新走出一条成军之路,这一点,倒是得到了都元帅完颜斜也的赞同。 这俩人一文一武,互相理解和谅解,最终达成一致,这才有了黄雀计划的出笼。 但他们还是把完颜银术可的十万大军想象的太过了,或者说对黄雀计划太想当然了。因为好些军事上的情报,都是在不对等的情况下展开,也就导致了金国高层不太十分清楚宋国真正的实力。 但宋国的情报系统却在大战前夕,已经在金国全面铺开,这种不对称的情报之战,也导致了金国对宋国的军事实力完全不了解,况且,赵构的许多大杀器并没有真正出现在金国战场。去年歼灭完颜娄室一战,是全军覆没,没有一名金兵逃回去,这份战场报告也就永远到不了完颜物期末的手里,所以,对宋国的炮兵,金国知之甚少。 这次骤然出手,就让完颜银术可十万大军蜷缩城下不敢妄动一步,再攻,无非也就是白白填上成千上万具尸体而已,自古攻城之战,损失最大。历来坚固的城池,往往是被内部奸细出卖而破,单靠硬撼而下的,不是没有,而是极少。这个道理,完颜吴乞买的几次南侵,最有体会,一个太原府,一个中山府,就是金国心尖上永远的刺儿。 完颜吴乞买看着手里的战报,也是百感交集,从什么时候,这个赵构居然让大金国屡屡不爽,处处吃瘪,现在,十万大军居然连一个雁门关的辅城也打不下来,要是攻打地势地形更加险峻的雁门关,该填进去多少我大金儿郎? 他沉思片刻,对随侍说道:“通知两相、都帅、两帅府、礼部杨天吉、吏部高庆裔、兵部韩遂、户部刘礼、府尹浦芦虎……加上通判萧庆,来金帐议事。” 萧庆出了上京完颜吴乞买的金帐那个,脑子还嗡嗡地转着,这是他第一次出席金国的高层会议,没想到却听到了炸雷似的消息,也隐隐约约从完颜吴乞买口中得到了许多重要的情报。 燕京府枢密院二皇子左帅完颜宗望气色很不好,据说患疾很重。脸色苍白,虽然是夏季,但还是薄裘在身,也让完颜吴乞买很是心疼。这次和萧庆一同前来,也是完颜吴乞买感到宗望身体欠佳,带上萧庆,也是分担一些具体事宜的打算。完颜宗望对宋国几次策略对应,后来证实都是灵验的,也就是说,在对宋国、对赵构的判断上,完颜宗望是有话语权的。 果不其然,会上完颜宗望提出要和宋国进行和谈,言明,现在宋国是金国潜在的最大的对手,这个对手,远远不是昔日的二帝所在的大宋。当初赵构索要二帝,应该抓住这个机会,送还二帝,谈一些条件,至少争取一些时间总还可以。完颜希尹甚至还说,二帝回朝,说不定还会引发宋国朝堂震荡,给金国留下发展的时间和空间。 别说,要是真把这爷俩弄回去,还真有可能让赵构骑虎难下,是让位?还是不让?让,让给谁,怎么让?根据完颜希尹对宋国历史的了解,以及对赵构这几年的研究,让是不可能的,赵构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大好局面,是绝对不会再交到只会求和避战的两父子手里的,即使是父亲和大哥也不行。 不让,万一这爷俩联手作祟,要知道,不论是盛唐强汉,还是大宋,儒家之说还是大行天下的。宋国重文抑武,就是最好的佐证。这俩人要是占据伦理高义,加上一些老臣中的一些死忠分子拥护,还真有可能引发宋国内讧,起到一石二鸟的作用。 但这个明显具有莫大好处的计策,却被云中府完颜宗翰否决,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完颜吴乞买下了决心,此言如是:“我大金岂能是一纸书信就能屈服的!” 这话也有道理,你不能单凭一封书信,我就乖乖地将二帝奉还归朝,岂不是显得我大金怕了你宋国? 大金国先灭强辽,再下大宋四路十三府,所到之处,无不拜服称臣,怎么会一纸帛书,就让我们言听计从?欺我大金兵锋不利吗? 尽管知道完颜宗望的以退为进是一条好计妙计,但大金国皇帝的尊严还是让完颜吴乞买选择了战争。 正如这次完颜银术可大军裹足不前、进退维谷,完颜吴乞买和众人商议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棘手,一方面金国的准备确实还没有做足,蒲与路与胡里改路的金兵猛安、谋克各部,远远还没有完成集结,临潢路和西京府路,也还没完成整训,这个时候如果撤兵,万一宋军尾随掩杀而至,中都路的精兵都在上京集结代训,中路大开,虽有留守,但亦是堪忧,都元帅斜也这些日子马不停蹄地部署,依然上奏说还需至少一月,所以,完颜银术可的大军,至少还要坚持半月二十天才行。 可这半月二十天,完颜银术可能坚持住吗? 第354章 慈悲宋天官 事实上,完颜银术可坚持不住。 宋琦想出的将两名医官送到金兵大营中,帮助金兵控制瘟疫的举措,可谓一石三鸟。 这两名医官,是宋国军医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一个叫谢春,是中山府人氏;另外一个叫端木锦,是中山府端木家族优秀弟子。 毕业后,正赶上雁门关成为首战之地,俩人递交申请书,请求上前线锻炼,被批准后来到雁门关。谁知来到雁门关后,又听说真正的战场是在百草谷关关隘,俩人再次请求深入作战前线,被宋琦塞到徐文手下,是战场防护军的随军医疗指导参议。 金兵几次攻城无功而返,士气低落,加上金兵大营腹泻之症肆虐,暑气之状蔓延,金兵非战斗减员严重,加上天气逐渐炎热,金军的牛皮大帐里面就是一座大蒸笼,实际上金兵就是中暑了。 宋琦是担心金兵将这些暑气之疫万一传到了百草谷,再蔓延开来,可是不得了;二来顺便也能摸清金兵的一些心理所想;三是通过这样的举动,来做一些分化瓦解的工作,可谓一举多得。 不料在报名的时候,这俩人争先恐后,颇有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宋琦倒是有些犹豫,和徐文商量后,决定还是派出这俩人执行这次任务,他们想到的是赵构所讲的士气可鼓不可泄,对于初上战场的年轻人,尤为重要。 于是就有了两名宋国军医官赶着几两大车,拉着草药来到金营的举动。 他们到来的时候,正是完颜银术可焦头烂额的时候,听说宋国军医求见,以为是来看笑话的,咆哮着让亲卫要将二人斩首以消心头烦躁之气,但被完颜睿劝阻拦下,在完颜银术可耳朵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完颜银术可看看账下几名猛安阴沉的脸,遂改变主意,让人将二人请了进来。 等二人说明来意,满屋子的金兵将领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有这样的事情吗?金兵瘟疫流行,不战而退,岂不正是宋军希望看到的吗? 却被端木锦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的长生天难道不是吗?战场厮杀,谁活谁死,那得看谁命大。可这瘟疫发作,一倒一大片,可不是老天爷愿意看到的,我家主帅说了,可以战场上见高低,但下了战场,都是生命,都是好汉,不能倒在瘟疫上。” 再看看金兵众将,有的看上去信了,有的将信将疑,有的还是怀有警惕之心。 谢春敞开胸怀,露出胸膛,笑道:“我二人寸铁未带,你们数万大军,还怕了不成?” 终于有一名金兵出来向完颜银术可揖礼道:“都统军大人,末将营中疫病厉害,昨晚已经有几名郎君昏迷,愿意一试?” 却是账下猛安完颜不花,是完颜银术可三大心腹之一。但完颜不花的亲弟弟完颜山,却被感染上重疾,现在情况非常不妙,当哥哥的心中着急,管他是谁的医官,先治病救人再说。 完颜银术可别人可以拒绝,完颜不花的面子,却是要给的,这是六皇子陈王完颜宗隽的长子,这兄弟俩是自请前来助战的。完颜银术可也不想这兄弟俩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谢春和端木锦这次带了一些冰块急用,没想到第一次就用上了,谢春擅药剂,端木锦擅脉,一个号脉开方,一个抓药煎汤,加上端木家族赫赫有名的回魂针,加上冰块急速降温解表,到了晚上亥时,完颜山首先吐出一摊腥臭之水,然后缓缓睁开眼,看着大帐里的星星火烛,嘟囔道:“我这是去了长生天了吗?肚子好饿,死了也没有吃饱吗?” 却看见哥哥满脸的泪花,俯身说道:“长生天不要你,哥哥还要带你回家哩。” 又听见旁边一人说着流利的汉语:“无妨了,可以喝一些绿豆小米粥,不要油腻,一个时辰后,将药喝了,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完颜不花长揖到底,道:“完颜不花谢过两位医官,还请也照看一下其他兄弟。” “其他人症状轻一些,这个帐篷里的人,注意通风,明天不要住帐篷,我会让士兵搭一些草屋或挖一些窑洞,住进去会好一些。今晚他们按时服药,服够两剂,不要忘了,间隔两个时辰。” “谨遵医嘱。” 迷迷糊糊的,完颜山又睡过去,感到有人在用木勺,一口口喂着自己香喷喷的绿豆小米粥,这可不是金兵常吃的东西。 实际上,在生死面前,人都是畏惧的,尤其是眼睁睁看着同伴无助的眼神,这不是在战场上有进无退,而是在病床上的垂死挣扎,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等到天亮的时候,完颜山已经能自己进食了,虽说还有些软弱无力,但一条性命却没有了大碍,这在金营中间引发了轩然大波,宋国的医官挽救了完颜山的性命,另外两名病情严重的谋克也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于是,宋医官便称为了“宋天官”。 谢春和端木锦心无旁骛,就是一心控制疫情,治病救人,三天下来,所到之处,金兵皆鞠躬施礼,口称“宋天官辛苦。”一时间,俩人在金营中的威望,与日俱增。 完颜银术可得到回报,心里也是有点百感交集。心说这算什么事,还真就说不清了。但现在正是控制疫情蔓延发作的关键时刻,否则几万人躺到了,那才是大麻烦。不过,对于俩人不计辛苦、跑前忙后的医德之风,也是敬佩,遂传令,让全军配合宋医官进行疾病防控。 谢春和端木锦一方面,按照宋军扎营的要求,全力改造金兵大营,挖窑洞、搭建木屋草棚,将危重的金兵统一安排进医疗中心,进行隔离治疗。尤其是在卫生防疫方面,更是严格按照“功能细化,责任到人;严格操作,不徇私情。”这些标准来执行。单是厕所的改造和饮用开水这两方面,就令完颜银术可大为吃惊,这些细节执行和被惩罚的力度,居然和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一样严厉。许许多多的不解,在一天天的疫情扭转之中,慢慢也就找到了答案。 另外一方面,谢春又回去了一趟,拉来了更多的防暑治痢的药材,苍术、陈皮、厚朴、白芷、茯苓、大腹皮、生半夏、甘草等,制成消暑饮,金兵的牛皮水囊里面,满满装的都是这种饮品。 关键是带来了消毒酒精,对伤病员的医疗中心进行了全面的消毒处理,当扑天而起的“酒味”弥散开来的时候,金兵的眼睛都绿了,什么时候宋国居然用如此美酒来泼洒在地面上?但面对“贪婪”的金兵,谢春要求完颜银术可制定了严格的军纪,禁止任何人未经同意批准,动用酒精,而且让完颜不花设立军法队,执行监督警戒。 七天下来,金兵的暑气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完颜山和其他几名最严重的的患者,现在生龙活虎地跟在谢春和端木锦后面,恭恭敬敬地打着下手,这些金兵汉子,虽然身处敌对阵营,但心中的良知未泯,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所以,对这两位“宋天官”是打心里敬佩,不只是这几个人,所有的金兵都知道,没有宋天官,很可能根本不用宋军动手,所有金兵就会倒在暑气之下。 留下足够的药材,嘱咐好金兵大营的医官,谢春和端木锦要回去了。完颜银术可命令大军全军列队,欢送宋天官。俩人所到之处,金兵齐齐揖礼拜服,齐称:“恭送宋天官归营。” 谢春和端木锦以宋军军礼回应,虽然身处敌营,但这些天下来,也了解到金兵之中,大部分还是朴实的汉子,俩人身后的绝影车上,金兵恭恭敬敬放上去的一些小礼品、纪念品几乎装满了。 一个金兵统领虔诚地将脖子上戴着的一串彩珠挂在车上的栏杆上,谢春知道这个金兵谋克,叫做刺鲁吉达,是和完颜山一起被抢救回来的三名谋克之一。 他拍拍刺鲁吉达的肩膀,笑道:“今天怎么舍得把你的宝贝拿出来了?”之所以取笑他,是因为刺鲁吉达在昏迷中,死死拽着这串彩珠不放手,都知道这是刺鲁吉达的心爱之物,是他的未婚妻送给他的。今天他将此物献出,足以说明他的真诚之心。 谢春将彩珠取下,又挂在刺鲁吉达的脖子上,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吉达,好好收藏着,心意我领了,注意一月之内不要喝酒。” 回身又对完颜银术可说道:“银术可将军,我以一名医官的身份,劝慰将军一句,如此炎热天气,实在不是用兵的好时机,都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生命才是最可贵的,请将军善纳。” 完颜银术可递上两柄精致的弯刀,说道:“你我虽属敌对,但二位高义和宋琦将军的美意,银术可代我十万大军谢过。这对鸳鸯短刀,是我父亲当年送给我的成年礼物,随我多年了,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完颜银术可这份礼物,却是贵重,意义非凡,也是感念二人十多天来的辛苦,遂解刀相赠。 谢春和端木锦回身并排站立,向完颜银术可和他身后的大军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上万金兵齐齐列阵一个军礼欢送,这一幕,让完颜银术可终身难忘。 宋琦无心插柳之举,让这支金兵队伍,成了以后压垮金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355章 你攻我亦攻 当宋琦的军情通报摆在赵构桌案上的时候,赵构觉得计划要做适当的调整了。 完颜银术可大军集结在百草谷关外,往前攻不动,往后又撤不走(没有完颜吴乞买的军令,他怎敢撤军。)军中士气低落,又正值暑气炎热,正所谓不是不攻,是不能攻。 完颜银术可也曾试探着说了下一步攻打百草谷的念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完颜不花。第二次的攻城之战,完颜不花的部队损失惨重,折损过半,疫情还差点搭上自己的亲弟弟完颜山。所以,完颜不花明确反对再次攻城,说道:“再攻,也无非再搭上几千条郎君的性命而已,宋军据险而守,体力消耗极低,而我金国儿郎,却要扛着上百斤重的木梯攻城,连云梯也搭不起来,怎么攻?” 另外两名猛安心腹完颜景和完颜合睹,也低头不语,这三名猛安掌管着银术可十万大军里面的一半兵力,又是完颜银术可新近提拔的将领,现在却不说话,这意思也就很明确了。 金兵副都统完颜忽鲁赛低声说道:“大帅,连续三次攻城,我军都是无功而返,禄火也殒命当场,当年的老部下,可是不多了。” 这句话,让完颜银术可心里头起了涟漪。他看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的这位老部下,也到了半百之年,曾经的三剑客忽鲁赛、不泰、婆卢,现在只剩下了忽鲁赛,不泰和婆卢在宋国破袭雁门关之战中丧命,禄火前几天在第二次攻城战中被那种火炮扫了一下,几乎射没了半个身子,克里也负了重伤,跟着他的部下死的死,亡的亡,没剩下几个了。 新提拔的几名猛安,都是贵胄出身,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但论起真正的战力,还是他的老部下。但现在也仅仅剩下忽鲁赛、克里,再打,可真就伤筋动骨了。士兵还好说,可心腹将领越打越少,才是要命的。 完颜银术可点点头,说道:“本帅也知道这个百草谷不好打,可是陛下之命,是要我等拿下百草谷和雁门关,现在我们步履维艰,寸土难进,又搭上两万多郎君的性命,让我如何向陛下交代?可是如果再次攻城,正如不花将军所言,也是徒增伤亡,也不好和我大金的儿郎们交代,正所谓进亦难矣退更难,诸位将军有何见教?” 完颜忽鲁赛说道:“眼下天气炎热,军中疫情虽然有所控制,但却要防止反弹。另外,可将我军这几次的攻城情况,写成战报,急送宗翰右帅账下定夺。” 完颜银术可点点头,叹口气说道:“也只好如此,忽鲁赛,此事你就负责起来,完成之后明天报右帅账下,请右帅斟酌而定吧。另外,各部严格按照宋医官所说之法来约束部下,新的命令下达之前,我们先不能自乱了阵脚。”齐声的答应声中,众金兵将领领命而去。 完颜银术可大军按兵不动,赵构却不再甘于被动,哪有被人家堵到家门口干架不还手的道理? 一系列命令水银泻地般从军事枢密院作战指挥中心发下去,整个宋国的军事机器开始全面启动。 政治上: 宋国全国进入战时状态,对金国进行卫国反击作战,宣布和金国进入战争状态,所有工作围绕卫国反击战展开。 宣传部门开动机器,大力声讨金国屡次背信弃义、悍然入侵的侵略行径,引发传单小册,在民间广为散发,激发民众抗金热情。 政务院成立以李纲为首的政务院军务协调小组,全面配合宋国展开的军事行动。 军事上: 预备役军团进驻大名府,开始为期三个月的集训,被授予宋国黄龙军团,直属枢密院。 近卫军团赐名应龙军团,和飞龙军团,教导团龙骑兵军团,组成宋国战略部队,一南一北一中,直属枢密院,但归赵构直接指挥,其他人是调不动的。这也是赵构为自己在这个特殊时代里上的一份保险,三大战略军团,近卫军应龙军团两万人,飞龙军团三万人,龙骑兵一万人,总兵力虽然只有六万人,但这六万人,却是宋国军队里精锐里的精锐,是赵构手里面的拳头力量。 岳飞青龙军团,加凤凰军团一部、朱雀军团一部、赤罴军团一部、除去留守部队以外,合计十万人左右,组成中线集团军,总指挥为北道战区司令兼青龙军团军团长岳飞。 席贡的白泽军团第一军、第二军、孟春的西护军、延合大联盟联军,大约十万人,组成西线集团军,总指挥为西护军司令孟春,自西夏黑山威福军司集结待命。西夏和宋国永兴军路负责将大军供应顺黄河北上,囤积于黑山城。 以雁门关苍狼军团为主,组建雁门关集团军,任务是看好完颜银术可大军,调集中道战区麒麟军团第一军赵俊所部,秘密前出阜平,经瓶形寨进入代县雁门关地区,堵住完颜银术可大军回撤之路。第一军是麒麟军团重装军,赵构的命令是不许完颜银术可一兵一卒回去。到达指定位置后,暂时归雁门关集团军宋琦指挥。 以东道战区白虎军团一部、玄武军团一部、海军第一舰队、加上海军陆战队第一军、高丽总督府直属部队、高丽国协同军部队、组成东线集团军十万大军,由白虎军团军团长成闵为总指挥。 以飞龙卫龙一为首,抽调各战区精干特种力量,组成“潜龙”部队,前出金国进行侦察活动,和“启明星小组”联系,由龙一担任组长,全力搜集金国军事情报。 后勤保障上: 成立战时联勤保障司令部,调曲风回来担任司令部司令,河北东路总督张悫,兼任副司令,指挥部总部设在河北东路大名府,分别在西夏黑水威福军司、延安府、中山府、高丽开城、登州设立分部,统筹解决后勤保障,通达商行为协助部门。 各府县设立战时保障司,受当地府县和联保司令部双重领导,地方管存贮、调拨、支前民工调拨,联保负责调配运输。 成立后方民兵治安总队,隶属治安部,负责维护地方治安,打击违法犯罪。 宋国的战争机器,还是第一次运转起来,却已经显示出来她强大的威力。 别的不提,且说麒麟军团第一军赵俊所部两万人,奉命秘密前出阜平,过瓶形寨,历经七天的急行军后,在繁峙滹沱河畔扎下大营,堵住了完颜银术可的去路。 赵俊属宗室后裔,也是最早跟随宗泽的老部下,第一军几次战斗,都是作为总预备队,已经让底下的几位师长不满,但赵俊以其特有的、毒辣的眼光,敏锐地捕捉空气里的一丝丝政治上的气味,感觉到赵构惊天大笔的同时,也捕捉到了其中透露出的战略方针,那就是和金国的国之一战。 为此,尽管第一军没有多上战场,但军事训练和军事上的改制却始终走在麒麟军团的前列,包括新式武器的换装,必将引发新军事变革和战役、战术上的变化,在这个方面,他甚至专门出了一本书,就叫做《对金之战三策论》,分别在战略、战役和战术三个层面,就新形势下军队的战法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其中,第一次提到了“步卒与火炮的合一之论”,赵构看到后,大为赞赏,这不就是最早版的“步炮协同战术”吗?能看到这一点,赵构心里已经牢牢装上了赵俊这个名字。 这次第一军,就配属了一个野战炮团和一个山地炮团。大军西军之所以迅速快捷,得益于赵构的道路建设的十年宏伟规划,从驻地真定府一直向西,道路平整,沿途有各府治安司维持秩序和治安,大军顺利进入指定区域,显示出了本土作战机动性的最大好处。 牢牢扎住这条必经之路,赵俊派出侦察兵,前出侦察敌情,一面和雁门关宋琦军团长联系,等待进一步指示。 宋军这么大动静,两万大军堵住了回路,完颜银术可的斥候也是军中精锐,战场遮蔽至少在三十里。但这是在宋国境内,所以斥候侦探距离都在五十里以外,所以赵俊的大军一出瓶形寨,就被金兵斥候侦探到。 看着军用绝影车后面拉着的一门门12磅野战炮,金兵斥候的心已经沉到海底,百草谷关隘上的6磅山炮就已经成了金兵的梦魇,这明显要比城墙上的炮口还粗的火炮,显然威力更大。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宋国炮兵部队,金兵斥候远远地拨马便跑,这个消息,必须早一点送到完颜银术可将军手里才行。 第356章 火烧蓟州府 蓟州,是大金国中都大兴府的粮仓,也是金国为这次大会战进行物资储备的重要仓储之一。 蓟州地处三环之地,环绕金国西京路、北京路、中都路,是三路之中心,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蓟州府知府高治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着急上火,嘴上起了一溜火泡,正坐在府衙议事厅和下属磨嘴。 “三十万石粮食,是左帅府二皇子殿下的军令,谁敢违抗?不要和我叫屈,虽说二皇子俗称菩萨太子,但行起军令来,一样砍头。” 端起眼前的大碗药茶,咕嘟咕嘟大口灌了一气,心头的燥火仿佛小了很多,他冷眼看着眼前低头弯腰的仓司使高就,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堂弟,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有点漫不经心,粗枝大叶。平常就算了,些许出入,也没有造成后果和影响,看在没有少给自己孝敬的份上,自己也就替他擦了屁股底下的烂屎。 可现在是东府军令下达,三个常平仓要满仓满囤,三十万石的仓储量是他们为了套取拨资而虚报上去的,虽然粮仓是建成了,但质量数量还是有许多虚头巴脑的东西在里面。现在突然接到军令,要把周围渔阳、三河、玉田、丰润、平谷五县的夏粮集中在蓟州的治所渔阳大仓,他这个蓟州知府和渔阳县令自然责无旁贷,但关键是仓司使高就,在这些大事面前,真是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主儿。 没办法,也只有自己亲自出马,好在渔阳县令是自己提拔的心腹之人,也算一员干吏,才在汛期来临之前,勉强凑齐了二十万石小麦,这剩下的十万石粮食,怎么也想不起来从哪里再凑,就是这二十万石,也是预收了每年的夏税才勉强凑齐的,但却几乎把五县之内老百姓的存粮搞了一个七七八八,要是今年遇上天灾人祸的,老百姓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可现在还差十万石粮食,怎么去弄? 渔阳县令范承低声说道:“大人也不必烦恼,如今之计,先把十万石的缺口补上再说,十万石不是百八十石,瞒是瞒不住的,好在还有三天时间,我们还能想想办法。” “哦,梓亮(范承,字梓亮)可有了对策?” “可向民间粮商借贷,十分利,期限一年,以蓟州府名义担保,如大人信任在下,我去和这些粮商打擂台,您在后面出谋划策,这样可保万全。” 高治眼中一亮,冲范承赞许地点点头,说道:“关键时刻,还得看梓亮的。行,就照你说的去办,我们快刀斩乱麻,迅速了结这个麻烦,五天后左帅就会派人来点验,只要点验通过,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自有帅府接手。” 又冲高就训斥道:“你好生学看着梓亮做事,不要关键时刻指望不上,这几天,仓储的守卫一定要加强,千万莫要大意。” 高就不敢再言语,急忙揖礼退下。 范承回到渔阳县衙,便火速命令手下去请当地最大的几家粮商,明天来县府议事。 他在渔阳多年,自然知道渔阳以及周边各个县域的地产情况。今年风调雨顺,虽然年景收成不错,但这些地主最大的爱好,还是囤积粮食,真是应了一句话“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但现在慌得是高治和范承,如果因为仓储之事牵扯出过去的一些事情,那就不妙了。所以,范承此举,必须保证要拿下这些粮商,哪怕付出的代价高一些,也比到时候掉脑袋强。 渔阳镇李大脑袋、龙虎峪邱三麻子、罗庄子镇罗修,只要这三位最大的地主带头,其余人就好办了,这里面,渔阳镇的李大脑袋是关键。不过,这个李大脑袋平日里,和自己关系密切,自己一回来就和他通了气,不过,是让他做红脸。 事情果然按照他想象的那样,邱三麻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阴沉着脸不说话;旁边的罗修,则显得有点魂不守舍,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大脑袋瓮声瓮气地抢先说道:“知县大人,你是知道的,上次的事情,已经把明年的两税已经预交了,渔阳虽说是望县,今年老天爷眷顾,多收了几斗,但您也知道,下面小民的家中,也是存粮不多,我们这些粮商,多亏前些年攒了一些底子,才支应了这个差事,可如今这么大的缺口,恕我等实在无力弥补,还望老父母垂怜则个。” “是啊,是啊,上次的平调,我们已经亏大了,再说,手里面实在没有余粮,也凑不出来啊。”罗修紧跟着摇旗呐喊。 “老父母,您到下面看看,小民家里的粮缸里,到底还有多少粮食?我们再怎么出高价,也怕收不上来,都是留下救命的。”邱三麻子也开口了,满肚子的牢骚话。 范承阴沉着脸不说话,等几个人发完牢骚,咳嗽一声说道:“诸位有难处,我知道,但再难,还能比下面小民难?比上面知府大人难?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各位不会不知道吧?这些年,知府大人可没少照顾大家的买卖,李大头,别人不知,我可是知道你,去年娄室将军的军粮供应,知府大人可是照顾的你,娄室将军殒命宋国之时,你的粮草大军连范阳到没有到,事后是怎么回复县府的?你不明白还是我不明白。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大脑袋低下了他的大脑袋,却也不敢反驳。范承继续说道:“我还是奉劝诸位,现在是我县府和大家商谈,而且知府大人也承诺十分利的好处,只需一年,每年连本带利一起偿还,钱粮都行,以今年粮价为底价,保底随高,绝不会亏待大家。” 范承话锋突然一转说道:“但是,如果大家都不肯帮在下这个忙,我和知府大人无非是数量不足的罪名,罪重也不过降级留用。可是如果换了一个新的父母官来,十万石粮食还是要有的,可怎么征调,诸位,”范承往椅子上一靠,不阴不阳地说道:“我不相信他会比我和高大人更加怀柔。丰润县冯百万的前车之鉴,大家还是要记住的。” 这顿连枪带棒、恩威并施的话头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如果真是像范承所说的那样,局面只能最坏,不可能最好,冯百万被弄得倾家荡产,最后还要服苦役,虽说避免了牢狱之灾,但自此却是一蹶不起,从天上一下子摔在地上,几辈子也翻不起身来。 看到范承看向自己,李大脑袋站起来,揖礼道:“李成虽然家中困难,但也不忍看到知县大人所说的那种局面出现,大人又体恤百姓,不忍加赋,我等自当为老父母分忧解难,上下不过是十万石,大家凑凑,也就过去了,再说,不是还有知府大人的面子嘛。这样,我凑四万石,再多也就不行了。” 范承拍桌而起,大声说道:“好,好,其美兄高义,定当上报知府大人奏请首功。” 另外两个脸上一连三变,心里骂道:“好你个李大脑袋,说变就变,不是说好了再加两分利的吗?” 但事已至此,人家把头功都说出来的,你再拿捏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于是,俩人只好各自拿出三万石粮食,凑齐这十万石军粮的任务。范承做事雷厉风行,马上让手下主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协议文本,让各人签下,然后盖上县衙大印,说道:“明日在下自会前去府衙用印,过晌之后,各位将粮食入库,在下将文书奉上,还是那句话,各位帮助我们度过危机,我和知府大人自然不会亏待大家。” 作为渔阳知县,范承自然知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一个利益关系,不要说十万石,就是二十万石,这三家也能凑上来,但却不能这么干,不能一下子榨干了,就没有退路了。 范承如愿以偿得到了十万石粮食,随着司库一声长长的吆喝:“闭库上锁,丙字捌、玖、拾号库入库完毕。” “升五灯,蓟州仓封门喽。” 随着五盏红色的圆形大灯笼成串形挂起,意味着这座常平仓正式封仓,一级戒备,只等大军前来点验移交。 范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中衣,躺在自家屋子里,闻着自家小花园里茉莉的香气,惬意地迷上了双眼,伴随着徐徐微风,几天来的疲劳,终于让这位渔阳县令很快进入了梦乡。 但睡到半夜,正是沉睡之际,急促的敲门声将范承惊起,不等询问,就已经看见西北的天空就像被点燃了一般,烧得半天里都是红色,范承的冷汗唰地一下子冒出来,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从二门外主簿变了声的嗓子里传过来:“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粮仓着火啦!” 伴随着的是街道上响起的“当当当”的锣声:“走水啦,西北粮仓走水啦,大家速去救火,救火!” 第357章 潜龙露锋芒 蓟州这把火,是潜龙小组放的。 龙一是第一次组织这样大规模的破袭战。潜龙特战队汇集了西北狼、龙炎、墨麟、蛟龙、凤凰、鹰隼等各个战区特战大队的精兵强将。龙一是有针对性地抽调,甚至抽调了烈火和黑水两个女真营的部分精干力量,当然,这是赵构亲自把关批准的。这支神秘的潜龙特战部队人数不多,只有三十六人,但谁要是小看可潜龙的力量,那是绝对不了解龙一。 成风是潜龙的副队长,也是飞龙卫走出来的老部下。这俩正副队长,一个狠,一个刁,最适合这打闷棍、下套子的路数,带着烈火营的赵泰和赵颜各一个小队,先期从河北东路保定军霸州方向,潜入金国燕京府境内。 他们在固安,和张大梁派来的启明星小组的瘦罗汉化名耶律无极的常敬坤小组接上了头,这次,瘦罗汉常敬坤和化名穆子蒙的小李猛携手潜龙,这第一刀,就瞄准了在蓟州云集了三十万石军粮的渔阳县仓储。 情报是耶律重生在卫王的嘴里偶尔听到的一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感叹,从而一点点从卫王的嘴里“撬”出来的。 耶律重生牢记不能直来直去的原则,也没有问什么事情,只是看到卫王完颜宗强这两天犯愁,表现出特有的关心,让卫王完颜宗强很是感动,遂把金主完颜吴乞买给自己的征粮任务简单说了一下,倒是没有说干什么,只是让自己在十天之内,征集三十万石粮食,自己正犯愁怎么弄呢。 金国统制下的燕云故地,历来是北方粮仓之所,只是金国从游牧民族,一下子要适应这耕种之事,尚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在幽燕之地,实行的是汉族的统治之法,但又舍不得像宋国这样大规模的投入农田保障基础设施建设,所以产量一直不高,加上金国的税赋较重,这三十万石粮食还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但完颜重生自然知道下面的实际情况,这两年完颜吴乞买还是有眼光和政治远见的,首先推行的两套管治制度就起到了不错的效果,政局还算稳定,也没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战争的红利也让他适当减轻了一些国家的赋税比例,老百姓得到了一些实惠。当然了,比起宋国,还是高了不少。赵构的生财之道从来就没有靠这一亩三分地赚钱,那是典型的小农思想。“无商不富,无工不强,无农不稳。”这三句话可是多少代人总结出来的,赵构岂能不知? 蓟州地处三地中心,水资源丰富,地势平坦,素有燕京粮仓之说。完颜重生只是点了一下,说道,蓟州知府高治,就是出自卫王府门下,如今卫王现在有了难处,该是回报知遇之恩的时候了。 卫王眼前一亮,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索性一五一十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直接和完颜重生说了个明明白白,还说这是二皇子向陛下提出的要求,陛下已经应允,责成我这个负责户部的皇子来筹划。 完颜重生笑道:“既然是二皇子殿下的军令,自当谨慎做事,蓟州知府高治还算勤政,渔阳县令去年还来过王府,还是我接待的,很精明强干的一员干吏,这件事,放手让他们去做。只是听您的意思,这件差事还是个急活?” “可不是吗,二皇兄要求在十日之内征集完毕,这两天胡里改路的白山、栗末等部落,已经在集结本族大军,加上蒲与路的黑水部,这些大军集结于上京,不日就要南下,我只负责西南方向粮草供应,估计要和宋国开战了。只是这个时候……唉……” 完颜重生揖礼道:“王爷勿忧,此事交给我去督办,七日之内即可完成,不过,要催促二皇子早点点验,我们好交差。” 完颜宗强大喜,遂手令交于耶律重生,交由他全权负责此事。当然,所有的进度也在同一时间被龙一所掌握。 龙一根据进度,安排赵泰和赵颜换回金人装束,带着耶律重生给的腰牌,扮做卫王府的亲卫,就在渔阳县府的眼皮子底下,看着范承所做的一切。等十万石粮食入库之后,赵泰给龙一送出来消息,粮库已封,但还没有移交完颜宗望。 龙一决定提前行动,原先计划等燕京枢密院接管后再动手,但耶律重生的一条情报显示,完颜宗望决定让四皇子完颜宗弼带着大军先期赶到蓟州,进驻燕京府,和燕京留守郭药师一起合兵一处,作为南下先锋。 这个完颜宗弼,却是金兵年轻一代里的领军人物,辈分也在哪里,据说颇受金主完颜吴乞买和都元帅完颜斜也的器重,是金国响当当的一员大将。 龙一没少从赵构嘴里听说过这个金国名字叫做金兀术的人,能让自己的老大经常“惦记”的人,自然不是无名之辈。也激发了龙一强烈的斗志,决定给金兀术一个下马威,不能等到金兀术到了蓟州之后再行动,甲计划和乙计划各有利弊,但龙一可不会和金兀术为了置气而行动。 龙一把行动时间就定在十万石粮食入库的那天晚上,这也是人们松了那口气的第一时间,但恰恰金兀术的大军还没有到。 龙一的潜龙全力发动,一个小小的渔阳仓储之地还难不倒龙一的手下。成风的龙炎小组负责清场,这是成风的强项,奇袭飞狐关已经成了特战战例中的典范,被赵构写进了教科书里,成就了龙炎成风的赫赫大名。 小李猛和瘦罗汉负责撤退路线接应,这对于已经在金国生活了近两年的启明星小组来讲,更是小菜一碟。 防火的任务就交给了西北狼的狼牙,中队长叫祝大彪,在西边边陲的磨练中,最善于煽风点火,引火之物,就是宋国最新制作的高浓度酒精。 这把火,烧得正是时候。当范承灰头土脸地倒在仓储大门的时候,手下主簿悄悄禀报:“四皇子的大军已经离城不到二十里。” 这意味着,完颜宗弼的大军一定是也看到了昨夜的这场大火,催促大军着连夜急行军,黑夜里的一把火,无论在什么地方出现,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完颜宗弼兵锋极盛,这次所带十万大军,整整集合了黑水、白山、栗末、安车骨等上部落的部族军精锐,自己一反常态,亲自带领三万前锋军先行出发,赶到蓟州后,以蓟州为大本营,一东一西兵分两路出兵,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河间和真定两府,先撬下来宋国的两颗门牙再说。 上次和宋国大将岳飞一战,完颜兀术耿耿于怀,这次主动请命东路南下,一是配合完颜银术可的西路大军,二来也行把上次丢掉的面子找回来,也迎合完颜吴乞买的军事部署,当然也是完颜吴乞买同意的。 出师未捷,先传噩耗。完颜宗弼率领折合亲军来到仓储的时候,渔阳知县范承和所有官员皆跪地俯首,不敢抬头,最前面的知县范承,更是压制着不能有失仪之罪,但过度的恐惧还是让他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个不停。 “范县令,仓储守备是谁负责?” “回……回四皇子,是……是仓司使高就。” “高就何在?” “微……臣……渔阳仓司使……高就参见……参见四皇子。” “啊?……” “啊!……” 在众人惊恐的喊叫声中,一颗硕大的人头飞起老高。完颜兀术的金雀斧缓缓收回,上面居然滴血未沾,可旁边的人却被冲天而起的一腔热血喷溅得满身满地,胆子小的,瞬间吓晕了好几个。 范承这个时候,反倒是镇静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低下头说道:“下官死罪。” “范县令虽有看护不利之过,但这不是你主要的责任,听说你为了凑齐这三十万石粮食,已经连续熬了七八天了,三十万石粮食既然已经征集完毕,又归仓封库,按理说就没有你什么事了。但毕竟事情出在渔阳,你还是有一些责任的。” 他大斧一指取余人众,下令道:“凡是仓储司相关人员,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皆斩之!” 折合亲兵嗷嗷叫地扑上去,照着穿着仓储司公服的差官,举刀就砍,一时间人头滚滚,血气冲天。 等处理完毕,完颜宗弼对范承说道:“范县令,我先锋大军三万之众,你不会让我们饿肚子吧?” 第358章 困兽犹斗酣 金国东路完颜宗弼大军被阻蓟州,西路完颜银术可大军却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赵俊的第一军堵住完颜银术可的退路,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样挡在身后,金兵大军里最普通的火头兵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大事不妙。 完颜银术可派忽鲁赛带领五千人前往试探,不等忽鲁赛扎下阵脚,从宋军扎下的大寨寨墙上,“咚”地一声炮响,一枚12磅野战炮的弹丸呼啸这扑向忽鲁赛的军阵,在他的左翼拉出一道几近两百步的血槽,透阵而出,将近三百多人被一扫下马,残肢断臂飞上了半空,哀嚎声响彻整个金兵队伍。 但宋军就发射了一炮,就再没有声响。忽鲁赛心里明白,这是宋军在打招呼:“对面的兄弟,不要做无谓的反抗,这大铁疙瘩不是你们的肉体凡胎所能面对的。” 忽鲁赛心里头沉甸甸的,倒不是因为这一炮,和百草谷的宋军对峙这么多天,自然清楚宋军的势力,要是想灭掉自己,早就下手了,这些都应该是对方高层的考虑。但现在宋军另外一支大军堵住退路,看军旗,应该是宋军的中道战区麒麟军团第一军,和百草谷的宋军不是一个战区,说明宋国高层已经开始出手了,这一击,正敲在金兵的软肋上,因为第一军不仅仅堵住了路,更截断了水源,这才是最可怕的。 打不过,又过不去,忽鲁赛作为老军务,审时度势,率兵返回大营,将情况禀报给统帅完颜银术可。 完颜银术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仔细想想,还是有点怪自己大意轻敌了。也是因为前几次的南侵太过于顺利了,宋军不堪一击,望风而逃,好多金兵将领已经养成鼻子孔朝天的臭毛病,加上灭辽一战增添了无比的信心,金兵从上到下极度膨胀,都没有一个人能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如今的宋国和过去的宋国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别的不说,就是这种厉害的火炮,金兵的理藩院也好,两府斥候也罢,都没有详细的情报显示,让他在这种犀利的武器面前,有点束手无策。攻不动,现在又退不走,要命的是,存储的淡水只能维持三天的用量。 完颜银术可下令开始控制饮水,人员减半,马匹取一,先保证生存用水,其余洗漱等全部停止。 但这个决定,第二天就引发了更大程度的危机,首先大营内的卫生情况急剧恶化,臭气熏天,因为人马的粪便不能及时严格处理,第二波疫情开始露头;其次,很多马匹的饮水减少为原先的三分之一,一下子倒下去了三成战马,金兵本来携带战马数量就多,一人两马三马居多,个别高级将领甚至可以到四五匹战马,这个用水量可比人员的用水量大,一但饮水不够,极易引发疫情。 最重要的是,引起了金兵的再次恐慌。第一次疫情在宋天官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扛过去。这要是再引起瘟病,金兵的心里极易崩溃,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即使减低用水,也最多延长两天时间,到时候,马匹倒下去一半,金兵失去了马,犹如失去了双腿,只能任宋军宰割。步战,永远是宋军的天下,过去是,更何况现在。 完颜银术可从来没有感觉到像现在一样束手无策,看到手下的将领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开始表露出一丝怀疑和不满,完颜银术可觉得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下去,这里还有近八万大军,要是就这样耗下去,首先倒下去的,一定是自己的这支大军。 大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克里前两天受了重伤,刚刚恢复了一些,勉强挣扎着出席了这次会议,忽鲁赛搀着他,卧在地榻上。他素有拼命三郎之称,攻城时第一个攀登到距离城墙还有一米多的地方,被宋军炸断了云梯摔下来,伤到了肺部,还是宋天官精心治疗下,恢复了好多,只是说话还有些气力不足。 他咳嗽了几声,说道:“大帅,克里跟随你快十年了,咳咳,自忖不是怕死之人。但现在听我一句,不可再攻,百草谷只是第一道防线,你发现没有,宋军这两年的变化很大,兵精粮足不怕死,而且,这两年雁门关已经不是当初的雁门关,这个大帅……咳咳咳,最清楚,我虽然不十分清楚当初为什么会有这个计划,但这是一个送死之局,我们身处死地,处于死局,面临死境,大帅,出兵之前是十万大军,现在呢?不足八万……咳咳咳,再往下……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克里说不下去,忽鲁赛急忙端过一碗稍显清一些的水来,喂克里喝了几口,克里擦了一下嘴,皱了皱眉,指着水碗说道:“大帅,我等还只能喝上这种水,可想下面的儿郎们喝什么?” “喝什么?大帅,我大营军马全部断水,儿郎们一天只有一碗水,病号增加了两成,再这样下去,哼,不用宋军打,两天后,都趴下了。”完颜不花有些抱怨的说道。 忽鲁赛冲完颜银术可点点头,也说道:“不花将军所说属实,其他营情况大体差不多,大帅,咱们得尽快拿出对策,否则拖下去可就对咱们越来越不利。” 完颜银术可沉思不语,心里面却起伏不定,这个局,如何打破,现在成了摆在他面前一道最大的难题。宋军还算仁义,没有进攻,但就是这份仁义,有时候却比最厉害的攻势还要管用。真正拉开架势打上一场,无非是战死沙场,好歹还有一个拼一个赚一个的念头。可现在人家根本不和你照面,就是凭借着远程炮火,一点点摧毁你抵抗的意志,一点点瓦解你的信心,一点点消磨你的韧劲儿,一个老天爷,就是宋军最大的帮手。 投降,万万不能,金国对于投降叛国之人,都是诛族严惩,不要说自己,就是普通小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这个念头的。 打,确实是打不过,无非是飞蛾扑火而已。关键是士气低落到了谷地,已经不利再战。死,倒是不怕,怕的是这种比死还难受的活法,让人急欲发狂。 马上,让完颜银术可更加抓狂的事情来了。正当他们在大帐议事的时候,忽然账外开始喧哗起来,远处已经看见有火光冲天而起,完颜银术可疾步窜出账外,见西南方向的金兵大营已经冒起浓烟,忽鲁赛急呼:“是克里大营!” 完颜银术可急忙下令让忽鲁赛急速赶往克里大营查看,一面调集折合亲军和克里的卫队一起前往大营维持秩序,好在金兵纪律严明,并没有出现乱营现象,但都是聚集在自己的大营眺望,心中祈祷自己营地一定要安全。 克里颤巍巍被完颜不花搀着出来,已经是泪流满面,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大营完了。” 克里的大营在最边上,处于西南角,和中军大营成星卫之势,也是最外围一道屏障,本来地势较低,还算多有阴凉,但也正是处于两山交汇低洼处,风势也很劲,当初扎营就是图凉快,并没有考虑太多。可现在突然走水,风助火势,火借凤威,一下子成了燎原之势,多亏克里的大营在最外面,风向是东南风,其他大营没有波及到。 但克里的大营已经面目全非,不适宜再住。人员虽然没有损伤多少,但一应物资却化为灰烬,重要的是,完颜银术可大营的存水,大部分都在这里,当初看到的是优势,现在,却是要命的绞索。 不仅如此,为了救火,离着最近的忽鲁赛的大营里的存水,已经被用了接近六成,现在,全军存水,仅能维持一天。 要命,真要命! 完颜银术可听完忽鲁赛的汇报,心里闪出来的,就是这五个字。真要命啊!一个平时看起来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水,居然成了压垮掉这支大军最重的一根稻草。 雁门关地区本就是山区,水源稀少,唯一的水源还被宋军突然截断。当初驻守的时候,只留下了一个猛安,觉得就够了,可现在看来,还是忽鲁赛的看法对,自己就应该大军在后面背河而建,是自己贪功冒进了。 “忽鲁赛,将全军用水集中起来,全部交给你,我将披甲折合中军三千人交给你,加上你部两万人,打开一条生路,至少占领一处水源,全军才能活命,告诉儿郎们,是死是活,就在此一攻了。” 完颜不花也是一员悍将,出来冲完颜银术可施礼道:“大帅,我部请求策应忽鲁赛将军。” 完颜不花也知道,再这样耗下去,先死的,一定是金兵。百草谷据险而守,后面宋军背水列阵,两害相权取其轻,只好向后面的宋军展开攻势,真要打开一道缺口,至少可以退回去。 “呜……”悠长的号角在金兵大营中吹响。已经好久没有听到集结号角的金兵快速集合,大帐亲卫将集中起来的淡水全部发下去,先喝个够再说。都知道这是决定生死的一攻,也就无所谓保留不保留了。 凑足了三万大军,完颜银术可决定硬碰硬去和赵俊的第一军斗一斗,看看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绝地逢生。 第359章 绝境中求生 赵俊接到宋琦的军报,明确自己的任务就是堵死后门,不追击、不歼灭,不主动出击,扎牢营盘就行。 这对于赵俊的两万大军来讲,任务就很轻松。后勤不用愁,每隔两天,通达商行的车队就会准时将物资送过来,背靠滹沱河,三个师,成品字形扎寨,将所有出路堵得严严实实。 赵俊的中军司令部和第一师在一起,师长是宗颖,老帅宗泽之子,曾在兵部任职,三年前被赵构塞到部队任职,一直干到师长的位置,要不是宗泽压着,第一军的军长,就是他的。不过,这一点,倒是得到赵构的肯定,年轻人,压一压,对以后的成长有利。 宗颖秉承了父亲的热血,这两年在部队又磨练了许多,做事沉稳谨慎、滴水不漏,最善于这种防守战。所以,赵俊将整个炮兵师配属给了第一师,炮兵师师长,就是陈道。 陈道是炮二师师长,炮一师在唐河战役中大方异彩,后来成立炮二师、炮三师……宋国的炮兵师,已经成建制的建成了六个野战炮兵师,虽然有的炮兵师仅有一个山炮团,但赵构不怕,有了技术底子,火炮就是一个产量的问题,但人才的培养,却不能一蹴而就。 这次陈道主动请缨,炮兵司令兼炮一师师长苏定方爽快地答应了,炮兵就是要在战场上,才能锻炼出来,不上战场,怎么成为优秀的炮手? 但这种地对抗性的野战,是最适合初级炮兵锻炼的,这也是苏定方把二师派过来的原因。 陈道接到赵俊的命令,死守大营,不出一步,用炮火给金兵洗洗脑子。陈道将野战炮一团的三个营,分成左、中、右三个炮兵阵地四十八门火炮,加上团部直属两门,这五十门野战炮将对面将近七十度扇面的阵地完全覆盖。 另外的山炮二团,分别配属两翼,主要是保证侧打火力,陈道有信心,三轮齐射后,估计对方也就没有了斗志,不做鸟兽散就不错了。 赵俊的军属侦察大队已经回来了,带回来忽鲁赛三万大军已经扑了过来。赵俊笑了,对陈道说道:“你看看,你输了吧。我说多开几炮,你说一炮就够,陈大师长,人家不买你的帐哟。” 陈道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之色,一方面是便被赵俊调侃的,一方面也是被金兵这不知好歹给气的,咬着牙说道:“好说,好说,在中山府见过不怕死,在雁门关还没有见过这不知好歹的,赵军长,您放心,不用第一军的弟兄们出手,我炮二师今天包圆了。” 随后对身后参谋下令:“告诉两位团长,就说我说的,今天的活儿,炮二师清盘。” “砰砰砰”三发红色信号弹升起在半空,这是一级临战戒备,是军中的最高级戒备等级,意味着马上就要接敌了。 都是演练了无数次,陈道和赵俊站在望楼上,前方五里地范围一览无余。当落日的余晖散在大地上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金兵骑兵前锋已经出现在望山里。 金兵有意避开了白天炎热的时间,选择在傍晚发起战斗,也是一种策略,这样,最激烈的战斗会是在晚上,对金兵有利。对宋军的视线和视野会产生干扰作用,等天完全黑暗下来,金兵的骑兵冲起来,等到了视线范围,也就离大营不远了,忽鲁赛相信自己的骑兵,会攻进去的,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宋军的火炮就无用武之地,剩下的事情,大金的儿郎会用手里的狼牙棒解决的。 忽鲁赛吃过一次亏,大概知道火炮的射程,早早扎住了阵脚,让人马稍微休息一下,等待天色暗下来,准备发起雷霆一击。 战前的等待和寂静,最考验一支军队的真正实力。金兵出动的是精锐,阵容严整,鸦雀无声,所有战马也屏住呼吸,不闻嘶鸣。而宋军据寨而守,寨墙上的士兵全力戒备,不动如山,所有炮手已经就位,射击诸元已经计算过无数次,只等信号发出。 随着雅雀喳喳喳的归巢声,落日的余晖逐渐在大地上被拉长,太阳仿佛也被这大战前的气氛所惊,悄悄躲向山后,露出一点点来窥视着天际上彼此的双方。 宋军大寨里突然驶出一骑兵,塔塔塔地跑向金兵的军阵。“嗖”地一声弓弦响,一支羽箭准确地钉在宋军的马前五步之处,宋军扬起手,手里面有一卷帛书,对金兵喊道:“对面的弟兄们,我家将军有书信一封,烦劳转交你家都统军大帅完颜银术可将军,另外,还有几句话要转告忽鲁赛将军,烦劳通报一声。” 金兵队伍里略显骚动,忽鲁赛策马而出,来到阵前,看向这员宋军。宋军信使很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只是穿着铠甲,没有携带兵器,看肩吞军衔,是一名少尉。 宋军少尉向忽鲁赛抬手敬礼,说道:“忽鲁赛将军,我家赵军长有几句话想对将军明言:请将军爱惜部下生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如果放下武器投降,我军将保证贵部所有官兵的安全,请将军考虑。” 忽鲁赛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自己身为副都统军,却在一个宋军小小的少尉面前听训,心里不由得激发自己傲气,嘴里哼地一声说道:“回去回复你家赵将军,话已经听到,大金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战场上见!” 宋军少尉笑了笑,这个局面已经应该想到,自己只是传话,话既然已经传到,自己差事已了,就该回去了。所以也没有多说,抬手敬礼,拨马返回宋军大营。 忽鲁赛抬头看看西方的天际,天色似黑非黑,又有一点淡淡的青白色,他长出一口气,扬起手臂,轻轻地向前点了一点。 “呜…呜…呜”急促的号角声骤然吹响,“嗬……”金兵队伍里响起一声冲天的吼声,马蹄声塔塔塔地敲击着大地,发出阵阵声响,渐渐地,马匹开始加速,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在整个天空震荡,归巢的倦鸟被惊的再次慌乱地冲天而起,四下里乱飞而去,躲得远远的。 两发橙色信号弹骤然在两侧山头各自冲天而起,伴随着缓缓落下的尾焰,“咚、咚、咚……”一连串的炮声震天价响起,次第开火的炮口膛焰在已经擦黑的傍晚显得更加明亮,比什么焰火都要艳丽和壮美。 忽鲁赛自认为利用夜色掩护进攻的套路,在大宋炮兵指挥学院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课题,全天候、全地域、全方位的射击训练大纲,针对这样的战况,早已有了无数个预案,提前标注区域、预设炮兵观察哨、分段阻击法…… 信号弹就是前出的炮瞄观察小组发出来的,预示着敌军已经进入一号区域,采用一号装药弹发射。这是已经演练了无数次的练习,今天终于可以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五十枚拉风的炮弹无情地冲进金兵冲起来的马队里,急速对冲的两股力量交汇后,造成的杀伤是恐怖的,场景是惨烈的,尽管天色暗了下来,金兵已经观察不到周边自己人的情况,但惨叫的声音却在夜空里格外显得更加凄惨,不等金兵有更多的想法,远处宋军寨墙上,再次响起那熟悉又心跳的“咚咚咚……” 十吸之间,宋军的炮火再次在金兵的队伍里耕犁了一遍,一百发实心炮弹,其威力造成的破坏,已经让金兵的进攻,完全成了一次向长生天的祷告,祈祷自己不是那个倒霉蛋。 但这个美丽的想法,被骤然从金兵两翼响起的“咚咚咚……”的声音敲打得粉碎。宋军的侧射火力各自二十门6磅山炮,又齐刷刷把金兵的两翼打了一个对穿,6磅山炮的射速略微要快,密集的炮声几乎没有空档,和正面的12磅炮形成交叉火力,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无死角覆盖。 两发红色信号弹飞上半空,宋军寨墙上,各个炮位的炮长扯着嗓子喊叫着:“射界调整负五,二号弹药装填。预备……放!” 12磅炮弹用在野战对付骑兵,有点大才小用,真正的牛刀杀鸡,弹丸所到之处,就是修罗地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对“前途”的向往。 当最后一百多金兵红着双眼嗷嗷叫地扑到一箭之地的时候,突前的金兵谋克仅仅在马上快速拉弓射出第一支箭,陈道直属的十门山炮和两门野战炮来了一次点名似的射击,将最后的一百多名金兵连人带马轰成了肉渣,金兵谋克射出的唯一一支箭擦着陈道的身边,咚地一声钉在望楼的立柱上,震颤的箭羽有些悲壮地宣示:我曾来过这里。 金兵三千人的第一波攻击,以金兵射出了一箭宣告结束。三千人的攻击部队无一幸免,全部被炮火扫落下马,至于伤亡具体数字,还来不及统计,反正,战场上,没有一匹站立的马,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陈道用实际行动,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炮师把金兵的第一波进攻,粉碎了个稀巴烂。赵俊的第一军一箭未发、一人未动、一声未吭。 第360章 生死不由己 夜色已经完全被黑幕笼罩,天地之间短暂的寂静被金兵再次吹响起的牛角号打破。 赵俊和陈道互相看了一眼,赵俊冷静地说道:“金兵要玩命了,咱俩的赌注先放在一边,莫要让宋总指挥敲我们的板子。” 陈道点点头,金兵要是不计伤亡的玩命进攻,真要攻到寨墙下,大炮就是一个摆设。 赵俊大声下令道:“第一团全团戒备,弓弩手上寨墙,掩护炮兵兄弟,听令射击。” 随着一盏红灯笼高高挂起,望楼四角站上了四名信号兵,手里握着两支火炬,随时发出各种命令,这是信号旗的黑夜版。 忽鲁赛不愧是完颜银术可的第一心腹猛将,他的战场观察力和判断力首屈一指。他迅速判断出,宋军火炮存在一个时间差,虽然密集,但中间还是有一定间隔的,他命令带队攻击的猛安,不要顾忌伤亡,先集中一点攻击,但队形一定要散开,把攻击分成五个波次,每个波次一千多人,避开中路,攻击宋军大寨右翼。一波接一波,不要停,队形左右前后,在不影响攻击力度的前提下,都要散成最大。 宋军右翼地势较为险峻,部署的火炮数量不多,左右并不对称,在右翼的是三营,只部署了十门火炮,三营长拍着胸脯作保,绝不会让一名金兵攻到近前。 这次攻击的总兵力是五千人,忽鲁赛再次增加两千人,全力佯攻掩护右翼的进攻。带兵的猛安干脆脱光膀子,叫嚣道:“儿郎们,横竖挡不住,干脆把护甲都脱了,把马甲也卸了,全力冲刺,只要到了寨墙,斡汉达,你的小队拉寨墙,刺鲁,你率队掩护,赫里米,你部全力猛攻,先撬开一个缺口再说。” 说完,大喝一声,拍马加速跑到队伍最前面,振臂高呼:“大金的儿郎们,不怕死的,跟我冲啊!” 一个千人队散开散兵线,急速向前冲去。不等金兵提速,两侧山头上,“啪啪啪……”连续的照明礼花打了上去,大宋版的照明弹第一次用在了战场上。 明亮亮的礼花映照之下,连金兵狰狞的面目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随着不同信号弹的升起,宋军大营寨墙上的火炮,再次发出怒号。 很快陈道就发觉不对,这次金兵的队形松散了很多,但左右拉得很开,最大程度减少了进攻队形的厚度,这样一来,12磅炮发射出去,即使是射穿了金兵的队伍,金兵的伤亡率也会降到最低。 善于从战场上学习,这是金兵的长处。金兵全部人马轻装前进,不断腾起的礼花弹照亮了大炮的射界,但也方便了金兵的提速,一个个金兵赤膊上阵,吆喝着催动胯下的战马,冲向拦在前方的宋军营寨。他们也知道,冲上去,或许能活,冲不上去,全军皆亡。 在两轮急速射击过后,金兵的进攻势头虽然被遏制不少,但却没有第一次的毁伤效果,至少一半的金兵突破了炮火的拦阻,进至到三号区域,这已经是12磅炮的极限了,侧打火力也因为金兵的散兵线拉得很开,效果不是很好。 后面督阵的忽鲁赛面无表情,继续向前挥动着手臂,一个个金兵的千人队梯次扑了上去,一波波的攻势连绵不绝。带队的谋克挥舞着金兵的五色军旗,带着自己的部署,一层层压上,从空中俯瞰,正如潮水一般漫无边际。 忽鲁赛心里在滴血,脸上却波澜不惊,仗,打到这个份上,横竖是个死。完颜不花在上一次的攻击中负了重伤,被亲兵拼死抢了回来,他的马被一发炮弹扫了一个边儿,半个马身就没有了,自己被重重摔下马来,两臂骨折,不能动弹,拼命滚到一块石头后面,才避免了被马踏如泥的结局。事后,被自己留后的亲兵在死尸堆里刨了出来抬回来,现在正在后面昏迷着,摔得很是不轻。 突前的金兵在宋军大寨前二百步的时候,一发绿色的信号弹嗤嗤嗤啸叫着窜上了半空,突前挥舞着军旗的猛安赫里米已经能够看到寨墙上来回跑动的身影,他心里暗自窃喜,只要再坚持三四个呼吸,自己的追云豹就能窜上宋军不太高的寨墙。 “嗡……”赫里米心里一紧,急忙俯身疾冲,这是宋军特有的钢臂弩的集体发射才有的声响,紧接着,黑压压带着一种特有的啸叫从天而降的箭雨覆盖了宋军大营前二百步的所有区域,从箭雨的密度来看,这支弩军不会少于三千人。 改良版的钢臂弩最大的变化是上弦不再和以前神臂弓一样用脚,而是可以单手完成,最大的好处就是提高了射速,而且钢制的三棱箭头有两个小孔,会发出一种高音的啸叫,金兵一听到这种要命的啸叫,就知道是那种会射穿锁甲的三棱箭。 这是赵构特意从后世斯图卡轰炸机得到的灵感,巧妙地运用到了钢臂弩上,起到了很强的震慑作用,和宋军的几次冲突中,这种会发出高分贝啸叫的弩箭,一直是金兵心头的噩梦。 规范标准化生产线上下来的箭支,最大程度发挥出了其凌厉的杀伤效果,大部分金兵被扑天而下的箭雨钉在地上,少数跟在赫里米身后的金兵侥幸冲了出来,也就七八百骑兵,赫里米迅速扫了一眼身后,心里一沉,这点兵力去冲击宋军大营,有点蚍蜉撼树的感觉,但他们却只能前冲,有进无退,只有殊死一搏,或许还有希望。 但随着寨墙上再次响起“砰砰砰”的一种脆响,赫里米发现周围的金兵纷纷被射穿身体,溅起无数朵血花,骤然间心口剧痛,瞬间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残存的意识只有一个:“这是什么武器?” 当最后的一个金兵千人队被赵俊的快枪警卫营横扫的时候,金兵的第二次进攻,依然宣布失败,虽然这次距离宋军右翼的寨墙最近,金兵最后的反扑也给寨墙上的宋军造成了一些损伤,但却没有出现死亡,只是有十几名士兵被弓箭射在非要害部位,最厉害的伤员是被射穿了大腿,是从护甲的缝隙里钻进去的,仅此一例。 但金兵却实打实又倒下去四千多人,只有不到三百人运气好,被炮弹把坐骑打掉了,摔下马来,晕死过去,被当做伤员抢救了回去。 连续两次进攻,连宋军的寨墙也没有摸着,却死伤了近一万人,战损已经接近三分之一,忽鲁赛是老军务,知道这仗不能打了,士气已经没了,损伤这么大,还有这么多伤员需要后送,再打下去,无非再增加几千具尸体而已。 自己曾派出斥候精锐想消灭两侧山坡上的宋军观察哨,但却被无情的碾压。金兵的斥候和宋军的特战大队,无论是装备、训练、战术思想、协同配合等等方面,都不是一个档次,虽然只是军属特战大队,但也不是忽鲁赛手底下的斥候能对抗的。就在丢下上百具尸体后,干脆死了这条心。自己想到的,宋军早有了对策,自己没有想到的,宋军却早已料敌先机,占了先手,光是山脚下、半山坡上恼人的陷阱,金兵就无法清除。 也曾派出另外一支人马,看看能不能绕过去。但赵俊的大营选位之刁、立寨之稳、战线之广,已经把所有金兵能想到的进攻地点,都堵得严严实实,根本就绕不过去,想过去,只有打穿宋军大营才行。 但现在金兵近万人填了进去,打穿了吗? 忽鲁赛看看满是疲惫的部下,这次进攻,折损了自己的部将赫里米、刺鲁、斡汉达三员得力手下,自己的族军已经元气大伤,只剩下了自己的折合亲军统领完颜斡鲁和猛安刺里青。 忽鲁赛想到了完颜不花,完颜不花这次的部族军两次战斗下来,死伤已经超过三分之二,但这是皇室贵胄,就是全军打光了,也会迅速补充完整,可自己却没有这么硬的后台。再说,完颜不花虽然是主动请命而来,但毕竟身负重伤,这样一来,六皇子的两个儿子一个身患重疾,刚刚死里逃生,另外一个战场侥幸活命,却双臂骨折,六皇子是让两个儿子来立功的,不是来送死的。 自己作为完颜银术可的心腹,自然要为主子考虑,但也实打实为自己要做个打算,真要是手里面没有了兵,自己就会被其他部族吞噬得干干净净,连个皮毛也剩不下。 想到这里,他仰天长叹,对亲兵下令:“收兵,撤退回营。” 第361章 欲擒还故纵 完颜银术可的十万大军,现在已经损伤一半。 关键是士气极为低落,这种低落,不是打了败仗的一种情绪表露,而是对战争迷茫的一种恐惧。这种恐惧的气氛在金兵大营里一直蔓延着,现在,所有的金兵都在质问自己或者同伴:“我们能打赢吗?” 现在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金兵大营已经开始断水,许多金兵的嘴唇干裂起泡脱皮,个别伤病员已经出现昏迷状态,如果没有有效的措施,恐怕撑不过三天去。 完颜银术可的脸色不太好,过度的劳累和一次次军事上的失败,犹如一柄重锤,反复撞击着他的身心,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忽鲁赛的无功而返,在他的心中又狠狠扎了一刀。又损失了一万多人。唉,曾经的一万金兵,可以横扫大宋半壁江山,可现在,十万大军被一点点消磨在这无尽的山谷里,不知道出路在何方。 上次克里大营骤然失火,完颜银术可彻查之下,发现端倪,这是宋军所谓的特战大队渗透进来放的一把火,这一刀,又狠又刁又准,直扎到了金兵的命门之上。 看着忽鲁赛抬着完颜不花进来,完颜银术可的心就沉到了最深处。他握着苏醒过来的完颜不花,垂泪说道:“不花将军辛苦,下去好好养伤。” 说完,将自己的水囊放在完颜不花的担架上,示意亲兵抬下去。这袋水,是整个金兵大营最后一次分水时,他悄悄留下的,一直没有舍得喝。 完颜银术可、忽鲁赛、完颜山、克里、完颜景、完颜合都等大小将领,齐聚银术可大帐,商议出路。 完颜银术可没有丝毫隐瞒,开口说道:“诸位郎君,大营已经断水,情况万分危急,召集大家前来,也是商议一下以后的打算,事关几万大军的存亡,非吾可以独断,诸位说说吧。” 完颜山首先站起来说道:“大帅,我营中军马全部倒下,已经断水,不要说进攻,就是站起来走,恐怕也是问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还是一个问题。您得早做决断。” 完颜银术可心里叹道,决断,皇帝陛下已经替我做出,我有什么办法?前前后后的四万阴魂,就是对皇帝陛下的解释和交代。没有这四万阴魂,又怎么直言退兵? 完颜合都是都元帅完颜斜也的族侄,在年轻一代将领中,素有谋略,头脑精明。遂上前说道:“大帅,为今之计,只有撤兵。问题是,宋军将退路堵死,明显是要围歼剿灭我军于百草谷关外,但却不主动出击,一来天气炎热,二来宋军既然能据险固守,那是万万不会主动出击的,对方的将领也是高手,不会以短击长。困,就能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又何必出来野战。我要是宋军将领,再耗一天,他们就能做到兵不血刃拿下我们的大营,为什么?人和马都站不起来了吗?” 忽鲁赛也点点头说道:“合都所说在理,也是现状。这次出兵攻寨,宋军根本就不出来,只是大炮和弩箭,就让我们寸步难进。这个麒麟军团第一军,不是好对付的。就看扎下的大营,定是一员老军。” 完颜银术可来回踱步,说道:“我军进亦不得,退无可退。宋军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当初谷神此计一出,连我也叹为敬服,还称赞说不亏为毒计无双的第一谋士。可现在看来,我们的这位谋士,还是没有跳出宋国赵构小儿的手掌心。唉,这就是格局和眼界的区别。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完颜银术可反复念叨:“小敌之坚,大敌之擒……这不就是我们的现状吗?” 大帐内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均一脸落魄之状。 克里咳嗽着说道:“咳……大帅,可曾派出求援之人送信右帅府?” “一直就没有断,但至今没有回信。我估计,他们就出不了雁门关地区,宋军的斥候兵,他们叫特战兵,十分厉害,应该是遮蔽了整个雁门关地区。否则,咱们出不去,怎么两府的信使也为什么进不来呢?” 克里不再说话,他是跟随银术可的老人,这方面,他是绝对相信银术可的推断。宋军就没有让完颜银术可的大军和金国上京再有任何一点联系。 正在彷徨无计之时,亲兵急冲冲进来禀报:“大帅,宋天官求见。” 大帐内的众人呼地全部站起来,这个消息刺激地他们满脸通红,大有久旱逢甘泉的激动。 “请!”这次完颜银术可没有在拿捏,急忙下令。 等亲兵出去,想了想,带着众人走出了大帐,冥冥之中,觉得宋天官这次二进金营,一定是一种希望。 谢春和端木锦奉命二次来到完颜银术可大营,这次奉的是赵构的命令来的。 跟在身后的,是一大溜绝影车,车上满是一个个的大木桶,下面安装着一个小小的开关,连接着一截竹管。 看到完颜银术可亲自带着金兵大营的诸位将领来到大营门口迎接,谢春点点头,心里道,还真让官家说对了,完颜银术可居然亲自出营门迎接,这可是莫大的荣誉。 想到这里,谢春和端木锦不由得挺起了胸膛,扬起了头,尊严,是打出来的。 没有理会完颜银术可的寒暄,揖礼后,谢春直接对银术可说道:“大车上拉的是防暑提神的绿豆汤,赶快发下去,救人要紧。另外,有一封书信,需要转交将军,请到贵帐一叙。” 完颜银术可安排忽鲁赛等人将一车车绿豆汤分发到各营,金兵听说宋天官又一次送来了救命的汤水,心里早就把天官升华到长生天的位置了。 且说完颜银术可和谢春、端木锦来到大帐,谢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上,低声说道:“我家宋国官家有书信一封,转交将军面启。” 既然是面启,那是要等回话的。完颜银术可急忙打开,簪花的小笺,潇洒的字体呈现在完颜银术可的眼前: “字启完颜银术可将军: 雁门关外,百草谷前,本应是祥和之地、和谐之声,却有金国兵出无妄…… 上天有好生之德,宋国乃文明之国,两国唇齿相依,本应和睦共处。今将军孤军悬外,久居困地,十万大军,损失过半,进退两难。予不忍相看贵军命悬一线而无助,应劫一难却无解,遂命令赵俊大军网开一面,自书信到时,两天二十四个时辰为计时开始,撤离宋国境内,吾将保证不会伤及一兵一卒之性命。超过二十四个时辰,视为顽抗到底,将予以坚决消灭。 万望将军以体念众士兵性命为盼,早日退兵,以全宋国军民厚爱之心! ……” 完颜银术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构要放自己带领大军回去,而没有任何条件,这该不会是一个圈套吧? 看着完颜银术可惊诧迟疑的眼神,谢春笑了,说道:“将军不必怀疑我家官家的诚意,只是时间不多了,还请贵军早做打算,莫要辜负了我家官家的垂怜高义。赵俊军长哪里,已经有军令发出,到时候,贵部要在胳膊上缠上白色丝巾,以示区别,这一点,一定要做到,如果有人没有按照要求做到,将视为依然敌对,将无情剿灭,说明一下,如果仅仅是一名金兵没有缠丝巾,导致整个小队惨遭炮火覆盖,可别说我没没有提醒,毕竟火炮不长眼睛。还有,任何金兵不能做出任何攻击性的举动和发出不友好的语言,否则,也将视为挑衅而予以消灭。” 完颜银术可脸上真是说不出的表情,说是耻辱,有点过,人家放你走,也没有让你缴械投降,放下武器再走。不是耻辱,臂缠白巾,在宋人眼里,就是投降。尽管金国也是崇尚白色,但对于汉文化里面白色的象征意义,还是了解的。 但这是一次唯一的活命的机会,宋天官这次的“雪中送炭”之举,就是为了保证金兵还有一定的体力走回去,宋军要想消灭这支孤军,早就动手了,根本不至于等到现在。照此推断,大宋官家还真有可能就是出于好生之德,放他们一条生路。 完颜银术可不敢迟疑,现在的时间可耽误不得,他迅速让亲兵传令,让忽鲁赛、克里、完颜山、完颜景、完颜合都等重要将领,前来大帐议事。 百草谷前的金兵大营,彻夜未眠,金兵整整收拾了一夜,当破晓的黎明曙光投射到金兵大营的时候,金兵大营已经人去营空,留下堆积如山的军帐、粮草、倒地不起大还没有死去的马匹,所有的金兵在完成最后一次整合后,携带者最少的生活物资,狼狈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第362章 把水先搅混 赵俊已经接到宋琦的命令,虽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他却有点想不通自己的大帅为什么会有此一令? 想不通归想不通,命令上面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礼送”完颜银术可大军回撤,五十门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金兵撤退的队伍,看着一队队金兵臂缠白纱,灰溜溜地从自己的炮阵地前面胆战心惊地走过,带队的谋克前前后后不停地巡视监督,生怕有一个不开眼、不长记性的家伙忘了缠白巾,让自己这队人马吃了“冤枉弹”。 自己的三个师,第一师和第三师执行“礼送”任务,第二师担任留守,军属特战大队则前出五十里,侦探燕京和大同两府的动静,确保不会出现意外情况。 雁门关徐文所部,则在百草谷外收拾完颜银术可留下的偌大的烂摊子,先是抢救军马,许多军马就是缺水引起的轻微中暑,徐文就地利用搭起的草棚和窑洞,将这些军马收集起来,居然有近万匹之多,这些马,金兵根本就是抛弃了,只留下状态最好的坐骑,剩下的,大多都抛弃在军营,任其自生自灭,却没有料到都便宜了徐文,这些战马,都是金国马场里的良骏。 其余军帐、粮草、辎重,大多都抛弃掉了,两天之内,仅仅能做到轻装前进,断然做不到全军开拔,所以,完颜银术可果断弃营而出,因为从这里到赵俊大营,也基本需要多半天的时间,考虑到人马的状态不佳,完颜银术可计算的是一天的时间,就需要连夜行动,所以,这些物资,尽管可惜,但还是被银术可抛弃掉。 忽鲁赛曾经建议是否烧掉,完颜银术可却摇摇头,苦笑道:“你这一把火烧上去,恐怕就把我们的后路烧没了。也罢,就算是还礼了。” 忽鲁赛沉思了一会儿,就再也没有提及此事,反倒是作为监军的角色,督促金兵抓紧时间准备,带不走的东西,全部丢在原地。 所以才有了徐文咧着大嘴傻笑地点验这些胜利缴获,以前虽然也有大战、恶战,都打赢了,但像这样几乎十万大军的补给辎重保障物资全部缴获的,这是第一次。不说别的,就是这上万顶军帐,那可是金兵安身立命的好东西,以后会有大用的。 不说徐文闷头发大财,单说赵俊接到军令,将完颜银术可礼送出境之后,就地扎营,他的第二师就留在滹沱河大营,而自己亲率第一师、第三师,则乘机进入金兵大同府和雁门关之间的应县地区,在金国的大同府前哨地区,深深楔进了这颗钉子,和涞源的飞狐关,一东一西,就像一把钳子一样,牢牢钳住了大同府伸出的两支利爪。这就是赵构借势发力的战略部署。先是慢慢敲掉了大同府最精锐的十万大军,让完颜宗翰的这记直拳,被赵构肆虐得折断了大拇指和中指,完全握不拢了,等于大同府起码半年之内,很难会挥舞起另外一个拳头。 赵构采用兵对兵将对将的策略,金国两府,云中府(大同府)枢密院,由席贡的西道战区负责对付,因为席贡的后面,还有一个延合大联盟,足以对付区区一个云中府。 以北道战区岳飞组成的中路集团军为主,对抗金国燕京府枢密院完颜宗望所部。但这个方向的金兵集结的态势,却被潜龙的一把火烧得整整滞后了半个月,加上西路完颜银术可的牵制大军的任务可以说完败,这样一来,金国第一步所谓的“西扰东进,声西击东”的战略部署,已经被赵构完全粉碎,并且乘势而进,在西线已经锲入了两颗钉子。在东线,岳飞的中路集团军已经完成集结,随时可以出动,但赵构还是想稳妥一点,毕竟三军一动,就是一个有进无退的局面,双方都知道,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前面的,只是大战前的试探而已。 但宋国明显要比金国准备得充分得多,赵构也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战略布局,稳定拉拢西线各部、全面拓展航线贸易、提出十年强军规划、大力兴办基础教育等等,都是引领这个时代的先进思想和不竭动力。 中兴党,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为近一百万成员的宋国第一大党,也是唯一一个执政党。中兴党党员遍布军队基层、政府机关、乡村社区、学校社团等各个阶层,村建支部,县府设委员会,各路设立总委会,直接对宋国中兴党国家委员会负责,并受其领导。 中兴党成立一年多来,在宋国的各项事业的发展中,取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尤其是在军队建设当中,几次局部的战役,死伤最多的就是中兴党党员,大都是连排级干部,因为都是冲在最前面的指挥员。“跟我冲!”这是历次战斗场景中喊出来最响亮的声音。宋国人民军报曾长篇报道慈峪镇阻击战,三连长郭山壮烈牺牲的报道,曾在全军引起向英雄连长学习的热潮,曾经负重伤的一连长穆林和二连长魏和,伤愈归队后曾在全军做巡回演讲,赵构亲自命名的“慈峪镇英雄营”,让赵俊的第一军第三师一举成名。 这次负责堵口子,赵构专门钦点赵俊的第一军参战,就是有一雪前耻的用意在里面,赵俊岂能不知。 赵俊的第一军拦在雁门关外,虎视眈眈地盯着大同,他的第一军虽然只有两万多人,但谁要是小看了第一军,即使在野战状态,赵俊的两万人,对上金兵三五万,照样抗的住。 赵构秘密来到了雁门关,作为宋国皇帝、军事枢密院枢密使、中兴党全国委员会会长,他深知,此一战,关乎宋国存亡,关乎未来百年大计,自己不能呆在开封东京城,而是要靠前指挥。因为一但开战,他要保证所有信息,要在最短的时间,汇总到他这里,由他运筹帷幄,临机处置。 西线是重点,一方面完颜宗翰的原因,这是金国最强大的一支力量,也是主战的强硬派代表。赵构就是要剁掉这支利爪,让完颜吴乞买变成一头单爪熊。 现在在等,等孟春的西护军完成集结和磨合。赵构决定,让孟春先率领这十万大军,从西夏的黑水威福军司秘密出兵,先拿下金国西京路的西南招讨司,从侧后包抄大同府。 另外一路则是雁门关集团军,宋琦任总指挥,前出雁门关,汇合赵俊的第一军,由东南方向包抄大同府,这一路大军,计有苍狼军团飞狼、战狼两个狼军、以及孤狼军一个师、赵俊的第一军,大约八万人。 赵构率领近卫军应龙军团两万人,加入宋琦的雁门关集团军,他将亲自指挥孟春集团和宋琦集团,拿下金国大同府,把金国的西京路收回来。 这二十万人,将是打响宋国全面反击战的第一枪。 对于赵构御驾亲征,李纲和宗泽曾极力反对,但赵构一句话说服了他俩:“这是国战,是生死存亡之战,作为一国之君,唯有向前,没有后退,我就是要为子孙后代打出一个万世太平,让天下所有人民不再有战争之苦。” 李纲和宗泽深为感动,分别之际,李纲郑重说道:“陛下但放宽心,后方有宗老和我,一定做好大军保障,我等恭祝陛下凯旋而归!” 赵构笑道:“正是因为有你和宗老,我才放心。相信我,咱们共同谱写这壮美华章。” 宋国复兴五年八月初一,赵构带着自己的应龙近卫军团和安情总局梁景局长带着的一个情报联络小组以及一个豹卫小队,以及高进、龙一、龙七带领的三百飞龙卫,进驻雁门关。 七天之后,八月初八,赵构率领雁门关集团军十万人,前出百草谷关隘,顺着大同盆地,直扑金国西京大同府。 同一天,集结在西夏黑山威福军司的西护军集团军十万人,在西护军司令孟春的带领下,顺着阴山山脉,扑向西京路西南招讨司丰州大营。前锋三万人,正是西夏铁鹞军团的混编独立师。 说起这个混编独立第一师,还真是混编,就是因为孟春成立西路集团军,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开打的征兆啊,西夏皇帝李乾顺强烈要求派铁鹞军团参战,要知道,整个铁鹞军团就有三个师,五万人。后来孟春请示赵构,赵构回复,每个师派出一个团,组成混编师,然后加上一个独立支援团,组成前锋军,龙三十担任前锋军总指挥。 为了这个混编师的名额,龙三十干脆搞了一把选拔赛,成绩最好的三个团,混编组成独立师,再加上成绩最好的各个后勤保障营组成的支援团,形成了孟春西路集团军的前锋,可想而知,这个混编独立师的战斗力是多么恐怖,龙三十带着这三万人,高举西夏铁鹞军团特有的红色飞鹰军旗,杀向丰州。 天晴气爽、草肥风劲,正是用兵好时节,不等金兵有所动作,赵构的霹雳反击,已经开始奏响。 第363章 浑水能摸鱼 赵构先发制人,在龙三十带着铁鹞大军杀向丰州的时候,赵构率领雁门关集团军,直扑大同府。 整个大同盆地一马平川,前锋是赵俊第一军第三师,师长马忠。该师突前的乃是第一团第一营“慈峪镇英雄营”,营长徐小川。 三连长现在是许信,曾经的慈峪镇民兵营长,郭山牺牲后,许信因为在慈峪镇阻击战的出色表现,被正式编入军籍,负责重建三连,现在的三连,就叫“郭山连”,是一支英雄的连队。 赵构第一次将闪击战的战术思想灌输给赵俊的第一军,遇上据险而守的金兵城池,先是1磅野战炮炮火轰击,钢臂弩覆盖,然后飞狼军蹬城清理敌军。如果金兵拉开架势出来野战,则重点是6磅炮唱主角,12磅炮延伸射击阻断金兵的后续梯队,赵俊的第三师马忠所部,清一色重装师配置,一对一,不怵任何金兵精锐部队。 朔州、鄯县、马邑……宋军闪击战真是侵略如火、攻如闪电,金兵远远没有做好和宋军炮兵对抗的准备,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赵构带着一个对西京大同府了如指掌的高级军事参议完颜娄室。 当兵锋直指大同门户应州城的时候,完颜宗翰坐不住了,派出心腹大将耶律余睹、斡拔速,支援应州,命令他俩,务必在应州遏制住宋军的攻势。 完颜宗翰现在有点焦头烂额,雁门关方向的宋军进攻之犀利、攻击速度之快、打击力度之猛,前所未有,尤其是宋军突然冒出来的那种火炮,简直就是摧城拔寨的不二利器,朔州城高墙厚,也没有抗住宋军火炮的犀利轰击;还有一种近战火器,也是非常厉害,宋军的蹬城死士平端着这种两根管子的喷火枪,金兵任何铠甲在这种喷火枪面前都像纸糊的一样,爆豆似的枪声响起,金兵一片片倒下;更可恨的是一种大炮仗似的玩意儿,一炸一大片,无论金兵躲在哪里,这种黑黝黝的东西扔过来,没有一名金兵能够幸免。 看着这一条条用金兵生命换回来的战场情报,完颜宗翰心里在滴血,这样的情报,为什么出现在战场上才搜集回来,理藩院是干什么吃的?现在抱怨已经太晚了,宋军攻势如潮,已经兵临应州城下,耶律余睹和斡拔速虽然带了三万大军支援,加上原有的三万大军,六万人守应州,兵力是足够了,但,只靠足够的兵力就能守住吗? 正在完颜宗翰一筹莫展的时候,丰州大营传来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宋国和西夏联军,突然从西夏的威福军司出兵,一日一夜之内,连下西京路西南招讨司十三城寨,已经攻破丰州大营,丰州留守、都统军完颜烈殉国。现在,兵锋已经南下,直指大同北大门宣宁,和宋军雁门关集团军形成南北呼应之势,大同府陷入了宋军的南北夹击之中,岌岌可危。 完颜宗翰急忙飞书传信金国都元帅完颜斜也,请求支援,另外,又给完颜吴乞买写信,说明现在整个西京府面临的危险境地,让完颜吴乞买早做部署,宋军这次有备而攻,第一次主动出击,进攻金国本土,说明宋国皇帝赵构所谋者大,绝非以前的局部反击。 完颜宗翰一方面将情况飞报上京,一方面也在抓紧应对。先是派副监军完颜闍母急速率领两个万人队北上,堵住孟春的大军于宣宁地区;另外一方面,派手下大将完颜赛刺赶赴宣德州,集结大军作为第二道防线,彻底堵住宋军东进之路。最后,飞书燕京府枢密院完颜宗望,提醒他做好战争准备,随时策应云中的战争。 这个时候,金国的两府模式的优势就显示出来,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一左一右,一东一西,牢牢扼守着金国的两道门户,西京路、中都路,宋国要想拿下金国上京,必须打通这两条通道才行。 且说耶律余睹和斡拔速带着三万大军,飞驰应州,总算在赵构大军压境之前,先一步赶到应州,并接管了应州防御。 耶律余睹是完颜宗翰的老部下,也是一员有勇有谋的统帅之才。就连完颜娄室也非常赞赏。赵构不急于进攻,既然知道耶律余睹要来,那就撤灶换锅,重摆宴席,赵构就是不怕“客人”多。 应州地处山西北部,以龙首山和雁门山两山南北呼应,取名应州,乃是战略要地,扼守大同之门户,有大同铁门栓之称。李克用父子曾在此用兵,称之为金城,“三岗四镇护金城”便由此而来。 应州城南五十里,大罗镇,是赵构的帅帐驻跸行营所在。整个大罗镇方圆十几里,都是宋军雁门关集团军的驻扎大营。 赵构的帅帐,是曾经完颜银术可的金顶大帐,徐文将完好的一千多顶军帐送到了赵俊的第一军,他可不是有了好处就独吞的人,兄弟部队在外面堵着口子,杀得忽鲁赛无功而返,大帅的“遣兵回金”之计才得以顺利实施,投桃报李,徐文第一时间将最好的一千顶军帐送给了赵俊。 大帐内,赵构召集宋琦、赵俊、顾卫国(飞狼军军长)、秦奋(战狼军军长)、宗颖(赵俊第一军第一师师长)、陈琛(第二师师长)、马忠(第三师师长)、陈道(炮二师师长),当然,还有梁景和完颜娄室,不过,为了遮人耳目,完颜娄室化名赵实,对外是高级参议。 另外,高进、龙一、龙七、吴喜、谢天赐等,则是一直待在大帐之中,这其实才是他们的地盘。 赵构看着大帐中间巨大的木图沙盘,一边嘴里却嘟囔着,大家安静下来,却听到赵构却在吟诗: 南北东西俱有名, 三岗四镇护金城。 古来险阻边陲地, 威镇羌胡万里惊。 “大帅这句‘三岗四镇护金城’,真正道出了应州一地的特点。想不到您对这里的地形地势这么了解。赵实忝为云中府老将,还没有大帅总结的精辟,赵实佩服。”完颜娄室这可不是矫情,他在云中府多年,自然对西京道了解的透彻,但以诗概之,赵构还是第一个。 赵构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元好问的一首描写应州的诗句,自己身在应州,面对战局,脑海里全是应州,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元好问的这首《三岗四镇诗》,情不自禁地吟出,却是出于自然流露。 “三岗四镇护金城,那得看怎么护?丧失了民心民意,就如自毁其城。耶律余睹挟勇而来,应州城平增三万援兵,这个仗怎么打,大家都谈一谈你们自己的看法,不要拘束,畅所欲言。” 陈道抢先发言,说道:“咱有霹雳炮,有多少金兵也不够我一炮轰他娘的。要我说,就堵住他的门口,用大炮和他说话,乖乖地开城投降,否则,直接用霹雳炮敲开城门,剩下的由第一军的弟兄们完成清扫任务。” 赵构看了陈道一眼,没有说话。在看看其他将领,大都是兴奋不已的样子,尤其是第一军的几位师长,更是挽胳膊撸袖子,要争一个首攻的名额。两位狼军军长顾卫国和秦奋,却是不争不抢,冷眼看着第一军的三个师长挣得脸红脖子粗,没有说话,但攥着的拳头,却看出也是心里在暗中较劲。 梁景一言不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眼睛里闪烁着的光泽却“出卖”他的内心,梁景缜密的作风、狠辣的手段,赵构在伏牛山已经充分领教了这位安情总局局长的作战风格。 倒是完颜娄室波澜不惊,沉思不语,低着头,端着茶杯,看着手里盈盈一握的精致茶盅,有点出神。 赵构心里有点少许的不满和失落,这些年轻一代的将领,已经有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有了火炮就能横扫一切吗?后世列强不都是用坚船利炮敲开中国的大门,签下种种不平等条约,但都没有湮灭掉中华民族抗争的勇气和决心,精神不灭,信念永存,才是崛起和奋进的不竭动力,也是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精神的象征。 “顾卫国,你这个名字改得好,还是我亲自赐名的。你来说说看,该怎么打?” 顾卫国站起身,先是敬礼,后缓缓说道:“大帅,请问您有什么要求,比如说是歼灭敌人为主,还是夺取城镇为主?” 赵构一愣,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说道:“夺地失人,人地皆失;夺人失地,人地皆得。战争的目的,在于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我是狼军,就有狼军的想法。这六万敌人鬼缩在应州城,就是有大炮助阵,最后攻城夺寨,还是要靠人上。敌人占据地利、人和优势,我军强攻,虽然也能打下来,但伤亡会很大,这和您一贯强调的‘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宗旨不符,所以强攻是下策。狼捕食猎物,靠的是不停地追赶,一直追的猎物跑不动为止。我飞狼军一万人,别的不说,只要敌人离开坚城来到野外,不敢吹大话,三万敌军的脑袋,到时候飞狼军一个不少给大帅拎回来做京观,少了一个,顾卫国的脑袋顶上。” 这就有点立军令状的味道了。赵构眼睛盯着顾卫国,一字一句问道:“顾卫国,军无戏言,如果我把应州城里的敌军调出来五万人,你的飞狼军也不要说三万,两万人,你给我吃掉,敢不敢立下军令状?” 第364章 应州钓金龟 顾卫国腾就站起来,大声回道:“飞狼军保证完成任务。” 赵构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飞狼军,有股子狠劲,我喜欢。” 完颜娄室这个时候也点点头,说道:“我比较欣赏顾军长的想法,实际上金兵并不善于打这样的城池防守战,但他们很善于学习,前面的战事攻击顺利,撤退回去的谋克猛安第一时间是要向上司汇报战况的,特别是对方的战术特点,一定要讲得清清楚楚才行。咱们虽有霹雳炮,但最后还是要靠人上去解决,陛下说得对,能减少杀戮,才能得取民心。这一路走来,我是打心眼里敬佩陛下的胸怀,换做我,换做任何一名金兵统帅,都做不到攻城不屠城,而且,每攻下一座城池村寨,都在第一时间派驻地方官管理地方事务,抚恤百姓,登记造册,稳定民心,这走一路、打一路、建一路的模式,真让我大开眼界。毕竟,这才是王道。” 完颜娄室的建议很中肯,赵构不能指望现在完颜娄室就全心全意地为宋国出谋划策,这个弯儿,得慢慢往过转,现在已经委婉提出把金兵引出来,是最好的方法,这才是知己知彼的做法。 “还是钩子战术。”一旁的梁景突然开口说道。 赵构冲梁景点点头,表示的意思是正合我意。到现在如果谁还不明白赵构的用意和战术意图,那就不配在这座大帐和赵构谈兵论事。 赵俊回头狠狠盯了手下几眼,作为老大,他必须要说话了,能成为第一军的军长,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他站起身,来到木图前,指着木图上所谓的三岗四镇说道:“金兵六万人蜷缩在应州城里,这是一块硬核桃,我们得先把它的皮剥掉才能吃到肉,所以,我的建议是,先丢出一块骨头再说。” 他指着木图说道:“应州城地处怀仁和山阴之间,属于一肩两挑之地,大同府的铁门栓之名也就在于此,金兵势必死守此城,六万金兵据险而守,我方虽有火炮之犀利,但这一路上,弹药消耗极大,随着战线不断深入,我军后勤供应已经变得困难起来,原因在于已经到了金国境内,这里的道路远不如我国境内的道路建设,陈师长方才的建议,在于是一锤子买卖,砸上了,可能砸开应州这个铁核桃,可是砸偏了,有可能成了夹生饭,陈师长,炮团现在只有一个基数的炮弹,是不是?” 陈道红着脸,点点头,刚才是有点冲动了,光想着立功打头阵,却没有仔细考虑弹药储备问题,这是致命的失误,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师长身上,可见问题还是有的。 赵俊继续说道:“我们一路上炮火开路,金兵一定知道。但我们现在如果一炮不发,拔营而走,应州城内完颜余睹会怎么想?” “他不会出来,完颜余睹一生用兵谨慎,这也是完颜宗翰派他来应州的目的。”完颜娄室接过话头说道。 赵俊点点头,向完颜娄室表示感谢,说道:“赵实参议的意见我同意,耶律余睹是不会出来的,但应州留守都统军是完颜设也马,这是宗翰长子,这个完颜设也马却是一个有勇无谋之辈,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完颜设也马来做局,引蛇出洞。” 赵构点点头,示意赵俊继续说下去,赵俊得到肯定和鼓励的眼神,心情分外激动,其天马行空的战术思想完全绽放开来,一张大网的轮廓逐渐展示在大家面前,他指着木图继续说道:“我军明天准时列队城下,但不攻城,只是对峙一个时辰后,全军后撤,一部分疑兵高举中军大旗转而向东,走安边镇赵霸岗方向,吸引对方,如果对方不跟进,则全军在龙首山扎营;如果对方跟上来,则转向向北,向神武镇转进,牵着对方的鼻子走,到达黄花岗预设地点,这个地方大家看,黄花岗又叫黄花梁,是一座比较高的山梁,便于埋伏,金兵进入黄花岗,另起一兵堵住金兵退路,另外两路伏击部队从司马镇和神武镇夹击而出,全歼金兵于黄花岗。” 宗颖、陈琛、马忠三个师长齐声喊道:“军长好一条引蛇出洞之计!” 顾卫国和秦奋也点点头,别说,赵俊的这条“引蛇出洞、盘而化之”的计策还是很有赵俊一贯的“阴招”特色。比起强攻应州,这个计划更加符合宋军的特点。 首先,这个军团里有善于调动敌人的飞狼军,金兵纵然是精骑尽出,也未必能摸着飞狼军的屁股。 战狼善战,赵俊的第三师马忠部善攻,这两支部队,好像天生就是为这个计划量身打造的一般。 加上陈道的炮二师可以将山炮架设在黄花岗上,居高临下,虽然只有一个基数的炮弹,但在山区,足够肆虐金兵了。 宗颖负责堵住西北方向的口子,陈琛负责堵住西南方向,这个黄花岗,就是一个大锅,赵俊要在这里摆一桌丰盛的大餐。 完颜娄室盯着木图久久不语,内在的心却心潮起伏。他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败在赵构手下,不,确切地说,是败在赵构的这套军事谋略机制上。 金国的猛安谋克制度,很大程度取决于他游牧民族的特点,逐草而居,后来南下侵占幽燕之地,加上吞灭大辽,各民族文化尤其是汉文化的渗透逐渐加强,但高层对下的管理体制,依然还是金国特有的猛安谋克制,他的服从性很好,自律性极强,很团结,所以才有了“金兵不过万,过万无人敌”一说。 但也有致命的缺陷,就是不会提出不同的意见,只是一味的服从,金国灭辽攻宋,都是建立在强大的纪律约束上,加上游牧民族特有的彪悍,所以才无往而不利。但现在战争的模式在悄悄发生转变,新的军事变革已经在宋国、包括宋国的军事联盟组织兴起,军事思想的改变也在悄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宋国军队的将领和官兵,不说别的,从靖康二年到复兴五年,宋国光军事院校,就建起来一百多所,遍布宋国五道战区,每年在军队保送到部队院校进修、研修的士官,多达十几万,更不要说尉级军官了。 “调虎离山,引蛇出洞。盘化其力,聚歼疲兵。赵军长,我服你。”顾卫国看着这一条画出来的路线图,挑着大拇指赞叹道。 “不过说好了,大帅,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两万人得是我的。我飞狼军当这引蛇出洞的疑兵最合适,您说是吗?”顾卫国又冲赵构开始讨战。 “我们战狼从司马镇往北打,绝不让一名金兵漏网。”秦奋直接开始抢任务。 “别呀,大帅还没有说话呢,你们懂不懂规矩。嘿嘿,我们第三师从神武镇往南攻,看谁先到黄花岗。”马忠不乐意了,好家伙,你们两头狼够狠的,一共才多少人,动手慢了,不要说骨头,汤都喝不上了。 “我们二师堵口子,保证滴水不漏!”陈琛依旧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稳,是二师最大的特点。 “山炮团负责火力压制,你们野战炮太笨了,上不了山,这次战斗看热闹吧,我们的炮弹多一些。”二团山炮团团长郑三山是炮兵指挥学院一期的优秀学员,也是炮兵师成立时的骨干,这次好不容易赶上趟,他可不能再客气,冲着一团长朱琦直瞪眼珠子。 一团长朱琦的来头倒是不小,是郓王朱王妃的本家兄弟,以前在禁卫军班直,赵构开封府升龙登基,这帮子班直兄弟全部转为近卫军,后来成立炮兵,朱琦天生对新奇玩意好奇,提出要转为炮兵,正好这个时候炮兵继续人才,赵构特批进入炮兵指挥学院学习,毕业正好赶上这场战斗,被提拔为一团团长,说是团长,也就几十门炮。 朱琦也斜着眼看了我看一副“小人得志洋洋得意”的郑三山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看把你美的,北在哪?找到了吗?还看热闹,我看到时候怕看你的热闹。军中无小事,你一个山炮团就敢吹大话包打天下了?金兵是几万人,就是几万头猪,你敢说山炮团包圆吗?” 一番夹枪带棒的话怼的郑三山哑口无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完颜娄室也不禁笑出了声,但心里面,却对宋军更加了解和认识,这样一支军队,才是最可怕的。 “豹卫这次出来,可不是游山玩水看风景的,战场遮蔽、情报送达,有豹卫,就不劳大家费心啦!”梁景不急不缓地开始为自己的小豹子抢功了。 “别呀,我的梁大局长,您的小豹子还是保护大帅帅府安全才是正事,至于战场侦察遮蔽,是我们第一军特战大队的。” 第一军特战大队大队长马致远不干了,干什么,要在我们碗里抢食?要不是梁景的身份在哪里,马致远能跳着高说出难听话来,这不是打我们特战大队的脸吗? 众人乱哄哄地吵成了一锅粥,赵构对完颜娄室笑道:“老将军,您看他们,一点规矩也没有,还懂不懂尊老爱幼了。” 完颜娄室呵呵呵笑道:“赵实自戎马生涯以来,自诩难遇敌手,但却折戟宋国,起初有些不甘,现在这些日子耳闻目睹,却发现自己真是井底一隅,您的这些手下,放在金国,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对人才的培养和选拔上,金国输得不是一点半点,这个我是知道的,所以说,金国这场国战,赢不了。我也只能是尽人事知天命吧。” 赵构笑道:“老将军不要自顾垂怜,以后还要仰仗您的智慧呢。” 回头冲宋琦问道:“宋琦,你有什么看法?” 宋琦坚定地说道“我建议这次行动,赵军长全权负责。” 赵构点点头,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军帐里顿时安静下来,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将领,说道:“这次行动,代号‘盘蛇’,由赵俊军长负责计划和指挥,所有人,包括我,全部听从赵军长指挥。” 第365章 宋军大撤退 宋军在应州城下开始集结,这让应州城内的完颜设也马和耶律余睹很是紧张。 宋军的火炮犀利,这是西京路金兵亲身感受到的。溃败下来的金兵大部分都投奔到应州,等待收编。如果私自返乡,十日不向就近大营报到,等待的就是战场逃兵的处罚。 但这些溃兵,已经把宋军火炮的厉害传播的到处都是,自然完颜设也马也就得到了较为详细的情报。 耶律余睹带领三万援兵到达,设也马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宋军再厉害,有这六万大军坚守,设也马还是有信心守得住的。耶律余睹也是一员老将,是父帅的心腹,将他派过来的寓意不言而明,完颜宗翰也怕自己的儿子送命沙场。 今天宋军开始集结准备攻城,设也马一大早就得到了消息,宋军大营里特有的喇叭声早已把金兵惊动,设也马和耶律余睹也一起来到城楼,观察远处宋军的军阵。 军阵依然严整,层次分明的不同军种排列成一个个豆腐块状的方阵,但完颜设也马发现,自己急欲寻找到的宋军火炮,没有在军前排列。 挥手招过来一个在马邑城破之后跑过来的谋克,问道:“宋军的火炮,列阵如何?” 金兵谋克说道:“都是在攻城队伍之后百步架设,他们的火炮射程很远,所以都在后面。” “你来看看,宋军的火炮应该在何处架设?” 金兵谋克坎坷看城外宋军军阵,摇摇头说道:“宋军火炮没有列阵,要是架设,应该在据此六七百步远的土包上最好,可现在并没有。” 完颜设也马沉思片刻,对亲卫说道:“请余睹将军过来。” 耶律余睹在西城,急忙赶过来。俩人见面,也对方才宋军的部署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一旁的谋克的一句话提醒了他们:“莫不是宋军没有炮弹了?” 因为宋军发射的都是实心弹,许多炮弹被金兵捡回去上交了,别看这个比拳头略大一些的铁疙瘩不算大,但却是许多金兵眼里的要命厉鬼一样,印象深刻。但是宋军的火炮还是有规律可循,一是射击时间不会太长,二是射击的延续性不够,也就是说,就是前几轮,后面就几乎听不见火炮的怒号。 由此金兵推断出来,宋军火炮还不能持续性射击较长的时间,二是炮弹打一发少一发,储量不足。 如此一说,那就是极有可能,宋军连续作战,弹药消耗肯定很大,说不定已是强弩之末。俩人正思忖间,忽然看到宋军军阵里好像有些骚动,远处认军旗下的几员宋将好像起了争执,虽然听不清说些什么,但看上去却是争论激烈,时间不长,一杆大旗飘动,左翼方阵的宋军随着大旗缓缓离开,看旗帜,是宋军苍狼军团的飞狼军,灰色的军旗上,肋生双翅的飞狼图腾下,飞狼军撤出了大军军阵。 紧接着,属于狼军的另外一支部队战狼军,也撤出了军阵,只剩下属于麒麟军团的第一军三个师,还在对峙着。 “宋军起内讧了。”完颜设也马说道。 耶律余睹比较沉稳,他并没有急于发表看法,只是回身命令道:“让斡拔速派出斥候,看看宋军两支狼军去了哪里?” 亲卫小跑着下去传令,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小队出了东门,沿着小路直插向东南方向。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宋军终于丧失了耐心,随着几声急促的喇叭声,一个个方队开始有条不紊地撤退,小半个时辰后,应州城前的宋军撤退得干干净净。 完颜设也马马上派人出去探查,不一会儿斥候就回来禀报,宋军全线后撤,整个大营都空了,看上去走得较为匆忙,很多东西也没有来得及收拾。 完颜设也马等不及了,咚咚咚下了城墙马道,顺手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马缰绳,飞身上马,对耶律余睹说道:“余睹将军,我去看看,一会儿便会回来。” 耶律余睹拉住马缰说道:“大郎君,小心宋人有诈。” 完颜设也马笑道:“余睹叔叔放心,我只是去看看,又不是去拼命,情形不妙,我拍马加鞭就跑回来了,又不远,这还是我们应州的一亩三分地呢,放心吧。” 说完,轻磕马腹,得得得一溜小跑带着自己的亲卫出了城,耶律余睹不放心,让斡拔速带着一个千人队在后面跟着出了城。 完颜设也马很快来到宋军驻扎营地的地方,整个大营显得凌乱不堪,丢弃的东西到处都是,在一个角落里,还发现了一架损坏的6磅山炮,炮身裂了,炮车架也掉了一个轱辘,被靠在土墙上,地上满是散落的配件,看样子,正在维修,看样子接到了撤退的命令比较急,连损坏的大炮也丢掉了,这在以前的交战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宋军遇到了麻烦,还不小,这才急匆匆撤退。 再想想在城头上看到的宋军内讧的一幕,完颜设也马推断出,宋军失去了炮火的支援,狼军不干了,以前的蹬城之战都是狼军,赵俊的第一军根本就没有动,很显然引起了狼军的不满,这次没有大炮助战,看样子谁也不想打头阵,吵了起来,一气之下,狼军独自离开,一定是这个样子。 “设也马郎君,我们抓到几个偷东西的小贼。” 设也马的亲卫队长将几个汉人打扮的汉子丢在马前,向他汇报道。 “各位郎君饶命,我们不是贼,是宋军抓来的民夫,就是前面大罗镇的人。”其中一个精瘦的汉子哆嗦着急忙辩解道。 “哦,大罗镇的人,你们什么时候被宋军抓来的?” “回郎君话,这是三四天前的事,我们一个村子,被抓来十几个人,给宋军推那种炮仗车,很沉,我们十几个人伺候一辆车,很费劲的。” 完颜设也马又问了几个大罗镇的情况,几个人对答无误,口音的确是大罗镇一带的口音,周围的情况也对,完颜设也马忽然问:“别的人都跑了,你们为什么不跑?” 几个人不敢说话了,低着头不敢言语。 “说!”完颜设也马突然阴沉着脸发怒了。 “是、是,我们、我们看着这满大营有不少好东西,想……想看看有什么有用的……”精瘦汉子跪在地上直磕头,嘴里说道:“是小的们猪油蒙了心,起了歪心思,郎君饶命。” 原来是想偷一些东西,完颜设也马心里不由得骂着这些人贼骨头,心里却忽然一动,不露声色地问道:“有几句话,老老实实讲来,就饶了尔等,要是说瞎话,立马杀头。” “我等不敢隐瞒,不知郎君问些什么?” “宋军为什么突然撤兵了?” “这,我们也不清楚啊。就是听管理我们的一位队官,和手下嘟囔,说什么弹没有了,我们也不清楚,然后就让我们走了,只给了三天的工钱,今天的还没有给。我们几个寻思着在这里找点东西,能不能把今天的工钱找兑回来,没想到遇上了郎君。呸,这伙子宋人,一点信义也不讲,说好了四天的工钱,却只管三天。我呸!” 一句话倒是引发了几个人的强烈不满,七嘴八舌地诉苦。看样子宋军撤得匆忙,要不然也不会拖欠民夫的工钱。两国交战,实际上都要征调大量民夫,工钱都是一天一算的,尤其是金兵,所用的辅兵、役兵更多,打仗的时候,全凭这些人供应物资,可不敢得罪。看来,宋军是真遇上麻烦了。 “还有什么,本郎君如果觉得有用,还会重赏。” “他们吵架算不算有用?”一个肤色黝黑的矮胖子突然说道。 “哦,他们吵什么?” “昨天我随着队官去领东西,却听见其中的一位统领说要撤回去,说什么药运不上来,他们的狼军就是炮灰,不想干了。另一位统领却拿什么军长来压他,俩人在大帐里大吵一顿,不欢而散,出门看见我们的队官还骂了一句我们是没有用的摆设,我们的队官可不敢多说一句,只是揖礼赔笑。” 完颜设也马心里冷笑一声,宋人就是这样,喜欢窝里斗,哪像我们金国的郎君心齐。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宋军新式武器霹雳炮的弹药没有运上来,缺少了大炮的掩护和攻击,宋军不想硬攻,不同属军之间互不服气,产生了隔阂,以至于分道扬镳,这个嘛,倒也符合宋军一贯的内讧风格。 前前后后弄明白了,完颜设也马心情大好,吩咐亲兵看赏,高兴的几个民夫直磕头,领头的一个劲给设也马揖礼致谢,转身要走,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叫道:“站住,不要走!” 第366章 应州蛇出洞 叫住这几个人的是斡拔速。 他冲完颜设也马说道:“大郎君,这几个人既然是宋军的民夫,对宋军应该是比较熟悉,我们应该趁他们内讧分兵之际追杀他们。宋军没有了火炮,在这漫山遍野的追杀中,才能尽显我们骑兵的优势。这几个人,不妨给我们当向导,看样子他们对宋军也是有些怨恨,我们大可利用。” 完颜设也马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对这几个民夫说道:“你们几个可愿意给我的大军当向导,追上宋军,所有的缴获,你们拿一成,剩下的归我们,如何?” 一成,这几个民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这可是全部缴获的一成,足以让他们几代人不用发愁。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完颜设也马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这个商量,可不是真的和你商量。 领头的精壮汉子揖礼道:“承蒙郎君看得起小的们,我们愿意为郎君效犬马之劳。” 完颜设也马笑了,说道:“只要你们尽心办差,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几个。” 回头对亲卫队长说道:“回去禀告耶律余睹将军,请他发兵随后跟进,我们追击宋军前往护驾岗、安边镇一带,斡拔速将军,你带一个千人队先行出发,侦探宋军去向,和斥候接上头,问清楚情况迅速回报。” 完颜设也马满脑袋都是宋军仓皇逃跑的画面,自己曾经被追得如丧家之犬的情景历历在目,现在是复仇的大好时机,他要一雪前耻。安排好之后,完颜设也马带着自己的亲卫,拨转马头,向宋军逃离的方向追赶下去。 耶律余睹接到通报,虽然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设也马的亲兵带着他留守司的调兵虎符,自己虽然是完颜宗翰派来的,但却隶属完颜设也马的指挥。恐怕完颜宗翰和耶律余睹都没有想到,宋军不战而退,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追,还是不追? 但完颜设也马已经和斡拔速追了上去,只有一千多人,兵力断然是不够的。完颜宗翰给自己的命令是协助完颜设也马守住应州,自己只需要守住此城,就算大功一件。至于完颜设也马消灭多少宋军,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年轻人渴望军功在身,自己不好在年轻人头上泼凉水,况且这个人还是大公子。 耶律余睹审时度势,遂下令城中左、右、前、后四军都统军率领部下,和完颜设也马合兵一处,追击宋军,自己率领中军和守备军驻守应州,以防不测,两万人的留守部队,怎么也能坚持十天半个月的没有问题。 号角声中,金兵四个万人队在各自万户都统军的率领下,陆续开拔,追随完颜设也马而去,耶律余睹将留守的两万人分成三批,轮流上城值守,征调城内民夫一个万人队,负责物资供应、伤员抢运、维护修葺等任务,应州留守司衙门负责城内治安,这个耶律余睹,还真是一个人才,各项工作信手拈来,布置得井井有条。 且说完颜设也马,在汇合自己的四万大军后,更是雄心勃勃,眼看着前面的宋军仓皇而逃,沿路丢弃了不少物品,看样子急欲摆脱身后的追击。 完颜设也马并不是盲目追击,他在思索着宋军逃跑的路线,按照常理,宋军应该是向南,但现在却转向东,向着安边镇赵霸岗方向撤退而去。等到斡拔速派出去的斥候回来禀报,说宋军麒麟军团第一军转向西南方向,向山阴方向撤退,这个时候完颜设也马和斡拔速以及几位万户都统军商议,认为宋军兵分两路后撤,还是源于内讧所致,苍狼军团所属狼军,转向东南,而麒麟军团第一军却向西南方向,但大体的方向都是南下,这就对了,宋军的确在后撤。 完颜设也马和手下迅速做出判断,雁门关苍狼军团的两支狼军,人数少,装备不如第一军,又是雁门关所属,会直接威胁西京道,应该是首选消灭的对象。而赵俊的第一军,和完颜银术可的大军硬碰硬两场战斗下来,丝毫不弱,其中第三师是清一色的重装师,足有上万人,不好对付。 目标确定下来,完颜设也马下令全军加速,以前军阿里的万人队为左翼军,后军合刺的万人队为右翼,浦卢、斡拔速的两个万人队为中军,向宋军的两支狼军包抄过去。 合刺的右翼位置突前,已经逼近龙首山。他立功心切,手下都是自己的部族军,完颜宗翰的大同府现在的年轻一代将领纷纷踊跃而出。 自从完颜娄室父子折戟唐河,完颜银术可兵败雁门,完颜宗翰的左膀右臂都被赵构撅得血淋淋的,只剩下一个耶律余睹,好在年轻一代的将领里面,还是有几个能打的。 完颜睿在雁门关一战中身负重伤,被完颜银术可提早送了回来养伤,算是没有被赵俊堵住。但完颜不花、完颜山、完颜景、完颜合都等年轻将领,在雁门关都像是被剥了魂似的,还没有缓过来,完颜宗翰也是没有办法,才提拔这些年轻的将领到猛安、都统的位子上,也是觉得应该在战争中快速成长起来才行。 完颜合刺为人精明,勤奋好学,是年青一代将领的佼佼者,但也有金兵贵族二代的通病,好大喜功,比较激进。他的一万人,都是骑兵,立功心切,率众马不停蹄疾驰而追,在金乌西坠的时候,咬住了宋军飞狼军的尾巴,一个冲击,差点兜住宋军,宋军丢掉许多装备,跑上了龙首山才算摆脱。 合刺下令山下扎营,随时监视山上宋军动静,想着明天天一亮就发起攻击,龙首山不高,孤山一座,宋军是不会在山上死守的,如果死守,就成了死地,明天大军一到四面合围,宋军插翅难逃。 担任吸引敌军的是飞狼军的第三师,这个角色不好当,首先得“狼狈”一点,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这个任务顾卫国当初还很不好安排的,这让顾卫国大发雷霆,狼军的纪律性都到哪去了?都以为这是个丧气的差事,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这才是全歼金兵最重要的一环,只有让金兵深信不疑,才能咬着钩子,这不是个普通的任务,艰巨而又光荣。 这个时候,三师师长成安站了出来,说道:“这个任务我们三师接了,没有要求,坚决完成任务!” 这个平时不爱说话的成安今天怎么开窍了?顾卫国拍拍成安的肩膀,说了这样一句让其他六位师长后悔莫及的话:“此战胜利,三师首功。所有缴获,三师先挑。” 就是成安的第三师第一团,差点让合刺的骑兵兜住,钢臂弩一阵激射,才勉强掩护最后面的三营冲上来,算是有惊无险。 看着山下星火点点的金兵大营,顾卫国心头火起,虽然知道这是假戏真做,但心里面也不好受,既然是钓鱼牵羊,总得见见血吧。 把这个想法和大家一说,大家轰然叫好,憋屈了这一天,可逮着出气的机会了。但只要是军事行动,事先的周密计划是一定要有的。 其实整个飞狼军早就前面埋伏好了,后面的一团,也只是大张旗鼓作为疑兵之用,飞狼军虽然是山地师,但马匹照样是配足的一人两马,不过都在前面,后面第一团清一色轻装,在金兵的眼里,宋军依然是步卒为主的军队,这种不对称的信息,才造成今天合刺的轻敌冒进。 分配好了任务,第一团派出一个加强营,悄悄摸下山去。 飞狼军这几年没有琢磨别的,就琢磨琢磨打闷棍、下套子,走的是损招路子。这个加强营悄无声息地摸到金兵大营外围,早就选好了突破口,就在靠近龙首山山脚一侧的灌木丛里,这个地方,实际上已经远远偏离了宋军龙首山营地,绕了一个大圈子,就是起到攻其不备的作用。 金兵一个巡逻小队十五人,由一名十夫长带领,在转过山脚的时候,飞狼发动了,侦察排第一轮的弩箭,记在同一时间放翻了这队金兵,口令早就被化装成民夫的那几个汉子摸透了,今晚的行动,有点里应外合的模式。 塔楼上的哨兵丝毫没有怀疑回营的巡逻小队,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落后的几名“金兵”悄悄转身奔向了两侧的哨塔。 片刻功夫,哨塔已经易人,向外打出了一盏红色小灯笼信号。外面唰唰唰的声音响了起来,金兵的大门瞬间被打开,一股黑色的人潮涌向金兵大营,又迅速分成几股细流渗透向金兵大营的骨干角落。昏暗的灯光下,却是外面套着金兵的服饰,只不过,在左臂上,都缠着一条红丝带。 终于还是被一队巡逻的金兵发现了异样,一队巡逻的“金兵”急匆匆向中军走来,被这队金兵喝住,带队的谋克细心地观察到,对面走来的这队金兵手里的家伙什不对,全是宋军制式武器宋刀,不是金兵常见的狼牙棒或大棍,下意识喊了一句:“站住,什么人擅闯中军大帐?” 这句话要了命了,一支弩箭毫无征兆地咚地一声钉在金兵谋克咽喉之上,顿时,手弩嘭嘭嘭的射击声响成一片,对面的金兵巡逻队猝不及防之下,被纷纷放倒,但毕竟是中军精锐,还是有反应快的金兵四下里躲了开来,“嘟嘟嘟”急促的牛角号吹响,金兵大营瞬间沸腾起来,夹杂着金兵扯着嗓子嚎叫道:“宋军偷袭,宋军偷袭!” 第367章 合刺被刺杀 合刺第一时间被惊醒,披衣而起,手下亲兵已经将铠甲急速穿戴起来,他一把拎过自己的狼牙棒,合刺也是一员勇将,膂力过人,最喜欢金兵传统的狼牙大棒。 出了大帐,只见大营里全是四下乱跑的金兵,怎么也看不见一个宋军的影子,他急忙问道:“宋军从哪里杀过来的?多少人?” 侍卫亲兵急忙回道:“宋军是从前营杀过来的,是普阿奴的小队发现的,普阿奴带着他的小队已经杀过去了。” “告诉各营不要乱,守住自己的营盘不要动。” 合刺的眼光狠毒辣,他并没有看到宋军的影子,那就是宋军一定混在金兵的队伍里,在夜色的掩护下,金兵极有可能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 合刺的顾虑是对的,但有点晚。狼军的特点就是暗中下手,这个加强营是成安一手组建的,平时分开,战时需要的时候,抽调组建而成,每个月集训一次,彼此的战术配合非常默契。 他们拿手的战术就是浑水摸鱼,以战斗班为单位,配合两名特战队员,攻占一座金兵的军帐之后,埋伏不动,乘着金兵混乱之际,利用弩箭逐一射杀,金兵往往不知道被从哪个方向的弩箭射穿身体,大叫着倒下,许多金兵嘴里发疯似的喊着:“敌袭,敌袭。”但一时半会儿却弄不清到底在什么方向,往往东面一箭射过来,一名谋克惨叫声中倒下,他的手下一阵急促的箭雨射回去,对面便也是一轮急促的箭雨回击,双方下手毫不留情,等带队的谋克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双方已经倒下去了一多半。 宋军的训练特别有针对性,对这种渗透性破坏的训练更专业。因为每个小队的区域都是事先划分好的,挑起内讧互相残杀只是其中一个环节,斩首也是其中之一。 浑水摸鱼,就是摸敌人统帅这条大鱼。金兵统帅的大帐一般都在中间,无论是品字形还是梅花形,一般都在中央之地,合刺的大帐也就分外显眼。 参加今天夜袭的,还有一支神秘的部队,豹卫小组,这是赵构特别指派的,对于渗透、斩首,这支豹卫比第一军的特战大队更适合。豹头正是龙跃。 龙跃在安情局这几年的锤炼,已经能独挡一面,现在是安情总局特别行动处的处使,负责安情总局整个行动任务,手下有三支豹卫小组,分别对应着宋国国内、金国、以及西域,今天龙跃被赵构钦点参加这次军事行动,也是对豹卫的一种考验。 龙跃现在变得更加沉稳,手中的大枪是501厂专门为他定制的,可长可短,一尺三寸的枪尖完全是由上等镔铁手工打造,就是一支大号的三棱军刺,威力无比,在安情总局打遍天下无敌手,就是在整个宋国军队五大战区,能和龙跃交上手不落下风的,也不过寥寥可数的几个人。 一个是岳飞,岳飞的岳家枪得到名师周桐的点化,非同一般,成名于灵动,犹如大枪之魂附体,龙跃和岳飞交手,就感觉不是和人在激斗,而是和一条大枪的枪魂在厮杀,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每次和岳飞比试完毕,龙跃就像是从天堂杀到地狱一般,一次次涅盘重生的感觉,所以对岳飞是打心眼里敬佩。 一个是原朱雀军团第三军军长、现在的内卫军团副军团长杨沂中,杨家将第七代孙。一条银枪和龙跃大战一百多个回合不分上下,龙家枪法本就取源于杨家枪,杨家枪可以说是龙家枪法的先祖,杨沂中沉浸杨家枪多年,自然一看就是自己杨家枪的路子,既然是一家子,也就无所谓谁高谁低,但杨沂中却把杨家枪发扬光大,整个第三军,全部是长枪配置,无论是步卒还是骑兵,让第三军威名大盛。 第三个是麒麟军团第三军第二师师长赵大海,赵大海一口刀以成名绝技“迎门三叠浪”斩杀金国第一猛将完颜塞里,和龙跃的交手,最好看,也最激烈,一口刀、一杆枪,将宋国最普及的刀枪之术演绎到了极致,每次俩人的比拼,都是军中的盛宴,尚功绪都是广发英雄帖,成了麒麟军团第三军的年度大餐一般。 还有两个人比较特殊,一个是龙跃的老大梁景,这两年梁景的赵家内劲越发纯熟,俨然已经成为赵家十八斩的第一刀,龙跃本是武痴,越是这样,越是拉着梁景对练,两个人都是真家伙,梁景的秋月本就一柄宝刀,龙跃的“龙刺”也是专属利刃,但越往后打,龙跃越感觉到吃力,梁景浑厚的内力就体现出他的优势,龙跃在于一条大枪的随心所欲,无招无式,又招招有招,对于“武”和“艺”的理解,已经高高在上,无人能及。但吃亏在于内功不足,梁景征得师父赵旭同意,将赵家内功心法“悟真内功螺旋劲”传于龙跃,自此龙跃的功夫一日千里。但梁景也在和龙跃的对抗中,不断提升自己的武技,毕竟,他的梁一刀的绰号越来越响,总要名副其实吧。 最后一位就是宋国皇帝陛下赵构,龙跃几次想和这传说中的宋国军神交交手,都让梁景制止了,这个龙跃哪都好,就是有点一根筋,要是万一有个闪失,梁景还不让五大司令给“活剥”了。倒是赵构听说了,笑着对梁景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危险,好歹是大宋军人(梁景的安情局按照军人待遇),断不至于刺王杀驾吧,一是应对了龙跃的武痴之名,再说,自己也需要不断跟高手过过招来刺激自己一下。 至于交手的整个过程,属于军方和安情局的最高机密,胜负输赢本就是一个谜,让人更加猜不透的是,隔三差五,龙跃便被飞龙卫叫了去,不是在静园,就是在飞龙卫的大营,不过,每次龙跃出来,都是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一连几天下不去那股子劲儿,但人们还是从他嘴里和一些行为上发现了一些端倪,龙跃更加沉稳,言谈举止中,只要提及赵构,必定恭恭敬敬起身揖礼,这也让人们躲了一些遐想。 这次龙跃又是赵构钦点参加这次军事行动,自然是对龙跃的一次考校,因为这是龙跃第一次作为一方主官亲自带队,赵构就是要在让他们在战斗中成长起来。 龙跃这次的任务,就是斩首金兵统领大将完颜合刺。加强营的行动只不过是搅乱局势,好让他们豹卫下手。龙跃带着自己的这队豹卫十五人,组成五个三三军阵战斗小组,整个攻击队形成一个狭长的梅花形,直扑完颜合刺的中军大帐。 刚开始金兵以为这是前来保护主将的亲卫,可马上就看出不同,这队“金兵”虽然身着金兵的衣服,但在左臂上统一缠着一条红丝带,另外,手里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既有金兵的狼牙棒、四棱棍,也有宋军特有的破金斩和宋刀,突前的三人,却是清一色的长枪,尤其是箭头之人,一杆大枪就像一条黑黝黝的毒蛇一般,所有金兵金将都不是其一合之敌,所有扑上去的金兵就是迎面一刺封喉,根本不用第二下,金兵就捂着脖子倒下,根本就捂不住飚射而出的鲜血。 后面的宋军显然对这种打法极为熟悉,配合非常默契,两翼掩护的全是平端着手弩的弩手,射出去的弩箭又准又狠,都是一箭封喉、钉面门,这一队宋军进攻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杀透金兵的第一层护卫,扑到了完颜合刺亲卫队前。 双方嚎叫着扑向在一起,金兵誓死保卫自己的主将,而宋军则目的明确,就是冲着完颜合刺来的。双方的拼杀很快就到了白热化阶段,宋军的攻击有效、犀利、目的明确,金兵的抵抗顽强、悍不畏死,但却明显没有护卫的经验,所有人都挡在正面,兵力分配上出现了偏颇。 宋军明显训练有素,很快抓住了这个漏洞,突前的宋军长枪横扫,将一名金兵谋克一枪抽倒在地,军阵瞬间转向金兵左翼,突前的三人手中的长枪配合默契,急速的突刺之下,金兵的队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档,完颜合刺的亲卫队长红着眼嚎叫着,亲自带队扑了上去。 就是这个时候,宋军的军阵再次突然转向,扑向已经十分空虚的金兵右翼,突前的三人已经转到军阵的右翼,三个人完全挡住了金兵的兵锋,金兵再想转过来,已经来不及,况且还有这三个大杀神拦着。 一阵急促的弩箭,将完颜合刺身边的最后几名折合亲军射翻,完颜合刺大怒,策马刚要跃出,嗖地一声弩弦声,胯下的坐骑被一支弩箭凿翻,将他一下子摔下马来,完颜合刺也是了得,一个翻身站起,手中狼牙棒已经举起,朝着最近的一名宋军砸下,不等狼牙棒落下,只觉咽喉一凉,还没有感觉到枪尖的冰冷,就感觉到了眼前的黑暗扑面而来,心里惊道:“这员宋将好快的枪!” 龙跃一刺得手,便守住四方,身后的豹卫手中宋刀挥舞,完颜合刺的人头已被削掉,被顺手拎在手里,整个军阵再次转向,杀向金营的东南方向,从东南转向正南,沿途不时有从金兵大帐里冲出来臂缠红巾的“金兵”汇入其中,军阵不断膨胀,变成一个大的三三军阵,向金兵的大营门口杀去。 这个时候,金兵才明白,宋军原来躲在金兵的大帐里四下里煽风点火,现在又想跑,许多金兵还不知道自己的主将被杀,利用这短暂的无人指挥的空隙,顺利撤到金兵大营门口,瞬间变成一个三列的横队,第一排全部是弓弩手,一排箭雨射过去,追击的金兵势头被遏制,宋军梯次掩护,精准的钢臂弩有效遏制了金兵的追击速度,等金兵的马队好不容易冲起来的时候,宋军已经早已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第368章 斥候对尖兵 完颜设也马接到情况通报,怒火万丈。 完颜合刺被杀,一个万人队损失了近三千多人,大部分还是自相残杀造成的损损失。这还不算,完颜合刺的亲卫队长普阿奴带领亲卫发疯似的追击宋军,却在龙首山西北遭遇埋伏,一个折合亲军千人队全军覆没,没有一个回来。 里里外外,完颜设也马的右翼部队已经伤亡了四千多人,几乎过半,关键是完颜合刺被杀,右翼部队群龙无主,现在迫切需要重组队伍,挽回士气。 完颜设也马干脆将剩下的五千多人编入阿里的左翼大军,嘱咐阿里不要在轻敌冒进,和自己的中军齐头并进,形成一左一右包夹之势,就像一把铁钳子,夹向逃窜的宋军。完颜设也马兵力估算还是占有上风的,自己还有三万多人,而宋军满打满算也比不过两万之众。 金兵兵分两路,沿着龙首山一直追向西北方向,完颜设也马的中军左翼在西,阿里的右翼在东,宋军在山上沿着山腰疾行,而金兵则在山脚下奔驰,前面的山谷陉,就是双方命运的转折点。宋军一夜战斗,体力一定不支,金兵远道而来,却是骑马,完颜设也马就是想耗死宋军。 完颜设也马从来没想到宋军会跑出去,除非肋生双翅飞出去,否则,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虽然宋军走的是弓弦,是直线,金兵走的是弓背,是一条曲线,但能差多少,只是多绕了几个弯儿而已。 在完颜设也马的脑海里,断然还没有山地作战的概念,而宋军,早在靖康二年伏牛山阻击战的时候就成立了宋国第一支山地师。而飞狼军,则是山地师的精锐。 当完颜设也马感觉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还是他的副将提醒他,宋军在山上移动的速度很快,崎岖的山路几乎没有影响到宋军的全速前进,当他极目远眺的时候,也发现宋军的队尾几乎已经消失在山脊线,这才慌忙下令全军急速前进。 金兵骑兵骤然加速,成安就感觉到了,望山里面金兵特有的旗帜信号已经给出了全军加速前进的讯号,金兵整个行军队伍整体突然提速急行,成安便下令队伍全速前进,出了水壶和干粮、兵器以外,全部抛弃,最大可能做到轻装跑步急行军。 金兵的骑兵到底没有跑过宋军的两条腿,就在金兵前锋猛安率领的一个千人队扑倒陉口的时候,远远看见宋军的队尾转过了前面的山脚。 金兵猛安大喊一声,率领金兵发力猛冲,他已经看到宋军的脚步已经踉踉跄跄,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致,说不定,转过山脚,就能看到七倒八歪的宋军在路上拼命的奔跑,却一点也迈不开脚步的狼狈身影。 当金兵猛安率领的一千金兵转过山脚的时候,他看到了宋军,不过不是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宋军,而是整整齐齐严阵以待的一个宋军万人队。 金兵猛安反应极快,“撤退!”两个字刚刚喊出来,伴随着的,是铺天盖地的箭雨从空中落下,这是五千钢臂弩发出的怒号,宋军的弩手将手中的钢臂弩发挥出了极限射速,一呼一吸之间,三箭射出,这就是一万五千支三棱透骨雕翎箭,一千名金兵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射杀在地,随着一声军号,宋军全军转向迅速撤离,这次接应的,却是战狼的第一师,打出的是战狼的旗号。 当完颜设也马的大军赶到的时候,总有命大的金兵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些却是金兵里面的老兵,反应最快,也就能保命。从他们的嘴里,完颜设也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宋军大部队埋伏在此接应,询问之下,弄清楚宋军兵力,和斡拔速的斥候侦探到的宋军情况基本吻合,也大概明白了宋军的意图。 完颜设也马被激怒,自己四万大军还没有和宋军真正交手,就已经损失了五千多人,加上照料这些伤兵,已经有接近万人被从大军中剥离,宋军可恶。 问清楚了情况,完颜设也马急令斡拔速带着两万轻骑赶赴神武镇拦截,自己在后面兜住宋军,形成铁砧之势,砸碎宋军这颗铁核桃。 这就看出完颜设也马作为统帅的经验不足,如果换做是耶律余睹或完颜娄室等老将,断不会再次分兵冒进,而是蜷缩成一个拳头,利用金兵骑兵的优势,一步步和宋军拼消耗,毕竟宋军是客场作战,发动的又是闪击战,他的后勤供应就是一个大问题。 但完颜设也马用兵可没有这么沉稳老道,赵构就是利用金兵统帅的好大喜功、分兵冒进的特点,才出炉这个盘蛇之计。 但战争毕竟不是一厢情愿,金兵骁勇悍斗的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的。斡拔速也是一员久经沙场的战将,跟随耶律余睹多年,秉承了耶律余睹沉稳、刁钻的战斗风格,率领两万人毫不理会宋军的多次袭扰,不管不顾,直奔神武寨,就是要赶在宋军的前面,形成包围之势。 马致远的军属特战大队这次的任务是完成神武寨、黄花岗、一直到司马镇之间整个战场的遮蔽任务,不能让一名金兵的斥候发现这个埋伏圈里的一人一马。 马致远是赵俊从赵子明的龙炎大队要过来的,自己作为麒麟军团第一军,军属特战大队必须是一柄利刃。龙炎作为战区级别的特战大队,执行的是战略级别的任务,战术方面的任务,还是需要一支直属的特战精兵来完成,不能牛刀杀鸡,这叫浪费资源。 马致远授命组建的军属特战大队,明显带有马致远的风格特征,出手狠毒刁钻、专打三寸之地。 既然这次任务就是针对金兵的斥候,这也是金兵里的精锐。但宋军特战精兵的装备和战斗力,明显要比金兵高出不是一两个档次,这次特战大队里,有两个特殊人物,黑水营的赵新、赵生,这是俩人的宋名,金国名字一个叫耶律光,一个叫赫默铎,是最早投到赵构手下的金兵斥候射雕手,但现在的身份却是飞龙卫。 现在整个黑水营和烈火营,全部改姓赵,隶属龙骑兵军团,其实这是近卫军团的第二军,但赵构依然让其沿用龙骑兵这个番号,全称是近卫军团第二军龙骑军。 这次除了赵新、赵生以外,黑水营和烈火营也随着赵构的近卫应龙军团出来,直属赵构指挥,这才是赵构雁门关集团军的真正预备力量。 有赵新和赵生的参与,金兵斥候的所有行踪无处遁形,就像透明玻璃一样显现在马致远的特战大队面前。就连金兵最隐蔽的联络信号,不同的鸟鸣声代表什么意思,在宋军耳朵里,就像大实话一般。 但马致远多了一个心眼,没有让手下下死手,全部活捉,他有大用。所以这次带着赵新和赵生的好处就体现得淋漓尽致。赵新不断地发出各种信号,引诱着金兵的斥候一个个掉进宋军特战大队的陷阱里,当一个个金兵被突然一个个“石头”、“树桩子”、“野草丛”变出来的、脸上涂抹得乌漆嘛黑、身上披着黄绿相间的“花衣服”的特战队员扑倒擒拿的时候,他们心里都闪烁出一个很大的疑问:“宋军怎么会发出如此逼真、如此熟悉的暗语暗号?” 当赵新一句“神雕手的翅膀不能折断”娴熟流利字正腔圆的上京路金语金兵耳朵边响起的时候,金兵斥候顿时傻了,这句话本就是金兵斥候里做高级别的神雕手才有的暗语,断不会是从宋军嘴里说出来,出于对神雕手的敬畏,金兵斥候大多数没有挣扎,而是束手就擒。不过挣扎也没有用,特战尖兵连个俘虏也逮不着,就不是特战尖兵了。 只不过在伏击最后一个金兵斥候小组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点小意外。这个小组,是斡拔速的折合亲卫小组,也是所有斥候的首领小组,组长折不台,祖传三代射雕手,在金国很有名。 折不台在第二声“讯号”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这是集合讯号,只有自己这个小组有权发出,战场侦探的时候一般不会发这样的讯号,最多的是撤离,但这次怎么会有集合讯号发出?又不是自己发出的? 不对,折不台抿嘴作哨,发出急促的三声鸟鸣,这才是急速撤退的讯号,这个小组的五名斥候迅速回撤,但已经有点晚了,宋军的一个特战小组以及封死了退路,折不台敏锐的战场感知,让他觉得后脊梁冷汗直流,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中埋伏了”。 折不台反应却是很快,迅速再次发出命令,不退反进,带着这个小组向前直冲,这是算准了宋军在身后布下了罗网,反倒是前面是兵力最薄弱的区域。 折不台判断精准,前面的确是兵力最少,却不薄弱。赵新和赵生负责引诱,负责扎口子,折不台带着五个人疾冲,赵新也是暗自赞叹一声好,反应神速,对策准确。 一左一右嘭嘭两声弩箭,把左右两名金兵斥候射翻在地,却都钉在大腿上非致命的地方,既然是活捉,就要活捉。 折不台手里的雕弓已经引弓待发,却找不到了对方的身影,太快了。“啊……啊”连声惊呼在左右响起,草丛里出现了身影的翻滚,宋军占据人数优势,很快又陷于安静,却再也没有金兵一点声音响起。 折不台冷汗直流,明白自己遇上了什么,这是射雕手嘴里最常说的宋军特种兵,装备一流、待遇一流,每个人都是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据说是宋国皇帝赵构亲自训练出来的。自己手下都是什么样的身手,折不台最清楚,能在呼吸之间便被按住,说明宋军的特种兵级别不低。 他引弓的膀子开始发抖,但丝毫不敢放松一点,正在紧张之时,突然前面窜起一道身影,折不台根本无需瞄准,抬手一箭射出,正中黑影后心,却没有听到箭羽射入身体特有的闷声,折不台暗叫一声不好的时候,一左一右突然冒出的两道身影手里的短刀逼住了他的要害,耳朵边更是像一声炸雷响起:“长白山下的折不台,果真了得!” 第369章 血染黄花梁 斡拔速的两万大军刚到神武寨,就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首先是安静,或者说寂静。纵是大白天,也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斡拔速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这是大战之前的平和假象,恰恰相反,越是这种寂静,说明这场战役不会小。漫天的雅雀和小兽,都避难似的逃离此地,才是如此廖寂的原因。 更让他不安的是,派出去的斥候,从午后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没有回来了,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斥候撒出去五十里范围,来回一个时辰就会回来,最多也超不过一个半时辰。现在这么久没有回报,尤其是折不台一点消息也没有,太不正常了。 “斡拔速郎君,快看。” 斡拔速的副将突然大声喊道,并用手一指前面山脚处。 斡拔速向手指方向极目远眺,但见距离也就三五百步距离远的地方,一杆大旗下,大约五千多人一个方阵矗立在山脚,灰色的军旗上,一头咆哮的狼头旁边一对翅膀栩栩如生,正是苍狼军团战狼军的军旗。 这是狼军的接应部队,人数应该对上了,这五千多人,就是战狼军提前部署在这里的,斡拔速终于算是逮着宋军的一支部队,自己有信心先歼灭这支接应部队后,以逸待劳,转手再一举截杀那头狡猾如狐的“老狼”。 斡拔速迅速打出了准备进攻的手势,“呜、呜呜”金兵的牛角号响彻在黄花梁整个的山谷里。 金兵的战斗素质的确不俗,左右两翼的战斗队形在金兵第三声号角吹响的时候,已经列阵完毕,斡拔速没有犹豫,直接下达了全军攻击的命令,他要速战速决,因为后面,还有宋军一万多人的狼军正全速赶过来。 “滴滴答……”对面的宋军没有选择撤退,而是缓缓策马前行,要和金兵进行对攻,这倒是让斡拔速感到十分吃惊,区区五千人,就敢硬撼金兵两万之众,对面宋军的将领,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个蠢货。 战狼属于重骑,装备要比金兵精良得多,这也是秦奋敢于面对金兵两万之众硬抗的最大底气,也是赵构对战狼的要求,不敢刺刀见红的部队,就不要叫狼军。 狼军配属的,都是清一色的破金斩,而且三马一组,三组一队,三队一阵,三阵一排,三排组成一个进攻阵型,人马部披挂三型板甲,骑兵把面甲扣上,只露出眼睛一道缝隙,可以说防护到了极致,胯下战马,都是耽罗马场的第一代杂交出生的良骏,冲刺速度极快,又有很好的耐力,骨架高大健壮。 双方没有什么花架子,全凭实力。战狼第一次真正在战场上和金兵的精锐部队厮杀,就是要用金兵的鲜血染红自己的狼旗;而金兵的战术意图也很明显,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争取在最快的时间,消灭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宋军。 双方对冲的马队在第一时间撞击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但倒下去的,大多是金兵。宋军的破金斩本就是长兵刃,骑军的破金斩又加厚和加长了刀刃部分,三骑一组,成箭矢型,左右两骑的破金斩刀身放平,卡在马鞍上的一个榫卯处,利用马的冲击速度,就像两把剃刀一样席卷过去,金兵无论是马匹还是骑兵,在破金斩锋利的刀口下,无不被切成两半;突前的骑兵组长一柄破金斩平端向前,一个铁钩子勾住刀纂,加厚加重的刀身,就如同索命无常手里的招魂幡,马匹的冲力加上刀的锋利,金兵的噩梦就没有醒过来。 斡拔速完全没有料到宋军重装骑兵的战斗力如此强悍,五千骑兵并没有分兵,而是组成了一个大号的楔形军阵,滚汤泼雪一般搅进金兵的队伍里,宋军马匹、兵器都丝毫不落下风,如果说单兵能力对比彼此还是五五之数,那么彼此之间的默契配合上,金兵可就差宋军不少,宋军的三三军阵,不论是步卒还是骑兵,都是必修课,每天的就是演变不同的变化阵型,单兵技能上,宋军制式兵器锥枪、宋刀、破金斩,各有十八路技法,都是赵构聘请军中刀枪名家集体研究出来的,最是讲究简单、实用、易学,加上成千上万次的苦练,全军都是如此,这才有了赵构在安塞大营和不同军种、不同队伍的合练,这是宋军训练的基础,每一名宋军必须都得学会。 宋军很快就透阵而出,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金兵可不是弱旅,凶狠好战,也是有进无退。宋军胜在装备精良、配合默契,体现了集体的战斗力。而金兵则是顽强凶悍,手中狼牙棒势大力沉,也给宋军造成了不小的损伤,但总体上还是金兵吃了大亏,斡拔速有些轻敌了。 宋军重新集结,根本就没有犹豫,秦奋手中的破金斩高高举起,呐喊一声“战狼,杀!”一马当先扑向金兵的中军大纛,左右两名亲兵死死护住两翼,身后是军属警卫营的楔形军阵,破金斩已经抄在手里,这些七尺男儿骑在已经加速飞奔的战马是上,犹如金刚附体、罗汉加身一般,扬起的破金斩在烈日的灿白和飞尘的窒息中,闪耀着一片片白光,又伴随着不时冲天而起的血箭,在太阳的折射下,映衬出一种诡异般的鲜红。 当宋军的马队再次席卷金兵队伍后,扬长而去,遍地留下的,是金兵将近一万人的伤亡。宋军的伤亡,也在千之数,但宋军以五千骑兵硬碰硬冲击金兵两万人的军阵,单是这份勇气,就让斡拔速心里也是暗暗赞叹不已,宋军再也不是以前的宋军了。 但占了便宜就跑,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金兵的优势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宋军就像一头狡猾的孤狼,偷偷咬上一口就跑了,自己还要舔舐伤口,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斡拔速狂怒之下,率领金兵,顺着宋军撤退的方向,直追下去。 完颜设也马接到军情通报,并没有急于接应,斡拔速小两万人马,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下的,自己还是按照预定计划,尾随飞狼军,将其一步步赶向预设的合围之地。 飞狼军丝毫没有犹豫,犹如“丧家之犬”,一头扎向黄花粱,在和留守接应的金兵短暂接洽之后,完颜设也马指挥中军,顺着斡拔速追击的方向,兜着飞狼军的尾巴,一头扎了进去。 金兵还有三万人的主力部队,和宋军兵力之比依然达到二比一,这股宋军,完颜设也马是一定要吃掉的。 进入黄花梁,宋军逃窜如飞,一副占了便宜卖乖的做派,让完颜设也马恼怒异常,如此败军之像,居然也要做逃出生天的春秋大梦,这让完颜设也马不能容忍,号角声中,金兵轰隆隆向着宋军逃窜的方向追击而去。 很快,设也马所部就和斡拔速的前军汇合,咬着狼军一直追向西北方向,金兵三万大军发誓要把这股子宋军消灭掉,一血前耻。 黄花梁并不是很高,海拔只有一千多米,但也算是当地少有的高山峻岭,完颜设也马和斡拔速的大军进入黄花梁,就意味着赵俊的“盘蛇计划”进入了尾声。 负责堵口子的,是陈琛的第二师。第二师一直埋伏在黄花梁山坳,整个第二师一万多人,硬是蹲在山谷里整整一天,动也不动,四周二十里山谷之地早就让马致远的特战大队清理得干干净净,保证了第二师的潜伏没有丝毫信息被金兵侦探到。 赵俊的第一军,二师堵口子哦,宗颖的第一师为右翼,马忠的三师为左翼,还有孤狼军的一个师负责接应,陈道的山炮团则是火力支援,而赵构的应龙军团,则是攻击的主力部队,赵构就是要用牛刀杀鸡的战术。 当三颗红色的信号弹突然腾空升起的时候,完颜设也马和斡拔速的三万大军,正好全部集中在黄花梁山谷前后十里之地。黄花梁伏击战,随着陈道的山炮师发出的一声声怒号,正式拉开帷幕。 第370章 二打应州城 黄花梁伏击战进行得很顺利,完颜设也马的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完颜设也马和斡拔速被赵构的应龙军团烈火营围剿生擒。 三万金兵中,被俘有一万人左右,大多数是被炮火掀翻震晕后或是受伤被俘,宋军倒也没有为难金兵,第一时间被抬往后方治疗,但对于个别顽固分子,赵构的刀把子也是不软。 其实,当赵构的近卫军团(应龙军团)打出应龙特有的黑底银线飞龙旗时,完颜设也马和斡拔速的心瞬时沉到了黄花梁谷底。一直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情报里的宋国最精锐的军团,却突然在此时出现在战场上,出现在他们眼前,完颜设也马脑海中闪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赵构这厮在哪里?” 战斗毫无悬念,完颜设也马的三万大军无论如何逃不出应龙军团、赵俊的第一军、两支狼军七八万人的夹击。 兵贵神速,消灭完颜设也马集团后,大军集结转向,充分利用夜色掩护,迅速二次南下应州城,在黎明之际,赵构的雁门关集团军再次将应州围困。 虽然经过一次大战,再加上转战应州,但将士们士气高昂,毫无疲倦之态,纷纷请战首攻任务。 赵构审时度势,决定乘势攻城,一来打耶律余睹一个出其不意,二来孟春的西护军集团已经击败完颜闍母的北上援军,西护军的前锋铁鹞军团,已经杀出了赫赫威名,龙三十带领的这支重装铁骑,俨然成为席卷之势,硬是凭借一己之力,拖住了完颜闍母两万大军,直到孟春率领主力赶到,杀了完颜闍母一个落花流水,完颜闍母只带了自己的折合亲兵千人左右,狼狈逃窜到宣德州,和完颜赛刺合兵一处,才算逃过一劫。 赵构鉴于西京道战场形势发展如此之快,于是下令发起应州之战。 这次宋军的火炮弹药已经完全配足,就在歼灭完颜设也马集团的这几天,从雁门关方向和河北西路方向的通达商行的车队,源源不断地把各种军需物品送往前线,已经完全满足发起夺城战役。 耶律余睹并没有接到完颜设也马兵败被俘的消息,在于赵构对战场情报的封锁,马致远的特战大队和梁景的豹卫,完全遮蔽了黄花梁周围六十里的范围,不要说人,就是一只鸟叫,也不会让应州城听到。 耶律余睹派出去不下十个斥候小队,沿着完颜设也马追击的路线进行探查,却一个也没有回来。耶律余睹已经感觉到了不妙,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成了聋子瞎子,这说明,宋军对应州是心存必得。 等手下急冲冲汇报自己应州城已经二次被围,耶律余睹心里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就这么无情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在担心完颜设也马的同时,更加担心应州城是否能抗住宋军的攻击。 耶律余睹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当宋军破天盖地的炮火呼啸着扑向瓮城城头的时候,当一枚枚实心弹轰隆隆地砸向城墙的时候,当伴随着这些铁疙瘩肆虐城头的时候,伴随着扑天而下的,是宋军钢臂弩射出的箭雨。 无差别炮火轰击,无死角箭雨覆盖,无遮拦火力打击,赵构给陈道的命令就是用你们手中的火炮和弓箭,给应州城里的金兵洗洗脑,告诉他们,什么叫做“火力突袭”。 五十门12磅野战炮的集火攻击下,西段一处接近五十米的城墙被轰开一个口子,飞狼军第一波攻击的第一营六百死士,平端着钢臂弩,掩护第二营的五百决死队撕开口子,第三营负责纵深穿插,飞狼军每天的训练任务,就是在崎岖不平的上地上完成各种冲击战术动作,利索的作战服、精良的板甲和头盔为他们提供了严密的防护,嗷嗷叫唤着从马道上扑上来的金兵被宋军手里的钢臂弩成片射翻,梯次配置的弩手手里的钢臂弩射出的箭雨就没有出现过停顿,即使有短暂的火力停顿,一个快枪营掩护下的左右两翼,不会让一名金兵的弓箭拉开,一名金兵的狼牙棒举起。 好钢用在刀刃上,虽然现在复兴二型步枪依然产量不高,还达不到全面列装,但每一个军还是能装备一个加强营左右的火力突击部队,这支部队必须敢打敢拼、不怕牺牲,在关键的时候,能撕开敌人的坚固防线,起到刀尖破体的作用,所以,一般都是军中的精锐部队,比如侦察营、警卫营、尖刀连等。 这次配属飞狼的,就是马忠的“慈峪镇”营,这个营现在是马忠第三师的拳头部队,第一支全面列装复兴二型步枪的英雄营。这次配属给飞狼担任掩护攻击的任务,任务就是撕开突破口,然后守住口子两翼,掩护大部队进城。 副营长朱武带着许信的三连在右翼,穆林的一连在左翼,徐小川带着魏和的二连护着两个方向的后背,在撕开的长达二百米的突破口上,狼军前仆后继,杀向应州城。 赵俊第一师主攻的方向绕过了防守最为严密的瓮城,迂回而入,金兵兵力上的调整远不及宋军的攻击速度,宋军采用新式步枪和宋刀、钢臂弩的组合,犀利有效,遇上凭借房屋顽强抵抗的金兵,先是扔进去几颗掌心雷(宋军有习惯把手雷叫做掌心雷、手榴弹叫做远火弹,掷弹筒叫手炮,就像望远镜一直习惯叫望山一样,赵构也就随他而去,或许这就是宋军仅有保留的一种军中文化吧),再扔进去几颗催泪弹,踹门、清扫。城市巷战,在宋军,是必修课,尤其是赵俊第一军的训练,赵构要打造出宋国第一支城市作战部队,来适应未来的战争。 宗颖的第一师,是这次攻城的主角,或者说,狼军负责撕口子,第一军负责清理“老鼠”,而第一师,则负责抓“鼠头”。 第一师的三个团,成品字形齐头并进,直扑应州府衙,这是耶律余睹的大本营。出人意料的是,完颜娄室突然请求随第一师行动,赵构略一思索,答应了完颜娄室的请求,但派出了一组飞龙卫担任完颜娄室的警卫任务,全部换成第一师的作战服。 完颜娄室跟随第一团的尖刀连一路攻击前进,虽然不用他参战,但战斗装具却一样不能少,这是赵构的军令,任何人不敢有所违悖。完颜娄室自然知道战场上有着自己铁的法则,不会因为那是完颜娄室而网开一面,穿上这身军装,你就是宋军一员。 一连顺着衙前街一路向北推进,越往北,越接近府衙,但金兵的阻击力度也越大。一阵急促的箭雨毫无征兆地从左侧的巷子里、屋顶上射过来,钉在宋军手持的长方形大盾上叮咚作响,难免有宋军被射翻在地,却被临近的战友拖着后脖领子上的一个环形手圈给拽到射击死角,从随身携行包里,掏出绷布和伤药,还有一小瓶酒精,极速处理包扎后,一面大盾遮在身前,其余人继续攻击前进,自有随后的医护兵抬着担架,在箭雨纷飞的战场,进行抢救伤员。 完颜娄室哪里见过这种战斗模式,方才的箭雨落下的时候,两面大盾已经迅速将其遮盖得严严实实,透过缝隙,看见宋军手里的那种会发出连续声响的所谓快枪,一轮急扫,屋顶上的金兵便纷纷被射落下来,个别金兵躲在屋脊线后面,却被扔上去的远火弹给炸得血肉纷飞,咕噜噜滚落下来,已经是面目全非。 完颜娄室感叹这种武器威力巨大的同时,也感叹宋军攻击的方法简单、直接、有效,无论金兵躲在什么地方,都会被宋军撵兔子一样撵出来,不是倒在快枪下,就是倒在弩箭下,反倒是短兵相接的机会很少。 一队身着白衣金甲的金兵突然从前面窜了出来,完颜娄室惊呼:“折合亲军。” 这是金兵高级将领的亲卫死士,是金兵将领的本族弟子常年跟随在主将身边,是金兵里最具战斗力的兵种。这些人个个身高力大,狼牙棒也重了许多,突然冲出来,一下子宋军吃了一个大亏,前面的几十人措手不及之间被金兵砸翻在地。 尖兵连连长并没有慌乱,快速打出战术手势,砰砰砰的步枪声急促响起,硝烟之中,几十名嗷嗷叫着扑上来的金兵被打成筛子,两队宋军顺着两翼的小巷子开始清理两翼,确保安全。 突前的一个排迅速建立防线,利用步枪和手榴弹形成有效的火力压制,两发信号弹被打向了半天空,一红一绿,这是请求支援的信号。不一会儿,一个加强连的援兵出现在身后的巷口,在连长的怒号声中,一轮箭雨齐射,覆盖了整个小巷子的出口,刚刚冲进来的金兵被死死压制在巷口,一步上不来。 尖刀连则调整兵力,在远火支援下,一步步靠了上去,两翼破墙穿插,快枪登高压制,钢臂弩远程覆盖……一系列战术组合被宋军指挥官灵活运用,金兵的顽强抵抗,就像狂潮略微被一小块礁石稍微激起了一片浪花一样,很快就被淹没在这股狂潮巨浪之中。 完颜娄室看着耶律余睹的折合亲军前仆后继地扑上来,又无情地被交叉火力一片片击倒在地,很快就堆满了街道,宋军的攻击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因为前面,占地宽阔的应州府衙就在眼前。 随着不同颜色信号弹次第照亮已经略微露出昏黄的天空,应州府衙被宋军四面合围,耶律余睹残部五千多人,退守最后一处据点,但完颜娄室知道,耶律余睹顽抗到底,府衙被攻破,金兵全军覆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完颜娄室决定孤身前往,劝降耶律余睹,这才是他一定要来的真正原因,他不想耶律余睹这员金国难得的智勇双全的将领,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去。 第371章 劝降余都姑 赵构围住应州府衙的时候,下令暂停攻击。 完颜娄室的请求第一时间被送到赵构的指挥部。赵构暗笑,这个完颜娄室,平时和耶律余睹互不服气,却又在此时英雄相惜,不愿意看到英雄凋零在战场。 赵构下令停止攻击,狼军全部退出城内,在城外大营休整;赵俊的第一军第三师负责围困,第一师清理城内残敌、维持治安稳定,第二师陈琛所部,接收应州城各处要害之地;近卫军团为预备兵力,随时策应各部。 马致远的特战大队前出清凉山一带侦察大同府动向,梁景的豹卫负责彻底清理城内的潜伏分子,为了慎重起见,将赵新、赵生派了过去,赵构不能给政务院留下一个烂摊子。 命令随军工作队马上进驻各个衙门开展接收工作,由第二师负责工作队的安全,战后迅速稳定大局、恢复生产生活和社会秩序,才能得民心、顺民意,随后跟进的,就是宣传部门,军事和政治上的双重高压态势,让所有居民要清除一个道理,要回归了。 应州城陷入了短暂的平静,府衙内的金兵依然高度紧张,内墙上人头攒动,火把已经燃起,但面对府衙外黑洞洞的炮口,所有金兵都知道,应州城厚重的城墙尚不能抵抗住一击,何况这单薄的围墙和木门。 耶律余睹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花白的发辫无精打采地垂落着,一盏白烛之下,一把长刀横放在耶律余睹的腿上,旁边的案几上,是散落的食盒,看得出,这位老将军并没有吃多少。 轻轻的叩门声,耶律余睹没有回应,门开处,他的折合亲军猛安哧赛闪身走了进来,这是跟随耶律余睹近二十年的老部下,也只有他能不经允许进入耶律余睹的屋子。 “回禀郎君,有故人求见。”哧赛小心翼翼说道。 “故人?是谁?”耶律余睹抬起头,有些苍白的脸色上,透出一丝迷茫。 “不知道,蒙得严严实实,搜过了,什么也没带。” 耶律余睹苦笑道:“宋军想要你我性命,何须如此?既是故人,理应一见,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裹着严实披风的人影闪进屋内,只露出的一双眸子精光四射,耶律余睹挥手让哧赛退下,低声说道:“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等哧赛出去了,耶律余睹说道:“阁下如此防备,是怕被人认出来吗?” 来人缓缓摘下披风帽子,解开围着的丝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倒把耶律余睹吓了一大跳:“侯爷!” 完颜娄室因为战功卓着,曾被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赐封第一位万户侯,后太宗又赐铁卷,那是在金国军神一般的人物。金国已经为完颜娄室举行了国葬,赐封泾王,完颜活女追封为沽源郡王,完颜答利追封为永安郡王,一家人殊荣无上。 完颜娄室苦笑一声:“世间再无万户侯,唯有黑水一骚翁。余睹郎君,别来无恙乎。” 耶律余睹急忙上前搀扶入座,满眼的疑惑。完颜娄室指着座位让耶律余睹坐下,低声说道:“不瞒郎君,娄室和犬子答利,都还活着,只是隐姓埋名而已。” “哦,这我就有些明白了。” 耶律余睹想清楚这一点,也就想明白为什么这一年多来,完颜娄室在金国的家人,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开始还有人打问打问,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昔日的金国第一将,也逐渐被金国军民忘记,但在金国军队里面,还在一直传说着完颜娄室的丰功伟绩,特别是征辽之战,奠定了完颜娄室金国第一位非皇室的合扎猛安,赐封万户侯。 完颜娄室可不能现在告诉耶律余睹,自己的家人其实已经被宋国的安情总局分批次秘密接到宋国隐居下来,赵构指示梁景,一定要不露声色地将完颜娄室的家人悄悄转移出来,梁景动用张大梁的启明星小组护卫豹卫,走西夏黑水威福军司,饶了一个大圈子,从永兴军路回到宋国,现在被安置在大名府康园的一处园子里,由安情总局负责警卫工作。 完颜娄室正是被赵构这种人情味十足的人文关怀所打动,心里才活泛起来,长子虽然命丧赵构之手,但那是战争固有的法则,倒在自己利斧下的宋军,不也是很多吗? 现在自己已经被赵构俘获其心,自然希望老友耶律余睹能够审时度势,不做无谓抵抗,以耶律余睹的才华,如果归降宋国,其施展自己才能的舞台要比金国大得多,不是完颜一族,是不会进入真正的权利核心的,何况降将?但以耶律余睹的才能,出将入相才是他最好的人生舞台。 耶律余睹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这个事情比起当年完颜娄室全军覆没还要震惊,完颜娄室的名气太大了,死而复生还则罢了,还复生在敌对的宋国,而且,今天来此,恐怕不是来和自己叙旧的。 但完颜娄室开口却说道:“余睹郎君,你的毕生抱负是什么?” 这下倒把耶律余睹问住了,自己也曾以大金不二谋臣自诩,就连完颜希尹也经常向自己讨教,但耶律余睹监军身份,却是实打实的军权在身,哪个男儿没有心中的梦想?自己本是大辽宗室,属于门荫入仕,累迁左金吾卫大将军,因为被东京留守萧奉先诬陷而转投金国,受到重用,一直是完颜宗翰手下的都监,随完颜宗翰东征西杀,是完颜宗翰颇为器重的重要将领之一。 自己从小立志成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一样的创世英雄,可是阴差阳错地为昔日的灭国之敌充当马前卒,尽管颇受赏识,但要说完全施展自己的抱负理想,也只能是昙花一梦。 见耶律余睹不语,完颜娄室自叹道:“我曾为自己的一介虚名沾沾自喜了半辈子,却被一个人点化,我为谁而战?为什么而战?我娄室自忖对战争不会陌生,但对于这两个问题,确实没有去仔细琢磨。” 完颜娄室指着外面闪动着的火光,动情地说道:“战争的目的在于消灭战争。余都姑郎君(耶律余睹,字余都姑),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耶律余睹想了想,用手指指指外面,又指指天,完颜娄室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此人。此人年纪轻轻,却见识非凡,他的一句为世界谋和平,为众生谋幸福,所以,我战斗!这就是他们的战斗宣言。金银财宝,在他们眼里视若尘土,他们是一群有信仰的人。” “你说是一群?”耶律余睹问道。 “不错,他们是一群有着无上崇高信仰的群体,他们叫做中兴党,以他为首的中兴党,就是这样一群人,为着心中的信仰而执着地去前仆后继、舍身忘死,这是一股可怕的力量,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正以磅礴之力壮大着,余都姑郎君,你我都是军中老人,曾征辽侵宋,无往不胜。可你现在看看,为什么宋国就像一夜之间变了似的,变得无比强大。去年我率领四万黄猛军南下,自诩大宋无人能敌,却仅仅到了唐河,就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一个小小的慈峪镇,宋军仅有五百多人,却足足阻挡了我一天一夜,最后战至只剩下一百多人,哪个时候我就想,是一种什么东西能让羸弱的宋军几乎一夜之间变为强军,恐怕,就是这种力量。哪个营长徐小川,和手下三个连长,都是中兴党党员,而现在,他们重建的这个营,叫‘慈峪镇营’,是这次攻打应州的主力部队。” 完颜娄室拍拍耶律余睹的肩膀,说道:“如果在金国大军里,一个只剩下百人队的猛安,他最后的出路是什么,你不清楚吗?就是这一条,这个人的强军之道,高出你我许多,恐怕,就是左右两府、都元帅府、甚至当今金主,也未必比得过他。此人文治武功,乃是不世奇才,当今天下,必是此人掌中之物。” “你劝我投降?”耶律余睹脱口而出。 “汉人叫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不瞒余都姑郎君,我被俘之时,也曾想过为大金尽忠,有死而已。但这个人却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去转转,说如果一个月后,觉得为大金尽忠是我的归宿,一定成全于我。我和答利由宋国枢密院副使赵旭陪同,在开封府、大名府、隆德府等地进行考察,四下里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咱们还沉浸在小胜小利的时候,宋国已经展开了他们所谓的第一个三年发展计划,宋国境内到处是欣欣向荣的局面。还有,宋国境内已经实行七年义务教育,两年幼儿,五年少儿,全部免费,据说,从明年开始,再增加免费三年成才教育。医疗方面,军人医疗免费,军属半费,所有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免费,五十岁以上老人免费。余都姑郎君,就是这两条,前无古人啊。还有,宋国实行的土地新法,农民第一次有了自己真正的土地,三十年不变;还有他们发展的海军,已经远洋极远之地,叫做什么新纪元大陆,带回来好多新奇的种子,已经在宋国试种成功,我们每到一处,看到的都是人们欣喜的样子,是从心眼里高兴,绝非做作之态。” 完颜娄室长叹一口气说道:“此人宽仁爱才、治世英才、军事奇才,我完颜娄室佩服得是五体投地,被其感动,遂自愿投入麾下,只想我金国少受一些磨难,早日实现大同,余都姑郎君,可愿意一同携手而进?” “可我不战而降,总是……”耶律余睹还有些侥幸和不甘。 “余都姑郎君,你本辽室大将,先投金国,为何不能再投宋国?脸面重要,还是你的五千弟兄生命重要。还是他了解你,本来攻城之前我就想来,是他阻止了我,说耶律余睹,还需要用大炮给他醒醒脑子才行,果不其然,你现在还心存幻想,你真以为你能挡住宋军的攻击?都是娘生爹养的好汉子,为金国留一些种子吧!” 第372章 西京道危机 随着金国大同府枢密院右府监军耶律余睹率领残兵向宋军投降,应州城,这座云中门户,被赵构轻松握在手中。 赵构飞书孟春,以一部兵力南下,准备和雁门关集团军合围大同,以一部兵力沿着长城关隘设伏,准备围点打援,消灭宣德州派来的援兵。 孟春随即挥师南下,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席卷而来,前锋军,正是龙三十率领的三万西夏铁鹞重骑。 孟春的西护军,说是十万人,实际上可远比十万人多。无他,赵构下令卫国反击战,延合大联盟的所有成员国哪个不表示表示。 首先是西辽耶律大石派出了两万最精锐的皇室内卫皮室军参战,由天山军团和勒坦山军团各自派出一万人混编而成,番号西辽军团,军团长是耶律燕山。 东喀喇汗王国派出了博格达王、大王子殿下阿克什,率领伊克塔重骑兵五千人参战,这五千人,全部是孟春西护军教导团一手训练出来的,另外还有王室古拉姆禁卫军五千人,这一万人组成白狼军团,只因为伊克塔重骑和古拉姆禁卫军,均以白狼图腾为军旗和袖标,这是他们心中的神,白狼军团军团长,是阿克什,副军团长,却是西护军高级参议长孟无锋。 西喀喇汗派出了以赵构的海外大弟子汉斡儿为军团长的一万灰狼军团,狼图腾是喀喇汗王国的象征,西喀喇汗国王易卜拉欣二世的王帐大旗,就是一头母狼图腾大旗。 高昌回鹘则派出了以密录亲军大统领为军团长的一万回鹘军团,但他们都喜欢称自己的军团为沙米尔军团,为他们心目中的军神沙米尔赵构而战,是他们一生无上的荣光。 但是西夏、西辽、东西喀喇汉、高昌回鹘,就是八万大军,加上孟春的三万大军,以及西夏石州祥右军司都统军嵬名阿吴奉西夏国主李乾顺之命,率领祥右军司两万大军赶来相助,整个西护军以及足足有十三万大军。 手里有了兵,孟春的计划就显得天马行空一般,遵照赵构围点打援的命令,他命令西辽军团埋伏于密谷口为左翼,东西喀喇汉王国的狼军团埋伏于白登地区为右翼,组成打援集团的左右两翼,以西夏铁鹞军团组成打援集团中路主攻部队。 以西护军和嵬名阿吴军团,组成围城大军,牵制大同府守军,并保持足够的军事压力,为此,他把西护军仅有的一个炮团全部摆在大同府城下,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城楼。 孟春叮嘱埋伏部队一定注意隐蔽,孟春将西辽和喀喇汉王国的军队部署在两翼,就是根据这些游牧民族猎手一样的特点,最知道什么叫做伏击战术。不过,任何一场军事行动,成功取决于细节,失败也取决于细节,孟春万不敢大意。 刚刚巡查回到大营门口,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龙一。孟春心里骤然砰砰砰跳个不停,他知道见到龙一意味着什么。 龙一却大大咧咧地一把抱过孟春,哈哈大笑道:“强如孟司令。这可是咱们大帅经常夸你的一句话,你小子,运气真好。和我去见大帅吧,都等急了。” 孟春和龙一急冲冲走向自己的中军大帐,却见大帐前,已经换成了飞龙卫,赵构直接把孟春的大帐变成了自己的帅帐。 孟春可不敢造次,在门口立正站好,高声喊道:“报告,西护军司令孟春报到。” “哈哈哈,说曹操曹操到,快进来,我的孟司令。”熟悉的声音传出来,孟春眼底有些发热。 大帐内,赵构魁梧俊朗的身影闪现在孟春面前,孟春立正敬礼道:“孟春参见大帅。” 赵构一把拉住孟春的手,笑道:“老十三,来来来,让我看看,晒黑了没有?” 上下打量着孟春,赵构颇有些心疼,说道:“瘦了,瘦了,也黑了,辛苦了,老十三。” 一句辛苦,敲开了孟春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两行热泪涌出,孟春无语。 “没出息,堂堂大司令,在自己大帐里哭鼻子,传出去,不怕部下笑话。”赵构递过去一把热毛巾,笑着说道。但自己也是有点眼热,还是忍住了。 孟春趁机擦了一把脸,擦擦手,挺起胸膛说道:“请大帅下令,西护军全体将士保证完成任务。” 赵构赞叹笑道:“好样的,西护军打出了我宋国赫赫军威、国威,枢密院的嘉奖令已经下发,用不了多久就会下达到部队,这次我给你批的名额可不少,西护军司令部政治处要严格把关,该奖的,一定要奖,不该奖的,不要硬凑合。不过对你吗,一个爵位是肯定的,军衔晋升一级,说实话,给你升两级也是应该。但作为一名中兴党员,还要有觉悟,我给你压了一级。” 西护军刚开始成立的时候,孟春被提为少将司令,现在晋升一级,就成了中将,俨然成为军队高级将领之一,要知道,五大战区司令也不过是上将,十二军团军团长也不过是中将军衔(凤凰军团因为是惠妃李飞雁是军团长,破格提为中将。)而孟春在西护军成立之前,也不过是踏阵军的军长。 这才一年的时间,孟春的军衔实际上已经连提两级,但这是孟春的军功打下来的,别人还以为孟春在西域吃土咽沙受罪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能吃大苦,才有大功。 孟春正色道:“孟春牢记大帅所说,‘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不计名利得失,心中唯有使命’,当不当官,我孟春不稀罕,我愿成为大帅马前一卒。” “好!好一个大宋军中马前卒,老十三,我没有看错你。”赵构大声赞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自此,大宋军中马前卒,单指西护军司令孟春一人,这份殊荣,绝无仅有。 一天后,西京战役部署动员大会在西护军司令部举行。 这次会议,几乎汇聚了这次参战的两大集团军群的所有高级将领,赵构索性大手一摆,将会议摆在大帐外面的空地上。 飞龙卫很快将警戒圈扩大到一百步,随军参谋人员紧张有序地迅速将木图搬到外面,并挂起巨大的军事地图。 雁门关集团军总指挥、苍狼军团军团长宋琦、麒麟军团第一军军长赵俊、顾卫国(飞狼军军长)、秦奋(战狼军军长)、胡一郎(孤狼军第三师师长)、宗颖(赵俊第一军第一师师长)、陈琛(第二师师长)、马忠(第三师师长)、陈道(炮二师师长)。 西护军集团军群司令、总指挥孟春、第一军军长张贺(西护军所辖三个师已经扩编为军)、第二军军长臧一清、第三军军长冯恕、西夏铁鹞军团军团长龙三十、西辽军团军团长是耶律燕山、东西喀喇汉狼军团军团长阿克什、高昌回鹘沙米尔军团军团长阿里特。 战略机动部队:应龙军团军团长赵子明、第一军军长于成龙、第二军军长贺彪、西夏禁卫军第一师嵬名次弟、西夏祥右军司都统军嵬名阿吴、东喀喇汉王国古拉姆禁卫军第一军(统领是古拉姆禁卫军司令孟无锋)。 难得这么多将领济济一堂,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老朋友见面你搂我抱,有闻名却没有见过面的嘘寒问暖,一时间,草地上熙熙攘攘,成了欢乐唏嘘的海洋。 当梁景、宋琦、孟春、高进、吴喜、谢天赐、龙一等人陪着赵构来到草地中央的时候,担任会议主持的原西护军总参议、现在东喀喇汗王室禁卫军司令的孟无锋大声宣布会议开始,草地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宋国和金国的第一次大规模战役级别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373章 星火之燎原 赵构面对诸多将领,开始了他的军事部署。整个的军事计划已经成型,由谢天赐宣布各项军事命令。 “现在,战场态势发生了转变,北路,也就是西护军集团成为这次战役的主战场,所以,我们的战役规模扩大了,此战,不仅仅是解决大同府的问题。整个西京道,也要一举拿下。”谢天赐来到草地中央,指着木图开始进入状态。 他指着地图说道:“北线集团,也就是西护军集团的任务,就是堵住大同府北撤之路,全歼自宣德府方向而来的增援之敌,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勿使一人一马一兵一将漏网。孟司令,任务可曾清楚?” “西护军保证完成任务,走了一人,大帅拿我孟春是问!”孟春站起身大声回答道。 “南线集团总指挥宋琦军团长,你部任务就是全力攻打大同府,保持高压态势,但不要破城,保持足够的压力即可。这个任务,火候很重要,你要亲自督阵,掌握攻城力度。” 宋琦站起身回道:“请大帅放心,我部保证完成任务,撕他一个血里呼啦的,还要让他能动弹求救。” 赵构接话笑道:“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照此办理。”说完冲谢天赐示意继续部署。 谢天赐又转向赵子明,说到:“预备军团由赵军团长指挥,随时保持出动状态,一但任务下达,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如有贻误战机,军法从事。” 赵子明拍着胸脯子说道:“咱近卫军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大帅放心,绝对不误事。” 赵构点点头,近卫军团作为自己手里的一把尖刀,使用起来还是很放心的。 谢天赐扭头对一直站在赵构身后的梁景说道:“两部集团军群特战大队,包括安情总局豹卫小队、西北狼、统统由梁局长指挥,任务只有一个,整个战场外围的大门、窗户,让谁过,让谁出,得你梁大局长刀说了算,可曾明白?” 梁景点点头,没有说话,梁景就是这样,从来不多说,就是在做。 “高进大队长,大帅军帐内卫你负责,外部由孟司令的警卫营负责,抽出三十人交给龙四,作为梁局长的机动小队。” 高进点点头,说道:“明白。” “陈道师长,你的炮二师增加了一个团的兵力,人员安置好了没有?” “报告,已经安置妥当,配属左翼集团,炮兵阵地今天已经构筑完毕,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吴喜,是这次战役的后勤保障司令,所有后勤保障由你负责,包括通达商行的车队、各府支前民夫等,大战一开,战场后面三十里以外,都是你后勤司令部管辖区域,赵俊第一军第一师,暂归你调遣,全力保障后勤供应线,任务可曾明白?” 吴喜已经成长为一名出色的高级参议长,这次被任命为后勤司令,这是赵构对他的又一次考验。战争打的就是后勤,专门成立后勤保障司令部,抽调精兵强将,这是赵构对后勤工作的重要性的最大体现,吴喜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吴喜站起身,很潇洒的一个军礼,回答道:“请大帅放心,吴喜不断一颗粮、一滴水、一发弹、一支箭,不会让一个弟兄牺牲在担架上!” 赵构点点头,吴喜的成长,让赵构倍感欣慰,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是到了独挡一面的时候了。 谢天赐冲赵构敬礼道:“报告大帅,军事部署完毕,请指示。” 赵构站起身,环视四周,说道:“各位将军,这次战役,关乎西京道是否成为我大宋第一个拿下的金国重要地区,拿下了西京道,就断掉了金国的一支强有力的胳膊,‘打下大同府,活捉小宗翰’。大家有没有信心?” “打下大同府,活捉小宗翰”整天的口号响彻在军营上空。 “赵实参议,赵在参议,您二位还有什么说的吗?” 赵构回身请教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说道。 耶律余睹投降后,化名赵在,赵构第一时间亲自接见,表示了慰问,并且将跟随他投降过来的五千金兵,包括前几次战役俘虏的一万多人,都交给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统帅,组成黑水军团。 但为了有一个缓冲时间,赵构表示,在三个月内,不会安排黑水军团参加任何战斗,全部放在应州休整训练,为此,赵构将属于近卫军第二军的黑水营和烈火营,抽调担任教导团,训练和改造这些金兵,赵构告诉赵泰和赵颜,优中选精,留下一万人就行,这个万人队,你们就是黑水军团的第一任军团长和副军团长,这俩人,是赵构介绍第一批加入中兴党的女真族党员。 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都还是第一次参与这个级别的会议,没想到居然是由谢天赐这么一个年轻的后生来布置任务,偏偏下面的诸多司令、军团长、军长、师长等人,一个个洗耳恭听,全部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再想想方才的军事部署,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据说,赵构只是给出了战役思想,具体的作战计划,都是由大帅府所谓的作战部制定,而且至少是三套方案。 完颜娄室缓缓起身,先是向赵构揖礼,然后向众人揖礼,遂说道:“漫天神佛当面,赵实不敢妄言。只是有些许看法,以供大家参详。大同府是金国云中府(大同)枢密院,左帅完颜宗翰,此人经略大同多年,城高墙厚,瓮城环伺,易守难攻,咱们虽有霹雳炮助阵,也不要掉以轻心。另外大帅所提围点打援之战术,堪称神来之笔。但以我对金国皇室以及金主完颜吴乞买的了解,即使派兵,也很可能是象征性的,金主对完颜宗翰经营中原之地多年,甚至有选官决策之权,早已心生警惕之心,苦于没有借口和机会,这次的机会,我觉得完颜吴乞买会做文章,西京之地丢了,他以为再夺回来就是,但借此消除完颜宗翰的势力,却是一个好机会,所以我判定,中都路和北京路的援兵,不会深入西京路,只有宣德府完颜赛刺会全力援救,等调空宣德州主力,宣德州也就不战而得。至于另外两路援兵,请大帅考虑设伏地点和战役目的要求。” 耶律余睹接着话头说道:“完颜宗翰身体不好,多有疾病,现在云中府枢密院势力大大是受损,完颜希尹升职为相,实际上是明升暗降,已经砍掉了宗翰的一条胳膊;完颜银术可败军之将,已经成不了气候;年青一代的将领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我和老将军又在这里,完颜吴乞买虽然觉得丢失一个西京道有失脸面,但也是削弱云中府的最好时机,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做文章,至于完颜宗翰,放他走比留着更有用,由他去上京和完颜吴乞买打擂台,对我们有利。” 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完全是一副自己人的态度,说的这些,却是赵构等人不很了解的金国上层之间的龌龌龊龊,但对于赵构来讲,就太重要了。 赵构点点头,对二人夸赞道:“你们说了这些掏底子的话,我们就更有把握了。” 对谢天赐说道:“调整一下伏击计划,左右两翼的伏击地点北移至怀安一线。西护军只留下十门炮做足样子,孟春,可以摆设炮兵疑兵阵地。其余炮兵主力,加入战略机动军团,调西夏铁鹞军团并入战略军团,由赵子明军团长担任总指挥,穿插至宣德州以南永兴秘密集结,只要宣德州援兵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宣德州,逼迫完颜宗翰丢弃大同府,由西护军‘礼送’出境,我们便摘下西京道这颗大桃子。” 谢天赐马上记录下来,重复一遍无误后,马上下发。 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对望一眼,齐声说道:“回大帅,我等希望随赵子明将军大军一到行动,观摩此次战役全程。” 赵构想到了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在感情上不愿意看到完颜宗翰城破无助的样子,在赵子明的大军里,好歹离得远远的,再说,,他二人早就提出想到宋国最精锐的近卫军团观摩学习,这次,就如他们所愿。 赵构对赵子明说道:“既然两位老将军希望到你的部队,就以随军军事顾问的身份,你要照顾好两位老将军,出了岔子,为你是问。” 赵子明敬礼道:“近卫军团欢迎两位。大帅,您就放心好了,保证毫发无损。” 赵构随即对众人下令说道:“按照方才军事部署,我命令,星火军事行动计划,正式开始!” 第374章 吉达夜投诚 金兵谋克刺鲁吉达蜷缩在坑洞里,脑子却一时也没有停下来过,他在急速考虑一个问题,是逃出去,还是等。 他们随着完颜银术可的残军从百草谷关下退回大同府,这些人就被打散重新分到了不同的部族首领手下,刺鲁吉达还算不错,得益于完颜山的照拂,保留了他谋克的职位。 刺鲁吉达是走过一次鬼门关的人,被谢春和端木锦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他摸摸挂在胸前的那串彩珠,阿珠略显羞涩的面容便浮现在他面前,一同闪过的,是母亲花白的头发、伛偻蹒跚的身影和忧伤的双眸。 刺鲁吉达的父亲死在西征大辽的战场上,大哥死在二次南下侵宋之战,倒在开封城下。现在只剩下刺鲁吉达和老母亲相依为命,阿珠是邻居家赤鲁的小女儿,赤鲁和刺鲁吉达的父亲一起战死,阿珠的母亲患病去世,是刺鲁吉达的老母亲收留了阿珠,两家合成了一家。但随着完颜银术可的大军出动,刺鲁吉达再次出征,却险些丧命,要不是赵构网开一面,刺鲁吉达毫无疑问会战死沙场,只剩下一对孤儿寡母,可想等待下去的命运是什么。 让刺鲁吉达心动的却不是别的原因,就是在宋天官谢春口中听到的宋军丰厚的军属待遇,还笑话刺鲁吉达,说像你这个职位,相当于宋军中的连长,尉官,家中三十亩的免税田是跑不了的,每月家中还有一百元的军属补贴,按一家四口计算,节俭一些,一个月的生活不愁,如果家中还有一份工作,比如像阿珠,完全可以在医院、学校、社区找一份工作,每月至少也有三十到五十元的薪水,一家人就可以生活得轻轻松松,而且,作为军属,许多福利也是很优惠的,比如孩子上学看病、买东西等等,关键是,军属的身份在宋国底气很足,受到崇拜和敬仰,如果有家中双子参军,老爷子在村里跺跺脚,村长得赶紧跑过来问问是不是咯了脚了。 天堂,这是刺鲁吉达脑海里闪现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从此便挥之不去,他不想再这样让老母亲和阿珠每天生活在无助和期盼之中。 “如果我是宋军呢?”刺鲁吉达第一次有了这个念头。如果加入宋军,哪怕是一名小兵,估计也能让母亲和阿珠生活得很好,最关键的是,刺鲁吉达不会在担心这俩人会受到欺负,自己在前线也会心安,至于殒命疆场,这是每位士兵最好的归宿,听宋天官说,宋国对烈属的待遇,那是出奇得高。 刺鲁吉达自打有了这个念头,就像心里的杂草开始疯长,怎么也遏制不住,越来越强烈。刺鲁吉达开始暗地里做准备,回家告诉阿珠,宋军开始围城了,要收拾好一些随身紧要物品,做好随时逃离的准备。 另外一方面,嘱咐手下亲兵头目火奴儿,告诉他秘密侦查有没有出城的隐蔽出口。刺鲁吉达的亲卫,基本上都是收留着战场上失去父亲的孩子,至少在军中,还有一口饭吃。对刺鲁吉达唯命是从,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七个人,但却是刺鲁吉达屡次战场保命的重要原因。 火奴儿在军中只听刺鲁吉达的,这个半大的孩子,却有着和其年龄不相符的一份沉稳,刺鲁吉达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的话最大。 很快,大同府南城墙西南角一处排水暗道进入了刺鲁吉达的视线,这个暗道出口不大,按着木栅栏,下面,就是一条暗沟,直通外面十里河,刺鲁吉达暗中嘱咐火奴儿,晚上亲自探探路。 这个时候,正是赵构率领大军拿下应州,直扑大同府的时候,完颜宗翰命令大同府留守完颜银术可部署大同府防卫,因为再没有一个人了解宋军的底细。 利用是完颜银术可老部下的优势,刺鲁吉达争取到了南城墙西南角的防御,这在防守的时候,是个要害之地,往往责任重大,难有人主动请缨防御这个地方,现在刺鲁吉达主动要求防御此地,守城猛安自然惊喜连连,很是夸赞了一番,并承诺战后一定为刺鲁吉达请功加封。 就在赵构布置大军即将围住大同府的时候,刺鲁吉达带着火奴儿,决定先把母亲和阿珠送出大同府,出城投降宋军。 夜半时分,城东南角的暗沟,木栅栏早已锯断了大部分,只留了很少的一个截面,火奴儿天生一膀子力气,毫不费力地把木栅栏卸了下来,等刺鲁吉达搀扶着母亲和阿珠弯着腰出去,又小心翼翼地恢复原样,以免别人看出来。 顺着污臭不堪的排水沟,四个人弯着腰、低着头走了一会儿,来到了出口,由于淤泥堆积,火奴儿一脚踹开木栅栏,几个人几乎是在污泥中爬了出来,正好在城墙下面的角落里,顺着河沟,就进入了十里河的河滩,再顺着河滩向南三五里,再转向东,顺着大路就能直奔宋军大营。 几个人刚刚从河沟里爬出来,心里正暗自庆幸一切顺利的时候,突然身边的几蓬草直立起来,其中一个正好在阿珠的脚底下,吓得阿珠大叫一声,还没有发出第二声,便被扑倒,刺鲁吉达心里一急,这次为了方便,只带了随身小刀,手刚入怀,便被一个锁喉顶腰掀翻在地,嘴里立马塞上了东西,既叫不出,也动不了。 “队长,怎么有俩女的,还有一个是一位老大娘?”几句低声的话传到刺鲁吉达的耳朵里,却是地地道道的汉语。刺鲁吉达心里忽然明白了,这是碰上宋军的斥候了,宋军的斥候厉害得很,这么快就摸到城下了,要不是刺鲁吉达他们冒死跑出来,任谁也不会知道宋军的斥候兵会侦探到如此近的距离。 “别废话,这几个人明显是跑出来的,身上臭烘烘的,还不定是从什么暗道里钻出来的,先带回去再说,今晚没有白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低声道。四下里突然冒出的五六个宋军斥候,带着刺鲁吉达几个人,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赵构接到梁景的通报,说是他的豹卫在大同府西南方向,抓到四个从大同府跑出来的人,其中一个说自己还是金兵守城的一位谋克,叫做刺鲁吉达,是来投诚的,赵构命令立即将几个人带到自己的帅帐。 当刺鲁吉达四个人战战兢兢站在赵构面前的时候,赵构发现居然有一老一少两名妇女,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金兵谋克刺鲁吉达的母亲和未婚妻,只是两个人的衣服湿漉漉的,还没有更换,还有些臭烘烘的。但是刺鲁吉达一直护在俩人前面,倒是没有慌乱。 赵构马上命令谢天赐从随军医院调四位女护理和一位医官前来,先让两人洗干净,换上衣服看看再说,夜里风重,吹着了可不得了。 刺鲁吉达安抚一下母亲和阿珠,说不要怕,宋天官的军队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不一会,账外一声报告,谢天赐带着四位女护理进来,一同跟着的,还有医官谢春。 谢春和端木锦是不会错过跟着他们大帅出征这种机会的,宋琦也非常欣赏这两个人的勇气和医术,便一起带了出来,没想到谢春在这里却遇上了故人。 谢春倒是没有认出刺鲁吉达,他还沉浸在见到自己仰慕已久的大帅、官家的时候,旁边的刺鲁吉达却跑过来,深深揖礼道:“刺鲁吉达见过宋天官大人。” 谢春这才发现大帐里的人居然是刺鲁吉达,对这位金兵谋克,谢春还是印象深刻,是金兵里很朴实的一位汉子,非要送自己礼物的那一位。 “刺鲁吉达,怎么是你?”谢春也是纳闷,但大帅在此,谢春急忙拉过刺鲁吉达,对赵构说道:“大帅,这就是我和您提起过的刺鲁吉达谋克,很率直的一位好汉。刺鲁吉达,赶快参见宋国兵马大元帅、宋国皇帝陛下。” “宋国皇帝?”刺鲁吉达想到了很多,可偏偏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将军就是在金兵中盛传已久的大宋军神。 刺鲁吉达激动得满脸通红,深深揖礼道:“金国刺鲁吉达,愿意归降天军,请大帅收留。” 弄清楚了来龙去脉,赵构笑了,当初的因,现在已经开始结果了。安排将刺鲁吉达的母亲和阿珠去洗漱更衣不提,赵构忽然拉过刺鲁吉达的手,说道:“既然来投我,就是我们的兄弟。吉达兄弟,你怕不怕死?” 刺鲁吉达拍拍胸脯子说道:“吉达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怕死。” “好,你的母亲和未婚妻,我会让谢春好好安排,你放心就是。你是第一个主动前来投诚的金兵,这份殊荣我给你。天赐记录:‘金兵谋克刺鲁吉达复兴五年九月初六,于大同府星火计划军事行动前夕,携众投诚,弃暗投明,予以编入近卫军应龙军团,军衔暂为中尉,其母以及未婚妻阿珠,享受军属同级别待遇;随同亲卫火奴儿,编入近卫军应龙军团,军衔暂为为中士。此令,宋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天赐,随后事宜你一并办理。” 他又回身对龙一说道:“你的潜龙小组自蓟州一把火后潜伏待命,你现在连夜赶回去,复活潜龙,准备接应岳飞司令员的中路集团军随后展开的攻势,刺鲁吉达的事情,在大同攻陷后,潜龙小组可以在金国中都路、北京路大肆宣扬,告诉金兵,只要弃暗投明,绝对优待。” 龙一敬礼回答:“是,保证完成任务。” 刺鲁吉达脑子晕乎乎的,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但有一点,他现在是宋国军人了,也就意味着,他的老母亲和阿珠,不会再颠破流离、提心吊胆地生活了。 刺鲁吉达暗地里攥紧了拳头,这把豪赌,看来是赌对了。随后,他耳边听到赵构低低的说话声:“刺鲁吉达,我要你和火奴儿连夜返回大同府,不过,你看看能带几个人回去?” 第375章 首攻大同府 完颜宗翰,这位大金国昔日赫赫威名的国论勃极烈、云中府枢密院枢密使,现在面对宋国南北两方面近二十万大军的围困,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自此手下第一谋士完颜希尹被升为宰相,离开了大同,第一大将完颜娄室折戟宋国,第一猛将完颜银术可被灰溜溜打回大同,手底下,就剩下一个打手穆宗英哥了,但带兵打仗可不是他的强项。 最让他不能释怀的,是面对在云中府枢密院受到的这些打击,金国自上而下,却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不要说汉相刘延宗,就是金国完颜皇室一族,诸如完颜宗磐、完颜宗干等人,也是冷眼相看,传说中金主完颜吴乞买忌惮自己的“谣言”,仿佛不再是谣言,而变成了活生生残酷的现实。 自己的求援信和时局分析早就上报了上京,但现在却没有具体的行动支援,倒是东府燕京府派出的一股金兵,在蓟州被困住了十几天,白白丧失了巩固第二条防线的时间。现在,宋国北道战区岳飞所部十万大军蠢蠢欲动,就像一支窥视在黑暗之中的猎豹一般,眼里紧紧盯着金国的北京路,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毫不犹疑地扑上去,完颜宗弼先锋三万大军,被活生生按在蓟州一动不动。 金国都元帅完颜斜也倒是回信了,一方面命令他坚守大同府,大同是金国西京道首府,丢了大同,等于将整个西京道拱手相让,另外一方面也告诉完颜宗翰,各路大军正在集结之中,假以时日,定会西进解围。 假以时日,宋军突然挥师东进不到二十天,几乎打下了西京道大半壁江山,自己手里只剩下大同和宣德州两府,其余皆已沦陷,还假以时日,可时不我待啊。 整个大同府现在还有将近六万可用之兵,但也是捉襟见肘,因为需要防守的地方太多了,但手底下可用之人又太少了。 这个时候,他是万分怀念完颜娄室,只不过当他知道自己昔日最得力的手下、素有金国第一将之称的完颜娄室,现在已经化名赵实,却在金国现在的对手、宋国皇帝赵构麾下充当高级幕僚的时候,他会不会感叹造化弄人。 任命完颜银术可为大同都防御使,负责大同府四壁城防。 忽鲁赛为都防御副使,完颜睿为北城防御使,完颜不花为西城防御使,完颜景为南城防御使,完颜合都为东城防御使,大同府尹完颜哲负责城内治安和大军后勤物资供应,整个大同府实行军事管制,统一对完颜宗翰负责。 完颜银术可曾委婉建议完颜宗翰离开大同,返回上京,被完颜宗翰拒绝。回去干什么?看别人的脸色摇尾乞怜吗?大丈夫有死而已,岂能无骨? 完颜银术可只有作罢,但对于大同府的防御,还是有信心的,自己虽然攻城不行,但守住大同还是不成问题,宋军虽然火炮犀利,但完颜银术可知道,最犀利的火炮,最后也得需要人来夺城攻地。 完颜银术可用四万兵力分守四城,一万兵力作为预备队,剩下一万人,加上一些辅兵,维护城内治安,勉强可以兼顾。四城防御使各带一万精兵,分为三队,轮流上城警戒防御,以免形成疲兵之势。四城防御使都是年轻一代将领,自打兵败雁门关百草谷,都憋着一股子劲儿要打一个翻身仗,看我大同府,同样是钢壁铁垣。 宋军的进攻很是突然,完颜宗翰和完颜银术可估计,宋军怎么也得休整十天半月的才行,毕竟刚刚打完一场战役,没想到宋军自己没有喘口气,也没有留给金兵喘口气的时间,完颜宗翰刚刚布置完城防事宜,宋军一南一北已经围了上来。 历史总有这惊人的相似,完颜宗翰想起曾经的东京城下,自己和二皇子完颜宗望,也是一南一北,夹击东京汴梁城,北营刘家寺,南营青城宫,曾经的场景,如今历历在目,但已经物是人非,自己成了城中之人,而城外大军,却远比曾经的金兵更加骁勇善战。 轰隆隆的炮声中,宋军的攻城队伍完全是另外一种攻城模式,已经颠覆了完颜宗翰的认知,攻城队伍的队形整齐列队,层次分明,第一梯队是钢臂弩的火力压制军群,随后是缓缓进入的云梯,后面是蹬城死士,在城墙前面大约二百五十步的距离上静等炮火支援。 12磅野战炮的怒号次弟响起,一枚枚实心弹狠狠砸在城墙上,迸起漫天的尘土碎石,四下里飞溅,为了保持足够大的攻城压力,赵构让陈道一下子投入了整个炮团的全部火力,但保留了新增炮团的隐蔽性,现在还不是时候。 当炮火扬起角度,开始延伸射击的时候,城头上躲在女墙后面的金兵听到了城下宋军震天的喊杀声,有大胆的金兵探头往城下看去,但见密密麻麻的宋军已经急速前冲,伴随着云梯车的靠近,掩护的钢臂弩的箭雨已经覆盖了整个攻击的城墙段。 “呜呜呜”的金兵号角吹响,金兵开始反击,如飞的箭雨在城头上射下,云梯车在宋军怒号号子声中,被一点点推进,贴上了城墙,利用滑轮组合缓缓摇起来的云梯慢慢靠上了城墙,这种云梯车是宋国501兵工厂最新研制出来的,最大的不同是外面包了一层铁皮,不怕火箭的攻击,而且三对木轮安装了轴承,使得推进速度极快,而且还省力,加上车后面一对驻锄,又增加了其稳定性,延伸上去的云梯成三十度左右的斜坡,既有利于蹬城士兵的攀登速度,又能结合地势进行微调,最关键的是解放了士兵的双手,使得士兵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可以快速蹬城。 金兵谋克拼命吹响反击的号角,露头的金兵往往不等第二支箭射出,就被掩护的钢臂弩射翻下来,延伸射击的炮火阻断了金兵的后续支援,宋军的蹬城死士前仆后继,在距离城头还有十多米的时候,手里冒着烟儿的远火弹便准确地扔了上去,在城头炸起一片火海烟尘。但金兵的反扑也是十分凶猛,顶着如飞的弹雨拼命扑上来,要将宋军赶下城头,往往城墙上的争夺,更加惨烈。 攻城的第一天,南城墙上就倒下去三千多金兵,这让防御使完颜景第一天就动用了预备队,总算没有丢城。望着潮水般退去的宋军,完颜景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完颜银术可要援兵。 但北城的情形更不乐观,防御使完颜睿的第一批防守力量三千人上去不到一个时辰,三名猛安全部战死,等自己带着预备兵力扑上去稳住局势的时候,发现自己手底下的一个万人队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这才第一天,后面的仗可怎么打,况且,北城墙被轰开了一个接近五十步的口子,自己拆了整个一条街的门板才堵住,但想想宋军火炮的厉害,这个口子,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金兵凭着顽强的斗志,还是顶住了宋军第一天的攻击,估计倒下去的宋军,也在三四千之间。 城南赵构中军大帐,一天的战报汇总上来,赵构还是有些心疼,孟春的攻击有点假戏真做,一度抢占了北城楼,建立了一块前出阵地,但金兵的反扑也是玩命,完颜睿的折合亲军的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对上孟春的第一军,也是不落下风。 但孟春有令在先,不要逼得太紧,蹬上城墙的敢死队后撤的时候,显得从容不迫,伤亡并不是很大,但第一军军长张贺打出了火气,冲司令孟春吼道:“孟司令,真要到了攻城破敌的时候,第一军必须是首攻部队,要不然,我无法向今天倒下去的一千多名兄弟交代!” 孟春拍拍张贺的肩膀,说道:“张军长,这里倒下去的每一名士兵,都是我的兄弟,我也心疼啊。你放心,最后的总攻,一定是你第一军的。” 宋军强有力的攻城力度,让完颜宗翰笃定了宋军的势在必得之决心,攻城第一天,南北两城同时告急,可想而知宋军攻击的力度。据完颜银术可所讲,南北两城出现的火炮,加起来已经超过一百门,这说明宋军的主力已经全部到齐,加起来二十多万大军,把自己的大同府围得水泄不通,事已至此,宋军的战略目的很是明确,就是拿下大同府这个战略要地,继而攻陷整个西京道。 完颜宗翰第一时间派出信使,通知宣德府完颜赛刺出兵前来解围,只要牵制住北城孟春的西护军集团,完颜宗翰就可以集中使用兵力,在南线挡住赵构的攻势。攻防战就是这样,挡住了前面的三板斧,攻城部队受挫,就会士气低落,毕竟是攻城,“十则围之”,就赵构这点兵力,是不够在大同城下消耗的。 为了保险起见,完颜宗翰派出了自己的折合亲军,分成十组,分别沿着不同方向突围而出,在自己家的地盘上,找出几个防守的漏洞,并不是什么难事。很快,完颜宗翰得到回报,有四组折合亲军顺利冲了出去,不出意外,天亮时分,就应该赶到宣德府。 完颜赛刺集合整军出发,全军急速前进,应该在后天黎明时分,出现在大同府城北宋军营地的后面。 第376章 震惊上京府 完颜宗翰等来的,不是完颜赛刺的援兵消息,而是宣德府被攻陷的晴天霹雳。 还有更坏的消息,完颜赛刺的三万大军一出宣德府,走到怀安的时候,中了宋军的埋伏,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赵子明和龙三十兵分两路,一路由赵子明指挥战略预备军团应龙军团第一军(军长于成龙)、第二军(军长贺彪)、西夏禁卫军第一师(师长嵬名次弟)、西夏祥右军司虎师(都统军嵬名阿吴)、东喀喇汉王国古拉姆禁卫军第一军(军长孟无锋)六七万大军,直扑宣德府。宣德府留守完颜闍母率领残军坚守不到三个时辰,宣德府被攻破,完颜闍母命丧炮火之下。 另外一路则由龙三十率领三万铁鹞重骑,从后面兜着完颜赛刺的屁股一脚就“踹”了上去。左翼是耶律燕山率领的西辽军团两万皮室军精锐,右翼是阿克什大王子率领的喀喇汉白狼军两万人,这七万人在龙三十的统一指挥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完颜赛刺的三万人平推了一次,完颜赛刺就只剩下了不足一万人,龙三十手中大号破金斩刀锋所指,金兵望风披靡,自完颜赛刺以下两万六千多人,命丧联军之手,俘虏三千多人,要不是赵构严令不能赶尽杀绝,龙三十只需刀尖点一点,铁鹞重骑就能将这最后的几千人吞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集中优势兵力穿插、分割、包围、歼灭,龙三十将重骑兵的战术在这次伏击战中演绎得淋漓尽致。 后路被抄,关门打狗。完颜宗翰瞬时想到了这个结局,也想透了宋军的战略部署。 赵子明军团进驻宣德府,奉大帅府之命,派出了于成龙的第一军和西夏禁卫军第一师组成先锋,转向东南,兵锋直指怀来,威胁中都路燕京府,造成积压之势,吸引完颜宗弼的大军不敢妄动一步。 同时命令岳飞中路集团军拔营北上,向范阳、涿州攻击前进,和赵子明军团形成呼应之势。 命令海军司令韩世忠,率领海军第一、第二舰队,搭载海军陆战队第一军、玄武军团白虎军团各一部、高丽总督府直属部队和协同军一部组成的东线集团军,自辽东湾辽河口登陆,直插金国东京路首府东京辽阳府。此路的总指挥是东道战区司令成闵,这也是韩世忠的老部下,这次二人联手,就是要在金国的腹地搅它一个天翻地覆。 命令西护军第一阶段没有参战的西道战区席贡的第一军赵点部、第二军张深部,以及两个轻装师,自雁门关出关,加入西护军。赵构要兵行奇招,因为这两个军都是西道战区的重装部队。 赵构三路大军汇集,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卫国之战。 大同府在宋军犀利的火炮轰击和宋军玩命的进攻下,只坚持了十二个时辰,让完颜宗翰没有想到的是,防御西南城墙的金兵居然战场投敌,宋军一招声东击西,在东南城墙方向攻击迅猛,但真正的蹬城死士却在西南角突然抢占了一处支撑点,五百名宋军精锐部队飞狼军,牢牢占据了这个支撑点,迅速扩大,一个千人队,又一个千人队,当宋军连续运上去一个团的兵力的时候,整个南城墙西段已经失守。东段又被大炮轰击出一个长达百米的豁口,这次赵俊第一军二师陈琛部,成为攻城的主力。这个二师已经快憋出内伤啊,现在一放出来,就像关了三天的饿狼一般,嗷嗷叫地扑向城头,二师善守,但也最知道防守的弱点,招招都是杀向防守的命门,让大同府南城防御使完颜景顾此失彼,偏偏西段城墙被宋军打下一块地盘,宋军的蹬城死士已经顺着城墙杀过来了,两下里夹攻,完颜景受不了了,率领残部退下城楼,向内城逃窜。 宋军并没有急于追击,而是顺着城墙很快占领了四城城垣,让金兵敢怒不敢言的是,宋军把12磅野战炮居然弄上了城头,居高临下,威胁全城,6磅山炮则作为伴随火力,灵活地出现在各个街道路口,遇上顽抗到底的金兵龟缩在建筑群里,6磅炮的炮弹就像撕碎一张纸那么轻松一样,将金兵藏身之地夷为平地。 完颜宗翰没有选择出逃,而是一把火,将自己和全家人送上了长生天哪里,也算是悲壮的落幕。 在赵构优待俘虏的政策感召和刺鲁吉达暗地里的游说之下,有近两万名金兵放下武器,投降了宋军,其中包括完颜不花在内的诸多金兵年轻一代将领。赵构一纸命令,将其全部送往应州,交给赵泰和赵颜处理,把这俩货高兴坏了,从前前后后投降的金兵里,优中选优,挑出一个万人队,剩下的,就是让烈火营和黑水营的老兵,下去给这些金兵开始进行思想教育,对,大帅经常讲的就是这四个字。其实,这些金兵的思想教育很简单,这些烈火营和黑水营的老兵,将自己在宋军里的待遇一讲,尤其是加入宋军军籍,就可以娶宋国娇艳的小娘子为妻,这一条就足以让这些厮杀汉子激起他们渴望再立新功的念头,因为赵泰大头领说,要想加入宋军军籍,只有军功一条路。 或许他们本没有想的太多,但赵构想到的是,自己组建的这支金兵女真万人队,一但出现在将来不久的战场上,对金国上上下下的打击,远远比一百门野战炮厉害得多。 大同府顺利拿下,赵构命令龙三十带领他的五国联军,再次把大同府方圆一百里清扫得干干净净,决不能给政府工作队留下任何隐患,大同府留守,赵构任命了宗颖。告诉宗颖,你不仅仅是大同府留守,更是宋国西京路总督。 安排好西京路诸般事宜,又叮嘱宗颖,千万要谨慎小心,遇事多和下面商议,政务院委派的工作组马上就会到,都是抽调的精兵强将,西京道是第一个被我们拿下的金国领地,又处于两国交界之地,西京路政治意义,远远大于军事意义。 宗颖表示绝不辜负大帅所托,西京路,必将是宋国的模范之路。赵构哈哈大笑说道:“怀义有此豪迈雄心,不愧是宗老的儿子,真可谓虎父无犬子,宗老会很高兴的,我也期待你的好消息!” 赵构继续提兵北上,汇合老十三的西护军、宋琦的雁门关集团军,在宣德府又加上赵子明的近卫应龙军团,稍作休整后,这二十多万大军忽然从怀来虚晃一枪,转向东北,从延庆出长城关口,杀向金国北京路。 同时命令西军赵点的第一军和张深的第二军、西军第一独立轻装骑兵师(师长白衡)、第二独立轻装师(师长曾益)迅速东进,和龙三十的铁鹞军团合兵一处,以龙三十为总指挥,组成西进兵团,清扫西京路西北招讨司残余后,从桓州一路向北,清扫金国临潢府路,和自己的西护军一南一北,先把金国的西部收回来再说。 西进兵团总兵力八万人,赵构问龙三十够不够,龙三十笑道:“本来有我三万铁鹞就足够了,加上西军两军两师精锐,我们这八万大军如果还不能横扫临潢府,我龙三十有何脸面自称飞龙卫。” 赵构将一个锦囊交给龙三十,告诉他大军汇合后,在桓州先休整磨合一阵子,不要急于出兵,一定要把物资准备充足了,回去把我的这个锦囊妙计琢磨透了,再出兵,不出则以,出则雷霆万钧。另外,我已经给西夏李乾顺写信,调西夏定州郡王、黑山威福军司都统军李良辅率领三万大军,作为你的援军,白马强镇军司都统军嵬名罗布为西进兵团后勤司令,全力保障西进兵团物资供应。 急于西军兵团的特殊性,不再配备火炮,但兵团有一个快枪团,直属司令部,另外,调部分西夏质子军和禁卫军参战,一同调来的,还有西夏飞鹰卫三百人,归李良辅带领。 赵构再次分兵组建新的西进兵团,这个兵团以重骑兵为主,配有两支轻骑兵师,轻重搭配得当,这是赵构磨好的一柄给金国放血的利刃。 金国西京路沦陷,完颜宗翰自焚,赵构三路大军齐动,一下子把金国上京府震了一个趔趄,金主完颜吴乞买再次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议应对之策。 第377章 战略大反攻 宋复兴五年九月十九,随着西京路改名大宣路,总督宗颖上任,意味着金国西京路已经成为历史。西线战事,宋国西进兵团兵锋已经指向临潢府。 南线,岳飞的十万大军突然出动,兵分三路,自西向东,从易州、雄州、霸州三个方向,全力扑向金国中都路首府燕京府。 东线,宋国海军第一、第二舰队,在宋国海军司令韩世忠的带领下,近一百艘各种运输舰在五十艘军舰的护航掩护下,搭在东线集团军十万人,在成闵指挥下,在辽河湾登陆成功,在金国柔软的腹部狠狠捣上了一拳,乘着金国东京路兵力空虚,十万大军直扑辽阳府。 宋国全面战略大反攻拉开了帷幕。 金国上京会宁府,完颜吴乞买内忧外患夹击之下,突然病倒,这让金国是局势不仅紧张,而且更加扑朔迷离。 金国谙班勃极烈、都元帅完颜斜也临时行使皇帝权利,召集辽王完颜宗干、国论勃极烈二皇子、燕京府枢密院使完颜宗望、三皇子完颜宗辅、陈王完颜宗隽、丰王完颜宗朝、卫王完颜宗强等宗室成员,以及左相完颜希尹、右相刘延宗、会宁府府尹完颜宗磐等人,紧急商议对策。 四皇子完颜宗弼(完颜兀术)在燕京府前线,没有回来参加会议,但是送回来情报却让这次会议的气氛更加凝重。 岳飞的十万大军推进速度很快,其中路大军已经突破固安防线,东路大军已经进至武清,而西路大军,则攻破范阳。另外,宋军从大宣路杀过来的另外一路大军,也从怀来南下,直指昌平,大有形成包围之势。 完颜兀术称,自己亲自率领三万大军,和岳飞的精锐姚政的第三军在武清大战一场,互有损伤,但好在遏制住了岳飞所部的进攻势头,但局势很不乐观,自己手下万户副都统完颜宗宥,率领三万大军迎上了岳飞徐庆所部,战斗僵持在范阳以北地区;汉人降将王宝龙则在固安以北挡住了岳飞第一军王贵所部,但损伤极大。 看到这份情报,完颜斜也咳嗽一声,略显苍白的脸色稍微透露出一些红润,这位金国皇储,现在的谙班勃极烈,连续多年的征战,已经让他的身体有些透支,本来他建议自己的哥哥、金主完颜吴乞买,金国在经历了灭辽和两次南侵之后,一定要休养生息,不易再动刀兵,兴起战事,一定要好好稳定住国内,消化掉战争红利再说。 但金主完颜吴乞买却从长远角度看,认为赵构的宋国将来一定是大金的最大威胁,与其眼睁睁看着做大,不如消除隐患于萌芽,这才有西夏铁门关伏击、完颜娄室南侵、完颜银术可攻打雁门关等一系列的军事行动。这既是试探,也是金国的一种策略,打得过就打,战争就会越打越大,直到完全灭掉宋国;要么就是碰到了铁板上,试探出了宋国的底线和实力,再做下一步计较。 但战争是多元素的,不是单方面的。你说打就打,但要想停下战争的脚步,可就不是金国说了算的。 现在的问题是,宋军三路大军齐动,这三十多万人就像荒原上集结的狼群一样,扑向各自的军事战略目标,三路齐动、四面开花的战役部署,让金国一下子感到兵力捉襟见肘,不同的兵制,让金国的战争动员效率远远没有宋国高效、快捷。 完颜斜也对屋内诸人说道:“诸位郎君,宋军来势汹汹,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分别在中都府、东京路、西京路展开全面进攻,四皇子在中都府勉强稳定住局势,但前景非常不乐观,宋国北道战区司令岳飞所率领的中路大军,其实力不容小觑,四皇子来信,请求援助。 东京路留守也来信,宋军自海上攻击而来,攻势迅猛,火炮犀利,尤其是宋军的水军厉害,大船上的火炮一次齐射,辽河口岸防城墙就被轰了个稀巴烂,这路大军居然还有高丽的属从军协助,宋国在高丽的总督,是韩彦直,他们的海军陆战队司令,叫韩彦朴,而他们的父亲,则是宋国海军司令韩世忠,曾经的宋国东道战区司令、最早的白虎军团军团长。现在这一路的司令虽然是成闵,但成闵是韩世忠的老部下,这一路,我们就叫韩家集团军,目前,是进展速度最快的一路,已经威胁到了我们上京路,所以,先要派兵堵住这一路才行。” 因为金国自上而下,还没有一名居庙堂之高者,有“登陆作战”这个概念,更不要说大海军了。所以,当成闵的东线集团军实施登陆作战任务之后,在金国的东京路一直往北,包括咸平路乃至上京路,全部暴露在宋国东线集团军威胁之下,但这几路集结的大军,已经牢牢吸引北京路方向,也就是完颜宗弼的十万大军。 其实,完颜斜也的情报远远没有将宋军所有的调动搞清楚,赵构的另外一支攻击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就是东进兵团,和龙三十的西进兵团,一东一西,组成战略包围之势,只不过,东进兵团现在还在路上,由宋国第三舰队护送,兵团司令是南道战区司令张俊,指挥朱雀军团一部和预备役军团、海军陆战队第二军,将要从石罕城登陆,在金国的肚子上再狠狠插上一刀。 赵构既然打,就放开手脚,彻底将金国问题从根本上解决,打是为了谈,怎么谈,谈成什么,就由不得你金国说了算,谁的刀把子硬,谁说了算,也算为倒在金国狼牙棒下的宋国军民讨回一个公道来。 二皇子完颜宗望这两天有些消沉,完颜宗翰的死,无疑对他是一次莫大的打击,其实,真正打击的,还是金国朝堂之上的态度。他和完颜宗翰尽管平时多有嫌隙,但却没有影响到金国大局,二人携手南下攻宋,打下大宋国都东京汴梁城,在金国的威望无出其二人左右,颇有英雄相惜之情。 完颜宗翰手下战将云集,素以强硬派着称,不料却落得如此下场,看看曾经辉煌的云中府枢密院,如今帅府已倒,完颜娄室“战死”,耶律余睹投降,完颜银术可自杀,就连完颜宗翰的折合亲军猛安穆宗英哥,据说也死在宋国皇帝赵构的棍下,现在整个西京路(宋国已经更名为大宣路),已经完全被宋军占领,但让金国感到深深不安和恐惧的是,宋国已经委派新的各府主官上任,开始按照宋国的律法来管理西京路(大宣路),西京路(大宣路)的总督,是宋国枢密院副使宗泽的长子宗颖,宋国最年轻的封疆大吏。 如今,赵构号称三十万大军出动,据东府枢密院自己的情报系统收集到的情报,宋国精锐野战军在五十到六十万之间,另外,为了这次宋国口中的“卫国”之战,新组建了预备役军团—黄龙军团,军团长是玄武军团第三军的军长刘勇,一员骁勇之将。 这个黄龙军团,说是预备役军团,其实都是复员老兵被重新召集而组建的精锐,都是老军务,用脚丫子想想就知道,由三十万老兵组成的这个黄龙军团的战斗力,能差到哪里去? 宋军动用了一半的正规军部队,加上三十万预备役军团,这六十万大军,可不是曾经的“宋军”,而是六十万虎狼之师。 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皇叔,现在我大金,实际上远远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已经失了先手。宋军这次是有备而来,绝非他们口中所说的卫国之战,这是要亡我大金的国战。 现在,第一批动员集结的兀术十万大军,勉强在北京路形成对峙局面,但这个局面维持不了多久,宋军的西线军团已经合围过来,加上岳飞的十万大军,兀术孤掌难鸣,有被合围的危险。所以我建议无助大军回撤燕京府,依托燕京高大城池对抗。 另外,我其他几路征召大军的集结,远远没有完成,胡里改路、曷懒路、速频路的部族军在兀术哪里,这几路只剩下基本的维持力量,不易再动;上京路部族军要保卫会宁府,责任重大,恐怕还需增加兵力,也不能再动;只剩下浦与路还没有动用,兵力也是有限,另外,汉军的使用更需要小心,我们需要时间来全面部署才行。 所以,我建议先派人和宋国议和,争取时间,只要坚持一个月左右,我大金铁骑就会完成整编,到时候天气寒冷,有利于我而不利于宋军,单是寒冷的冬季就能让宋军不战而退,而我们则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来完善我们的部署,熬过这个冬天,就不怕宋军卷土重来,我不相信宋军会选择在冬季用兵,白山黑水,不是宋军的天下,而是我们的。” 第378章 金国要和谈 金国特使、尚书左丞高庆裔一行五人,来到昌平,说金国特使求见宋国皇帝、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 赵构早就从张大梁的情报渠道了解到金国想要和谈的消息,而且知道和谈使是谁,和谈的目的吗,虽然没有详细的情报显示,但就目前的局势看,无非是缓兵之计而已。 赵构也想稍微缓一缓,攻击速度太快,后勤供应就成了大问题。吴喜回奏,现在曲风的联勤保障司令部已经成了宋国最忙碌的部门,赵构把思危厅主事陈坚也调过去帮忙,才稍微缓解了一下曲风的工作压力,据说,连续几天几夜不睡,成了曲风工作的常态,这个拼命三郎的大名,在整个宋国官场,已经是工作狂的代名词。 赵构心疼曲风,所以才把陈坚调过去。对于这个曲风,赵构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留给自己的下一代使用。难得有这么一位刚直不阿、心底无私的干吏,赵构把曲风甩过来甩过去的使用,就是在培养曲风各个方面的工作经验和履历。在赵构心目中,文有曲风,武有刘浩,这些年轻人的培养,赵构一直很上心。 昌平是燕京的重要外围拱卫之城,素有“燕京之枕”一说,是燕京府的后花园。拿下了昌平,等于堵死了燕京北上的通道,堵死了口子,赵构就不着急了。 夺城掠地,不是赵构的战略思想,大量消灭金国军队的有生力量,才是军事目的。金国的精锐部族军最多在五十万左右,前几次战役过后,赵构总结一下,自完颜娄室南下开始,到攻克西京路,到现在,累积已经消灭金国十五万人,这已经让金国有点伤筋动骨了。 金兵征辽,总兵力不过十万之众,两次南侵,也是七八万人,这几次战役正是金兵军队实力最为雄厚的时候,要不是赵构有金手指,和金兵的实力对比,最多也就五五之数,但现在却是大大不同。 昌平城不大,但城墙够高够结实,赵构率领的雁门关集团军这些天已经打出了攻城经验,“中路突破,一点两面,纵深穿插,四面开花”这套战术现在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每个军师之间,彼此的配合非常默契,伤亡率直线下降,带来的,是军队的求战欲望和必胜的信心和勇气直线上升,此消彼长,宋军现在的战斗力今非昔比。 赵构的临时行辕就在昌平府衙,这个院子房屋众多,可以把帅府的诸多部门都安置下来,但宋琦的前敌指挥部却不在此处,按照战时条例,他的司令部在城外驻扎。 高庆裔有点小恼,这个差事可不好办。虽说是二皇子的主意,都元帅完颜斜经过请示金主完颜吴乞买也同意了的,但却没有一个具体详细的章程,你和人家和谈,又不给出具体的和谈条款,只给出了和谈目的和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在现有交战区域框架内,停火一个月,为金兵大军集结争取时间。言外之意,宋军占领的地盘,“暂时”归宋军所有,意味着西京路彻底拱手相让,中都路部分地区承认宋军实际占领,但高庆裔还不知道,金国的临潢府,也已经在老十三的刀锋之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朝不保夕。 但自己被完颜吴乞买提拔重用,关键时候,也要为主子做出点牺牲和贡献,但是……据说这个宋国官家比较痛恨“汉奸”这个身份,自己是辽朝重臣,降金做了金国高官,算不算汉奸,自己说了恐怕不算,还得看宋国官家赵构怎么说才行。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高庆裔一路上心里面不停地祈祷着这一句话,给自己壮胆,自从迈进昌平城,高庆裔心里就加快了念叨的频率,不为别的,来来往往巡逻的宋军士兵眼里透出来的杀气,足以让高庆裔一行人走得是胆战心惊。 跟着一名宋军的班长,高庆裔等五人来到府衙大门,但见一队惯甲军兵列队两旁,右臂飞龙刺绣臂章透着阵阵杀气,正是赵构飞龙卫。 执勤队长正是龙四,他佩戴者红色执勤队长袖标,大手一挥,拦住去路,带路的宋军班长上前说明情况,其实,在高庆裔一进入昌平,梁景安情局的小豹子就已经把消息传回大帅府,沿路高庆裔看到的,既有正常的巡逻士兵,也有专门来震慑和谈使团的“演员”,从效果来看,还不错。 龙四负责最后的“碾压”,他眼睛紧紧盯着高庆裔,全然不顾高庆裔双手递上来的信函,一双虎目里透出阵阵杀气,高庆裔顿时汗流浃背,有点受不了。龙四是谁,那是跟着赵构没有落下任何一场死战的飞龙卫,身上自带的威压让高庆裔有点窒息的感觉。 下马威够了,龙四一收劲儿,高庆裔差点跪下。龙四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候着!” 转身让手下进去禀报,又转身过来,大马金刀地往门前一战,就像一座金刚之躯一般,高庆裔知趣得躲在一边,没办法,气场太强大了,回头看看另外几个人,浑身已经湿透了。 不一会儿,一名参议员出来,带来了大帅府的通行令,并由这名参议带入大帅府,但在进入之前,必须履行必要的手续。 登记、检查、叮嘱不要乱说乱看,参议带着五人顺着府衙的侧门,进入到大帅府。 一路上,高庆裔低着头不敢乱看,但里面却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戒备森严,一个院子里甚至还有士兵在扑跤嬉戏,但越往里面走,盘查得越是严格。在过了三道门岗之后,高庆裔等人被带到了一个小院,倒也别致。 这是一户典型的北方小院,阵阵秋风,吹落树叶,枝头上挂满了熟透的柿子,一派农家气息。 几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茶,看着门口站岗执勤的士兵高大挺拔的身姿,以及勤务员充满活力的脸庞,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年轻。 “吴部长到!”一声高亢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门口的卫兵很潇洒的敬礼,门开处,几个人迈步而入,当先一人,正是大帅府作战部部长吴进忠少将。 赵构在攻打大同府的时候,就把吴进忠调了过来,帅府作战部只有谢天赐一个人还不行,吴进忠沉稳缜密,善于奇谋致胜,赵构很欣赏他的作战风格,将其调过来,强于在老窝里窝着,把吴进忠可高兴坏了。 刚来没有几天,就赶上这和谈,论起刁钻古怪,谁也不是吴进忠的对手,自然他出面最好。至于对等,一个少将出面,已经给足了高庆裔面子,一个金国的尚书左丞,还没有放在赵构眼里。 吴进忠进了屋子,没有多看高庆裔一眼,直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只是出于礼貌,让了一下,高庆裔三山地赔着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果不其然,吴进忠开口就问:“高大人,你出生渤海高氏,先是大辽重臣,后降金,是西府完颜宗翰手下近臣,去年被金主提拔重用,担任尚书左丞,这个完颜吴乞买也算是对你有知遇之恩,但不知道完颜宗翰城破自尽的时候,你想没有想过哭两鼻子?” 这顿夹枪带棒的话,顿时让高庆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话里话外,指责他就是一颗墙头草,先是对大辽不忠,后对完颜宗翰不义,现在居然又恬不知耻来和谈,果真以为尚书左丞就是高官了? 高庆裔也算见多识广,自己的身份角色,就是忍辱负重来着,不好反驳什么,讪笑一声道:“吴将军说笑了,高某奉命行事,是为两国和谈而来,旧事不提也罢。” 吴进忠哈哈大笑道:“和谈?打不过,就和谈?政和六年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靖康元年怎么不和谈?东京城被围时,你又身居何职?你高庆裔不也在南侵大军里吗?” 高庆裔心里头突突乱颤,没想到宋国对他的底细这么清楚,这个下马威的确让高庆裔有点难以招架。但高庆裔能得到金国上上下下的赏识,尤其是得到完颜宗翰的无比信任,能力自然是出众的。 他话锋一转,说道:“吴将军,现在的局势你我都清楚,高某身负使命,虽不敢妄言和谈成败,但此次却是带着诚意而来,成与不成,我们还是要谈一谈才行。” 说完,递上一封劄子,吴进忠接过来,浏览了一遍,随手合上,用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劄子,却没有说话,眼睛却紧紧盯着高庆裔,眼神里透出一股杀气。吴进忠最早跟随赵构组建近卫军,又是教导团首任团长,出生入死过多少次大战,岂是高庆裔能比的。 吴进忠把劄子用两根手指拎起来,“啪”地一声,扔到高庆裔眼前,说道:“和谈?要有诚意,高大人,城下之盟,怕是不好谈吧?” 这就是赤裸裸地否决了高庆裔劄子里所提出的条件,换句话说,懒得跟你废话,你上面所说的,没门! 高庆裔自然会想到几种结果,包括宋国根本不同意这里面的东西,说实在话,他也觉得拿不出手来谈,无奈这是完颜斜也、完颜宗望等人提出的条件,他是无权参与定夺的。 “既然是谈,那就不妨大家开诚布公说一说,吴将军,宋国的条件是什么,您也可以说,高某定当洗耳恭听。” “以国礼奉还二圣,金主亲自扶鸾而行;赔偿军费金一千万锭,银两千万锭,各色绢帛四千万匹;金国成为宋国臣属之国。高大人,这三个条件如何?” 吴进忠话一出口,犹如三声惊雷,直接劈在高庆裔等人的头上,把五个人“炸得”唬的全部站了起来,脸上已经是红黑不定,胸前起伏急剧,高庆裔的脸色更是先红后白,几乎跌倒在地。 第379章 科尔沁大捷 赵构听完吴进忠的汇报,哈哈大笑,指着吴进忠笑道:“好你个吴老大,这个竹杠敲得邦邦响,高庆裔吓坏了吧?” 吴进忠也笑道:“大帅,您是没有见高庆裔那副苦瓜脸,估计回去,都不敢和完颜斜也说,这口气出的真他娘的痛快,哈哈哈……” “弱国无外交,只有我们刀把子攥紧了,枪杆子握住了,才有底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让完颜吴乞买老儿尝尝城下之盟的滋味,还说什么‘一隅之地以结两国之欢,万金许资期盼兄弟之义……’打发叫花子吗?想起靖康之耻,犹如钝刀割骨,无时无刻不心头剧痛,二帝北狩,不知遭受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岂能轻言蔽之!” 赵构神情激动,虎目含泪,一句句控诉金兵给宋国军民带来的深重灾难,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热泪两行,潸然泪下。 满屋子的众将也是唏嘘不已,尤其是班直旧部,都是靖康之耻的亲身经历者,这段刻骨铭心的国仇家恨,已经深深烙在众人的心上,岂容他人践踏? 赵构回身说道:“作战部拟定的‘中路相持,两翼突破’的计划,已经下发各集团军,要在作战命令里强调,凡是畏敌不前、贻误战机者,严惩不贷。既然打,就下重手,打轻了,完颜吴乞买怎么知道疼?命令岳飞,牢牢拖住金兀术大军,不能离开中都路一步,金兀术不是有什么铁浮屠吗?告诉岳飞,不管什么铁浮屠、铜浮屠,统统让他化为灰烬。” 谢天赐飞速记录,手里的宋笔就没有停留过,几年下来,谢天赐已经完全接过了吴喜的担子,成为赵构的得力手下,所带领的一帮子军事指挥学院毕业的学生,也日渐成熟起来。 “命令龙三十的西进兵团,加快清剿临潢路的脚步,告诉西夏李良辅,加快入金步伐,尽快和龙三十汇合,二十天后,我要临潢府回归我大宋。” “命令孟春西护军,不要多想,尽快北上,打通北京路和临潢府路的通道,掩护龙三十的侧翼安全,威胁北京大定府,不能让大定府抽出来一兵一卒南下或西进,保持足够的威胁和进攻弹性,先清除外围,再对北京大定府进行战略总攻。” “命令宋琦雁门关集团军,迂回攻击密云、怀柔,从背后包抄蓟州,关门打狗,看完颜宗望的燕京府如何应对。” …… 赵构一系列命令陆续发出,宋军的大军,在短暂休整后,化为无数条咆哮的巨龙,扑向各自的目标。 十月初,龙三十的西进兵团汇合李良辅两万援军,实力大增,在李良辅辅佐之下,西进兵团十万大军分成两股力量,李良辅带领西军第一、第二轻装师和带来的西夏质子军第一师、禁卫军第一师,组成外围游弋军团,而龙三十带领的其余部队,则是以重装部队为主。两支部队作战时彼此呼应,以“钩子”战术为核心,轻骑兵外围做饵,重骑兵为钩子,负责穿插歼灭,赵构给龙三十的锦囊里,没有别的,只有一句话,“用好钩子”。 龙三十作为赵构多年的心腹,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龙三十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个“好”字,说明赵构让龙三十要把钩子战术用活,活学活用才是最高境界。 龙三十也明白了,为什么赵构给他组建的西进兵团全部是西军和西夏的军队,因为这才是西进兵团的强势。 李良辅天生就是飞将军,当龙三十将钩子战术讲给他的时候,并且骄傲地告诉李良辅,这是我大宋官家、宋军心目中的军神赵构所创,李良辅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心中已经不是佩服,而是深深的敬畏,向赵构所在东南方向遥遥一个军礼,心里暗自赞叹:“雪山神主,果非凡人!” 李良辅带着这两万多人的轻骑兵,来去如风,就像一个四处挑逗的“无赖”一般,金兵人数少了,李良辅两万轻骑兵一个穿插,就能将金兵一个万人队吃得干干净净。金兵人多了,李良辅呼哨一声,便消失在茫茫草原上。 临潢路临潢府留守完颜宗雅,乃是金主完颜吴乞买之子,生性宽厚,临潢路原属辽国,金国灭辽之后,这些原属地的治理需要温和之策,完颜宗雅是很合适的人选,几年下来,完颜吴乞买对其的治下考评很高,对完颜宗雅很是器重。 但完颜宗雅也有官二代特有的傲慢与专制,但最要命的是,他在带兵打仗方面的天赋,远远没有他治理临潢路得心应手,对上龙三十和李良辅两个老油条,就不是吃亏的问题了。 完颜宗雅在派出两路大军围剿失败后,勃然大怒,汇聚整个临潢路部族军,加上各族的协从军,凑齐五万大军,亲自带兵出征,讨伐宋国这支令人深恶痛绝的部队。 完颜宗雅一直以为宋军就是这两三万人,可没有想到龙三十的八万重骑才是真正的索命无常。李良辅带领出来的飞鹰卫,兼有宋军特种部队的建军理念和西夏血鹞的独特作战技能,在临潢路的茫茫大草原上,身着迷彩服,手持复兴二型步枪,腰挎专用的骑兵手弩,大腿上别着龙刃格斗刀,一人三马,已经遮蔽了临潢路近百里的战场范围,金兵的斥候连龙三十的马毛也看不到一根,何况这八万大军。 接到完颜宗雅大军集结的消息,龙三十和李良辅商议,决定由李良辅的两万轻骑,采取打打走走,边走边打的策略,一步步牵着完颜宗雅大军的鼻子,在临潢路兜一个圈子,一直向北。而龙三十则率领主力重骑在宁塞、天平山一带设伏,聚而歼之,一战而平定临潢路战事。 战争的走势沿着宋军的军事部署一步步展开。李良辅在怀州、祖州、长泰一线,先是和完颜宗雅的大军短暂接触,狠狠在金兵大军的身上撕下一块肉后,转身向北逃去。 完颜宗雅大怒之下,挥师急速追击,在庆州咬住了李良辅轻骑兵的尾巴,李良辅“拼命”逃窜,转向东北,其狼狈之态,尽在完颜宗雅大军眼里。 金兵先锋军猛安完颜勃带领一万金兵先锋军,紧紧咬住宋军不放,后面完颜宗雅主力,则衔尾急进,一前一后,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兜了一个弧线,一头扎进宁塞、天平山一线。 茫茫草原尽头的天际线,伴随着缓缓升起的朝阳,堵墙而进的重骑兵一排排出现在金兵的眼里。 因为是向光,尽管朝阳的光芒还不够刺眼,但还是影响了金兵的视线,完颜勃立足军前,眯着眼看着一排排缓缓而来的宋军骑兵,心里忽然纳闷:“宋军怎么不跑了?是跑不动了,要拼死一战吗?” 连续的追击,也消耗了金兵极大的体力,但女真一族是马背上的民族,连续的作战虽然疲惫,但金兵顽强的作战意志还是让李良辅有些狼狈的同时,也非常敬佩这个对手。 但连续三天的不眠不休和作战,也让金兵疲惫到了极点,正是因为非常疲劳,完颜勃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有派出足够的斥候对前面和左右的战场进行战术侦探,虽然即使派出去了,也不会侦探到什么,或许根本就有去无回,但至少能判断出一些什么,完颜勃可是跟随完颜宗望南下的一名老卒。 但完颜勃还是大意或者说是轻敌了,尽管会宁府的军情通报早已下发金国各路、府,但完颜宗雅对这次宋军军事行动的预判,只不过是针对金国前一阵子军事行动的报复性行动,况且,对前面几次金国的军事行动,完颜宗雅是颇有微词的,认为实不可取。现在知道宋国不好惹,就应该即使罢手休兵,并对金国二皇子完颜宗望的和谈举措持赞同态度。 但高庆裔把差事办砸了(完颜宗雅就是这么认为的),宋军便把怒气撒到自己的临潢路,自己如果消灭了这支宋军,说不定还真能把宋国那位官家大帅逼回到谈判桌上。 抱着这个心思,完颜宗雅指挥大军,踩着前锋军的脚后跟,也一头钻了进来,这也看出来完颜宗雅对于军事方面的幼稚和无知。 当太阳忽然跃起而出的时候,万丈光芒散漫了科尔沁大草原,宋军黑漆漆的铠甲在阳光的映照之下,闪烁着令人迷幻的色彩,从东、南、北三个方向缓缓压过来,这不是那股子溃军,这是宋军的具装重骑。 当完颜宗雅接到报告,后路被堵上的时候,他的四万大军加上一万前锋军,拼凑起来的全部临潢路的家底五万大军,已经陷入宋军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中,这十万大军,八万是重骑兵,全部是西夏贺兰山马场的杂交良种骏马,马甲是西夏定州军工厂所产复合马甲,可以快速更换损坏的部分,在保证防护性的前提下,重量减轻了三分之一。 这是一场悲壮的战斗,金兵悍不畏死的冲击、突围,在龙三十麾下的西夏铁鹞重骑的碾压之下,并没有坚持多久,赵点的第一军和张深的第二军负责穿插包围,铁鹞重骑负责收割,李良辅的轻骑兵则在外围捞鱼抓虾。龙三十的十万大军如臂使指,配合默契,几次对冲之后,面对铁鹞重骑手里举起的重斧,五万金兵死伤惨重,突围无望、唯有死战。 金兵的斗志在第一名金兵坐地投降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效应成为压垮金兵斗志的一根根稻草。在完颜宗雅的折合亲兵拼死冲杀中,完颜宗雅杀出一条血路逃出重围,却一头扎进外围西军轻骑兵第一师白衡的伏击圈,完颜宗雅被白衡活捉,意味着临潢路金兵集团全军覆没。 完颜勃被李良辅斩杀于马下,其余大约八千多金兵投降,西进兵团取得科尔沁宁塞大捷。 第380章 赵构巧运筹 成闵的东进兵团就像一柄利刃,在金国右下腹部狠狠地拉了一刀。 伴随成闵东进兵团的,是炮兵第三师,这个炮兵师,配属的全部是6磅山地炮,就在于适合在金国速频路、曷懒路的山地作战。 东进兵团计有玄武军团第二军赵一德所部三个师、白虎军团第二军解元所部三个师、海军陆战队第一军、高丽总督府直属独立师,高丽国玄鸟军团第一军和彩鸟军团第一军组成的高丽协从军团,则由玄鸟军团军团长尹绛统领,整个兵团共有八万大军。 成闵是韩世忠的老部下,出身西军,是韩世忠手下第一骁勇之将,深得韩世忠器重。韩世忠调任海军司令,推荐成闵接替他的职务,赵构批准执行。 成闵在辽河湾登陆之后,兵分两路,东路集团军主要由高丽国协从军军团,加上高丽总督府独立师组成,配属一个炮兵团,共计三万人,由尹绛率领,顺着金国婆速路向东打,沿着长白山再往东北方向攻击前进,为第三舰队掩护的刘勇的黄龙军团先期开辟一处登陆前哨基地。 西路集团军则由成闵亲自带领,共计五万大军,直扑辽阳府,和赵构指挥的雁门关集团军、赵子明集团军、岳飞的中路集团军成犄角呼应之势,让金兵在这三个地区的军事力量顾此失彼,不能形成合力。 赵构则重点指挥雁门关集团和赵子明集团,合围燕京府,斩掉金国的另外一根爪子,将金国伸出去的云中、燕京两府之爪,全部斩断。 燕京府留守是郭药师,这个曾经的三朝之将、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赵构对其深恶痛绝,秘密给赵子明下令,不许郭药师投降。他太了解这个郭药师了,人很有才干,却没有一点骨气,三姓家奴而已,自己不需要这样的人。 郭药师是知道高庆裔的使命的,高庆裔在出城之际,俩人曾有过一次秘密谈话,谈话内容外人不得而知,但其后郭药师却加强了燕京府的战备,做出一副顽抗到底、死战不退的决战态势。 而赵构则排兵布阵,也做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攻击之态,孟春的西护军集团,部署在城东;岳飞的中路军,则在城南和完颜兀术对峙,宋琦的雁门关集团军则在西面,赵构亲自率领应龙军团在城北。现在,赵构采取“围而不打,重点兼顾”的原则。 对燕京府围而不打,一方面也在给高庆裔的和谈使团回去请示的时间,另外一方面,赵构必须先要解决完颜兀术这个大麻烦才行。 中都路之战的战略目标有两个,首先是消灭完颜宗弼的十万大军,其次是围困燕京府,逼迫金国皇帝再次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进行下一轮的和谈。以打促谈,这是这次战役的基调。 完颜宗弼的十万大军,现在兵分三路,完颜宗弼率领的三万大军和姚政的青龙铁军对峙于武清一线;副都统完颜宗宥和徐庆的逆鳞军在范阳互有攻守,不相上下;悍将王宝龙在固安和王贵的“龙有一怒天地悲”的龙怒第一军拼死搏杀,以极大的代价,总算遏制住了岳飞的第一军前进的步伐。 但岳飞的中路集团军,还有凤凰军团的第一军,军长凤一,朱雀军团第二军,军长种易,赤罴军团第三军,军长龙腾,以及自己的中军精锐背嵬军一万人,还有近五万生力军,随时可以投入到任何一个战场扭转乾坤。但岳飞牢记赵构的指示,拖住完颜兀术,不能让其回到燕京。 昌平大帅府行辕,赵构俯身查看上的军事地图,屋子里,已经升起了火炉子。进入十月,天气开始逐渐变冷,赵构急令吴喜运送十万个火炉到前线,一起送来的,还有三十万斤木炭、西夏援助的五十万领毛毡,这些御寒物资,早就在九月中旬已经在黑山威福军司和应州囤积,赵构可是知道这严寒意味着什么。 “刘浩总长和子亮将军来了没有?”赵构回头询问道。 “回大帅,刘总长和子亮将军明天才能到,今天应该在大同。”谢天赐回答道。 刘浩是赵构钦点来前线的,是为了准备后面的大战,和吴进忠搭档,顺便将谢雨带来,吴喜自有他那一摊子事情,只有谢天赐一人,还是有点忙不过来,随着战争越打越大,帅府的参谋和作战班子已经有点捉襟见肘了。 赵子亮前一阵子训练时候,为保护新兵受了伤,一直在医院养伤,没有随军参加这次卫国反击战,一直在闹情绪,让赵构一纸命令按在医院,就是四个字“伤愈归队”。好不容易苏呆子开了证明,赵子亮归心似箭,连夜带着警卫排直奔前线。 赵子明是中道战区司令,不能老跟在赵构手底下当大将使唤,他应该回到中道战区,给赵构看好家才是,这次兄弟俩阵前换将,老大赵子明还很不高兴,好不容易捞上了打仗的机会,还没有过够瘾,就让赵构踢回去,赵子明好说歹说了半天,被赵构一句训斥道:“一点中兴党员觉悟也没有,还有没有党纪军法?服从命令!” 看到赵子明一脸委屈的样子,赵构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拍拍赵子明的肩膀说道:“子明,你回去给我看着家,我才放心啊。你是中道战区司令,现在又是中兴党军事委员会副会长、枢密院副使、责任重大知道不知道。” 赵子明心头一惊,心里暗暗道:是啊,都出来了,万一家里出个什么事情,宗老和李总丞有些事情可顶不住。 他什么也没有说,当晚便秘密返回开封府刘家寺中道战区司令部。 赵构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将是围剿完颜兀术集团,打掉这十万大军,金国至少会老老实实想想现实问题。再有个把月就进入最冷的时候,赵构不想在最冷的季节征战,气候恶劣,非战斗减员会急剧增加,不利于宋军。反观金兵,早就适应了极寒天气,加上主场作战,有利因素会逐渐向金兵方面倾斜,万一宋军遭受大的损失,军心受到打击,前面开创的这大好局面就会化为乌有,这可不是赵构希望看到的结果。 十月底必须结束战斗,进入休整期,巩固取得的战果,大宣路、燕京路(中都路)、临潢路(临潢府路)的稳定和过渡性州府机构,争取在一到两个月时间内,拿出政绩来,让这些地方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收复民心永远比收复城池更有用,要将这些地方彻底变成宋国的新增三路领土。 赵构在等赵子亮,不仅仅是等这员虎将,因为随着赵子亮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第三炮兵师,这个师是野战重炮师,最新列装的18磅野战炮,要正式在战场上亮亮相。为此,炮兵司令苏定方亲自带领这个炮师前来增援。 双方进入了大战前的寂静阶段,都在蓄势待发,就看谁最先准备好。 赵构将要在明天召开这次军事部署会议,已经通知相关各个集团军司令明天赶到,这是今年最后一次军事行动,赵构要一劳永逸解决中都路战事。 “吴喜回来没有?”赵构问道。 “回大帅,还没有,吴司令这次要去一趟保州,真定、中山两处的物资储备已经全部移往保州,吴喜司令在哪里新建了一处保障基地,那里接近北寨龙老爷子的地盘,龙老爷子已经将北寨的所有庄丁抽调到保州保障基地服务,吴司令说征求过您的意见的。” 赵构点点头,随着战线向北延伸,后勤保障基地的建设也在同步北延,保州基地就是其中之一,将来,赵构要在燕京建成一座北方最大的军事联勤保障基地,这个基地的司令,暂时还是吴喜,下辖保州、燕京、临潢、大定四个分基地,有了这四个基地,明年的全面进攻,将更加顺畅高效。仗打后勤这个道理,虽然不少人都明白,但却没有几个人能做明白的。 这次秘密调来的,还有蒋宣的空军鹰隼军团五千人,赵构要在战场上第一次检验蒋宣这三年的成军效果。本来给蒋宣的时间是五年,但自卫国反击战开战以来,蒋宣吃不住手下一张张递上来的血书,都是请求上前线杀敌立功的。在请示了赵构之后,赵构回复“勇气可嘉,士气可鼓”算是一种肯定的表态,蒋宣的鹰隼军团在安塞军事基地直奔中都路前线指挥部报到。 还要再等,赵构索性披上风衣,带着谢天赐、龙四小组出了辕门,出来透透气,顺便也逛一逛还没有来得及看看的昌平城夜景。 第381章 张宪和岳云 赵构等了一天,几大集团军司令陆续到来,让赵构没有想到和喜出望外的,是中路集团军司令岳飞和炮兵司令陈道提前带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这三个人,两人在历史上却是大大有名,一个名叫张宪,一个是岳飞的长子岳云。另外一人折知纲,其父大大有名,乃是折家将第十代名将折彦直。 折彦直在靖康二年元月因为战事不利,被贬为昌化军(海南)安置,那个时候正是赵构开府相州之际,还没有能力来左右朝堂上的局势,但折家将却是大大有名,赵构敬佩已久。 等赵构福建路改制的时候,赵构发现折彦直居然还在琼州昌化军窝着,一纸命令将其调入韩世忠麾下,先在海军学院里进修了一年,然后调入了海军司令部,兼任第二舰队副司令,据说是新组建的第三舰队司令的热门人选。 折彦直没有想到还有翻身之际,更没有想到赵构对自己如此器重,一句“百年海军”的奠基人,就折服了折彦直的心,全身心投入了海军的组建当中。 其子折知纲,却是毕业于炮兵指挥学校,是随着陈道的第三炮兵师过来的,被指派为炮兵参议,随着陈道一起出席本次会议。 赵构这几年忙于宋国的改制和建设,倒也没有忘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杨家、种家、折家等爱国将领,杨沂中现在是内卫军团副司令;种易是朱雀军团第二军军长,南兵北调的第一批,现在在岳飞中路集团军;现在折知纲也出现在抗金前线,而且是新型兵种炮兵高参。要是看到现在大好的抗金形势,足以宽慰这些人的先祖前辈了。 张宪是岳飞的老部下,在岳飞三次投军之前,遭遇恶疾,被岳飞留在汤阴老家养病。岳飞相州投军刘浩,后遇赵构,开启了岳飞人生道路上的新起点,但张宪却因为养病,错过了赵构扩军壮大的机会。但赵构曾问岳飞,可有此人,岳飞答是,将张宪在自己老家汤阴养病之事回报赵构,赵构安抚岳飞,让张宪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可径直前来军前效力。 张宪一边在家养病调理,一边教导岳飞的长子岳云功夫。张宪本就是岳飞麾下第一战将,也是年轻心气高,生不逢时,本想在疆场效力官家,搏个大好前程,却遇上靖康之变,激怒攻心之下,才一病倒下。 岳飞出任北道战区司令,以前的部下王贵、徐庆、姚政、王经等人,都已经在军中各掌一职,张宪待不住了,几次来信要求归队,不是岳飞不准,而是岳云不准,岳云学武正上瘾,他本就是武学天才,天生神力,缠着张宪不放,说要走一起走,要不你就在留下再教我一年,要不就让锦娘姐姐告诉老夫人,说你身体没有好。 张宪一听锦娘姐姐,马上说道:“教你,教你,又没有说不教,不过你必须将岳家枪最后三式学完。”张宪也捏着岳云的小辫子,岳云天生神力,钟情于重兵器,对于岳家枪,倒不是不学,只是没有尽力而已。 岳锦娘是宣和六年河南发大水时,岳飞收留的义女,和长女岳安娘相差两岁,张宪在家中养病期间,不避嫌隙,亲自端茶递水伺候,为人贤惠仁淑,俩人接触时间一长,彼此暗生情愫,这件事,可瞒不过每天的跟屁虫岳云,自然会拿锦娘来“要挟”张宪。 岳飞接到赵构命令,执行卫国反击战,担任中路集团军司令,觉得必须让张宪回来了,一纸书信回家,张宪欣喜若狂,收拾好行囊要出发,却发现岳云早已等在门外。岳飞书信里可没有提到岳云,张宪不敢擅专,还是岳飞夫人李氏,深明大义,虽然不是岳云生母,却知道岳云的心事,回禀姚氏老夫人知晓后,还是老夫人发了话,岳云才得以一起北上寻父参军。 赵构见到这几个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兴奋的心情。倒是张宪和岳云,因为这两年在家里,关于宋国官家的传闻,已经在宋国民间传得满天飞,单是一项土地制度的改革,就让广大的老百姓家家供奉了在生祠,老百姓用最朴实的方法,来表达他们最真挚的感情。 今天能见到自己心中的军神,张宪、岳云、折知纲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有些小紧张。 岳飞先到,是因为岳飞要带着岳云和张宪先来见一见大帅,张宪倒也罢了,虽然这两年多来没有在军中,但毕竟军籍还在。岳云只有十三岁,可没有到参军的年龄,这次属于私自跑出来,大帅军令严明,自己可不敢擅专。 张宪、岳云跟着岳飞往进走,一路上,岳云东瞅瞅西望望,很是好奇,张宪则目不斜视,紧紧跟着岳飞一步不落,可也算是跟随岳飞多年,对军务很是熟悉,但对于现在宋军的状态,和自己在时,可是大相径庭。来到一处院子外,被飞龙卫拦住检查证件,张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传说中最神秘的飞龙卫,一个普普通通的门口警卫,眼里透出来的威压和杀气,就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果然,小岳云也是老老实实地不敢乱看乱动,跟着岳飞进了院子,就见院子中间的石桌旁边,一位身着大帅轻甲的年轻人渊渟岳峙般站在院子里,听到声音,转过来,却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张宪还在震惊中,只见岳飞一个军礼敬上,大声说道:“报告大帅,中路集团军司令岳飞,奉命前来报到。” 赵构一把拉住岳飞的手,笑道:“哈哈哈,鹏举倒是个急性子,属你路远,倒是先到,他们几个估计还要等些时间,掐着饭点来的。这是张宪和小岳云吧。” 岳飞急忙拉过张宪和岳云,催促道:“赶快见过大帅。” 张宪急忙敬礼,大声报告道:“报告大帅,中路军司令岳飞属下张宪,病愈请求归队。” “报告,中路军司令岳飞长子岳云,请求参军杀敌。”后面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赵构哈哈哈笑了起来,张宪和岳云,历史上和岳飞一起含冤被杀的两位抗金英雄,今天终于归入麾下,赵构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历史悲剧重演的。 他拍拍张宪,这个比岳飞小四岁的抗金名将,今天终于站在自己面前。身高约有六尺左右,典型的宽膀熊腰、大手大脚,四四方方的一张国字脸,显得刚毅决绝,给岳飞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他转过来,俯下身子看看后面的小岳云,这个十三岁的小家伙身高可是不低,也有五尺左右,按照现在来看,接近一米七的身高了,但身子骨可不单薄,硬朗地很。 赵构用手捏捏岳云的胳膊,不错,肌肉很结实,说明一直坚持训练,略显稚气的小脸却洋溢着一股子朝气。历史上的岳云力大无比,军中都尊称“赢官人”,从无败绩,至少说明是一员骁勇善战之将。只是不知道传说中和这现实里,到底有没有出入? “小岳云,今年几岁?可曾读书习武?”赵构拉着岳云,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问道。 “回大帅,乡里的小学已经毕业,老师考语是优秀,随县里陈广总教官学艺,张宪哥哥也一直督促有加,略有心得。” 岳云倒是落落大方,谈吐不凡。岳飞在一旁解释道:“陈教头是汤阴县有名的拳棒教头,现在是县里民兵预备役的总教官,也是岳飞的授业恩师之一,功夫很是了得,是少林正宗武学。” 赵构也是师承少林,多少有些同门香火情感,顿时觉得亲近了许多,笑着说道:“要论起功夫,你爹爹家传的功夫就不错,岳家枪赫赫威名,你要发扬光大下去。” 岳云不好意思笑了,说道:“大帅,我是喜欢力气大的兵器,倒不是不喜欢枪,岳家十八式,张宪哥哥已经教完了,只是还需要时间精熟。” “哦,你可有称手的兵器?” 岳云遥遥头,说道:“大枪太长了,小枪不足以杀敌。我还没有自己的兵器,张宪哥哥说我再长大一些,就能挥动他的墨龙双钩。” “龙四,前些日子宣德府一战,不是缴获了完颜闍母的一对骨朵吗?拿过来让小岳云试试?” 宣德府一战,金国皇叔完颜闍母被赵子明击杀,手里那对骨朵却是制作精美,是一件难得的兵器,据说是完颜闍母最心爱之物。 不一会儿,龙四拎着一对骨朵走了进来,冲岳云一呲牙,将骨朵轻轻放在地下,动作虽轻,但骨朵落地,却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可见重量不轻。 不料岳云一见,眼睛就亮了,就像小孩子看见了心爱的玩具一样,那种抓耳挠腮一般的心情,让赵构也觉得很是开心,遂说道:“岳云,这是金兵将领完颜闍母的兵器,这个完颜闍母,可是金国皇帝的兄弟,人称六皇叔,是金兵里少有的神力战将,你试试他的家伙,合不合手?” 第382章 群英聚昌平 岳云就等这句话,疾步上前,一手一个就拎了起来,双臂一轮就挽了一个锤花,呜呜凤响,让满院子的人大吃一惊,尤其是龙四,他可是知道这对骨朵的分量,每个三十六斤,足足的。 “有点轻,不过也能凑合用。大帅,是不是给我的?” 赵构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果然虎父无犬子。岳司令,岳云真乃神力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身手,未来不可估量,定然是我大宋军中的一员虎将。好,这对骨朵,就是你的了。以后长大了,我让范大专门给你做一对。” 回身和岳飞说道:“张宪归建,你的背嵬军一直缺一个军长,就让张宪当你背嵬军的军长,你意下如何?” 岳飞本来就为张宪的问题有点犯难,论资历,张宪也是最早跟着自己的部将,但就是这两年没在军中,有些脱节,就不好安排了,下基层,有些大材小用,按照履历直接安排师以上职务,又怕引起军中一些人的争议。 现在这个问题,在赵构口中一下子给解决了,岳飞心里头一热,这就是大帅,早就把你的顾虑考虑清楚还顺便给你圆满解决了,你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已。 “至于岳云,我打算留在帅府,我这里人手不够,一会儿谢雨也要过来,梁景手下的王家兄弟也要过来帮几天忙,加上岳云,哈哈,有这帮孩子们在身边,我也很开心。” 岳飞急忙拉过岳云敬礼,说道:“应祥(岳云,字应祥)能在大帅手下随侍左右,是我岳家之幸,也是他的造化。云儿,还不赶快谢过大帅栽培之恩。” 岳云自然是喜出望外,这次不但从军,更是在大帅手底下当兵,这份荣耀,可是汤阴县独一份。 赵构回身又问岳飞道:“听闻你还有一个弟弟,叫做岳翻,可在你军中服役?” 历史上的岳翻,于绍兴二年平定曹成叛乱时,被曹成部将杨再兴所杀,而绍兴二年是公元1132年,正是现在。岳翻也是抗金大将,只是英年早逝,惋惜之至。但现在由于赵构的横空出世,历史上的好些事件,并没有发生,比如曹成反叛,洞庭湖杨幺起义等。 “回大帅,飞确有一弟岳翻,在姚政第三军第三师担任师长。” “青龙铁军的师长,好,回去嘱咐令弟,你们岳家乃是忠孝之家,一门两代三人服役军中,和海军韩司令一样,你们要做好这个榜样,为我大宋军队做出表率。” 这个褒奖可就高了,韩家也是父子三人,这样的军中楷模,赵构是要大树特树的。 岳飞拉着岳云,对赵构立誓道:“飞携子在此立誓,绝不辜负大帅嘱托,一定做好表率,杀敌立功,为大帅打下这万里太平江山。” 赵构点点头,岳飞的岳家军,历史上的赵构猜忌防备,而他赵构,不怕! 回身对折知纲说道:“折家是我大宋柱石之一,你父现在在海军,你在炮兵,这些都是我们强军路上的重要节点,你们有幸成为这个伟大时刻的见证者,这是一份光荣,更是一份责任,你要不负重托,莫要给折家丢脸。” 折知纲激动地大声回答:“请大帅放心,知纲定不负众望,矢志不渝,杀敌报国!” “好。陈道,对于这些年轻人,大胆用,战场上才是最好的学校。” 陈道回答道:“这小子,每天恨不得搂着大炮睡觉,我就担心将来娶了媳妇,他搂着谁睡?” 一句话,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中午,赵构简单招待了各路司令一顿便饭,说是便饭,倒是少不了梁景手下各路特战精英顺手收拾的山珍野味,倒也让各路诸侯大快朵颐。 下午,赵构召开军事会议,这次会议,要对以后一到两个月的战争走向和敌我态势做出分析,确定指导各路集团军的作战思想,制定明确作战任务,为了更加明白,将统一命名新的集团军番号。 大帅府作战部部长吴进忠开始宣读整编命令: 西护军集团军更名为孟春集团军,司令孟春,副司令阿克什。辖张贺第一军(师已经扩编为军)、臧一清第二军、冯恕第三军、嵬名次弟西夏禁卫第一军、喀喇汉联军博格达王阿克什的伊克塔重骑兵第一师、阿米德古拉姆禁卫第一军、西喀喇汗汉斡儿禁卫军第一师,高昌回鹘阿里特的密录亲军第一师、全军合计十万人。 西进兵团集团军,更名为龙集团军,司令龙三十,副司令李良辅。辖西夏铁鹞重骑兵第一军、第二军、西道战区赵点的第一军、张深的第二军、第一独立轻装骑兵师(师长白衡)、第二独立轻装师(师长曾益)、西夏质子军、禁卫军各一个师、加上西夏白马强镇军司所属保障部队,全军合计十万人。 雁门关集团军更名为宋琦集团军,司令宋琦,副司令赵俊。辖赵俊第一军两个师(宗颖的第一师留在大同,担任大同警备师),陈琛的二师、马忠的三师,另外还有顾卫国的飞狼军、秦奋的战狼军、西夏祥右军司都统军嵬名阿吴的两万大军,共计六万大军。 中路集团军更名为岳飞集团军,司令岳飞,副司令王贵,辖青龙军团三个军,第一军王贵龙怒军、第二军徐庆逆鳞军、第三军姚政青龙铁军、凤凰军团凤一的第一军,朱雀军团种易的第二军,赤罴军团龙腾的第三军、还有张宪背嵬亲军一万人。岳飞的青龙军团,历来是重兵集团军,每个军都在两万五千人左右,合计十五万大军。 东进兵团更名为成闵集团军,司令成闵,副司令韩彦朴。辖玄武军团赵一德第二军(三个师)、白虎军团解元的第二军(三个师)、海军陆战队第一军、高丽总督府直属独立师,高丽国协从军团(玄鸟军团第一军和彩鸟军团第一军,统领为尹绛),加强配属炮二师郑三山的第二团,加上原有的一个山炮团,整个集团军共有八万大军。 在石罕城登陆集团军命名为张俊集团军,司令张俊,副司令刘勇。辖朱雀军团第一军(军长苗傅)、黄龙军团(预备役军团)三个军(第一、第七、第十军)、海军陆战队第二军,炮兵第四师三个炮团,合计十万大军。 战略预备役集团更名为应龙集团军,司令赵子亮,副司令孟无锋。辖应龙军团近卫第一军(于成龙军)、第二军(贺彪军)、西辽皮室军军团(军团长耶律燕山)、直属炮兵第二师第一团、炮兵第三师重炮师(炮兵司令苏定方率领暂时未到)、空军鹰隼军团、全军六万人。 一共有七个集团军,共六十五万大军。 当作战部部长吴进忠将整编命令宣读完毕的时候,诸多的司令才知道,在不知不觉当中,他们的大帅已经完成了六十五万大军的集结(张俊的十万大军尚在路上,所以这次会议缺少张俊司令员),这才是宋国应该有的底气和实力。 谢天赐拿起指挥棒,指着挂在院子里立柱上的大幅军事地图,进行了目前敌我双方的态势分析,已经大帅府的战略决策指导思想。 最后,由吴进忠部长下达作战命令: 一、以岳飞集团军为主,要在未来十五日之内,歼灭完颜宗弼(完颜兀术)集团,攻下燕京府,收复中都路。孟春集团军、宋琦集团军在外线配合作战。 二、龙集团军于本月底最晚十一月初八以前,结束临潢府路战事,并就地休整,将大宣路、临潢府路、中都路连成一片,保持回归地区的安全稳定。 三、成闵集团军完成对东京路的占领,对东京辽阳府形成战略包围态势,围而不打,以围为主,兼顾打援,并策应张俊集团军石罕城登陆。 四、张俊集团军务必于十月中旬完成登录作战第一阶段任务,先向南急进,控制曷懒路,威胁速频路,建立前出基地,随后进入休整期。 五、应龙集团军为战略总预备队,随时策应各方所需。 吴进忠合上文件夹,大声问道:“各部作战任务是否清楚?” “清楚!”各路司令站起身大声回答,气势如虹。 赵构缓缓站起身,环视手下,众将云集,满院子的杀气冲天,士气可用。他开口说道:“自九月卫国反击战开打以来,我宋国人民军所向披靡,一举收复大宣路、临潢路大部、中都路大部、东京路一部,歼灭金兵十五万余人,这是全军将士不怕牺牲、奋勇杀敌取得的战略阶段性胜利,是大家精诚团结、顾全大局、听从指挥、坚决执行的最好体现。 诸位将军,天气逐渐变冷,已经不利于我军连续作战,各部也需要休整,但是,我们还是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冷的顽强精神,中兴党员要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将下一阶段各部战略任务圆满完成,要让金国上上下下明白这个道理:犯我宋国者,虽远必诛。家仇国恨,我们不能忘记,二帝北狩,我们不能忘记,宋国军民流血牺牲,我们更不能忘记。” 他指着外面起伏的山脉和远处蜿蜒的长城说道:“大好河山,岂容践踏。幽燕之地十三州,自石敬瑭拱手让出,近二百年的耻辱,要用我大宋军民的鲜血,彻底洗刷干净。岳飞司令,能不能全歼完颜宗弼十万大军,拿下燕京府,一血前耻,就看你岳飞集团军十五万将士的血,是不是热的!” 岳飞嗖的起身,大声道:“岳飞集团军十五万将士,定不负大帅所托,活捉金兀术,拿下燕京府,有进无退!” “龙三十,临潢府半月之内,我不希望还看到一面五色旗(金兵的五色军旗)还在飘扬。” 龙三十小山一般的身躯摇身一晃,洪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我只需十天!” 满院子嗡地一声,临潢府路有多大,大家都知道,虽然龙三十已经在临潢府路血战了已经有半个多月,但要在十天之内完成横扫,龙三十的集团军就要连续作战,这对龙集团军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何况还有更重要的后勤补给问题。 赵构看看李良辅,这位副司令,可是兼管着大军后勤补给,龙集团军的补给,主要是西夏方面,所以才看看这位李良辅心里有没有把握。 李良辅起身敬礼,直说了一句:“龙司令的刀锋所指,必是我粮草所至。” 赵构点点头,这俩人的配合,已经日臻完善,对于这一路,赵构还是放心的。 转头又问:“孟司令,岳飞集团军围攻完颜宗弼所部,外围打援任务,由你和宋琦负责,你是总指挥,可有问题?” 孟春大声回答:“过去了一只鸟,您剁了我孟春的二斤半。” 下面的众将哈哈大笑,宋琦也笑道:“老十三,你的二斤半还是留下好好喝庆功酒吧。” 赵构也笑了,指着孟春笑道:“我要你脑袋做什么?我要的是金兵的脑袋,四下里给我看住了,不能给岳司令添乱。” 孟春也笑了:“不会,我和宋司令两路大军十六万人,谁敢来捋虎须?我们巴不得金兵来呢?好过眼馋岳司令吃肉。” 大家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赵构虎躯长立,环视四周众将,高声说道:“此战,诸军各司其责,全力以赴,确保任务完成。若有贻误战机、畏敌不前、临阵脱逃、救援不力者,斩!” 众将高呼:“誓死完成任务!” 第383章 请君入瓮计 金国四皇子完颜兀术,同样在召集手下商议对策。 前几天的大战,各部损失较大,前军完颜宗宥被打没了一万多人,后军王宝龙损失更大,接近两万人,算下来,已经损失了近三成人马了。 好在完颜宗望这些年不是白白经营燕京府的,这个金国的南大门,战略地位的重要性,甚至比大同府还要高。对这块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的交汇之地,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也是非常看重,可以说除了上京会宁府,这是金国下大力气打造的陪都。 郭药师也没有辜负完颜宗望的信任,汉人在这里,虽然地位远不及金人,但也并非活在底层,刘延宗曾上书金主吴乞买,称燕京之地,环山抱水,四季分明,气候适宜,土地肥沃,民风朴实,实为一处福地,望善待之。 各种因素加起来,燕京府这些年,还是有一些成就的,完颜宗望“菩萨太子”的称谓,也大多源于对此地相对宽松的治理。 完颜宗翰殒命大同,赵构兵锋直指燕京,完颜宗望要在第一时间赶回燕京府,却被完颜吴乞买制止。一方面完颜宗望的身体确实不好,二来,完颜吴乞买可不想再失去一员大将,在完颜宗翰的事情事情上,完颜吴乞买已经有了些许的悔意,他可不想把完颜宗望也搭进去。 所以,完颜吴乞买加封完颜兀术为燕京府都元帅,全权负责燕京府的战事,完颜兀术进驻燕京府,接手燕京府防御。 今天前来议事的除了完颜兀术手下大将完颜宗宥、完颜阿里,完颜浦卢、王宝龙等人,以及燕京留守郭药师、燕京府枢密院金人佥事完颜雍、汉人佥事雷远、兵马副总管完颜宗望的次子陆笃诜,另外,还有燕京府府尹刘志、通判崔大元等相关人等。 完颜兀术开门见山,说道:“各位郎君,今天召集大家,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为什么,宋军来势汹汹,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近五十万大军云集三路之地,我燕京府独挡宋军近三十万人马,这个仗怎么打,还要拿出一个章程来才是。兹事体大,兀术不敢擅专,大家先商议一下,看看如何应对才好。” 完颜宗宥首先开口说道:“兀术郎君,这次宋军有备而来,可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是什么卫国之战,前些日子在范阳和岳飞的第二军徐庆部大战一场,我三万大军居然撼不动徐庆的两万人,岳飞的青龙军团是最早成立的五大军团中的主力军团,战斗力极为强悍,这次岳飞的军团正对我们,我们兵力并不占优,况且还有其他宋军环伺,我看,需要向斜也都元帅请求援兵才行。” 这是一个稳妥的建议,完颜浦卢也说道:“四皇子,咱们的铁浮屠对上的是岳飞最精锐的青龙铁军,也不占优势,好像宋军对咱们的铁浮屠战术颇有研究,我们的战术不太灵光,关键是宋军的火炮厉害,咱们的铁浮屠,大多是倒在火炮的轰击之下,对亏宋军火炮不是很多,要不,这仗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要想一个应对宋军火炮的法子才行。” 众说纷纭,但意见慢慢却集中在两个方面,首先是宋军的火炮厉害,大同府虽然没有燕京府城池坚固,但也差不了多少,照样在宋军的火炮轰击之下坚持不了多久,这是宋军手里的头号大杀器。 其次就是兵力不足,完颜兀术的十万大军在经历了几次较大规模的阻击战后,减员接近三成,虽然燕京府还有十二万大军,但其中绝大部分是汉军,金兵本族军不到一半,也就是说,金兵部族军精锐,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万之众,这点兵力,恐怕拿来防守燕京府都不够,不要说主动出击了。 “雷佥事,您和宋军多有交手,对宋军比较了解,能不能说说你的看法?”完颜兀术对雷远微微屈礼说道。 对雷远,完颜兀术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这个雷远,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东西两府都认可的红人,尤其是完颜宗望,委以重任,整个燕京府枢密院,雷远绝对是一个实权派人物,一金一汉两名佥事,金人佥事完颜雍,只挂了一个虚名,真正做主的,还是这个雷远。自己要想打好这一仗,离开雷远可玩不转。 雷远向完颜兀术揖礼道:“四皇子客气了,这是雷某分内之事。在这之前,还是要闹清楚我主皇帝陛下对这次战役定下的调子,这个,四皇子应该还记得吧。” 完颜兀术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我主皇帝陛下命令我军,在燕京府遏制住宋军的进攻势头,将战事控制在燕京府,不能再向北扩展,为下一步我大军集结争取一到两个月时间,等其他各路部族军集结完毕,一鼓作气南下歼敌,收复失地。” 雷远来到舆图,指着燕京府说道:“燕京是我大金南大门,锁钥之地,这也是当初设立东府的初衷,我就不再赘述。皇帝陛下是让我们在燕京府阻挡住宋军的攻势,不能再任其北上,如果攻破燕京府,拿下中都路,则北京路、东京路不保,这两京路不保,则上京路危矣。所以,燕京府一战,看似一地之争,实则是举国之战。我们保住了燕京府,金国还有一处前哨之地,坚持一个月,天气就会变得极为寒冷,对我军有利,对宋军就是一个大麻烦。所以,宋军会抓紧时间猛攻,争取在天气变冷之前,拿下燕京府,否则,他的几十万大军都洒在野地里,老天爷冻也能把他们冻死。” 他又指向临潢府路和西京路,说道:“西京路和临潢府路,包括现在已经在东京路登陆的宋军,现在都是急于找寻我们作战,我们要利用对方这种心理,以慢对快,拖住宋军,只要熬到冬天,就是我们的天下。” 又对完颜兀术揖礼说道:“兀术郎君,今非昔比,我们还是要看到宋军的强大变化,不可轻敌,但也不能畏敌,好歹我们占据主场作战优势,只有大家团结起来,应该能够熬过这个艰难的时刻。只要坚持一个月,我们后续大军集结完毕,一定能扭转乾坤,大破宋军于燕京城下。” 兵马副总管陆笃诜也说道:“我同意雷佥事的建议,我们现在野战并不占优势,应该利用高大城墙的优势,一点点消耗宋军,等宋军的锐气消磨殆尽,也就到了我们反攻的时候。” 众人纷纷点头,均认为雷远的建议很是中肯,完颜兀术想了想,也觉得雷远的建议非常稳妥,毕竟,完颜吴乞买给他的命令就是在燕京府挡住宋军的进攻,以利于后方进行军事调动,集结兵力,蓄势而动。 完颜兀术点点头,说道:“二皇子经常提起雷佥事,说你是汉军里第一个从千户升为万户都统的汉人,粘罕元帅也多有夸赞,说实在话,我当初是有点不服气,但陆笃诜总管说起曾经的突围战,以一己之力,救出粘罕元帅两位公子和陆笃诜郎君,手下也是死战之士,在燕京府公干,也是好评如潮,今天有幸亲自聆听教诲,受益匪浅,雷佥事,我虽是燕京府都元帅,但还缺少一个副帅,你来屈就如何?” 满屋子的人顿时有些吃惊,兀术郎君是出了名的专横跋扈,今天却一反常态,和颜悦色邀请雷远来做自己的副手,这可是第一次。 雷远急忙揖礼道:“承蒙四皇子错爱,雷远定当效死。” 完颜兀术哈哈大笑道:“雷佥事,不必客气,以后还多有仰仗之力,你我齐心协力,完成陛下之重托。大家见过雷副帅,从此以后,我之下,就是雷副帅说了算,如有抗令不遵者,斩!” 众人急忙离座揖礼,齐声道:“我等参见雷副帅,定当遵循号令,不敢违背。” 雷远也急忙还礼说道:“雷某还需仰仗诸位郎君鼎力支持,上不负陛下重托,下以报四皇子提携知遇之恩。” 完颜兀术心里称赞:“怪不得许多人对这个雷远称赞有加,今日看来,此人的确才干出众,能文能武,汉人之中,确有大才者!” 遂对雷远说道:“雷副帅,上任伊始,根据方才所议,还需你拟定一份作战计划,下发诸军,以便实施。” 雷远道:“请都元帅放心,我今晚连夜起草完成。” 完颜兀术起身说道:“那就这样定了,各部务必于今明两天,全部撤回燕京府,雷副帅,你要和府尹刘志大人先行商议各军驻扎之地,准备接受大军入城。郭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完颜兀术最后对燕京留守郭药师问道,郭药师眼睛转了转,揖礼回道:“四皇子安排得井井有条,张弛有度,加上雷副帅缜密部署,郭某将全力配合实施,唯您马首是瞻。” 对郭药师,完颜兀术只是客气而已,在心里,他是一万个看不上这个墙头草的。 金兵闻令而动,最是坚决果断,当外围的金兵刚刚有所行动的时候,关于此次完颜兀术开会商议的计划,还没有出现在完颜兀术的案头,但已经放在了赵构的桌上。 第384章 围困燕京府 赵构早在潜龙小组火烧蓟州粮草的时候,就派梁景的豹卫小组悄悄化妆成溃军,在烈火营的几名女真战士的策应掩护下,潜入燕京府,悄悄潜伏下来,等待指示和雷远联系。 梁景在雷远的身边,早在历亭突围战的时候,就安排了一队豹卫悄悄换成了雷远的亲兵,在营救设也马、陆笃诜的战斗中,也是拼了“老命”的,给设也马等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直说汉人中居然有如此骁勇善战之辈。 这个豹卫小队的正副队长,就是曾经护卫着雷远等人冲出来的设也马眼中的“悍将”唐刀和左祥。唐刀是梁景从中山府带回来的龙老爷子的十三太保之一,而左祥更是赫赫有名,是安情局西北局局长左吉的弟弟,一直默默无闻在雷远手下担任亲卫,别人并不知道底细。只知道雷远佥事的十三亲卫死士,曾在平定燕山翻山豹马三的山匪一战中,率先蹬上寨墙,十三人硬撼对方一百多人不落下风,并打开寨门,唐刀刀劈马三,左祥一人生擒副寨主以下巡山、靠山、钻山、镇山四大金刚,连完颜宗望都亲自奖赏这十三人每人骏马一匹,在燕京府男女皆知,童叟尽晓。 这次金兵收缩兵力,大举入城,雷远的计划是所有人全部迁入城中,理由是不能让宋军抓了去,当攻城的“灰军”,金兵就常用这一招,所以完颜兀术并没有多想,反倒是称赞雷远想的周到,没想到,就是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梁景亲自混进了燕京府。 赵构曾极力反对梁景这次冒险行动,但梁景还是说服了赵构,这次燕京府之战,事关重大,雷远必须知道大帅的作战意图,赵构也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掌握燕京府动向,这就需要建立一套单独、高效、迅捷的情报系统。再有就是岳飞的大军完成了围困,再想进来,可就难了,现在还有雷远的暗中照应,就怕以后情况发生变化,再行布局,就会困难很大。 王孝杰、王孝瑞兄弟俩本来已到大帅府报到,因为这次任务,又被赵构打发到梁景身边,赵构还是不放心,堂堂宋国安情总局局长深入虎穴,可不能有半点差错。 又嘱咐梁景带上龙跃,本来还想把自己最新的真正意义上的左轮枪送给梁景带上,梁景却笑道:“大帅,您这不是直接表明了我宋国安情总局局长的身份吗?放眼天下,谁能有这家伙?您放心,这次进城,我们什么也不带,也不能带。又不是去厮杀,带家伙干什么用。您放心好了。” 赵构想想也是,自己也是关心则乱,在后世执行任务,有关身份信息的所有物品都不能携带出境,自己现在怎么有点婆婆妈妈了? 临走之际,赵构拉着梁景的手,动情地说道:“任务固然要紧,但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燕京府今年打不下,还有明年、后年,但梁一刀我可只有一个。龙跃、孝杰、孝瑞,保护好梁局长,不能少了一人,都给我平平安安地回来,这是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保护好梁局长。”龙跃三人敬礼回道。 梁景也是感觉到了赵构这份深深的情义,不仅仅是君臣之义,更多的是并肩战斗多年的这种战友的情义。他眼角有点湿润,向赵构敬礼说道:“大帅放心,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屠龙杀虎。” 赵构哈哈大笑,捶了梁景一拳,说道:“我就喜欢你这股子劲儿,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燕京府北城翠微门。 北城城门防御使、汉军都统军猛安千户齐盛,看着络绎不绝撤向城内的民众,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催促着手下整顿好秩序,四皇子有令,对于进入城内的民众,一定要仔细检查,防止宋军奸细在其中混进城内,蓟州府的那把火,把完颜兀术烧疼了,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燕京府现在就是一个各民族杂居之地,汉人、契丹人、金人、甚至还有蒙古、高丽等族,但还是以汉族居多,梁景等人混杂其中,缓缓排队等候检查过关。 但前面的王孝杰很快发现了可疑之处,就是不少青壮被拉出队伍,赶到了旁边的一处空地上,不知道要干什么,不过看守军气势汹汹的样子,怕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队伍缓缓前行,已经接近城门口,看见守城的居然是汉军,一名千户模样的将领大马金刀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旁边的案几上,几乎堆满了搜出来的短刀、剔骨尖刀、还有几把大宋最常用的手刀,几名汉子被狠狠捆在地上,跪在哪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梁景几人穿戴得还算是体面,梁景裹着一系皮裘,另外三人也都是老羊皮的大氅,一看就是行货,可见来头不小。 “站住!搜身!”几名凶悍的士兵拦住,大声喝道。 “各位郎君,鄙号是保州苏家皮货行,来燕京府榷场收今年的皮货、山货,没想到遇上了战事,走不了了,还请行个方便。” 一个精致小皮袋子悄悄递到了带队十夫长手里,十夫长用手一捏,悄悄掂了掂,笑道:“好说,但四皇子下了严令,还是要搜查一下,我们也好交差。” “孝杰,不要为难郎君们,都是吃公差饭,身不由己,要体谅则个。” “还是掌柜的透亮,好说,好说。” 说话间,几个人被简单搜查了一下,十夫长见并没有什么违禁之物,摆摆手要放行,却听到旁边坐着之人高声说道:“且慢,将这四人带过来。” 梁景等人被带到齐盛面前,齐盛起身打量着梁景四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四个人不一般,虽然衣着不凡,但说明不了什么,进城的人员当中,有不少城内达官贵戚的亲戚朋友在外面做生意、开铺子,穿得不比他们差,但就是没有这几个那股子说不出来的劲儿。 齐盛围着四人转了两圈,倒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或许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份气定神闲也是修炼出来的,但齐盛可是和雷远血里火里杀出来,这种感觉就是那么敏感,也说不上是什么,就是觉得不对。 还是让齐盛看出了一丝不一样,那就是这四个人的站位,看上去随随便便,但齐盛围着转了两圈,还是心里一咯噔,为什么?这四个人的站位,明显是一种军阵,这只有军人才会有,还是宋军很风靡的三三军阵,这四个人的站位可以随意转换,无论齐盛转到哪个方向,总有一个尖对着他,俩人左右卫护,一人掩护后路,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错不了。 齐盛笑了,雷远让自己这几天一直亲自钉在翠微门,就是让他寻找这几个“混进来的奸细”,现在看来,果然冲着北门来了。不管是不是,先接住手再说。 “来人,扣人。”齐盛忽然脸色一变,大声下令。 随着一声令下,齐盛眼睛很毒地瞥见外围三人脚步一错,手臂上下雁分,呵呵,这可是典型的攻击身法,多年军中养成的身体动作,错不了。倒是中间那位掌柜的,一动不动,既没有惊慌,也没有动作,只是沉稳地说道:“将军这是何意?” 齐盛笑道:“你们四人既然进城躲避,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看你们身材壮硕,我这里守城兵力不足,四皇子有令,所有平民,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皆有守城之责,你们被我征用了。” 梁景心里一紧,脸上却没有一丝表现,暗中制止了龙跃,现在来看,也只是被征用,并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贸然行动,这空旷的原野上,可跑不过金兵的骑兵,饶是他们身手出众,也不可能杀出去。 梁景用特有的手势下令,不许轻举妄动,随后裹了裹皮裘,带头走进了旁边圈着的人群里,龙跃和王氏兄弟赶紧跟上来,头既然说不让动,就不能动,梁景的家法,还是很严的。 第385章 四面开花攻 连续三天,燕京府周围五十里范围内的所有居民,几乎全部被完颜兀术撤回了城里,足有五六十万人。完颜兀术在这五六十万人里面,强行征调了二十万人,协助守城,加上原有的二十万人,足有四十多万大军守卫燕京府,这让完颜宗弼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二十万新兵,不同于野战,只是用来守城,起码,搬起石头扔下去总能行吧。需要就是简单的操练,这个雷远,能力还是不错,这二十万新兵大部分都是汉人,交给他训练吧。 不等完颜兀术做出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宋军突然发动攻势,两天之内,接连清扫了燕京府所有外围据点,岳飞率领岳飞集团军十五万人,已经将燕京府四城十二门团团围住。 另外在燕京府以北,宋军孟春集团军突击蓟州成功,一举拿下了这个中都路的北大门,锁死了这条重要的通道,无论是燕京府北撤,还是北京路援兵南下,蓟州是必经之路。 另外一路宋军是宋琦集团军,则东进滦州,和孟春形成犄角之势,一东一西,完全锁死了中都路的北撤之路。 辽河湾登陆的成闵集团军威胁东京辽阳府,不许东京路派出一兵一卒西进。 赵构命令韩世忠,第一舰队封锁渤海湾,第二舰队汇合第三舰队,掩护张俊集团军石罕城登陆。 赵构的这套组合拳下来,整个燕京府,完全成了孤城一座。但完颜兀术呆在燕京府出不来,会宁府的情报又送不进去,况且,现在上京路已经受到威胁,能否派出援军,还真不好说。 赵构此战求稳,所以布局完成以后,并没有急于进攻,尽管岳飞集团军每天有无数请战书雪片一样飞来,赵构不为所动,他一定要接到所有集团军到位的情报后,才能发动下一轮攻势。 但为了保持足够的攻城压力,赵构还是命令岳飞负责北城的攻城集团,姚政的第三军,配合新加入的炮兵第三重炮师,在炮兵司令苏定方的亲自指挥下,开始对燕京府进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炮击。 18磅的野战重炮可不同于12磅炮,小西瓜般大小的实心铁弹狠狠砸在城墙上,居然把守城的金兵震的倒下去一大片,发一声喊,瞬间墙头上的守军全部撤到了内墙后面。 “咚……咚……”整个炮兵第三师的重炮分别配属在北城和南城,北城是重点,由苏定方亲自指挥,他手里的望山一直盯着弹着点看,不是大声地回头对参谋说着什么,一发炮弹拖曳着烟气一头扎向城门楼,却打偏了,狠狠砸在旁边的城墙垛口上,“轰”地一声,等漫天的砖石落下的时候,一个大大的豁口出现在城墙上。 “小六子,你他娘的,怎么瞄准的,向左五度调整,再打偏了,我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炮弹。”苏定方出了名的大嗓门在炮兵阵地上回荡着。 “咚……”这次炮弹准确地撞上城门楼,一炮就轰塌了大半拉。 “三发急速射,目标城门楼,放!” 炮兵排长急促的声音喊起来,“咚咚咚”连续的轰鸣声中,城门楼终于吃不住如此犀利的炮击,轰隆一声倒塌下去。 南北两地同时攻城,赵构佯攻做足了真攻的架势,炮火急袭之后,黑压压的攻城部队在钢臂弩射出的普天盖地的箭雨掩护下,嗷嗷叫地开始攻城,很快便杀到城下。 金兵守城猛安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响彻在城头,先是箭雨从天而降,接着是各种守城器械滚木、巨石、撞杆、滚烫的“金汁儿”…… “咚咚咚”宋军的12磅野战炮开始掩护射击,把城头打成了一片尘土狼烟。集火攻击之下,一条长约六十米的城墙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宋军高举军旗,嗷嗷叫地扑杀上去,姚政的青龙铁军可真“铁”,第一天倒下去的六百多蹬城死士,全部是前胸中箭,或前仆而亡,没有一个人,哪怕是脚下错步犹豫的都没有,一度控制了缺口,但金兵也是顽强抵抗,四皇子有连坐军令,谁丢了自己的阵地,十夫长丢了,杀五十夫长,五十夫长丢了,杀谋克,谋克丢了,杀猛安,猛安丢了,杀都统猛安……一直杀到四皇子自己。 如此严令之下,反正也是死,不如死战不退,守住阵地,还能落个优厚抚恤。所以金兵的守城斗志异常顽强,双方在蹬城突破口展开激烈的拉锯战,往往宋军攻上去还不到片刻,就被如潮的金兵一层层削杀,等后面掩护射击的钢臂弩的箭雨覆盖豁口的时候,宋军顶着箭雨,几乎是同步攻了上来,甚至出现误伤也在所不惜,宋军以死相拼,就是打的这个瞬间的时间差。 激战两个时辰,宋军再没有扩大缺口,金兵也牢牢守住了这个地方,宋军死伤一千多人,金兵更是伤亡达三千人,攻守伤亡数字出现反差,这还是第一次。 “滴……滴…哒”撤退军号响起,战场上的宋军并没有转身就跑,而是梯次掩护,总有一队人马面向敌军戒备,有层次的撤退就如退潮一般,哗……撤得坚决,退得有度。 完颜兀术接到宋军第一天攻城的战报,就有点头大。南城死伤两千多人,两名猛安阵亡,谋克死伤达到了两位数;北城更惨,死伤三千六百多人,大多是汉军,其中城门防御使齐盛手下阵亡了三名猛安,谋克也折损了十几个,齐盛刚刚荣升城门防御使,麾下有六千多人,这第一天,就损失了一半,求援报告就在自己的手里攥着呢。 东西两城倒是没有战事,但据防御使回奏,宋军城下严阵以待,只要城上出现一丝混乱,城下的炮口就会喷发出怒号的火焰,所以丝毫不敢放松一刻,一直严令监视对方动静,随时击退宋军的攻城势头。 宋军这是“声东击西”之计,看上去南北两处打得热闹,其实真正的攻击在东西两城,当时要不是雷远按住这两个地方的城门防御使,不让动一兵一卒,恐怕就上了宋军的调虎离山之计,现在看来,南北是虚,所以攻城之兵没有后劲儿,看金兵不上当,不得已撤兵回营,一定是这样。 不过,就是一出佯攻之计,至于这么下狠手吗?完颜兀术心里也是哆嗦,这才一天,如果十天八天的这样打下去,城里这二十万精锐,能坚持几天? 不行,得换一个思路,先让新兵顶上去,消耗宋军的有生力量,等宋军打不动了,金兵养精蓄锐的主力,才能一鼓作气把宋军撵下城去。 但这个计划遭到雷远的反对,甚至完颜宗宥也不同意,只因为这些抓来的壮丁,还没有训练,就这样拉上去,甚至连个号令也弄不清,极易引发混乱,万一哗变,可不是闹着玩的。 完颜兀术想想,也觉得是自己着急了,于是下令雷远全力训练新军,这两天,由完颜宗宥指挥四城防御,确保城墙不失。 第二天,宋军果然在东西两城发起了攻击,好在完颜兀术已有防备,悄悄增兵东西两城。但宋军攻城的力度可是比南北之战犀利得多,宋军青龙军团第一军王贵的龙怒军,一上来就是三千人的集团猛攻,居然占领了城头一小块前哨阵地,多亏完颜宗宥将他的折合亲军派上去,才将宋军撵下来,收复了阵地,但让完颜宗宥心头滴血的是,自己的一千折合亲军,被填进去五百多人,都是本族家生奴啊,培养一个那是十几年的功夫时间的。 第三天,宋军四面开花,战斗进入最惨烈的一天,完颜兀术不时接到军情危急请求援军的报告,拆东墙补西墙,还不容易扛过这一天,却在战斗末时,接到一份军情通报,北城的攻城部队,出现了西夏虎师的飞虎旗,这就意味着,宋军的援军到了。 第四天,既然西夏的精锐出现在城下,那么,西辽,这个昔日的死敌,断然不会袖手旁观。还有延合大联盟的喀喇汉王国、高昌回鹘等部,也会像闻到腥味的狼群一样扑上来,冲着金国下嘴,这可就不是宋金两国之间的战事了,不知道这些情况,我主吴乞买知道多少,晓得多深。 以一国之力,对抗六国联军,这里面还有最强大的宋国,完颜 兀术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些埋怨金国的前贤们,好好的和宋国的盟约,坚持到现在多好,至少还有一张纸上的虚名,也不至于现在每天大炮轰自己。 但宋国皇帝延合大联盟的威力,已经开始彰显出来。随着情报一点点汇聚上来,完颜兀术看到的局面,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峻得多。 第386章 西夏小特使 连续四天的攻击,让岳飞集团军有点小窝火。不为别的,这个仗的分寸,还真不好掌握。 保持力度,适可而止。这是岳飞接到的作战指导方针。赵构并没有亲临前线,这种力度的仗,放手让岳飞指挥就行了,十五万大军在内线,孟春的十六万大军在外线,加上昌平的应龙集团军,兵力足够了。 吴喜已经回来,带回来第一批足量的物资储备,在赵构的指点下,沿途五十里就设立一个补给停靠点,负责车辆、骡马的更换、人员的休息、沿途的警戒护卫,另外,西北狼的刘汝能带着一群“狼”,专门负责清理外围,这条补给线,很安全和高效,源源不断的物资,在曲风手里分配之后,撒向各个预设战场,就连龙集团军的补给,曲风也考虑到了,光是御寒所用的木炭,两河路就集中了五十万斤上好的木炭,不仅如此,就连熟练的烧炭师傅,都一起派了过去,就怕遇上恶略天气,能保障自给自足。 西夏李乾顺早在一入秋,接到赵构通知,整个西域各国,全部准备风干的牛羊肉,这是他们祖祖辈辈留下来的手艺,能保持三五年不变质,这可是冬季里最好的热量食物,赵构给出的命令就是,供应的肉制品能扛过这个冬天,西夏就是首功一件。 李乾顺动员了西夏全部的人力物力来做这个事情,自己带着后宫的妃子们,亲自上阵,做了一百多斤最精致的风干牛肉条储存着。接到赵构指令,专程让太子李仁孝作为特使,在静州郡王、枢密副使禹藏花麻、西夏皇室禁卫御林军都统军龙六的护卫下,送到昌平前线,当然,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千领白毡、五十顶西夏皇室专用的牛皮大帐、以及一百多坛西夏皇室御用的防冻膏。 太子李仁孝才八岁,虽然有绝影车,但一路上也是风餐露宿很是辛苦,龙六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回到大帅身边,自然归心似箭,但龙六可不是愣头青,自然知道李乾顺为什么派自己保护太子前来,西夏国太子亲临抗金前线,足以说明一切。禹藏花麻是李乾顺的老臣心腹,这一老一少所代表的,可不一般,所以一路上龙六自然是尽心尽力伺候着。 赵构接到情况通报,先是说了一句:“胡闹!”心里又有些感动,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这里受什么罪?但这就是他的命,谁让他是西夏国太子呢? 赵构决定高调欢迎西夏太子的到来,亲自迎接。 当赵构的帅旗第一次以宋国皇帝的规制竖起的时候,全军雷动。以前赵构尽管在前线,但没有竖起王旗,意味着他没有打算张扬,这次西夏太子李仁孝前来,赵构决定高调一把,这对以后的封锁战,至少能起到稳定军心、震慑金兵的作用。 宋国皇帝陛下赵构的七仞七旒的帅旗旗在昌平军营宋国九仞九旒的国旗旁边缓缓竖起的时候,意味着赵构的行在正式建立,也意味着宋国皇帝正式以国王的身份统领麾下全军将士。 当禹藏花麻和龙六的队伍出现在昌平城郊三十里的时候,龙六眼见,一眼就认出是大帅的帅旗,急忙来到禹藏花麻马前说道:“郡王爷,我宋国官家大帅亲自来迎。” 这可把禹藏花麻吓了一跳,赶紧策马上前,来到太子李仁孝的车前,对里面说道:“太子,宋国皇帝陛下亲自来了,您快出来相迎。” 李仁孝毕竟只是太子,赵构给了这么大的面子,禹藏花麻三朝老臣,可不是什么不懂的愣头青,自己虽然是副使,但也是主使,不能让太子失了礼仪。 李仁孝急忙从车里爬出来,禹藏花麻已经将太子的坐骑牵了过来,李仁孝刚刚坐定,就见前面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赵构率领飞龙卫已经迎了上来。 赵构并不是自降身份,而是心疼李仁孝。这个孩子,给赵构留下了很深刻的影响,尤其是一双清纯明亮的眼睛,最能打动赵构柔软的内心,这还是个八岁孩童,本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玩耍的年龄,却出现在烽火连天的战场。尽管知道这是李乾顺的诚意和态度,但赵构还是觉得,等有空了,还得好好骂这个老哥哥一顿,太不心疼小侄子了。 赵构可不知道,其实李仁孝心里正美着呢,这比圈在西夏皇宫大院里强多了,龙六一路上带着他又是打兔子,又是抓野鸡的,玩得不亦乐乎,孩子的天性就在大自然里,而且对赵构,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仁孝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这种感觉,既不同于父母的感情,也说不上兄弟,就是一种心情放松愉悦的感觉,所以,当父皇告诉他要作为西夏特使出使宋金前线,这小子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倒让李乾顺两口子弄了一个目瞪口呆。 看见一匹黑马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飞驰而来,正是抱月乌龙驹,父皇赠送给阿叔的那匹骏马。李仁孝催动胯下坐骑,也要飞驰迎上,无奈这匹火红色的太子坐骑依旧稳稳当当、不慌不忙地小跑着迎了上去,它知道,自己要是四蹄翻飞,恐怕马上的小皇子也要“四肢翻飞”摔下去。 转眼赵构已经看到李仁孝得得得的小红马,他轻带缰绳,暴风顿时减速,等看见李仁孝张着双手向他摇晃着打招呼的时候,赵构心里那根最脆弱的心弦被深深触动,就像忽然看见了自己的孩子一样,赵构再次降下速度,在两匹马堪堪交错的时候,赵构猿臂轻舒,将李仁孝已经是揽到了自己怀里,让李仁孝高兴地呜哩哇啦的大笑起来。 禹藏花麻和龙六急忙跳下马来,疾步上前,禹藏花麻深深揖礼道:“西夏特使团副使,参见宋国皇帝陛下。” “花麻老将军无需多礼,一路上辛苦了。”赵构对禹藏花麻,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尊重。 “报告大帅,龙六向您报到。”龙六激动得浑身颤抖。 赵构笑道:“小六子,你在西夏辛苦啦。大家伙都很想你,听说你这小子走了桃花运,把曹贤妃的妹子迷住了,要和我乾顺大哥做连襟?” 赵构上来就开玩笑,可龙六心里面却热烘烘的,这件事自己在每月的情况汇总中都有提到,事关自己在西夏的一切活动,龙六事无巨细,全部写成劄子,一月一寄。 今天见面大帅并没有问自己其他的差事,先关心起自己的私生活,这是贴心之人才有的问答,已经超出了君臣奏对了。 龙六笑道:“大帅,这事可不赖我,是曹贤妃和皇帝陛下提的。” 说着话,龙六已经跟在赵构后面,禹藏花麻再错后一个马头跟着。赵构继续说道:“李大哥倒是和我来信提及过此事,不过,人家说你把御林军放在曹妃老家家门口操练,明显是为了曹小奴,有一次,曹小奴找到你的军营,说你惊了人家的羊群,非要和你理论理论,小六子,怎么没有见你汇报这段故事啊?” “大帅……这个……”赵构难得看到龙六有一次窘迫的样子,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阿叔,我知道。曹小姨和母妃说,她喜欢龙六叔叔,才在军营门口放羊的。” “哈哈哈,小六子,你看看,连太子都知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就告诉我,你喜欢曹小奴吗?” 龙六脑海里闪现出曹小奴挥动着长鞭“怒气冲冲”找上御林军军营的样子,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喜欢!”龙六可不矫情,他知道大帅喜欢直来直往。 “好,本大帅同意了。花麻老将军。”赵构向后招呼道。 禹藏花麻赶紧策马追上,听赵构回身对他说道:“龙六和曹小奴的事情,我想拜托老将军成全,做个保媒如何?” 禹藏花麻哈哈大笑,揖礼道:“好说好说,这是花麻的荣幸,回去我就去和陛下以及曹妃娘娘提亲,他们肯定高兴。” 赵构笑道:“小六子,这件事,我全权交给花麻老将军处理,到时候,我带所有龙卫兄弟,参加你的婚礼!” 这比什么荣誉更高,这也是赵构对辛苦在外为自己打拼的部下的一种表示,宋国皇帝陛下亲临,还有什么比这殊荣更高贵? 龙六激动地说道:“龙六一定不负陛下厚爱,唯有赤胆忠心而已。” 赵构点点头:“我知道,我放心!” 说完,口中吆喝一声;“太子坐稳,我带你兜风。”脚下轻磕,暴风嗖一下子就蹿了出去,撒着欢儿一路飞驰而去,龙六和禹藏花麻紧紧跟上,飞龙卫席卷两翼护卫护卫。后面,自有西夏其他使团成员驱使车队随后跟上。 第387章 围而又不打 龙六不仅带来了物资,还带来两万西夏禁卫军助战。 截止到目前,西夏派来的军队包括在孟春集团军的西夏禁卫军嵬名次弟第一军、龙集团军西夏城卫军(质子军)和禁卫军各一个师和白马强镇军司嵬名罗布率领的两万后勤保障部队、宋琦集团军嵬名阿吴率领的祥右军司两万人,以及这次龙六带来的禁卫军第二和第三军,一共八万人,几乎动用了一半的西夏兵力,尤其是西夏禁卫军,三军出动,李乾顺只给自己的皇宫留了五千人,其余全部派到了宋金前线。有时候,做,比说,更能体现一种态度。 其实,李乾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西夏禁卫军,只圈在西夏训练可不行,赵构的五大战区全部参战,十二军团除了飞豹和飞龙没有出动,其余军团均有参战部队,就连成军不到一年的凤凰军团,都派出了第一军参战,六十多万大军云集,如此规模的大战,怎么能少了最铁的哥们西夏?强军是在战场上锤炼出来的,不是在校场上,这个道理,他李乾顺懂得比别人更加透彻。 现在,他把自己八岁的亲儿子太子也派到了前线,这可就不是单纯的锻炼队伍了,是要赵构提携自己的儿子在西夏军中的威望,让西夏的臣工看看,我的儿子,你们的太子爷,八岁从军立功,这份殊荣,这份履历,谁有? 赵构对自己这位老哥哥精明的算盘也是有些敬佩,算计别人不是本事,光明正大地算计自己人,才是高招,这个李乾顺,果真不一般。 赵构的住处是一座僻静的三进小院,一溜五间上房,中间的堂屋很宽敞,东屋是赵构的住所,李仁孝来了以后,赵构将他安排在自己屋里,加了一张小床;西屋本来是高进和谢天赐在住,龙一在外执行任务,龙四、龙七等人在小院外的警卫室办公。二进院则是作战指挥部,前院是龙卫的警卫处。 不过,现在住的,可不是高进,而是随着刘浩、吴喜一起来的端木冬雪,一起来的,还有御医院院使李百全,这是皇后派来的。 赵构嘴上数落着,心里却暖呼呼的,知冷知热家里的妻,如果是李纲或宗泽派来的,没准赵构会撵回去,但皇后派来的,身份却是家人一般,况且,还有皇后的一封书信: “……九哥在外,身边尽是粗鲁莽汉,如何知晓冷热温凉,雪儿温柔体贴,多有和九哥在外侍候经验,臣妾不能亲至,已是惶恐,如再不能分忧陛下,岂不更加不安……” 满纸都是嘘寒问暖之声,让赵构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愧疚。自打上次带着邢秉懿出访西辽,回来后就战事不断,几乎一天天待在枢密院作战室,家虽然近在咫尺,但也是回去的时候甚少。皇后一句抱怨没有,反倒时不时让巧姑做一些好吃的给赵构送来,赵构往往大手一挥,对作战值班的年轻人说:“皇后有赏。”一群年轻人你争我抢,将皇后送来的宵夜吃了个精光。皇后得知此事,吩咐巧姑以后多做一些,虽然枢密院也有小厨,也不是这些点心、宵夜有多难做,但皇后这一番心意,小厨可做不出来。 将书信小心翼翼收好,赵构已是眼角湿润,看看旁边有些羞涩的端木冬雪,再看看一旁恭恭敬敬的李百全,赵构开口问道:“皇后和孩子们,可好?” “回官家,皇后娘娘和几位阿哥很好,来的时候皇后娘娘还说让官家不要惦记,文课现在是赵副丞、邓副丞在教,李总丞也时常过问,武课还是圆真大师在调理,这是他们带来的功课。” 端木冬雪将一个大信封交给赵构,赵构打开,原来是几个孩子的文课,大女赵佛佑、次女赵神佑是两幅画,“傲雪寒梅”是大女所做,画的是静安居的一株寒梅,虽然用笔还显稚嫩,但却流露出铮铮傲骨,很有意境,一看就是邓肃所教;次女赵神佑却是以赵湛的大将军为像,寥寥几笔,将大将军桀骜不驯的精气神描绘的淋漓尽致,有点赵子崧的风格,细问之下,果然这个大宋国的文化宣传部长有时候也客串一把老师。 其他几个女儿乾佑、坤佑、天佑,都是一副字,倒是赵鼎所教,中规中矩的一笔楷书,笔力虽弱,但结字规整,像极了赵鼎的为人,规规矩矩的、正直严谨。 再拿过俩儿子的作业,却是抄录的《华严经》一小篇,工工整整,严谨有度,可见圆真大师是费了心思的。《华严经》乃经中之经,圆真大师在教其功的同时,更善其心、修其德,这才是赵构让圆真来当师傅的含义,圆真天性聪慧,如何不知赵构的良苦用心,所以,这哥俩自小恭忠孝悌,哥哥自有哥哥的担当,弟弟自有弟弟的觉悟,皇后邢秉懿更是对赵坚训教严格,这哥俩却往往在潘贵妃哪里居住的多,潘语蓉对这哥俩,可惯着呢。邢秉懿倒是一万个放心,生怕俩孩子有了隔阂,就不好了,现在看来,哥俩还真是形影不离的亲哥俩。 赵构和耐心的看完,频频点头,很满意,对冬雪说道:“皇后还说什么了吗?” 端木冬雪脸色微红,讷讷说道:“皇后娘娘让我在这里伺候官家起居,说您身边都是一些上阵厮杀的亲卫,拿刀子砍人的功夫不错,可不会伺候官家,还让李院使一块来,有个头疼脑热的,有李院使在身边,皇后娘娘说她放心。” 这个端木冬雪,不忘了把李百全捎上,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皇后娘娘临走,可是给他俩下了死命令的,一定要留在官家身边伺候。 “军中不能出现女人,这是规矩。冬雪,你不能留下,李院使倒是可以考虑,医院里不嫌人多,李院使可以去医院。”赵构开口说道。 端木冬雪一听,脸由红变白,眼泪立刻溢出,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李百全急忙上前揖礼道:“大帅,借一步说话。” 赵构和李百全来到院子里,李百全说道:“大帅,临来之际,皇后娘娘一再嘱咐,务必让冬雪姑娘留下来,您让她去哪里也不合适,谁敢收啊?您不是不知道冬雪姑娘的身份,又有皇后娘娘的懿旨,您让冬雪姑娘去哪里?好在皇后娘娘想的周全,端木姑娘已经拜在我的门下,正儿八经是我的徒弟,师父带着徒弟当大帅府医官,这个身份可以吧。” 赵构想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现在各军都有野战医院,医院里倒是绝大多数是女子,况且,随着凤凰军团的建立,军中无女子的常例早已打破,但赵构身为三军统帅,住处出现女勤务兵,可是不合时宜,倒是随军医官,那就另当别论,况且还是李院使的弟子。但如果将冬雪撵回去,一来皇后哪里脸面上不好看,二来对冬雪姑娘打击就大了,回去端木家族会怎么想?现在的端木家家主端木春明带着两个兄弟,可都在赵构的皇家医院担任要职的,整个端木家族的势力,在杏林一脉,可是枝繁叶茂的。 端木冬雪本来就在木兰营集训出来的,也算是赵构亲自带出来的兵,赵构还是想到了和端木冬雪一次次的出行场景,也觉得端木冬雪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身手功夫也不错,做事心细如发,说不定还真能给自己出出主意。 于是,赵构点点头,说道:“倒是我想的少了,也罢,李院使,就让冬雪住西房,您在前院安置,这样可好?” 李百全笑道:“如此甚好,我就放心了。” 赵构挥手叫过高进,嘱咐道:“给冬雪姑娘安排到正房西屋,你和李院使在前院,有事也好召唤。” 高进领命而去。赵构和李院使回到屋中,看到端木冬雪楚楚动人的样子,也是一笑:“冬雪,来,研墨,我要给皇后写封回信。” 这就意味着冬雪开始履行她的职责了。端木冬雪满心欢喜,手脚麻利地开始铺纸、研墨,还别说,这端木冬雪,可比谢天赐、吴喜细心,手脚也是麻利,赵构端坐提笔,给邢秉懿开始写回信。 赵构抽调近三十万大军,将燕京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赵构趁着刚开始金兵严令不许出城的命令,严令围城各部,对燕京府只进不出,所有通道,全部封锁死,不许一人出现在城下百步之内。每天派出巡骑,各司一段,发现有人出城,先是拦阻警告,不听拦阻者,一律射杀。 在巡骑射杀了大约两三百冒死出城试探的金兵之后,一条铁丝网的封锁线几乎一夜之间围绕着燕京府必经之地修建起来,燕京府自此已是孤城一座。 复兴五年十一月初三,一场大雪悄然而至,整整下了一个晚上,整个燕山山脉全部变成了皑皑雪山,到处银装素裹,这场大雪,仿佛将彼此之间的战争冻结了一般。每天定期巡逻的宋军骑兵一如既往地出现在城头金兵的视线里,还透露着一丝战争的气息。剩下的,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原。 第388章 四面楚歌声 老十三的战况报告来了。 龙三十带领的龙集团军,一路横扫临潢府路,斩杀临潢府留守完颜红基、兵马总管完颜俦,歼灭临潢路金兵共五万多人,兵锋最北已至诺嫩河畔(嫩江流域),向南已经扫平长宁以南地区,威胁金国北京路。 现在,大军正在以临潢府为中心,进行休整,李总丞派出的接收工作队已经到达临潢府,短暂休整后,将分赴各地进行接收,并开展工作。 现在就显示出来赵构大办学校的优势来,尤其是干部培训学校,陈东这个校长干得是有声有色,每一届毕业的学员供不应求,早早地被各部门争先恐后的挖走,这些怀揣宋国复兴之梦的年轻一代,心中只有一个信仰,那就是赵构提出的中兴党宗旨:“实现天下大同,甘为民众服务。”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才是宋国的希望。 工作队,就意味着一边接收,一边开展工作,这是赵构提出的在收复区开展工作的一种全新模式。首先进行的,就是土改,这才是广大农民的命根子。而在牧区,则因地制宜开展牧区改制,最大程度保护最底层牧民的根本利益,当然,随同进入的,还有护卫队。 有些地区,先是辽国,后归金国,又回到宋国,但不论政权怎么更迭,最终的利益获得者,必须是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才能国祚绵长,生生不息。 龙三十的报告林林总总,写得很长,文字功底很扎实。这份报告,口语像极了龙三十的风格,但在文字处理上,明显有斟酌推敲的痕迹,简明扼要,条例清晰,说明他的理事参军一定不错。 临潢路打下来,是在意料之中,但龙三十对政务也如此上心熟悉,这让赵构感到无比欣慰。看来这小子在西夏并没有虚度,对了,一定是禹藏花麻的影响,这个人,可是历经西夏三朝,是个老政客,对龙三十的点拨,平时肯定不少,但主要还是龙三十上心,这个从龙六的报告中也有很多次提及,龙六对龙三十在西夏的壮举,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赵构亲自给龙三十回信,先是高度评价了他们龙集团军的清扫行动,然后对龙三十不仅军事内行,政务上也极为熟悉的务实作风,提出了褒奖,并给出了许多中肯的建议,对龙三十所提出的“先期巩固,其后发展、军管为主、政务相辅”的临潢路发展模式,最后希望多拨付一些粮食和取暖物资,雪灾之下,要保证临潢路刚刚收复的地区先熬过这个冬天,只要不死人、不死牛羊,就能让归属地的牧民心向宋国。赵构全部照准执行,责令吴喜和李良辅,从两河路、西夏调拨过冬御寒物资。并对龙三十的做法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龙三十临时担任宋国临潢路总督,全力经营临潢路,依托西夏,把临潢路变成明年宋军决战的大后方基地,十万大军就在临潢路休整,龙三十全力打造临潢路这个大后方。 这种奏对长信,是不能用雀鹰传递的,赵构建立了第一支专业通信兵队伍——“金鹏”,是从特战尖兵里选出来的沉稳、心细、机敏之人,最关键是对军队和赵构要绝对忠诚、头脑灵活、临机果断。金鹏部队直属高进管理,专门负责军事通讯联络、传递文件信件,其实就是另外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特殊部队。 这支部队平时两人成组,战时三人一组,战场九人一个小队,确保信息保密、安全、畅联、高效,每人三马,都是良骏配属,待遇吗,比特种兵还高一点点。 处理好临潢路事情,赵构俯身在地图上,一边仔细看着,一边问谢天赐道:“仁孝太子回来了吗?” 谢天赐低声回答:“仁孝太子和冬雪姐姐出去看雪了,还没有回来。” 赵构抬头看看外面,天还有一段时间才黑,不过,大雪过后,许多道路都埋住了,会有很多隐患。赵构已经下令全军除了战备值班巡逻的部队外,全部出动清理路面积雪,至少围城大军之间的道路,要确保畅通。 为此,吴喜紧急调拨了囤积的十万把铁锹、木锹、大扫帚等扫雪工具,还动员了两河路的十万支前民工,当浩浩荡荡的支前大军赶到燕京府城下的时候,倒是把城里的完颜兀术吓了一跳,以为宋军又增兵了。 当完颜兀术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人群,竟然是支前的老百姓主动帮助宋军清理积雪,这种军民共同劳动的场景深深刺激了他,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宋军能在这短短几年,爆发出如此彪悍的战力,难道这就是宋军口中经常提到的人民战争吗? 一天之内,环城道路全部清理打通,络绎不绝的绝影车,将物资一批批送往各军大营之中,一堵堵雪墙在军营四周堆起来,将一座座军营雕砌得如同琼楼玉宇般。 赵构再次命令孟春和宋琦,千万不能大意,小心金兵增援部队,你们的任务,就是牢牢守住外围,不让金兵一兵一卒南下救援。 孟春有着狼一般的狡诈,宋琦的雁门关集团军本就是狼军,这俩凑在一起,给南下支援的金兵摆了一道狼群的合围战术。 高庆裔带回来的宋国所提的条件,让完颜吴乞买勃然大怒,将劄子直接摔在高庆裔的脸上,怒吼道:“丧权辱国,以此最甚,庆裔无能,闭门思过。” 还是完颜宗望劝住了吴乞买,和谈使他提出来的,高庆裔的和谈使的身份,也是他建议的,如今造成这个局面,完颜宗望脸上也是不好看。 他捡起地上的劄子说道:“陛下,宋国所提,可不是随口而谈。赵佶父子二人归还,倒不是不可以,我倒觉得送回去,反倒好一些,让他们窝里斗,对我们有利,至于方式,当然不能由着宋国所提条件;至于赔款,这个数额,恰好是天会五年在开封东京城,我们提出来的战争赔偿的两倍;关于属国问题,当时我和粘罕元帅各有分歧,还是陛下睿断,成立大楚,无奈子能无能(张邦昌,字子能),无法延祚,今天宋国居然更甚恶意,要将我大金变为附庸,我们岂能咽下这口气。” 完颜吴乞买斜了完颜宗望一眼,心里埋怨:“谈也是你,弄了一个灰头土脸;现在要打也是你,谁来带兵?怎么打?” 历史上,完颜宗望在金天会五年六月(公元1127)年病逝,完颜斜也在天会八年(公元1130)年去世。而现在,或许是由于赵构小蝴蝶翅膀的原因,金国这两大栋梁之臣都还健在,但身体状况确实不好,尤其是完颜宗望,宋金靖康之战后,其实是备受排挤,虽然身为二皇子,但在一些理念上,和完颜斜也、完颜兀术,包括完颜宗翰,是不同的,尤其是对待宋国的问题上,眼光还是长远,看到了以后多民族的融合问题,所以才有了一些怀柔绥靖政策,但却和当时风头正盛的西府以及掌握军权的大金谙班勃极烈、都元帅完颜斜也的思想相悖,遭受排挤打压,心情很是压抑。 完颜吴乞买阴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汉相刘延宗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陛下,宋军对燕京府采取的是围困之策,围而不打,老臣以为还是宋军不善于在寒冷的冬季作战,又适逢大雪,燕京府城高墙厚,有将近百万居民,守几个月应该是不成问题。我大金其他各路援军集结完毕,城下之危可迎刃而解。现在只需要鼓舞四皇子的守城士气,耐心等待救援即可,我大金幅员辽阔,控弦之士众多,骁勇将佐辈出,现在各部都在集结,陛下还是放心为盼。” 吴乞买点点头,说道:“刘相老成谋国,我们是不能着急,着急的应该是赵构小儿才是。斜也,阿鲁朴(吴乞买的四子虞王完颜宗伟,金名完颜阿鲁朴)的十万大军已经在屯河集结完毕,阿鲁(吴乞买六子原王完颜宗本,金名完颜阿鲁)的十万大军也已经在斡克阿怜集结完毕,另外完颜宗秀和仆散浑坦分别在蒲与路、曷懒路集结的十万大军,这些针对性部署是否完成?” 完颜斜也站起身,指着舆图说道:“陛下,阿鲁朴的部族军虽然集结完毕,但却被大雪封阻,还不能马上南下;阿鲁的大军情况差不多,斡克阿怜哪里的雪更大;完颜宗秀本是四皇子派回来调集援军的,在咸平府被宋军成闵集团军牢牢牵制,不可能西进,他们的任务是保护会宁府南大门;至于曷懒路兵马总管仆散浑坦的大军,已被宋国张俊集团军吸引在石罕城,他那里任务更艰巨,事关曷懒路和速频路两路安危,他已经和速频路兵马总管撒合扎合兵一处,受滕王斛沙虎(吴乞买三子完颜宗英)节制,统一指挥两路战事。另外,会宁路兵马总管、上京府尹浦芦虎(吴乞买长子、宋王完颜宗磐)的十万部族军,已经在肇州、隆州一线布防,主要要防止宋军的临潢路集团军突然东进,宋军的这支攻击部队,有三万西夏铁鹞重骑,很是厉害,据说统军将领是赵构的飞龙卫出身的龙三十,现在临潢路的总督。” 完颜吴乞买看着地图、西京路现在成了宋国大宣路,临潢府路现在成了宋国临潢路,中都路被围得只剩下燕京府,北京路、东京路、曷懒路、速频路、均在宋军威胁之下,我大金,真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了吗? 第389章 凄凄且惨惨 完颜兀术没想到赵构的围城一上来就是一个月。 现在已经是年底了,进入了腊月,天寒地冻,连空气也仿佛被冻住了一样,凝固在无垠的天地之间。 赵构也没有想到今年的冬天如此寒冷,进入腊月,接连又下了两场雪,虽然没有第一场的雪大,但却扑簌簌地下了很长的时间,多亏赵构未雨绸缪,提前让吴喜转运了大量的过冬物资储备着,西夏、喀喇汉、高昌回鹘等联盟各国,供应上来的军帐、肉食、毛毡、皮裘等,都派上了大用场。特别是十三姐,按照赵构的要求,早在发起西京路战役的时候,就准备了几十万个火炉子和上百万斤的木炭,存贮在曲风的联勤保障基地里,随着战役的推进,全部供应到了各军、师、团,保证每顶军帐里,有两个大炉子烧得旺旺的,士兵一进大帐,暖暖和和的。加上高热量的肉食充足的供应,宋军士兵每天吃饱喝足了,就是训练,东西南北,所有宋军的军营里,每天操练的声音,都能清清楚楚传到城墙上金兵的耳朵里。 宋军有吃有喝,饿不着冻不着,反倒是燕京城里的金兵和老百姓,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的艰难。 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封城,也没有像今年如此的大雪压境。多出来四十多万的老百姓,就多出四十多万张嘴,这四十万张嘴,每天吃下去的粮食,可都是城里老百姓的存粮。 很快,城里的粮食物价飞涨,已经比围城的时候翻了两番还多,就这样,还不一定能买到粮食。许多粮店已经关门停业,散落在城内的流民开始出现骚乱,出现了抢粮、乱街现象,燕京府尹刘志向完颜宗弼求援,请求弹压乱民。 这个请求,却被副帅雷远制止了,说道:“此法不妥,起码现在不妥。现在有些不安是正常的,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弹压下去,很可能错杀无辜,四皇子,现在我们的预备军已经开始服役守城,这些饥民里面,大部分是这些预备军士的家属,如果一律弹压,恐怕会引起这些军兵的思想波动,万一出现哗变,可就坏了守城大事。现在正是紧要关口,千万不能出现差错,我已经责令马修武成立靖安军,负责城内治安,但需要四皇子批准,靖安军有权处置所有乱民乱军,包括……”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完颜兀术,完颜兀术自然知道雷远想说什么,这个靖安军,雷远已经和他提过,他也是同意的,看来,雷远已经想到了会出现这些问题,早就有所部署安排,完颜宗弼不仅对雷远高看一眼,遂说道:“传令下去,靖安军负责城内十二门以外的所有治安,所有部队服从命令,包括我大金部族军。” “是!”收下各部族猛安大声回答道。 “如此甚好。还有就是,对城内所有粮食,要集中起来统一调配使用,四皇子,我们还要做长远打算,粮食,一定要统一管理使用,最大限度节约粮食,才能熬过这个冬天。另外,还要尝试和上京的联系,尽快派援军过来,再围困一个月,咱们可都得喝西北风了。” 也就是说,城中的粮食,最多也只能再坚持半月二十天的。 完颜兀术没想到战事会是这样一种走向,宋军狡诈如狐,围而不打,把燕京困成了一座死城,出不去也进不来。半月之前,自己的爱将完颜宗秀奉完颜斜也的命令,曾试图从北京路南下救援,却在都山九宫岭地区突然遭遇宋军伏击,伏击的宋军是雁门关狼军,双方激战一日,完颜宗秀寸步未进,虽然宋军也伤亡惨重,但就是死战不退,还是金兵斥候发现有宋军驰援,才悻悻而退,折损了五千人马,却连中都路的大门都没有迈进去。 连完颜宗秀也杀不进去,完颜吴乞买得知宋军两大集团军死死守住了中都路的东西两扇大门,足有十几万人马。要想打通一条通道,金兵至少要投入相应的兵力才行,宋军火器厉害,人少了不行,这样就需要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才行,但问题是,抽调那一路,金国的那一路就空了,宋军还有两路登陆大军在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曷懒路和速频路,这是金国的腹地,断然不容有失。 到现在,完颜吴乞买才发现,金国和现在的宋国,还真是有差别,据说宋国最富庶的江南各路,都还没有动员起来,现在,宋国投入的力量,只不过是黄河以北的五六路的力量而已,当然还要算上他们那个延合大联盟五国之力。 这个时候,完颜吴乞买有点后悔没有听从完颜希尹的建议,全力去经营西夏,让赵构这小子抢了先机。本来西夏是自己的附属国,怎么一夜之间投奔了宋国,还是自己大意轻敌了,小小的西夏,在自己强大的羽翼之下庇护着,长大了却投靠了敌人,这才是让完颜吴乞买恼怒不已的原因。完颜希尹建议自己亲自和西夏皇帝会晤,并且不再向西夏征税和纳贡,还将原大辽的两路赋税归于西夏,但完颜吴乞买就像一个暴发户突然发财了,想让他往出掏钱,就像割肉一样,吴乞买自然不愿意,手下的部族也绝不会同意。 完颜希尹曾长叹:“这个时候能用钱财解决的没有解决,恐怕将来就不是钱的问题了。” 现在看来,宋国一个重开丝绸之路和宋夏边贸榷场,就让西夏赚得盆满钵满,远远大于金国给与的好处,别忘了,这才是个开始,随着延合大联盟的成立,据说吐蕃也要加入进来,赵构小儿的买卖,已经远赴大食以西,现在的丝绸之路上,到处是商队。宋国的通达商行,把分号,已经开到了波斯王朝。 吴乞买失了先机,又丢了后手,现在燕京府虽然还握在手里,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丢了,心疼,吃,烫嘴。赵构的三十万大军可不是摆设,那就是一个圈套和陷阱,就等着自己往里面钻呢。完颜宗秀试探了一下,折损了五千人马,要不是缩得快,宋军的另外一路大军上来,就能把完颜宗秀的十万人包了饺子,吞吃得干干净净。 可恶、可恼、可恨。完颜吴乞买尽管心下不爽,但下令其余各部,无令不得擅动。 这个完颜兀术可不知晓,他只知道完颜宗秀救援不成,又被打回去了。自己困守孤城一座,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宋军攻又不攻,打……对,自己不会主动出击突围吗? 当完颜宗弼将这个计划提出来的时候,居然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以完颜宗宥、完颜阿里、完颜浦卢、王宝龙等嫡系为主的一派,主张杀出重围,反正困在此处,横竖时间一长,也是一死,不如堵上一把。 突围还是有几方面的优势的:金兵善于冬季作战,在茫茫雪原上,金兵的机动性要比宋军灵活;再有就是现在的金兵还有斗志,如果再过一段时间,真的来拿饱饭也吃不上的时候,恐怕连跑路的劲儿都没有了,更不要说战场厮杀;最后一点就是大家都知道,拼命杀出去,尚有一线生机,留在城里,死路一条。 让人意外的是,燕京留守郭药师选择支持完颜宗弼的突围计划,因为他不想落在赵构的手里。 但以副帅雷远、金兵副使完颜雍、兵马副总管陆笃诜、燕京府尹刘志、通判崔大元等人为代表的一方,则反对突围,原因也有三条:首先这白茫茫的雪原上,金兵的骑兵根本跑不快,也无法隐蔽自己的行踪,只要一出城,宋军的斥候就会在第一时间将情报送到赵构手里,失去了突围的突然性,突围很难成功;二则突围是全体突围?还是一部分人先走?这要弄清楚,否则极易生变,带不带老百姓?还是只要求军队突围,不管城内上百万的老百姓?如何向金主交代? 最重要的是,金主完颜吴乞买给兀术的命令是坚守燕京府,在没有接到新的军令之前,这是吴乞买对完颜兀术的要求,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私自突围,属于抗命,以后保不齐会以此来对元帅不利,雷远请完颜兀术三思而行。 完颜兀术挠挠头,这个雷远的话,不无道理,有些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是啊,突围,带不带老百姓,带上了,怎么突围?突围是一种突袭战术,贵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带着一大帮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在这茫茫雪原上,如何走得快? 要是一部分精锐,突然杀出去,或许还有可能。但大部队突围,就失去了突然性,断不可成功。 如果自己带着部族军,在手下四大猛将的护卫下,极有可能杀出重围,和完颜宗秀合兵一处,再率军杀回来解救燕京府,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第390章 群策又群力 昌平,赵构大帅府。 宋国皇帝、中兴党国家委员会会长、枢密院委员会会长、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再次召开军事会议。 出席会议的包括岳飞集团军、孟春集团军、宋琦集团军、应龙集团军的军以上将领,龙三十恰巧回来汇报工作,也一并出席。 赵构手里捏着梁景从燕京府传回来的情报,上面只有寥寥一行字:“兀术腊月二十率兵十万东城突围,余粮半月则危。” 赵构指着木图沙盘上的香河、宝坻一线说道:“据可靠情报,燕京府里的金兀术有点撑不住了,想突围,方向就在东南的香河、宝坻一线。这小子学会声东击西了,知道我们北面的口子扎得紧,兵力充足,想虚晃一枪,他万万没想到,我们的情报工作早就做在他的军事部署前面了,他所有的算盘,都在我们的算计中。多算胜,少算不胜,况无算乎?哈哈哈,不管他金兀术怎么算,都算不出我们的手心。” 岳飞盯着沙盘,说道:“大帅,这仗,您有什么打算?” 孟春和宋琦开玩笑道:“宋司令,这个金兀术不敢惹我,冲着你去了,想捏捏你的软柿子啊。” 宋琦仰天狂笑道:“软柿子?老十三,这仗谁也不要帮忙,看我雁门关狼军吃一次独食给你们看看,老子不把他金兀术的小斧子拿回来给大帅劈柴火使唤,我雁门关狼军自此番号取消。” 一股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瞬间充斥在屋内,孟春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道:“狼军的狼头,果然狠,我老十三服气。” 宋琦一支狼军硬撼完颜宗秀十万大军死战不退,那可是真正硬碰硬。此战,炮兵部署在城下,宋琦集团军只有一个快枪警卫团,正面硬抗的,是秦奋的战狼军,这支重装骑兵,对上完颜宗秀率领的铁浮屠,可谓棋逢对手。金兵占在人数优势,宋军长于配合默契,尤其是战狼和飞狼,重骑和轻骑的配合,让铁浮屠吃了老大的亏。 战狼也是损失惨重,减员三成,但也一战成名,宋琦集团军的狼军,已经随着溃退而去的金兵,传遍了金兵其他几路将领的耳朵里,宋国狼军,俨然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战后,赵构大笔一挥,在应龙军团里的烈火营和黑水营里,抽调了一个混编师,组成白山营,补充到秦奋的战狼军,师长是赵鲁,金名刺鲁吉达的便是,手下三个团长,火奴儿,改名为赵火,布吉泽和苏鲁则改名为赵布和赵苏,都是最早跟着刺鲁吉达投诚过来的心腹。手下这七千人,是思想觉悟教育出色的一部分金兵,都是金兵里最下层部落百姓组成,可以说,这些白山营的金兵,经过这段时间的改造和训练,已经脱胎换骨。但有一点,除了师长赵鲁和三个团长外,其余军兵,都还没有正式录入大宋军籍。 赵构在出行时,对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白山营大声说道:“白山营的兄弟们,你们将用你们的忠诚和勇敢,来书写属于你们的辉煌,书写你们新的历史,此战过后,我希望,这面军旗,将镶嵌上白山营的荣誉。我相信你们。” 只有正式加入宋军军籍,他们的军旗才能出现旗牙和旗旒,成为正式一军。 这个白山营,赵构在装备上,毫不吝啬,全部是重骑配置,这才配得上这些虎背熊腰的魁梧汉子,就连手里的家伙,依然沿用烈火和黑水的装备,双手持握的巨斧,专破金兵重骑。 自己打没了五千人,反手大帅给自己补充了七千人,还是应龙军团的精锐,虽然是女真营,但宋琦可不嫌弃,这七千人眼里浓浓的战意,已经让他感觉到丝毫不比自己的狼军差,甚至更高,因为,这些女真汉子眼里有着热切的一种期盼。 还有就是嵬名阿吴的两万西夏虎师精锐,这两万人,在上次的战斗中,以两万之众,阻挡住了金兵左翼三万人马的六次冲锋,军阵不乱,这里面,许多团长、营长,都是曾经赵构留下的教导团的骨干担任的,有着宋军深深的烙印。 有了这个底气,宋琦才敢和孟春叫板,现在手里有将近七万大军,对上完颜兀术的十万疲兵,自忖不落丝毫下风。 赵构笑笑,拍拍宋琦的肩膀,说道:“你能不能低调一点。”对于宋琦,这位最早跟随自己的禁军兄弟,有一种格外的亲切。 岳飞冲宋琦笑笑,说道:“宋司令的狼军,其强悍,我们都领教过了,不过这次金兀术是从里往外打,怎么也得先过我们这一关,我们拦不住了,再麻烦您宋司令,好不好。” 守卫东城的是王贵的龙怒军,加上凤一的凤凰军团第一军,兵力四万人,人数上还是不占优势,况且,这里面,还有凤一的第一军一万五千女兵,还是第一次上战场。 完颜兀术也不是平庸之辈,四城的守卫之兵,也在他的掌握之中,在最早知道赵构居然派出了宋国第一支女子军团的时候,还一度笑话宋国无人可用,听说军团长还是赵构新纳的妃子,就更加从心里看不起,以为无非是讨好自己老婆的一个做法而已,还不是给自己的儿郎们送“鲜儿”来了。 这才有了声北而击东的计策,也是由于东城的守军相对较弱一些,自己全力杀出去,还是有一线希望突围成功的。那一万五千女兵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 王贵看见大家伙都在看他,呲牙一乐,笑道:“你看看你们。人家金兀术压根儿就没有看上你们几位,想和我的龙怒军掰掰腕子。你们说什么也没有用,大帅,你说,是一个不留,还是网开一面,这个仗大帅说了算。” 王贵作为岳飞的副手,副司令,青龙军团的军团长,兼第一军的军长,自然眼光比其他人要高一些,他知道,赵构的围城之战,目的不在于城内,而在城外,正所谓围而不打恰恰在于大打。 赵构笑道:“还是你看得远一些,我们要是眼睛只盯着燕京府一隅之地,一个月前就拿下了,为什么费这么大劲儿围困着它,就在于这是一个香饵,深深吸引着上京,先是完颜宗弼在城外损失了一万多人,前不久完颜宗秀又折损了小一万人,加上攻城的几天金兵的损失,算下来,至少敲掉了他三万多人。” 赵构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我们围而不打,一来现在的气候和环境确实不适合大兵团机动,二来,我不信完颜吴乞买会甘心放弃燕京府,这就是我为什么把两个集团军放在外围的原因,我想钓上京完颜吴乞买的大鱼。” 众将领点点头,觉得这样的布局,恰恰显示了赵构不谋一隅,不足谋全局的战略思想,赵构就是在这个燕京府一隅之地大作文章,因为赵构深知,随着战线的深入金国腹地,金国的抵抗就会越来越激烈,残酷的战斗才开始,能够把金兵本族军调出来,在燕京这个还算是汉族居住地的地方予以歼灭,那是最好的一种战略目的。 “战争的最终目的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金兵打一个就少一个。所以,针对完颜兀术的突围,我们可以设想这样两种结果,一是坚决阻击,把他打得灰溜溜地缩回去。二是略微网开一面,在一定程度消灭金兵的有生力量后,让他跑回上京,你们猜他会怎么和完颜吴乞买哭诉?大家议论一下,哪一个方案对我们更加有利?” 赵构把问题又抛向诸将,大家伙还没有想到仗可以打出这么多花活来,一个个苦思冥想这个问题。 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却是岳云,他略显稚嫩的声音说道:“我觉得这个金兀术会杀回来。” “应祥,休要无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岳飞赶紧喝道。 “岳司令不要生气,在我这里,谁也可以说,小岳云,你说。”赵构鼓励道。 “我要是金兀术,肯定不服气,就想拉出来好好大干一场,好过当缩头乌龟。”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比喻,却是时下最恰当的。 岳飞也被逗乐了,“你这个臭小子,大帅当面,如此粗鲁。” 倒是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实(完颜娄室)露出颇为赞许的目光,冲赵构揖礼道:“大帅,我倒是认为岳云小将军所说,有几分道理。这个兀术,是金国这两年的后起之秀,跟着斡离不南征北战,倒是少有的有勇有谋之辈。 但此人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又出身高贵,所以很少能听进去别人的建议。此人既不会甘心躲在城里被动挨打,又很要面子,一定会想方设法说服吴乞买,整军杀回来,我们何不利用其这个心理,先是网开一面,然后等其率领大军返回来,再聚而歼之?” 第391章 艰难突围路 完颜兀术按照计划,准备了三天后,在腊月二十,顶着凛冽的寒风,趁着黎民前的一段最黑暗的时间,带着手下的四大猛将完颜宗宥、完颜阿里、完颜浦卢、王宝龙,率领五万大军,从东城悄悄杀出。 为了很好掩护这次突围,三天以来,完颜兀术命令完颜宗宥和完颜阿里,多次在城北进行试探性的攻击,厮杀地非常激烈。 姚政派出种易的第二军接手第一道防线,作为种家将的后代,种易的第二军属朱雀军团,训练基本功扎实,配合默契,还有一些西军的影子,彪悍中带着一丝狡诈。 姚政接到的命令就是假戏真做,大帅说了,金兵杀一个就少一个,所以,姚政给种易的命令就是不管谁出来,都要撕下一块肉来,让金兵感觉到疼到骨髓里。 当完颜宗宥手下的都统猛安率领着三千人嗷嗷叫地扑上去的时候,种易第二军第一师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双方都是骑兵,很难得地看到这种双方骑兵对决的场景,这是金兵最喜欢的战斗模式。 但很快金兵猛安就开始倒吸一口凉气,打了宋军一个对穿,损失不小,但却攻到了宋军的步军军阵前,金兵大喜之下,以为可以放手屠杀对方的步兵,但现实却不是金兵想象中的那样。宋军不仅不是不堪一击,而是防守法度森严,即使金兵骑兵冲到跟前,宋军没有一名军卒脚下移动一步,手持三米长枪的军阵岿然不动,闪烁着寒芒的如林的枪头,在带队的排长怒吼声中,一步一突刺,不退反进,这就显示出了张俊带兵的风格,扎扎实实,没有一丝花架子。据说,每一名枪手每天的刺杀达到了三千次以上,班排连中层军官更多,张俊对赵构经常提到的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领会的很是透彻,贯穿到了训练的每一个环节。 金兵最猛烈的第一个波次的进攻,被生生遏制住,还没有等金兵变换阵型,种易指挥另外两个师的宋军开始席卷两翼,最为得心应手的穿插分割战术将金兵瞬间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几个部分,然后集中兵力各个歼灭,高效而迅速。 这样的战斗连续进行了三天,城北阵地岿然不动,金兵却损失了足有六七千人,要不是事先得到情报,说不定还真就让完颜兀术钻了空子。但为了“配合”完颜兀术的妙计,赵构下令将城西和城东的部队,各调一个师支援城北。 轰隆隆的宋军骑兵毫不顾忌城墙上金兵的惊诧神色,一西一南,成夹角之势,两股宋军的援兵很快开到城北,加入了姚政的大军。 情报被送到完颜兀术手里的时候,他得意洋洋对众将领说道:“看看,赵构小儿还是沉不住气了,开始调兵支援城北,我们这两天的佯攻之计奏效了,对于我们今晚的行动,大大有利。宗宥郎君辛苦啦,你今天压后,让阿里打前突击。今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从这些日子的攻城力度来看,宋军厉害的火炮部署在北城和南城,宋军万万不会想到我们从东城突然杀出,所以这次突围,重在突然、果断,各部要轻装前进,除了必要的装备和少许口粮、水囊外,其余都不要带。杀出去后换马,直奔北京路泽州汇集,然后直奔大定府。” 完颜兀术骑在自己的闪电黄上,提着自己的螭尾凤头金雀斧,走在队伍的前面,警惕地四下里张望着。马蹄上都被裹上了毡布,队伍里没有任何亮光,前面的一个百人斥候队,是最熟悉地形的金兵精锐斥候,负责带路而行。 完颜兀术选择的这条路,实际上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儿,先是向南,然后向东,目的在于绕过正东方向的宋军大营,擦着宋军大营的边儿,悄悄绕过去。现在来开,起码宋军还没有发觉,加上金兵都穿白,就连马匹也披着白毡,在白色雪原的背景映衬下,加上昏暗的夜色,宋军从远处根本就觉察不到金兵的队伍正悄悄转向东南方向。 前出了快二十里路,东城围城宋军的大营已被甩在身后,他们的路线是过了香河之后,突然转向东北,经宝坻向东,在宋琦集团军反应过来之前,杀出去。 所以,金兵要想突围而出,至少要杀出两道封锁线,第一道是岳飞的围城大军,具体讲就是东城王贵所部;第二道封锁线就是驻扎在滦州一带的宋琦集团军,这两道封锁线,都是硬茬子,只有采取出其不意的打法,趁乱冲出去。 至少现在看来,完颜兀术的路线选择,还是正确的,至少目前,宋军还没有发现。 前面是宝坻的新仓镇,这里曾经是大金最重要的盐场之一,也是重要的军事要地,宋军占领这里后,把新仓建成了一个硕大的军事基地,驻扎的,恰恰是凤凰军团的第一军,还属于第一道封锁线。 完颜兀术精明地算计到,如果在黎明前宋军没有发现他们的突围行动,被他们冲了出来,在转道东北方向的时候,唯一可能发生大规模激战的地方,就是宝坻的新仓。而这里,恰恰是宋国女子军团凤凰军团第一军的驻扎之地,如果说对上其他军团,完颜兀术还要好好合计合计,但如果是凤凰军团,完颜兀术觉得这就是长生天给他们最好的机会。 凤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是军团长李飞雁赐给她的西夏貂裘所做,很暖和。握了握手里的宋刀,藤丝银线交织的刀把握上去很合手,锋利的刀身泛着一丝寒芒,这把刀,却是范大的手工精品,是龙一用两箱首品换来的。作为赵构飞龙卫的二把手,朝露三宝是不缺的,龙一知道一把好刀在战场上的作用,才舍得血本,让范大给凤一精心打造了一把专属宝刃,凤一还给它起了一个很拉风的名字“血月”,直言不讳地说道要让金兵的鲜血磨砺血月的刀锋。 整个凤凰军团的标配是专门为女兵设计的宋刀女子版,比男兵的宋刀短九寸,显得刀身更加紧凑、称手,全部采用二号优质钢,在西夏的定州军工厂定制,那里的水,清澈、透明、杂质少,加上西夏特有的夏国剑的制造工艺,这批凤凰军团专属的宋刀,堪称每一个都是精品。女兵天生力量不如男兵,赵构就在武器上弥补不足,士兵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凤一为这次军事行动,可是和赵构什么招儿都用上了。帅府军事会议,凤一作为凤凰军团第一军的军长,全程参与。在会上,先是被孟春、宋琦的外围集团军挤兑了一番,后来大帅分析金兵会在东城突围,正好是王贵的防区,而自己的第一军现在归属王军的龙怒军,正当为赶上这场战斗暗自窃喜的时候,却听王贵很“豪横”地说只凭借龙怒第一军就能挡住金兵的突围之路。凤一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王贵一脚,疼得王贵一呲牙,却不敢吱声,对凤一,他可是又敬畏又佩服。敬畏的是凤一的功夫可不是花架子,纵是自己的警卫营,也没几个能和凤一对抗的,自己虽然和岳飞打小在一起学艺,一身功夫自然不凡,但对上凤一,也得全力以赴才能略占上风而已。 佩服的是凤一作为军长,带着凤凰军团第一军,在这一个多月的军事行动中,丝毫不输于自己的第一军,但凤凰军团成立之时,就有凤凰军团“军旗所指,诸军让路”一说,才明白,让,就是一种心里面的尊重。 凤一阴沉着脸,一直不说话,被金兵轻视也就罢了,被自己人这么看不起,激起了凤一强烈的求战欲望,在赵实指出完颜兀术的突围路线正好是自己驻扎的宝坻一线时,凤一冲赵构敬了一个军礼,严肃地说道:“大帅,凤凰军团第一军请战,我第一军誓死将金兵堵在新仓镇一线,不放过一兵一卒北上。” 赵构早就注意到了凤一的脸色变化,知道她的心里所想,但其实赵构心里对派不派凤凰第一军上战场第一线,也是有点矛盾。刀枪无眼,自己开了这个口子,就不知道会有多少大宋好女子倒在战场上;但如果不上战场不见血,凤凰军团永远也成不了强军,“军旗所指,诸军让路”就会是军中的笑谈,这可不是赵构希望看到的。 想想历史上有多少巾帼英雄血洒保家卫国的疆场,这就是她们的使命和责任,自己不能让她们永远躲在男兵的后面,那就永远成不了强军。 赵构沉思了片刻,冲凤一说道:“凤凰军团第一军负责主要拦截作战,陈道炮二师调两个炮团参战,岳飞军团背嵬军负责穿插切尾巴,宋琦的狼军负责外围扑杀,但有一点,放这个金兀术一马,但他的突围大军,要留下来,要把打疼,让他试试看,我大宋凤凰军团的巾帼英雄手中的刀,快不快?” 新仓镇,左界深水(即滦河,今河北省东北部),右缠済曲(即潞河,今潮白新河),海(海城)、岱(泰山)、青(青州)、究(兖州)通衢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第一军牢牢扎在这里,当完颜兀术远远望见远方地平线缓缓露出的火凤凰军旗的时候,心里先是一喜,随后一惊,喜的是,自己的推断准确,现在拦在自己面前的,只有宋国凤凰军团第一军——宋国的第一支女子军团。 惊的是,自己的突围计划还是没有实现出其不意的效果,虽然到目前只有凤凰军团一军出现,但以完颜兀术对赵构的了解,他断不相信拦在自己面前的,只有这一万多人的女子第一军。 第392章 凤一的危机 金兵的冲杀决绝而果断,完颜阿里率领自己的折合亲军打头阵,任务就是撕开一个口子。 “咚咚咚”,陈道的炮兵开始进行拦阻性射击,密集的炮火一下子将金兵冲击的队形撒开一条条血槽。开弓没有回头箭,金兵的冲击依然坚定,全部伏低身子,几乎是贴在马背上加速疾冲,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压上去搅在一起,这样宋军的火炮就失去了作用。 陈道的炮兵阵地分别设在道路两翼和正面,但毕竟射速有限,金兵骑兵冲击的速度比完颜银术可的部队还要快,金兵部族军的精锐的确厉害,在如此犀利的火炮轰击之下,队形不乱,速度不慢,完颜阿里的怒吼,已经响彻在凤凰军团的阵地前沿。 在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之后,完颜阿里已经看到了宋军阵前掣起的凤凰军旗,他大吼一声:“郎君们,冲啊!” 迎面而来的,却是钢臂弩密集的箭雨覆盖,但也就是三轮箭雨,金兵就冲到了阵前两百步,凤一手中血月一指,高声喝道:“凤凰军团,杀!” 凤凰军团第一军第一师骤然加速,马匹的速度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冲了起来,这就看到了赵构大力培育杂交马的重要性,凤凰军团女兵配置的骏马,都是短途冲刺极快又很有耐力的杂交良骏。 凤凰军团第一师的骑兵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箭矢楔形阵型,箭尖处,一匹花色的高头大马“花斑豹”上,正是第一军第一师的掌旗使顾倾国,军旗略成四十五度前压,旗杆被她紧紧夹在胳膊下,旗纂被牢牢套在马鞍长的一个铁钩套里,旗杆的旗头,已经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骨朵,这是应龙军团第一掌旗使何山教给他的,冲阵的时候最管用,就连何山最心爱的坐骑花斑豹,都送给了顾倾国。 应龙军团的第一掌旗使何山中校,在拼命追求凤凰军团的掌旗使顾倾国,这已经不是秘密了,赵构早在凤凰军团军演的时候就知道了。其实说起来,还是赵构撺掇两人的,都是掌旗使,一个愿意教,一个倾心学,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年龄合适,赵构才不管呢,成了更好。 顾倾国现在可没有心思想这些,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金兵的旗手,那也是一个魁梧的军汉,紧紧跟在金兵将领的身后,金兵将领不用她管,这是军长对她说的,她的任务就是在两军对冲接触的瞬间,将对方的旗手挑落下马。 骑兵对冲,速度在相对方向下,几个呼吸之间就撞在了一起。双方的旗手都是冲着对方去的,顾倾国的副旗使花妞,是顾倾国的徒弟,也是有名的扑跤手,却是何山正式收的第一位女徒弟,对顾倾国,何山可不敢以师父相称,与其说与理不符,不如说怕讨不上老婆。 就在双方即将对上的时候,顾倾国脚下轻磕马腹,花斑豹早就心有灵犀,自己的女主人也要使出男主人惯用的一招了,它脚步稍微一错,后蹄使劲儿一蹬,整个马身突然窜起,已经高出金兵旗手一个马头,借着这股子劲儿,顾倾国腰间收紧,胳膊用力内收,劲儿要收,身子要紧,这是何山教给顾倾国的绝招,这个时候,万万不敢用力前戳,对于双方马匹冲起来的速度,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不能硬碰硬,要学会借力使力才行,要让自己和自己的马儿浑为一体才行。所以顾倾国才像一个刺猬一样紧缩成一团,却见金兵旗手哇哇大叫着将旗尖戳来,顾倾国心里骂道:“你个七孙……”身子再次伏低,在花斑豹下落的瞬间,顾倾国的大旗旗尖的骨朵已经狠狠杵在金兵旗手的胸前,金兵旗手被顶得飞出去老远,顺着旗杆传回来的感觉,顾倾国知道金兵旗手的胸骨、肋骨怕是全部碎了。 顾倾国并没有松劲儿,大旗就这样一直压低向前,迎面碰上的金兵无一不被撞飞出去,火红的军旗已经被鲜血浸透,顾倾国双手一抖,火凤凰军旗迎风飘扬,环顾四周,已经杀到了金兵军阵的腹地。 “顾倾国,竖旗。”耳边传来军长凤一的吼叫。 顾倾国大旗迎风三摆,稳稳将军旗掣起,火红的军旗上,一个金黄刺绣的凤凰图腾振翅欲飞,下面是宋军传统的手刀和锥枪的交叉图案,凤凰军团的军旗模式唯一一个采用类似于宋国国旗凤凰图案的军旗,没有国旗的火云纹图案,但加上了交叉的兵器,图腾的图案也略小一些,以区别于国旗,但也是宋国军队独一份的荣耀。 凤一一头撞上的,就是完颜兀术的中军,当凤凰军旗竖起的时候,金兀术震惊不已,这是女子军团吗? 看到井然有序向军旗逐渐靠拢的宋军各部,彼此的吆喝声中,夹杂着不时响起的军号,这是在召唤部队集结,宋军的两翼也迅速反卷上来,已经对金兵形成了包围之势,外围,宋军在调兵遣将堵口子,留给完颜兀术的时间不多了。 完颜兀术没有多想,挡在前面的不论是女兵还是男兵,都是他的敌人,他必须杀出去,才有可能回去搬来救兵,以解燕京之围。 他手中利斧一指前方,大叫道:“杀!” 其余众将也知道只有杀出去,才能有活路,纷纷大叫着,带着自己的部族军冲了上去,完颜兀术的中军提速前冲,队形瞬时被拉长,金兵四万中军自然是精锐之师,但对上的,除了凤凰军团第一军外,左翼是龙怒军一师和军属其他部队,右翼是二师、三师,担任穿插的,是岳飞的中军亲军背嵬军。 凤一女子特有的尖锐声音震裂长空:“杀!” 直接冲着完颜兀术的中军而去,对冲之下,完颜兀术眼里透露着凶光,已经牢牢盯上了这个女军将领,势必要将其斩落马下才解恨。 凤一可没有打算和完颜兀术硬碰硬,自己手里的兵器短,长在利,眼看兀术的金雀斧劈向自己,呼呼夹带着风雷之势,不可力敌,急忙铁板桥仰面躲过,斧子几乎贴着自己的面部削了过去,自己感觉头皮发麻,毛孔直炸,但她手中血月却横向划了过去,她是冲着马去的。 但她还是低估了完颜兀术的功夫,一击不中,完颜兀术马上收力反撩,几乎又是贴着凤一堪堪直起的身子削了上去,人没有削上,但斧子的斧头却将凤一的坐骑屁股削掉了一片肉,马儿吃痛,一个后撩弹起来,凤一刚刚直立起来的身子还没有用上力,被狠狠摔了出去。 完颜兀术的坐骑也好不到哪里,被凤一的血月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右后腿受伤最重,吃不住劲,噗通一下倒了下去,兀术的骑术煞是了得,借力卸力,一个前滚翻,咕噜噜翻了过去,脚下一蹬,瞬间站了起来,手中金雀斧借力削去,一名宋军被硬生生从马上削成两截,鲜血迸撒在半空,散落在这片土地上。 这次交锋,金兀术和凤一都被击落马下,凤一摔了一下,很是不轻,吃了一个暗亏,完颜兀术在地上滚了几圈,也是狼狈不堪。但凤一血月一摆,揉身直上,马下步战,凤一自忖不落下风。 果然,凤一以短击长,以快制重,以巧破力,居然打了完颜兀术一个措手不及。凤一是谁,飞凤卫的第一任总队长,功夫可不是花拳绣腿,那是赵构的飞龙卫一天天陪练出来的,龙一心疼未来的媳妇,将靠山八式和十二时辰刀倾囊相授,尤其是靠山八式,最讲究借力使力,以巧破力,最适合女子练习,凤一天资聪慧,功底扎实,融会贯通后,功夫直追龙一。 凤一的血月挥舞起来,就像一条游龙一般,缠着完颜兀术手中的金雀斧,上下翻飞,也多亏完颜兀术在这把斧子上沉浸了多年的功夫,一把四十八斤的金雀斧硬是让他使出了轻巧的路子,叮叮当当,防守得风雨不透,趁着机会,还能反击而出。能成为金国年轻一代里的第一人,完颜兀术绝非泛泛之辈,是有真功夫的。 完颜兀术越打,越觉得心寒,什么时候宋国的女子也这么能打,自己连一个女子也拿不下,将来还不让其他人笑话? 手上一紧,完颜兀术招式瞬间变慢,一斧一斧使出,但金雀斧却发出“嗡嗡”的声响,完颜兀术激发自己的内功,灌输在金雀斧上,凤一瞬间感觉到了吃力,毕竟兀术也是神力之将,加持了内劲,凤一的血月粘不上去,粘字诀用不上了,好几次血月几乎握不住,要脱手而出。 凤一脚下开始后退,完颜兀术步步紧逼,两声叱喝声从左右响起,原来是凤一的警卫员双双扑上来,能当上凤一的警卫员,身手自是了得,但在完颜兀术的利斧之下,也仅仅撑了三四招儿而已,就被击飞了手中兵刃,眼看就要命丧斧下,凤一大吼一声,揉身欺上,手中血月不避利斧,直扑入内,一道寒芒扎向完颜兀术前胸,又快又狠,竟然是以命搏命,既然要死,那就一命换一命,拉上你垫背。 第393章 围三有阙一 “这个疯婆娘!”完颜兀术心里面骂一句,却有点敬佩。手中利斧收回,胸前一竖,堪堪挡住凤一这一刀,“当”的一声脆响,火花四射,足见力道十足,完颜兀术纹丝未动,凤一却“蹬蹬蹬”被震退三步,一个错步站稳,体内血气翻涌,差点吐出来,被凤一强生咽下。 完颜兀术也是吃惊,能挡住自己这招“天地间”的,就算在金国也没有几个,这招守中带攻,虽是守式,却在于攻,讲究劲力外放,守得严实,攻得犀利,是自己成名绝技之一,居然被宋军一名女将拦下,也让兀术暗赞宋国人才济济,就连一女子也是如此厉害。 凤一却是心里一沉,自己已经受了内伤,虽然暂时无碍,但已经不能调气固元,完颜兀术再来这么一下,自己可挡不住。 想什么怕什么来什么,完颜兀术沙场老将,如何看不出凤一已是强弩之末,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手中金雀斧一横一转,一招“云见月”,利斧为枪,犹如毒龙入怀,风驰电掣般向凤一前胸刺来,斧头上一尺来长的尖刃,已经看看扎到凤一胸前,凤一反应极快,血月自上而下要点向斧头,以巧破力,想迫使斧头偏转,但她还是忘了俩人的兵器上的差距,加上完颜兀术奋力一击,力量不可小觑。血月一碰上金雀斧,凤一顿感一股大力顺着胳膊传来,手臂发麻,血月再也把持不住,“嗖”地一下被弹起击飞,自己也是“蹬蹬蹬……”连退好几步,一个收势不成,噗通一下坐到了地上,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旁边凤一的警卫见状,疾步上前护卫,在凤一身前挡起了一道人墙,手中宋刀齐刷刷一指完颜兀术,大吼道:“金贼,休要伤我军长!姐妹们,上啊!” 但完颜兀术被激起了火气,手中金雀斧杀招频出,眨眼之间,凤一的警卫员已经倒下去三人,一人被击碎了内脏,一人被枭首,还有一位姐妹,被劈为两半,牺牲得极为惨烈。 凤一有些后悔,大帅曾让自己的警卫营一律换装快枪,但凤一拒绝了,现在的复兴二型步枪已经列装部分主要作战和警卫部队,但凤一认为如果女兵过于依赖步枪,近战能力不够,单兵作战技能下降,一但出现特殊情况,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份,凤一说凤凰军团真正经历了大战恶战之后成为一支强军,再考虑列装新式步枪。赵构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同意了凤一的请求。不仅仅是凤凰军团,其他军团,赵构也要求不要有依赖思想,好钢用在刀刃上,哪个部队在战场上硬碰硬打出了国威军威,优先列装。 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自己的姐妹们倒在血泊里,自己可不能躲在后面。凤一咬住牙,捡起血月站起来,强忍住心头的血气翻涌,就要上前拼命,却见一面火红色的军旗在眼前划过,疾势如风,拳头大小的骨朵流星一般击在兀术的大斧上,一下子荡了开去,虽然旗手被震退,但也阻挡住了兀术的必杀一击,救下两名警卫。 顾倾国擦擦嘴角的血,花斑豹也是一愣,在地上击退自己主人的家伙,这还是第一次遇到。顾倾国全力一击,已经被震得手臂发麻,军旗几乎擎不住了,咬牙坚持让军旗不倒,但也无力再攻。 完颜兀术狂笑道:“我乃大金四皇子完颜兀术,尔等倒也是英雄好汉,没想到宋国也有如此巾帼人物,让开道路,我饶你等性命不杀!” 凤一血月一横,叫道:“凤凰军团,有进无退!” 完颜兀术金雀斧一指,喝道:“那就别怪我欺负女人!” 手中利斧闪过一道寒芒,向顾倾国扫去,完颜兀术眼睛毒辣,他要的是顾倾国胯下之马,这匹花斑豹,可是上骏。 顾倾国毫不畏惧,大旗一举,已经迎了上来,虽然知道不可敌,还是义无反顾,退无可退,唯有奋勇向前。 就在金雀斧即将砸向旗杆的时候,一声大喝传来:“金贼休要猖狂,看张宪擒你。” 一条双钩大枪犹如天降,“嘡”地一声脆响,完颜兀术就觉得两臂发麻,手心发颤,金雀斧一下子被挡了回来,自己全力一击,却被这员宋将轻松化解,看来这员宋将膂力不小。 仰面看处,一员宋将坐骑大白马,手中双钩枪,天将下凡一般拦在他的面前,单看那条黑漆漆的大枪,长约一丈四尺,两侧带利钩,枪尖蓝汪汪的犹如一池春水,足有尺三有余,正是岳飞背嵬亲军军长张宪杀到。 张宪初到,赵构感念这位历史上岳家军里的柱石之将,遂将坐骑小白龙割爱相赠,白马长枪,这是赵构心中的赵子龙。 张宪这是回到军中之后的首战,自是憋了一股子劲儿,他这条墨龙,丝毫不亚于岳飞的沥泉单钩,和完颜兀术对上,才算得上棋逢对手,张宪的枪法和岳家枪、杨家枪又有所不同,讲究一个“快”字,出招快、变化快、更新快。 不等完颜兀术反应,张宪依仗马高枪长,迎面“五梅齐开”,已经封住完颜兀术咽喉、两臂、小腹、两腿,完颜兀术金雀斧“山重重”在胸前舞出一团花来,将张宪的进攻完全挡在外面,这一招,却是有一点刀法的影子,完颜兀术以重驭轻,重器轻用,颇有一代宗师风范,让张宪也是心里赞喝一声:“金国四皇子,盛名之下,果然不凡。” 但张宪既然上手,断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再次变招“八方风雨”,霎时间,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是吞吐不定的枪尖,就像一团枪影裹着完颜兀术在快速移动一般,完颜兀术自忖和岳飞大战之后,再没有一员宋将能让他敬畏,但现在前有凤一巾帼不让须眉,后有张宪丝毫不输于岳飞,南朝果真藏龙卧虎不成? 完颜兀术不退反进,手中金雀斧“雾蒙蒙”,一片斧影飘忽而来,却是奔着张宪的下三路双脚和马腹而来,正所谓攻敌所必救,张宪也是变招奇快,借力使力,枪头看准金雀斧,在斧子背上重重一点,完颜兀术的斧子已经失了力道,张宪借此之力,大白哒哒哒连退三步,堪堪让过锋利一击。 完颜兀术审时度势,迅速四下里望了一眼,心里一沉,就在和张宪过招之时,自己的中军一度被背嵬军分割开来,周围剩下不到一个千人队,汉人猛安王宝龙兀自以一敌三,和三名宋将杀得天昏地暗,但牢牢给自己护住了东南角一个缺口。 “四皇子,快上马”折合亲兵猛安撒浑将自己的坐骑交到兀术手里,急切叫道:“四皇子快走,从王都统哪里杀出去,再晚就来不及啦。”说完,手中狼牙棒一举,向张宪兜头砸下,还不忘大喊一声:“儿郎们,护着四皇子杀出去。” 折合亲军发一声喊,拥簇者完颜兀术上马,向东南方向冲杀而去。 天将过午,赵构率飞龙卫赶到新仓镇战场。 战斗已经结束,完颜兀术的五万大军,除了完颜兀术带了少数亲信“突围”而去以外,包括完颜阿里、王宝龙、撒浑等大大小小在内的二十余名金兵都统猛安、猛安、谋克和三万多人被杀,五千多金兵因伤被俘。 但负责围剿的宋军也是牺牲很大,尤其是凤凰军团第一军,战死了四千多人,光是第一师,就不下两千人,其余军团,也损失不小,敌我战损,接近二比一,这还是占据地利、地形、火炮的优势前提下,以众击寡,整个战役损伤了一万多人。 但整个战役也是圆满完成了既定的作战任务,既保证了完颜兀术等主要将领的“突围”成功,又最大程度消灭了金兵的有生力量,一战歼灭金兵精锐部族军三万多人,怎么也算是一个大胜仗,相信完颜兀术一定会在完颜吴乞买耳朵边好好“进言”的。 赵构骑在暴风上,一路走来,宋军向自己的大帅敬礼。赵构点头示意,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战场正在清理之中,金兵的尸体要架在柴火上焚烧后掩埋,以免来年出现疫情。宋军牺牲的将士,则运到燕山脚下的宋国烈士陵园掩埋,立碑铭记。 来到阻击战最激烈的新仓镇西路,赵构下马前行,这是凤凰军团的主阵地,火红色的凤凰战旗已经成了暗红色,依旧在风中扑啦啦飘扬着,战场上,都是医院的护理人员在一一擦拭阵亡将士的遗体,简单处理后,将运往后方医院进一步擦洗,然后整装、入殓,送往烈士陵园安葬。 赵构看到了李百全忙碌的声音,看到了端木冬雪哭泣的背影,看到了凤一流干了眼泪几乎咬碎牙的铁青色的脸庞,看到了掌旗使顾倾国吊着的左臂,右手紧紧握着凤凰军旗,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雕塑一般。 赵构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个声音在心底深处反复询问着自己,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 看到大帅过来,凤一急忙擦拭了一下脸庞,疾步来到赵构面前敬礼,沙哑的嗓子里透出一种悲壮:“报告大帅,凤凰军团第一军军长凤一向您报到。” 赵构站稳身子,很难得的向凤一还礼,说道:“凤一军长,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全体将士,感谢你们。凤凰军团,好样的!” 凤一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再次涌出,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哽咽说道:“大帅,我没有带好兵,姐妹们……” 说完,再也控制不住,扑倒赵构怀里,放声大哭,像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看见了自己的父母一样,尽情地发泄着。 赵构也是虎目含泪,轻轻拍着凤一的后背,什么也没有说,任由凤一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糊满了赵构的前胸,战场上再次沉寂,只有凤一沙哑的嗓子抽噎着,面对凶恶的敌人,她丝毫不曾退缩一步,但面对自己的大帅,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只想痛痛快快发泄出来才行。 刘浩、高进、赵子亮、岳飞、宋琦、王贵、吴喜、谢天赐、岳云等人,都静静地看着赵构安慰凤一,眼睛里都充满了泪水,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句声嘶力竭的吼声:“誓杀金贼,以血国耻!” “誓杀金贼,以血国耻!” “誓杀金贼,以血国耻!” “誓杀金贼,以血国耻!” …… 震天的喊声响彻在新仓的上空,久久不散。 凤一忽然觉得眼睛一黑,身子软了下去。她发泄完了,身体的内伤再次发作,加上这两天天几乎不眠不休,现在一下子松弛下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最后的一个感觉是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紧紧抱住了自己,没有让自己跌倒在地,耳边一句犹如远在天边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凤一、凤一……” 第394章 兄弟议对策 完颜兀术一路向北,在宋琦大军赶上来合围之前,终于冲了出去。 但代价是惨痛的,身边只剩下完颜宗宥、完颜浦卢俩人,完颜阿里和王宝龙战死,折合亲军统领撒浑战死,身边还剩下十二人。 完颜兀术不敢停留,快马加鞭向泽州方向逃窜。在半路上,遇到泽州知府萧凤派出接应的一个千人队骑兵,才算松了一口气。 换过战马后,完颜兀术没有进入泽州城,他要直接前往北京大定府,大定府的留守、兵马总管是自己的哥哥、三皇子完颜宗辅(金名讹里朵),只有到了那里,才算安全。 当完颜兀术看到大定府高高的城墙和城墙上面飘扬的五色军旗的时候,心里才算放松下来。城门开处,一队金兵吆喝着纵马而来,看装束,是讹里朵的折合亲军,当先一人,身形伟岸,一顶棕色的裘帽下面,一张刚毅冷峻的脸庞,居然是讹里朵亲自前来迎接了。 大定府府衙后院,完颜宗辅听完完颜兀术的汇报,沉思良久,扒拉着火盆里的燃烧得正旺的木炭,开口说道:“四弟,你走了一步错棋啊。” 完颜兀术一愣,说道:“三哥何出此言?” 完颜宗辅说道:“陛下让你坚守燕京府,你无令而退,加上损失惨重,恐怕上京早就有人对你不满了。这次抓住这个事情,恐怕要大做文章,你要有所准备。” 他接着说道:“从目前局势来看,你突围而出,对我大金是有利的,但对你个人是不利的。你想回上京请求增援,以解燕京之围,这在战略上没有错,错在你只站在金国这个层面考虑问题,而没有站在宋国,或者说站在赵构小儿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完颜宗辅是金国难得的几位具有战略思想头脑的人物之一,在跟随太祖征战四方的时候,完颜宗辅干得最多的是统筹工作,相当于赵构的参谋部,所以他的全局观念很强,看问题往往一针见血。这才是完颜兀术敬佩这位三哥的最大原因。 完颜宗辅对自己这位四弟也是非常欣赏,自完颜娄室“战死”,完颜银术可壮烈自刎殉国,耶律余睹投降,更不要说完颜闍母、完颜塞里等老将先期折损。现在的年轻一代将领,完颜兀术一定是数一数二的杰出人物。但是这些年轻将领,同样有着站位不高、战略眼光不远、政治性不足的通病,完颜兀术亦然。 完颜兀术恭恭敬敬说道:“三哥请赐教。” 完颜宗辅来到舆图前,指着燕京府说道:“四弟,应州府宋军攻了几天拿下?” “一日攻克。” “大同府呢?” “嗯,两日沦陷。不过是出了内鬼,才导致城破兵败。”完颜兀术强调说道。 “还有其他原因吗?”完颜宗辅问道。 “再有就是宋军火器厉害,霹雳炮和火枪的确是攻城野战的大杀器,在这方面,我们落后了。” “还有吗?”完颜宗辅继续追问道。 完颜兀术陷入思索当中,许久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其中的原因,我随二哥南下的时候,宋军一触即溃,毫无战力,折家将是大宋名将,却在黄河岸被我一千疑兵吓破了胆,十万大军不战而退,拱手让出了黄河渡口;开封城下,宋国皇帝老儿居然相信什么六甲神兵,视大事为儿戏,致使大宋禁军尽失先机;西军号称大宋精锐,却被娄室将军一万人马挡在潼关寸步难进。宋国花花江山几乎唾手可得,却横空杀出一个赵构小儿,坏了我们的大事。” 他指着舆图说道:“自相州开府,大宋军民好像变了一样,尤其是军队的变化。赵构相州竖起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大旗,一时间聚集者众,短短两年时间,我们被迫撤回,中间还损兵折将,西路军几乎全军覆没。三哥,昨日突围一战,新仓镇拦截主力居然是宋国新成立的女子凤凰军团第一军,我是有点小看这个娘子军了,连宋国娘子军都能打成这样,可想而知其他军团。还有就是岳飞出动了他的背嵬军,统制官、他们叫军长,叫张宪,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将领,功夫不弱于我,他手下的背嵬军,不足一万人,却把我三万中军搅得昏天黑地,战力惊人。我想,宋军已经不是以前窝窝囊囊的宋军了,这是一支强悍的铁军,丝毫不弱于我部族军精锐,如果赵构的六十万大军都是这样,加上他们犀利的火炮、火枪,我们可不好对付,应该引起重视才行。” 完颜兀术一口气说完这些,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些,对完颜宗辅说道:“三哥,你是说,赵构是故意放我出来的?” 完颜宗辅并没有立即回答,上前指着舆图说道:“应州是大同门户,固若金汤,但只坚持了一天;大同府兵精粮足、城高墙厚,又有斡里不元帅亲自督阵,也不过两日之功,虽说是事出有因,但这就是问题,我大金什么时候出过逃兵逆贼了呢? 燕京府和大同府差不多,但赵构却摆出了两道封锁线,三十万大军将你围得水泄不通,你如何出的去?从驱逐百姓逃进燕京府,赵构一计套一计,环环相扣: 与军抢食,祸乱军心,此毒计一也;围而不攻、只进不出、切断外援、困汝孤城,此毒计二也;困守一月、军心浮动、民心不稳、无粮无援、将帅二心,此毒计三也;围三阙一、诱你出城、灭其主力、网开一面,继而围点打援,此毒计四也;你率领大军前去解围,他便诱敌深入、四面合围、占据地利、火器、人数优势,将你或十万、或二十万大军,竞相歼灭于燕京城外,削弱大金势力,此毒计五也。 五条毒计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接,却又天衣无缝,四弟啊,你五万大军突围,怎么偏偏就跑出来你们十几个人,宋军怎么会犯这种错误?明显是放你回来的。放你回来干什么,四弟,你说,你是不是想回上京请求援军?” 完颜兀术噗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是啊,我怎么没有好好想想呢?要想留我,那个张宪完全可以,能和我大战不相上下,怎么会让完颜阿里几个人缠住那么长时间? 完颜宗辅拍拍完颜兀术的肩膀,说道:“四弟,粘罕自从回撤大同府,在去往上京的路上,在我府中小住,曾对我说过,我大金最大的隐患,就是这个赵构。此人自从克继大统之后,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对内实行改制,对外实行联盟,重开丝绸之路,打通海上贸易,这一系列的政治举措,让宋国在短短五年之内,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就说军队,宋靖康年之前,禁军百万,厢军百万,又怎么样?还不是在我大金铁骑面前溃不成军,毫无抵抗之力。我大金征辽灭宋,两次国战,也不过十万之众,大辽也好,大宋也罢,都不是对手。可现在呢,宋国十二个军团和他们所谓的延合大联盟军事集团加起来,也超不过一百万,我们整个大金所能动员整合的大军,也在五六十万,但是,你觉得对上宋国这百万大军,可有胜算?况且现在宋国在前线的军队,不过是五六十万而已,但你看看,我们已经丢了多少路?失去了多少府? 所以,粘罕元帅上书我大金皇帝陛下,千万要小心宋国皇帝赵构,万不可掉以轻心。这份劄子,我看过,说实在话,我是举双手赞同的,为了和粘罕元帅同枝同气,随后,我也上书陛下,要求加强三路军政建设,形成西部和南部的有力屏障,但现实……唉,不说也罢。” 完颜兀术却是知道一点,完颜宗翰的劄子被金主留中不发,金国上层部落首领都还沉浸在大胜后的喜悦之中,你突然弄出这么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来,危言耸听也好,故作玄虚也罢,反正不合时宜。 完颜宗翰一怒之下,干脆呆在大同府,不声不响,只是自己闷声发展。他还是为金国着想,才有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的两次军事行动,虽然得到了金主完颜吴乞买的批准,但实打实的支持和援助,却少得可怜,也就不难理解这两次军事行动,为什么都以失败而告终。 “三哥可有对策?”完颜兀术心服口服,讨教道。 “我怀疑你的燕京府和上京都不严实,宋军每次都打在我们的节点上,从你的大军蓟州粮草被烧,我就有所怀疑,但没有证据。” 完颜宗辅阴沉着脸色继续说道:“我大定府有部族军十五万,汉军、契丹、当地部族军约有十万。我们不要上京援兵,他们也派不出援兵,现在当有壮士断腕之举,燕京府既然守不住,就不要硬守,该抛弃的时候就要果断抛弃。但大定府作为最后一道南部屏障,是无论如何不能丢掉的,我估计,宋军在拿下燕京府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我的大定府,拿下大定府,我大金的京都就暴露在宋军的炮口之下,我主陛下也不会让此种情况发生,必然会全力支援。但要以我们的军队为主,宋军不是想围点打援吗?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在‘打援’上做做文章。不过,还得‘你’配合一下才行。” 第395章 战争的法则 中都路东北方向,顺州古北口。 这是孟春集团军的防地,驻守在这里的,是喀喇汉联军博格达王阿克什的伊克塔重骑兵第一师、阿米德古拉姆禁卫第一军,前敌总指挥是阿克什。 伊克塔重骑兵和古拉姆禁卫军,在前几次的战斗中,表现出色,加上阿克什多次请战,孟春考虑再三,在征得赵构的同意后,将东北方向的防守重任交给了阿克什。 这个地方,位于燕山山脉,古北口又是军事重地,北上就是金国的北京路,西面则是现在宋国的大宣路,北京路再往北方向,就是龙三十控制的临潢路,加上宋国海军控制的渤海湾,实际上,北京路正好处在中都路、大宣路、临潢路、渤海湾的四面围攻之下,所以赵构判定,北京路的完颜宗辅自保有余,攻击不足,不足为患,重点是咸平路和东京路方向的金兵动作。 但战争从来不会按照你想象的去进行,赵构没有想到完颜宗辅会主动出击,而且是从最不可能的古北口杀过来。 为了实现这个瞒天过海、声东击西的计划,完颜宗辅让人假扮完颜宗弼一行,在完颜宗辅折合亲军的“护送”下,取道广宁府北上,经咸平府一路向北而去。 而实际上,完颜宗辅暗暗调集大军,白天休息,晚上悄悄摸黑行动,连续四五个晚上,从利州、建州、大定、松山等州府,秘密调遣部族军精锐,悄悄北上,在大定府一个叫利民寨的地方集结,这是一个偏僻的村寨,地方够大,又处于燕山山脉以北地区,金兵又是夜行晓宿,完全避开了阿克什的斥候,让他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龙集团军的任务之一就是牢牢扎稳临潢路这枚重要的棋子,龙三十自然知道临潢路的重要性,所以,龙集团军的特战大队侦察的范围扩得很大,完全不局限于临潢路,许多侦察兵把侦察的范围已经深入北京路和临潢路的接壤地区,甚至深入更多。 赵点的第一军军属特战大队下属的第三小队,在队长时遇春的带领下,悄悄摸到了北京路的落马河以南地区,再往前走,就到了北京路的腹地。天快黑了,按照规定,他们该撤了。副队长小柳子眼尖,突然拉住时遇春说道:“队长,你看四点方向。” 时遇春急忙拿起望山,里面清晰地看到一大队的金兵陆陆续续趁着落日的最后一点残芒,从远处的山脚处转了过来。好家伙,就差一点儿,就错过去了。 时遇春带着自己的小队下马隐蔽前行,来到一处山包处,距离金兵也就百十步距离,看得更加清楚。他们披着伪装吉利服,隐藏在雪地里,从远处看,就是几个小凸起而已,不要说这么远,就是再近一点,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金兵还没有走完,奇怪的是,金兵并没有打起火把,而是摸黑行军。事出反常必有妖,时遇春急速踅摸着,这么一大股金兵从这里出现,要去哪里?冲着谁去的?要去干什么? 时遇春和他的小队,一直到金兵完全过去,才悄悄退回来。 “妈的,足有十万人马,这是要去哪里?”时遇春和手下短暂碰头后,决定兵分两路,派两个人顺着原路快速返回,另外一路继续跟上金兵队伍,看看这股金兵到底去往哪里,既然碰上了,就必须弄清楚。 时遇春对小柳子说道:“小柳子,你带小五回去,去找最近的部队,我大哥的二团就在丰州,快去找他,告诉他这个消息,由他向上级反应,我估计这股子金兵没憋着好屁,你俩快走,路上机灵着点。” 小柳子和小五知道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急忙上马奔驰而去,虽然晚上视线不好,但在宋军队伍里,已经没有夜盲症,尤其是特战大队,夜晚侦察就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们最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俩人远去,时遇春对留下的八个人说道:“兄弟们,怕不怕?” 年龄最小的“烙饼”呲着大白牙说道:“怕个逑,干就完了。” 烙饼是大家伙给他起的绰号,特战队伍里,每个人都有一个绰号,大名反倒是很少有人提。他的绰号来源于他爱吃烙饼,只要问吃什么,一准回答烙饼,时间一长啊,这烙饼的绰号就传开了。烙饼虽然年轻,但一身特战功夫可不是吹的,那是过五关斩六将考核上来的。 “队长,你说咋办,俺们跟着就是。”说话的是石头,一手飞蝗石那是祖传绝技。 剩下的几名特战战士则看着时遇春,眼睛里充满了狼性的光泽,早就按捺不住了。 时遇春大手一挥,低声说道:“注意距离,走!” 九个人上了马,悄悄跟在了金兵的后面,尾随而行。 赵点的第一军第三师第二团,驻扎在丰州,团长就是时遇春的大哥时逢春。 时逢春被警卫半夜里叫醒,说有重要军情禀报。时逢春不敢耽误,急忙来到作战室,看见小柳子和小五正一身寒霜,围着火炉烤火吃东西,看见时逢春进来,急忙起立敬礼。 时逢春急促说道:“什么情况?” 小柳子指着地图,将他们侦察到的情况简要说明了一下,并告诉时逢春,他们的队长带着其余弟兄已经尾随而至,到底看看这股子金兵意欲何为。 时逢春作为团级干部,对于赵构的总体战略部署虽然不是十分明确,但时逢春敏锐的嗅觉,还是嗅出了一点阴谋诡计的味道。十万金兵白天休息,晚上行军,这是要刻意避开宋军的侦察,他们也知道宋军特战侦察兵的厉害,所以才反其道而行,要不是正好碰上时遇春的侦察小分队,还真就让金兵过去了。 时逢春眼睛盯着地图,顺着侦察到的路线划过去,眼睛骤然一紧,他看到了古北口,这个北京路和中都路的咽喉要地,对于围困燕京府,他还是知道的,因为他们龙集团军的任务之一,就是扫除临潢路大大小小的牛鬼蛇神,不给燕京府的围困部队添乱。 难道是冲着中都路燕京府去的?他迅速命令亲卫,将此军情迅速上报师部,并同步报送军部。因为时遇春的特战小队隶属军部直属部队,这个情报,必须第一时间送达赵点军长手里。 赵点接到军报,已经是凌晨时分。赵点是军长,自然知道赵构的布局,接到情报的第一反应是“坏了,古北口有危险。” 什么也顾不上,带着亲卫,直接冲到了龙集团军司令部,火急火燎地冲进了龙三十的办公室。 龙三十正在接待政务院李总丞派来的临潢路工作组,这些抽调的精兵强将,是要分下去到各府各县开展工作的,已经来了三天了,这马上就要下去了,龙三十不放心,再次叮嘱大家,千万要小心,这里民风彪悍,这里面好些都是干部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都是他临潢路的宝贝疙瘩,赵构一再强调人才的重要性,万不敢出错。所以,龙三十才把自己的龙集团军分驻各地,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看到赵点急冲冲闯了进来,龙三十笑骂道:“你个赵胖子,就你敢直闯我的司令部,火烧屁股啦。” 赵点一脸严肃,低声道:“司令,紧急军情。” 看到赵点一脸的紧张,龙三十感到问题严重,急忙让参议将众人带下去具体安置,问道:“怎么回事?” 赵点拉着龙三十来到地图前,指着松山一线位置说道:“我的军属特战大队,在松山以南地区,侦察到有金兵大量集结,人数在十万人左右,而且金兵夜行晓宿,完全避开了我军的侦察部队,要不是时遇春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让金兵溜了过去。司令,金兵来者不善啊,要提醒大帅早做准备。” 龙三十眼睛盯着地图好一会儿,顺着路线划下来,指着古北口说道:“金兵的目的在这里,这里是阿克什的联军,只有三万人,不行,我得赶紧报给大帅。另外,你的第一军全军出动,兜住这股金兵的屁股,白衡、曾益的轻装师随后跟进,我带领铁鹞第一军压后,咱们捅金兵的腚眼去。” 龙三十急忙操笔在手,急匆匆写完军情和自己的部署,让司令部通信处五星加急绝密直送大帅府,随后,一道道命令在司令部紧急发出。 龙三十以敏锐的嗅觉,闻到了大战的血腥味儿,好不容易赶上了,自己的龙集团军可是有一阵子没有开荤了,他自己都手痒痒了。 兵贵神速,龙三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在军情报送的同时,龙集团军的三路大军已经发动,率先接到命令的,就是时逢春的二团,在留下少部分兵力留守之后,团长时逢春带领全团两千人,直扑金国北京路松山一线。 第396章 古北口之战 完颜兀术统帅十万大军,深渊潜龙一般,利用夜色的掩护,顺着燕山山脉,扑向古北口。 这次军事行动,显示出完颜宗辅的老道和狡猾,对宋军的战术研究,谁也比不上完颜宗辅,他睿智的头脑和具有前瞻性的战略眼光,倒是和完颜希尹很是相似。 知道宋军斥候的厉害,完颜宗辅就刻意避开宋军的侦察,又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确实让宋军的侦察手段一度失去了目标。因为他们的主要侦察对象是完颜兀术,既然兀术已经北上会宁府,完颜宗辅的北京路又安安稳稳,所以,宋军的侦察范围无意中出现了漏洞,要不是时遇春正好碰上,宋军会吃大亏。饶是如此,古北口的阿克什联军,还是陷入了危险境地。 还有五十里,完颜兀术让完颜宗宥停了下来,不能再往前,宋军的斥候侦探范围一般在二十到三十里,再往前,说不定会遇上宋军侦察兵,反倒失去了突然性,完颜兀术决定全军休息,等天破晓前再行动,黎明前的黑暗,正好掩蔽金兵的攻击。 完颜兀术的十万大军兵分三路,但间隔距离非常小,彼此之间不超过十里,完颜宗宥率领左军突前,完颜兀术率领中军接应,完颜宗辅的第一爱将完颜赫赫里带领三万金兵为右翼,护住大军侧后,大定府兵马副总管完颜禄和兀术的另外一员大将完颜浦卢则护送粮草大军滞后二十里跟进。 完颜兀术一反平时刚愎自用的做法,所有行动之前都要和完颜宗宥、完颜赫赫里商议定夺,尤其是完颜赫赫里,都北京路非常熟悉,这条进军的小路就是他提出来的,虽然崎岖不平,但却有意避开大路,也就躲过了阿克什派出的侦察兵,所以到目前为止,阿克什的两万大军,已经暴露子啊完颜兀术的血盆大口之下,却浑然不知危险在一步步临近。 金兵全部下马,就地休息、吃食、喂马,金兵都把棉毡搭在马背上给马保暖,后半夜的突袭,全靠马,这个时候,马比人金贵。都是马背上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休息到后半夜,金兵悄然出动,完颜宗宥负责左翼,完颜赫赫里负责右翼,完颜兀术居中策应,完颜浦卢护住退路,金兵黑压压地,就像突然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厉鬼,扑向古北口防线。 已经看到阿克什军营星星点点的灯火,金兵已经接近加速的距离,一但金兵发力加速,阿克什的大营完全没有准备,会吃大亏。 就在金兵即将加速的时候,突然“轰……”地几声炸响骤然在旷野中响起,爆炸的硝烟中,金兵被手榴弹的破片扫落一片,不等金兵反应过来,“砰砰砰”爆豆似的枪声响彻在空中,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响亮,传出去老远,七八名突前的金兵被射落马下,从冒出的枪口膛焰来看,伏击的宋军人数不多,不超过十个人,估计是宋军的暗哨。 阿克什的大营开始出现骚动,示警的号角已经吹响,“啪啪啪……”连续的照明弹被射向天空,刺眼的亮光下,披着白色披风的金兵在空旷的田野上一览无余,顿时,喊叫声、号令声、马嘶声……阿克什的军营沸腾了。 尽管十名宋军的“暗哨”将手中复兴二型步枪的射速发挥到了极致,但毕竟人数太少,一员金兵谋克带着一个百人队恶狠狠地扑上来,手榴弹的爆炸声中,金兵很快冲过了封锁,雪地上突然冒起的七八名宋军发一声喊急速后撤,但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冲起来的金兵,宋军小队很快分出三人组成拦阻队形,凭借着手中的步枪和手榴弹,硬是抗住了金兵的兵锋冲击,连滚带爬的几名宋军撤退的速度很快,已经撤到了藏马的地方翻身上马,看了一眼掩护的战友,拍马加速离去。 金兵谋克大怒,看着被围起来的三名宋军背靠背组成一个防御阵型,手里攥着格斗刀,眼睛盯着围上来金兵,一副鱼死网破的拼命架势。 金兵带队谋克没有过多纠缠,手臂挥下,一阵箭雨落下,三名宋军倒在血泊之中。 虽然有时遇春的小队及时示警,阿克什的大营在第一时间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值守的禁卫军第一时间将火箭覆盖在大营前,但毕竟人数少,金兵全力猛攻,顶着箭雨急速前冲,在倒下去几百人后,拉倒了阿克什的营寨栅栏,金兵像涨潮的潮水一般涌进大营,开始了一边倒的屠杀。 很快,大营左右两翼全部失守,阿克什的伊克塔重骑兵还没来得及装具,金兵已经杀到眼前,许多士兵反应也是快,抄起兵刃翻身上马,迎着金兵就冲了过去。这些伊克塔重骑兵手中的宋刀,却是加强版的,符合他们彪悍魁梧的体型,就算是没有装具,也是一支劲旅。还多亏孟春的精兵政策,这些伊克塔重骑兵虽然来不及具装装具,但胳膊上的白狼图腾袖标,表明了这是一支发了狠的白狼军,硬是抗住了金兵的攻击势头。虽然伤亡很大,但兀自死战不退,给阿克什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点时间。 阿克什并没有慌乱,趁着伊克塔骑兵抗住金兵攻势的机会,连续下达命令,他的古拉姆禁卫军很快集结完毕,开始向外突围,只有拉开距离,重新集结,才能避免乱战。一对一,即使自己兵力不占优势,阿克什也有信心坚持到援军到来。 但夜色很好掩饰了金兵的攻击,阿克什面对的是完颜宗宥的大军,而背后,完颜赫赫里的大军已经合围上来,阿克什的两万人马,顿时陷入了金兵左右两翼四万多人的夹击之下。 阿克什审时度势,他判断出金兵三面围攻,留下了向西南方向的缺口,就是要把自己的人马逼向哪里,追击战,那是金兵的强项,一旦被金兵衔尾追击,只有慢慢被一点点咬死。 阿克什急速下令,伊克塔重骑第一团掩护,二团、三团左右两翼护卫,古拉姆禁卫军开路,向东北方向突击,你不是要突袭吗,我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来一个反突击。 命令在急促的号角声中迅速下达,这就显示出孟春平时狠狠死练的效果,下达命令果断,执行命令坚决。阿克什的联军迅速集结队形,古拉姆禁卫军军长穆汗德挥舞着一柄破金斩,怒吼道:“喀喇汉的勇士,从来不会退却,杀出去!” 古拉姆禁卫军的组成,类似于金兵的部族军或折合亲军,用一种血缘关系彼此紧紧联系在一起,颇有兄弟连的意思,往往在战场上,能够互相照拂,相互掩护,颇有血性和野性。这样一支队伍,在老十三的调教下,成军之时就带着一股子西北狼的狠劲儿。现在拼命强攻,又是出其不意,金兵围困的包围圈被很快撕开一道口子,阿克什带着伊克塔重骑,紧随其后护住两翼,从包围圈里冲了出来。 迎面遇上了完颜浦卢的后军,打了完颜浦卢一个措手不及,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阿克什的联军会从这个方向杀出来。不过,完颜浦卢的后军阵脚扎得很实,他本来就是为完颜兀术护住后路的,自然把阵脚扎得稳稳的。阿克什的联军犹如激浪扑上了礁石,瞬间激起了血花。 仗打到这个份上,没有什么花招,都是实打实、硬碰硬。阿克什的西域劲旅狼性十足,完颜浦卢的金兵悍不畏死,双方都打出了火气,许多古拉姆禁卫军明明已经杀出去,可看到袍泽依旧在包围圈里苦战,一个个又毫不犹豫反身杀回去,直到背靠背全部战死,外边躺着一圈金兵的尸体。 冲出重围的阿克什浑身被鲜血浸透,手里的宋刀上面,顺着两道血槽,血滴滴答答地滴在雪地上,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 穆汗德也是浑身血染毡袍,脸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已经冻成了酱紫色,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倒是看上去满脸狰狞之色,平添了几分戾气,使得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躲到了一边,让人感到一丝窒息。 四下里看了看,还剩下两千人左右,这是他们最后一点力量。古拉姆禁卫军和伊克塔重骑,死伤惨重,远处的厮杀声已经渐渐消失,说明已经没有活口在里面。 阿克什冰冷的脸庞,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将手中的刀,撩起衣摆擦拭了一下,看了看,这是孟司令特意送给自己的,是在宋国501厂特制的,上面刻着阿克什的博格达王的徽章标志,一头展翅高飞的雄鹰落在博格达山的山顶之上,傲视自己的王国。 他的左右鹰卫,是宋国皇帝陛下的龙卫出身,曾是孟司令的警卫员,孟司令忍痛割爱,将这两个人派到他身边保护他,在无数次战斗中,这两名鹰卫就像自己徽章上的雄鹰的尖喙和利爪一样保护着自己,让自己从来没有受过伤,包括这次突围战。 枪弹打完,这两名鹰卫手中的破金斩就像大风车一样,围着自己转,牢牢护住了自己的两翼和背后,自己才能全身而出。他扭头看看自己的两名鹰卫,笑道:“金鹰、赤雕,可还过瘾?” 金鹰和赤雕,是博格达山的吉祥之物,也是草原大漠的真正主人,阿克什用这样高贵的称呼来给自己的鹰卫作称,可见尊敬之意。 金鹰血里呼啦的脸上,全然不见平日里的笑容,他一直对面的金兵说道:“迟早剁了这些金狗。不过王子,现在可不是过瘾的时候,咱们不能硬拼,大帅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一直向北冲,就是临潢路,龙司令的地盘,只要过了落马河,就不怕。” 赤雕一如既往不爱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金鹰的意见。 穆汗德也点点头,这点兵力冲上去,是非常不明智的,和送死无疑。 眼看金兵重新整队杀回来,阿克什刀锋一指,大声道:“全军转向西北,冲出去!” 第397章 陷入反包围 孟春脸色阴沉似水,手里攥着大帅府传来的紧急军情,是用雀鹰传过来的。 “金兵十万突袭古北口”短短不到十个字,却让孟春惊出一声冷汗。什么时候金兵集结了十万大军扑向自己的防区,而自己却浑然不觉?情报还要通过大帅府来获悉,孟春为自己的失误感到痛心,也为阿克什感到担心。 孟春果断下令,以张贺的第一军为主,配属西喀喇汗汉斡儿禁卫军第一师,留守蓟州驻地大营;以臧一清第二军、嵬名次弟西夏禁卫军第一军,前出遵化方向;自己亲率冯恕第三军、高昌回鹘阿里特的密录亲军第一师组成支援军团,急速向西北方向急进,但愿能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等大帅同意,一边上报部署,一边行动。孟春的西护军本就是在西域形成自己独特的作战风格,作战反应极快,自主权很大,现在军情如火,孟春只能先行动,再请示。 孟春集团军的反应极快,接到军情通报的两个时辰内,所有大军已经按照预定计划出动,两路大军一东一西,几乎同时扑向了自己的既定目标,吃了亏不还手,可不是孟春的风格。不仅还手,一定要打得对方头破血流才行。 迅速做出反应的,还有赵构的大帅府。接到龙三十的军情通报,第一时间做出了部署,对孟春,赵构深知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最有可能是兵分两路,前堵后追,咬了我一口就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赵构审时度势,急速下令: 宋琦集团军迅速北上北京路青龙地区,一路攻击前进,大造声势。 孟春集团军北上栾阳、泽州、遵化,攻击要猛。 这是攻击集群的左路(西路)大军。 成闵集团军以一部兵力牵制东京路辽阳府,以大部转向直扑北京路锦州、义州一线,卡住金兵咸平路、东京路和北京路的通道。 海军第二舰队搭载海军陆战队第一军自海滨州登陆,由海军陆战队司令韩彦朴率领,直扑利州,插向北京路的心脏。 这是攻击集群的右路(东路)大军。 赵构率领应龙军团,走密云、兴华地区,作为孟春的后备力量,加入左路大军,因为这里,还有龙三十的龙集团军配合作战,是名副其实的重兵集团,也是赵构要死死咬住这股偷袭金兵的最强力量。 岳飞集团军则开始全力攻打燕京府,赵构没有给出具体时间,只是说了一句:“和梁景联系。” 赵构早就布好的棋子,开始发挥最大的作用了。 金兵突然的军事行动,让赵构彻底改变了自己的部署,本来打算再围困燕京府一到两个月,等过了春节,天气逐渐转暖,大军再行动。可是完颜宗辅的孤注一掷,让赵构火冒三丈,老子不打你可不是怕你,你倒是好,真以为白山黑水就是你女真的天下了?笑话! 宋军骤然发力,很快金国的中都路和北京路四处起火冒烟,完颜宗辅也没有想到赵构会突然发起战略反攻,而且是三路齐动。还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解了燕京府之围,反把自己的北京路搭了进去。 赵构率领应龙军团,离开昌平军营,昌平依旧是大帅府,留下刘浩总长负责大帅府日常事宜,自己却带着应龙军团六万大军,加上龙六的两万西夏禁卫军,沿着密云,直扑大定府。 这次赵构把苏定方司令率领的重炮第三师师给岳飞留了下来,只带着炮二师朱琦的野战炮一团助战,加上应龙军团的一个炮团,足够了。 一路上,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岳云,赵构不仅将完颜闍母的兵器相赠,而且将自己的坐骑追风赠送给了岳云,追风跟随自己多年,战场经验丰富,又正值壮年成熟,对战场的感知程度远远高于新马,也是出于对岳云的保护,毕竟战场上一匹良骏,千金难买,万金不换。 赵构将岳云编入自己的飞龙卫,跟着赵子亮,这俩人,可是有的一比,赵子亮的骨朵和岳云的一对骨朵,不知道会成为金兵怎样的噩梦? 依照惯例,还是于成龙的近卫第一军为前锋军,呼啦啦的近卫军军旗迎风飘扬,于成龙一万五千前锋军,已经直指利民寨。 阿克什率领残余的两千多人在最后关头,被完颜宗宥和完颜赫赫里联手围困在松山附近的一处洼地,局势十分危急。 虽然他们反向突围成功,但也陷入四面围困之中。但完颜兀术也犯了一个错误,他的前锋军并没有回援,而是在利民寨集结,试图继续西进,再次围剿孟春集团军前来增援的集团军主力。他的斥候已经侦察到孟春集团军分兵,如果孟春十万大军集体北上,自然要避其锋芒,但完颜兀术也摸准了孟春不可能全军北上,因为赵构给他的任务是封死西北方向。 所以完颜兀术断定,孟春至少要留下一半兵力完成部署,能调动的,也只有一半人马,不超过五万人,自己还是占优势的。但他没有想到,会惊动赵构,从而全军部署,就是冲着他的十万大军来的,既然出来了,那就全部留下来吧。 阴差阳错,阿克什的这点残部倒成了钓住金兵主力的一块诱饵,金兵想一战而尽全功,歼灭阿克什的两万大军,而赵构则指挥着近三十万大军,向北京路扑上来。 阿克什和穆汗德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有点伤感,本来想战场立功,一展抱负,却依旧低估了战场的残酷和金兵的狡诈、凶狠,一个大意,近两万子弟丧命沙场,自己怎么向大汗交代,如何对得起孟春司令的知遇之恩和栽培之力。 想多了没有,化解眼前的危机才是现实。阿克什四下里看了看,还是吃了地形不熟的亏,被金兵兜着圈子圈到了这片低洼之地,金兵居高临下,箭如雨下,竟然要凭借手中的强弓利箭,射杀自己这最后的一点兵力。 急切突围之下,许多防守利器都没有带出来,比如大盾和绝影车,如果带出来一些,凭借这些就可以建立一道牢固的防线,至少不会暴露在金兵的箭雨之下。 金兵就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将自己最后的兵力蚕食,阿克什试图发起的两次冲锋,都被无情的箭雨射回,金兵近一万弓箭手牢牢守住唯一的一条出路,以逸待劳,眼看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只剩下一千人左右的最后一点兵力,还在苦苦支撑着。 阿克什看到赤雕居然笑了,这个平时连话也舍不得说的警卫,居然这个时候能笑出来,难道这就是汉人所谓的视死如归? “赤雕,难得看见你笑,也罢,笑着倒下去,总比哭好。”阿克什拍拍赤雕的肩膀,略带歉疚地说道:“倒是有点遗憾,本王答应你和埃米尔的婚事,恐怕完不成了,莫要怪我才是。” 赤雕笑着说道:“王子,你是博格达王,说话一言九鼎,怎么能说话不算?等回去了,还要你主婚呢?” 阿克什也是想开了,哈哈大笑道:“好兄弟,果真能回去,你我拜把子都成,我定会给大哥取回博格达山下最美丽的埃米尔做你的新娘。” 赤雕仰天大笑,说道:“就冲你这句话,我们都死不了。不信拭目以待,我家大帅从不会抛弃任何一位弟兄,不抛弃,不放弃,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手中破金斩一指金兵,发狠说道:“王子,再坚持一炷香,援兵必达。” 事实上,根本还没有到一炷香,金兵的身后突然像被一阵狂风扫过,围堵的金兵左翼被削去一大片,不等金兵反应过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顺着大地传了过来,这是上千人冲击才能形成的震颤,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一面大旗迎风飘扬,紫红色的大旗中央,白泽神兽的刺绣图腾威风凛凛,旁边留白处“白泽军团第一军三师二团”赫然醒目,正是时逢春的二团杀到。 阿克什手中刀锋所指,大喝一声:“杀出去!” 穆汗德大刀一举,“古拉姆亲军,杀!”率先开路杀出。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没有什么能比在绝境中看到希望更能激起斗志,能在这么激烈的死战中存活下来的这一千人,绝对是精锐的老兵,全军就像发了疯一样,向着时逢春打出来的缺口就冲了过去。 第398章 急急如律令 时逢春率领二团打了金兵一个措手不及,阿克什敏锐地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指挥残部冲了出去,和时逢春合兵一处,略微稳住了一点局势。 战场上莫名其妙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完颜兀术的前军在利民寨设伏,想实施围点打援,消灭宋军援兵。而完颜赫赫里和完颜浦卢的后军则围住了时逢春和阿克什的三千多人,在松山形成另外一处战场,两个战场间隔三五十里,但总体上金兵占尽了优势。完颜兀术的十万大军虽然被阿克什的联军削掉一层皮肉,但远没有伤到筋骨。 这样一来,完颜兀术的前军大约五万人左右,而完颜赫赫里的后军,大约四万人,形成了两大集团,而且完颜赫赫里的后军集团,面对三千多宋军,就像狼嘴里的一坨肉,很快就会被吞吃得干干净净。 完颜兀术命令完颜赫赫里,尽快解决宋军残部,赶上来和自己汇合,堵住口袋阵的底儿,给孟春集团军彻底放放血。有可能的话,将孟春集团军彻底消灭,这个孟春集团军,在西域天下无敌,可在大金国,让你折戟沉沙。 孟春率领冯恕的第三军,加上高昌回鹘阿里特的密录亲军第一师,共计三万人,向北急进。 救兵如救火,冯恕率领自己的重骑第三军,冲在最前面,孟春把当初大帅赐予的“踏阵军”的番号,在冯恕师升军时,给了第三军。西护军成立之时,已经隶属枢密院直接指挥,是一支单独的军团,所以,他们的军旗是上,是高高跃起扬蹄的骏马刺绣,白底黑绣,栩栩如生,旁边留白书写“西护军第三军踏阵军”。 清一色的重骑兵,人和马都被厚厚的铠甲遮护,就是头上的盔甲,也是只露出眼睛一条缝隙,手中的宋刀已经改良成了第三代产品,刀脊加厚一分,刀环加宽一分,刀的重心更加合理,百炼钢让刀锋更加锋利,劈刺功能大大增强,加上特制的骑弩,冯恕的踏阵军第三军的战斗力,在整个大宋十二个集团军里,也是排名靠前,丝毫不输于岳飞集团军群的任何一个军。 虽然是支援作战,但孟春的西北狼早就提前撒了出去,阿克什吃亏就吃亏在他的斥候还远远没有达到宋军侦察兵的水平。刘汝能一手训练出来的西北狼,那是在西域打出了赫赫威名的,咆哮狰狞的狼头标志,就是纵横西域的最好通行证。 很快,西北狼就送回来第一份侦察情报,在利民寨附近,有大量金兵聚集活动迹象。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已经进入战场了。冯恕下令全军戒备,成进攻队形行进,军属特战队、各师侦察营全部撒出去,全力清除金兵斥候。 很快,两翼的各个山包、枯树林里就传来了一阵阵枪声,不时有仓皇而逃的金兵斥候,被宋军的特战队员手里的复兴二型步枪射杀在逃跑的路上,对金兵斥候,孟春下令一个不留,全部射杀,他要重新夺回战场的遮蔽权。 金兵斥候虽然也是军中精锐组成,但孟春的特战精兵传回来的消息,却让孟春既吃惊,又感动,因为西北狼的狼头刘汝能传回来的情报中,明确提到了,他们遇上了大帅的飞龙卫。 大帅的飞龙卫,不是兵王,而是特战精英里的兵王,俗称兵王里的兵王,虽然平时从不挂衔,但不论哪个军团,多大的官,见了飞龙刺绣,都要恭恭敬敬敬礼,喊一声“老班长!” 飞龙卫出手,意味着大帅就在身后,飞龙卫的侦察范围几乎都在六十里以外,有些甚至达到一百里。而且飞龙卫的战场侦察经验以及战力,远远要高于其他特战部队,尤其是对战场四周制高点、观测点的控制手段,一看就是飞龙卫的作战手法。师傅出手,做徒弟的一看便知。 冯恕得到这个消息,信心爆棚,有大帅在后面撑腰,就是会宁府,他也敢冲。有飞龙卫在,冯恕不再担心攻击速度,下令全速出击。 完颜兀术自打接不到斥候的消息,就知道大战即将来临。说是完全遮断,但这么大的范围,难免有个别运气好的的金兵斥候溜了回去,带回来的星星点点消息,证实了宋军反击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完颜兀术迅速做出部署,采用三面围攻之策,完颜宗宥一个万人队在左翼、大定府兵马副总管完颜禄一个万人队在右翼,自己亲率中军三万人为主力截杀。据情报,宋军的先锋部队也就两万多人。兵力之比二比一,己方又是以逸待劳、出其不意,胜算颇大。 金兵想速战速决,宋军想快速增援,所以战前的试探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冯恕的第三军一头扎进完颜兀术的埋伏圈,当两翼的金兵兜上来的时候,金兵五万大军对冯恕的两万前锋军的利民寨之战,注定要载入两国的战争史册。 完颜兀术的三万大军牢牢扎在利民寨,这是金兵在隆化地区的重要军寨,灭辽之后,在这里设置兴州利民县,开始经营此地,设置猛安部落。完颜兀术选择在此地设伏,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完颜禄的手下,大部分是兴州部族军,地形熟悉,保障有力,所以完颜兀术最后决定将此战战场设在利民寨。 眼看就要进入金兵的伏击圈,冯恕的大军突然停住了脚步,虽然知道前方金兵设伏,但冯恕知道自己的使命和任务。沿途惨烈的战场痕迹还在,知道阿克什的联军吃了大亏,已经向北京路的腹地突围而出。根据金兵此战的规模,应该还是凶多吉少,自己要在最短的时间打穿金兵的封锁线,不能恋战,剩下的战事,交给孟司令吧。 确立了作战思想,冯恕将三个师长叫来简单布置了一下任务,决定第一师做箭头,二师在左翼,三师在右翼,自己的中军在中间滞后位置策应,组成箭矢阵,冲击金兵主阵地,杀出重围, 第一师师长秦天,和第二师师长向文、三师师长向武,都是龙啸天的十三太保之一,龙啸天将十三太保全部打发到部队里,直言部队才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赤罴军团龙腾的第三军下属的三个师,师长就是十三太保的封立、马策、风扬,龙腾的第三军,那是宋琦赤罴军团的头号主力军。 秦天骨子里就有西军的桀骜不驯,在西域横扫博格山谷一战成名,越是大战、恶战、死战,秦天的第一师越是兴奋,冯恕将第一师放在箭头上,可谓人尽其才,将尽其用。 秦天手中破金斩,胯下雪花骢,大吼一声:“狼师,杀!” 麾下七千狼兵,瞪着红眼珠子,挺举着闪着寒芒的宋刀,嗷嗷叫地扑向金兵大军。 完颜兀术学乖了,不再轻敌,号角声中,自己的中军和两翼齐出,他想用人数上的优势,一举全歼宋军,时间只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结束战斗,否则宋军大部队上来,势必战成胶着之势,北京路四面受敌,难保宋军援军会四面杀到,必须速战速决。 冯恕的第三军成一个箭矢队形,直冲完颜兀术的中军,两翼的二师和三师最外围各有一个团,却是端着特制的连发骑弩,他们负责清除两翼的威胁。 金兵两翼的攻击依旧先是万箭齐发,金兵的强弓射程远、力道足、箭雨密集,而宋军的骑弩则是瞬间连发,单位时间内火力密集,更有其恐怖的破甲能力,足以让金兵的锁甲、皮甲无一能阻挡住宋军优质钢箭头的锋利。 两翼的宋军死伤最大,但金兵在马上的强弓却拉不了几次,就到了宋军骑弩的射程之内,“嗖嗖嗖”的连弩急促的射击声音,完全淹没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致使许多金兵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射落下马,随即被冲上来的骑兵踩成肉泥,在全速冲击的骑兵军阵中能活下来,除了命大,就是命硬。 虽然宋军两翼的骑兵损失惨重,但宋军箭矢队形锋利的箭头,还是将完颜兀术的中军冲了一个七零八落,三万中军队伍被宋军硬生生透阵而出,虽然宋军倒下去足有六七千人,但自己的损失怕是比宋军只高不低。 最让完颜兀术感到吃惊和恐怖的是,宋军无论在何种情况下,纵然死伤累累,但冲击的队形丝毫不乱,彼此的掩护和替补,简直就是无缝衔接,完颜兀术自忖自己的铁浮屠恐怕也做不到。 冯恕的第三军透阵杀出,丝毫没有恋战,而是全军转向东北,向松山杀去,反倒是让完颜兀术弄不清宋军的战术意图是什么,后面可是还有完颜赫赫里和完颜浦卢的四万大军虎视眈眈,难不成就凭这些人去营救现在几乎、大概、应该全军覆没的阿克什联军? 还不等完颜兀术缓过来,金兵斥候来报,又有一股宋军距离此地不到二十里,人数在一万多人,但旗帜打出的是西护军司令孟春的大旗。 完颜兀术心里陡然又惊又喜,惊的是孟春居然只敢带着这么一点人马杀过来,喜的是,看这次孟春往哪里逃? 第399章 将帅再联手 孟春虽猛,但不傻。 自己这点人马,是不能硬冲敌阵的,会陷进去出不来。他在等,因为飞龙卫带给他一个命令,就地等候和大帅汇合再行动。 所以孟春有意放慢了行军速度,出于对自己手下的信任,他知道冯恕的踏阵军一定会踏阵而出。半路上已经接到消息,阿克什的联军已经和赵点第一军的时逢春团汇合,固守待援,加上冯恕的第三军,支撑到大军赶到,应该是不成问题,另外一个好消息就是,赵点的第一军已经从临潢路南下,后面,是龙三十的铁鹞重骑。 所以孟春不急,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自己清楚,金兵未必清楚,打得就是不对称。 孟春现在要放缓攻势,等待大帅主力前来,大帅的应龙军团不是吃肉的,那是嚼碎骨头、吸干骨髓的主儿,他已经开始为完颜兀术担心,而非自己。 阿里特的密录亲军第一师,就是毕勤哥的亲军卫组成,扩充成师级编制,但所有西域诸国的禁卫军,师一级编制都是一个万人队,出征在即,都是满编足额。 加上孟春的警卫团两千人,这一万两千人,虽然人数不多,但金兵要想短时间吃掉,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阿里特的这一万人,可以说就是高昌回鹘的全军精锐,优中选优选出来的,是一支种子部队,在赵构叶密立城的时候,赵构一张落日弓,三支穿云箭,折服毕勤哥的密录亲军,亲军首领阿里特干脆把赵构尊称“沙米尔王。” 赵构善于借势用力,将毕勤哥的密录亲军直接扩编为师级单位,责令孟春的西护军进行训练和装备,可以说,这支密录亲军实际上就是孟春的一支贴身警卫师,可想而知其战斗力定然不俗,你只看这支部队一年内,光是战马就换了三茬,可想训练的强度和难度。孟春也没有急欲扩充,一直保持着万人规模,但这一万人,可就厉害了。 孟春命令阿里特扎住阵脚,稳住阵型,轮流休息、进食,恢复体力,阿里特执行得异常坚决,但其跃跃欲试的表情,还是让孟春看出来了,笑着对阿里特说道:“阿里特,不要着急,大战还在后面,我们还要等大帅到来才行。” 一听是等候自己心中的沙米尔王,阿里特更是兴奋,说道:“司令,我想去迎接心中的沙米尔王。” 孟春点点头,把阿里特高兴坏了。大呼小叫地吆喝着自己的亲卫小队向来路迎接过去。 赵构率领应龙军团主力,根本就没有考虑沿途的村寨州府,近卫军团的飞龙旗打出来,沿途所有金兵驻守的州府偃旗息鼓,根本就不敢露头,赵构也没有打算收拾这些虾兵鳖将,抓住了大鱼,这些人,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赵构这次有意调节了一下兵力部署,自己带着近卫军团第二军贺彪部,加上西辽耶律燕山的两万皮室军、龙六的两万西夏禁卫军,六万人为前锋,直扑利民寨。 命令于成龙第一军,加上朱琦的炮团、蒋宣的鹰隼军团,这三万人为后军,缓步跟进。 赵构要把炮团和空军放在攻打大定府的战斗中,这次对上北京路的金兵,赵构想到的是锻炼皮室军和西夏禁卫军。 这次,赵构将第一次把近卫军第二军里的烈火营和暴风营带了出来,赵泰和赵颜还在应州训练黑水军团,这次带队的,是赵构的飞龙卫赵新和赵生。 赵构要通过战争,锻炼这些联军队伍,看看他们到底是一支虎狼之师,还是徒有虚名。自己花这么大的代价,运筹帷幄这么长时间,如果投入和回报不成比例,赵构岂不是做了亏本买卖? 近卫军第二军是龙骑兵,现在的军旗是暗红底红飞龙,烈火营和暴风营隶属龙骑兵,所以他们的认军旗是黑底红飞龙嘴里吐着烈火和狂风的标志,但采用的是“宋国应龙军团烈火独立师、暴风独立师”的番号,编制五千人,赵新是烈火师的师长,赵生是暴风师的师长。 暗红色,是赵构应龙军团的专属颜色,以前的近卫军是黑底金色刺绣,但成立应龙军团以来,为了区分玄武军团的黑色,赵构下令应龙军团的军旗颜色为暗红色,寓意近卫军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已经蜕变升华,暗红,就意味着血染之色,昭示着近卫军团勇往无前、舍我其谁的霸气。 当宋国国旗、赵构的大帅旗和应龙军团的军旗哗啦啦出现在远方天际的时候,阿里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呼哨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卫加速迎了上去,旁边是两名前出侦察的飞龙卫。赵构行军,飞龙卫的战场遮蔽可不是只针对敌军,自己的友军依然在控制范围,只不过消息早到了赵构手里。 紧随阿里特身后的,首先是西护军的军旗,然后是阿里特密录亲军的军旗,棱形图案里面一面硕大的盾牌。没有张旗的骑兵,飞龙卫一律视为危险分子,不等你冲起来,覆盖性射击而出的箭雨就会从天而降。 赵构骑着暴风走在最前面,阿里特早早下马飞奔而来,老远就站在路边,恭恭敬敬等候。赵构策马来到阿里特面前,笑道:“阿里特,你是不是胖了。上马陪我走走。” “是,我尊敬的沙米尔王。”阿里特飞身上马,动作干净利索,来证明自己依然身手矫健。 “前面情况如何?” “尊敬的沙米尔王,拦路的金兵大约四万多人,孟司令已经在前面等候,说在等您的命令。”阿里特错后一个马头回答道。 “阿里特,你怕不怕?”赵构忽然回身问道。 阿里特顿时涨红了脸,断然说道:“尊敬的沙米尔王,我请求我的密录亲军攻打头阵,把那个金兀术的小斧子劈柴给您。” 阿里特的汉语还不很精通,有点颠倒。但“把金兀术的小斧子给大帅劈柴”这句话却早已经在全军流传开来,意味着这份头功是所有军人争夺的对象。 赵构哈哈大笑,说道:“好,你的密录亲军打头阵,我批准了。嗬!哈!”赵构一磕暴风,暴风嗖地一下子窜了出去,说到加速,就属暴风的爆发力。 阿里特纵马紧紧跟上,后面,轰隆隆的应龙军团前军开始加速。 宋军大张旗鼓携势而来,又是官家亲征,六万大军加上孟春的一万多人,兵力一下子占据优势,完颜兀术自然得到赵构亲自前来的消息,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不用藏着掖着,就是凭借实力说话。 完颜兀术急速重新整军备战,自己的四万多人的大军还算建制完整,但兵力已经不战优势,却不能后退一步,这个时候拼死一战,还有胜算,如果全军反身后退,让宋军尾随掩杀,无疑是自寻死路。 据金兵斥候侦探到的消息,最让完颜兀术担心的宋军火器大炮,没有出现在宋军队列里,这还算是一个好消息,但不知道的是,如果完颜兀术知道了这是赵构故意让金兵侦探到这个消息送给他的话,他心里会怎么想? 赵构先是示弱于敌,孟春的救援大军一共也不过三万人,让完颜兀术萌生了全歼宋军的念头;冯恕率军杀出去,完颜兀术还是以为宋军的目的是救出阿克什的联军,但后面还有完颜赫赫里的四万大军,人数依然占优;随后孟春等来了赵构的后援,也不过六万人,还没有大炮,虽然局部上,宋军占据优势,但兵力对比也在伯仲之间,况且自己还有后军四万人,所以他急速下令,调完颜浦卢率领两万人急速赶来支援,起码兵力对比上,自己不落下风。北京路完颜宗辅经营多年,部族军的势力在金国各路,算得上精锐。 完颜兀术只想到了战术层面的敌我对比,但赵构却已经从战略层面开始布局: 先是以孟春集团军一部兵力做出支援态势,吸引金兵注意,让金兵以为宋军已经上钩。 然后开始调动三路大军开始围堵完颜兀术这十万人马,临潢路的时逢春二团也不过是一点胡椒面,为这顿大餐添一点佐料,让金兵的“胃口大开”。 赵点的第一军迅速南下,先去截住完颜兀术大军的退路,然后龙三十的铁鹞重骑牢牢锁上后路大门。 宋琦集团军前出青龙地区,汇合孟春集团军臧一清、嵬名次弟所部,统归宋琦指挥,一路攻击前进,杀向大定府,牵制完颜宗辅的留守部队。 成闵集团军自东京路迅速掉头西进,卡住东京路和北京路的联系,重点拦击东京路、咸平路的金国援兵。 韩彦朴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军发起登陆作战,从东南发现呼应宋琦集团军的进攻。 而自己,则和孟春所部合兵一处,看看你完颜兀术在近三十万大军的围堵之下,你往哪里逃? 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赵构兵力占优,还要将金兵分割成两部分,使其首位不能相顾,关键的一个节点,是赵点的第一军是否能完成穿插封门的任务。 第400章 松山阻击战 赵点的第一军之所以是西军第一军,可不是番号排列出来的,那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西道战区自老十三孟春的踏阵军单独成立西护军后,为了补充西军兵力不足,席贡上书枢密院,请求将赵点的第一军扩编为四个师,赵构批复同意。 所以,赵点的第一军虽然是一个军,但人马足有三万人。除去留守部队王方的二师,赵点率领第一军王伟的一师、李道峰的三师和宋戡四师,急进松山。 说起这四个人,还是当年处理范致虚一案的时候,留军效力的前西军各军统制,只是跟错了人,受到范致虚的牵连。但被张确处理的时候网开一面,赵构还是看中了这几个人的能力,都是西军老卒,骁勇善战,对部下甚是宽厚,在军中威望也很高,所以留军效力,以观后效。 鉴于赵构的人才论,这几个人被赵点亲自要了过去,先是塞在教导团跟着赵构留下的龙三十一好好回了回炉,然后被重新启用,时间不长,赵点的第一军就在西军打出了赫赫威名。 这次穿插任务,赵点心里非常清楚,大帅命令他十二个时辰以内,穿插到松山,将金兵拦腰切断,顺便救出围困的阿克什、时逢春联军余部。 赵点跟着龙三十横扫临潢路,第一军对这样的急行军穿插分割的套路最是熟悉不过,他知道后面还有两支轻装师,也在担任穿插任务,不过是去往武平、惠和、金源方向,目的是造成疑兵,看住北京路的兴中府的同时,为自己的大军担任右翼掩护。 没有了后顾之忧,赵点的第一军全军发力,两万多人在雪原上骤然搅动,犹如一条墨龙,扑向松山。十二个时辰,也就半天的时间,赵点算算,必须在次日巳时赶到松山才行。 连夜急行军对人和马的消耗极大,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赵点命令换马,留下一个营的兵力看守马匹,缓缓跟进,全军休整一刻钟,喂马整装,最后的一段路,必须是小跑疾走,还不能全力发速,否则到了战场,马匹累脱了,怎么打仗? 骑兵小跑疾走,最看马匹的耐力,昔日的蒙古大军横扫欧亚大陆,蒙古马的出色就表现在这种小跑疾走的耐力上。现在赵构的良马培育已经到了开花结果收获的时候,杂交马的优势在这场穿插战役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突前的第三师师长李道峰突然望见远处依旧飘扬的紫红色的白泽军团军旗,手中破金斩猛然前劈,大叫道:“西军无敌,杀!” 侵略如火,为了救出自己的二团和阿克什联军,李道峰一马当先,拍马杀到。 攻击队形早已熟练成型,李道峰头马前冲,左右的二团、三团已经护住两翼,箭矢军阵瞬间在马匹的疾冲中形成,紫红色的白泽军团军旗下,李道峰的闪电驹冲在了最前面。 完颜浦卢接到完颜兀术的命令,刚刚整好队伍,还没有来得及出发,正好碰上李道峰的三师发起冲锋。完颜浦卢两万大军以逸待劳,李道峰救人心切,两股大军毫无悬念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 李道峰并不知道完颜浦卢要去增援完颜兀术,还以为完颜浦卢就是在等他们自投罗网,顿时杀出了火气,虽然自己人数上不占优势,但他知道,自己的身后,还有一师和四师两翼齐飞,王伟和宋戡这俩小子要是机灵,知道该怎么做。 箭型穿插、分割包围、集中优势、逐个歼灭。龙三十的龙集团军将重骑的的分割穿插和轻骑兵集中优势逐个歼灭的战术,已经在临潢路清扫战役中,运用的灵活自如。 李道峰的三师在战术任务分配上,干的就是横冲直撞的活儿。和其他三个师的配合早已炉火纯青,所以他根本不考虑别的,一头就撞了进来。虽然自己人数不占优势,但越是这样,李道峰越来劲儿,他的三师全是嗜血的饿狼。 金兵的箭雨铺天盖地,李道峰的三师根本没有减速,反倒是急速前冲,赵点曾对第一军的将士说过:“战场上,你不要想着去躲,躲是躲不掉的,只有拼死冲锋,死神才会绕着你走。” 三师的重骑根本无惧金兵的箭雨,一是赵点的第一军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怕,战死是荣,活下来命大;二是人和马的防护严密,保证了人员最大程度的减少杀伤,战士们心里有底气。 但战场就是残酷的,骑兵对冲起来的力量,加上金兵强弓的力度,也使得宋军像伤亡很大,毕竟金兵的战斗力还是强悍的。双方针尖对麦芒,谁也不退,宋军很快就冲过了金兵的封锁线,一匹闪电驹冲在最前面,身后西军第一军第三师的军旗高高飘扬,高高跃起的骏马象征着踏平一切的桀骜凶狠。 完颜浦卢策马而立,居高临下看着战场局势,已经感觉到不妙,李道峰的三师是斜着插过来的,硬生生把完颜浦卢的两万大军左翼大约七千人左右的一块“肉”切下来,李道峰的重骑横亘在这块“肉”和金兵的大部队之间,正面的宋军不过两千人左右。 完颜浦卢也是反应极快,号角声中,金兵的三个猛安呼嗬声中,想乘宋军立足未闻,和那股金兵里外夹击,重创宋军。 但发起疯来的,岂止是李道峰的三师,不等金兵扑上去,王伟的第一师和宋戡的第四师左右两翼双双杀到,正碰上金兵往上冲。军旗挥舞,王伟的一师擦着被三师分割出来的金兵集群的边,一个漂亮的弧线甩过去,一师轻骑兵手中的骑弩已经发力开火,将金兵这六七千人又一次分割成两块,一团负责外部游斗远程攻击,二团、三团和直属警卫营,则在王伟的带领下,和李道峰的重骑一起发力,就像铁锤和砧子一样,将金兵阵型砸了一个粉身碎骨。 宋戡的四师则是反向包抄金兵的另外一大坨,但宋戡的战术则像狼群一样,仗着马快箭利,在一层层“剥削”着金兵的阵型,两个团就像两条游鱼,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手中的骑弩“嘭嘭嘭”射出了急速,钢制的箭头穿透力很强,金兵身上的铠甲几乎不能形成有效防护。 一个金兵猛安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嚎叫着率领自己的一个千人队冲出来,试图想截杀宋军其中的一支。不料刚刚冲出来,宋军便急速后退,临走还忘不了再射一轮,密集的箭雨过后,金兵倒下去两百多人。 金兵猛安被激起的怒火冲昏了头脑,率领部下拍马直冲,想咬住宋军,眼看金兵在马上已经拉开强弓,却不料突然被侧翼突如其来的箭雨扫到一大片,不等金兵反应过来,在一旁伺机而动的另外一个团已经从金兵从侧翼杀出,前面的两个团兜出一个弧线急速回转,将突进的金兵一个千人队瞬间围在当中,两次漂亮的交叉射击,金兵的一个千人队连人带马躺倒一地。 宋军先是挑逗吸引对方,在金兵发怒狂追的时候,示弱而逃,引诱金兵穷追不舍,然后突然侧翼袭击,前锋反卷,利用集火远程攻击,最后穿插分割歼灭,第一次在北京路,给完颜浦卢好好上了一课,什么叫做“钩子”战术。 号角声中,完颜浦卢严令部下不可妄动,不予理会宋军的外围,竖起大盾,形成堵墙,以静制动。然后全力攻击宋军的李道峰所部,想接应被割裂出去的金兵。但李道峰的三师是重骑,打得就是面对面、硬碰硬,金兵的第一波次冲击非但没有打穿李道峰的防线,反倒是让李道峰的重骑逼得缩小了防区。 此时的战场上,金兵的统领完颜浦卢率领的两万增援部队被赵点的第一军牢牢缠死。完颜赫赫里率领的另外两万大军则加紧了对包围圈里阿克什和时逢春的联军的攻击力度,但几次攻击都被宋军打退,宋军集中兵力死守这片洼地的唯一一处高地,好在时逢春的警卫排配属了步枪和手雷,在几次最危急的时候出手,才勉强保住了这片高地不失,但是枪弹却是越打越少,已经不能形成有效的火力压制,上一次的攻击,已经有部分警卫战士给步枪上了三棱军刺,开始肉搏。 现在双方都知道,谁先打破这个平衡,谁就能获得主动权。如果完颜赫赫里先清除了宋军阿克什和时逢春残部,反身向李道峰的背后杀来,只凭借一师和四师两个轻骑师,是挡不住的,或者说,即使挡住了,伤亡会很大,这和赵构提倡的战术思想不符,不怕牺牲,但不能无谓的牺牲。 如果宋军率先消灭掉完颜浦卢的两万援军,再和阿克什、时逢春里外夹击,则完颜赫赫里的两万大军岌岌可危。现在,就看谁先打破这个战场上的平衡,来一战定乾坤。 第401章 平衡被打破 打破战场平衡的,却是拍马杀到的第三军踏阵军。 冯恕率领踏阵军杀出完颜兀术的拦截,直冲松山杀来,孟春给他的任务,就是解救阿克什联军,只要冯恕的踏阵军杀到,金兵要想短时间啃掉这块硬骨头,还得一副好牙齿才行。 冯恕的第三军虽然是重骑,速度却是不慢,军属特战大队早就放了出去,孟春在西域几年,培养的最好的,就是这些独狼。 冯恕知道司令在后面,但并不知道司令在等大帅,只知道有孟司令的大旗,完颜兀术就不敢分兵追击自己,所以他下令先把队伍速度放慢下来,让秦天的第一师警戒,向文、向武的两个师先换马休息,具装重骑,只在冲阵厮杀的时候才具装,平时行军,还是要轻装的,要不然马匹也受不了。 平时作战都有绝影车随扈,铠甲装具都在大车上以节约马力。现在是突袭救兵,不会带着绝影车,只是带足了马匹。冯恕的踏阵军每个师团都有自己的辎重部队,平时负责辎重保障,特殊战斗主要负责带马。 冯恕命令部队短暂休息,换马具装之后,重新整军出发,救兵如救火,他们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向文的二师变成了前锋,秦天的第一师在刚才的战斗中损失较大,被冯恕留在后面做预备队,这次冲击敌阵,二师、三师是主力。 向文和秦天不同,他做事沉稳,虽然有军属特战侦察大队,但他还是派出了自己的亲卫,前出十里侦察,暗地里的活是独狼的,这明面上的侦察,也是必不可少的,向文人如其名,做事稳字当头。 向武的三师在右翼,和二师相隔百步左右,两个师齐头并进,小步疾跑,在未看见敌人前,还不能策马冲锋。 还离着老远,向文就看见半天空盘旋着的老鹰,意味着下面就是战场,向文挥手让部队提速,急行一里,已经听见人喊马嘶,呼嗬之声传出去老远,向文策马前冲,来到一处高地眺望,只见三、五百步距离外,宋军和金兵搅在一起,看旗帜,正是西军第一军的军旗。 这是自己娘家人啊,向文没有多想,让通讯兵发射信号弹,告诉第一军的弟兄们,援兵来了。 当三发绿色信号弹啸叫着飞向半天空的时候,赵点正在一个小土坡上指挥第一军的三个师开始分割金兵前后两军,当西护军的大旗出现在自己视线的时候,赵点知道金兵完了。 他变招极快,西军本就动如脱兔,加上龙三十临潢路的横扫战役,西军的“快”完全烙在每个军师团营的身上,正如现在的向文和向武。 上阵亲兄弟,文武二将早已心有灵犀,向文、向武几乎同时下令部队开始发力前冲,轰隆隆的马蹄踩踏大地的轰鸣声传出去老远,自然也传到了完颜浦卢的耳朵里。 完颜浦卢的心里一沉,信号弹是宋军的专属联络信号,那么轰隆隆的马蹄声带来的,一定是宋军的援军,只听这呼啸而来的气势,足有一万多人,自己这边马上就落在下风了。 金兵反应也是极快,不等完颜浦卢下令,早已做出应对,两个千人队摆脱了宋军轻骑的纠缠,迎面扑上来,只要拦住宋军一炷香的功夫,金兵就有可能摆脱宋军的纠缠,退回去和完颜赫赫里合兵一处,抱团死守,以待援兵到来。 想法很好,现实残酷。向氏兄弟的战场配合,那是无数次战役打出来的,早已深入骨子里。两个金兵千人队就敢冲上来硬抗,向氏兄弟分分钟教会完颜浦卢怎么做人。 金兵冲击的势头很猛,进入百步,金兵的强弓已经开始攒射,马上的骑射功夫,金兵可真不赖。如此高速的冲击之下,射出来的箭又快又狠,已经在宋军冲击的队伍中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杀伤。 宋军毫不理会,两翼席卷而上,很快将金兵分割成两块队形,滞后的一个团的宋军只管高举着明晃晃的宋刀凶狠地劈砍,五六千人对上金兵的千人队,消灭只是时间问题,问题是,时间很快。 完颜浦卢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的反应虽快,但应对之策大错特错。最正确的做法是马上后撤,以一定的伤亡代价,急速脱离和宋军的接触,撤回去和完颜赫赫里兵合一处,即使迎面冲击,也要全军发力猛冲,打乱宋军的穿插部署,或许还能出现战场转机。 但完颜浦卢这些金兵将领骨子里依然看不起宋军,岂不知今非昔比,宋军无论是装备、训练,还是战斗力、意志力,已经跻身于当下的强军之首,完颜浦卢虽然和宋军交手多次,依然没有引起对宋军的重视,既是骄兵,也不知己,更不知彼,失败也就成了必然。 宋军的穿插分割依然保持较大的优势兵力,在绝对优势兵力和强悍的单兵能力攻击之下,金兵两个千人队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已然全军覆灭。宋军向氏兄弟的两个师,就像两头咆哮的饿狼,左右双分,并没有和完颜浦卢的残部纠缠,而是擦着战场的两边,杀向完颜赫赫里的后背,至于完颜浦卢的残军,自有跟上的秦天的第一师和赵点的第一军三个师围攻,以赵点的刁狠,不会给完颜浦卢一点翻盘的机会。 向文和向武兄弟俩,从完颜赫赫里大军的左右两翼切了过去,赫赫里的军阵和完颜浦卢有所不同,他的军阵扎得很实,因为赫赫里的两万大军面对的是包围圈里的阿克什、时逢春所部。赵点的李道峰的重骑在分割金兵前军,冯恕的第三军也是重骑,向文和向武的配合,在博格多山谷清扫行动中,演绎的淋漓尽致,这次故技重施,一左一右,硬生生“挤”了进去。 完颜赫赫里同样犯了一个错误,进退犹豫。如果说在赵点的第一军杀到的时候,金兵尚有一战之力,但在冯恕第三军杀来的时候,就应该果断退兵,重新集结,再战,或者马上回撤大定府,尚且可以保住部分部族军主力;最后时刻,看到向氏兄弟杀透金兵前军,向自己扑来,就该果断放弃围剿阿克什、时逢春所部,知道已经是无力再攻,就应该果断回撤,却犹豫再三,错失了最后的良机。 当向氏兄弟双双杀透金兵左右两翼,出现在阿克什面前的时候,阿克什哆嗦的双手已经完全脱力,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宋刀,对冯恕的第三军和向氏兄弟,阿克什自然不陌生,这是孟司令的主力重骑,派出来解救自己,意味着孟司令亲自带队。 向文、向武跳下马,走向阿克什、穆汗德、时逢春,互相敬礼,向文亲自将阿克什的宝刀擦拭干净,帮他插回刀鞘,说道:“王子辛苦了,时团长辛苦了,弟兄们辛苦了。剩下挨打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向氏兄弟的到来,接管了防御圈,不,应该是变成了攻击阵型,只不过是将阿克什和时逢春最后的七百多人护在了身后,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连续的突围、作战,已经让他们精疲力尽,全凭着一口气撑到现在。援兵的到来,让他们这口气松下来,一个个倒在地上,不等饭食递到手里,已经枕着刀枪酣然入睡,太累了,连续一天一夜的战斗、突围、奔袭,身体早就透支,要不是这口气撑着,早就倒下了。 分出去一个团担任警卫,剩下的两个师合兵组成一个集团,大约不到两万人,死死拦在完颜赫赫里大军的前面,这次他们不再是穿插任务,而是像一座山一样,牢牢堵住完颜赫赫里大军的后撤之路。 完颜赫赫里在等,也在蓄力。他坚定地认为完颜宗辅不会把这十万人扔出去就不管了,这十万大军,可是他的一半主力,其中部族军占了六成。 完颜赫赫里也在等完颜兀术的命令,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完颜浦卢的援军也被拦住,他推断,完颜兀术怕是遇上了更大的麻烦。 事实上,完颜兀术遇上的不是麻烦,而是生死攸关的局面。 赵构的到来,完全改变了战场局势,已经不是全歼完颜兀术大军的事情了,赵构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完颜宗辅的北京路,你既然作死,我便成全你。 和孟春汇合之后,赵构开始部署战役方略,先让冯恕、赵点两个军看住完颜赫赫里的后军四万人,采用消磨战术,一点点蚕食。 根据飞龙卫送回来的情报,白衡、曾益的两个轻装独立师,已经开始出现在武平地区,虽然是西军旗帜,但完颜宗辅焉能不知他们现在所属的是临潢路的龙集团军。虽然只有两万人,也是轻装师,但谁要小看这两个独立师,下场一定很惨,临潢路、北京路一北一南,紧紧相连,临潢路的战事,北京路都知晓,自然知道这两个轻装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后面就是龙三十的铁鹞重骑。 第402章 雷霆万钧势 赵构兑现了自己对阿里特的承诺,密录亲军打头阵。 阿里特的密录亲军得知是大帅亲自点的将,还不等厮杀,已经红了眼,阿里特更是激动地在阵前来回遛马,在等大帅进攻的命令。 “滴滴滴答……”进攻的军号吹响,阿里特手中破金斩指向前方金兵军阵,大喊一声:“杀!”率领一万密录亲军冲向金兵队伍。 伴随着密录亲军的喊杀声,左右两翼也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左翼是耶律燕山的两万皮室军,对上了完颜宗宥的金兵右翼;右边是龙六的两万西夏禁卫军,对上了完颜禄的金兵左翼。 赵构亲自率领龙骑兵烈火、暴风两营,紧随密录亲军之后,最后进行战场掩杀。 赵构不战则以,战则必胜。一上来投入的近六万兵力,就远远高于完颜兀术的不到五万人马,整整多出了一万人。 完颜兀术根本没有想到赵构会有如此大的动静,可是自己的斥候偏偏关键的时候,侦探不到情报。射雕手在燕京府围困之战中损失惨重,这可不是一般的金兵,都是多年的老卒精锐,才能有资格成为射雕手,损失一个就少一个。 相比之下,宋国的有专门的特种部队指挥学院,每年在十二大军团选拔特种兵,在学院进行系统的集训一年后,才能下放各个战区军团。飞龙卫轮流在里面担任教官,每年春夏秋冬四季,飞龙卫都要集中在学院或各个战区基地进行针对性的四个月集训,完成从陆地到海洋再到天空的立体战训练、生存训练、对抗训练,也可以这样说,北道的龙炎、南道的雄鹰、西道的西北狼、东道的猛虎、中道的墨麟、内卫的蝰蛇、海军的墨龙、空军的金雕,他们的对手,都是由飞龙卫里面的一支影子部队来充当蓝军陪练的,这支影子部队,人数只有不足百人,顶多也就是一个中队的编制,但部队长却是少将,第一任部队长是龙二少将。 这是飞龙卫里仅有的两名少将,另外一人是飞龙卫大队长龙一少将。而高进,现在是大帅府警卫局中将局长,应龙军团、龙卫都归他管辖,是赵构的大保镖。 所以,进入战区五十里,已经在飞龙卫的控制之中,所有的金兵斥候,哪怕是射雕手,根本就和飞龙卫不在一个档次,往往金兵的斥候尽管已经十分小心和隐蔽,但在飞龙卫眼里,却几乎是透明的,一抓一个准,抓不住就消灭,飞龙卫下手都是一击必杀,不会留下活口的,战场遮蔽无死角,就不会放走任何一个金兵斥候。 所以完颜兀术根本不知道他面对的什么规模的作战模式,本想偷偷咬一口就走,没想到却一把粘住了嘴,吃不进去吐不掉,要命的是,里面藏着一把刀。 阿里特像是打着鸡血一样,红着眼不管不顾一直冲在最前面,倒也招来金兵弓箭手的重点照顾,虽然人和马都有甲胄护体,但你冲在最前面,不射你射谁? 但宋国优良精致的陶瓷二型胸甲和优质钢片制作的马甲,还是抵挡住了金兵的攒射箭雨,果真是战场上不顾生死的勇士,死神也会让路,一路的冲锋,阿里特居然没有受伤,眼看金兵发一声喊,也是全速冲了过来,双方瞬间就撞在了一起。 耶律燕山的皮室军是第一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战役,双方十几万人绞杀在一起,这才叫战斗。西辽本就是和金国是宿敌,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两万皮室军,就像向猎物发起冲锋的狼群一样,扑向完颜宗宥所部的金兵右翼。 两万对一万,皮室军勇不可挡,如潮水一般,将完颜宗宥的右翼再次分割成两部分,耶律燕山挥舞着自己的兵器龙纹虎头月牙铲,冲在最前面,大宋官家、大帅在后督阵,耶律燕山知道战场凶险,但更明白机遇难得。 自从安塞军寨被赵构完虐,耶律燕山以集训为名,在安塞军寨足足待了一年,原本是苦练禅杖功夫,后来赵构索性将其编入宋军高级军官培训班一起进行培训,这一下子将耶律燕山的视野打开,对赵构恭恭敬敬中夹带着一丝敬畏。 赵构暗中观察了几次,也出了几次任务,都完成得非常圆满,而且,难得开始从一个高级将领的角度考虑一些政治问题,让赵构刮目相看,出于长远考虑,赵构把耶律燕山也收为弟子。飞龙卫里龙三十八善使偏门兵器,自己手里的家伙俗称金刚杵,师承五台山智光禅师。赵构让龙三十八教了耶律燕山三个月,功夫日渐精进,现在已经能在龙三十八手下过百招而不败,让这个师傅也是称赞有加。 现在的这柄三十六斤的龙纹虎头月牙铲,是赵构专门给耶律燕山定制的,上面有耶律燕山的专属铭文刻记,让耶律燕山爱不释手,今天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 第一个送上来血祭的,是完颜宗宥手下的第一猛安忽力安,这是金国胡里改路完都鲁山有名的勇士,曾孤身勇斗群狼,在扭断头狼脖子同时,被头狼狠狠在脸上抓了一下,瞎了一只眼,落下了老大一片伤疤,却也成就了他勇士的赫赫威名。白山黑水盛传“独虎好斗,群狼难敌”,能在群狼恶口死里逃生,可不是一般人。 忽力安早就瞄上了冲上来的耶律燕山,确切地说,看上了他手中的家伙,忽力安也是眼光贼独(毒),一眼就看中耶律燕山手里的家伙什不一般,嗷嗷叫地迎面冲了上去,举起狼牙棒就狠狠砸了下来,对于自己的力气和手中的大号狼牙棒,忽力安很有信心。 “以长破长看其强,更有巧字里面藏。任由雷霆万钧力,我自一点做文章。” 赵构对自己的徒弟自是倾囊相授,他本神力无敌,最是知道棍锤之将的厉害和其命门节点,“破”字诀里的破长式,就有专门的破敌长兵器的口诀,耶律燕山那一年可没有虚度光阴,是下足了苦功的。赵构的乌金棍下,他的月牙铲不知道被挑飞了多少次,才堪堪悟到破长式的几分心得,但对付忽力安足够了。 棍棒之将,最喜欢搂头盖顶、力劈华山等招式,看上去气势夺人、雷霆万钧,其实这才是最笨拙的入门招式,高手从来不用。 眼看狼牙棒劈头盖脸砸来,耶律燕山轻带骏马,稍稍侧身,看着是示弱躲避,却在狼牙棒划过身子一侧的时候,就在忽力安一招力竭即将收力的瞬间,月牙铲冷森森的铲尖冲着狼牙棒的下三分之一处狠狠点去,借力用力,又快又准,“嘡”的一声,一股大力顺着狼牙棒传到忽力安的双臂,顿时手臂发麻,几乎把握不住,急忙双手一带,硬生生将狼牙棒收了回来,但这股力量也随着传到了忽力安的全身,震得他身子一晃,几乎载下马来。 不等忽力安调匀呼吸,耶律燕山龙纹虎头月牙铲阴阳转换,锋利的虎头方铲犹如毒龙入怀,再次狠狠点在忽力安的狼牙棒上,这一下又等于忽力安自己急速回收的力量加上耶律燕山狠狠的一点,合力之下,狼牙棒再也把持不住,一下子砸在忽力安的前胸,“嘡”的又一声,忽力安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跌落下马,生死不知。 两招破敌,耶律燕山大吼一声,直冲敌阵,一柄大铲上下翻飞,全是小巧的“点、戳、刺、打”,或枪、或棍、或刀、或棒,冲上来的金兵全然无一合之力。 大将如此奋勇,皮室军士气如虹,穿插分割之下,眼看金兵一团一团被绞杀在旋涡里,金兵的右翼崩溃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金兵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场上,容不得任何犹豫和胆怯,金兵在完颜宗宥的带领下,悲壮地发起一次次的绝地反击,即便是死,也要倒在冲锋的路上。 右翼如此惨烈,左翼的战斗同样血腥。龙六的两万西夏禁卫军一看就有宋军的影子,讲究配合默契,不和敌人正面厮杀,就是凭借人多的优势,中路突破后左右双分,就像太极图里的阴阳鱼一般,在快速移动中完成绞杀。 西夏禁卫军最大的特点就是始终保持攻击队形的弹性,金兵发狠冲上来,对应的禁卫军就退,但另外一面的禁卫军就会随后掩杀,金兵恼怒地反身回扑,背后就被禁卫军剁了尾巴。金兵被逼的转过来转过去,每次阵型转换,都会被禁卫军削掉一层皮,几次攻击下来,自己累得像一条吐着舌头不停喘气的猛兽,但面对的却是一群群呲着利齿咆哮这的饿狼。 “掏肛!”站在高处观战的赵构,对龙六的战术大加赞叹,这不就是非洲二哥典型的掏肛战术吗? 尽管有点损,但却非常实用,完颜禄虽然是北京路的兵马副总管,但却丝毫没有办法破解龙六的这记损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翼一万多人就这样一点点被掏没了,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手中长刀一指,怒吼道:“杀!”率领自己的折合亲军,向着龙六的中军杀去,是死是活,已经不去考虑了,就是死,也不能这么窝窝囊囊的死。 第403章 烽火万重山 完颜兀术第一次感觉到冷。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寒冷,浸透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双手握着的金雀斧也不由得出现一丝颤抖。 这不是宋军,这是西域联军,赵构的延合大联盟的联军,赵构的宋军主力在哪里? 但战场形势容不得完颜兀术长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他首先要面对的,一是正面的阿里特不要命的冲击和左右两翼岌岌可危的形势,如何应对,考验着完颜兀术这员金国年轻一代杰出将领的应变能力和把控全局的战略眼光。 不能让联军各个击破,现在的兵力已经不占优势,再任联军穿插分割下去,这四万多人都得让联军吞得一干二净。完颜兀术审时度势,下达命令,让完颜宗宥和完颜禄不要和联军纠缠,尽快向自己的中军靠拢,抱团突围,和完颜赫赫里、完颜浦卢合兵一处,再做打算。 号角声中,金兵开始拼命向中军集结,这种不顾忌伤亡、不要命的打法,先是让耶律燕山的皮室军出现了一个漏洞,大股的金兵犹如在黑暗中忽然看到光明一样,向缺口涌去,完颜宗宥的另外一员大将赤火,率领自己的折合亲军拼命护住缺口,大部分金兵已经冲了出去,但剩下的,却被赶上来耶律燕山一个穿插围了起来。 耶律燕山恼怒异常,眼看到手的完胜却出现了纰漏,愤怒之下,龙纹虎头月牙铲一记“凤还巢”,狠狠击在赤火的弯刀上,却是“以长破短用其强”,一股大力点击之下,赤火的弯刀飞向了半空,不等赤火反应过来,月牙铲铲尖横着平扫,锋利的铲尖已经划过赤火的脖颈,硕大的人头被削出去老远,一腔热血喷上了半天空。 但还是有两千多人冲了出去,耶律燕山没有达到全歼敌军的战术目的。自己可是带着两万皮室军,两倍于敌占优,依然没有实现全歼,耶律燕山又急又气,但还没有冲昏头脑,迅速判断战场局势,下令全军集结,牢牢看住完颜兀术的右翼,不让其再有任何行动。 但左翼的金兵可没有这个机会了,龙六的两万西夏禁卫军牢记龙六的教诲“除恶务尽”,坚决执行龙六下达的全歼指令,龙六带着自己的警卫团在外游弋,随时清除漏网分子。 金兀术的集结号角吹响的时候,龙六的警卫团已经堵了上去,即使金兵杀透重围,还要面对更加精锐的警卫团的包抄,龙六是不会给完颜禄任何机会的。 完颜禄好不容易带着自己的折合亲兵杀了出去,好死不死地一头撞向龙六的警卫团,以逸待劳的警卫团先是如飞的箭雨拦阻性射击,将至少三成的金兵射落下马,等完颜禄率领残余的一千多人冲到警卫团前面百步以内的时候,完颜禄狂喜,宋军最多只能射出一轮箭,尽管宋军的骑弩厉害,但仍不敌我马快刀利。 “砰砰砰……”,迎面问候而来的,却是如飞的弹雨。龙六的警卫团,是西夏禁卫军的教导团组建而成,只忠于龙六一人,平时下放各个禁卫军当教官,战时集中起来就是龙六的警卫团,这一千五百人,可是装备了新式1128二型步枪,有了新家伙,才不会和你用刀子,尽管用刀子也能完虐你,但还是手里这玩意儿好使。 两轮齐射,金兵就再没有一个站在战场上的。完颜禄被打成了筛子,谁让他作死冲在最前面,自然优先照顾。后面的金兵,本来就被挤压在一个不太宽裕的作战面,又碰上手里拿着好家伙的警卫团,下场也就一个,全军覆没。 龙六抓住时机,命令警卫团掩护监视,两个军迅速集结,向金兵左翼侧后方移动,堵住金兵的退路,作为赵构的老部下,龙六对赵构的军事部署可谓心领神会,根本不需要再下达命令。 赵构骑着暴风,手里的望山一直关注着战场局势,看到龙六的西夏禁卫军转向侧后,笑了,这小子,总算还没有被西夏李乾顺的“金弹加肉弹”迷惑了本性,还知道自己干什么。就凭刚才的心有灵犀,龙六在西夏,没有白浪费时间。 他回身冲贺彪说道:“第二军除了烈火、暴风两营,其余各部堵住这个口子,不能让金兵南下一步,走了一个人,贺彪,你自己看着办。” 贺彪一抖手中破金斩,大声说道:“贺彪愿立军令状,第二军放走了一人,我愿将项上人头奉上!” 赵构没有说话,将望山递给身边的龙一,抄起乌金棍,下令:“烈火、暴风两营,随我出击!” 一马当先,冲着完颜兀术的中军冲了过去,伴随着震天的呐喊,赵新和赵生带着烈火、暴风两营两千人,加上紧紧跟在赵构身后的三百飞龙卫,杀向金兵军阵。 赵构这边攻势一发动,右翼的耶律燕山和侧后的龙六两个集团,几乎同时下达了攻击的命令,最后的总攻开始了。 赵新的烈火营在左,赵生的暴风雨在右,这两千人全部是具装重骑,手中是标志性的利斧,这两个营,第一次跟随宋国皇帝陛下作战,岂有不知这是最大的露脸的机会,紧紧跟在赵构的大纛之后,肾上腺素完全迸发,嗷嗷叫地扑了上去。 完颜兀术也是利斧扬起,怒吼一声:“儿郎们,杀!”率领中军迎面杀来,而完颜兀术眼里冒着怒火,直冲赵构扑来。 赵构的一身战甲从外观上,和其他宋军战甲没有什么区别,但套在里面的板甲和马具上的陶瓷装甲,却是最新研制的专属铠甲,全部是手工精制完成,经过无数次反复的实验才成型的,包括万箭攒射实验和步枪射击实验,最大程度得找出防护的漏洞,这么说,赵构的铠甲,就是专属里面的专属。 李纲和宗泽是不同意赵构亲自上战场厮杀的,宋军发展到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让他们的皇帝陛下亲临战场险境。各个战区司令也是极力反对,包括警卫大头子高进。 但赵构深知自己还不到深藏幕后的时候,延合大联盟的盟军第一次联合作战,又是对金国的雪耻之战、灭国之战,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呆在后面遥控指挥,他要借势立威,对以后的宋国全面战略布局会起到重要的作用,这个目的,还不能过早透露,只能让他们自己慢慢去体会。 赵构在疾驰的暴风身上,已经将乌金棍背卡在马鞍上的卡座上,手里落日弓上搭着三支穿云箭,早就盯上了完颜兀术的大旗,他要让金国的射雕手看看宋国皇帝陛下、兵马大帅的神技。 进入落日弓的射程,赵构轻磕暴风,暴风已知主人的意思,放稳了身子,却丝毫没有减速,但听“嗖”地一声,第一支箭已经射出,紧接着,“嗖、嗖”两声连续的弓弦声响,三支穿云箭已经急速射出。 三箭齐发,急如流星,快似闪电,“噗”地一声,三支箭同时射向金兵的掌旗使和两名护旗手,“噗通、噗通、噗通”,声响处,完颜兀术身后紧紧跟着的旗手和护旗手被射落下马,军旗自然倒了下去。 完颜兀术没有回头,但已经感受到后面出现了一丝骚乱,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大旗被射落,只是看到对面的宋军几乎全军雷动,士气顿时高涨万分,却不知正是因为赵构的三箭之功。 要知道,这可是急速对冲之下的高速移动中的三箭,而且是连珠箭法,他更不知道,这三箭对金兵士气的打击,远远超过正面厮杀。完颜兀术的中军里面,大多是完颜宗辅多年的部族老军,都是骑射功夫娴熟的精锐,但在如此高速对冲之下,连珠三箭射落金兵的旗手,几乎是三箭同至,个个贯喉而出,如此绝技,震惊了所有金兵。 弓收棍出,赵构手里的乌金棍前伸,冲着完颜兀术就冲了过去,完颜兀术双眼微微眯着,知道底细的金兵将领都知道这是完颜兀术动了心火,手中金雀斧反背身后,身子伏低急速前冲,就在堪堪和赵构还有两个马身的时候,利斧自下而上一记“蛟龙出海”就反撩上来,端的是马快斧利,招式阴险刁钻,用的却是常人不常用的自下而上的招式,走的也是一个巧字。 赵构轻磕暴风,暴风瞬间后腿发力一蹬,整个马匹已经跃起,乌金棍犹如飞龙穿云,从天而降,迎着完颜兀术的金雀斧就是一点,人借马力,马借人威,只听耳边“嘡……”地一声巨响,双马已经错过,宋军和金兵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帅这次交手胜负如何,双方就已经搅杀在一起。 第404章 血雨突围路 完颜兀术既低估了对手,也高估了自己。 和赵构的第一次交手,完颜兀术既有期待,也有一些不安。只因为耳朵里关于这位大宋官家的传闻太多了。 宋国皇帝、宋国中兴党魁首、宋国兵马大元帅、延合大联盟的倡导者、宋国中兴第一人…… 宋国军神、宋国射箭射技第一人、西夏军民尊称“雪山神主”…… 这个宋国皇帝身上有着太多耀眼的光环,完颜兀术以为不过是宋人阿谀媚态,至于西夏、西辽、高昌回鹘、东西喀喇汉各国吹捧有加,也不过是讨好之词。 但现在在战场上真正的刀兵相见,一交手,完颜兀术表面上没有什么,但内心的震撼无与伦比。现在的手臂还在发麻,第一次感觉手中的金雀斧如此沉重,方才赵构重重的一击,看上去云淡风轻,其实从金雀斧传回来的感觉,不啻于泰山万钧之力,完颜兀术也是金国有名的悍将,现在感觉却有些力不从心。 完颜兀术却不能露出一丝怯意,现在唯一正确的出路是率众突围,能冲出去多少就冲出去多少,现在宋军兵力占尽优势,但完颜兀术却敏锐地发现,赵构出行必随扈的近卫军团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那就这有一种可能,他们马上就到(完颜兀术根本就没有想到,贺彪的第二军就在南面不远处张网以待)。 完颜兀术急速下令,全军突然转向东北,朝着耶律燕山的皮室军杀了过去。战场上的判断,完颜兀术还是很犀利,战术意图也很明确,就是突围,和完颜赫赫里、浦卢合兵一处。 耶律燕山被打出了火气,欺负我皮室军刀锋不利吗?他手中月牙铲向地上一划,冲着两位军长耶律固山、耶律津说道:“两军如有退回此线者,杀无赦!” 耶律固山和耶律津都是这两年在军中暂露头角的青年才俊,俩人人手一柄破金斩,吆喝着自己的部队,死死堵住了金兵回转之地,双方都杀红了双眼,金兵要逃出生天,全军拼命,势不可挡;皮室军坚守阵地,一步不退,双方从马上拼杀到马下,从马下,滚杀到地上。鲜血早就染红了大地,皮室军牢牢记住了耶律燕山的军令,没有一名战士退回到那条线后面。 耶律固山对上了完颜兀术,实际上捡了一个大便宜,要是兀术没有和赵构一战,就是加上耶律津,俩人也不是兀术的对手。但兀术现在的两膀子刚刚恢复了五六成功力,远不是兀术巅峰之功力,饶是如此,双手破金斩横削之下,被兀术一斧子劈在刀柄上,破金斩“嗖”地一下子就被荡开,几乎脱手,耶律固山也是变招奇快,破金斩顺势直戳,变为枪使,刺向兀术胸前,兀术金雀斧“苍龙入云”,自下而上将破金斩荡在一边,顺势自右向左一记“金龙吐日”,硕大的斧头直奔耶律固山的脖子削来,耶律固山以刀为盾,竖在身前,“嘡”的一声响,耶律固山虽然拼尽全力挡下了这一斧子,但胸口气血翻涌,两臂发麻,胯下良骏也被震退好几步,可见完颜兀术之功力非同小可。 完颜兀术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卫当先开路,完颜宗宥护在了左翼,另外一名都统猛安叱米护在右翼,完颜兀术知道,如果冲不出去,下场只有一个,全军覆没。所以,他让军旗掌旗谋克紧紧跟随自己,另外派出一个折合亲军小队专门护卫军旗,军旗指向,就是金兵突围的方向。 完颜兀术应变极快,措施得当,拿得起放得下,头脑冷静。审时度势,先是小胜,其后大败,已经无力解燕京府之围,当机立断,全军转向突围。他也是一眼看出耶律燕山的皮室军在战场部署当中,尚有明显的漏洞,正如高手过招,一眼看透,倒不是耶律燕山皮室军战斗力不行,而是相对于龙六的禁卫军、赵构率领的烈火、暴风两营,皮室军防守的右翼,是金兵唯一可以打开缺口的地方。 但耶律燕山的皮室军也是赵构派出的教导团训练出来的,只不过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两军之间彼此的配合还不够默契,被完颜兀术这只金国之狐敏锐地抓住漏洞,率领中军精锐一击而出。 但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精明的猎人。赵构率领烈火、暴风两营,已经绕到了前面,凭借对完颜兀术这个对手的了解,赵构提前预判到他的突围路线,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完颜兀术率领残部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再次迎面看见了赵构的大纛。 赵构所带人马并不是很多,烈火、暴风两个营加上三百飞龙卫,也就两千人多一点,在这十几万人绞杀在一起的战场上,就是几朵小小的浪花,但就是这小小的几朵浪花,往往会引发滔天的巨浪。 完颜兀术最不希望的就是碰上赵构,以他犀利敏锐的眼光,他早已看出高擎着暗红地儿的火焰和狂风刺绣标识的这两个千人队,尽管军旗不像平时宋军多以凶猛动物为图腾的其他军旗,但这两个千人队,绝对是赵构手里的两把尖刀。清一色的利斧和臂盾,就是这两个营最典型的标志性武器装备。 从大同府偶尔撤回来金兵曾言道,在宋军里,有一支被俘的金兵组成的军团,曾在围剿完颜娄室的作战中出现过。完颜兀术对这个消息半信半疑,他不相信金兵会投降大宋,但前两次的战役,金兵确实被俘获不少,至于金兵的结局,就不得而知。 沙场无情,站在敌对两方的立场,就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完颜兀术冲出来的残部,也就五千多人,败局已定,无非是多少还有一点脸面,如果这五千多人还冲不过宋军两千多人的最后一道封锁线,哪里还有一丝颜面存在? 完颜兀术金雀斧前压,最后的一点脸面全部压了上去,冲出去,生,出不去,死!金兵最后的疯狂,倒也带着一丝悲壮和决绝,气势上倒也不差。 赵新和赵生指挥着烈火、暴风两营,左右席卷而上,赵构站在土岗上,身后的宋国国旗和兵马大元帅的帅旗迎风飘扬,三百飞龙卫箭矢队形护卫其后,就连马匹的间隔,都是那么一致。 完颜兀术手中金雀斧第一次觉得不像是自己的金雀斧了,因为他遇上的每一位烈火营的士兵,手中的短斧都能和自己的金雀斧招呼两下子,彼此吆喝和怒吼中,夹杂着纯真的金语,完颜兀术曾在恍惚中,忽然仿佛觉得这是金兵内部的训练场景一般,但飞到半空中的残肢断臂、四处迸发溅射的鲜血,让他又清醒地认识到,这是在你死我活的突围战场。 战场之上略有骚动,赵构在高出,看到的是阿里特的密录亲军再次杀到,阿里特忠实而又坚决地履行着他主攻的任务,完颜兀术的大旗指向哪里,他的密录亲军就杀向哪里。 他心里还是存着自己对赵构承诺的那句话,要把完颜兀术的金雀斧献给赵构,他心中的沙米尔王。 阿里特马快刀利,在金兵中间狠狠撕开一个口子,冲着完颜兀术就去了,手中破金斩平举前伸,在临近完颜兀术的时候,手腕一翻,变刺为削,冲着完颜兀术的脖子去的,这一下,又快又狠,是阿里特每天削断百十来个木桩练出来的。 完颜兀术也是怒火万丈,自打出兵以来,一直不顺,固然是大势所趋,宋军日盛,金兵渐微,但至少也在五五之数,怎么现在是一个个人都冲着我来? 他并不知道是因为赵构曾说过一句“金兀术的斧子不错,拿来劈柴一定很锋利。”而导致的全军将领经典的战前豪言壮语“将金兀术的小斧子拿来给大帅劈柴用”。 金兀术虽然和赵构的交手中受了一点内伤,但也不是是个宋军就能欺负的。眼见阿里特刀锋削来,完颜兀术身形并没有躲闪,只是手中金雀斧“潜龙腾飞”,自下而上一磕,金雀斧比破金斩要重,“以长破长用其强”,这个道理,完颜兀术作为善使重兵器的高手,天下功夫皆相同,大道至简,岂有不知“以重驭轻”的真谛,对上赵构自不必说,对上阿里特,自然底气十足。 电光石火之间,金雀斧准确击在破金斩刀头之上,便破了阿里特这一招,完颜兀术招式连环,顺势削下,直奔阿里特脖颈,金雀斧风雷之声隐隐作响,既稳又准,阿里特来不及破金斩抵挡,急切之中,一个铁板桥仰面躲过,金雀斧雷鸣之声携带者冷森森的杀气划面而过,惊出阿里特一声冷汗,腰腹用力急忙直起身子,却见金雀斧反手削了上来,阿里特来不及用兵器拦架,眼看金雀斧奔向自己腰腹,这要是削上来,以金雀斧之利,又是完颜兀术恼怒一击,阿里特难免会有被腰斩之危。 根本躲不过,阿里特双眼一闭,脑海里万念皆空,唯一一个念头就是:“金兀术这贼鸟好快的斧子!” 第405章 三招败兀术 就在阿里特闭目等死的万分危急之际,“嗖”地一声,一支利箭从完颜兀术眼前划过,“嘡”地一声准确击中金雀斧的斧头,也就偏了那么一点,但救下阿里特足够了。 不等完颜兀术反应过来,第二支箭衔尾而至,完全是下意识的战术躲避,完颜兀术根本没有多想,一个侧倒滚落下马,“噗”地一声响,利箭正穿透完颜兀术身后的旗手前胸,金兵掌旗谋克大叫一声跌落马下,大旗倾覆。 完颜兀术刚刚站稳,不等挥斧上前,只见一记流星般划过,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支白羽白杆的长箭狠狠钉在完颜兀术脚下,兀自震颤的箭羽在阳光折射下,泛着一丝金黄,这支比一般雕翎箭还要长三寸三分的白杆箭矢,正是西夏第一箭穿云箭。 完颜兀术作为金国杰出才俊,自然对西夏的“落日弓”、“穿云箭”早有知晓,西夏能在金国、大辽、蒙古各部、回鹘等国四周环伺下生存下来,自然有其生存的手段,这落日弓和穿云箭的传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如今这穿云箭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看着稳稳插在自己两腿之间的穿云箭,完颜兀术心里胆寒,这是震慑而非要命,如果要命而来,以前两箭之功力,自己根本就躲不过,这是手下留情了。 战场的厮杀仿佛在完颜兀术的眼中停滞下来,耳朵里忽然失去了呐喊声,变得如此安静,眼前来回晃动的人马忽然像消失了一般。完颜兀术就如一尊雕像,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四周的喊杀声渐渐离他越来越远,以至于围绕着完颜兀术四周三十步以内,再无一人一马。 完颜兀术强忍住心头的震惊,就呆在那里,他明白了这一箭的含义了——“完颜兀术,你是我的。” 宋军不再上前,但有金兵欲上前解围者,自有宋军拦下,战至后来,烈火营干脆在完颜兀术外围拉起了一道封锁线,任何金兵休想再上前一步。 战场把控,就是一支箭而已。这才是让完颜兀术无比震惊的地方,有谁能如此?大金国都元帅斜也不行,两府元帅斡里不、粘罕不行,号称大金第一战神完颜娄室不行、自己,好像也不行。 就在完颜兀术恍恍惚惚中,一匹大黑马走进完颜兀术视线,马上之人宝弓在手,缓缓前行,不急不躁,身后堵墙而进者,宋国飞龙卫也。 是宋国皇帝、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只有他,才能驾驭战场如挥手之间。但见赵构策马而至,来到完颜兀术近前,笑道:“金国四皇子殿下,你十万大军覆灭就在此时,还有何话说?” 完颜兀术在震惊中恢复过来,依然豪气干云:“赵构,休要张狂,我十万天军怎么会你一句话就灭掉的,兀术生死是小事,你孤军深入险境,我讹里朵大帅定会大军围困,其余各路援兵朝发夕至,陷入绝境的,恐怕是你吧。” 赵构哈哈大笑,指着完颜兀术道:“痴人说梦,说得就是尔等痴迷不悟之人。你的前军面对我六万大军,插翅难逃;你的后军在松山,也陷入我七万大军的围歼之中,你的传令兵没有走出战场十里,就已经被消灭,你下令让完颜浦卢率军来援,援军到现在,你可曾看见一人一骑?你偷袭我阿克什联军一击得手,就该知足收手,却想着再谋大者,我们有句俗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说得就是你。至于讹里朵,还大军围困,朝发夕至?不瞒你说,我是求之不得啊,省得我再去找他,他的北京路,不下十天,就会飘扬起我大宋的国旗,你信不信?” 赵构跳下暴风,拎着乌金棍来到完颜兀术面前,看着像一座小山一样压过来的身影,完颜兀术感到了一丝窒息,他望着赵构挂在马上的落日弓说道:“方才三箭和射杀我掌旗使的三箭,可是你?” 赵构笑道:“西夏落日弓、穿云箭,尽在我手,这是西夏皇帝陛下送给我的,你可不服?” 完颜兀术叹口气说道:“久闻陛下神技了得,今日亲见,果然不凡,想我大金射雕手无数,自忖无有此射技,兀术虽有不甘,但是心服。还闻听陛下功夫了得,方才一战,未能尽兴,可敢于我一战?” 赵构笑道:“要取你性命,你早就是箭下亡魂。知你不服,今日看我教你什么叫真正的功夫。” 说完手臂一挥,飞龙卫战马雷动,轰隆隆声中,已经将两人围在圈子里,外圈向外,里圈向里,偌大的圈子里,就剩下他们俩人。 完颜兀术眯着眼,金雀斧倒背在后,脚下一错,确有大家风范。赵构进步上前,最简单的弓步持棍,一招“拨云见日”,棍头遥指完颜兀术。 “高手、高手中的高手、神手、不对、圣手……”就是这么一记棍法中最常见的招式,让完颜兀术看不透赵构。越是看不透,越是要加倍小心,完颜兀术自小到大,功课师父可不是一两个,但却都说出了这个最简单也最深奥的道理。 完颜兀术手中金雀斧骤然挥动,也是一招最为普通的招式“赤龙小翻”,手腕一抖,斧头一翻,斧刺前点,斧刃里翻,既是刺,又是点,还有翻。 要知道,善使斧者,善于翻,斧子上下翻飞起来,才能最大程度发挥斧子重兵器的威力,这里面又有“大翻”、“小翻”之分,大翻看力,小翻走巧,力者向外,巧着走内,如果一柄大斧不是大砍大杀,却反复围着你运用小翻的点抹之技,一定是这类兵器的大成者。 这完颜兀术一上来,就是小翻,可见他沉浸在这柄金雀斧上的功夫,非同小可,这是一种强大自信的表现。 赵构脚步一错,手中乌金棍单臂前伸,“寒鸦濯水”,棍头一点,不偏不倚,正巧点在斧背上,完颜兀术的小翻便翻了半截没有翻过去,斧头下沉,完颜兀术的中门顿开。 单臂对双手,后发而先至,棍梢俨然雷鸣之声,点在斧背上却悄然无声,但一股大力却顺着斧柄传来,完颜兀术臂膀发麻,脚下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 “龙翻”,赵构大喝一声,手中乌金棍前手为阴,后手为阳,手腕发力一拧,乌金棍使出一招岳家枪里的“龙翻”,以棍为枪,直刺完颜兀术前胸,犹如毒龙入怀,快如闪电,避之不及也。 “好!”一声稚嫩的叫好声从龙卫队伍里传来,却是小岳云大声叫好。岳云虽然单喜骨朵,但对于自己家传的岳家枪,可是最有心得,看到大帅居然以棍为枪,使出他们岳家枪里的成名之技,比起自己的父亲也毫不逊色,情不自禁地大声叫好。 完颜兀术大吃一惊,料到赵构功夫不错,但却完全没有想到竟会如此犀利,此招以棍为枪,虽为刺招,但暗合“戳、杵、刺、点”四种技法,棍头颤动,隐隐有枪花在内,大金国不少善使棍棒之将,可没有如此之功。 完颜兀术不愧是金国历史名将,手中金雀斧“蟒龙缠身”,已经护在胸前,堪堪大棍杀到,正好击在斧身上,好像一柄大铁锤撞击而来,他暗自运气,想要抗住这一击,但毕竟前面受了一点内伤,赵构的“螺旋劲”非同小可,完颜兀术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胸口气血翻滚,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他自己知道已经再次受伤,就是不受伤,也断然不是赵构的对手。 但赵构既然出手,岂能你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他跨前上步,“迎门三叠浪”,不是赵大海的成名绝技是什么?只不过赵构化斩为点,双手阴阳互换,棍头、棍尾、再棍头,这次却是内力外放,“嘡、嘡、嘡”三声金鸣之声炸响,完颜兀术金雀斧再也拿捏不住,飞到了半空,“蹬蹬蹬蹬……”连退六七步之后,噗通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顿时萎靡下来,脸色如灰。 “喝了它,否则你两个时辰后,内脏破裂,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赵构扔过来一个扁平的小酒壶,做工精致,镶嵌着两条飞龙。 完颜兀术抓过来,拔出塞子,咕嘟嘟灌了几口,入口微辛,却不冲,略带一点苦涩,但就是几个呼吸之间,自己顿时感到胸闷滞郁之状顿时消除了不少,一口气算是喘匀了。 “为什么?”完颜兀术又喝了两口,将小壶递向赵构。 “你留下吧,隔两个时辰,还要再喝一次。”赵构摆摆手笑道。又指着酒壶说道:“至于为什么,我不想你死,可以吗?” “这又何必,技不如人,命运不济,天之造化,我兀术不怕死。” “死?那很容易,你看看今天战场上死了多少人?方才我接到军报,你的后军全军覆没,完颜赫赫里、完颜浦卢被杀,你整个后军三万六千人,被杀两万八千人,伤残三千人,被俘四千多人。我只问你,战场上,你的女真勇士断手、断脚、瞎了眼的这三千人,金国如何处置?” 这句话就像一柄重锤一样敲在完颜兀术的心头,他低下头,不敢再看赵构,这些人,大多数还是死在战场之上,即使个别回到部落,也逃不过被抛弃遗落的地步,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就是他们生存的法则。 “我来告诉你,这三千人放下武器,就是我宋国的俘虏,我军一贯优待俘虏,先医治好了再说,愿意留下的,安排一份工作,不愿意留下的,发给路费返回金国,你到底看看,是留下的多,还是回去的多?” “龙一,给四皇子一匹马,放他回去。四皇子,回去请转告吴乞买陛下,要想和平,就放下姿态来和谈,否则,我必将一路杀过去,看看金国能有多少儿郎能填满这白山黑水?” 第406章 特洛伊计划 完颜兀术带领十万大军满怀万丈豪情而来,却在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全军覆没,孤身一人被赵构放回,既有不甘,但也无奈。 完颜兀术不怕死,但从一个金国臣子的角度来说,他还不能死,这也是赵构放走他的原因。完颜兀术在金国上层,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亦或在军中的威望,还是有很大话语权的。通过他的口,起码传递两条消息,一是宋国不怕打仗,尤其是不怕打大仗恶仗;其次,宋国和谈的大门一直敞开,从不拒绝和平的诚意。 赵构一方面放走完颜兀术,让他把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带回给大定府完颜宗辅,另外一方面加紧对大定府的围困作战。 韩彦朴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军已经拿下利州,东南方向的大门已被关上;成闵集团军攻陷北京路的北大门兴中府,已经围困建州,和韩彦朴形成了犄角之势;龙三十的龙集团军赵点第一军、白衡、曾益的两个轻骑师、铁鹞第一军,在消灭完颜赫赫里、完颜浦卢的四万大军之后,奉赵构之命,踏过阴凉河,逼近大定府的西北重镇恩化镇,但龙三十将指挥权交于赵点,自己被赵构撵回临潢路,这个时候,临潢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万不可掉以轻心,龙三十的临潢路总督,还是坐阵中枢为好。 另外,宋琦集团军全军北上,已经攻陷泽州,正向和众府进发,不日将攻克这个大定府南大门,彻底堵住完颜宗辅南下之路。 孟春集团军其余各部,正全力扫荡隆化一线,赵构的命令,是半月之内,将北京路的西南、西北全部肃清,其西北部和临潢路形成一片,西南和中都路连在一起,成为宋国根据地。 赵构眼中看着金国咸平路,这一路有完颜宗秀的十万援军,其中就有完颜兀术最精锐的三万铁浮屠、拐子马,是赵构重点提防对象;手里夹着完颜宗干的北京路,四路大军围困之下,完颜宗辅的大定府蹦跶不了几天;嘴里吃着金国中都路,岳飞的大军已经和梁景取得了联系,定于腊月二十九起义投诚。 看一个,夹一个,吃一个,呵呵呵,这个是不是有点耳熟呢? 这个日子选得很有意义,腊月三十就到了小年,岳飞这是要在燕京府让赵构过春节的打算,也是一份大礼。 赵构命名孟春为北京路总指挥,统一指挥围城的三十万大军,围而不攻,将大定府围成孤城死城一座。每天派四到五万人,分别在四门进行骚扰性袭击,摸清攻城路线,以备总攻时用。各个炮团都练一遍,权当实战训练,但有一点,每天攻城完毕,喊话半个时辰,劝其投降。目的是涣散其军心,扰乱其民意,以期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安排好北京路战事,赵构率领烈火、暴风两营和飞龙卫,赶回中都路昌平大帅府,指挥最后的收复一战。 赵构赶回昌平,已经是腊月二十八,来不及寒暄,急忙将岳飞招来,询问情况。 赵构留在燕京府的兵力,大约在二十万左右,兵力足够。他还密令西夏李良辅,率领西夏禁卫军一个师赶到昌平,这员西夏第一良将,现在放在龙三十哪里,有点浪费,调过来参与燕京府的最后收复,赵构很有深意在里面。 昌平大营作战指挥室,岳飞单独向赵构汇报梁景送回来的情报。现在燕京府分成两派,雷远是完颜兀术任命的副帅,自然占有很大的话语权,但以燕京府枢密院佥事完颜雍、兵马副总管陆笃诜为首的金兵将领,嚷嚷着要死守燕京府,而以府尹刘志、通判崔大元为首的政务一派,则趋向于讲和(说白了就是投降),但关键的燕京留守郭药师却态度暧昧不清。 赵构笑了,郭药师是心里头没有底儿,是在为自己的生命前途考虑,这是一种赌徒心理,最大的投机分子,能力没得说,品质差点,人品,没有。 “和梁局长的联络渠道可还畅通?”赵构问道。 “十分畅通,每天都有情报往来,梁局长带了一组一号联络员,很准时。”岳飞回答道。 “命令梁景和雷远联系,时间不变,准时行动。这里面,关键是郭药师,别看这人平时不哼不哈,能在大辽、宋国、金国三国之间玩杂耍玩得这么溜,也是一个人才,这种人,让梁景会会他,梁景知道怎么做。至于完颜雍和陆笃诜,告诉雷远按住了就行,雷远雪藏这么多年,手底下应该积蓄了一定力量,充分利用他这个副帅的身份办事。就这样,告诉雷副帅,腊月二十九子时,九爷要进城泡澡。” 雷远的帅帐在燕京府府衙的东侧,原先是完颜兀术的帅帐,完颜兀术临走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将自己的帅帐让给雷远,对留守文武说道:“本帅出兵在外期间,燕京府一应军务防御事宜,由雷副帅负责,各部安生听命,不得违令推诿。” 燕京留守郭药师属于靠边站的人物,但有自己的实力嫡系。其余人不足为虑,只要郭药师不出什么幺蛾子,雷远对投诚之事十拿九稳。九爷谋划这么长时间,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让自己潜伏至今,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雷远吩咐唐刀,说道:“请景参议过府议事。” 不一会儿,梁景带着王氏兄弟来到雷远的帅府。自打进入燕京府,梁景被齐盛“扣住”,交到雷远手中的时候,梁景才知道,原来大帅早就给雷远发出了命令,策应梁景入城,才有了齐盛亲自在城门口蹲守的事情,要不是怕引起完颜兀术的注意,雷远就亲自到城门口“迎接”了。 既然有了“九爷”的交代,雷远趁机将梁景等人安排到自己手下,梁景化名“景明”先生,被聘为随军参议,龙跃、王氏兄弟,则被雷远放出去,乘着这一段时间,抓紧在返城的人群之中,寻找合适的“青壮”,编成预备役兵团,协助守城。 当然,这些“青壮”最后是要带到景参议处二次审核的,优秀的留下来加入副帅的卫队,接手更高级别的训练,合格的,打发到各个将领手下,作为后备兵员的补充。 这一段时间,景参议高效地帮助雷副帅拉起一支近两千人的后备力量,交给了唐刀和龙跃手下进行训练,这些人,成立了燕京府第一支内卫纠察部队,隶属雷远的帅府直接指挥,完全是按照金国部族军的标准配备了狼牙大棒和镔铁长棍。 这支队伍,很快在燕京府闯出了偌大的名号。一名金兵五十夫长带着二十多人抢掠了燕京府的“和福顺”粮店两大车粮食,而“和福顺”是雷远指定的四个官办粮店之一。粮食统一调配,不许四下里买卖,随着燕京府被围困的时间越久,这个矛盾越发厉害。燕京府尹刘志的衙门根本不敢管这些金兵郎君,反映到雷远这里多次,雷远也专门集中所有防御使、金兵猛安下过严令,但这次依然出现了哄抢事件。这件事要是压不住,就会出现连锁效应,后果不堪设想。 雷远的纠察队在制止过程中出现了冲突,一名纠察被金兵砍死。但当时带队执勤队长却是唐刀。唐刀可不管你是谁,骨子里的桀骜不驯根本就没有把金兵放在眼里,手中长刀一卷,已经将金兵五十夫长的脑袋削了下来,一声令下,砍瓜切菜一般,二十余名金兵全部砍翻在地。 这下金兵炸了窝,这队金兵隶属兵马副总管完颜雍,其手下的谋克带着一队金兵堵在了雷远帅府门口讨要说法,被雷远的亲卫围了起来,一时间剑拔弩张,局面紧张万分。 雷远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雷远眯着眼,没有说话,但身后的弓箭手却引弓待发,只要金兵兵乱,雷远会毫不犹疑下令放箭。 完颜雍急冲冲赶过来,插到两队中间,先是质问雷远是怎么回事,雷远简单说明了情况,最后说道:“克鲁郎君(完颜雍,金名克鲁),兀术郎君当初是怎么下令的,您不会忘了吧?雷某身为燕京府副帅,早就下令粮食集中使用,按需配送,就是怕引起恐慌。你的手下严重违抗军令在先,砍杀纠察在后,按律当诛。你手下这是什么意思?要兵变吗?” 完颜雍狠狠看了一眼带队谋克一眼,心里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你就是来要说法,带着这百十来人,管什么用?还落下把柄给人家。” 扬起鞭子,狠狠抽在谋克身上,怒吼道:“都给老子滚回去,看好自己的人,不许再出什么岔子。滚!” 金兵悻悻离去。完颜雍冲雷远揖礼道:“雷副帅原谅则个,我回头教训他们,咱们应该同仇敌忾,保卫燕京府不失才是,莫要伤了和气。” 雷远挥挥手,亲卫收弓退下,带着人马回去。以后双方谁也没有再提此事,但自此以后,纠察队执勤过程,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事情,都知道这个雷远不好惹,连金兵说剁就剁,还有谁不敢杀? 但完颜雍可不知道,雷远的这两千人的纠察总队,全部是分批混进来的岳飞的背嵬亲军,带头的,正是张宪。 这本身就是梁景和岳飞的计划之一,赵构还起了一个拉风的名字,叫“特洛伊计划”,他们不知道这个特洛伊是个啥玩意儿,还以为是一种厉害的武器,反正他们的大帅总是会给他们带来惊喜。 第407章 惶恐郭药师 梁景当帅府参议这些日子,工作就是一个中心,摸底。 当然,出头露面的机会,梁景一般会回避的,隐蔽战线的性质,加上梁景特有的谨慎,帅府景明高参交代的事情,许多时候办得很漂亮,比如今天。 一大早开始下雪,虽然不大,但飘飘洒洒的却一直不停,到了后半晌,雪越发的密了。坚守在北城墙上的金兵多在抱怨,但还不等统兵的猛安谋克将嘴里的脏话说出来,手下便来禀报,说汉军都统猛安马修武率领手下,前来换防。 金兵猛安急冲冲赶过来,正好碰上顺着马道上来的马修武,见金兵猛安过来,上前揖礼说道:“撒合鲁郎君,辛苦。奉雷副帅之命,今天提前前来换防,雷副帅说了,郎君们这两天都很辛苦,今天大营里宰杀了肥羊犒劳郎君们,让大家吃好了,好好休息两天,这两天,北城防御,交由我汉军千户负责,您就放心吧。” 说完,随手递上来一个皮囊,低声说道:“撒合鲁郎君,宋国朝露三醉,就这一点私藏,不要嫌少,算是一点心意。另外,魁楼的三小娘子我给您送到了府上,您晚上好好放松放松,辛苦这么些日子,也是应该的。” 撒合鲁拍着马修武的肩膀说道:“怪不得雷副帅能有今天,你看看,就连属下,办的差事也是这么漂亮,好,心意收下了。儿郎们,下城。” 这样的场景,同样在南城门上演,齐盛本就是南城防御使,只不过,增派了人手,加大了防御的力度,这些情况,几乎在这些日子里,每天都要上演,金兵成了习惯,汉军也成了习惯。毕竟城外的宋军,不要说攻城,就连一个马屁也没有放过来,但远远的,宋军的大营依旧戒备森严,牢牢监视着城里的动向。 梁景接到赵构的命令,已经是腊月二十八的后半晌,和雷远简单商议之后,开始启动“特洛伊”计划。 第一步将南北两城的防守提前换成自己人,这些日子的轮换,就是为今天做准备,只不过提前了一个时辰,给出的说法是下雪了,让金兵郎君们早点回营暖和暖和。 第二部就是梁景找郭药师摊牌,说服郭药师投诚,但也做好扣留的准备。 最后雷远以大帅府商议军事会议和过节事宜为名,召集燕京府所有军政高级官员来大帅府开会,在会上宣布投诚事宜。调集靖安军在府衙外以宵禁为名担任警戒,唐刀带队。 左祥带领的一队雷远亲卫,担任“接待”各个官员扈从警卫的任务,而最里层,则是王氏兄弟、龙跃带领的另外一组豹卫,在齐盛、马修武的配合下,当场镇压反抗不服者。 都安排妥当,梁景抖抖身上的雪花,对龙跃说道:“走,和我会会郭药师。” 雷远说道:“景参议,您就俩人去啊?” 梁景笑道:“俩人足矣!”说罢,和龙跃策马而去。 雷远跺跺脚,急忙命令左祥带着一队亲卫在外策应,要是梁景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如何向大帅交代。 留守司衙门在城西,和雷远的帅府隔着燕京府衙一东一西相对应着。衙门不大,但气派不小,倒也符合郭药师的性格。 郭药师已经接到了雷远帅府的开会通知,也没有多想,毕竟围困了这么些日子,城里面人心惶惶,军心不稳,这个时候,却是需要帅府拿出一些新的章程来,留守司这些日子并没有出多少力,他这个燕京府留守也落得清闲。 但郭药师在燕京府多年,从完颜宗磐到完颜宗望、再到完颜兀术,他始终在留守这个位置上干得兢兢业业,颇有政绩,就连府尹刘志也赞叹有加,因为好些时候,刘志是离不开郭药师的支持的。 郭药师手底下的嫡系部队,主要是留守司大营一个万人队,以及常平仓警卫部队大约三千多人,还有就是一个千户亲卫。这里面,关键是这留守大营这个万人队,是郭药师近十年的心血打造,属于直属嫡系,统领猛安郭安国,是郭药师的长子。 郭药师以前带领的常胜军被完颜宗望强行剥离之后,郭药师再次利用留守之变,再次组建了自己嫡系部队,为了避嫌和引起金人猜忌,一直沿用留守司大营这个番号,但统领猛安却实实在在攥到自己手里,郭药师人生跌宕起伏,认准了手里没有人马,只有任人宰割。 看到帅府参议景明先生的拜帖,郭药师笑了,这个雷远,倒是一个八方玲玲的主儿,城内尚有二十万大军,其中雷远掌握了近七成的兵力,其中燕京府兵马副总管陆笃诜的两万金兵,基本上受雷远节制,这是因为雷远对陆笃诜有救命之恩,陆笃诜对雷远毫无戒备之心。 另外两万金兵部族军隶属燕京府枢密副使属完颜雍,这是燕京府金兵部族军的传统势力,虽然雷远身为副帅,完颜雍也表示认可,但最后是否能完全听命雷远,还是一个未知数。完颜雍为人低调谨慎,在金人官员里面算是务实派,平时不争不抢,对下属宽厚,对雷远,恭敬大于敬畏。 另外两万人则在完颜兀术留下的都统军猛安撒合鲁手里,这才是需要控制的,这个撒合鲁不怎么听雷远的,但表面上不敢有太明显的抵触,毕竟完颜兀术下了命令,况且,这个雷远副帅对自己的大营还是很照顾的,围困这一个多月以来,起码自己这个大营,一天三餐的供应,还算是有保障,据说其他汉军营,都是两餐,从这一点上讲,撒合鲁还是对雷远暗挑大拇指称赞地道,所以一般面上的差事,撒合鲁还是很配合的。 郭药师自忖,如果自己站在雷远的位置上,自己做不到。但怎么看雷远这个人,越琢磨不透,按理说一个汉人,军武出身,如何能爬到这个位置上来,而且和金国高层、两府枢密关系都是这么密切,猜不透?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亲卫已经带着梁景和龙跃来到会客厅,郭药师和长子郭安国等候在阶前,依旧是满面春风的样子,不等郭药师开口,梁景先揖礼道:“不速之客景明,打扰郭公清修,失礼失礼。” 郭药师哈哈大笑道:“景明先生客气了,您是贵客,平时公务繁忙,请也请不到的,何谈打扰,里面请。” 进了屋子,分宾主落座,龙跃站在梁景身后,梁景扭头对龙跃说道:“我和郭公谈一些私事,你去外面和弟兄们认识认识,以后少不了多走动走动。” 龙跃点点头,郭药师也对一起跟进来的儿子郭安国说道:“带龙少侠下去好好招待,介绍几位将领认识,龙少侠一看也不是凡人啊。” 龙跃不失礼数地向郭药师和郭安国揖礼,随着郭安国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郭药师先笑道:“景明先生,可有什么见教?郭某洗耳恭听。” 梁景笑道:“郭公客气,景明今天冒昧前来,是私底下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受人之托,就是想问问郭公对目前燕京府战事有什么看法?” 郭药师眉毛一扬,低声说道:“可是东府主人?”(私底下,燕京府的军民把雷远的帅府称作东府,燕京府府衙为中衙,郭药师的留守司叫做西司。) 梁景笑道:“我要说不是呢?” 郭药师“唬”地站起,脸色已是大变,不是雷远所派,身份又是雷远的高参,只有另两种可能,一是城外之人所派,雷远是内奸;二是瞒着雷远,只是和他个人联系。但无论是哪种,这、这也太大胆了吧。虽然完颜兀术不在城里,但还有六万金兵,十几万扈从军,还有就是,这是怎么混进来的?怎么进了雷远的帅府当上参议?如果说雷远没有参与,打死也不信。 郭药师脸上一连三变,阴晴不定,只是胸口起伏激烈,看上去却是给惊着了。 梁景指指椅子,笑道:“堂堂燕京府留守、辽国常胜军统制、大金国主金牌所赐、完颜姓氏荣耀,在辽国、宋国、金国三国之间游刃有余的郭公,也有失态的时候吗?请坐,天塌不下来。” “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所谋者何为?”郭药师眼睛盯着梁景追问道。 梁景身子往后一靠,说道:“您看呢?” 郭药师眼睛继续盯着梁景,恶狠狠说道:“你不怕我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你会吗?你如果会,那就不是你郭药师。”梁景笃定地说道,顺便端起小盖碗喝了一口茶水,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好像真是在老朋友家做客一样。 郭药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该走的,已经走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梁景笑道:“谁来谁走,和我无关,我只看到郭公没走,还在燕京府,这就够了。” 郭药师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向外大声说道:“大郎,让人离开院子。” 外面传来郭安国低声道叱喝声,一阵儿窸窸窣窣声响,院子里安静下来。梁景笑了,这就是他预想到的第一个局面,看来,开局不错。 既然郭药师先投桃,梁景自然会报李,他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案几上,推给郭药师。 第408章 帅府鸿门宴 郭药师拿起来,只看了一眼,这次更是“蹭”就站了起来,手开始有点哆嗦了,一面金镶玉的腰牌,做工甚是精致,狰狞的一个豹头上,一个暗红色的“王”字小篆,让豹头更显得具有一种上位者的王者之气,翻过来,背面是熟悉的宋体“宋国安情总局零零一号”。 这是豹王、也就是传说中宋国神秘的安情总局的一号人物、九王的标识。作为燕京府留守,梁景相信郭药师应该有所认识,否则,这个郭药师就是徒有虚名,这,也是一种试探。你如果连宋国安情局的标识也不认识,说明你的燕京府留守不咋地。 果然,郭药师一眼就认出,这是宋国安情总局的身份腰牌,天字第一号,九王梁景梁一刀。 郭药师顿觉背上湿乎乎的,居然出了一身透汗。这梁景的大名,早就在金国军队、两府枢密院和金国密谍司排在第一防范的位置,郭药师岂能不知? 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稳定住心情,双手恭恭敬敬放在案几上,语气也变得十分客气:“原来是九王光临,属郭某失礼了。” “既然摊开了,大家也就不必藏着掖着,郭公有什么打算?” “九王亲自前来,郭某已经知道所托是何人,郭某不胜惶恐。不瞒九王,我是有些顾虑的,因为您背后大家曾对外放言,要严惩郭某三姓之奴,郭某倒也罢了,可手下愤愤不平,气愤难忍,我也左右不进,甚是为难。” 梁景笑道:“左右为难?我看未必吧。我看是心有顾虑。以郭公睿见,我家主人放出风声来,是严惩你好呢,还是夸你好呢?” 郭药师恍然大悟的样子,顿足道:“唉,郭某鼠目寸光矣。” 梁景又笑道:“以郭公远见,现如今的战事,你怎么看?说实话。” 郭药师沉思片刻,说道:“金国毫无胜算。” “倘若我军全力攻城,燕京府可坚守几天?”梁景追问。 “多了不现实,十天半月应该问题不大。”郭药师回道。 梁景哈哈大笑道:“郭公,你可知来之前,我军攻城部署会议上,我北道战区司令、现在岳飞集团军司令下属各部,为了抢夺首攻任务,立下的军令状是几天?” “请赐教。”郭药师也是一脸期待的样子,但明显有些不以为然。 “岳飞属下青龙铁军姚政军长,立下军令状,一天之内,拿下你的燕京府!” “不可能!”郭药师想都没有想,脑袋摇得像一个拨浪鼓。 “郭公可知我大军拿下应州用了多长时间?攻下大同府用了多长时间?” 郭药师不敢接话了,早有军报,说是半天之内,应州被攻破;一天之内,大同府沦陷,完颜宗翰引火自焚。大同府,可不比燕京府的城墙差多少。 “真实的情况,我军四个时辰攻破应州城,围住了应州府衙没有攻。十二个时辰占领大同府的全部城区,你知道为什么没有攻打应州府衙吗?” “愿闻其详。”郭药师不敢再有任何怀疑。 “为了劝降耶律余睹。”梁景抖出了一击重磅炸弹。 “你、你……是说耶律余睹投降了。”郭药师大吃一惊,这可从来没有听说。金国的军报上说得清清楚楚,耶律余睹为国捐躯,战死应州城。 “不错,现在就在我大帅府担任随军参议。”梁景淡淡的语气说道。 “这……郭某有点惶恐了。”郭药师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不仅仅是耶律余睹,还有金国第一军神完颜娄室,也在军中担任参议。”梁景继续扔出第二枚重磅炸弹。 “蹭”地一下,郭药师再次被激得跳了起来,一脸惊悚地看着梁景,仿佛梁景从地狱里冒出来似的。 “来来来,坐下,怎么一惊一乍的,这可不是你郭公的做派啊。” 梁景拉着郭药师坐下来,说道:“郭公以为梁某在说笑吗?你以为以梁某的身份,在这个场合,会和你说笑吗?” “不仅仅是耶律余睹、完颜娄室,还有完颜娄室之子完颜答利,已经加入宋国国籍,现在在宋国军事指挥学院进修学习;还有赛格泰和朵颜,这两个人你知道有所耳闻吧?这俩人现在在应州,训练投降的金兵,成立黑水军团,这俩人现在一个叫赵泰,一个叫赵颜,是黑水军团的正副军团长。还有两个金国射雕手,一个叫耶律光,一个叫赫默铎,现在改名为赵新和赵生,供职于飞龙卫,您应该知道飞龙卫是什么部队吧?这次赵新和赵生,一个是烈火营的统制,一个是暴风营的统制,这两个营,是由铁门关伏击战中被我军三一抽杀令抽杀后投降的金兵组成,现在全部加入宋军军籍,还有完颜银术可麾下谋克刺鲁吉达……” 当梁景把这些秘密一个个丢向郭药师的时候,郭药师已经全身湿透,这些消息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会在上京引发轩然大波,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但从宋国安情总局局长口中说出来,那就是一个个狼牙大棒狠狠敲在所有金国朝臣的头上。 想想都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但在宋国安情总局局长的口中说出来,一切又是皆有可能。这已经打破了郭药师的三观价值,他在思索一个最主要的问题,我要何去何从? 郭药师最不缺乏的就是在这种局面下迅速做出决定的魄力。他思索片刻,盯着梁景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如何处置我郭药师?” “那得看郭公怎么做。”梁景依旧不急不慌。 “九王要求我做什么?”郭药师终于上道了。 “那得先看你有没有下定决心?”梁景步步紧逼。 “我有得选择吗?”郭药师有点无奈。 “你可以把我扣押,交给金人邀功。或者,干脆下手杀了我俩。”梁景很轻松地说道。 “哈哈哈,九王说笑了,郭某虽然不才,可不傻。” “这不就完了吗,相信郭公能够做出你这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梁景直指主题核心。 “九王,明人不说暗话。我郭药师虽然三起三落,但这次是真心考虑过。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您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有如此大的胸怀、气魄,让宋国短短三五年之内,变得如此强大无比?郭某一生不曾实打实服过谁,但对于贵主人,心仪已久,也敬佩万分,既然梁局长亲自莅临,我郭某自当识时务为俊杰,我答应你,归顺大宋。” 梁景站起身,正色道:“那恭喜郭公,您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我知道您顾忌什么,我家主人说了,第一,既往不咎,保全你和家人以及部下安全;其二,归顺之后,您可自主选择,是留在军中,还是从政,我主皆可安排;其三,您想做个田园翁,也会妥善安置。总之,看您的意思。但是,梁某也丑话说在前面,一是今晚的会议,你正常出席,不要让人看出异样。其二,你的留守大营的一个万人队,要做好监视撒合鲁所部,不能让他们出幺蛾子,你的人统一左臂缠上白丝巾作为标记。其三,从现在开始,你和你所有部下,归我指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动。能做到吗?” 郭药师郑重揖礼说道:“郭某唯九王马首是瞻。” 戌时正刻,燕京府军事会议在东府准时举行。飘飘洒洒了一天的飞雪终于停了下来,满城银装素裹。 东府的大门口增加了警卫,两列靖安军站在哪里一动不动,手中硕大的狼牙棒彰显出非凡的武力,别的不说,赶来参会的军政大员看到这个情形,都不由地暗地里赞叹,雷远能混到这个位置,确有过人之处,单是这练兵,就高出别人很多。 偌大的大厅里,烛火通明,四周架设的火盆驱赶了严冬的寒气,进来的人们互相寒暄着,等候雷远的到来。 撒合鲁的折合亲军被留在外面,让他有点不高兴,但看到并不是针对他,所有带来的亲兵都被安置在偏房,里面有酒有肉,看来雷远也是尽最大努力来招待大家,毕竟快过年了吗,多少带一点年味儿。 雷远其实已经在后面小客厅等候属下一一来报,他必须保证所有人都必须到来才行,当亲卫禀报说撒合鲁已经到来的时候,雷远和梁景相互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出去前往大厅。 当雷远、梁景、齐盛、左祥、龙跃、王氏兄弟等人进来的时候,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雷远坐在帅位上,左手是高参景明先生,右边是齐盛,龙跃和王氏兄弟站在梁景的身后,四下里站着不少端茶递水的亲兵,倒也没有什么异常。 但细心的人总会发现,作为雷远左右手之一的马修武和雷远的第一保镖头子唐刀没有在会场出现。 “来人,先上酒菜,咱们边吃边谈。”雷远大手一挥,下令道。 早就知道雷副帅要借开会之际,略备薄酒,感谢诸位这些天的辛苦,所以今天来的人格外齐,到的格外早。现在这酒菜一上桌,酒坛子一打开,满屋子的酒香弥散开来,个个眼睛都直了。 这是什么时候,燕京府里的老百姓都基本上是一天一顿稀饭维持,怎么大帅府还能有如此多的酒肉款待?尤其是酒,一闻就是大宋那种出名的烈酒,贵而无市。 撒合鲁不高兴在于扫了他喝酒听曲的兴致,但闻到酒香,火气消散了一大半,端起酒碗先干了一口,入口辛辣,回味醇香,就是朝露三醉。 雷远举起酒碗说道:“不瞒诸位,这些酒本来是我在今年春天悄悄在边界榷场买回来的,还是走的关系。留着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孝敬皇帝陛下。只不过时局突变,燕京被围,雷某也是有心无力,索性先拿出来和大家共饮,也算是一份心意。这些吃食,也是我大帅府平时节余下来,想着在最困难的时候拿出来度过难关,但又想,以燕京府目前局势,还有比现在更困难的吗?索性和大家一起吃了他娘的,落在自己肚子里,总比当饿死鬼强,大家先吃一顿饱饭再说。” 燕京府这些高贵臣工平时也就温饱而已,但也逐渐在减量,至于酒肉宴席,还真是回到战事以前了。现如今酒香肉香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大家的味觉嗅觉,嘴里的哈喇子早就垂涎三尺了,如何忍得住,就听雷远这句话了,一时间轰然叫好声中,整个大厅变成了饕餮盛会。 雷远挨个敬酒,直道辛苦,一直到看见唐刀走了进来,冲他点点头,他才回到主位上,大声说道:“诸位,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可否听雷某一言?” 第409章 和战议纷纷 帅府大厅满堂寂静。 雷远洪亮的声音响起:“诸位,今日雷某倾其所有款待大家,明天,恐怕我大帅府就要喝稀粥度日。但靖安军回报,今天南城宣和大街,出现了第一具冻饿而死的尸体,北城甜水巷出现抢掠事件,当场被靖安军杀了十一名暴徒。留守司掌管常平仓,郭将军,粮食储备如何,和大家交交底儿吧。” 郭药师站起来,没有说话,手里一个冻得硬邦邦的东西扔在桌子上,府尹刘志拿起来,居然是一个粗粮饼子,掺和着一些发黑的干菜叶子,说道:“我西司大营一万多人,每人每天三个这样的冻疙瘩,已经七八天了。” 众人传来传去,撒合鲁接过来,冷冰冰硬邦邦,他冲郭药师道:“果真如此?” 郭药师苦笑道:“撒合鲁郎君,你的大营雷副帅有过严令,优先保障,但已经改为两餐供应,不是还和我的军需官大吵了一架吗?” 完颜雍接过来,看了看,放在案几上,冲雷远说道:“我的大营也是两餐,但好歹有一口热粥,这……” 陆笃诜开口说道:“这个我可以证明,雷副帅所辖汉军,全部是这样,说不能亏了郎君们。我的大营,已经开始杀马了。” 众人心中均是一楞,金兵素来视战马如生命,杀马度日,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会做的。 其实众人都是心中有数,燕京城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完颜兀术突围而去,自此杳无音信,不知道吉凶祸福,连个消息也递不进来,燕京府孤城一座,一百多万人,如今这一百多万张嘴,就能把燕京府咬出一个天大的窟窿,不断出现的抢掠事件就是苗头。 通判崔大元哆哆嗦嗦说道:“西市一个这样的硬邦邦的菜饼子,可以换一个小娘子陪侍一晚。许多迁移进来的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大家渐渐沉寂下来,真正说开来,才发现现实情况,远远比听到的、想到的严峻得多。 “雷某承蒙厚爱,出任副帅,眼看着我燕京府军民已经陷入绝境之中,不知道大家有什么章程没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啪”撒合鲁一拍桌子,喊叫道:“副帅,我部愿突围而战。” 雷远低声说道:“撒合鲁郎君,记得胡奴鲁鲁郎君否?” 胡奴鲁鲁是完颜兀术手下完颜宗宥的第一猛安,手下统帅五千精兵。在完颜兀术突围而去的第五天,不听雷远军令,强行要突围而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五千金兵出北门而去,眼看没有一丝动静,都认为胡奴鲁鲁冲出去了,城里的不少人都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 没想到天刚蒙蒙亮,一个宋军用锥枪挑着一个人头来到北城下,冲上面喊道:“城上的金兵听着,这是金兵猛安胡奴鲁鲁的人头,他的五千大军已经被我斩杀殆尽,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堆了木柴,我家大帅恩慈,允许你们派人出来祭祀火葬。另外告诉城里面管事的,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突围只有死路一条,聪明的,赶快出城投降。” 说完,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插,拨马回转而去。 事后,还是撒合鲁带着一个千人队处理的后事,整整五千人,全部是被宋军利器钢臂弩射死的,每个人身上,至少射中了五六支箭,尸体被堆得整整齐齐在柴火堆上,金兵大祭司做了祭祀,一把火,将金兵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这件事后,燕京府再也没有人提突围之事。现在撒合鲁突然跳出来提起突围,雷远自然毫不留情将金兵这个伤疤再次掀起。有人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就把伤疤再撕裂一次。 燕京府府尹刘志欲言又止,他是汉人,虽然是父母官,但却是金人的父母官,看到撒合鲁顽抗到底的劲儿,又犹豫不决。可是雷远已经和他说好了的,这头一炮,他刘志得挑这个头,这是利益交换,刘志在投诚一事上协助雷远顺利完成,燕京府尹还是他的,否则,汉奸论处。 犹豫了一下,刘志还是鼓足勇气,这个时候可没有了退路,既然雷副帅让说,即使说得不对,他撒合鲁还能杀了我不成? “雷副帅,诸位臣工,在下倒有一言,对不对的,姑且听一听。如今之计,在于稳,现在军心、民心极度不稳,骚乱掠夺之势已成蔓延,不少军卒便服出营,也有参与,这个留守司和靖安军以及我的巡捕司都有记录。不稳的最大原因是粮食,现在军队供应都成了问题,何况老百姓。郭将军掌管常平仓,最有发言权,早在十日之前,已经知会我府衙,存粮告罄,这还是多亏雷副帅的集中统一调配制度,才能支撑到现在。可以说,这顿酒宴,就是我们最后的晚餐,出了这个门,大家伙想的最多的是,明天早上吃什么?今天一天大雪不停,晚上气温骤降,人们肚子里没有吃食,这个晚上能不能扛过去,还很难说。我府衙已经做好了一大早收尸的准备,但收多少,我可不敢保证。如果满大街都是拉死尸的大车,诸位想想,会是一番什么景象?人们又会怎么想?历朝历代,为了一口吃的揭竿而起,可不是如椽巨笔写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刘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索性也就豁出去了,话也变得犀利流畅起来:“诸位大部分的家眷都在燕京府,如不信刘某之言,你回去看看老婆孩子见到你第一句问你什么?如果不是要吃的,大家把我的二斤半取了去炖了!所以,为今之计,在于活命。燕京府百万之众,如果哗变,哼,谁能阻挡?刘某斗胆直言,讲和是唯一出路。” 话音未落,撒合鲁拍案而起,直指刘志骂道:“刘志小儿,你定是宋国奸细,来人,给我拿下。”说完就要跳上前来去抓刘志,却不料被旁边一人死死拉住,喝道:“撒合鲁郎君休要军前失礼,且听雷副帅军令。”正是陆笃诜。 撒合鲁平时撒野,但对陆笃诜却不敢过分,这是完颜宗望之子、燕京府兵马副总管,正是他的直接上司。 刘志也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对撒合鲁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刘志自打天会三年燕京府开府,就任燕京府尹,几近十年。撒合鲁郎君才来燕京几天?我是奸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雷远不动声色,看了撒合鲁一眼,继续对众人说道:“我说过了,今天有什么话,都可以说,言者无罪,都是为燕京府着想,刘大人是和,诸位可有附议?” 通判崔大元揖礼说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不消宋军来攻,我们自己会先乱了阵脚。我附议。” 底下一片附议之声,多是燕京府衙门的各级官吏,自然保命要紧,再说了,刘大尹说了,当谁家的官不是官,更何况自己本就是汉人。 陆笃诜脸色也是不好,他有点左右为难,他不想和,讲和就是投降,这城下之盟,历来就是投降的代名词。可是,他也不想战,是因为他已经被宋军打怕了,要不是自己的爹老子在上京,心存顾虑,他未必没有投降的念头。 撒合鲁再次拍案而起,冲雷远吼道:“雷远,你要是敢投降,我麾下大军第一个先灭了你。” 雷远笑道:“撒合鲁郎君,稍安勿躁,听大家说完。郭留守,你是什么章程?” 大家都看向郭药师,要说资历,郭药师比刘志还要深,牌子硬,他可是金主亲赐金牌和完颜姓氏,并担任燕京府留守至今,正儿八经的燕京府资深老吏,他的话,还是有很大程度的代表性,其手下常胜军,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郭药师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我郭某在某些人眼里,只不过是一根墙头草而已,说什么的都有。佛曰:凡是必有因果。在这里我也反问诸位一句,今天的果,其因是什么?燕京四战之地,烽火狼烟数百年,郭某自打接手,虽不敢讲大功,但百姓起码安居温饱,不再颠沛流离,这些总是真的吧?要说讲和,二皇子曾多次建言我主和宋国言和罢兵,休养生息;前些日子,尚书左丞高庆裔不也是前去讲和吗?难道是他自己个人所为?所以,郭某认为,战与和,有时候并不矛盾,但战争的目的,在于换来和平,所以说和才是最终归属,我认为刘大人的建议没有什么不妥。” 雷远暗暗赞叹,这个郭药师,还真不是一般人物,能把投降说得这么高大上,怪不得能左右逢源,经久不衰。反正是在拖时间,乐得这样滔滔不绝,长篇大论。 郭药师此言一出,顿时大厅里议论纷纷,郭药师是燕京留守,他的话还是有一些分量的,加上他也掌握了一定的军权,他的属下自然会和他站在一起。 陆笃诜和撒合鲁对望一眼,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妙,今天这些人怎么好像是串通好了似的,都是一个调调,要是雷远站在他们一边,金兵这方面可不战优势。 雷远等大家议论了一会儿,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眼睛看着陆笃诜,笑道:“二王子,您怎么看?” 不等陆笃诜说话,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大堂门口响起:“这件事,不劳二王子,我替他拿主意!” 第410章 燕京府回归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堂门口出现了三五个人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壮汉,拥簇者一名披着黑色皮裘的壮硕之人迈步走进了大堂。 一路走来,黑裘男子根本不看下面的人一眼,径直来到雷远的面前,撩起遮着面部的围巾,露出一张年轻精致的脸庞,剑眉朗目,不怒而威,却又给雷远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雷远看清来人后,“唬”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蹭就站了起来,震惊地满脸通红,急忙揖礼深深,却不知说什么,只是激动地直搓双手,都不知道往哪而放了。 来人转过身来,渊渟岳峙般站在哪里,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众人,不知道是被雷远的失态所影响,还是被来人的气场所压制,包括站在他身后的三人,自带的杀气已经弥漫开来,大厅上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不知道什么时候,雷远和他的景参议以及手下都起身站在来人身后,偌大的气势顿时让整个大厅的气温骤降,年轻人双眼扫过,竟然不敢直视。 静静等了约有三吸之时,来人开口道:“我乃宋国赵构。” 一语出,天雷惊。撒合鲁震惊之下,蹭地跳了起来,手已经伸向腰间刀鞘,不等手按在刀把上,一道寒芒闪过,撒合鲁“呜呜”声中,双手捂着脖子倒了下去,旁边众人才看见他的咽喉处,一柄如墨似漆的宽刃眉尖的锋利小刀贯喉而出,撒合鲁捂着脖子,嘴里吐着血沫子,挣扎了两下,逐渐没了动静。 “还有谁有什么疑问吗?”赵构环视四周,眼光所到之处,无人敢直视。 “我宋国大军现在已经入城,接管了燕京府防务。为了不引起骚乱,我希望大家听从雷副帅的军令,不要做无畏的抵抗。如果大家配合,那么既往不咎,依旧各安其职,各负其责,维护燕京府稳定大局,算你等投诚,有功。如果胆敢背后做小动作,撒合鲁就是前车之鉴,绝不手软。何去何从,我想大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您说呢,二王子殿下。” 陆笃诜还没有从撒合鲁之死的阴影中走出来,骤然被问道,也是一惊,以为下一个要拿自己开刀,有些胆怯,但毕竟出身贵族,骨子里自有豪气,稳了一下心神,说道:“自古成王败寇,阿奴(陆笃诜小名阿奴)已成阶下囚,自是无话可说,杀剐随意。久闻陛下了得,却没有想到还如此大胆,竟然独闯燕京府,好胆识,好手段,好谋略。” 赵构哈哈大笑道:“谁说我是孤身一人?” 他身后闪出一人,正是赵构的大警卫头子、警卫局局长高进,只听他高声喝道:“飞龙卫何在?” “飞龙在天,杀!”满院子整齐的回答响彻九天。 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屋子里已经换了警卫,脸上扣着龙脸面具的飞龙卫,袖口和领口上的飞龙刺绣是那么抢眼,手中平端着复兴三型新式步枪,闪着寒芒的三棱军刺的刀尖上,杀气腾腾。 赵构拉过身后的梁景,说道:“帅府参议景明,原名梁景,我宋国安情总局局长,对了,他的绰号叫九王,还有一个外号,叫做梁一刀,大家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梁景虎躯一振,扫视全场,叫道:“豹卫何在?身后列队!” “在!” 大堂上顿时应声站起十几个人,居然许多人是在燕京府军政大佬的身后站起来,迅速来到梁景身后,列队而站,这让许多燕京府军政大员直接噗通软了下去。 雷远身后闪出一人,正是靖安军都统军猛安章先,大喝道:“靖安军军官列队!” “到!”底下所有在场靖安军军官直接来到章先身后列队完毕,章先向赵构敬礼,大声道:“宋国岳飞集团军背嵬亲军军长张宪,奉命集结,请指示。” 赵构点点头,大声说道:“四周警戒。” “是!” 张宪一挥手,靖安军,不,应该叫背嵬军军官哗啦一下散开,笔直站在大厅四周,手中却已经换成了宋刀,持刀而立,杀气腾腾。 大厅上所有的金兵统领猛安全部呆如木鸡,完颜雍、陆笃诜等金兵将领更是脸如死灰,想到了最坏的结局,没想到燕京府早就成了筛子。 最后,赵构拉着雷远,站在众人面前,指着雷远说道:“你们可知你们的雷副帅为了燕京府全城军民的性命,亲自向本帅求情讲和,直说看在全城百万军民身家性命上,宽限两日攻城,要不是雷副帅,你们早就是刀下厉鬼,还容你等在此商议什么出路?” 对雷远的身份,还是要隐瞒一些。 雷远高声说道:“诸位,雷远在这里不妨告诉大家,我已经决定归顺大宋,何去何从,大家应该有个明确的主意才是。” 这一下,全场寂静,甚至忘了呼吸,想到了千万种可能,还是没有想到,雷远早就投降了赵构,这才设下今晚的鸿门宴。 赵构接着说道:“燕京府,我想什么时候拿,就什么时候拿,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不过,天下人等,都是生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赵构自然顺应天命,能少造杀戮,就尽量不动刀枪。现在四城城门防御尽在我手,你们只有一条路,回去召集部下,开到城外整编,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为了保全燕京府百万黎庶,我才想到和平归顺。但如果心存侥幸,枉起刀兵,我也不介意将燕京府变为人间地狱,何去何从,全在汝等一念之间。” 说完,眼看看着完颜雍和陆笃诜,眼里却有一种不可抗拒之力。先是完颜雍躬身揖礼,道:“完颜雍愿意归顺,我请求回去整顿我部开出城外,等候天军整编。” 陆笃诜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也有些后悔没有抢先表态,急忙说道:“陆笃诜愿意归顺,我带人去撒合鲁大营,安抚兵将,开出城外。” 随手将自己的弯刀交给另外一名金兵都统军猛安说道:“合达郎君,你回大营,持我军刀传令,全部开出城外整编,不得喧哗乱动,违令者斩!” 赵构笑道:“如此甚好,你二人识大体,顾大局,本帅不会亏待你们的。” 回头对郭药师说道:“郭公放心,答应你的事,不会变,安心办差,有什么事情,和梁局长联系。梁景,你和郭公负责城内治安;刘大尹和崔通判,你们负责组织所有外迁入内的百姓,全部集中到东门城外,和哪里的守军联系,哪里有粥棚和供给站,已经熬好了小米粥,蒸好了炊饼,先吃饱饭后,甄别各乡各村,由军队护送回去,当地已有驻军,会妥善安置。雷远,我任命你为中都路临时总督,负责整个中都府政务事宜,岳飞的第一军担任驻军,有事你可和王贵联系。先期的一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斤各色肉食,已经在昌平粮仓起运,估计最晚明天晚上就能运到,起码让老百姓过一个荤腥年再说。诸位,燕京府的冬天已经过去,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赵构一系列的军令、政令有条不紊下达下去,方方面面都想到了,甚至早就提前做好了,那就表明,他对拿下燕京府,已经胸有成竹,势在必得,这得是多大的布局才行。 众人心里敞亮得很,大宋官家这是对自己的军队、自己的人,充满了信心,才会闯进这龙潭虎穴,这份谋略和胆识,让人不得不由衷地钦佩。 一切都按照大帅府参谋部制定的计划有效不稳地进行,燕京府注定要度过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天色微明,许多百姓忽然发现,一夜之间,城头上飘扬的,不再是金国的五色军旗,而是鲜红的宋国浴火凤凰的国旗,出现在大街小巷的靖安军,也变成了宋军,燕京府的差役正在挨家挨户敲门,甄别人口,许多外迁入城的人们正列队向东城外走去,互相嚷嚷着,要回家,有差役站在高处,敲着响锣吆喝着,让人们去东城外去集结,说有吃的,有穿的,还有军队护送回乡,回去后自有当地府衙安置,不可有任何骚乱之举,否则严惩不贷。 人们在围城一个多月后,第一次走出燕京府城门,呼吸着城外凉爽的空气,庆幸自己还活着。 人们还看到,大量金兵正列队出城,开赴城南集结。东城城外的宋军已经搭建好了粥棚,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米粥和热腾腾的炊饼,让围困了一个多月的燕京府军民,第一次感觉到活着,还能吃上一口热粥,真好。 宋军执法严格,所有人必须排队领取,吃完后登记原籍居住地,三人作保,才能领取通行证返乡安置。一些缺衣少穿的老人、小孩和妇女,还能领到一件棉裘御寒,沿途都有宋军巡逻警戒,不必担心有什么山匪、溃军出现劫掠事件。总之,告诉大家,从现在开始,燕京府是安全的、崭新的燕京府。 第411章 战神重崛起 复兴五年腊月二十九,雷远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让大帅在燕京府泡澡。 腊月三十一大早,赵构就起来了,他要赶往南城外大营,这六万金兵的整编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他有杀手锏。 南城外,驻扎着姚政的青龙铁军、于成龙的近卫第一军、贺彪的近卫第二军,负责监视着六万大军,早就扎好了三座大寨,成品字形,外围是三个军的军寨,一个军对一个,不偏不倚。 这次能够顺利完成和平归顺,一来是完颜雍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燕京府枢密院佥事,可以说除了完颜兀术,他才是真正的二把手,赵构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配合,还是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不过,晚上和梁景、高进一起泡澡的时候,梁景多少透露了一些完颜雍的情报,往上推,完颜雍的父亲是和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一起打天下的十三太保之一,只不过后来因为在金天辅七年(1123年),完颜阿骨打在从燕京府返回上京的途中突然病逝,受到国相撒改的猜忌,被降职处分,留在燕京府,后来还一度受到完颜宗翰的排挤(撒改长子),彻底退出了金国高层,抑郁而终。等到了完颜雍这里,也就是个佥事,还是完颜宗望提携起来的。完颜雍心中素有宿怨,梁景推断这才是完颜雍做事决绝的重要原因。 赵构表示认可,金人里面也不是铁板一块,指示梁景做好类似金兵高级将领的策反工作,现在已经向着利好的方向发展,继续加大力度,争取尽量多的出现燕京府模式的收复。 这六万大军,赵构计划让完颜娄室统领。在对完颜娄室使用的问题上,其实一直存在两种声音,以岳飞、宋琦、龙三十等一线将领为首的军队高层,是可以用,毕竟都有交手,彼此互相了解,抛开政治单讲军事,完颜娄室号称金国第一将,实至名归,如果能为我所用,势必将大大增强宋军的实力;而以李纲、汪伯彦、赵楷等为首的文臣集团,则是“慎用”,和他们一贯的作风一样,比较谨慎,金人给大宋造成的伤害,这些文臣是最有体会的,宋朝以文驭武,文臣对于这段屈辱史,比武将更加刻骨铭心。 但这次不一样,这是六万金兵部族军精锐,还有十五万的汉军、契丹军等,弄不好,就是不稳定的因素,用好了,就是一支无坚不摧的力量,一支让金国高层大伤脑筋的力量。 所以,赵构非常重视这次军队整编,亲自主持这次行动。在这之前,赵构亲自和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分别谈了话。 完颜娄室早就想明白了,宋国官家不惜动用安情总局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将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的主要家眷亲人分批接到东京汴梁,就是为了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完颜娄室的夫人温都氏,因为完颜活女之事,和娄室颇有嫌隙,被接到宋国后,开始和娄室并不友好,一直和次子完颜答利生活在一起,正好完颜娄室随军参议,也算有了一个缓冲期。 完颜娄室虽属完颜部落,但却不是上三族,和完颜阿骨打一族稍远,所以只能拼军功。所幸的是,完颜娄室和长子完颜活女硬是凭借着一场场的硬仗,得到了完颜阿骨打的认可,敕封万户侯。可以说,完颜娄室在金国的军队里,属于第一代的杰出代表,至于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不可相比,更不用说下面的一代完颜宗弼等人。 唯一的心结,还是完颜活女这里。但没有办法,那个时候还是敌对阵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完颜娄室认命,但却不能认怂,他骨子里的铁血,还是沸腾的,赵构用的,就是完颜娄室的这股子劲儿。 能利用完颜娄室的大名,少死一些人,尽快拿下金国,完成统一的第一大步,这才是赵构看重的,至于朝内反对的声音,就让事实去淹没吧。 今天是年三十,吴喜这个后勤司令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大帅吃一点苦,早就在昌平和应州两个基地囤积了大量的物资,赵构是让吴喜按照二百万人的规模准备的,马料主要是李良辅的西夏白马强镇军司负责,但吴喜也做了备份,确保人马吃得饱,还要吃得好。 大量的猪牛羊肉和朝露系列酒运到了南城大营,既然归顺,就是大宋臣民,赵构的目的很直接,又简单,跟着大帅吃香的喝辣的,挣军功,娶大宋最美小娘子。这就是最简单的生活,往往最吸引人。 赵构下令金兵猛安以上将领,全部出席今天的新年晚宴,最大的一座大帐,作为主宴会厅,其余分宴大帐一共设了二十座,围绕着中心大帐成梅花状,每一瓣四座军帐,这个造型出来,倒是把金兵牢牢吸引了。 其余金兵所住大帐,都加了宋国的炭火炉子,即暖和,又安全,上面坐着烧水的大壶,保证开水的供应,赵构下令,今晚每人按一斤肉、一壶酒的定量供应酒席,半斤茶叶、半斤雪糖、二十元宋币,为福利,主食是羊肉饺子管够。这比说一万句硬话、软话都好使。 命令传达下去,赵构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克扣一丝一点,他要过问,完颜雍负责,陆笃诜督办,赵构的飞龙卫抽查。如有克扣者,就地处斩。 中心大帐,赵构、岳飞、梁景、高进、吴进忠、姚政、完颜娄室、耶律余睹是宋军代表,燕京府金兵这里,赵构还让雷远牵头,完颜雍、陆笃诜、完颜合达、郭药师、刘志、崔大元等军政要员出席。 张宪带着背嵬军警戒这二十一座大帐,其余金兵都在各自的谋克带领下,在各自军帐中欢度这个不一样的大年三十。 中心大帐中间是一个硕大的铁皮火炉,熊熊的炭火炙烤着,大帐里温暖如春,和气融融。 中心主位上,赵构一左一右坐着两名蒙脸人,而梁景和岳飞却坐在俩人下手,可见,这两个人地位不低,但蒙着脸,不知道是谁。 大帐里,吴喜、谢天赐、王孝杰、王孝瑞带着一组豹卫伺候众人,端木冬雪在赵构身后,却是女扮男装,只伺候赵构一人。 厨师自然是大帅府带来的,吴喜亲自交代的,这些都是跟着赵构大帅府多次出征的老军务,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飞龙卫的退役老兵,忠诚度自然十分可靠。 赵构不管这些,这些琐事都是高进和吴喜的差事,他不管,也不用操心。酒是朝露首品,自然是最高级别的。开坛十里香,醇香的酒味早就弥散在大帐里,引得众人肚子里的馋虫咕咕叫。 赵构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这第一杯酒,按照惯例,是要敬给我们牺牲的战士,但今天特殊,我们不分宋军还是金兵,为死去的弟兄,敬酒。” 说完,将酒轻轻洒在铺着羊毡的地上,满脸庄重。 众人跟着将酒洒在地上,顿时满屋的酒香扑鼻,许多金兵将领都是第一次感受到赵构的魅力,心里暗自赞叹:“大宋官家,果然非同一般,就这一杯酒,收了多少心。” “这第二杯酒,我敬燕京府各位,是你们的大义之举,让燕京府百万军民免遭生灵涂炭,此乃大善,我敬各位。” 众人纷纷举杯,一杯酒下肚,顿觉腹内火热,既有酒的醇厚辛辣,又有一丝感动。 “这第三杯酒,我代表宋国,欢迎各位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我赵构不喜欢战争,这次卫国之战,也是迫不得已,但既然选择了战斗,你们又选择了我,那就让我们一起打出一个朗朗乾坤,让天下所有老百姓,从此再不受战争之苦,享受欢乐太平。” 一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举杯一饮而尽。 “下面,开吃。”赵构大手一挥,哈哈大笑说道。 众人轰然而乐,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早就垂涎欲滴了,顿时下箸如飞,大块朵颐。 等大家垫补垫补了,赵构再次举杯说道:“诸位,我给大家带来两位老朋友,大家认识一下。” 说完,一指左右二人,只见二人缓缓摘下蒙巾,两张沧桑睿智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完颜雍、陆笃诜、完颜合达等金兵将领激灵灵跳了起来,如见鬼魅一般。 完颜雍手指着二人,颤抖地说道:“可是斡里衍、余都姑两位郎君?(完颜娄室,金名斡里衍;耶律余睹,字余都姑)” 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揖礼道:“正是我二人。” 陆笃诜叫道:“你们不是、不是……” 完颜娄室摆摆手,脸色微红道:“不错,我二人承蒙宋国官家不杀之恩,现在已经投靠大宋官家,为宋国效力。” 这个消息太突兀了,一时间众人安静下来,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现实,一个在金国死去的英雄,却在宋军这里复活了。 赵构预想到了这个场景,笑道:“这事,看着奇怪,想一想,也不奇怪,不是吗?” 他拉着二人的手来到大帐中间,充满豪气说道:“燕京府尚有六万金兵部族军,我给你们找来一位军团长和一位副军团长,你们将在他的麾下,重新踏上战场,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是接受,还是放弃?” 第412章 组建黑水军 赵构还是低估了完颜娄室在金兵心中的地位,包括完颜雍和陆笃诜。 当完颜娄室清癯的面容上饱经沧桑的年轮刻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没有忘记完颜娄室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辉煌,再一步步蜕变至今,但这丝毫不妨碍完颜娄室在他们心中无可逾越的地位。 黑水集团军正式成立,下辖三个军,加上赵泰在应州的一个万人队,赵构又在近卫军团第一军和第二军抽调两千人的教导团,进驻黑水军团,进行集训和改建,完全按照宋军的编制重新组建各军、师、团、营等基层单位,直属大帅府,和应龙集团军组成战略部队。 集团军司令完颜娄室,副司令耶律余睹,第一军军长赵泰,下辖三个师,全军一万五千人;第二军军长赵颜,下辖三个师,全军一万五千人;第三军军军长完颜雍,下辖三个师,全军一万五千人;轻骑兵第一师师长完颜合达,下辖三个团,全师一万人,直属力量包括警卫团、通讯团、野战医院、特战大队、联勤保障部队、炮兵师等,联勤保障司令是陆笃诜。整个集团军八万人,除了部分担任教官的近卫军,其余全部由金兵组建而成。 军旗为白底,标识刺绣为咆哮的虎头,黑色描金,意味着这是一支直属大帅府的部队。 大年初六,赵构在黑水集团军成立誓师大会上,亲自将黑水集团军的军旗授予集团军司令完颜娄室、副司令耶律余睹,对完颜娄室说了一句:“以后,黑水集团军就是你的了,给我带出一支铁军来。” 完颜娄室将旗交给耶律余睹,向赵构郑重敬礼回道道:“斡里衍定不负大帅所托,黑水军一定会是您手中利剑,所向披靡。” 赵构对黑水集团军政策是,所有金兵尊重个人意愿,沿用金名,无须更改,就连赵泰和赵颜,也可以改回去,但赵颜赵泰表示,这个名字很好,想一直沿用,赵构表示同意。 但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以及燕京府归顺之人,赵构让他们依然沿用自己的名字。完颜娄室这四个字,就是一面金字招牌,以前化名,是为了保密,现在成立黑水集团军,反而要大张旗鼓,就是要让金国所有人看看,你们的战神,现在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授旗仪式结束后,赵构在完颜娄室、耶律余睹陪同下,检阅了黑水集团军各部,虽然还不能像其他集团军一样,但换装了宋军制式铠甲和武器的黑水集团军,还是隐隐透露出一丝强军的影子,游牧民族强健的体魄,加上赵构教导团的严格训练,赵构相信,黑水集团军一定会成为一支强军劲旅。 燕京府的收复,意味着金国的大门彻底向宋国敞开,北京路已经四面楚歌,完颜宗辅困守孤城,眼看就是下一个燕京府。成闵集团军已经牢牢扼守住了北京路北上的所有通道,咸平路和东京路在成闵、张俊两大集团军的攻势下,鬼缩不进,力求自保,不会对北京路形成有效的支援。现在,赵构一只眼睛要盯着咸平路完颜宗秀的十万援军,这里面,主要是有完颜兀术倾心打造的三万铁浮屠、拐子马,不过,赵构并不担心,在重炮师的轰击下,什么浮屠也让他变成浮屠。 应该乘胜追击,拿下大定府,收复北京路,既然开打,赵构放弃冬季不进兵的原则,权当是实战演练,哪个部队不行,自然减员淘汰。 赵构将大帅府从昌平,迁至燕京府,先沿用燕京这个名称。留守东京汴梁枢密院的汪若海来函,说惠妃娘娘要来前线,自己身为凤凰军团军团长,不能躲在后面,请求带领凤凰军团第二军、第三军北上燕京府。汪若海不敢拿主意,飞书大帅府,请赵构定夺。 赵构回书汪若海,让李惠妃来的时候,第二军绕路大名府,在哪里押运两万副重骑铠甲过来;第三军前往磁州501兵工厂,押运五万柄宋刀和锥枪。这算是对凤凰军团第二军、第三军的一次考验。 复兴六年正月十八,惠妃李飞雁率领凤凰军团第二、第三军,进驻燕京府,和凤一的第一军汇合,至此,凤凰军团三个军五万人,全部踏上卫国反击战前线。 赵构下令,于正月二十召开军事扩大会议,各个集团军司令悉数到场,这才是将星云集。 赵构的大帅府占用了燕京府枢密院,也就是完颜兀术的帅府,不过,在原来的规模上,扩建了几乎一倍,好在枢密院靠东,最东侧是一处海子,被赵构征用下来。但所有集团军驻地,都在城外驻扎,只有凤凰军团被允许驻扎在城内,在大帅府以东、以西、正南,各驻有一个军,北面是于成龙的近卫第一军,赵构的老班底。 军事作战指挥大厅里,两排粗大结实的木椅,分列坐着赵构的全部前线将领,左手,梁景、赵子亮、岳飞、张俊、龙三十、蒋宣、李飞雁、完颜娄室、耶律余睹;右手边,高进、吴进忠、成闵、孟春、苏定方、韩彦朴、宋琦、李良辅。 里面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就是李飞雁的座位,按照身份,那是应该在赵构旁边设立偏座。但赵构却认为在军中,应该是按照军中职位,排在宋琦苍狼军团的前面。倒是让前面的几个人有些不好意思,但都知道赵构的作风,越是自己人,越是要求严格,对李飞雁,她首先是凤凰军团的军团长,其次才是赵构的李惠妃。 这次作战会议,主要是下一步的作战战略思想,要给各位司令讲清楚,几十万人撒出去,依靠现在的通讯手段,还不能实现实时通讯,总会有所延迟,为了不贻误战机,给下面更大的自主权,就必须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大家,围绕着这个中心,去展开军事行动。 这里面,还要涉及一个各方协作的问题,现在赵构手里,实际上是多国联军,必须强调战场协作配合意识。这次阿克什吃亏,就在协作意识不强,太过于高估自己这方面的实力,吃了大亏。 自然战后的总结不会少,赵构明确指出,像阿克什联军的现象,以后绝对要避免,还是那句话,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一定要在战术层面重视敌人,否则,还会吃大亏,金兵善于学习变通、机动作战的能力,就值得大家学习。 李飞雁这次带来的军需物资,全部保障完颜娄室的黑水集团军,赵泰、赵颜、完颜雍的三个军,全部是重骑兵配置,主要是增加绝影车的数量,全部实现挽马行军,包括加强的炮师。 会上,作战部长吴进忠宣布了第二阶段军事计划: 以岳飞集团军、宋琦集团军、李良辅西域联军组成攻击集群,负责拿下北京路大定府。 成闵集团军牢牢牵制咸平路完颜宗秀的十万大军,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杀掉完颜宗秀的威风。 张俊集团军和韩彦朴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军,继续围困东京路,依旧是走“外围包围核心”的战略战术,争取在一个月内,扫清东京路外围所有金兵据守的村寨据点,或者彻底消灭,或者将其赶到辽阳府,总之,辽阳府的外围要“干干净净”,将底子打好,和临潢路一样,打下一个村子,巩固一个村子,建立一块根据地,为了更好地打开局面,赵构将烈火营和暴风营,派给了张俊,希望起到加速金兵投降归顺的作用。 孟春集团军和大帅的应龙军团,则直插金国咸平路,形成中路攻击集群,成闵形成东路攻击集群,龙集团军一部在李良辅率领下,形成西路攻击集群,完颜宗秀的咸平路,就是赵构的下一个目标。 但是战争的节奏一定要把握得很好才行,要让金国高层看到,自己的目的就是北京路,对东京路和咸平路,就是军事意义上的牵制性进攻。尤其是东京路,这里有仆散浑坦和速频路兵马总管撒合扎的十五万大军,北面还有在斡克阿怜集结的完颜宗本的十万大军,这股力量扑下来,张俊弄不好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张俊全军也就十万人,虽然赵构将烈火和暴风两个营派了过去,也不过增加了一万多人,兵力对比不占优势。 看着赵构扑在木图上沉思,张俊说道:“大帅,我部清扫东京路的军事行动,可以分兵而行,这一路打过来,金兵最大的村寨也就一个猛安,大一点的州府不过五千之数,我以一个师为单位,划片清扫,三个军就能完成此项任务,剩下部分兵力,做出佯攻咸平路东部地区,吸引金兵主力不敢西进,整个东京路一月战事完成后,我东京路、北京路、中都路连为一体,又有海军的支持,足以威胁金国速频路,促使完颜宗英、完颜宗本和仆散浑坦不敢妄动南下或西进。” 赵构仔细看了一会儿,遥遥头,说道:“此计看上去可行,实际上危险重重,这样一来,你部就从单一的清扫围困,变成了重点监看速频路、围困辽阳府、清扫外围的三重任务。兵力太分散了,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可不要忘了,金兵在战争中学习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个仆散浑坦,号称长白山山君转世,可见其猛;完颜宗英是吴乞买最器重的儿子之一,足智多谋,节制三路大军,不可小觑;完颜宗本沙场老将,善于奇兵出奇制胜。张司令,金兵三路大军合兵一处,就是二十五万之众,有谋有勇有奇兵,不能大意。不行,将预备军团调给你,只要堵住他们十天半个月,北京路的战事和咸平路的战事,基本上就能结束。” “不行,大帅,这样一来,你身边的部队太少了,面对又是完颜宗秀的精兵,只有孟司令集团军,却要面对咸平路和北京路两路金兵,不行,太危险了。” 张俊死活不同意,干脆要立下军令状,坚决完成任务。 这个时候,完颜娄室说话了:“大帅,莫不是还对我们黑水军团不放心?” 第413章 强攻大定府 赵构和张俊回头看了看完颜娄室,笑了。 赵构上前拉着完颜娄室的手说道:“老将军莫要多心,只是我以前有过承诺,投诚过来的弟兄们,半年之内不会派到和金国作战的前线,并非不放心,而是怕大家心里面还过不去哪个坎儿。” 完颜娄室爽朗大笑道:“迟过早过,迟早都过,那就趁早迈过去,从头再来。赵新和赵生,已经获得新生,我等岂敢再次落后。您说过,战争的最终目的是消灭战争,实现和平,共谋大同。在这部鸿篇巨作之中,岂能少的了我完颜娄室和我们的黑水军团,大帅但放宽心,黑水军团,将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忠诚。”说完,郑重向赵构敬上一个标准的宋军军礼,眼神里充满对战争的渴望,那个战神,又回来了。 赵构沉思起来,再次看向地图,说道:“老将军,你打算出兵的方向在哪里?” 完颜娄室指着地图说道:“大帅的作战意图很明确,第一步先吃掉大定府,这个桃子已经烂掉,一碰就会落下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完颜宗辅王室出身,自然会拼尽全力死战。您刚才提到过,完颜兀术现在并没有回到大定府,而是到了完颜宗秀哪里,我猜您的用意是将这十万大军吸引出来,根据完颜兀术的性格,他是不会轻易认输的,金兵擅长野战,从骨子里看不起咱们,但现在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军已是今非昔比,任何一支部队,都不会惧怕在野外和金兵对抗,甚至占有很大优势,所以,大帅的意思是引蛇出洞,将完颜兀术和完颜宗秀的十万大军牢牢吸引在咸平路,借势而战,一鼓作气,消灭这十万大军,顺便拿下咸平路。” 这个时候,完颜娄室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他索性指着东京路和速频路说道:“大帅的顾忌在于东京路和速频路仆散浑坦和撒合扎的联军,只有张司令一军之力,兵力显得单薄,加上我们黑水军团,兵力不就是五五之数了吗?” “所以,”完颜娄室指着速频路说道,“我部大军,愿意牵制速频路这十五万大军,又不是和他决战,只是牵制性作战,我完颜娄室还是有信心的。张司令只管放心围困辽阳、清扫外围,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黑水军团保障完成任务,就凭我完颜娄室的这个名字,一个月之内,我能让完颜宗英寸步不敢南下!” 说到这里,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双双站在赵构面前,齐声说道:“黑水军团请战,请大帅批准!” 赵构大笑道:“如此,倒也不能再让你这虎狼之师再盘踞蛰伏了,黑水军团听令:命令你部,前出锦州,拿下曷苏馆路和婆速路,威胁速频路和胡里改路,我会命令高丽总督韩彦直策应你的行动。记住,你的任务是牵制,不是去拼命,仗有的是你们黑水军团打的,但要记住,能策反的,还是策反为主,没有必要硬拼。但关键时候,绝不手软,这个分寸,你自己掌控好就行。命令可曾清楚?” “是,清楚。黑水军团一定不辱使命!” 赵构又转向其他将领,问道:“战役部署各位是否明白?” 众人齐刷刷起立,大声回答:“明白!” “好,各部回去抓紧准备,今天是正月二十,六天以后,正月二十六,各部按照计划,准时发起攻击。这次军事行动,代号‘雷霆’。” 复兴六年正月二十五,最先出动的,却是赵构率领的应龙军团,孟春集团军因为需要整军归建,赵构命令他们晚走一天,准时按照计划出发,不要仓促,一定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三军令动,地动山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赵构带领应龙军团第一、第二军,以及西辽皮室军军团,作为先遣军,先行出发,整个“雷霆”行动,牵扯到四个方向的战斗部署,一着不慎,就会陷入被动,他要居中策应指挥,确保所有消息确保在最短的时间汇聚过来,下达出去。 张俊一路,既然增加了黑水军团六万大军,兵力不再捉襟见肘,张俊死活把烈火和暴风两个独立师给赵构派了回来,这一万人,到了战场上,以一敌十,毫不夸张,关键时刻能顶上大用。赵构也不再客气,这两个营,现在用得越来越顺手,赵新和赵生的师长,干得风生水起,现在,烈火和暴风的赫赫威名,早就响彻了三路四地。 重炮师在司令苏定方的指挥下,配属岳飞的攻城集团行动。 而赵构这边,工兵团早就提前两天出发了,赵构深深为金国境内的道路犯愁,加上积雪覆盖,现在还稍微好一点,地面都冻上了,但上面却像铺了一层冰油子,滑得很,赵构的几万人踩过去,朱琦野战炮一团的炮车才好过,工兵主要是拓宽道路和加固桥梁,保证炮车顺利通过,也为赵构大军出行,做好铺垫性的工作。 赵构前出咸平路的同时,岳飞围城的十七万大军,开始对大定府进行最后的总攻。 这是赵构“雷霆”军事行动计划重要的一环。完颜兀术没有回到大定府,在于赵构不想让他回去,完颜兀术的作用,在大定府已经是微乎其微,他最大的作用,是回去指挥完颜宗秀的十万本部精锐,寻找机会,再次和赵构决一死战。 这次攻城之战,岳飞一反求稳的作战风格,在作战会议上,直接给各个军团下令,要求在最短的时间,破城擒敌。 但在争夺主攻任务的时候,各个军却挣得“头破血流”,嚷嚷着最厉害的那自然是姚政的青龙铁军,好不容易碰上一场大仗、硬仗,各军主官自然是“一点情面也不会讲”。 军事方案已经制定,临宣布的时候,岳飞倒是有点拿不定主意,就是因为他的集团军,并不只是以前的青龙军团,还有朱雀军团的种易第二军、赤罴军团的龙腾第三军、以及凤凰军团的三个军。 把主攻任务交给姚政,自然最合适不过,但难免会让人想到偏袒自己的嫡系,有抢功的嫌疑,但担任主攻,意味着伤亡也会大,真碰上硬茬,极有可能元气大伤。 可要是交给兄弟部队,万一打成胶着状态,强攻不下,那伤亡可就大了去了,会不会让其他军团或者司令的心里不舒服,有保存自己实力,让兄弟部队当炮灰的嫌疑。 正当岳飞犹豫不定的时候,参议长胡闳休在一旁低声提醒岳飞道:“司令,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事者不谋于众,当睿断。” 岳飞骤然从患得患失中惊醒,想起赵构对自己的无限信任,自己却在这关键时刻优柔寡断,不由得有些汗颜。冲胡闳休点点头,心无旁骛,天台清明,思路便一下子打开。 他冷眼扫了一下全场众将,“哼”地一声,作战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他缓缓开口说道:“大帅把雷霆行动的第一把刀,交到我岳飞集团军的手里,不是让我来听你们聒噪不休的,想打主攻是好事,但服从命令是天职,一场战斗的胜利,不是靠一支部队就能完成的,需要大家齐心协力,顾全大局。大帅给出的命令是尽快拿下大定府,结束北京路战事,诸位将军,真正的大戏在后面,眼前的大定府,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莫要小家子气。” 一番话,说得大家哄然大笑,刚才火药味十足的气氛荡然无存,姚政红着脸退回去坐在一边,心里想这下恐怕坏菜了,弄巧成拙了。 岳飞看着姚政灰溜溜缩了回去,心里好笑,但对姚政的铁军,还是充满信心。 临走的时候,赵构将空天军留了下来,其实已经和岳飞就大定府的夺取,设计出了一套可行性极高的军事方案,只不过,这里面,却是需要一支过硬的部队打主攻,打得越狠、越猛,成功的机会就越大。 岳飞虎躯长振,冲胡闳休说道:“下达命令。” 胡闳休站起身,拿出命令手册,大声宣布道:“雷霆行动第一阶段军事行动: 一、姚政第三军、种易第二军担任主攻集群,主攻方向南门,配属重炮第三师,姚政为总指挥。 二、龙腾第三军、徐庆第二军为主攻集团军群,主攻方向北门,配属郑三山的山炮团,龙腾为总指挥。 三、王贵第一军、凤凰军团张盈盈第二军、蒋宣司令的空天军,主攻东门,王贵为总指挥。 四、凤凰军团凤一第一军、铁飞花第三军,围困西门,凤一为总指挥。 五、张宪背嵬军为总预备队,并负责外围清剿。 本次军事行动,没有主攻、佯攻,谁打进去,就是首功。凤凰军团第一军、第二军担负围三阙一的‘一’,提防金兵狗急跳墙,要是从西门跑出去,凤一军长,这凤凰军旗,大帅是要收回去的。总攻时间,三日后,也就是正月二十五辰时,准时发起攻击。各部任务是否明确?” “保证完成任务!”几位总指挥响亮的回答声充斥在作战室,气势如虹。 凤一向岳飞郑重敬上一个军礼,低沉地说道:“凤凰军旗,只有越染越红。” 岳飞同样郑重回礼,对凤凰军团,岳飞是从骨子里尊重。 岳飞回头冲蒋宣和王贵、张盈盈说道:“蒋司令、王军长、张军长留步,其余人散会回去准备。” 作战室只剩下岳飞、蒋宣、王贵、张盈盈、胡闳休几人,岳飞对蒋宣说道:“蒋司令,计划可曾部署下去?” 蒋宣胸脯一挺,说道:“岳司令,我空天军金雕大队,早已枕戈待旦,一声令下,保证首战胜利。” 岳飞点点头,说道:“这次大定府决战,大帅极为重视,虽然完颜兀术损失了大定府十万精兵,但完颜宗辅经营大定府多年,又多是金兵部族精锐,完颜宗辅这个人,颇为精明,为人厚重,素有薄名,大定府守备兵力还有二十万,更有手下三万扎合亲军,战斗力不容小觑。根据内线情报,完颜宗辅的重点防御方向,依然是南北两个方向,这两个方向地势低洼,不利于防守,但却是南北通衢要道,完颜宗辅势必重兵防守两地,情报显示,也正是如此。” 岳飞将代表金兵精锐的土黄色木偶放在南北两城,然后指着西城说道:“西门外高内低,出城就是一道山岭,况且,再往西,就是临潢路,龙三十的铁鹞子可不是吃素的,我将凤凰军团放在这里,就是因为背后的靠山硬,完颜宗辅只要不昏头,断然不会突围西门,但也不能不防,所以凤凰军团只围不打,保持疑兵即可。” “所以,蒋司令,大帅才想出这条两面夹攻、西顶东进的大胆计划,说实在话,我岳飞也算从军多年,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有如此攻城之法,大帅真乃神人也。”岳飞说到这里,看着手中的计划书,不由得仰天长叹,心里满是敬佩之意。 蒋宣说道:“我空天军成立以来,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官给官,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岳司令放心,空天军有信心、有决心,拿下东城!” 第414章 漫长的一天 复兴六年正月二十五,就在赵构出发后一个时辰,岳飞集团军对金国北京路大定府的总攻开始了。 苏定方指挥的重炮三师,六十门18磅野战重炮的轰鸣声,响彻北京路大定府周边的山山水水,惊起来的雅雀飞得远远的,落在稀疏的枯枝上,惊恐地望着这些冒烟的大家伙,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守城的金兵,带队的谋克声嘶力竭的呐喊,早就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弹雨中。城下列队的第三军青龙铁军,三个师三个方队,清一色宋刀、臂盾,严阵以待,稳如泰山,丝毫不受炮击的影响。 第一梯队是一个团的云梯车,分成左右两个攻城集团,三个方队后面,是掩护大军攻城的钢臂弩,五千弓弩手会在云梯车靠上城墙的瞬间,将箭雨覆盖在整个攻击面上,掩护第三军的蹬城部队。 再往后,就是两千人的冲击重骑,一但城门被破,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冲进去,但有些细心的金兵会发现,第一波次的一个百人小队,每匹马上,挂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布包,不知道是什么。 一同发起攻击的,还有北城的龙腾、徐庆的北城攻击集群,虽然他们配属的是郑三山的8磅山炮,但也不是大定府的城墙可以抗衡的。郑三山的炮火打击极为刁钻,就是对准城门楼子一顿炮轰,以点破点,充分发挥山炮射速快的优点,虽然是数九寒冬,但炮团的战士却赤膊上阵,精壮的身子透过汗水,泛着油光,一个个嚎叫着,把自己的这门炮打出了极致射速。 龙腾的第一师师长封立,将自己的三个团分成两个梯队,一团和三团主攻,二团为预备队,马策的第二师负责为他们提供掩护,另外,军属警卫团一个快枪营,负责撕开突破口,另外两个营负责巩固城头阵地,掩护第一师的两个团,完成快速穿插。 第三师师长风扬,则率领自己的戟刀师,完成对金兵的最后围歼之战。 徐庆的逆鳞军,则作为总预备队,外围策应和随时支援,但龙腾却对赤罴军团第三军的弟兄们说道:“都说赤罴善守,今天,就让兄弟部队看看,我第三军同样能攻!” 两路大军,一南一北,同时发力猛攻,完颜宗辅虽然判断出宋军攻击的主要突破口,兵力部署也有所针对性做了调整,但面对宋军铺天盖地的炮火犀利的打击,很快就接到了一封封求援的军报。 先是南城东段城墙被轰开了一个接近五十米的豁口,金兵守城猛安千户急调一个千人队上来,想堵住缺口,看着城下嗷嗷叫唤着扑上来的宋军,金兵猛安又调来五百弓箭手协助守城,但刚刚露头,还不等射出第一箭,停顿下来的宋军重炮再次发出怒号,又一波小西瓜般大小的实心弹摧枯拉朽一般横扫过突破口,这次集火射击带来的打击效果出奇得好,一千五百名金兵一下子损失了近四成,尤其是弓箭手,几乎被扫空,金兵猛安急忙下令全线后退隐蔽,但金兵刚刚缩回去,宋军就再次逼近城垣缺口金兵弓箭的射程以内。 金兵守城将领真是欲哭无泪,任由宋军攻上来,就凭宋军的快枪团,金兵几乎不能形成有效的拦阻射击,一但踏上城头,贴身肉搏,金兵手里的家伙,可挡不住如飞的弹雨。 但如果冲上去,难免会重蹈覆辙,被宋军的炮弹一波波横扫,仗打到这个份上,金兵猛安唯一祈祷的就是,希望在肉搏战中占一点地利上的优势。 南城防御使是完颜宗辅手下折合亲军的都统猛安完颜齐,素以沉稳、狠辣见长,被完颜宗辅委以重任,担任南城防御使,手下两万五千人。 但这仗还刚刚开始,自己的两个千人队就没了,以往凭借高墙厚城就能高枕无忧的局面,被宋军彻底打破。派上去守,就是送命;不守,万一宋军真攻上来,再想把宋军撵下去,可就难了。 完颜齐既然能受到完颜宗辅的信任和重用,必然不是泛泛之辈。他的应变能力非常出众,早就知道宋军火器厉害,也相应做出了应对部署,宋军的火炮打出来是一条线,面杀伤小。根据这个特点,完颜齐命令金兵散布在这个防御面的两侧,宋军喜欢集火攻击,必然会出现覆盖面不足的缺陷,金兵两翼分散,就能最大程度避免遭到杀伤。 金兵的这个方法很有效,苏定方的炮火准备,在对金兵人员杀伤折损方面,已经大大降低。 不管是古代冷兵器时代,还是后世的热兵器时代,乃至信息化战争时代,最终决定胜利归属的,还是人。 虽然如此,但在宋军火炮和快枪的打击下,金兵的战损还是居高不下,在人员伤亡接近三成的时候,完颜宗辅几乎同时接到南北两城的求援军报。 相比之下,东西两城几乎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尤其是西城,金兵本就没有向西突围的计划,看着宋军在西城部署的,居然是凤凰军团,完颜宗辅心知肚明,大宋官家早就将自己的心思揣摩透了,但自己毫无办法,在绝对实力面前,还是要看自己手下的实力能不能对抗下去。 看着手中的军报,宋军的重炮虽然部署在南城,但最大的危机却出现在北城,防御使耶律察合的加急军报里提到,宋军已经把城楼轰塌,城门洞被宋军的火药包已经炸开一个通道,现在宋军正在全力夺取瓮城,局势岌岌可危,速派援军。 瓮城失守,意味着门户大开,宋军会顺着城墙一路攻击前进,夺取四门之后,架起大炮轰击城内,应州就是这样被打下来的。 完颜宗辅急忙下令,从内城守备的兵力之中,抽调两个千人队火速支援北城,务必死死守住瓮城,一点点将宋军挤出去。瓮城面积不大,不利于宋军的重骑兵突击,也容不下更多的兵力,这对金兵防守有利,必须尽快挽回劣势。 但南城同样危机四伏,完颜宗辅看着四城防御使的兵力部署,西城只有一个万人队,虽然张旗三万,那是疑兵之计,糊弄城外宋军的。东城有两万人,基本上建制完整,内城守备被调走一千人,已经到了兵力红线,不能再动;自己的三万折合亲军,是最后的反击力量,也是自己保命的底牌,不能轻易动用,其余大部兵力都在南北两城,各有三万之众,这才一天,怎么就损失这么大? 完颜宗辅咬咬牙,下令将东城的一个万人队,悄悄调至南城,作为南城的新预备队使用,至于东城,现在还没有动静,看来赵构的攻城方略和自己预判的一样,南北对攻,东顶西放。 完颜宗辅看着金乌渐渐西坠,城外的宋军炮火的怒号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渐渐的,北边也安静了下来,宋军第一天的攻击总算消停了。大定府还在我大金手中,完颜宗辅吊了一天的心,才算放在肚子里。 完颜宗辅不敢大意,急忙召见四城防御使见面,了解具体守城情况,大定府保卫战一开始就打成这样,有点出乎完颜宗辅的想象。 南城防御使完颜齐疲惫的脸色、但依然坚定的眼神出现在完颜宗辅眼里的时候,他知道南城暂时无虞;可北城耶律察合吊着一只胳膊的形象映入完颜宗辅眼帘的时候,他的心不由得一紧,连耶律察合都亲自上阵,可见北城的战况紧张危机。 倒是东城防御使完颜炳和西城防御使突诨,神色较为淡定,看到完颜齐和耶律察合的样子,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上去互相安慰鼓励了几句,还别说,完颜宗辅的这些手下,倒是没有内讧倾轧的现象,这也是赵构决定武力解决大定府的原因之一。 战事胶着附带着危险,完颜宗辅深知,宋军并没有显示出其真正的实力,今天白天的进攻,充其量是一次试探性进攻,但北城依然险象环生,要知道,宋军的重炮可是在南城外。 “察合郎君,不要着急,你先说说情况吧。”完颜宗辅先递给耶律察合一碗温酒,安抚道。 “宋军太玩命了。咱们的儿郎们没有一个孬种,都是好样的。可是,宋军的火器很厉害,只是一个城门突破口足足填进去一千五六百人,才算堵住,宋军也没有讨了好去,也倒下了七八百人,讹里朵郎君,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这才第一天,北城近三成郎君的性命,都丢在城头上,主攻的是宋国赤罴军团第三军龙腾所部,看后面张旗显示,还有岳飞手下的徐庆所部,都是硬茬,我看,南城虽有重炮,恐怕北城才是攻城重点,宋军惯用声东击西之计,看上去南城重兵重炮,不得不防他们在北城做文章。” 完颜宗辅点点头,说道:“很有这个可能,北城倾水之势,一但瓮城被破,龙腾有一个重骑师,恐怕就是这个时候用的,不得不防。” 南城防御使完颜齐,指着舆图说道:“我也觉得南城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宋军就是火炮厉害,但攻城部队一触即退,倒是他们手中的弩箭厉害,射程远、穿透力强,儿郎们吃了老大的亏。” 完颜宗辅看看完颜炳和突诨,完颜炳说道:“我那里一切正常,虽然宋军严阵以待,但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我可不敢大意,城外的宋军也是列好了攻城阵型的,别忘了,城外可是岳飞手下王贵的第一军,还有一支女军,据说丝毫不弱于硬撼兀术郎君的凤凰第一军。” 突诨倒是一脸轻松,指着西门说道:“西门外,倒是一群娘们军,我看,也就是做做样子,虽说是地势不利,又靠近临潢路,但讹里朵郎君,我看倒是可以考虑作为一条最后突围的路线。” 完颜宗辅脸色阴沉,没有接话,却对耶律察合说道:“我再增调东城五千人给你,务必守住北城,北城一但失守,宋军龙腾的重骑冲进来,居高临下猛冲猛打,瞬间就能冲到留守衙门,我的折合亲军仰攻迎面撞上,是要吃大亏的。我再派一万折合亲军在落霞寺驻守,做你的后盾。” “如此稳妥多了,讹里朵郎君放心,有了这一万五千人做援兵,我有信心守住北城不失。” 完颜宗辅又对完颜炳说道:“东城外的宋军,我看极大可能是牵制性作用,不让我们分兵支援。这样,城头上遍插旗帜,原有的兵力部署不变,但撤出五千人给察合,我估计东城和西城参加攻城战斗的可能性还是不大,我们要确保明天南北两城不失。就这样,各部加强晚上巡逻力度,防止宋军偷袭。明天,才是一场硬仗。” 第415章 神兵从天降 岳飞的攻城计划,可没有明天一说。 今天的攻击,既有试探性的作用,更主要的是调动完颜宗辅的防御兵力,梁景的安情局的密谍,早就在发动收复燕京府之战的同时,已经潜入大定府悄悄蛰伏下来,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金兵入夜之后的兵力调动,早就被安情局的密谍所捕获,被成功策反的西城守军中,一名谋克带着自己的亲兵小队在城墙上巡逻,在转到城墙西南角角楼的时候,金兵谋克弯弓搭箭,一支雕翎利箭射向了黑暗之中。金兵谋克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么漆黑的夜色,这支箭杆上虽然涂着密谍给他的一些东西,但他觉得,还是有点不靠谱。自己的箭法不差,这个地方,也练习了很多次,准头、力度都能控制得很好,自己的亲兵小队掩护也打得很好,但还是有些不安。 自己能做到的,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交给长生天吧。 蒋宣接到情报的同时,王贵的大军已经开始行动,不是前进,而是悄悄地在向后撤兵,当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东城的守城金兵骤然发现,城外的宋军好像少了许多。 消息很快被传到完颜宗辅手中,他更加判断出宋军的攻击方向在南北两城,重点还是侧重于北城,毕竟北城一但被攻破,金兵受到的威胁最大。 金兵开始第三次调兵,东城依然采用疑兵之计,暗地里,又一个五千人被秘密调往北城参与防御,这样一来,东城剩下的兵力,已经只剩下一个万人队,却要分散在长达七八里的城墙上,完颜炳无奈之下,只好收缩兵力,重点防御城门楼,两翼的兵力,已经非常薄弱。但完颜炳并没有感觉到危机,因为城外的宋军,也在同步撤离,估计是前往支援南北两城的作战。 岳飞将计就计,继续疑兵减灶之法瞒天过海,一面悄悄命令张宪带领背嵬亲军换装,在凤凰军团第二军张盈盈所部后面,悄悄换防,看上去还是凤凰军团第二军,其实,后面的,全是背嵬亲军。 东城城外三里,有一处山,唤作万金山,山峰不高,海拔也就在二三百米高度,山上有一处缓坡,甚为平坦,地势东高西低,山峰背风处,空天军金雕特战大队整装待发,正在整理装备,严阵以待。 蒋宣有些紧张地看着坡地处的技术参谋,他们在等待最合适的风向的到来。 当手中的风向标急速飞转起来的时候,一名参谋向上扬起了绿色信号旗,空天军司令蒋宣第一个冲下缓坡,身后的翼伞被西北风吹起来,他的身子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撑起来,已经稳稳地飞向了天空,起飞成功。 紧接着,金雕大队大队长常万胜、副大队长冀冲……特战队员一个个顺序起飞,很快,半天空就被一具具伞花遮盖,特战队员操纵者伞绳,调整好方位,向大定府飘去。 一年多的训练,就为了这一战,这是大宋空天军的第一次实战,为了打造这支奇袭部队,赵构砸进去的钱财,可就海了去了,不说别的,就是这伞具,就不知道动用了多少苏浙两府的女绣工,大名府宋国科技学院的高材生,大部分被蒋宣挖了过来,当然,是拿着赵构的批条的。 这五百人,是从空天军五万多人里面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在大名府和安塞军寨训练了一年多的时间,赵构亲自调教的时间,就在三个多月,可见赵构对空天军的重视,海军和空军以及炮兵,才是宋国驰骋天下的大杀器。 金雕大队的装备,已经初具现代战争的雏形,清一色复兴三型步枪,伞兵专用格斗刀,小巧的连发手弩,加上三仓左轮,身穿最新型的陶瓷复合装具,既轻巧,防护性能又强,还兼具特战作战的灵活性,每个人身上的装备折合下来,都在十万宋币之上。除此之外,每人身上,还携带一具小型的炸药包,实在不行,准备爆破城门。 这才是赵构的真正用兵之地,神兵天降。 但计划也有变化,就是对风向的把控,还不是特别精熟,毕竟后世训练出一名合格的伞兵,都要至少六个月,何况现在? 但赵构从来没有怀疑大宋人的智慧和勇气,蒋宣聪慧异常,赵构后世的思路往往会在第一时间领会,在他的带领下,空天军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这次蒋宣以空天军司令的身份参战,并没有知会赵构,但作为空天军的司令,蒋宣感到自己必须有这个使命担当,身先士卒,在宋军里面,可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响当当的实际行动。 但伞兵天生就是被包围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出现在最危险的战场之上,九死一生。这条线路,早就摸排了很多次了,这次大定府攻城战的所有部署,都是围绕着这个方案来的,包括地势的选择,方向的掌控、起飞的地点距离等等,蒋宣的空军自打参战以来,其他战斗均没有显露身影,就是为了今天的一战成名。 蒋宣操纵者伞具牵引器,利用风向、气流,缓缓向大定府飘去,已经远远看到东城的城楼,也看到了城墙上来回奔跑的金兵,他一拉左侧牵引器,向左缓缓转弯,向着城楼北侧的一处空地落去。 完颜炳接到手下汇报,说从东面的天空中飘过来一具具“白色的蘑菇”,下面黑乎乎的不知道吊着一个什么东西,像是个人,又不太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莫不是长生天派神仙来帮助咱们守城了? 完颜炳急冲冲走出城楼,已经看到天上一具具盛开的“白花”,也是纳闷,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从天而降的东西,正在恍恍惚惚中,天空中许多“白色蘑菇”已经飘落在城头上,却有眼尖的金兵发现一些倪端,这些人全然不顾金兵诧异的眼神,忙着将那些伞具脱掉,可当将背后的步枪拎起来的时候,金兵再傻,也知道这是宋军的家伙,不知道是哪个憨货扯着嗓子嚎叫道:“是宋军,宋军蹬城啦!” 迎接他的,是一声清脆的枪声和被掀开的天灵盖。 城头上像是被一瓢凉水泼在热油锅里,立刻炸开了,金兵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四处躲藏,都知道宋军快枪的厉害,刚才那憨货就是最好的下场,可不等金兵找到掩体,十几枚冒着青烟儿的掌中雷就落在金兵的屁股后面,伴随着“轰、轰、轰”的爆炸声和腾起的烟雾,整个东城城楼已是乱做一团。 落在城楼上的,不足三成兵力,其余都不知道吹到哪里,但就是这一个连队的金雕,迅速建立起一个攻击阵型,开始横扫城头上的金兵,“砰砰砰”的步枪声,响彻在整个城头。 “龙怒军,杀!”后面的王贵,伏兵四起,几十辆云梯车顺着早就铺好的道路快速通过。昨天的疑兵,可不是就在这里傻站着,前面的军阵掩护下,后面的宋军已经悄悄铺设了一条简易快速通道,就是为了今天的攻城之用。 城头上的金雕,就是为大军开辟出一处登城突破口,这个时候,完颜炳已经指挥金兵开始反扑,他知道,只要是王贵的龙怒军蹬上城头,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东城的北墙,一段近乎五十米的缺口被稳稳占牢,蒋宣命令常万胜率领一个小队三十人,防守北面,一名金兵谋克率领二百多金兵正在顺着城墙快速奔来,气势汹汹。 冀冲率领一个小队固守南面,牢牢顶住完颜炳的反扑,这个方向,金兵的反扑更加凶悍,完颜炳亲自带着自己的折合亲军,举着大盾一步步紧逼过来,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蒋宣则牢牢守住通往城头的马道,一来防止金兵顺着马道上来反扑,二来要集合其他金雕成员,这是早就演习了无数遍的战斗方案,汇合地点就是城楼附近。 蒋宣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咚……嘎”一声脆响炸响在天空,这是集结信号,不等声音消散,又一发信号弹再次腾空而起,炸响在半天空。 这就要看是金雕的反应快,还是金兵的反应快。事实上,金雕的反应虽然比金兵快,但人数和对地形的熟悉,却是金兵占据优势。 双方几乎是同时在瓮城的马道下面迎面相撞,金兵为了快速调军,瓮城和内城的城门并没有封死,这虽然方便了金兵,但也给金雕的聚集提供了便利,但金兵的整体作战的配合,显然和金雕不是一个档次。 最先赶到的是一个三十多人的金雕小队,这些落在城内各处的金雕特战队员,看到信号弹升起的地方,便从四面八方攻击前进,一个变成两个,两个汇聚成四五个,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在一名中队长的带领下,变换攻击队形,向城楼靠近,刚刚转出瓮城城门洞,迎面就撞上了增援的金兵大部队。 金雕训练有素的特战素养决定了这场遭遇战,倒霉的是金兵的前锋部队,金兵谋克的命令还没有喊出来,劈头盖脸的枪声已经响起,金兵就像下饺子一样噗通通跌落一地,嘶鸣惊慌的战马四下里乱窜,反倒是挡住了后面金兵的道路。 金雕的中队长急速下令,利用瓮城堆积的物资迅速建立起一道防御线,在抵挡金兵增援的同时,策应其他金雕特战队员的集结。 这名中队长并没有急于上城头,而是带着十几个人快速来到东城城门洞,一看,中队长心头狂喜,原来,金兵为了图省事,只是简单地用沙袋堵住了城门,并没有用条石夯实,看里面,千斤也没有放下来,中队长迅速下达命令,让后续而来的金雕队员不要上城,全力清扫城门洞,打开城门,大定府唾手可得。 第416章 何去又何从 完颜宗辅接到的第一个加急军报,是撕下的衣服上的四个血字:“东门失守”。 想到了一千一万个可能,但就是没有想到,首先失守的,却是前一天毫无战事的东城。 紧接着,“北城告急”、“南城告急”的军报雪片一样飞来,就连西城,也出现了最不想看见的铁鹞精骑“血鹞第一军”,领兵的,是西夏定州郡王、黑水威福军司都统军李良辅。 最后一点逃生的道路被彻底堵死,完颜宗辅攥着手中的军报,狠狠砸在案几上,咬牙切齿骂道:“赵构小儿,可恶。”尽管心里不服,但还是整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完颜宗辅,被大宋官家、兵马大元帅玩弄于掌股之中。 但让他感到深深不安甚至有一种窒息感觉的是,东城的失守,居然是宋军“从天而降”。彻底颠覆了完颜宗辅对战争模式的认知,他首先想到的是一个严重的后果的最为不利的局面:“上京府在如此攻击之下,能撑多久?” 完颜宗辅首先想到了据城死守,和宋军在大定府城里面周旋,利用地理熟悉的优势,一点点消耗宋军,毕竟宋军是客场作战,自己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城门失守,不等于大定府沦陷,自己将兵力收缩至府衙周围,利用高房坚屋,拖到天黑,自己还有一点突围的胜算。 金兵的反应也是迅速,接到完颜宗辅的命令,完颜齐第一时间收拢残部回撤,在大定府府衙以南甜水巷建立起了第一道防线;紧接着,北城耶律察合也顺着第一大街回撤落霞寺,组成北区防线;突诨的西城最惨,被手下谋克耶律达济和耶律宏彦刺杀身亡,率队献城投诚宋军,李良辅的血鹞第一军兵不血刃拿下西城,一个万人队顺着城墙,向南北夹击而去,凤一的第一军和铁飞花的第二军接管了西城城防,凤一命令铁飞花的第二军,沿着东西走向的府衙前街攻击前进,巷战,铁飞花的第三军丝毫不怵金兵。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金兵在得知四城尽失后,明显军心涣散,个别地方殊死的抵抗,在推进的山炮轰击之下,很快土崩瓦解。 完颜宗辅想象中的南北对进并没有出现,宋军是东西对冲,西城是李良辅的血鹞师,从西往南攻;进入东城的,却是张宪的背嵬亲军从东向北冲,就像阴阳双鱼一样,顿时让完颜宗辅部署的南北两道防线出现了腹背受敌的局面,岳飞出色的指挥天才和赵构天马行空的军事思想,让这次军事行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当李良辅和张宪合兵一处的时候,大定府府衙内,所有金兵的高级将领包括完颜宗辅本人,都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逼近。自己手底下还有不足五千人,都挤在这个方圆只有几百米的府衙街两侧的各色衙门里,自己的大堂之上,四城防御使只剩下三个,耶律察合还负伤在身,大家都不言语,却不时完颜宗辅用眼光看向完颜宗辅,这个时候,主事一人。 后院传来了女人和孩子的哭闹声,完颜宗辅恼怒异常,脾气暴躁起来,对自己折合亲军统领完颜吉大喝道:“去后院告诉夫人,再有哭闹,先放火烧了后院!” 完颜吉急冲冲向后院跑去,一旁的完颜齐劝慰道:“讹里朵郎君,这个时候,也莫要置气,李夫人也是爱子心切,不忍小小年纪,尚未成年就……事已至此,要尽快拿出主意才是。” 完颜宗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被憋得通红,一番剧咳之后,擦拭的丝巾之上,赫然出现一丝血渍。 完颜宗辅冲完颜齐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自己冬咳春喘,老毛病了,只不过现在内忧外困出现急火攻心,身体已是受损。 他看着满屋子垂头丧气的手下,心里暗叹,知道已经是将无斗志,兵无战心,但皇族高贵的出身,又迫使他不甘放弃最后的尊严。听着外面零星响起的枪声,知道宋军在清扫金兵残余。后院的妇女小孩的哭泣,已经渐不可闻,但有时候寂静会更加可怕。 他低声说道:“阿奇郎君、察合郎君、小鲁郎君、宋先生留下,其余人下去候命……” 正说着话,折合亲军统领完颜吉脸色阴沉地来到完颜宗辅身边,递过去一封书信,低声说道:“外面宋军射进来的。” 完颜宗辅接过来展开,迅速看了一眼,胸脯急剧起伏,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却不理会完颜吉的搀扶,喘了一口气说道:“就按方才安排,阿吉,你去外面盯着,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要进来。” 完颜吉带住房门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完颜齐、耶律察合、完颜炳,以及完颜宗辅的第一谋士宋佑(字仕明)。 “宋先生,当下状况何解,还望先生解惑。”完颜宗辅把书信递给宋佑,对宋佑揖礼道。 宋佑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魁梧,是个典型的北方大汉,和一般谋士文文弱弱的形象倒是不怎么相符,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手脚粗大结实,蜂腰猿背,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如果只看第一眼,都不会和完颜宗辅第一谋士联系起来。他迅速看完书信,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遂起身来到屋子中间,开口说道: “东翁、诸位郎君,仕明承蒙讹里朵郎君抬爱,各位捧场,恬居要职,自当为我主分忧解难。方才宋军统制张宪,射进书信一封,以半个时辰为限,让我们缴械投降,可保全性命。过时将发起攻击,鸡犬不留。” 他攥着这份书信,扬起手说道:“诸位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处境,讹里朵郎君让我拿主意,说实在话,这个主意不好拿。” 他冲完颜宗辅深深揖礼道:“是战,仕明当为君谋划;是和,仕明当为君出使,全在郎君一年之间。” 完颜宗辅对完颜齐说道:“阿奇郎君,你是副都统猛安,你的看法呢?” 完颜齐拍了一下桌子,叫道:“大不了鱼死网破,讹里朵郎君,我带两千人保护你冲出去,咱们换成好马,顺着衙前街一直往东,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至于能不能最后冲出去,听天由命。” 耶律察合接着说道:“我们可用之兵只剩下五千多人,如果分出去两千人,府衙谁来守?只靠剩下的这几千人?还有,阿奇郎君,突围带不带嫂夫人和孩子们以及咱们这些人的家眷?我先说明,我不会丢下老婆孩子独自逃命,大不了一死,还能一家人一起上路,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 话还没有说完,耶律察合声音倒是有些哽咽,这就有点悲壮的色彩了。 完颜炳也说道:“我觉得突围不是一个好主意,且不说能不能冲出去,即使冲出去,外围全是宋军的层层防线,东、西、南,那是宋军的势力范围,只有东北方向的咸平路和东南方向的东京路,算是一个机会,但我请问诸位,大宋官家现在在哪里?” 完颜宗辅一愣,紧接着心里一紧,这些天,只顾着守城,却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作为宋军的最高指挥官,大宋兵马统帅赵构,现在何处? 完颜宗辅抬头看看宋佑,情报这一块儿是宋佑在管,只见宋佑指着咸平路说道:“围城之战开打之前,我就将斥候秘密派了出去,据他们侦探回来的消息,临潢路东南方向,宋国联军里面的西夏铁鹞师(其实已经扩编为军)的军旗,已经出现在潢河以南地区。另外,宋军围困大定府的,只有岳飞的集团军群。但在咸平路、东京路两路,已经发现有宋军活动迹象,宋军的斥候很厉害,罩得很严实,儿郎们不敢靠得太近,但从张旗来开,至少两个集团军在这两路活动,加上临潢路龙集团军联军的包抄之势,我们正北、东北、东南方向,都出现了宋军大部队的踪迹,至于西北和西面,我想我们就不做考虑了吧。所以,根据宋军的兵力部署以及其军事目标的侧重,大宋官家、宋军统帅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应该是北京路、临潢路、咸平路三路交界之地——徽川寨。” 第417章 落霞寺晨钟 完颜宗辅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赵构对大定府的战事根本就是不闻不问,这既是对岳飞无限的信任,又是对完颜宗辅的不屑一顾。 赵构率领大军已经奔赴下一个预定战场,大定府就是宋军含在嘴里一块肉,任由宋军吞吐。留下北道战区司令岳飞,已经是给足了完颜宗辅面子,要不是后续的接收、安置安抚工作需要一方大员压阵,单单就是军事行动,拿下一个大定府,蒋宣和李良辅以及岳飞手下三名军长都可以胜任前敌总指挥的角色,连岳飞都用不着留下。 宋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早先是在大定府、燕京府、辽阳府之间做皮草药材生意,出身商贾之家,但骨子里却喜欢打打杀杀的刺激。完颜宗辅将其收归己用,也算是圆了宋佑的一个心愿,完颜宗辅算是他的贵人知己,自然会全力为他着想,但也顺带着为自己考虑。商贾之人,最是重利,干什么都要算一算,有利可图才下手。 根据目前局势,完颜宗辅这一方可是一点利也看不见,已经是赔得连最后一点资本都要丢掉了。完颜宗辅不怕死,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和软肋,就是老婆孩子。别看他嘴上嚷嚷着要点火烧院子,其实也就是嚷给手下和外人听的,要是真狠下心来,早就一把火烧干净了。 宋佑极度揣摩对了完颜宗辅的心思,才有和战两说,但看样子,其三名心腹,也是不敢再言战,仗都打到这个份上,无非是煮熟的鸭子,嘴硬而已。 果然,完颜齐指着舆图说道:“大宋官家前出咸平路,讹里朵郎君,这可不妙,这是冲着撕里忽郎君(完颜宗秀,金名撕里忽)的十万铁骑去的。” 完颜宗辅点点头,说道:“我大金遇上真正的大麻烦了,大宋官家非比寻常,一步步踩着我大金的命门上来的,或许我们当初联宋的政策,就应该好好执行下去。你们看看如今的西夏、西辽,这些昔日的附属之国,如今却趾高气昂地跟着赵构肆意践踏着我大金的山山水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才多长时间,大金丢城失地几乎成了常例。诸位,远水先不想,这近火咋办,诸位可有方略?” 完颜炳心里道:“都说讹里朵郎君俗称赤狐转世,果真刁钻,明明自己不想打,却一定要大家说出来。宋狗头也是,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说一声我去求和谈谈吗?大家还领你一个情。” 但完颜炳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跻身于完颜宗辅的中枢核心,靠的就是“揣摩上意、为主分忧”,从而得到完颜宗辅的青睐。果不然,完颜宗辅用眼角扫了一眼完颜炳,完颜炳心领神会,咳嗽一声,开口说道:“诸位郎君,以在下愚见,现在宜和不宜战,此因有三,一来讹里朵郎君身有贵恙,不宜争斗,大家看到了,刚才依然咳血,不管是突围战还是死守,讹里朵郎君都不适合参战;二来,我们现在的兵力杂七杂八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之数,大家伙想想,一个月以前大定府的兵力是多少?现在又剩下多少?兀术郎君喜烽口一战,先赢后输,十万大军输得干干净净,这可都是我大金部族军精锐,又是在野战之地,都说寒风呼啸、雪山冰地是我大金的护佑,但现实却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残酷。城破之前,我大定府还有近二十万守城将士,短短两天时间,就剩下这五千多人,是我大金勇士没有血性吗?还是别的原因?这第三吗,既然宋军下书,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起码把我们的条件讲一下,虽然宋军提出的是无条件投降,但历古历代,城下之盟,总是吃亏得多,拿便宜的少,我们可以试探一下宋军的态度,也算是一条缓兵之计。就是这个章程,大家看看,议一议如何?” 完颜宗辅点点头,投来一道赞许的目光。宋佑就等着这句话,遂冲完颜宗辅揖礼道:“如此,仕明愿意去宋军的刀山火海里闯一闯,探个究竟。” 完颜宗辅看向大家,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商议一下,总要稳妥一些才好?” 完颜齐和耶律察合对看了一下,齐声说道:“我等听从讹里朵郎君之命。” 完颜宗辅沉思一会儿,对宋佑说道:“宋先生,那就麻烦你走一趟,把我们的意思说一下,一是保全我等军民的性命,放我们回上京,为了路上的安全,这五千人我们要留作护卫;个人财务必须保全,这是我们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城中居民走留自愿,不可强求。就这三点,您去和宋军统制谈和。” 岳飞拿着书信,对张宪笑道:“讹里朵无计可施,又死要面子,还要五千人护卫?真以为自己还是大定府留守、兵马大总管?笑话,你回去告诉他,想回上京,可以,但只给他一个百人队,其余免谈?” 说到这里,岳飞略一沉思,对张宪说道:“你稍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惠妃娘娘。” 说完,转身向惠妃李飞雁的军帐走去。自李飞雁来到前线,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恶心呕吐,人也懒散无力,后来李百全把脉诊断,却向赵构道喜,原来李惠妃已经身怀有孕,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赵构大喜,严令李飞雁在后方休息,这才有了凤凰军团全部留下来归岳飞集团军,否则,以李飞雁的性子,赵构去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才行。 岳飞作为集团军司令,自然知晓,拿下大定府,就是要尽快给贵妃娘娘一个舒适安逸的休养场所,这才下令在最短的时间,拿下大定府。 岳飞现在,越来越成为一名成熟的将领,像这种事情,完全在岳飞职权以内,但岳飞还是要请示一下惠妃娘娘,虽然在军队编属上,凤凰军团归自己统领,但岳飞可不敢就这么认为自己就凌驾于李飞雁这个军团长之上了。 听闻岳司令来访,李飞雁还是不顾凤一和铁飞燕的劝阻,亲自站在大帐门口迎接,倒是把岳飞吓了一跳,急忙趋前揖礼道:“惠妃娘娘金安,可不敢劳您凤驾亲自来迎,莫要闪了身子。” 李飞雁还是还了一个军礼,笑道:“大帅曾说,礼不可废。飞雁虽然暂时卸任军团长一职,但还是一名军人,还是岳飞集团军的成员,自当遵循军令才是。岳司令请!” 岳飞坚持让李飞雁先进,自己才随后进入李飞雁的军帐,李飞雁虽然贵为皇妃,又是西夏郡主,但却简朴得很,只是大帐里多加了一个火炉子,一股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岳飞有些不太适应,想到惠妃娘娘身怀六甲,回头问道:“凤军长、铁军长,要照顾好你们的军团长,缺什么,尽管去找王军长,就说我说的。” 凤一和铁飞花急忙敬礼说道:“多谢司令,王军长专门派了后勤司令部的一位处使,负责惠妃娘娘的物资供应,您放心吧。” 岳飞点点头,知道王贵做事心细,想得周全,自己也就放心了。遂向李飞雁说起完颜宗辅的求和条件,想听听惠妃娘娘的意见。 李飞雁心里面很清楚岳飞的想法,既觉得有点好笑,也有些感动。岳飞是一方大员,集团军司令,这完全是岳飞的职责权限,自己还属于岳飞的领导之下,赵构在这个方面,原则性是很强的,绝对不会搞特殊,李飞雁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凤凰军团军团长,而不是什么大宋李惠妃。 但岳飞就是客气,亲自来请教自己,这就是君臣之义。 她笑笑说道:“岳司令太客气了,飞雁现在已经卸任凤凰军团军团长,现在军团长由凤一临时兼任。我现在就是您一名普普通通的属下,怎敢妄谈军中大事,官家可是规矩大得很,您莫要让飞雁为难才是。” 岳飞笑道:“惠妃娘娘说笑了,飞此次前来,一是慰问,二是想听听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大帅不是常说,要群策群力吗,飞手下都是一些粗鲁汉子,使刀弄枪还行,这出谋划策,惠妃娘娘心细,飞倒是想听听您的一些看法。” 李飞雁笑道:“岳司令客气了,飞雁也是不善于此,不过,今天一大早去落霞寺观瞻,晨钟落定,寺里的一尘禅师倒是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一花一木一草一叶,皆是菩提灵智;万事万物万众万生,尽然佛前因缘。上天有好生之德,女菩萨应该广兴善事,少遭杀孽,定有大佛缘护佑子孙万代’。岳司令,今天可好您就来了,居然还是为求和一事,就算是我为孩子结的善缘,能不动刀兵,就少遭杀戮,我看这个完颜宗辅也是怕死得很,吓唬吓唬他,没准儿也就成了。别的,我可不敢拿主意。” 岳飞笑了,站起身冲李飞雁揖礼道:“惠妃娘娘心性淳厚善良,飞知道该怎么做了,您保重身体,明天,就让您搬到新家住。” 第418章 穷途且末路 张宪得到岳飞的指示,很快召见宋佑,对这个金兵的和谈使,张宪倒是没有什么坏印象,反倒是觉得这个宋佑很会来事儿,起码一上来,就把完颜宗辅高层的想法竹筒里倒豆子,唏哩呼噜都倒了出来。这下等于金兵一点底牌都没有了。宋佑又不傻,大定府已经是宋军的了,自己只不过提前进行投资而已。 有了宋佑拍着胸脯子的承诺,也有了落霞寺长老的传说,大定府的未来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允许完颜宗辅带领愿意走的金兵谋克以上的官员回到上京,但五千金兵只允许带走一百人,而且,必须张白旗,沿着指定的路线返回上京,顺便告诉金主完颜吴乞买,要想和谈,可以,要趁早,越迟,越不利。 至于个人财物,只能在宋军接收府衙之后,确属于个人随身物品的,可以带走,其余的,必须充公。 大定府的居民,愿意走的,可以,不愿意走的,欢迎,去留自便。但凡是走的居民,便永久失去宋国户籍,不再考虑重新加入一说。 那还走什么?本来想在大定府自己还是有些威望的,至少一半居民会跟着自己迁徙而去。但完颜宗辅还是小看了赵构的土地政策,临潢路、北京路、中都路的回归之后,原住民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早就在赵构有意的扩散下,在金国境内传遍了,老百姓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实惠,何去何从,他们分得很清楚。 当完颜宗辅带着家人和属下出了北门的时候,望向身后,除了自己的一百名折合亲军外,一个老百姓也没有跟出来,就连耶律察合犹豫再三,也向完颜宗辅提出要留下,理由是自己负伤的左臂伤口已经化脓,加上老婆孩子不愿意走,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完颜宗辅很大度,并没有因为耶律察合没有跟着自己而恼恨,反倒是把自己私藏的一千多锭银锞子埋藏的位置告诉了他,也算是大家一场,好聚好散。完颜宗辅心里也明白,像耶律察合这种情况,就是回到上京,损兵折将又负了伤,落个什么结局,还真不好说。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河,索性大肚量一些,没准耶律察合留下,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完颜宗辅心灰意冷,裹着皮裘,还是觉得刺骨的寒气浸透了身子,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气息,让完颜宗辅一路上就咳个不停,眼睛不时瞥向前面打着白旗的金兵,心里憋气带窝火,但又不敢不照做,那个张宪说得很清楚,如果不举白旗,路上的宋军一定会一路截杀,就凭这区区一百人的护卫力量,恐怕真就连大定府的北门也出不去,就会全军覆没。 但这一路上打着一面白旗,却是大煞风景,自己心里有苦说不出,才是最大的憋屈。势比人强,自己纵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造次打出金兵的五色军旗,好不容易逃出大定府,完颜宗辅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和意外。 事情就是这么不尽人意,你越怕什么,偏偏来什么。还想着不出意外,自己一行人快马加鞭,穿过宋军防区,直奔上京。刚出义州,还不到广平府,眼尖的亲军统领完颜吉看到西北方向黑压压一队骑兵压过来,人数大约有五百人左右,人数虽然不多,但完颜吉却看到了暗红底色银线飞龙刺绣军旗,这是大宋官家、兵马大元帅的近卫亲军。 这是烈火师的一个营,带队的,却是烈火师师长赵新。一身黑甲映衬着他高大的身躯,凤翅银盔下,一张黑红的脸庞透着精干之色,一双眸子犀利的眼神扫过,开口问道:“谁是完颜宗辅?” 赵新还真没有见过完颜宗辅,只是听说过,那又怎样?赵新现在是大宋兵马大元帅麾下应龙军团近卫亲军一名师长,可不鸟你什么三皇子。 完颜宗辅策马上前,开口说道:“在下正是完颜宗辅。请问有何指教?” “我们是宋国人民军应龙军团近卫亲军烈火师所部,奉我家大帅之命前来传令,我家大帅要见你,跟我们走。”赵新命令道。 完颜宗辅愣住了,赵构要见他,是早就在这里等候他们?还是临时决定?但不论何种原因,现在的情形已经由不得完颜宗辅再考虑什么,人家随时可以找到你,你就是进入东京路又如何?起码完颜宗辅还没有看到一个村寨出现金兵来欢迎他们。 完颜吉在一旁急忙说道:“你们答应放我们走的,岂可言而无信?谁知道跟你们回去,你们会不会反悔?” 赵新挥挥手,五百骑兵瞬间吆喝着纵马散开,一个小包抄,已经将完颜宗辅这支队伍围了起来,赵新冷冷地哼了一声:“再说一遍,跟我们走!” 完颜宗辅挥手制止了完颜吉,这个时候可不是爆发冲突的时候,看得出,这五百人,实在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手里的骑弩却闪着寒芒,对准了他们所有的人和马。 完颜宗辅回头低声用金语对完颜吉说道:“大家小心行事,看我眼色,不要妄动。” 赵新斜眼扫了一眼完颜宗辅,同样用流利的金语对完颜宗辅说道:“你做对了,是该小心行事。想要你们的性命,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吗?都乖乖的,否则,我敢保证你们看不到长生天明天的笑脸。” 这流利的金语和只有金兵日常生活中才能出现的对话,让完颜宗辅心里面咯噔一下,仔细看赵新的面容,怎么看怎么像金人,都说大宋官家把不少金兵俘虏后,整顿变成了宋军,但近卫亲军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完颜宗辅还是知道的,怎么会有金人在里面? 带着种种疑惑,完颜宗辅带领着自己的手下,跟随着这支宋军,消失在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 徽川寨,说是一个寨子,其实就是一个土堡,不过,地方确实不小。 赵构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地方,命令工兵将土墙直接用沙袋加厚,外面打上木桩,缠上铁丝网,碉堡望楼都建立起来,成了赵构的司令部大营。 于成龙的近卫亲军第一军,在徽川寨东寨扎营,而西辽耶律燕山的皮室军,则在西寨扎营,贺彪的第二军,则前出十里扎营,做为大军的前哨营地,赵构的中军,则在两翼之后。 即使是这样,徽川寨依然显得很空旷,赵构决定孟春集团军也放在徽川寨,在偏东一侧立营,他的集团军随时要策应东京路战事,放在东侧,出兵便利。 当完颜宗辅进入徽川寨三十里范围的时候,已经有巡逻的轻骑兜过来询问,稍远处的巡逻队,打出旗语询问,即使看见银线飞龙旗,该有的盘查依然会有。 三十里、二十里、十里……随着一步步深入,出现的巡逻队伍就越多,甚至不时出现一两支两三千人的队伍,遮蔽左右两翼,看军旗,应该是赵构手下另外一支主力军团西护军,也就是孟春集团军,他们的军旗最好认,一匹高高跃起的骏马图腾。 看样子带队的统制官和近卫军团这个会说一口流利金语的近卫军官还是老熟人,但依然按照程序验收腰牌后,才笑呵呵地打着招呼:“赵小七,你怎么还亲自出任务啊?莫不是大帅罚你?” 众人便一阵哄笑,赵新笑呵呵地骂道:“小蚊子,学会嗡嗡乱叫了吗?是不是你又惹冯军长生气啦?哈哈哈……” 带队的却是孟春集团军冯恕的第三军踏阵军二师师长向文,赵新的老熟人,彼此打着哈哈,但却严守纪律,一个不问,一个不说,相互敬礼后各自带队走开,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远远看到徽川寨高高的辕门、碉楼,和一道道拒马,上面密密麻麻缠绕着铁丝网,在仔细核对腰牌和人员后,值守大营正门的警备团长抬手放行,赵新一行众人带着完颜宗辅的小队,踏进了赵构的徽川寨大营。 进入大营后,完颜宗辅的眼睛就不够用了,给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整齐和干净,来来往往的士兵士气高昂,纪律严明。大营之中非紧急情况严禁纵马,所以他们都是双双列队而行,这就看出宋军平时训练有素了,连马匹的脚步几乎都是一致的,金兵虽然自诩马背上长大的,其实远不如蒙古部落,不过好在完颜宗辅挑选的这个百人队,都是自己的折合亲军,素养比一般金兵要高,勉强可以按照宋军的要求做到队列不散不乱,行进有序。 道路两侧多是在刻苦训练的士兵,寒冷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士兵的训练,反倒是看到不少赤裸着上身,在冰天雪地里一遍又一遍反复练习刺杀的士兵,震天的喊杀声中,透露着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完颜宗辅越看越是心惊,这绝对不是安排好给他看的,因为他们这支骑兵队伍,人家根本就不屑一顾,你走你的,我练我的。 一座巍峨的硕大军帐矗立在前面,出现了营中之营、寨中之寨,无疑就是赵构的王帐,辕门前三杆大纛,宋国国旗、宋国军旗、天下兵马大元帅旗迎风飘扬, 赵新早已下马,其余人列队等候时,赵新前去交令,早有龙卫将金兵圈到旁边,人马分离,安排下去。而完颜宗辅却被一名飞龙卫带着,进入了赵构的军帐之中。 完颜宗辅稳了稳心神,事已至此,多想无用,正如宋军将领所说的,要想取其性命,还用如此周折吗? 但心里面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位大宋官家、兵马统帅召见自己,所为何来? 第419章 世间无长景 没有人知道赵构和完颜宗辅谈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谈了很长时间,到了晚上,又单独设宴款待。其间,李百全频繁出入帅帐,让好些人产生了疑问,难道大帅身子不适? 完颜宗辅很难得在赵构的行营留宿一晚,赵构对金兵倒是优待得很,完颜宗辅回到金兵住处,完颜齐等人一股脑围上来,七嘴八舌询问起来,其实,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是,赵构要将他们如何处置? 完颜宗辅看向大家,缓缓说道:“大家放心就是,大宋官家不仅确保大家性命无虞,而且表示会派兵护送我们离开宋军防区,诸位不必惊慌,安心住下来。只是说最近咸平路会有战事,唯恐出现误会,多留我们住一晚而已。明天就会动身前往上京。不过……”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沉思片刻说道:“大宋官家要我回上京之前,最好前往兀术郎君哪里一趟,唉,我们还要为大宋官家当一次说客,劝一劝兀术郎君,能不动刀兵最好。” 大家明白了,这是要前往完颜兀术的大营,劝降完颜兀术,只是这个任务,却是十分为难。完颜兀术已经和完颜宗秀合兵一处,依照完颜兀术的性格,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定会再次卷土重来的,完颜兀术绝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即使到了黄河也绝不会回头的。 宋佑有些小失落,作为和谈使,他的使命完成得很出色,本想留在大定府,他的孩子老婆都在这里,家也安置在这里好些年了。但留在大定府的宋国安情总局局长梁景,却私底下和他做了一次谈话,这次谈话,宋佑是一身热汗接一身冷汗,自诩见多识广、才气不凡,听完梁景一番话,才知道这个世道真正是个什么样子的。宋佑这次压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前程,还有全家的性命。赌赢了,盆满钵满,输了,倾家荡产,外加上全家性命。不过,宋佑怎么也想不出大宋的输点在哪里,既然如此,就全部押上。人生如赌局,输赢而已。 宋佑的任务既简单,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自己来影响完颜宗辅,让完颜宗辅彻底站到求和派这边来。说复杂,毕竟完颜宗辅是三皇子,金国的万里江山要是真正断送到他手里,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历史的骂名会不会背上一辈子?还是作为拯救金国的万千军民的性命而流芳千古。这一脚天堂一脚地狱的做法,任何一个人都会深思熟虑,不敢轻言论断。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宋佑骨子里商贾的精明,促使他从心底鼓起勇气,要完成这个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才刺激。 正想着,听到完颜宗辅在询问自己:“仕明先生,还是要请你拿个主意才好。” 宋佑缓缓说道:“别的先不要说,仕明对军务一事,不是十分内行,但诸位都是行家里手,今天在宋军大营看到的这一切,我想请教诸位,宋军的实力和我大金精锐相比,如何?”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而已,孰轻孰重,早有分晓,只是脸面而已。 见大家都不说话,宋佑心里不禁冷笑一声,这些金兵官老爷,平时哪个不是眼高于顶的主儿,今天却表现得像一个个蔫儿茄子一样,都不敢说话、或者说不敢说真话,其实是心里怕了。 宋佑继续补刀说道:“大家都不说话,那我就谈谈我的看法。大金国十一路之地(历史上金国应该是十九路,但因为赵构横空出世,金兵历史上占领的开封路、两河路、山东两路等属于大宋之地,现在尽在宋国手中,没有丢失。)西京、中都、临潢、北京,已经丢失,咸平路、东京路也危在旦夕,只剩下上京、蒲与路、胡里改路、速频路以及曷懒路五路之地,但曷懒路早已在宋军海军的火炮射程之内,丢失是早晚的事儿,宋国海军的海军陆战队已经整装待发,就等一声令下,拿下曷懒路也就是几天的功夫。” 这些情报,有些是大定府的军事情报里面就有的,宋佑自然十分清楚,但有些情报却是梁景稍微透露给他的,也就是让他惊出一声冷汗的原因,原来宋国早就在暗地里谋划北伐大计,只不过在合适的时候,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而已。 “刚才说的是地盘,现在我再来说说军事兵力上的对比。我大金咸平路有兀术郎君和撕里忽郎君的十万铁骑,其中有三万铁浮屠,这恐怕是兀术郎君最大的依仗。曷懒路和速频路,还有滕王斛沙虎郎君节制下的仆散浑坦和撒合扎的联军十五万人;上京府浦芦虎郎君的十万折合亲军,是拱卫上京府的精锐;再有胡里改路阿鲁朴郎君的十万控弦精兵,加起来,我大金还有可战之兵四十五万之众,听上去好像不少了,但这里面,除了浦芦虎的十万本族精锐以及兀术郎君的三万铁浮屠,剩下的,真正本族精锐还有多少,大家心里没有数吗?我看,最多二十万,已经是上限了,剩下的,都是猛安、谋克部落军,这里面,有多少五十岁以上的、十二岁以下的,诸位更清楚吧?” 宋佑说到这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热茶,还别说,宋军给他们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起码这是正宗的两浙路明前茶。 看着众人眼里露出的诧异的表情,宋佑心里不由得对那位梁局长更加敬佩,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果不其然,这番话说下来,足以震撼众人。 “下面我再说说宋军现有的兵力,宋军这次所谓的卫国反击战,动用了岳飞集团军、宋琦集团军、孟春集团军、龙集团军、张俊集团军、成闵集团军以及大宋官家的近卫亲军应龙集团军,一共七个集团军,大约六十五万人,还没有算上海军陆战队,其实,还有一个军团六万人,你们不知道,但我知道,诸位想不想知道是哪个军团?” 关于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参战的消息,赵构一直都瞒着、压着,但随着大定府战事的结束以及速频路战事的开启,这个秘密早晚会捅破,干脆也就放开了,才有梁景告诉宋佑一说。宋佑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里轰地一下子,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是反反复复在心里面重复一句话:“押对了,通吃大发啊。” 看着众人一脸的期待样子,宋佑笑了:“宋军刚刚成立的一个新的军团,黑水军团,军团长完颜娄室,副军团长耶律余睹,三个军的军长分别是赵泰,金名赛格泰、赵颜,金名朵颜,完颜庸;轻骑兵师的师长完颜合达,后勤司令,嘿嘿,陆笃诜。都没有想到吧,所有高级将领都是金兵投诚将领组成。宋军从投降、俘虏的近十万大军里,挑选出了六万精兵,组建了黑水军团。怎么样,大家对完颜娄室还不陌生吧。大金国的战神,如今的宋国黑水军团军团长,谁能告诉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脸色暗青,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了。尤其是完颜宗辅,更是引发了剧烈的咳嗽,但很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含在嘴里,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平复下来。 完颜宗辅看看手中的小瓷瓶,小心翼翼揣在怀里,说道:“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宋先生,消息可确切?” 宋佑点点头,说道:“你是老军务,您觉得我能编造出这么一个黑水军团吗?” 完颜宗辅尽管心里面还幻想着这是宋军的离间之计,但现实清醒地告诉他,这是真的。 完颜齐有些忍不住,站起来说道:“如此来说,完颜娄室根本就没有死,而是早就被俘虏或投降了。这、这……” 这确实有点打破这些金兵将领的认知,完颜娄室,军神一般的人物,不仅投降了宋国,还组建了以金兵为主的黑水军团,反过来和金兵开战,这也太颠覆这些人心中的偶像了吧。 宋佑点点头,继续说道:“不得不说,耶律察合走了一步好棋,这个平时不善言辞的家伙,大家知道他现在在大定府干什么吗?” 完颜宗辅有些酸溜溜说道:“大家不用猜了,察合郎君是大定府都防御使,北京路临时总督是岳飞手下第一军军长王贵。大宋官家已经告诉我了。” 其实,完颜宗辅也有些后悔,因为赵构和他长谈之中,就明确告诉他,如果他选择留下,北京路副总督就是他的,也明确告诉他,在刚刚占领的金国各路,设立临时总督也是暂时的。换句话说,极有可能,他会成宋国北京路的第一任真正的总督,宋国的一路总督,可是集军民财为一体的真正的封疆大吏。 “所以说,摆在我们面前的,其实还是有机会的,讹里朵郎君出使兀术郎君大营,充当说客,如果谈成了,就是大功一件,谈不成,我们也尽力了,但诸位郎君,说实话,我不认为兀术郎君这十万大军会挡住宋国征战的脚步,我想,讹里朵郎君也该为大金的未来好好考虑了,当然,也为了诸位的前程,我们应该好好合计合计,怎么和兀术郎君去谈。” 第420章 难得有心人 完颜宗辅和自己的手下,在天色微明的时候,离开了赵构的大营,前往咸平路完颜兀术所在地,懿州。 完颜兀术自打被赵构放回以后,曾经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完颜宗秀的一番话,重新点燃起他的斗志。 完颜宗秀对他说道:“兀术郎君,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您别忘了,两次出兵,您可都不是带着自己的嫡系亲军出战。救援燕京府,您率领的是四路联军,看上去十万之众,却是各有隶属,关键时候保存实力,没有形成拳头;松山突围战,您用的是大定府之兵,也不是您一手训练出来的,这才让宋军截为两段,致使首尾不能兼顾,饮恨兵败而走。可这次,兀术郎君,这十万大军可全部是您的部族精锐,尤其是三万铁浮屠,耗费您三年心血打造而成,有了这三万铁骑,足以横扫天下。” 完颜兀术也是心动,但经历了两次挫折,他变得沉稳了很多。他对完颜宗秀说道:“撕里忽郎君,我有这样一个想法,以往咱们出兵,也就十万八万,就觉得很多了。在以往的征战中,我大金也的确没有动用过更多的兵力,金兵不过万,过万无人敌,可不是我们吹捧出来的。但这次对上宋军,先是斡里衍郎君的黄猛军折戟大宋境内,后来又有银术可郎君十万大军铩羽而归,再有就是粘罕皇兄……我们再看宋军,每次攻势,都是数倍于我,形成绝对兵力优势。开始我还以为宋军无非是凭借人多之功,但几次战斗下来,宋军的单兵作战实力,丝毫不弱于我,何况还有宋军犀利的火炮快枪?虽然如此,宋军还是采用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战术,不是宋军多么强大,而是我们太过轻敌了。还用以前的经验来和现在的宋军对抗,吃亏的总是我们,这个教训,我们一定要汲取才是。” 完颜宗秀频频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说法,但心里也有一些不以为然,自己手底下这十万金兵,可不是其他各路聚集而起的大军,尤其是铁浮屠,其令人恐怖的战斗力,还是让完颜宗秀充满了自信,觉得兀术郎君还是有点被宋军打怕了的感觉。 他开口说道:“兀术郎君,现在宋军兵锋已经剑指我咸平路,咸平路虽然面积不大,但却是上京门户,中枢转圜之地,不容有失。我们十万大军进驻于此,斜也都元帅曾寄厚望于此,希望我们在这里能挡住宋军进攻的脚步。现在大宋官家屯兵于徽川寨,他们也在等援军,兀术郎君,一但大定府战事尘埃落定,宋军缓过手来,岳飞集团军整军北上,我们的处境可就不妙了,还望兀术郎君速做决断才是。” 完颜兀术指着舆图说道:“现在徽川寨还只是赵构的近卫亲军军团,外加一个西辽皮室军军团;另外在咸平路和东京路交接的望平一线,还有宋军成闵集团军,后面,还有一个孟春集团军,我们的兵力可不战优势,宋军只一个孟春集团军,就有近十万人马,成闵集团军也接近十万人,何况还有赵构的近卫军团,这一仗,我们要谨慎对待,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他指着东京路说道:“东京路已经燃起战火,点燃这把火的是宋国南道军区的张俊集团军,据说张俊治军严谨、沉稳,手下军团颇有其带兵风格,军中从军长、师长、一直到小兵,每天至少一千次的刺杀训练雷打不动、风雨无阻,撕里忽郎君,咱们的儿郎们有这样的训练吗?” “所以,我决定向滕王殿下写一封信,请求他的十五万大军南下,加入咸平路战事,我们有仆散浑坦这员勇将加入,我自信可以和赵构小儿相抗衡,虽不敢言百分之百取胜,但挡住宋军前进的步伐,形成对峙局面,还是可以的,这就为斜也都元帅调集重兵和宋军进行战略决战赢得时间,撕里忽郎君,你看如何?” 完颜宗秀说道:“如此甚好,我们二十五万大军在手,至少能稳定住现在不利的局面,只是兀术郎君,仆散浑坦还好说,滕王节制两路军政,会听从我们的建议吗?” 完颜兀术笑道:“斛沙虎郎君眼界极高,心思缜密,颇有军事谋略,聚集重兵于速频路、胡里改路和咸平路,还是他的主意,只不过,我们将主战场放在咸平路,我想,不仅仅是斛沙虎郎君,就是斜也都元帅,也会赞同这个决定的。” “那我们就分别写信,送达都元帅斜也郎君和斛沙虎郎君帐前,等待命令行事。”完颜宗秀也是金兵将领中的佼佼者,自然看得出这个计划的好处,也是从心里赞成。 俩人正讨论着,完颜宗秀的折合亲军进来禀报,说讹里朵郎君来了。 完颜兀术和完颜宗秀急忙出迎,在军营大门外,看见完颜宗辅一行众人,正在瑟瑟的寒风中等候。 完颜兀术急忙将完颜宗辅请进大营,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自己将完颜宗辅大定府十万金兵损失殆尽,只身一人远走咸平路懿州,却没有和完颜宗辅打一身招呼,或者说来不及打招呼,实际上是打不成招呼。但现实就是没有打招呼,于情于理,都是理亏之事。 但看完颜宗辅一见面,却只字不提这件事,一路上倒是谈笑风生,丝毫没有一丝颓废之情,完颜兀术尽管十分想知道大定府战事,但还是硬生生压住了心里的这股欲望,表现得十分得体。 进到大帐,完颜宗辅落座之后,向完颜兀术说道:“兀术郎君,你有什么打算吗?”开门见山,倒是把完颜兀术弄了一个想不到。不过,好在和完颜宗秀方才已经达成共识,也有了一些成熟的想法,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之功。 遂笑道:“讹里朵郎君一路辛苦,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摆上宴席,一来为讹里朵郎君接风,二来我们可以边吃边谈,把酒言兵,岂不快哉。” 完颜宗辅也笑了,自己还是太着相了,于是借坡下驴,说道:“我们奔波了一路,早就饿了,兀术郎君,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管上来,咱们边吃边聊,也是一大幸事。” 说话间,大块的牛羊肉已经被端了上来,完颜宗辅忽然想到了赵构招待自己的宴席,同样是牛羊肉,却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彰显大宋的饮食文化,简朴之中,却处处透出一种精细。 切成一卷一卷的羊肉片,在那个所谓的铜火锅的热汤里涮一涮,蘸着据说是大宋官家亲自调理的佐料,辛辣中带着醇香的滋味,一下子勾住了他的胃口,听赵官家讲,这种辛辣的东西,还是他的远征舰队在遥远的一个大陆带回来的,刚刚在大宋试种成功,也就是在一小片地区推广,估计在两到三年,会在宋国境内普遍推广种植。而这种涮一涮、蘸一蘸再吃的独特饮食,叫“火锅”。 完颜宗辅从两种不同的饮食文化,想到了赵构和自己的一番长谈,不得不说,抛开两国敌对关系,完颜宗辅对赵构是敬佩有加。这个大宋官家,绝非常人可比,他的睿智,已经远远凌驾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君王,更不要说普通的黎民百姓,别的不说,但是一个“大一统”的帝国构思,不是和自己给金主上书的“论大金国三策论”提到的“开疆在万里之外,拓土于四海之滨”有一些殊途同归的观点吗?只是,自己的宏篇论断尚在襁褓之中,而大宋官家的雄伟蓝图已经描绘出第一道靓丽的色彩。 想到自己的使命,开始还是一种敷衍的态度,以保全自己性命为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一种想法。但自此聆听了赵构的一番长谈后,自己的内心悄然间发生了一些变化,或者说,更加认同了大宋官家赵构的一些想法和做法,也对赵构表现出来的大国之君的风范所折服。 更让他深深敬佩的是赵构对金国的态度,不是要灭国,而是实现大同和融合,如果单单是军事上的消灭,赵构完全可以凭借其雄厚的财力和先进的武器,以及其百万大军,一路平推过去,根本就不会给金国任何和谈的机会。 而现实是,大宋官家的父亲、兄长,还被金国丢在胡里改路的依兰,被金国皇帝吴乞买封为“昏德公”、“重昏侯”,在依兰“坐井观天”(东北特有的居住方式叫做地窨子,其实是一种半埋方式的地窖,主要是冬暖夏凉。)依照宋国礼法,赵构单是打出“恭迎二圣”的旗号,就能占据大义,可是,完颜宗辅却感受到了赵构为了金国军民百姓着想的宽厚之心。 既是一种承诺,也是一种努力,完颜宗辅决心还是要试一试完颜兀术的真实想法,也想让他听一听自己的建议。毕竟,这场战斗,可不是小打小闹,说是两国的一场决战,也毫不夸张。 第421章 布局咸平路 完颜宗辅在懿州并没有更多逗留,言尽于斯,自己尽人事听天命,话已经带到,剩下的,就看完颜兀术怎么做了。 不过,完颜宗辅还是答应了给完颜兀术当一回信使,将完颜兀术的书信带给都元帅斜也,顺便也要向金主完颜吴乞买做一个交代,自己丢城失地、损兵折将,金国的北京路已经成为大宋的大定路(北京这个词语,赵构还是情有独钟的,不会用在这里),自己的结局如何,实在是不好预判,或者说皇帝的心思,你永远不会揣摩透。 加上斛沙虎的十五万人马,果真就底气十足吗?起码完颜宗辅没有底气,或者说底气已经被打没了。败军之将,岂敢言勇?完颜宗辅其实是不想发动战争的,是金国高层里少有的还算保持清醒头脑的人物之一,休养生息,稳步发展,这才是王道。但女真一族还是没有完成从游牧民族文化向农耕文明的蜕变,强者既是王道,这个理念已经根深蒂固,岂是那么好扭转的。 带着完颜兀术的亲笔信,完颜宗辅不敢耽搁,好在一路向北,已经进入上京路,沿途畅通无阻,完颜宗辅一行人终于回到上京。 完颜吴乞买手里攥着完颜斜也递交给他的兀术的书信,听完斜也的汇报,沉思不语。兀术的建议让完颜吴乞买颇有些动心,也觉得可行,只是都元帅斜也还没有说话,像是在等自己的指示,毕竟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一定要他这位金国皇帝批准的。 “斜也,你怎么看兀术郎君的建议?” 完颜吴乞买发话了,他有些不满意斜也,开战以来,金兵屡战屡败,丢城失地几乎成了一种战争的必然,他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的大金国,突然沦落到被昔日的弱宋压着打的局面。虽然如此,完颜斜也的军事思想依然建立在只凭借十来万人就能对抗宋朝几十万大军这个层面,却一次次被左右扇脸,不觉得疼吗? 其实,不仅仅是完颜斜也,许多金国上层大人物都还沉浸灭辽侵宋的巨大胜利之中,急剧的膨胀起来的无敌信心还是蒙蔽住了他们的眼睛和灵智,宋国羸弱不堪的形象早就在两次南下的军事行动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连一国之都都被攻克,无数钱财物帛、美女匠工被掠到北国,全然没有看到崭新的宋国在赵构的带领下重新振兴雄起。其实,好些消息,金国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比如完颜娄室的情况。 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兵出东京路,自从打出宋国国旗、黑水军团的军旗以及完颜娄室的认军旗,这个秘密就已经瞒不住了,早就传到了完颜吴乞买的耳朵里。为了稳定国内和在外将士的民心、军心,完颜吴乞买下达了封口令,官方一概不予承认,加上赵构也是有意封锁消息,意图吸引金国更多军队南下,加入到这座巨大的绞肉盘里,也对咸平路完颜兀术和完颜宗秀封锁消息,致使像完颜宗辅、完颜兀术等高级将领一直被蒙在鼓里。完颜宗辅还是在赵构这里得到了印证,也顺便把这个消息传送回来。金国高层知不知道是他们的事,我知道了,就做我应该做的。 这等于这个秘密必须要在金国高层公开了,其实,许多金国高层勋贵在金国各路都有自己获取消息的渠道,加上张大梁的启明星小组有意无意的透露一些紧要的消息,在金国中层将领和官员之中,早就传开了,完颜吴乞买说不说,已经是无所谓了。 完颜吴乞买心里其实是很不是滋味,与其说有些颓废,其实不如说有些心灰意冷。这些贵族老爷一贯是有了利益才会有动力,现在大金国面临巨大威胁,困难重重,这些人却当起了缩头乌龟。岂不知覆巢之下无完卵,大金国的江山轰然倒塌,最大的损失者,还是这些金国高层。可偏偏一大部分人看不透这个道理,就好像这次全国动员令一样,真正派出精锐部族军的,只是少数部落,下面的猛安、谋克等小部落,更是敷衍了事,想想也是无奈,都把精兵派出去,一但自己的部落遭遇不测,只剩下老弱妇孺,如何应对? 完颜斜也作为都元帅,三军令动,可不是儿戏。等他快马加鞭、风尘仆仆沿着上京路、胡里改路、速频路、咸平路、北京路等转了一圈后才发现,现实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容乐观。 虽说聚集了近五十万大军,但真正能用于战场厮杀的精锐部族军,超不过二十万,这还是全国之力。其实,金兵的猛安谋克制度,在金国刚刚成立的时候,还是适用的,起码能够保证金国政权的稳定和对下面的控制。 但随着金国战争的扩张,地盘的增大,人员的复杂,很明显,这个制度的弊端也就凸显出来,最大的问题是金兵的这套制度逐渐被汉文化渗透和部分取代,金国的政治制度出现了多元化融合的雏形,还很不成熟,就出现了现在的这种政令不畅的局面。 而且最要命的是,贪污腐败、奢靡享受已经在金国蔚然成风,作为金国军队统帅,完颜斜也自然清楚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但金主既然点将,他责无旁贷,遂趋前说道:“陛下,斜也觉得兀术郎君的建议很好,以往我们是有一些轻敌,导致局部战术上的一些失误,好在没有伤损到元气。咸平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四路通衢之地,更是上京门户,地域面积虽然不大,但却是东京路和上京路的左右延伸,战略地位毋庸置疑。兀术郎君提出的‘聚集重兵,在咸平路和宋军决战’的战略思想,确有可取之处,也是我们目前能够阻止宋军继续北上的可行办法。” “不过,”完颜斜也话锋一转,指着舆图说道:“咸平路既是四通之地,但也面临四面楚歌,首先北面的临潢路现在已经被宋军完全占领,他们的官吏已经开始接手各个府治县衙,据说效率颇高,是宋国所谓的干部培训学院选拔出来的优秀学子担任各府主管,现在整个临潢路的体制,已经和宋国融为一体,内有精干官吏,外有强大军队,临潢路已经成了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柄利剑,不说别的,龙集团军的三万铁鹞子,堪比兀术郎君的三万铁浮屠,何况,整个临潢路,可不止这三万铁鹞子。” 他用手一指东南方向,说道:“东京路现在是烽火连天,张俊的大军正在横扫东京路的外围,逐步蚕食地盘,昨日军报,东京路辽阳府外围已经丢了三十六个寨子,宋军稳打稳扎,步步为营,以一部主力监视围困辽阳府,其余兵力则四下里撒网,东京路兵马总管完颜臻曾率领两万大军出城清剿,却被吸引到望平中了埋伏,只逃回了百十人,现在困守孤城,求援信已经是第三封了。我曾指示斛沙虎郎君派兵解围,可是,大家知道吗,那个逆臣贼子完颜娄室,居然率领六万大军奇袭了照散城,守城防御使一见是完颜娄室的军旗,马上开城投降,这一下子就攥住了斛沙虎郎君南下西进的咽喉,这个贼子,此计甚毒,斛沙虎郎君的十万大军进不得退不得,现在和完颜娄室对峙于照散城,我看,斛沙虎郎君短时间不敢南下。” “现在只有仆散浑坦的五万大军,还有救援的可能,他屯兵于皓辇岭,出韩州,走柳河,直扑灵山,就可以将兀术郎君的后腰撑起来。我们可以命令斛沙虎郎君拨出五万人马给仆散浑坦,这十万大军作为后援,兀术郎君才可以放手一搏。” “讹里朵,你从前线回来,说说你的看法?”完颜吴乞买突然问向完颜宗辅。 完颜宗辅正缩着头躲在后面,生怕完颜斜也话里话外带着他出来,完颜吴乞买一怒之下追究他丢城失地、损兵折将的大罪。却不料完颜斜也提也不提,只是就着完颜吴乞买的话题发表自己的意见,完颜宗辅又不傻,自然知道这是都元帅在回护自己。 现在完颜吴乞买突然问到自己,自己却不能装聋作哑,于是趋前揖礼说道:“陛下,我赞同斜也元帅的提议。宋军兵锋正盛,战力不俗,人数对等之下,我方不占优势。宋军这几年和西域各国大力发展边贸,又占据原属高丽的耽罗济州岛,这本是我们极力想得到手的良种马场,现在却被宋国得到,那个耽罗国,就是宋国一手扶持起来的傀儡政权,每年向大宋输出的良马不下二十万匹,再加上西域各马场的供应,宋军的骑兵,丝毫不弱于我,有些精锐部队堪比我部族亲军。” “所以,”完颜宗辅稍微停顿了一下,指着舆图说道:“要想在咸平路抵挡住宋国大军前进的脚步,我们的兵力至少要和宋军持平,最好超出两三万人,方有胜算。” “不过,陛下,都元帅,讹里朵倒是有一些心里话,不知道可不可以说一说?”完颜宗辅忽然话锋一转,抛出了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 第422章 一发牵全身 完颜宗辅被金国皇帝以“丢失城池,擅自回京”的罪名,被拘禁于上京。 好在念及其宗室出身,也是经过苦战恶战才丢城失地,虽是拘禁,好歹也还在自己的宅子里,只是无令不得出门,更不许会客见人,其实就是软禁在家,闭门思过。 完颜宗辅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或者说自己在政治上还不成熟,根本没有顾忌到完颜吴乞买的忌讳。虽然是小范围的朝会,但他嘚啵嘚啵一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言语,还是触犯了完颜吴乞买的逆鳞,尽管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谁说谁倒霉,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宋佑作为完颜宗辅的幕僚长,本来应该阻止完颜宗辅的“政治幼稚”行为,但作为肩负重托的宋国策反人员,这个结局对宋国有利。完颜吴乞买尽管十分气恼,但也知道完颜宗辅的话是真的,如果按照完颜宗辅的建议,金国应该收缩兵力,重点防御,集结重兵于上京,破釜沉舟一战,或许还能凭借蒲与路、胡里改路和速频路的广袤战略纵深,和宋军进行周旋。这样一来,宋军的优势就会大打折扣,深入对方腹地,又面临寒冬威胁,关键是随着战事的发展,宋军的战线纵深越来越长,已经处于非常不利的局面,金兵却能调集三路重兵从容应对。 但完颜吴乞买可不想在众人面前听完颜宗辅“大放厥词”,尽管是真话,但很刺耳儿,关键是不合时宜。 完颜吴乞买再次召开军事会议,不过,这次出席会议的,也就上京府留守的几位,像完颜兀术、完颜宗伟、完颜宗本、仆散浑坦、撒合扎等前线将领,都没有办法返回。 但作为金国军事核心的几位大佬,却云集皇宫乾元殿。 金兵都元帅完颜斜也、副都元帅完颜宗望、副都元帅完颜宗干、汉相刘延宗、金相完颜希尹、上京会宁府府尹、兵马大总管完颜宗磐、兵马粮草总管完颜宗强悉数到场。 这个皇宫,还是金国灭辽侵宋之后,获取大量财物和两国工匠之后,才建造而成,但比起宋国的东京开封汴梁城,却是不可同日而语。就是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以前也只是住毡帐而已。完颜吴乞买凭借着战争红利,也算奢侈了一把,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暴发户。尽管吴乞买也算是一方枭雄,但建国刚刚十几年的金国的底蕴和历史,完全不能和小二百年的大宋相比。 完颜吴乞买没想到宋国会有如此大的军事反应,本想把大辽这只鹿宰杀后,再顺手杀掉宋国这只羊,可没想到羊没有杀成,倒是引出来后面一只猛虎,猛虎出山杀伐现,自古猛虎就是战场的象征,虎贲之师,是要见血的。 现在金国形势已经是岌岌可危,如果咸平路丢失,上京路会宁府就会彻底暴露在宋军兵锋之下,大金国的都城,就会像大宋朝的东京汴梁城一样,面临着兵临城下的严峻局面,这可不是完颜吴乞买愿意看到的。 御敌于国门之外,这是完颜吴乞买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任何时候,如果被敌军围困,结局都好不到哪里。这是他心里的底线和对手下将领的基本要求。 至于完颜宗辅所说的“适宜之时,可与宋国做和谈之举;兵临城下,无有大金化危机之力……” 哼,危言耸听而已,我堂堂大金国,真正的战争潜力还没有完全被激发出来,女真勇士的血,一样是滚烫的。 他冲完颜斜也说道:“斜也,咸平路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断不容失,兀术郎君的建议,我看可以考虑。前一阶段的战事,我们是大意了,宋军兵力占优,集结迅速,造成我部被各个击破,我们不能就这么被动的挨打,要利用我们的优势,和宋军决战,决不能让宋军踏进咸平路一步。” 他又对完颜宗望说道:“斡鲁补郎君,你身体不好,不要太操心,斜也有什么想不到的,你在一旁提醒一下就行,毕竟你对宋国还是了解的,现在粘罕去了,只剩下你这个宋国通,还是要帮斜也一把才是。但切记身体要紧,不要太过操劳。” 对完颜宗望,吴乞买还是显示出应该有的尊重。现在四驾马车已去其一,只剩下完颜斜也、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有些身单影孤,加上完颜宗辅已经被宋国打怕了,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完颜宗望的病已经很重了,完颜宗辅被圈禁,临走的时候,送给他一瓶膏剂,说是宋国的御医帮他看病后送给他的,自己服用后很有效果,看他的症状和自己相似,便送他一瓶,让他服用看看效果,也算是兄弟之间的一点心意。 完颜宗望却感觉这个膏剂很有效果,自己才服用了两天,就感觉胸口不像往常那么憋闷,呼吸也顺畅多了,夜咳也减少了,昨晚又多睡了一个时辰,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他忽然对治好自己病又充满信心,已经将膏剂抽取了一部分送至御医馆,看看那帮子老夫子能不能配出这剂药方来,金国高层里面,多患有这种疾病,如果能研制出来,足以造福整个女真一族。 他冲吴乞买揖礼道:“陛下,斡鲁补有一言劝进,讹里朵郎君虽然口出悖逆,但在北京路和宋军鏖战月余,对宋军的战法颇有心得,我们要做到知己知彼,需要讹里朵郎君的一些信息。再有,讹里朵郎君还是忠于我大金的,就事论事之言,也还中肯,至于丢城失地,让他将功补过也就是了。您将他圈禁不出,我们本来人手就不足,圈在家里不废也就废了,所以斡鲁补斗胆进言,能不能适当对讹里朵郎君宽泛一些?” 这就是求情了,一半是为公,一半也是为私。对完颜宗望,完颜吴乞买还是能听进去一些话的,毕竟完颜宗望是两次南侵的统帅,对宋国的情况,没有谁能比他更有发言权。 完颜宗望为宗辅求情,吴乞买还是要考虑一下的,他脸色也是不好,自己前脚刚刚下令将其圈禁不出,这还没有两天,就有人来求情,要是别人,或许吴乞买早就雷霆大怒了,可这个人偏偏是发不得火的完颜宗望,不仅不能发火,倒是还要给几分薄面。 “如此,你和斜也、斡本,平时倒是可以去他那里走动一些,旁人也就算了。”这等于给他和完颜斜也、完颜宗干发了一张特别通行证,他们可以前往完颜宗辅府上“走动一些”,这就够了。 果然,完颜宗辅再次揖礼说道:“如此,我和斜也都元帅也就有些底气了,作战就怕敌我不明,讹里朵在这方面,还是能提供一些建议的。斜也郎君,至于谋划之事,还要多多仰仗您才是。” 这个话,倒不是客气话,完颜斜也作为金兵的都元帅,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实际上,完颜斜也对金国的贡献,在军事上,无人能出左右。 他点点头,说道:“责无旁贷,到时候,斡鲁补郎君还要鼎力相助才行。” 完颜宗望说道:“都元帅放心,我定将不遗余力。” “斡本,你身为副都元帅,可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完颜宗干是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庶出嫡出,无论是在金国还是宋国,都不是能相提并论的。好在叔父完颜吴乞买很是器重,完颜宗干确有才干,是为国论勃极烈,和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斜也共同辅佐金主完颜吴乞买,是四巨头之一。 他说道:“宋军觊觎我大金,来势不善,我们不能再退了,我还是看好兀术郎君的建议,我愿意前往懿州,和兀术郎君一起阻挡住宋军的进攻势头。死守咸平路,绝不后退一步。” 作为颇有军事头脑的副都元帅,完颜宗干的眼光很是犀利,一眼就看出宋军连续的军事行动,都是剑指咸平路。 完颜吴乞买稍微放下一点心来,完颜宗本既能为帅,也能为将,有他前往懿州,自然多了一份保险。 接着,他对汉相刘延宗说道:“刘相,可有什么策论?” 刘延宗说道:“宋军挟夺城之势,兵锋正盛,意在北进。军事上的事情,自有都元帅运筹帷幄,鲁开(刘延宗,字鲁开)不敢言兵。只是宋军的民政跟进,却是大患,不得不防。这个宋国官家赵构,善于捕获民心,一些政令,多有惠眷,升斗小民,往往为小恩小惠蒙蔽,但这却是关键所在。从西京路、中都路、临潢路、北京路等地沦陷以后宋国的所作所为,皆是抓住民政、虏获民心,实行的总督军管制度,也是开创先和之例,鲁开所虑,是收复这些失地之后,我们如何在政令上和宋国现行的政令相抗衡。另外,咱们现在的几路府治,也要做出适当调整才是,不能让下面的人心浮动才是。” 刘延宗的话很委婉,但意思也是很明确,宋国的政策直击要害,一下子就抓住了农牧民的根本利益,而现在这些根本利益的最大受益者,或者说拥有者,却是女真诸部落的大族长,也是金主背后的最大的支持者。 完颜希尹有些同情的眼光看向刘延宗,作为女真一族中少有的具有政治头脑的高层人物之一,完颜希尹如何不知症结所在,只是现在在提军事策略,你现在冒出这么一个提议,有些不合时宜。金主现在正是有求于这些人的时候,你却提出要“让利于民,还利于民”,这不是和皇帝陛下的心思满拧吗? 但心里也很佩服刘延宗,这些话,都是真话、实在话,也是金国现在的弊端,可消除这些,是需要时间的,但绝不是现在。 果然,完颜吴乞买皱了皱眉,转向完颜希尹说道:“谷神,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完颜希尹跟随完颜宗翰多年,一直参赞军务,是难得的军、政、财多面手。他沉思片刻说道:“陛下,在军事上,我也赞同死守咸平路,不能再退了,身后就是我大金心腹龙兴之地。宋军现在正是气焰日盛不假,但也是强弩之末。宋军连续攻下我大金多路之地,现在虽然接手,但也才不过两三个月而已,要不然也不会实现什么军管。任何政权都是建立在强大军事实力的基础上的,只要我们显示出足够强硬的实力,打一两个翻身仗,宋军远路而来,已是疲惫之师,后勤粮草供应日渐困难,我们不妨双管齐下,一面调集重兵于咸平路,准备和宋军进行战略决战,一面出动精锐轻骑,截击其粮道,宋军皆是南兵,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冷北方,不太适应,全凭后勤供应伙食。而我们女真勇士,是这白山黑水的主人,在自家家门口作战,自然供应不成问题,里里外外,都是我们占优。只要谋划得当,定会一扫颓废之势,将宋军阻挡于咸平路不能寸进一步。” 一番话,说得众人纷纷点头,骤然之间信心满满。完颜吴乞买也是心里叹服,完颜希尹的这番话,才是他最想听到的。 于是,完颜吴乞买下令道:“那就这样,斜也和斡鲁补负责军事筹划,调集重兵前往懿州,会宁府的兵不要动,其余各路可放手调配,完颜希尹辅佐,斡本赶赴懿州,为前敌都元帅;刘相负责安稳后方政局稳定,协调各部;浦芦虎加强会宁府防御和治安巡查,确保稳定;阿鲁负责粮草辎重调拨运输,除去上京路,可在蒲与路、胡里改路、速频路调拨粮草,全力支援懿州战事,不得延误。就这样,都下去准备吧。” 第422章 你谋我亦筹 岳飞结束北京路战事,奉赵构之命,带着背嵬军,先期抵达徽川寨赵构大营。 北京路的接手工作,已经全权责令王贵负责,李总丞的干部队伍已经在路上了,这些天,汴梁城最忙的,就要数政务院,各地急需的各级官吏,雪片一般飞至沓来,都是急件。好在赵构的提前布局现在派上了大用场,宋国干部培训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都是从全国各地精选出来的底层官吏擢升上来进入学院的,两年的进修,主要是开拓他们的眼界和思维,能力方面,赵构丝毫不怀疑大宋人民的智慧。 大定府初定,还需要稳固一段时间,岳飞将王贵的第一军留下,作为大定府的守备兵力,王贵作为岳飞最得力的手下之一,是为数不多的几名具有政治头脑的高级将领,有他坐阵,岳飞很放心,这也是得到赵构首肯的人选。 接到赵构的命令,岳飞不敢怠慢,安排好一切,带着张宪的背嵬军,急行军赶赴赵构的徽川寨大营。这两天前前后后赶到徽川寨大营的,还有刘浩、吴进忠、赵子亮、宋琦、龙三十、孟春、李良辅、张俊、成闵、以及完颜娄室等人。另外,梁景和吴喜以及炮兵司令苏定方,也特地从昌平赶了过来,参加这次会议。 基本上赵构手下都到齐了,这次军事会议,是昌平会议之后,赵构又一次聚齐大家来到徽川寨。几位集团军司令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激动的心情让喘息之声变得更加粗重,都知道,这是要大战啊。捞不到肉吃,你可不能埋怨别人。 将帅云集,群星闪耀,整个徽川寨中军大帐里,丝毫没有寒冬的一丝寒冷,倒是显得有一丝丝暖暖的样子。 作战指挥室里,硕大的实景木图上,咸平路的山山水水活灵活现地显示出来,墙上,巨幅军用地图上面,敌我态势一目了然,几条蓝色的箭头已经从胡里改路、速频路、包括蒲与路,都指向咸平路方向。 作战部长吴进忠先是介绍了敌我情况,他指着木图说道:“各位司令,目前得到的情报,速频路兵马总管撒合扎带领五万金兵,西出信州,继而南下,准备增援完颜兀术;曷懒路仆散浑坦五万大军也先行一步,前往咸平路;胡里改路完颜宗伟的十万大军已经南下,目的地是胡里改路、速频路、曷懒路三路交界的窝谋罕城,旨在和完颜宗英的十万大军汇合,堵住金国东南方向这个口子;上京会宁府完颜宗磐的十万大军没有动,但却征集了十万辅军,做出死守会宁府的态势。金兵主要的军事力量,就是这三大集团:咸平路二十万人,窝谋罕城二十万人,上京会宁府十万人(不含辅军),合计五十万人。据情报显示,这是金国最后的军事力量,他们完成集结到位,大约需要七到十天,歼灭这五十万金兵,金国指日可下。” 赵构笑呵呵站起身来,说道:“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发动战略进攻,但金国皇帝看样子忍不住了。这样也好,经过几次大战,将士们对寒冷地区的气候特点也有了适应,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后勤供应不缺,这是要给吴喜好好记上一笔功劳的,支应这么几十万大军的军需,能做到补给及时、准确到位、面面俱到,据说,就连小小的慰问袋,都没有一点纰漏,吴喜不简单啊。” “就是,大帅,是该给吴司令记上一笔大大的功劳,我的炮兵,从来没有‘断过顿儿’,弹药充足,炮手放开来打,直呼过瘾。”炮兵司令苏定方首先开口说到。 岳飞也说道:“是啊,最后大定府一战,打下来不愁,我发愁的是打下来以后,这大定府几十万百姓过冬的粮食够不够,大帅说了,锅里有米,碗里有肉,打死也会跟你走。我前脚打下来,吴喜司令后脚百万石粮食就运进大定府,咱们的粮食、肉食、精盐发下去,这些昔日的金国老百姓都口称天师,连王贵都说,这一百多万石粮食,堪比百万大军。” 众人纷纷的赞扬声,倒是让一直站在赵构身后的吴喜红了脸,有些害羞的样子。但赵构看到吴喜有些消瘦、单薄的身子,知道这孩子吃了大苦了,这么小的后勤司令,后无来者不敢说,前无古人那可谈得上。 他拍拍吴喜的肩膀,说道:“吴喜,你看这么多司令都夸你,说明你的差事办得很不错,我很满意。你要继续努力才是,后面的大战还没有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不要松劲儿,争取再立新功。” 吴喜红着脸,激动地点点头,能得到赵构的首肯和表扬,一切辛苦和不易都值了。 赵构又对梁景说道:“梁景,你还是这样,能不能坐下来,好歹也是我大宋国安全委员会会长、安情总局局长啊。杵在后面,像啥样子?” 梁景笑道:“大帅,我习惯了,坐下来不舒服,您就别勉强我了。” 赵构满是埋怨满是爱怜地看着梁景,这小子才不听呢,只要赵构在,一定会站在赵构的后面,连吴喜都是一个德行。 “梁景也是辛苦了!”对梁景,赵构只能说这么一句话。他的作用和任务,属于绝密,赵构不会在这个场合多说什么,有这句话就够了。 梁景的潜龙,在完颜吴乞买定下这套方略的时候,已经将情报传回了徽川寨,完颜宗强回去就把粮草辎重的调拨任务全权交给了耶律重生,耶律重生自然获取了金兵兵力的调动情况,张大梁在第一时间放飞了雀鹰,所以,赵构下达的命令甚至比完颜斜也还要快上一步。在金兵尚未完成调动的时候,赵构的应对之策已经出台,情报战线,赵构早就甩出去金国不是一点半点的差距。 赵构来到木图前,说道:“各位司令请看,金兵摆出一副于我决战的姿态,形成三个集群,咸平路完颜兀术一副死战不退的样子,我看,他的依仗不过是三万铁浮屠和身后撒合扎、仆散浑坦的十万援军给他撑腰,但这也是金兵最精锐的部队,完颜吴乞买死守咸平路的方略已经下达,完颜兀术的这二十万大军责无旁贷、首当其冲。这可是一块最硬的骨头,这一路,谁来?”说完,看向众人。 “岳飞集团军请战!” “孟春集团军请战!” “龙集团军请战!” …… 赵构看到的是齐刷刷全部举起的手臂和统一的求战怒吼。 将不惧战,全军用命,这才是真正的虎贲之师。 赵构点点头,军队没有了血性,就不能称之为军队,一支敢打必胜的军队,才是赵构手里的尖刀利刃,士气是打出来的,不是鼓起来的,常说鼓舞士气,怎么鼓舞?一场血战里面的胜利,才能铸就逢敌必亮剑的勇士精神。 其实,赵构和刘浩、吴进忠早就拟定了作战方案,也是几番斟酌之后,才最后敲定。 赵构冲大家挥挥手,说道:“各位司令落座吧,听吴部长宣读命令!”随即冲吴进忠点点头,吴进忠打开文件册,大声道:“命令:” 众人急忙正襟危坐做好,等待着这光荣的时刻。 “龙集团军、孟春集团军、宋琦集团军组成咸平路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龙三十,副总指挥孟春、宋琦,合计二十八万人,加强炮兵重炮三师,作战任务,全歼完颜兀术集团,不许放走一人一马。任务可曾明确?” 龙三十、孟春、宋琦起立,向赵构敬礼,大声回道:“保证完成任务!” 吴进忠继续宣读命令:“张俊集团军、成闵集团军、完颜娄室黑水军团,组成东京路集团军,张俊为前敌总指挥、成闵、娄室为副总指挥,配属炮兵第二师、第四师,总兵力二十四万人,另外,海军第一舰队进驻高丽湾,第二舰队进驻日本海,登陆吉州,控制曷懒路。作战任务,牵制完颜宗英和完颜宗伟的二十万大军,不能令其西进增援咸平路,寻找战机,力求歼灭其一部或大部。任务可曾明确?” 张俊、宋琦站起身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张俊冷峻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凶狠,对赵构说道:“大帅,窝谋罕城这二十万金兵,我和宋司令包了,走过去一人一马给龙司令添乱,我二人献上项上人头请罪。” 赵构笑道:“其勇可嘉,其行批评。消灭敌人保存自己才是王道,我要你二人这二斤半干什么,要的是完颜宗英和完颜宗伟的脑袋。” 宋琦冲张俊取笑道:“看看,咱俩的脑袋大帅才不稀罕,要的是金兵的脑袋瓜子。” 一番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吴进忠继续念道:“岳飞集团军负责上京路战事,在两翼开打之后,迅速带领所部,自咸平路以东、东京路以西的望平一线,穿插前出,向上京路攻击前进,直指会宁府,你部十七万大军,配属炮兵独立山炮师,负责攻占会宁府,活捉金国皇帝,任务可曾明确?” 岳飞激动得脸色通红,这最艰巨又最光荣的任务,大帅交到自己手里,果然,其余司令看向岳飞的眼睛,已经开始冒光了,前面的任务固然吸引人,这最后的一块大骨头,丢给了岳飞集团军,这就是厚望和期待。 “岳飞一定不辱使命,坚决完成任务!” “岳司令,考虑到你们这次是长途穿插奔袭,没有配备重炮兵,只有一个山炮师随行,又是最难啃下的上京路,任务很艰巨,有什么困难,提前提出来,要做好完全准备。”赵构叮嘱道。 岳飞斩钉截铁回答道:“没有困难,看我活捉金贼吴乞买,献于陛下大帐。” 赵构冲吴进忠示意继续宣读,“应龙集团军担任总预备队,策应三路战事之需。吴喜司令负责三路大军后勤保障。任务可曾明确?” 赵子亮、吴喜齐声回道:“保证完成任务!” 赵构回到帅位,面向全体将帅,大声说道:“诸位,靖康之耻,自此以血;诸君努力,直捣黄龙!” 众人齐呼:“以血国耻,直捣黄龙!以血国耻,直捣黄龙!” 宋金两国大决战,至此拉开帷幕。 第423章 五国城之谜 金国胡里改路,位于金国上京路、速频路之间,又与东京路相接,是三路交汇之地。 在三路交界的地方,有一个猛安屯,叫做屯河猛安,和屯河相距不到五十里,就是胡里改屯,来源于胡里改江(现在的牡丹江)。 这里,聚集着女真部落的越里吉、奥里米、剖阿里、盆奴里、越里笃五大联盟部落,在这里建立了五座城堡,其中,越里吉城是五部落联盟的第一城,女真人习惯称之为头城,所以也叫五国头城。 五国头城西北之地,一处颇有些破败的院子,倒也不小,不过一副做工讲究的柴扉,两侧稀疏有序的篱笆,还算干净的院子,倒也显示出主人生活力求精致的风格。 院子里,一座地窨子坐北朝南建造在院子当中,这是这个地区常见的建筑,当然,这也是贫穷的佃户和下三等谋克部落里穷猎户、渔民才有的居所,上等的猛安部落的老爷们,是不需住在这样的居所里的。 地窨子一看就是当时仓促而建,许多后来修修补补的痕迹很是明显。院子西侧修建了一个草棚,一块露着白茬的桦木匾额上,“望日亭”三个瘦金体字,倒也筋骨俊朗,气度不凡,颇有徽宗官家的韵味。 地窨子的正屋门楣之上,也有一块白茬匾额,是为“求强居”,同样是瘦金书体。两侧的窗户上,外面蒙着两层“蒙皮纸”,糊得方方正正,月台的东西两侧,堆积着整整齐齐的柴火垛子,两名穿着羊皮袄的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正在西侧捡拾柴火,看样子是要取暖烧火所用。 二人一人直奔东面三间地窨子,一人却反身进了西面的地窨子,里面外间堂屋正中,一个地炉子里的劈柴已经烧没了,进来的汉子随手丢进去一根木绊子,火苗子一会儿便“嗖嗖嗖”冒了起来,顿时显得暖和多了。映照着屋子中间的两个人的身影,显得倒也高大了一些。 屋子里还是有些阴暗,但就着火苗子,看到其中一人兀自手里举着一支毛笔,正对着墙上自己刚刚写就的一首诗发愣,眉目之间颇有一些游离之色,不知道深思什么。 另外一个,略显沧桑,正轻声朗读方才写就的这首诗句: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 唉,阿爹,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是不能释怀吗?我看,今天过来的那个耶律先千户,虽说凶狠了一些,但是好歹带来了好些东西,足以让我们度过这段最冷的阶段,我们还是应当知足才是。您看不见这个耶律千户盯着您写的求强居匾额,可是看了好大一会儿,要是汇报上去,金主恼怒了,我们……我们岂不是……” 话说了半截,却被那人犀利的眼神给怼了回去,没有说出来,却听那人说道:“大郎,本想经历了这许多,你应该清醒一点,唉,看来,你依旧是姑且则安,毫无长进。就连眼力劲儿也差了许多,如果这个耶律千户是成心来为难我等,哪有又是吃的喝的用的一股脑送过来的道理?莫不是你我这昏德公和重昏侯这么有面子不成?” 这二人正是大宋曾经的官家徽宗赵佶和钦宗赵桓。 赵佶虽是沉迷书画,一心向道,但骨子里,尚有一丝骄气傲骨。赵桓却优柔寡断、怯弱无能,在接手老爹这副烂摊子的时候,就一心只想保命,所以对金兵可谓有求必应,才有了城破被俘的这么一段经历,更是对金兵有了一种骨子里的惧怕,反倒是远远没有了他老爹的这份傲骨和心里面那份挥之不去的希冀。 那员叫岳飞的宋将临走之时的一番豪言壮语,让赵佶心里始终心存夙愿。“太上皇受惊了,待以后岳飞接你回家!”正是这句话,一直让他坚守着这份执着。 只见他再次抬起笔来,在后面续写道: “西风怒号彻夜寒,北狩南望几无言。 犹记将军当日语,遥待嵎夷日光悬。” 遂辍笔于地,哈哈大笑,仿佛一扫心中阴霾之气。 随着笑声,里屋出来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却是唯一和赵佶被掳来的郑太后。不过,看上去却是弯着身子,腿脚不太好,手里拎着一件皮裘,甚是惊喜的样子,大叫道:“十一郎,快看,衣服里居然有几件皮裘裹在最下面,这下,可不愁了。大郎,你也正好来试一试。” 赵桓急忙见礼,口称:“见过娘娘。” 郑太后将手中皮裘丢给赵佶,又从里屋拿出另外一件白色皮裘,递给赵桓。赵桓接过来,入手柔滑,就知道是正品行货,心里也是纳闷,今天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赵佶当年被完颜兀术(完颜宗弼)所挟持,岳飞不敢用强,致使营救失败,引以为恨。但赵佶却在最后关头传谕,让赵构克继大统,怎么说也是赵构上位的有力支持者。在这点上看,赵佶既比赵桓眼光长远,又杀伐果断,早知赵构如此出众,当初是不是就应该考虑传位九哥呢? 住在地窨子里,阴暗潮湿,这个冬天格外的冷,郑太后的腿已经伸不直了,膝盖酸疼,不仅仅是郑太后,就连自己和赵桓,也是觉得腰膝酸痛,尤其是前几场大雪过后,更是痛苦不堪。 好在完颜吴乞买尽管是“敕封”自己爷俩为昏德公和重昏侯,但公侯的爵位还是真的,一些必需的取暖用品还是有的,要不然,在这零下几十度的北国之地,早就冻成冰条子了。 还有两名心腹总管没有抛弃自己,一路跟着来到金国,总算有个打杂的手下,要不然,这爷俩加上郑太后这名女流之辈,怕是早就挺不过来了。 “十一郎,有两双乌拉靴子,我看就给小七和小五吧,他俩每天出去进来的,可是也不容易。”郑太后早就没有了自己太后的身份,对小七和小五的不离不弃,也是心里颇有感触,已经当成自己身边的亲人一般看待,虽说是延福宫的副总管,但也是下人,那又如何?没有了这俩人每天出去捡拾柴禾,自己这几个人,早就冻死了。 赵佶点点头,说道:“如果还有合适的皮裘也给他俩拿两件,这俩人,是要重赏的。” 郑太后点点头道:“这次送过来的衣服不少,我看这个千户定是早就算好了的,每个人都有。还有好些吃食和用具,尤其是那个碳炉子,你们知道吗?下面居然錾刻着‘宋国复兴二年制’,是咱大宋朝的东西,怎么送给咱们用了?可比咱们过去用的火盆强多了,还有呛气管子,一节一节的,已经告诉小七和小五怎么用了,真好。十一郎,我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 赵桓披上皮裘,顿时感觉暖和多了,也笑道:“娘娘,阿爹和我好歹也是公侯身份,他们送一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赵佶脸色不悦,训斥道:“你还真是心大,什么公侯?那就是个我们爷俩的笑话!你还挂在嘴边上。要是真是有这层身份,还至于发配我们住在这样的地方?” 赵桓讪讪地说道:“阿爹教训的是,是我想左了。可我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这也正是赵佶有些想不透的地方。作为赵家天下的继位者,他是了解家族里面的刀光剑影的,远的不说,就他们爷俩,如果放在五六年前的开封府东京汴梁城的皇宫里,还不知道撕扯成什么样呢? 所以说是因为九哥,就有些说不通。他早就应该克继大统,至于他们爷俩的生死,按照天家无亲情的说法,巴不得他们爷俩死翘翘呢?至于“提兵北顾,恭迎二帝。”只不过是占据高义的一句口号而已,谁会傻了吧唧的把烫手的山芋拿回来,还是一手一块? 但要说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良心发现,善待于己,赵佶宁肯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会相信这个推断。 金国对这爷俩的消息封锁还是很严格的,这几年下来,外面发生了什么,赵佶和赵桓基本上不知道。不过屯河猛安部落里,今年年初,就住进了金国皇帝的四子完颜宗伟,以及他的五万部族大军,赵佶推断,这是监视自己的。但想着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就这几个人,值得驻军五万之众吗? 赵佶和赵桓再怎么当皇帝不济,也能想到这不是为了自己这些人,以前只有五国头城的一个谋克部落,驻扎在自己这个屯子的南边,也不过百十个人,就连那个赤鲁谋克,还时不时来拿走几幅字画,赵佶知道那是拿去卖了,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一个小小的谋克,就能颐指气使,何况金国皇帝四皇子呢? 这肯定不是因为他们,但又说不出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但今天那个耶律千户的态度,却是实实在在的,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是福还是祸?这一系列的问题,始终萦绕在赵佶的脑海里,就连铁炉子烧好了引发郑太后和众人的欢呼,都没有听进去。 第424章 赵佶的春天 赵佶想到了一万种原因,也万万没有想到这是赵构的启明星小组的行动之一。 早在启明星进入上京路的时候,张大梁的任务之一就是摸清徽钦二宗的监禁去处。但金国一来对宋国这爷俩的监禁是高度机密之事,二来也是多次转移监禁之地,三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金国高层少之又少,这是一个让吴乞买忌讳和警惕的敏感话题,即使是知道的内情高层,也不会多问,只会执行而已,所以,张大梁的小组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还是张大梁弄出了一个白虎山庄,在卫王的嘴里,多少掏出一点赵佶的消息,但也仅限于卫王这头透露出的一点点,张大梁还没有愚蠢到直接询问的地步。 但随即赵佶就被吴乞买转移,张大梁估计就是自己索要赵佶的书画,引起了金国高层的注意,有点打草惊蛇了。 但没有得到准确消息不等于一点消息没有,消息的来源却是那名金兵谋克想要出手的徽宗的字画。 现在梁大的白虎山庄俨然是金国最高级别的会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金兵谋克也是久闻白虎山庄的大名,毕竟他一个小小的谋克,真要是让金国高层知道他索要“大金昏德公”的“珍贵字画”,少不了要受到严厉地处罚,弄不好还会丢了小命。钱虽然好,可是有命花才行。 这个谋克的一个亲戚在白虎山庄做了一个小管事,是完颜红利的手下,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这个谋克就把典卖赵佶书画的事情,交给他来运作,自然不会白干,三成的佣金还是有的。 白虎山庄的业务,既有明面上的,也有地下黑暗面的。许多金国贵族手里,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需要卖出去或换成金子,金国以前还没有这么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处理这些灰色收入,但赵构却指导张大梁,在白虎山庄里搞一个地下拍卖场,专门拍卖这些东西,并给出了全套的流程,甚至服务员,都是混进来的安情总局的情报人员。 但给金国这些贵族带来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许多掠夺的宋国财富,好些个并不是黄白之物,偏偏金人最喜欢的是硬邦邦的黄白货,赵构利用手里的宋元流通的便利,提高宋元的保值率,已经把宋元硬是变成了四下通吃的硬通货。 金国建国之后,早期交易货物不用钱,实行以货易货,后来交易虽也用钱币,但皆依赖辽宋铜钱和前代的古钱,建国四十余年都不曾铸造钱,直到正隆二年(公元1157年)才开始铸造,钱名“正隆元宝”。 所以,当时宋国的宝钱、西夏的大钱、包括先辽的宝钱,都可以用来交易,但也较为混乱。赵构就是利用这个时间差,在金国率先实现了宋元的使用,先拿出一些兑换利率,逐渐占领金国的交易市场以后,那就是宋元说了算。当然,金人喜欢黄金白银,也可以用宋元来折换。无论客人有什么需求,白虎山庄都能满足。比方说这个谋克,就是希望用赵佶的书画,换几箱宋国的朝露三醉酒。 如他所愿,在赵佶这里索取到的一副书法作品,正是赵佶的《在北题壁》,和一副《傲雪图》。在白虎山庄的地下拍卖场里的贵宾包厢里,负责前台的管事,看着拎着两箱二香酒的金兵谋克,不露声色地把另外一箱酒悄悄送上,就摸清了书画的来龙去脉,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赵佶、赵桓和郑太后一行人的拘禁之地的情报摸了一个透透的。 当金兵谋克的酒瓶还没有焐热的时候,在赵构的徽川寨大营里,一份天字甲号绝密级别的情报已经摆在赵构的案头。 如何对待这爷俩,赵构也曾犹豫过。任其自生自灭,有这个理由;全力营救,更有这个实力。但赵构对自己和自己的宋国与生俱来的强大自信,也让他做出了“暗中保护,稳定局势;不急不缓,水到渠成。”的救援计划。既然能救出来,赵构自然也能很好地控制以后的局面,他相信自己的实力和能力,有如此强大的自信,来源于他手下强大的军队。 张大梁接到梁景秉承赵构旨意传达的命令,立即召集手下,商议实施计划,因为从金兵谋克的口中得知,其实赵佶父子的处境并不乐观,北国的气候是最大的隐患,了解到赵佶父子、郑太后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北国寒冷地域普遍的寒湿疾病。养尊处优的身体,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能坚持多久,还真不好说,一夜寒冻,倒下去的人多了,老天爷可不在乎你是什么昏德公重昏侯。 耶律重生正好接到筹措粮草的差事,屯里猛安和五国城一带,正好位于两江交汇(现在的松花江和牡丹江流域)之处,是金国的北部粮仓之一,耶律先是完颜宗干手底下的辎重官,被卫王抽调北上,来到五国城筹划粮草,耶律重生作为卫王的总管,又是钦命的提调大臣,自然一起来到了五国城,随同前来的,还有张大梁手下小神仙潘贤、胖瘦二头陀(化名为耶律荣光的常敬乾、耶律无极的常敬坤)、小李猛(化名穆子蒙)。 为他们一行提供身份掩护的,就是以耶律重生为都统的卫王府提调粮草大军。耶律重生和张大梁负责出面向各个部落筹集,筹集好的粮草辎重交给胖瘦头陀负责押运至会宁府,小李猛的老来客栈连锁店负责提供食宿,整个的一条龙差事,让卫王交代下来的任务,迅速、高效。 但张大梁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任务,前面有耶律重生在支应着,腾出手来,张大梁带着潘贤和胖瘦无常兄弟,带着白虎山庄的护卫队,以清查住户的名义,今天,来到了五国头城越里吉。 一户户查过去,就来到位于西北之地的赵佶居住的地方。轰隆隆的马队,早就惊动了院子里的赵佶父子,难得的大晴天,虽然寒风吹在脸上依旧像刀子刮一样,但太阳照在身上,却感觉到难得的温暖。 但看见马队轰隆隆冲过来,赵佶仅有的一点温暖被踩踏得四散在寒冷的空气里,他裹裹身上的皮裘披风,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伙装束不像金兵的“骑兵”,在他的院子门口下了马,心里一沉,来的是金兵倒是不怕,怕得就是这些不穿金兵军服但却实力强悍的部族精锐。 几名看上去像是首领模样的汉子来到门前,看见了院子里的赵佶父子,却没有鲁莽,依旧拉响了门口悬垂的铜铃铛,“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惊飞了落在院子枯枝上的雅雀,扑棱棱飞上了半天空。 小七得到赵佶的眼神示意,急冲冲跑过来拉开柴扉,几个人信步走了进来,披着带帽子的披风,一时间却也看不清是什么人。 赵佶父子可不敢托大,这里随便一个谋克就可以对他们颐指气使,要不是这些天耶律先的出现,像这样的骚扰不知道一天会有多少次。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看样子,好日子又到头了。 “不敢动问贵客,驾临寒舍,可有事?”赵桓作为人子,自然要上前搭话才是。 几个人拉下帽子,看到的却是杂七杂八的装束,有契丹服饰的两名阴骘的汉子,还有一名道长,打头的,让赵桓感到意外,却是一名衣着宋服的汉人。 面对昔日的大宋官家,张大梁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却又不敢过于流露出什么。看到赵佶刚刚半百之年,却已是花白的头发,勉强挽着一个发髻,头上插的却是木钗,旁边的赵桓也是脸色不好,脸上透着青白色,明显气血不足、营养不良的征兆。 张大梁上前一步揖礼道:“我等乃是大金国卫王手下粮草辎重提调筹备官耶律重生手下,前来核查户口人数。居住户主姓名?住户几人?可有税赋之数?” 赵佶遂上前道:“我乃金国敕封昏德公赵佶,这是重昏侯赵桓。另外尚有夫人和我在一起,仆从二人,共五人居住在此。无有税赋之数。” 这昏德公和重昏侯名声虽然不好,但也是公侯爵位,在金人眼里是个笑话,但在赵佶父子眼里,至少可以当一下挡箭牌使用。 张大梁鼻子有些发酸,但脸上却波澜不惊,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继续说道:“可是昔日大宋官家?” 赵佶低下头,这可是他们心头上的一根刺,但现在势必人强,不得不低头,于是低声说道:“是,正是赵佶父子。” “好,随我进来,辎重官有话讲给你们听。”张大梁说完,率先带着几人进了屋子,还不忘抬头看了一眼“求强居”一眼。 天色晴好,屋子里稍显亮堂一些,见赵佶父子跟了进来,里屋的郑太后听见动静也出来,有些战战兢兢躲在赵佶身后,张大梁说道:“这求强居何解?” 赵佶心里一沉,金人要想在字眼上找毛病,还真不好解释。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自求心强,才能熬过寒冬。” 张大梁也是感动,该问的已经问了,于是几人齐齐撩袍跪倒,口中说道:“臣等见过太上皇!” 赵佶赵桓闻听,大脑里轰的一下,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425章 良将献良策 赵构接到梁景转来的情报,得知张大梁已经和太上皇赵佶等人取得了联系,并且详细告知了赵佶等人的具体情况,包括几个人身患风湿等疾病的健康状况,都一一做了说明。 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赵构指示梁景,通知张大梁,不要打草惊蛇,毕竟赵佶等人是敏感人物,不易过多频繁接触,保持暗中关心即可,指示张大梁,吩咐潘贤,给赵佶等人好好开几幅药调理一下身子,静待好消息。 一方面,指示岳飞尽早完成大军的休整和粮草、弹药等物资的补充,时不我待,要尽快打开上京路局面,吸引金国高层的注意力,更加方便张大梁在后方的策应行动。 另外一方面,督促龙三十的咸平路集团军,秘密完成战役集结,形成对完颜兀术集团的围歼。 龙三十的咸平路集团军,对外打出的旗号只有一个龙集团军,宋琦和孟春的军队,都隐藏在龙三十的集团军里面。对外的番号只有龙集团军和赵构的应龙军团。岳飞的大军被巧妙安排在北京路,随着王贵第一军接管大定府,岳飞集团军的旗号已经遍插北京路的各个角落,这很符合赵构的“打下一路、稳固一路、发展一路”的政治路线。 赵构主要考虑的是,不能把完颜兀术集团吓得缩了回去,都集中在上京路,可就不好打了。连肉带骨头固然可以大快朵颐,但也要小心崩了牙齿才行。 完颜兀术骁勇善战,颇有谋略,自诩才高过人,却接连败在赵构手下,肯定会有“雪耻”之心,还是要充分利用这个心理,让完颜吴乞买不断增兵咸平路。 事实证明,赵构的瞒天过海之计,已经成功了一半,撒合扎和仆散浑坦的十万联军已经踏进咸平路,顺着缔母岭兵分两路南下,撒合扎的五万大军已经抵达咸平府,仆散浑坦则走西路,沿着柳河,已经进驻灵山,估计再有两日,大军就会和完颜兀术汇合。但咸平府的撒合扎五万大军,却没有按照赵构设想的,前往完颜兀术大营汇合,而是直接进驻咸平府,估计是增加咸平府的防御力量,给完颜兀术留足后路。 岳飞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在等待最佳的时机。早了不行,会把撒合扎和仆散浑坦吓回去;晚了也不行,战斗一但打响,金兵往咸平路一兵一卒也不能增加,赵构要在最短的时间,结束咸平路战事,然后挥兵北上,和岳飞夹击上京路。 这个时候,李良辅却说道:“大帅,从金兵的态势来看,咸平路是一副死守的样子,从战略角度讲,咸平路是上京门户,不可不防。我军一但形成包围之势,吴乞买是否派兵增援?围点打援的战术是不是可以实施?金兵素喜野战,上京之兵皆是卫护皇城的精锐,完颜斜也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兀术的十几万大军被围而无动于衷?” “所以,大帅,良辅愿意率领一支劲旅,作为奇兵使用,只要金兵增援,一定叫他有来无回。” 赵构点点头,这个围点打援的构想,赵构也曾想过,但感觉金兵上钩的可能性不大,一来金国的战略预备役的兵力已经见底,金国现在是狼烟四起,按下葫芦起了瓢,一个完颜娄室,就让斛沙虎不敢轻举妄动,要不是完颜吴乞买下了死命令,增援的十万大军断不会前往咸平路。 作为金国高层里面难得的一员具有战略眼光的皇室成员,斛沙虎早就看出赵构的“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临潢路是左,速频路是右,两路钳形攻势已经基本具备,宋国的海军已经出现在日本海,面对的就是曷懒路和速频路,这个金国最柔软的下腹部,就是致命的地方,斛沙虎还得留下足够的兵力才行。还多亏完颜斜也也很具备战略头脑,完全同意斛沙虎的建议,说服完颜吴乞买,速频路、胡里改路的大军不能妄动,否则,按照吴乞买的想法,至少要调过去十五万人才行。 这就是原来赵构的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战略计划,由于斛沙虎和完颜斜也没有上当,才重新制定了现在的军事战略指导思想,敌变我变,赵构从来不会被动迎敌,只喜欢把战争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现在李良辅再次提出这个思路,赵构沉思片刻,觉得有些道理。战争的走势,永远不会按部就班,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一但完颜兀术发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龙集团军,而是三个重兵集团,凭借和赵构的交手经验,一定会预判这是一场生死大决战,向吴乞买求援,也就成了必然。如果吴乞买孤注一掷,会宁府十万精锐倾巢而出,就会严重打乱自己的预定计划,一但战事胶着,可不是赵构希望看到的局面。 如此说来,预留部分打援机动兵力,也是一记后手。本来赵构的应龙军团就是战略预备队,但几位司令一直认为,应龙军团还是以保卫大帅为主,不易分兵使用。这五六万人,是赵构最后的保障,各位司令可不想赵构的中枢出现什么意外,徽川寨再怎么说,现在也是深入到了金国腹地了。 “看来,还是要把飞龙军团调上前线了。”赵构思索到。 这场战役,事关重大,西夏、西辽、东西喀喇汉王国等延合大联盟的成员国,几乎把自己全部的精锐派了出来,不能再让他们出兵了,西域商道还需要他们保护安全畅通。自己手里,只剩下中道战区的御林军团赵子明的麒麟军团和太原府的飞豹军团没有动用,那是留在宋国坐阵的,不可轻易动用,尽管赵子明多次请战,赵构坚决驳回,后方还是要稳定的。 飞龙军团既然是国家预备队,也是要上战场的,不经历战争的洗礼,怎么成为一支真正的铁军? 李良辅看问题还是老道,一眼就看出战争的关键节点,赵构很满意。鉴于此,赵构决定稍微调整一下计划。将西夏两万铁鹞子血鹞师和飞鹞师以及西夏禁卫第一军、第二军交给李良辅,作为战场机动部队,一方面阻敌支援,消灭援兵,另外一方面,随时策应两路战事,但以咸平路为主。 咸平路集团军少了这四万多人,兵力上还是占有优势,何况还有自己的应龙军团,但是这四万机动军团游弋在外,可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李良辅在临潢路已经把钩子战术运用的淋漓尽致,这个差事,非他莫属。 当吴进忠部长把这个任务交给李良辅的时候,赵构笑道:“李将军,一客不烦二主,你既然提出了这个建议,索性就让你带着四万大军在外,随时注意上京路动向,为了更加稳妥,我将刘汝能的潜龙一队派给你,为你担任战场斥候。你部任务,就是寻机歼灭来援之地,主要是上京路方向,在缔母岭一线潜伏游弋,阻其来援,择机歼灭。所有军事行动,可随机而动,不必请示。任务可曾明确?” 李良辅心中大为感动,这就是赵构的用人之法,用人不疑,权利下放,给统兵将领最大的自主权。赵构深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等着请示打仗,黄花菜都凉了,赵构相信李良辅有这个能力和头脑眼光。 “如此,良辅定不负所托,坚决完成任务。” 第二天,李良辅率领四万三千人,秘密前出缔母岭,而刘汝能的潜龙,则早一步在缔母岭一直到酷辇岭一线撒开了天罗地网。 这样一来,龙集团军就必须完成作战部署,自己这边兵力做了调整,龙三十的作战计划不知道制定的如何了? 赵构还是有点不放心,索性带着梁景、吴进忠、岳云、王家兄弟等人,一起去龙三十的大营看看。 龙集团军在徽川寨之北五十里处,以及接近懿州完颜兀术的军寨,双方都在等待最佳的时机,龙集团军要稍作调整,完颜兀术在等完颜宗干的到来。 龙三十一如既往的缜密,凡事必是滴水不漏。既然撒合扎的五万大军进驻咸平府,没有和完颜兀术汇合,那么龙三十的军事部署就相应做出了调整。 正在三位司令爬在地图上合计的时候,亲兵来报,大帅驾临。 龙三十、孟春、宋琦急忙迎了出来,刚刚出寨门,赵构的帅旗和飞龙卫的军旗已经出现在几个人的视线里。 看到几位司令恭迎在寨门,赵构比较满意,自己高调而来,刘汝能的潜龙一队如果连这个也探测不到,就该拿下问罪。事实证明,刘汝能的手下,遮蔽战场的能力还是非常厉害的,这个时间节点掐的刚刚好,赵构前脚出徽川寨,后脚情报就送达到了龙三十的手里,这才踩着点出来迎接。要是让大帅堵住了辕门而自己还不知道……龙三十想想就一身冷汗。 赵构倒是没有更多的客气,进入作战室,直接询问道:“龙司令,你的作战部署如何调整?” 上来就直奔主题,龙三十要是拿不出一些像样的东西来,就不配赵构任命的咸平路集团军总指挥。 第426章 烽火咸平路 龙三十的军事调整计划,赵构非常满意。 整体方略如下: 以宋琦集团军所部,形成右路攻击集群,牵制完颜兀术一部。 以孟春集团军,完成战略迂回包抄,断其后路。本来孟春集团军还有打援任务,但李良辅率领四万大军作为打援部队后,孟春集团军可全力完成“掏肛”任务。 以龙三十集团军为主攻,也是左路攻击集群,主要考虑到西邻临潢路,是龙三十的老根据地,兵员补充和物资补给都十分方便,在临潢路的和咸平路的交接库伦,龙三十就有一个超大的兵站。 金兵的军事部署,在撒合扎进驻咸平府之后,完颜宗干也赶到了完颜兀术的懿州大营,并且迅速做出了针对性的调整。 咸平路是金国上京路的门户,懿州则是咸平路的咽喉。完颜宗干到来之后,和完颜兀术商议,充分利用懿州、咸平府一动一静的军事态势,牢牢将赵构吸引在咸平路,等待金国第二次完成大军集结,在咸平路形成局部优势,一举吃掉赵构手里的王牌部队龙集团军之后,南下西进,寻机和赵构的另外一路精锐大军岳飞集团军决战,只要打掉了这两个集团军,赵构就被掰断了左膀右臂,只能灰溜溜撤军,临潢路、东京路、西京路等失去的地盘,就会顺势回归。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蛋疼,就在于信息情报的不对称。龙集团军不是一个集团军,而是三个集团组建的加强集团军,岳飞的集团军也不在北京路,而是已经秘密前出咸平路,兵锋直指上京。 完颜宗干命令仆散浑坦的五万大军,组成东线攻击集群,牵制赵构,威胁东京路、北京路,随时在东线撕开一道缺口,向南向西,可以采取攻势,威胁北京路后方;向东向北,可以策应斛沙虎的二十万大军西进南下,只要斛沙虎这二十万大军放出手来,对赵构的宋军形成反包围之势,则可以一举扭转战争局面。这一路金兵,按照赵构以往的作战思想,如果形成兵力优势,至少在六到七万人。 他们的情报消息,龙集团军最多也就是十一二万人左右,自己这里加上咸平府防守部队,至少还有二十五万人,虽然一些城防部队不及野战军的战斗力,但作为防御力量,还是合格的,这就等于又解放出五万名左右的机动力量,所以完颜宗干才有这个胆子分兵。 这样一来,完颜兀术集团的兵力,就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还不算撒合扎的五万人的东线集团军。 但这样的分兵对策,却正中赵构的下怀。他们正愁如果金兵这二十万人报团取暖,怎么才能把他们分离开一部分,各个歼灭。这下可好,完颜宗干的自大狂妄让撒合扎的五万大军离开据守的咸平府,而去东线寻求战机,企图在东线和斛沙虎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这个作死的布局,被赵构敏锐的捕捉到,一张天网自此开始在咸平路的上空撒了下来。 赵构给完颜宗干打了一个对对胡,派出了宋琦集团军来和撒合扎对位上,要知道,经过赵构对宋琦集团军的兵员补充,宋琦集团军现在是兵强马壮,杀气正浓,以七万之众对上撒合扎五万大军,兵力足以占据优势。 孟春集团军的背后一刀的任务不变,但要做到隐蔽行动,好在赵构手下的潜龙特战大队,汇聚了各个战区的特战精英,遮蔽战场的能力,已经不是“遮蔽”两个字来形容,龙一杀伐决绝,潜龙在他手里,就是一柄神出鬼没的利刃,足以震慑这白山黑水、茫茫山林。 龙集团军是绝对主力,也是唯一一支在明面上的部队,就是要做出一副与敌决战的态势,将完颜宗干、完颜兀术、仆散浑坦的十五万大军牢牢吸引在懿州道徽川寨的地区,令其不敢擅动。 但这么大一坨肉连皮带骨粘在一起,怎么吃下去,还是要好好合计合计才是。 龙三十的计划是,以西道战区的部队为正面主攻部队,计有四个军,合计六万人,采用步步阻击,逐渐后撤的战术,引诱其从懿州向徽川寨攻击前进。 以西夏城卫军、禁卫军各一个军,担任埋伏圈左翼部队,计有三万人。 以西夏白马强军司嵬名罗布所属部队,担任埋伏圈右翼部队,计有三万人。 西夏左右两翼部队总指挥,为西夏特使、西夏小太子李仁孝,副总指挥是西夏静州郡王、枢密副使禹藏花麻,为了确保李仁孝太子的安全,赵构将龙六带来的西夏御林禁卫军第一军派给了禹藏花麻。这样一来,整个埋伏圈的西夏总兵力,足有八万人。这就是赵构为李仁孝太子回赠的一份大礼,全歼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的十五万大军的弥天大功。 赵构的应龙军团为战场预备队,随时发动最后一击。 整体战略思想是“步步后撤、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赵构和刘浩、吴进忠等人完全同意龙三十的计划,赵构大手一挥,说道:“照此执行。全军将士听从指挥、奋勇杀敌,凡有违令不从、贻误战机、消极应战者,杀无赦!”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战斗在赵点的第一军李道峰的第三师和完颜兀术的前锋军完颜秀水之间的遭遇战开始。 本来李道峰的三师执行的是战场侦察,赵点接到司令部的命令,派出一个师前往懿州方向侦察前进,也算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恰恰完颜兀术被赵构打怕了,也学乖了,金兵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总是支离破碎,没有形成完整的情报体系。完颜宗干是这方面的老手,索性指示兀术派出一部金兵,向徽川寨进发,试探一下宋军的反应,也间接地侦探一下宋军的动向。 就在这彼此“心有灵犀”的布局中,李道峰的三师和完颜秀水率领的一个万人队在懿州以南、徽川寨以北的顺安镇遭遇。 兵力上,李道峰不战优势,他的第三师才七千人,包括两千人的中军亲卫。但李道峰的三师在赵点的第一军里,号称“疯狗师”,源于李道峰的“疯狗”绰号。李道峰打仗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完全不按章法,上来就是疯狂乱咬,往往这种战术还挺管用,七千人嗷嗷叫唤地扑上去,个个都像疯狗一样,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就是上去拼命地撕咬,在松山阻击战中,就让完颜浦卢的大军吃了大亏,赵点的第一军一战成名,李道峰的疯狗威名响彻金国的白山黑水。 当白泽军团的军旗出现在完颜秀水的视线的时候,他的心里一喜,还真是盼什么来什么,别人惧怕西军,而完颜秀水偏偏不怕邪。 赵点的一军四个师,松山一战成名,金兵都很怕碰上这样的队伍,已经在气势上输了。但往往怕什么来什么,完颜秀水只是听说过赵点的西军第一军,心里面也是不以为然,以为不过是败军之将的夸大其词罢了,他们总会把失败归结为宋军的强大,一个蹩脚而幼稚的借口而已,在我真正女真精锐面前,都是浮云一般。 真要是一战成名,自己在完颜宗干眼里,那就是“挽狂澜于既倒、解危机于倒悬”的救世主。完颜秀水有这个自信和胆气,他出身金国贵族,是金国乌临部落的大首领之嫡孙,一身文治武功丝毫不输于金国三骏,是完颜宗干手下的第一万户都统猛安。 毫无悬念,金国的五色军旗和西军的白泽军团军旗指引者各自的士兵,像两股黑潮一般撞在一起,激起千万朵血花,疯狗对上野狼,一上来,都是下死嘴。 完颜秀水胯下的菊花骢一个前冲,手中锋利的刀锋将一员直冲上来的宋将扫落下马,他对自己的刀法深信不疑,宋将在落马的时候,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完颜秀水刀利马快,冲上来的宋军被纷纷放翻落马,一时间完颜秀水的周围,居然变成了一个绞肉磨盘一样,片刻功夫,已经将宋军几十人的小队绞杀得干干净净。 李道峰怒火万丈,早就看到了认军旗下的金兵统军猛安,无奈自己被牢牢缠住,虽然在自己周围,金兵的一个百人队倒了下去,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仗,李道峰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由得打出了火气,怒吼一声,率领警卫连冲向完颜秀水。 完颜秀水也注意到了战场上骁勇无敌的李道峰,知道这是宋军的最高将领,也是发一声喊,率领中军迎面扑了上去,他要生擒宋军将领,把他带回去送给完颜宗干邀功请赏,抓到宋军俘虏不容易,抓到宋军高级将领更不容易。 但完颜秀水并没有冲昏头脑,他在发起攻击的时候,已经派出亲兵向完颜宗干送出消息,请求援军,他的胃口很大,就是要一举歼灭这股宋军,为金兵迎来开门红,完颜宗干有死命令,遇上宋军,必须禀报,不得擅专,完颜宗干可不想第一仗就输得窝窝囊囊,也是要给金兵将领打上一针强心剂,把金兵的信心重新树立起来。 李道峰可不管你这一套,吃了亏,总要找回来才行。他的警卫连是一个加强连,足有二百多人,一个旋转起来的旋涡,剃刀一般就扑到了完颜秀水的军阵前,没有丝毫犹豫,张开獠牙大嘴就扑了上去。 李道峰手里的破金斩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他拼命三郎般的打法,让迎面撞上的金兵不是断手就是断头,浑身溅满了鲜血,又迅速被寒冷的天气凝固成绛紫色,加上一张黑脸,犹如地狱里冒出来的凶神恶煞一般,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完颜秀水再次将一名宋军劈落下马,李道峰大喝一声:“金贼,李道峰在此!” 脚跟一磕坐骑,闪电驹也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纵力一跃,犹如神兵天降,李道峰手中破金斩寒芒闪过,大喝:“金贼受死!” 人借马力,马借人威,李道峰破金斩全力下劈,完颜秀水心中一寒,来将莫不是传说中的疯狗李道峰? 第427章 疯狗李道峰 李道峰确实像一条疯狗,手中的破金斩和完颜秀水的星月弯刀对攻了一下,却是不分伯仲,这也激起了李道峰的一股子疯劲儿。 李道峰的破金斩力大刀沉,占据了兵刃的优势;完颜秀水的星月弯刀走得却是中原武功的路子,刁钻阴狠,刀的外观有点类似于大宋的笔刀,只是刀身更加细长,很符合他的阴招损计。 完颜秀水不敢和李道峰硬碰硬,闪烁着寒芒的刀锋就像一条吞吐不定的毒蛇一般,要不是李道峰身上的铠甲防护的周全,几道口子是一定的;但完颜秀水也是打得胆战心惊,源于李道峰疯狗一般不要命的打法,许多时候不得不撤招回防,要不然就是同归于尽。 “这个疯狗!”完颜秀水心里不知道咒骂了李道峰多少次,可是却一点不敢大意。原想凭借人数上的优势来歼灭这七千人,但越打,完颜秀水的心越来越沉了下去,他很快看出来,宋军看上去疯疯癫癫的横冲直撞,其实暗中很有章法,三五个人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加上李道峰的三师是重骑兵,完颜秀水的金兵不占便宜,虽然自己这方人数多出了三千人,但整体局势还是被宋军压着打。 宋军横冲直撞之下,许多金兵被分割成一个个小的群体,金兵虽然在外面形成了一个大的包围圈,但在局部战场,还是宋军占据优势,正在一点点消磨着金兵,这三千人的优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丧失殆尽,这才是最可怕的。 完颜秀水审时度势,传令聚集,不能这样再被分割下去。随着牛角号响彻整个战场,金兵迅速抽身集结,不愧是金兵精锐,毫不恋战,采用壮士断腕的手段,很快便抽出身来,在完颜秀水的军旗下完成集结。但完颜秀水心里却在滴血,短短几个照面下来,自己这边的损失已经达到了三千多人,可向宋军军阵了望去,估计也就倒下去一千多人,战损比三比一,还是自己吃了大亏。看来宋军的军阵之法,要尽快研究出对策才是。 不过现在好像是宋军快陷入绝境了,因为随着后面牛角号突然响起,完颜兀术的另一路援兵,又一个万人队出现在战场的左翼,刚刚认清楚这是另一位万户都统军猛安赤火奴的部队,战场右翼,另外一支金兵的万人队踏起来的烟尘已经出现在战场上。 李道峰是疯狗不假,可人却没有疯掉。自己这边还有五千多人,断不可硬撼对方两万多人,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很清楚。 撤退的军号已经吹响,宋军拨转马头,两千人的钢臂弩的弩箭遮蔽了战场两翼,不求杀伤,只求阻敌,在金兵攻击的速度被压制得缓了一缓之后,断后的两千宋军打马狂奔,要在金兵的包围圈尚未完成之前,快速撤退。 但在金兵的眼里就是逃跑,完颜秀水的任务就是死死咬住宋军。援兵的到来,给了他足够的勇气,他大手一挥,率领这两万多人,压着李道峰三师的脚后跟就追了上去。 在顺安镇以南二十里的地方,金兵追上了李道峰的三师,就在他指挥赤火奴和兀鲁左右包抄上去的时候,迎面正碰上宋戡的四师和王方的二师前来接应,这一下,兵力上再次出现旗鼓相当的局面,但总体上还是金兵占据优势。 但这次宋军的战法却明显不同,李道峰的重骑三师在正中拦截,王方和宋戡的两个师在左右两翼策应游弋,将金兵的三个万人队圈在里面,依仗着手中钢臂弩的劲射,王方和宋戡就像两条偷偷下嘴的野狗一样,时不时在金兵两翼撕咬一下,又快速离开,根本不和金兵接触,就是远程的袭扰,但宋军弓箭厉害,钢制箭头的破甲效果,远远出乎金兵预料,眼看金兵一层层被削剥,完颜秀水急令兀鲁率领自己的部下不要顾忌伤亡,只要冲过钢臂弩的封锁线,和宋军绞杀在一起,这两支后来加入的宋军轻骑兵,远远比疯狗李道峰的三师好对付。 完颜秀水的应变很快,也很准。兀鲁的万人队也是死战向前,在损失了接近一个千人队后,终于冲进了宋戡的四师队伍,金兵瞬间和宋军搅在一起,金兵的左翼被稳住了阵脚。 赤火奴反应也是贼快,就在兀鲁冲击的同时,他的万人队对上了王方的二师,这个方向,金兵占据了地利优势,居高临下俯冲攻击,虽然比兀鲁慢,但却速度奇快,几乎和兀鲁同时,杀进了王方的队伍里,给二师造成了不小的杀伤,多亏宋军训练有素、临危不乱,避其锋芒,断其中路,一个反卷,倒是把赤火奴的一个万人队截杀成两截,但要完成歼灭,也是不太可能,毕竟对方人数上占据优势兵力。 几万人的战斗场面,就不是简单的血腥、激烈来形容了,在热兵器还还不能大面积列装的前提下,赵构尽可能地在装备上提高宋军的战斗力,宋刀、钢臂弩、复合陶瓷铠甲和板甲等单兵装备,已经在这个时代走在了最前列,但毕竟还属于冷兵器时代,必然的伤亡还是会出现。 王方现在是前敌总指挥,赵点第一军的任务,就是扮演苦肉计,吸引金兵的主力,尤其是要把铁浮屠引出来,这就要求把金兵必须打疼打爆才行,只有打疼了,才能将金兵的主力吸引到预设战场。 现在宋军兵力上不占优势,但赵点的第一军还有王伟的一师以及军属中军精锐没有出动,可战场上的局面瞬息万变,如果投入晚了,这三个师有可能就要伤筋动骨了,回去如何交代? 王方在等,在煎熬中等待时机。这个时候,咬住后槽牙也要等。金兵这次有备而来,就是要在咸平路和宋军决一死战,这么好的战机,相信完颜宗干不会失去,完颜兀术更不会失去这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 完颜秀水不愧是金兵将领中的佼佼者,他很快发现宋军战法上的优点,始终在外围游弋这一支轻骑兵,就像一头环伺在暗地里的孤狼一样,冷不丁跳出来咬上一口,有时候是致命的攻击。 他马上将五千人分出来,让自己的亲兵猛安完颜实率领,在战场外围游弋攻击,现学现卖,还别说,金兵的战场学习能力确实高效,虽然只是一点皮毛,但马上给宋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宋军在和里面的金兵拼死搏杀的同时,还要提防后面偷袭的金兵。 金兵的骑射功夫本就是长处,这样的战术正好适应金兵快速机动、远程攻击的特点,一时间,宋军有点手忙脚乱,战损直线上升。这就是优势兵力的长处,机动力量的加入,往往对战事的走向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王方就在等这个时刻,就等着金兵认为大势已定的时候,撒出自己的杀手锏。随着一声信号弹的炸响,王伟的第一师重骑兵出现在战场右翼,紧接着,左翼一杆大纛出现在地平线上,正是赵点的中军精锐,这一下,赵点的第一军全军出现在战场上。 局势瞬间扭转,金兵的优势被打破,这一万多人出现在战场上,并没有冲着苦苦鏖战的李道峰的中路集团而去,而是转向外围的完颜实的五千游弋兵团,一万对五千,宋军依然牢牢谨记“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消灭敌人”的战术思想,在局部范围形成绝对的优势兵力。 战场主动权再次易手,回到宋军手里,正在苦战的宋军士气大振,俨然有反卷之势,完颜秀水的中军号角再次吹响,金兵第二次开始集结,形成刺猬阵势,由攻转守,守中带攻,就是要把赵点的第一军牢牢缠住,等待后援。完颜秀水知道,完颜兀术的铁浮屠,已经在支援的路上。 正在双方苦苦缠斗的时候,西北方向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踏击着冰封的大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这绝对是重骑兵践踏的声音。 当金兵五色军旗露出地平线的时候,纵是绰号疯狗的李道峰,也不禁心中一沉,但见墨线一般堵墙而进的金兵重骑兵,五骑一队,五队一排,五排一列,五列一阵,向战场挤压过来。 急促的军号再次响起,两翼的二师、四师急速变换为箭矢阵型,向后杀回,又左右穿插,急速的箭雨落下,掩护李道峰的三师撤离战场,快而不乱,疾如风徐如林,赵点的西军第一军,还真不是一般的队伍。 完颜实不甘心宋军在就这么撤离,不等完颜秀水发出命令,率领外围军团剩下的三千人死咬住不放,衔尾急进,一下子和大部队脱离开来,眼看着就要咬住“落荒而逃”宋军的尾巴,不料突然两翼激射出密集的箭雨,完全覆盖了金兵追击的路线,这下子完颜实损失惨重,一下子就倒下去两千多人,笑话,一万多人的三轮急速射,密集攒射之下,金兵哪有不吃亏的道理,等完颜实喝住马队,眼看着宋军一溜烟尘逃了出去,自己却白白损失了这么多人马,还不知如何向大统领交代? 但轰隆隆的马蹄声也在身后响起,正是完颜宗秀亲率三万铁浮屠赶来支援,再往前五十里,就是宋军徽川寨大营的前哨寨子龙集团军大营,完颜兀术和完颜宗干率领另外七万大军随后跟进,就是不让宋军有一刻喘息。来不及训斥完颜实,完颜宗干命令完颜秀水整合前军,急速尾追而进,一定要咬住宋军的尾巴,乘着宋军来不及准备,打赵构一个措手不及。 金兵的铁浮屠速度不能太快,要不然马匹受不了,还需要轻骑快速跟进,只要咬住宋军一刻钟,铁浮屠就能赶到战场,那个时候,就是我大金重骑的天下。 第428章 激战徽川寨 徽川寨以北,龙集团军司令部大营,龙三十眼前的木图上,已经插满了代表金兵的黄色小旗。 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精锐尽出,只留下一万人守大营,其余近十四万人马已经咬着赵点的第一军,就要进入伏击圈了。这个时候,龙三十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赵构的徽川寨大营就在身后,这是宋军后撤的底线,也是反击战的第一线。龙三十的大营是要假装被“抛弃”的,这样才能假戏真唱,才能更加真实,才能吸引金兵大胆深入。 可是,只靠赵点的第一军,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龙三十心里还是有点打鼓,毕竟三万人对上十四万人,稍微大意一点,或者说对战场的节奏把握得差一点,就有可能陷入重围之中不能自拔,更有可能全军覆没。 为了不让金兵发觉自己的埋伏,龙三十命令禹藏花麻的伏兵再次后撤十里,严密伪装,不可露出一丝破绽,金兵的战场斥候也不是吃素的,一但发现西夏这八万人的伏击队伍,有可能把他们吓回去。 再说,孟春集团军的包抄不知道到位了没有,按照计划,孟春集团军应该在顺安镇完成兜底一脚的任务。这个时候,应该是他们穿插至顺安镇的时候了,但却没有见雀鹰传递回来消息,只有雀鹰传回来孟春彻底堵住后路的消息,他这里才能放手一搏。 “报告,赵军长急报,金兵距我大营还有三十里。”通讯兵进来急速禀报完之后,又快速出去。 龙三十缓缓起身,亲兵急忙过来帮助开始着甲,他对一直等候的金鹏小组说道:“命令,禹藏花麻所部进入一级战斗准备;张深第二军前出接应,白衡、曾益的第一、第二轻骑军,两翼策应,按照计划行事,不得擅专;司令部直属警卫师掩护非战斗人员后撤徽川寨,随即按照计划后撤;告诉苏司令,把大炮给我藏好了,千万不能让金兵发现。司令部警卫营留下。”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臂章上是一支振翅高飞的金色大鹏鸟的特种战场通讯部队战士,打马飞奔而出,几乎是同时,几只雀鹰扑棱棱飞向了半空,向着不同方向振翅而去。 完颜秀水率领剩下的两万前军,紧紧咬着宋军的屁股就追了下来。 在如此广袤的雪原之上,残雪早就冻得邦邦硬,金兵的马速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远远望见打马飞奔而逃的宋军,金兵将领发一声呐喊,全速冲击,向着宋军的背后直插上去。 不等完颜秀水咬住宋军尾巴,突然间两颗信号弹在半天空炸响,左右两翼突然出现宋军埋伏部队,看样子在五万人左右,从认军旗上可以看出,这是西军第二军和两个轻骑兵师(实际上,白衡和曾益的独立骑兵师已经扩编为军,但军旗上依然是师级部队番号),完颜秀水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心头狂喜,龙集团军精锐尽出,连中军警卫师的番号都打出来,可见正是完颜宗干大人希望看到的。 自己这两万人就是诱饵,只要拖住宋军,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的大军顷刻而至,就是宋军覆灭之时。完颜秀水丝毫没有犹豫,指挥着手下两万金兵,一头就扎了进去。 不出所料,宋军两翼席卷而上,白衡的第一轻骑兵师在左,曾益的第二师在右,擦着金兵骑兵的边缘反包围上来,而张深的第二军则稳步推进上前,第一师的步兵已经在正前方组成了三个方阵,前面长枪如林,矩阵而守,后面五千弓弩手严阵以待,箭雨覆盖。 这正是完颜秀水希望看到的结果,不怕宋军守,就怕宋军跑,宋军现在军马供应基本满足,骑兵已经成为主流军队,不再是以步卒为主,打不过,跑还是可以的,赵点的第一军不就是眼看不妙,转身就逃吗? 不等完颜秀水的大军冲到步卒方阵,已经被张深的第二军围了起来,现在的宋军,局面还是占据优势的,五万对两万,金兵毫无胜算。 双方绞杀在一起,金兵死战不退,极力为金兵后援赢得时间。完颜秀水率领自己的中军精锐,驰骋在战场上,哪里出现危机,他就杀向哪里,在他的感召之下,金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狠,以两万之众硬撼宋军五万大军,居然打成了平手之势,金兵无力再前进一步,但宋军也无法聚歼金兵。 就在此时,金兵身后再次传来轰隆隆的马踏大地的轰鸣声,金兵铁浮屠再次出现在战场,这次的地形更加有利于金兵的重骑突进,完颜宗秀敏锐的战场观察力让他迅速做出了决断,铁浮屠一分为二,画出两道漂亮的弧线,向宋军包抄过去。 龙三十急切之间下达撤退命令,但宋军要想拔出脚来,可不是一件顺利的事情,完颜秀水一副不要命的打法,让许多宋军来不及撤出战斗,加上宋军一贯是梯次掩护,有序撤出,不会丢下兄弟们独自逃命的战场纪律,让许多宋军尚未完成后撤,就被金兵铁浮屠圈在里面。 李道峰又发疯了,眼看接应的第二军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李道峰急速传令,第三师变换成楔形军阵,开始在金兵的包围圈中穿插,救出一队队落单的宋军,但于此同时,也将自己的第三师陷入了金兵铁浮屠的重围之中。 虽然李道峰的三师也是重骑兵,但严格意义上讲,还不是完全的重骑兵配置,出于对速度的需求,他的第三师战马没有装具,这样一来,虽然速度上可以更快转换,但在防护上,却是弱了许多。 金兵的铁浮屠,马背上的金兵不是重斧就是狼牙大棒、镔铁棍、铁骨朵,全是重兵器,不在于劈砍,全在于钝器的击打,加上马具重甲,五骑一队,冲击力的确惊人,李道峰的三师这次可是吃了大亏,许多宋军被击落下马,口喷鲜血,五脏六腑受到重击,已经是无力回天,但顽强的宋军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手中锋利的宋刀,削断金兵的马腿,往往削掉一两匹战马,这队铁浮屠就会人仰马翻失去作用。 龙三十让张深第二军的钢臂弩手全力掩护,李道峰的三师才好不容易撤下来,但足足损失了七成人马,已经是伤筋动骨了,李道峰伤得不轻,后背挨了一棍子,虽然闪电驹拼命一纵躲过去大部分力量,还是让棍头扫了一下,一口血喷了出来,被亲兵拼死救出,突围路上就到下去五十多名亲卫,让李道峰心疼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赵点率领自己的警卫营拼死挡住金兵的冲击,将李道峰救出,回撤到大营,龙三十直接让李道峰上了绝影救护车,向徽川寨而去。疯狗李道峰、赵点的第一爱将、龙三十夹袋里的第一员战将,可不能陨落在这里。 第三师率先后撤,龙三十随后亲自带领警卫营冲进铁浮屠军阵里,他手里的狼牙大棒可是特制的,包括他的警卫营。龙三十也是被打出了天火,什么时候宋军吃过这么大亏,龙三十天生巨力,“劈、扫、杵、点”手中的大棒就像大风车一样舞动,金兵一队队的铁浮屠被他生生劈落下马,被踩成肉泥,手下的警卫营各个都是神力巨汉,一下子倒也遏制住了金兵铁浮屠的攻势,掩护其他宋军撤了出来。 龙三十可不傻,还没有疯狂到凭借这三五百人,就敢硬撼三万铁浮屠的地步。在金兵发蒙之计,他带领手下,迅速撤了出来,再晚一步,左翼的铁浮屠已经包抄穿插到位了。金兵的这手穿插分割,活脱脱是学习宋军的战术战法,而且活学活用,这一点,龙三十心里还是真心佩服。 大鱼既然已经上钩,那就开始遛吧。 龙三十下令全军后撤,一定要“仓皇而逃”,就连大营里许多物资都来不及收拾,宋军慌慌张张地沿着大路,一路向西逃窜。 金兵不废吹灰之力战略龙三十的大营,看着东一堆西一簇留下的军用物资,好些还没有拆封,完颜宗干信心满满,就连完颜兀术也是长出一口浊气,积攒在心头许久的腌臜之气一扫而空。 简单商议之后,完颜宗干下达了继续追击的命令,铁浮屠全军换马,休息半个时辰,继续追击,现在距离赵构的徽川寨大营,不过二三十里,骑兵一个加速,就能到。要不是考虑到铁浮屠的速度,完颜宗干会马上下令进军徽川寨,还是完颜兀术劝住了他,铁浮屠再厉害,也是有短板的,就是马匹、人员的体力消耗,不能维持持久的高强度的战斗需求。 完颜秀水的前军休整,变为后军,他已经出色完成了拖住宋军的任务,完颜宗干很满意,着实夸奖了完颜秀水一阵子,对众言道,此战过后,将向金国皇帝吴乞买提议完颜秀水升为合扎猛安。 这可是金兵将领无上的荣誉,以往合扎猛安都是由皇室近亲担任,像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包括完颜宗干都是金国皇帝亲自任命的合扎猛安,像完颜秀水这样的旁支,还是第一位。 完颜秀水激动得脸色通红,有了这份殊荣,一步就迈进了金国军队高层,年轻一代的将领里,只有完颜兀术有此殊荣,自己很有可能步完颜兀术的脚步,成为年轻一代第二位合扎猛安。 第429章 炮轰铁浮屠 完颜宗秀远远望去,宋军徽川寨大营遥遥可及。 宋军营寨一片混乱迹象,进进出出的士兵慌里慌张,不时有打马飞奔的宋军斥候急冲冲散往各个方向,估计是去请求救兵的,岂不知远水解不了近渴吗? 完颜宗干将自己的大纛立在主战场的西北方向,这是唯一一个地势稍高的山包,自己的两千中军将这个小山包团团围住,设置了三道防御线。另外,完颜兀术又将一个千人队的铁浮屠放在核心圈子里,以防万一。 完颜宗干将战场指挥权交给了完颜兀术,对于战场研判,他自己知道不如完颜兀术,完颜兀术一直战斗在第一线,对宋军的战法非常熟悉,一路上金兵的活学活用,就出自完颜兀术的指挥。 完颜兀术没有客气,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完颜宗干还算是务实的将领,真要碰上一位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又死攥着军权不放,这才是最要命的。完颜兀术和宋军多次交手,就有感于宋军机动灵活的战术转换,这绝对不是靠请示做出来的,只有前线将领获得最大的自主权,才会做到。 完颜兀术判断,赵构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出兵如此迅速,也没有想到自己是全军压上。这位宋国皇帝现在手底下,只有一个龙集团军和他的近卫部队,但据斥候侦察报告,三天前,一支人马离开大营不知去向,有侦查说前往东南东京路方向,这也能说得通,东京路宋军正在一点点蚕食地盘,却不料斛沙虎大军突然南下屯兵窝谋罕城,兵锋直指东京路,已经威胁到了宋军东京路集团军,要不是那个“叛徒”完颜娄室还有些虚名,斛沙虎郎君的二十万大军早就抄了宋军的后路。看样子,这也是一支前往东京路的援兵,只不过,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不仅于事无补,还让赵构的徽川寨大营陷入危机之中。 现在唯一情况不明的是西夏帮凶大军,斥候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踪迹。但在北京路(宋国已经改名为大定路)的暗桩零零碎碎的一些消息,倒是提到了西夏的小特使、西夏太子李仁孝率领一支大军向北京回撤,到了大定府休整,宋国大定路总督王贵亲自迎接入府,满城老百姓都是亲眼目睹。 由此可见,西夏的帮凶联军并没有在此,多半随着小太子到了大定府,即使留下一部分,也不会很多,万儿八千人马,完颜兀术还没有放在眼里。 徽川寨就在眼前,赵构插翅难逃,完颜兀术眺望那座让他刻骨铭心的营寨,这是他心中那根刺,今天,就要彻底把他拔出来,即使带血,也毫不犹豫。 短暂的休整,完颜兀术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完颜宗秀率领率领两万铁浮屠为中路大军,赤火奴率领五万金兵为左翼,仆散浑坦率领五万金兵为右翼,自己率领一万铁浮屠为机动兵力,完颜秀水率领一个万人队为后军,掩护后路。 “嘟嘟嘟”的牛角号声中,金国大军迅速列好冲击的箭矢型队形,突前的两万金兵铁浮屠亮晶晶的铁甲护具下,人是高大威猛的女真好汉,胯下是百里挑一的马中良骏,在他们眼里,徽川寨一举就可以荡平,平原立寨,怎么能挡住这滚滚铁流。 距离在十里左右,正好是金兵骑兵冲起来的距离,铁浮屠重骑兵,是不能长距离直冲的,先要一点点把速度提起来才行,这不是单骑作战,而是一队、一列、一排、一阵,堵墙而进,全面碾压的战法,就是龙集团军的铁鹞军团,铁浮屠也一样碾压。 八里、七里、六里、五里……铁浮屠的箭矢阵型开始一点点加速,两翼的金兵军旗已经斜指,这是要和铁浮屠齐头并进的信号,很快,两翼的轻骑开始加速,和中路的铁浮屠已经形成一面黑压压的攻击队形,给人以非常震撼的视觉冲击力。 在完颜宗秀眼里,宋军早就应该被吓得转身而逃,但徽川寨前的宋军军阵宛如面对巨浪的礁石,任凭这股滔天巨浪席卷过来,却纹丝不动。 到了五里以内,金兵铁浮屠开始发力冲刺,这么近的距离,几个呼吸就可以撞上宋军军阵,金兵狰狞的表情下面,手中的巨斧、大棒已经刚刚举起,铁浮屠,屠尽一切前进道路上的生命。 “嗤儿……啪、啪、啪”随着三颗红色信号弹突然在半天空炸响,前方的地面突然掀起一道道伪装,露出一门门闪着黑洞洞炮口的大炮,两千米以内,正是18磅炮的最佳射击距离。 “咚、咚、咚……”射击诸元早就标好了,小西瓜般大小的实心弹拉出一道道烟气,一头扎向已经提速发力的金兵骑兵队伍里,重炮三师的第一场野战炮击,注定会成为金兵一生的梦魇。 赵构将四十门大炮阵地设在军阵正前方,在右翼以十门18磅炮、二十门12磅野战炮为主构建了侧打火力,一个“l”型的重火力伏击圈完美展示了什么叫做不对称战斗。 修罗场、地狱窟、魔鬼地……金兵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他们所处的位置,铁浮屠的铠甲再厚,面对呼啸而来的实心弹,也如同纸糊的一般,巨大的动能让炮弹在金兵骑兵队伍里拉出一道道血线,人和马正面对上,瞬间就变成了一堆肉沫,即使是12磅炮的炮弹,也不是肉体可以对抗的,况且,炮击巨大的轰响已经让第一次听到这种巨响的战马失去控制,有的战马凭借本能要躲向两侧,但连接的皮索却将这些马匹紧紧连在一起,看到的就是外侧的两匹马向两边狂奔,导致五匹马轰然倒地,被后面的马匹踩在下面,有被绊倒的,有被踩踏的,两万铁浮屠的冲击队形已经大乱,不少反应奇快的金兵抽刀割断了连接的皮索,至少减少了被直接轰击的可能,但更多的金兵手里的兵刃不合适,也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枚枚炮弹撕碎了身子。 完颜兀术有杀手锏,赵构更有大杀器。即使没有热兵器,赵构也有一千种办法对付铁浮屠,不过,还是这个更直接有效,足以震撼金兵,在心里面造成的心理创伤要大得多。 正面密集的炮火,加上侧打火力弥补,这两千五百米的距离上,没有一名金兵能冲到宋军军阵前百米,况且还有一万名的钢臂弩覆盖整个战场前沿阵地。 饱和攻击,金兵完全陌生的一种战争模式,却在宋军手里运用的淋漓尽致。连续两个月的战略物资储备,让宋军的打击毫无后顾之忧。炮兵司令苏定方亲自指挥重炮三师完成这次炮击,他可是在赵构面前立了军令状的,有一名铁浮屠冲到赵构马前,苏定方将自己的脑袋塞到炮膛里轰出去。 为了确保炮火的密度和梯次,苏定方又在阵前一千米到五百米距离之间,部署了二十门6磅炮,调集炮兵三个师里的神炮手,专门负责捡漏,确保不会有一名金兵铁浮屠冲过来。 金兵三路齐进的战术气势上确实唬人,墨线一般的上万人的冲击波,的确会给敌军造成很大的视觉冲击,但正面列阵的却是赵构的应龙军团,于成龙的第一军和贺彪的第二军分列左右两翼,赵构率领黑水、暴风两个师在正中,赵构骑在暴风上,宛如一座矗立在哪里的战神雕塑,一动不动,身后的两万人的中军,不要说人,就是马匹,也是一动不动。 完颜宗秀还真是命大,作为铁浮屠的领军将领,他冲在最前面,但并没有和其他人的马匹连接在一起,包括他的三百折合亲军,这也是他命大的一个原因,因为苏定方的炮击对象,主要是铁浮屠阵型,对突前的几百人,苏定方相信他们一定冲不过万人钢臂弩的集火攒射。 赵构有些手痒,许久没有亲临战场了,身后宋国的国旗、军旗和大帅的帅旗,俨然表示了赵构的身份,他身上金灿灿的大帅金甲,彰显出赵构的不凡。这次赵构高调现身正面战场,就是要让金国所谓的精锐,真正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苏定方的重炮还是不能完全遮蔽正面战场的宽度,正如完颜宗秀觉得命大一样,少部分的金兵包括一些铁浮屠侥幸冲过炮火拦截,出现在赵构中军的阵前五百米的地方,一个个被鲜血溅满了身子变得血里呼啦的金兵宛如从地狱里冲出来的厉鬼一样,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么宽的战争正面上,还是有大约一万多人的金兵冲过了封锁线,嗷嗷叫地策马冲了上来。 赵构动了,左手抄起落日神弓的同时,右手三支穿云箭已经搭在弓弦之上,“嘭嘭嘭”三声急促的弓弦声响,三支穿云箭已经衔尾射出,飞行到了一半的距离,三支箭已是齐头并进,超远的距离,让完颜宗秀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箭射自己,等穿云箭穿云而至,已经来不及反应,“噗”地一声,穿云箭贯喉而出,完颜宗秀仰面倒栽下马,一同被射落马下的,还有完颜宗秀身后的两名金兵掣旗使。 赵构的出手就是信号,随着赵构三支穿云箭的射出,背后一万名钢臂弩手在总指挥的一声令下,真是万箭齐发,半空中顿时像一片片乌云飘来,带着犀利的啸叫从天而降,钢制的加长箭头两侧开孔,便会发出扰人心神的尖叫之声,灵感来源于后世着名的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的成名之音。 万箭齐发,战场遮蔽。赵构把钢臂弩的优势集中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万人分成三个波次,形成无差别的火力覆盖,眼看着金兵像下饺子一样噗通通栽倒,赵构冷笑一声,向后挥挥手,赵新大手一挥,身后的暴风、烈火两师手中的骑弩扬起,直瞄射击恰到好处,最后的几千名金兵被骤然而出的利箭射成了刺猬,倒在赵构马前百步之地。 第一次的攻击,金兵倒下了接近五成的兵力。就在完颜兀术命令号手吹响集结号角的时候,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从金兵的左右两翼传了过来,光听这马蹄声和大地的颤抖声,至少五六万大军从战场的西北和东南两个方向压了过来。 完颜宗干左右望去,当西夏特有的鹰旗出现在两翼的时候,完颜宗干的心也沉到了海底,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当了!” 第430章 完美主义者 西夏白马强军司嵬名罗布所属部队三万人,都统军嵬名罗布带领下,对上了金兵右翼仆散浑坦的三万残兵。 嵬名罗布是西夏嵬名家族的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也是赵构忠实的粉丝。在西夏大洗牌清理运动中,年轻一代的将领多数都得到了李乾顺的提拔重用,尤其是禹藏家族和嵬名家族获利最多也最大。 作为西夏年轻将领,嵬名罗布也需要军功来撑起自己的势力。所以,第二次的兵力调动,嵬名罗布积极主动请兵作战,被李乾顺派往临潢路,协助李良辅作战,这次,被禹藏花麻任命为右路军总指挥。 仆散浑坦是金兵中难得的骁勇善战的将领,十六岁就随完颜兀术征战南侵,和完颜宗秀一样,是兀术手下得力的干将。他的部队在右翼,正好避开左翼的侧打火力,虽然损失不少,但比起赤火奴的左翼,还是相对较轻,但人马损失也接近一半。 还不等金兵集合起来,嵬名罗布的西夏大军已经杀到。金兵所有的怨气恼怒,全部撒向了西夏军。和宋军打憋屈窝火也就算了,你西夏想趁火打劫,还少一副好牙口! 但此时的西夏军队,明显有着宋军的影子。战场上的穿插分割包围运用的灵活自如。西夏的骑兵本就是强军,至少和金兵不相上下,在赵构派出的教导团训练下,许多新战法新思想都在训练中普及贯彻下去,比如“大胆分割穿插包围,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已经成为基本的作战理念,西夏是最早接触宋军战争新理念的军队,自然领会把握更深,运用更加自如。 西夏军队和宋国基本一致,每个军里面都是轻重搭配,一般两轻一重,嵬名罗布这两个军,也是这样。这样的建制,在兵力部署上更加灵活多变,嵬名罗布依然采用中路突破、两翼游弋的战术,两个重骑师在中路形成突击集群,另外四个轻骑兵师两翼包抄穿插,相当于把切割下来的一块块肉交到重骑兵手里,一口口吃掉,然后再去分割,再去移交…… 嵬名罗布作战谨慎,军令严格,所以他的部下执行命令一板一眼,绝不拖泥带水,他的白马强军镇司也是上三军镇之一,战斗力可想而知。 仆散浑坦是金兵将领翘楚,嵬名罗布是西夏军中悍将,这两个人对上,战场的右翼马上引起了双方统帅的注意。西夏军队根本不顾忌金兵人数多少,轻骑兵只负责穿插割肉,遇上重兵集结的地方,照割不误,完全不考虑兵力是否对比合适,只要是自己的任务,扑上去干就完了。 嵬名罗布知道太子督战,也知道禹藏花麻在后面看着,太子是一种身份,花麻老将军却是行家,西夏精锐尽在于此,以后在军队中的地位,就在此一战而定。 嵬名罗布亲率自己的亲兵,哪里胶着,哪里就出现嵬名罗布挥舞着破金斩的身影,能做到他手下的亲兵,自然不是孬种,党项一族原本就崇尚强者为尊,这才有赵构的雪山神主一说,要想在西夏军队里扎下根站住脚,那得看你马的銮铃之下挂着多少敌军的脑袋。 仆散浑坦虽然被围,但头脑可没有发热。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持冷静。他迅速研判战场形势,金兵陷入伏击圈,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保存实力最重要。 仆散浑坦下令吹号集结,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自己的右翼就会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几坨,等待的命运就是被围歼,只有合兵一处,才能突围出去,至于突出去多少人,唉,听天由命吧。 金兵开始不顾及生死,拼命开始集结。仗打到这个份上,都明白鱼死网破的道理,金兵玩命突围集结,西夏军拼死保持穿插态势,这个时候,拼的不是战略战术,而是顽强的斗志。 这个层面,西夏军队明显要高过金兵一头,就在于赵构派出的教导团大力进行的思想教育,坚决不当“叛兵、逃兵、孬兵”这是第一条。加上丰厚的军人待遇和死后三代人的抚恤照顾,把军人的荣誉始终放在了第一位,战场上倒下去了一个,身后就能站起来三个。这样的思想升华,让宋军包括延安大联盟里面所有的军队,都把军人这个职业当做是自己一生当中最荣耀的时刻,死,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怎么能怕死? 战场上遇上不怕死的士兵,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金兵现在的感受就是这样,这种拼了命也要撕咬一口的打法,让金兵的伤损率直线上涨,仆散浑坦这边还勉强可以维持基本的战斗队形,一点点后撤集结,而出现崩溃的,却是赤火奴的左翼。 赤火奴新晋都统猛安,自己虽然率领着五万人马,但真正属于自己嫡系的,也就一个万人队。当宋军的火炮狠狠肆虐了一把的时候,赤火奴这边已经开始乱了。 完颜兀术的集结号角不是没有听见,但自己的号令却始终不见回应,还是自己的嫡系万人逐渐靠拢,但其他所属部队,却像是无头的苍蝇,乱做一团,有向后折返的,有向赤火奴那里集结地,还有的干脆轰然四下里散开逃命,反正就是一个念头,离开这个修罗地狱。 左翼保持过来的是西夏城卫军、禁卫军各一个师,但每个师已经达到一万多人,接近两万人的加强师或干脆成了军的规模,统领指挥使禹藏花麻手下第一都统军禹藏多利,此人是西夏右厢朝顺军司都统军禹藏嗤利之弟,也是禹藏花麻家族的年轻一代将领,这次被禹藏花麻带出来,就是拿军功的。 禹藏多利最先一直是禹藏花麻的亲卫队长,身材壮硕,勇力过人,又在安塞军寨随着赵构的龙卫培训了三个月,是禹藏花麻重点培养的家族后备人才,这次被禹藏花麻任命为左翼总指挥,也有让其一战成名的私心在里面。 禹藏多利没有辜负禹藏花麻的厚望,他有勇,更有一颗冷静的头脑和一颗杀伐果断的狠心,手中特制的利斧一举,西夏城卫军第三师画出一条大圆弧线,远远兜出去一个圈子,将逃出去的金兵再次围了起来,而西夏禁卫军第七师,则在金兵的后面,利用自己重骑兵的优势,一点点将金兵赶往包围圈里,这是要全歼金兵左翼的征兆啊。 禹藏多利就在第七师的兵锋尖上,手下亲兵左右护卫,滚汤泼雪一般,在金兵队伍里横冲直撞,冲着赤火奴的军旗而去,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是门清。 赤火奴未战先怯,这才是左翼崩溃的主要原因。主将没有了作战的勇气,下面也就没有了必胜的信心,赤火奴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应该像禹藏多利一样,做出拼死一战的表率,才能激发部下的斗志,只可惜他心里面怕了,手底下的人马不听使唤,他也无心恋战,不等大军集结完毕,带着自己的万八千嫡系部队,一窝蜂向后撤去,留下了一万多散兵游勇在战场上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很快被禹藏多利指挥第七师分割开来,城卫军在外,第七师在内,硬是将剩下的一万多名金兵夹成了肉饼,要干干净净彻底消灭。 不过到最后,还是有一部分金兵坐地投降,依照禹藏多利的想法,应该一个不剩,但他可不敢违背赵构的军令,“降者不杀,优待俘虏”这是一条纪律,必须严格遵守。大约两千名金兵做了俘虏,也成了他们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禹藏花麻率领的中军,西夏禁卫第一军,是李良辅死活要留给小太子的,已经给赵构打了报告的。本来第一第二军在李良辅的外围打援集团军,可是李良辅献上良策之后,赵构的计划调整中,西夏军队是伏兵的主要力量,李仁孝又挂着总指挥的名头,李良辅也是出于安全,建议赵构将第一军留下,自己三万人照样可以完成任务。 赵构想想也对,也就没有拒绝李良辅这份好心好意,毕竟以后是李仁孝的西夏,李良辅、禹藏花麻都是李乾顺为他的儿子选择的辅佑大臣,现在,正是这些臣子表示效忠的时候,李良辅可不傻,好事,不能都让禹藏花麻一个人占了才好。 第一军就这样留了下来,现在成了中军主力,西夏禁卫军的战斗力,自然是没得说,重装骑兵部队,那是西夏真正的护卫长城。 八万多人的西夏军队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只给金兵手下身后的东北方向。金兵虽然损失惨重,但事到如今,都能看到这个清楚的现实,宋军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好不容易让金兵跳进来,其目的显而易见,就是咸平路这十五万精锐金兵。 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现在真是进退两难,继续再攻,自己这边还有将近六七万人,兵力对比基本和宋军持平,但却忌惮宋军的大炮;回撤,心里不甘,宋军也就这七八万人,多也多不到那里去,机会难得,自己还有一万多铁浮屠,宋军的大炮,据说不能连续射击,现在大炮阵地上都是忙碌的宋军炮兵,估计都是在检修,起码到现在,炮兵阵地安静得很。 这第一个回合,宋军占据炮火的优势,金兵损失惨重。完颜宗干心情凝重,他首先想到了撤兵,据城死守,这七八万人回撤咸平府,自己至少可以增加三四成胜算,金兵野战的优势在宋军犀利的火炮面前,已经荡然无存。但完颜兀术一句话提醒了他,宋军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如何没有后手,会让你从容撤回去吗?围三阙一,后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好像在验证完颜兀术的推断一样,一名金兵斥候疯狂地从战场后方飞奔而来,肩膀上还插着一直宋军特有的钢臂弩箭,在完颜宗干面前翻身下马,只说了一句话:“后路孟春集团军……”人已经昏迷倒地。 但消息总算是送到了,也把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的心送到了谷底。孟春集团军包抄后路,撒合扎的援军就不会轻轻松松赶过来,孟春是谁?那是在西域各国杀出来的宋国西护军司令,手下十万虎贲之师,被这样一支部队堵住后路,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互相对望一眼,再看向对面的宋军军阵,火红色宋国国旗下,那员浑身金光灿灿的宋国皇帝、兵马大元帅赵构,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431章 一战定咸平 宋琦集团军在咸平路东南方向的平郭,给撒合扎的五万大军实打实挖了一个大坑。 宋琦在雁门关的威名是与其说是打出来的,不如说是挖坑挖出来的。无论是雁门关之战,还是百草谷之战,宋琦越来越喜欢这种挖坑让别人跳、还是心甘情愿地往下跳的感觉。这个撒合扎,就是他挖坑的新目标。 撒合扎的五万大军其实是完颜宗干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从咸平路到速频路、胡里改路,撒合扎要悄悄开辟一条通道出来,打不过就跑,完颜宗干可没有完颜兀术死硬死硬的脾气,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也是一个投机主义者,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正如这次来咸平路督战,他是冲着这份弥天大功来的,就是看重完颜兀术的三万铁浮屠,觉得宋军不可能强大到硬撼铁浮屠的地步,这就是信息不对称造成的判断失误,如果临潢路的战事能够完整地做出一份战后报告,他就会发现,西夏的铁鹞重骑可丝毫不弱于大金的铁浮屠,金国一直认为西夏的精锐铁鹞重骑和宋国没啥关系,岂不是大错特错? 现在被团团围困,完颜宗干的唯一希望,就是撒合扎的后路,不知道完颜宗干想没有想过,他的后路,已经被孟春和宋琦,掏得一干二净。 宋琦的集团军在东南,而李良辅的铁鹞军团在西北,这就像一把钳子上的两个夹子,所有在这个范围内的金兵,都会被这两个人合力夹碎,撒合扎有幸成为了第一个。 撒合扎兵出咸平府,就被潜龙小组侦探到。宋琦迅速在地图上标注出撒合扎的位置,他和李良辅互通信息,告诉李良辅,就别惦记这五万功劳了,你的任务,就是看紧上京路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宋琦集团军在平郭以南地区,给撒合扎布下了一个口袋,鱼饵就是西夏祥右军司嵬名阿吴的两万虎师。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西夏曾经是金国的附属国的原因,金兵遇上西夏军队,天生心理上有着一种优越感,自然而然地觉得高人一等。嵬名阿吴担任吸引敌军的任务,自然不能打得太狠,还要装作“狼狈”一些,对于宋琦集团军,撒合扎忌惮的是他手底下的狼军,至于西夏虎师,听上去威风,不过是一只病猫而已。 打了一场遭遇战,嵬名阿吴的虎师“狼狈东窜”,撒合扎全军压上,准备痛打落水狗,反正这个线路正好和他前往窝谋罕城方向大体一致,倒也不至于走了弯路,撒合扎满脑子都是打通通道,和斛沙虎联系上,但他并不知道,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的大军,已经陷入绝境之地。 宋琦的狼军还有一个任务,是打通一条为岳飞的十五万大军前往上京的秘密通道,撒合扎的到来,正好为这场战斗披上了一件合法的外衣,起到了绝佳的掩护作用。只不过撒合扎为岳飞做嫁妆,心里面愿意还是不愿意? 当嵬名阿吴的虎师背靠缔母岭列阵的时候,撒合扎还以为这些西夏军是无路可退的最后疯狂。这出兵咸平路的头功,看来非我撒合扎莫属了。 撒合扎并没有急于进攻,他要让自己的精骑缓一缓,把这个包围圈扎严实,这两万人马虽然不是宋军,但也算是向宋军讨还的一点利息吧。可恶的党项一族背叛了他的主子,必将会遭受主人的怒火。 金兵很快稳住了阵型,由追击变成了围歼,左右两翼的骑兵已经缓缓包抄上来,反正西夏这两万人已经是瓮中之鳖,那就慢慢来好了,金兵已经好久没有品尝到胜利的喜悦了,就让西夏虎师的鲜血当做我大金的庆功酒吧。 不过,撒合扎倒是有点佩服西夏这些所谓的虎师,还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溃,军阵扎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慌乱,反倒是摆出了一个箭矢阵型,这是要进攻吗?还是在做垂死挣扎? 但是,在西夏军阵中骤然腾起的一颗信号弹让撒合扎心里一沉。这种信号弹,在宋金对峙的这半年时间里,几乎成了金兵的噩梦,凡是有信号弹升起的地方,一定就是金兵的伤心之地。 当战场上的左右两翼突然被冒出来的宋军夹击过来的时候,撒合扎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这五万人凶多吉少,左翼是宋琦集团军的飞狼和战狼两支狼军,右翼是麒麟军团赵俊的第一军陈琛和马忠的两个师,正面堵住自己的,是宋琦的中军警卫师。 “圈套,这是一个圈套。”撒合扎终于明白为什么西夏士兵不跑了,人家压根儿就不是跑,而是牵着自己钻进了一个口袋里。 撒合扎缓缓抽出长刀,既然无路可逃,那就杀出一条血路来,我撒合扎岂是束手就擒之辈。 可是不等撒合扎的号角吹起,宋军进攻的信号弹已经在半天空炸响,伴随着漫天炸开的礼花,还有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 “大帅,宋琦司令员军报。”吴进忠将一份情报递到赵构手中。 赵构展开,只是粗略瞥了一眼,脸上露出微笑道:“这个宋琦,还是一贯杀伐太重,撒合扎的五万大军,居然没有俘虏。有空,得敲打敲打他才行。” 吴进忠也笑道:“宋司令的手段是硬了一些,但咸平路的重要性宋司令是清楚的,没有一些霹雳手段,怕也不行。” 赵构点点头,自然知道宋琦为什么这样做。咸平路是决战之地,在这个地方不把金兵打疼打怕,以后会有很多麻烦。咸平路不同于以前收复的西京、中都等路,这里已然是金国腹地,汉人在这里的地位还是在最底层,宋琦立威咸平路,也是政治上的一种需要。从这个层面来讲,宋琦不仅仅是一名出色的军事指挥员,更是一名颇具政治眼光的司令员,这正是赵构偏爱宋琦、孟春、龙三十这些将领的原因。 “回信宋司令,和张俊司令员取得联系,将咸平路平郭、东京路照散城和上京路酷辇岭一带区域,划归宋琦集团军清剿范围。张俊所部全力经营胡里改路战事,告诉张俊,他的这记左拳,要结结实实把吴乞买揍得吐血才行。” “传令老十三,开始踹屁股掏肛,咱们的大戏接着唱完。” 宋琦断了金兵的最后一点念想,赵构下手自然不会软,这个完颜兀术,还真是贼心不死,这次,就要让他输得死心塌地,倘若还是冥顽不灵,赵构不介意大开杀戒。 赵构围住完颜宗干后,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消灭敌人很简单,在心理上彻底瓦解战胜敌人,让金国上上下下对宋国产生骨子里的恐惧和敬畏,才是真正的征服天下。 当老十三的西护军旗飘扬在金兵身后的时候,完颜宗干就知道,自己输得干干净净了。一个龙集团军只不过是一个引诱自己的幌子,龙集团军、孟春集团军、应龙军团,现在出现在战场的,就已经是宋国最精锐的三个军团,看来,赵构还是很看得起自己,也把自己的心理琢磨透了。 他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如水的完颜兀术,心理虽然有些悔意,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完颜兀术曾经建议撒合扎不要出兵咸平府,或者保持懿州和咸平府的通道畅通,都是中肯良策。但完颜宗干却有一些刚愎自用,一直认为完颜兀术在夸大其词,高估宋军的战斗力,有一些为自己失败开脱的私心。现在看来,完颜兀术对赵构这个对手,还是比自己了解。金主完颜吴乞买任命自己为咸平路战事都元帅,不得不说欠缺深思熟虑。如果换作完颜兀术做这个前敌都元帅呢?完颜宗干没有再想下去,一切都不能假设和悔不当初,只有眼前这深深的危机如何化解。 正在冥思苦想之计,忽然对面一骑塔塔塔从宋军队伍里跑了出来,直向金兵阵前走来,看服饰,应该是赵构手下近卫飞龙卫。 来人眼里丝毫没有把阵前剑拔弩张的金兵放在眼里,居然空着手,径直走到二三十步的距离才勒住马缰,冲金兵军阵大声喊道:“嘿,对面的金兵统领听着,麻烦给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带个话,就说我家大帅有请阵前回话。来不来,给个信儿?” 嗓门这么大,不用通报,山包上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听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赵构还有这一手,要干什么?阵前劝降吗? 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互相看了一眼,赵构还是尊重了完颜宗干的身份,以金兵副都元帅的身份,在懿州前线为前敌都元帅,这个人的情报,早就在赵构的案头放着了,有这个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仗打到这个份上,所有的底牌都摆在明面上,彼此倒也不再隐瞒什么,包括赵构,甚至可以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完颜宗干,即使告诉他,他也不会有应对之策,来不及,也无法应对,在绝对实力面前,失败,只涉及两个问题,一是时间问题,什么时候失败;二是面子问题,怎么失败。 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并驾齐驱,来到阵前,赵构策马缓步而出,宛如金甲战神一般,虽然只身而出,但滔天的威压之气,已经让完颜宗干感到了一丝窒息。 “完颜宗干副都元帅、完颜兀术都统军,局势无可改变,你金国这七万大军已是我大宋盘中餐、釜中肉,我大宋三个集团军近二十万人马,已经将你等团团围住,不要做妄想之举,那是死路一条。 撒合扎的五万大军,就在两个时辰前,在平郭被全歼,撒合扎殒命沙场,沙鲁、速不离花、哲合等十五名都统军猛安、千户猛安战死。咸平路被我宋琦集团军和张俊集团军团团围困,我岳飞集团军二十万大军已经前出酷辇岭,渡过移里闵河,其前锋青龙铁军,已经进至奥吉猛安部落。 我东路张俊集团军,已经收复东京路、婆速路,其麾下黑水军团,已经向东挺进曷懒路,爱也窟河(图们江)东西两岸,尽在我手,哦,忘了告诉你,黑水军团的军团长叫完颜娄室,曾经是你大金第一战神,现在却是我宋国唯一一个女真军团黑水军团军团长。等我吃掉你这七万残兵,我将亲提劲旅,横扫你金国的上京路,和岳飞集团军合兵于会宁府城下,怎么样,吃惊吗?” 第432章 豪赌定生死 完颜宗干紧绷着的脸突然放松下来,居然出现难得的一笑,说道:“久闻赵官家文治武功,当今天下独步,无人可及。斡本一生胸怀锦绣,和先帝征战四方、纵横捭阖,自恃眼界不差,从这白山黑水,打到茫茫戈壁,征辽伐宋,大小战役无数,危险之境,也多有经历,但从来没有让斡本感到惶恐无助,纵然面对大辽十万皮室军,吾亦无惧。 但……今天,我好像感觉再也看不到黑水的日出日落,你们汉文化里有这样一句话,叫做有因就有果,或许这就是我斡本的因果,赵官家,你是我斡本真心敬佩的南宋第一人。哈哈哈,不过,你想劝降于我,那就不必大废周折,斡本唯有一死耳!” 赵构道:“斡本,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生却不容易,尤其是你要带着你的人好好的活,更不容易。你看看你身后的七万大军,那个不是娘生爹养,为什么要想到死?人活着,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死,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远离战争,无忧无虑地活着。我从来不想死,因为我知道,我的身后有很多人指望着我去活着,这叫责任。 你呢,想一死解脱,不过是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而已,你以为你死了就万事大吉了吗?黑水靺鞨的父老乡亲,你如何面对?我赵构不想多造杀戮,斡本副都元帅,你可以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族人着想,你我都知道,战端一开,有些事情,就不是你我能够完全控制的,我赵构不喜欢战争,但绝不惧怕战争,你七万大军尽在我二十万大军围困之中,消灭你,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赵构秉承天意,奉劝副都元帅,下令投降,我赵构保证你等生命安全。前有完颜娄室将军为范,后有燕京府做率,你可以问问,我赵构可曾亏待过他们?副都元帅,一念生,一念死,我赵构给你时间,就以一炷香为限,希望二位慎重考虑。请回吧,考虑好了再来回答。” 说完,赵构拨转暴风,得得得回到宋军队伍,正面宋军,好像在应对赵构的一番话似的,轰隆隆声中,阵前的步卒向两边散开,露出了严阵以待的12磅炮,足足有五六十门。 宋军黑洞洞的炮口直指金兵队伍,二十万大军虽然四面围困,但整个战场,却出奇得安静。 阵前劝降,阵后威慑,赵构恩威并用,软硬兼施,给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出了一道艰难的选择题,还是限时做答。 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回到金兵队伍里,虽然宋金两军都没有听到双方的统帅说些什么,但各种猜疑会在两军不同的心里面蔓延,不同的是,宋军想的是怎么才能把这七万大军变成自己的军功,而金兵考虑的是怎么才能活下去。 完颜宗干忽然有点羡慕嫉妒恨,那是针对完颜娄室的,以前金国上层还有一丝丝幻想,幻想着是不是完颜娄室在敷衍赵构,不过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但照散城一战,可不是繁衍了事,而是实打实在金国的腹地扎上了一颗长长的钉子。完颜娄室作为金国第一战神,其犀利的眼光自然知道战争的节点在哪里,一下子就掐住了金国三路四地的咽喉,让金国喘不过气来,这是实打实为赵构卖命的做派。更加可恶的是,完颜娄室的这八万人,可是装备了宋国最新的单兵装备,和宋军主力部队一般无二,而且据说待遇甚至更高,整个黑水军团,比其他宋军的震慑力更大。斛沙虎听说完颜娄室兵不血刃拿下照散城,还不是乖乖地另辟蹊径,兵出窝谋罕城,不敢和完颜娄室正面相对,那是怕了。 完颜宗干素有野心,只不过平时善于掩藏自己的内心罢了。一个庶出长子,就决定了他不会爬到最高的位置,他虽有不甘,但势比人强,只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而已。这次担任前敌都元帅,也想挣一份泼天大功,当一个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但命运恰恰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因为对手是赵构。 他阴沉的脸色没有一点表情,对完颜兀术说道:“兀术郎君,你怎么看?打,还是降?” 完颜兀术有些发愣,他还沉浸在方才赵构的一番话语当中,自热而然联想到当初在松山赵构放走自己时所说的那句话:“要想和平,就放下姿态来和谈,否则,我必将一路杀过去,看看金国能有多少儿郎能填满这白山黑水?” 对啊,大金还有多少儿郎会死在战场?这个问题,一下子突然很现实摆在他面前,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可现在,这七万儿郎的性命,就攥在他和完颜宗干的手里,何去何从,一炷香而已。 他相信,只要自己决心死战,身后的大军一定会跟随自己前仆后继,倒在冲锋的路上,但之后呢?这场战争,到底为什么?我大金为何而战? 他回头看看部下,铁浮屠还有一个万人队,其余部族军都是轻骑,虽然马快棒沉,但能抵挡住宋军那个铁疙瘩吗?也就是几个呼吸之间而已。连铁浮屠都形同虚设,何况轻骑兵,无非送死而已。 “斡本郎君,兀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完颜兀术开口道。 “请讲。”完颜宗干很客气,这支大军,完颜兀术才是真正的统兵将领。 “不能让这些郎君白白送死。宋国官家所谋者大,不是你我能猜度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还是说话算话的。他方才的一番话,我觉得都是实话,我们只看到了咸平路,可大宋官家谋划的却是我整个大金。或许当初南下就是一个错误,我们都不去评判,现在只有一个希望能挽救这七万大军。赵构此人对自己的功夫极为自负,我想和他斗一场豪赌,一场决胜负。侥幸胜了,我七万大军有一条生路,败了,也比不过一死而已,你看如何?” “你要和大宋官家单打独斗决生死?” “不错,不过决定的是七万人的生死?我如果败了,希望斡本郎君保全这七万人的性命;侥幸赢个一招半式,更能全军而退,为我女真一族保留一些血脉,这就是天大的善举,你意如何?” 完颜宗干也是心里翻起滔天巨浪,完颜兀术要用自己一己之力挽回败局,看上去不可能,但又有一线希望,毕竟完颜兀术的功夫,独步金国,还没有谁能在武功上和完颜兀术相比,这份身手,在金国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至少完颜宗干是这么认为的。 但完颜宗干还是有些不甘,犹豫说道:“兀术郎君,如果我们拼死一战,是否有突围的希望?” “没有。斡本郎君,想要在二十万精锐宋军围困之下突围,下场只有一个,全军覆没。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成不成,还要看宋国官家赵构的态度。兀术将死战求缘,自求多福吧。” 说完,冲仆散浑坦说道:“浑坦郎君,你和忽士统领好军队,完全听从斡本都元帅的命令,不可莽撞。” 仆散浑坦和他的弟弟仆散忽士都是金兵骁勇将领,也是完颜兀术的折合亲军出身,就跟随完颜兀术南征北战,是完颜兀术嫡系里的嫡系,完颜兀术要不嘱咐几句,一但事有不虞,这哥俩可不把完颜宗干放在眼里。 仆散浑坦点点头,完颜宗秀战死,赤火奴被打破了胆子,不可再用,但也还有自己的嫡系,不过成不了气候。现在,真正掌握着七万大军的,只剩下仆散浑坦兄弟俩,完颜兀术是知道的,这恰恰是完颜宗干担心之处。 有了完颜兀术这句话,完颜宗干放心了许多。第一次为完颜兀术开始真正的祈祷,但愿能赢个一招半式,至少打平也还有希望,关键是,赵构答应吗?这可是七万大军的生死。 完颜兀术单枪匹马来到阵前,勒住坐骑花斑豹,向宋军军阵揖礼道:“在下大金国完颜兀术,请大宋官家说话?” 一匹壮硕高大的黑色龙驹缓缓而出,赵构身着黄金甲骑在暴风上,宛如天神一般。他微笑道:“兀术四皇子,可曾想好了吗?” 完颜兀术在马上深施一礼,说道:“兀术愚钝,不知如何答复。但有一言,不知陛下肯不肯听一听?” “请讲。” “陛下,说实在话,自上次松山一别,兀术多有思忖陛下所言,深感陛下的良苦用心,我兀术深感敬佩。但责任在身,不敢擅专。正如陛下所言,放手一搏,无非再起杀戮,徒增冤孽。思前想后,兀术斗胆,想和陛下赌上一赌,不知可否?” “如何赌法?彩头是什么?”赵构倒是提起来兴趣,笑问道。 “我七万大军的性命。”完颜兀术波澜不惊。 “哦?”赵构倒是有点意外。“如何赌?”赵构追问道。 “上次和陛下切磋,尚未尽兴。最近兀术偶有心得,希望和陛下再决一场倘若陛下得胜,自我以下七万大军随你处置;但万一兀术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还望陛下网开一面,让我七万大军返回上京。” 赵构没有想到完颜兀术居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要和自己阵前斗将。这是自己前世评书听多了吗? 不过倒是有点佩服完颜兀术,这是一条性情汉子,以自己一命,换七万金兵,这是一场旷世豪赌,自己应还是不应? 从战争角度讲,这七万金兵已经是瓮中之鳖,消灭就在弹指一挥间。但是从政治角度讲,自己击败完颜兀术,就能兵不血刃拿下这七万金兵,这可是七万人的部族精锐,难道老天爷要我成立白山军团吗? “好,本帅和你赌。”赵构豪气干云,能一战收服大金四皇子和麾下七万大军,怎么算也要赌上一把。 第433章 一战决胜负 听闻自己的大帅要和完颜兀术阵前大豪赌,一战定胜负,宋军将领都忍不住歪歪嘴,心里偷偷说道:“完了,到手的军功泡汤了。你个作死的鸟兀术,还想和大帅过招,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完颜兀术既有不忿,还有不服,但更有一些忐忑。说心里话,对上赵构,他心里面也是七上八下,就在于他和赵构交过手。虽然上次自己是在负伤前提下输给赵构,但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和赵构还是有差距的。 这些日子,自己在咸平路,闲暇之余就是沉浸在自己手中的金雀斧上,和赵构交手的点点滴滴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每一招每一式,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赵构所学甚杂,不但有棍法,里面还夹杂着枪法、刀法、剑法,甚至斧法,不知道赵构是怎么把这些组合到一起,看上去更像随心所欲一样。 正深思间,忽听赵构高声道:“四皇子,你我是马战还是步战?” 完颜兀术略一思忖,笑道:“你我二人决战,要这马儿何用?如此旷野天地,这是你我一展身手的时候,不要让这些家伙扫兴。” 说完跳下战马,径直来到两军阵前,插手一立,金雀斧“咚”的一声杵在地上。完颜兀术轻甲皮裘乌拉战靴,最是轻松。心里却在打着小九九,马上过招,自己的坐骑跟随自己时间还不长,金雀斧成名绝技是大小翻,在马上要逊色许多。再说,马上赵构的一身铠甲岂是凡品,必是精品中的极品,防护上自己就吃了亏。 但要是步战,赵构可不会穿着这一身铠甲应战,自己手中是利斧,而赵构是棍,赵构脱了铠甲,自己在兵器上将占有优势,一来二去,自己的胜算起码增加两成。 赵构笑道,完颜兀术的小心思可瞒不过他。不过,赵构不怕,完颜兀术未曾开战,先胆怯三分,纵然挽回一点优势,又有何惧? 他跳下战马,早有飞龙卫上前帮助卸甲,赵构笑道:“四皇子,赵构有言在先,如果四皇子承让,你和斡本不可自杀,率领大军必须归顺大宋。我输了,礼送你们出境。” 完颜兀术心里起了涟漪,最后的一点侥幸被赵构看穿,自己已经没有了一丝退路,他缓缓提起金雀斧,胸前一横,哼的一声,说道:“那是自然,陛下,我要出招了。” 赵构乌金棍当头一点,说道:“让你先攻,来吧!” 完颜兀术没有客气,金雀斧斧头一翻,一招“山重重”冲赵构当胸连抹带点,既是点又是抹,起手就是他的成名绝技之一。 乍看上去这一招平淡无奇,但正如此招之名“山重重”,斧头上透出的杀气犹如崇山峻岭、重重叠叠扑面而来,兀术手中的金雀斧俨然化身一头咆哮的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向赵构吞来。 赵构大喝一声,脚步一错,乌金棍有样学样,也是一招“山重重”,向完颜兀术的金雀斧点来,却是点中带挑,挑里含点,但不同之处,赵构的乌金棍头,却是带着转。 这让完颜兀术大吃一惊,同样一招,虽然看上去相似,但完颜兀术却深刻体会到其中的不同,乌金棍的棍头,居然转出一个旋涡劲气,把自己的金雀斧带偏了。在旁人看来,却好像是同门师兄弟过招一般,尤其是金兵如仆散浑坦等将领,心里大骇,“大宋官家什么时候学会兀术郎君的成名绝技了?” 正所谓“百击不如一转”,这“转”字诀,正是以巧破强的不二法宝,完颜兀术本是巨力之将,但在赵构面前,这却是个短板,硬碰硬,完颜兀术已经领教过赵构的神力,自忖不敢硬敌,遂苦心钻研出金雀斧的三变之法,这点抹之变就是其一。 但是赵构何许人也?每天的陪练又是何许人?岳飞、梁景、龙跃、赵家兄弟、包括各军团下属,凡是兵刃拳脚有些造诣的各级军官士兵,赵构闲暇之余,都会请来切磋,声明只要有一招半式入的法眼,皆有重奖。 大宋文强武弱,是制度,可不是人。许多高手皆在民间和军队中的中下级军官里。中国历史上,盛唐之所以叫盛唐,是打出来的,包括后面的五代十国,虽然国家处于历史上的大分裂时期,但也造就了武功盛世一途,毕竟这才是安身保命的基础。所以到了宋朝,太祖开辟大宋江山,依然是打出来的,这也就成就了历史上真正的武功天下、英才辈出的一个时代。 赵构每天的事务再多再忙,一到两个时辰的练习雷打不动。至于他手下的飞龙卫,全天大强度的训练,根本就没有间断过,这也是飞龙卫更新换代最快的军团,没有之一。 完颜兀术对了一招,心就沉了下去,但已经发动,断无中断之理,也停不下来,赵构巧转破扫点,上手一招“雾蒙蒙”向完颜兀术胸口袭来,却不知是点、扫、还是刺? 完颜兀术大吃一惊,怎么全是自己的成名绝技?这绝无可能啊?赵构如何学会的?他却不知道,赵构手下的赵泰,金名赛格泰,本就是使斧高手,两柄短斧走的就是小巧中带凶狠的路子,完颜兀术斧法里面的小翻,就来源于此,赛格泰铁门关一战而降,成就看了女真烈火营、暴风营。 赛格泰其实在金国早有盛名,只不过被完颜活女压着没有出头的机会,但一手功夫却是实打实的,要不然完颜娄室也不会让他做完颜活女的副将,那是看中了赛格泰的一身功夫还在活女之上,相当于请了一位高手保镖,但很不幸遇上了赵构。 赛格泰归顺赵构以后,改名赵泰,赵构对这位和自己交过手的斧子好手印象深刻,闲暇之余多有切磋,互相皆有心得,尤其是赵泰的小翻之功,在赵构的指点下更是炉火纯青,以大搏小,以重驭轻,这一手小翻,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他的烈火暴风两营,俱是利斧傍身,在赵泰的指点下,成为宋军里一支重要的突击力量,现在归赵构直属卫队,那才是天字第一号荣誉。 赛格泰在金国时,完颜兀术慕名多有请教,这“山重重”、“雾蒙蒙”、“水涟涟”、“雨淋淋”四大杀招,就是得益于赛格泰的短斧招数,虽然加上了自己的一些心得和变化,但追本溯源,根在哪里,赵构早就烂熟于心,对于招数路子的演变,赵构可比完颜兀术开阔多了。 同样一招“雾蒙蒙”使出来,完颜兀术还惊诧于赵构如何懂得这一招,却没有更深层次想,赵构怎么会用棍子使出长斧的招数来? 电光石火一瞬间,完颜兀术也是反应极快,金雀斧反手下压,“雨淋淋”却是暗合一股巧劲儿,颇有“四两拨千斤”的韵味。能将一柄重斧举重若轻,完颜兀术的确功夫不浅。 却不料赵构料敌先机,一招“雾蒙蒙”就是要引出完颜兀术使出此招,“雨淋淋”的威力就在于如雨淋淋,连绵不绝,攻击的都是对方的下三路,完颜兀术使出此招,也正是破解赵构“雾蒙蒙”的不二法门。 但完颜兀术还没有从压制赵构的兴奋中缓过来,但见赵构乌金棍棍头一转,不是赵家“螺旋劲”是什么?完颜兀术招数下沉,赵构长棍巧妙破阵而出,正如俩人地面竞技角斗,赵构抢得先手,突然占据上位,便牢牢占据了主动位置,反客为主,将完颜兀术死死压制。 这几招变换极快,在旁人眼里,就好像赵构的棍子和完颜兀术的斧子你上来我下去,不想战场生死较量,倒像小孩子过家家猜拳头一般。只有少数功夫高手,诸如赵子亮、梁景、吴进忠等宋军将领和金兵将领里的仆散浑坦兄弟俩能看出一些倪端,其他人只看到俩人你上来我下去,斧子和棍子在来回比划着,全然没有高手过招的叮叮当当大开大合的场面。 赵构一战得势,长棍骤然抖出七朵棍花,正是龙家暴雨梨花枪中的“紫薇七星”,不过赵构以棍作枪,居然能抖出七朵棍花,这份内劲儿,纵然是龙跃,也会叹服。 兀术只能速退,蹬蹬蹬连撤三步,堪堪躲过,却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赵构内力居然如此精进,自己只顾着变幻招式斧法,却没有深谙“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的道理。 身法已退,赵构得势疾进,复一招“飞燕惊鸿”,却是关刀的路子,关刀是重兵器,这招却是以重驭轻,犹如燕子抄水,水面一掠,却是又快又急,夹带棍法的横扫,于轻盈中俨然有雷鸣之势,向着完颜兀术的脖颈袭来。 完颜兀术来不及多想,完全是下意识的招式,金雀斧“又一村”,暗合绝处逢生之意境,竖在身侧,但只听“当”地一声巨响,完颜兀术被赵构一棍打飞了出去。 第434章 败就是败了 完颜兀术急切之间,为了避免倒地,金雀斧斧镦一点,借力卸力,勉强站稳,细看之下,自己已被击出五六步开外,胸口气血翻涌,急忙调匀呼吸,以防赵构连续进击。 赵构却没有过分紧逼,缓步上前,乌金棍遥指完颜兀术,笑道:“四皇子,可服?” 完颜兀术强忍胸中不适,长提一口气,说道:“你我胜负未分,自然要战,来吧。” 说完,跃步上前,金雀斧自上而下,快如疾风,一招“风摆柳”,削向赵构,这却是完颜兀术斧法大翻里的得意之作,看似削,却是抹,恰如春风拂柳,只见柳叶动,不觉春风来。 赵构心里暗暗称赞一句,这个金国四皇子,的确是个人物,变化反应之快,堪称交手以来的第一人。 只是方才一招,兀术已经被自己的暗劲儿所伤,要是不动手,只需调息片刻,就无大碍。但现在强行抢攻,却如火上浇油一般,气血运行不畅,不定什么时候突然气血断行,才是最要命的。 完颜兀术自小的练的却是正统中原武术的路子,对于内功心法虽然比不上赵构浑厚,但也是苦练了十几年的童子功,如何不知现在强攻引发的后果。但箭在弦上,已是骑虎难下,真要弃斧认输,脸面可丢大了。自己豪言壮语打下豪赌,却在大宋官家三招之内败北,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完颜兀术一招未曾使老,见赵构起手要反击,金雀斧中途骤变,划出一道弧线,突然变抹为撩,“寒鸦濯水”,斧刃一翻,这下子要是撩上,非给赵构开膛破肚不可。 赵构冷笑一声,一个侧身,身体突然用一种怪异的身法扭了开去,就像一条灵蛇一般。手中的乌金棍却没有闲着,一招“汉钟离醉卧牙床”,反身一棍砸出,这一招却是十足体现棍锤兵器的力之根本,用的却是醉棍里面的精妙一招,少林醉棍,独步天下。 这一招使出来,无论是巧妙的身法,还是精妙的应对,还有出色的柔韧性和力量的完美结合,让宋国军阵中轰然的叫好声惊天动地,就连金兵队伍里的仆散浑坦兄弟,也是心里大赞一声“好!” 完颜兀术撤斧在手,下一招“苍鹰搏兔”尚未使出,赵构乌金棍地面一点,鸳鸯脚连环步已经踢出,借助棍头一点之力,赵构的右脚已经狠狠踹在完颜兀术下意识横在胸前的斧柄之上,完颜兀术一个硕大的身躯被踢得凌空飞起,直直飞出去七八步远的距离,“咚”的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军阵前几十万人顿时鸦雀无声,好半天,宋军阵中“威武!威武!威武”三声震天的吼声响彻云霄,围困金兵的宋军二十万人马,虽然不能都看到自己的大帅威风凛凛大战金兀术的场面,但前面不约而同的呐喊,自然引发后面军阵的呼应,一时间二十万人的欢呼,犹如滚滚春雷,轰鸣而至,引起金兵队伍中马匹的一阵骚乱。 完颜兀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他就这么静静躺在地上,调息着自己的呼吸,但胸口依然像压了一块巨石一般,让他感到窒息,他企图张口呼吸,感觉嘴唇却不能开合,吸不进去空气,却感觉嘴里一阵阵血腥气,有感觉有东西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里,湿漉漉的,又吐了一口,天地间的清新仿佛一下扑进来,他终于呼出了一口浊气,胸口的憋闷也减缓了许多。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一个棍头伸向了他,他长出一口气,想自己站起来,可试了几次依旧不行,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你受了内伤,不能强行乱动,不想后半辈子躺在卧榻上,就乖乖听话。” 完颜兀术还是顾忌更多,用手抓住棍头,一股温和之力从棍上传来,顺带着他轻松地被带了起来,感觉到天还在上面,地还在脚下。 依旧是一个扁平的银制酒壶扔过来,拧开盖子,却仔细端详了一下,一口药酒灌下去,没有辛辣之气,微苦涩涩的口感,带着一点酒的醇厚绵长,又喝了一口,感觉胸口好多了,拧上盖子,顺手揣到自己怀里,这可是好东西,如何舍得还回去? “你可真不客气。知道这么一瓶酒炮制有多难吗?”赵构被气笑了,堂堂金国四皇子居然有点小无赖。 “咳……对于别人或许难,对于你不适合这句话。”完颜兀术感到舒服了许多,这个药酒真好使,他使劲儿拍了拍怀里的东西,证明这个东西还在,心就踏实了。 “陛下所学甚杂,这最后一招居然用上了腿法,有什么讲究吗?”完颜兀术将金雀斧重重镦在地上,盘膝坐了下来,他不傻,这个时候,必须调息自己气血,反正输了,也就坦然了。 “这个叫玉环步鸳鸯脚,乃是我北道战区司令岳飞自创‘岳家散手’之成名绝技之一,被我偷学来的,如何?” “唉,我只顾着防备你的棍子,没想到你的腿法如此精妙,兀术佩服。” “好说,你要想学,也不是不可以,……” 几十万人虎视眈眈、严阵以待的战场,出现了如此诡异的画面,敌对双方的最高统帅,居然盘腿坐在两军阵前,这是要做什么? 赵构冲身后招招手,谢天赐得得得骑马快跑过来,赵构头也没有回,命令道:“让吴喜送过一些吃食和酒来,我要和金国四皇子把酒话和平。” “酒要首品,莫要小气。”完颜兀术大声冲谢天赐说道,倒是一点不客气。 “照四皇子所说准备就是。”赵构很是大方,比起后面的事情,酒算什么。 完颜兀术也向后招招手,仆散浑坦亲自骑马冲了过来,他还是着急,方才完颜兀术躺在地上好大一会儿,尤其是赵构走过去的时候,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完颜兀术不满地向后训斥道:“慌什么?让宋国皇帝陛下笑话!请斡本郎君过来叙话。” 仆散浑坦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但有一点清楚了,完颜兀术安全无碍。他拨马返回金兵军阵。不一会儿,完颜宗干来到阵前俩人之处,下马走了过来,也是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还是问候了一句:“兀术郎君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交手输了,愿赌服输,请你过来聊一聊,不过,赵官家有好酒,哈哈哈。” 不一会儿,一张方几和四个食盒被吴喜带领王家兄弟、谢天赐、岳云等一干小将送过来摆上,西夏风干小牛肉、山西香酥豆、开封府张记千层饼、两浙路曹店腊干,两荤两素,倒也精致。酒温在一个扁平的酒壶里,比完颜兀术怀里那个自然大了许多,盖子打开,浓郁的酒香瞬间充斥了俩人的鼻孔,大名府朝露首品,错不了。 三个银制的军用缸子,自然是大帅军帐专用,完颜兀术端起来,居然感觉到有点温热,感情那个酒壶有加热功能。赵构举缸说道:“先不说别的,喝一口酒暖暖身子。” 赵构小抿,完颜兀术和完颜宗干却是喝了一大口,却不料入口虽然淳厚,但确实是一股辛辣之气翻倒上来,引起俩人一阵剧咳,急忙抓起牛肉干塞到嘴里,却是满嘴油香。 “陛下真会享受,两军阵前还能如此做派,真让我等羡慕。”完颜宗干开口说道。 “副都元帅说笑了,这可不是我赵构的专利,除了酒是特别招待贵客以外,其他吃食,皆是我军军需物资之一,全军都是如此。” 完颜宗干大吃一惊,变色道:“你是说你的几十万大军,都是如此?” “不错,这西夏小牛肉干,最善储存,是优质的动物蛋白质;这山西香酥豆,增加了芝麻、核桃仁、葡萄干和精盐,可补充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这开封府的千层饼,好吃顶饿,一个士兵挎包里每天十个,作为战地干粮,在物资供应不上的时候,坚持三到五天没有问题,不会变质;这曹记腊肉干,可是好东西,有嚼头,猪后腿腌制,也是高热量食物,耐储存,好运输,士兵喜欢吃。来大家都尝尝。” 完颜宗干却从话里面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四样东西,虽然看上去都是普通的肉食、面食,但牛肉干来自西夏,香酥豆是两河路山西之地,还有大宋京城的千层饼,以及两浙路的熏肉,这可是整个宋军的日常军粮供应。再听赵构介绍,虽然不懂里面的什么微量元素、蛋白质,但看到宋军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身体敦敦实实,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支应这么大一支军队,来源又是汇聚四面八方,这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才能做到? “看到刚才那位小将军了没有,吴喜,十八岁,是我的联勤保障部队司令。这些东西,都是他弄来的,是我六十万大军的大保姆。” 再次颠覆了两个人的认知,完颜兀术和完颜宗干起初以为这位小将军就是赵构的亲卫而已,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他的大辎重官,怪不得挂着一颗将星,起初还以为是什么皇室子弟,却没有料到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陛下,我能不能问一问吴喜小将军几个问题?”完颜宗干忽然说道。 “吴喜,过来,宗干将军有话问你。”赵构冲退在身后二十步侍立的吴喜喊道。 吴喜龙庭虎步走来,年龄虽然不大,但在赵构身边这五六年,自有熏陶王室之气,看上去卓然不凡。 “不敢动问吴喜将军,你供应这六十万大军,动用多少人力物力?” 完颜宗干作为金兵副都元帅,干得就是辎重保障,这才是战争的重要环节,战争既后勤,古今如是。 第435章 七万生力军 “你可如实回答。”赵构在一旁说道。 “我的后勤保障直属部队,两个军四万人,内卫保卫部队两万人;十二个辎重运输团,绝影车两万辆,骡马十万匹,从西夏银州开始,在南线延安府、太原府、隆德府、开封府、大名府、一路向东到真定、河间;在北线,向北应州、大同、宣德、燕京、蓟州、大定,一直到西京桓州、临潢府库伦和北京路兴中府,共建有大型兵站三十六座,小型兵站七十二座。另外,各府志愿民夫合计一百万人,河间府、真定府两府就提供了民夫三十万人,小推车、牛车十万辆,这两浙路的腊肉水运到清州直沽寨,就是凭借这十万辆小推车运到蓟州兵站,一路向北,大军打到哪里,绝影车、小推车、牛车就运到哪里。前前后后我大宋支前民工将近五百万,还不算在后方间接提供服务的各色人等,如果算上,那就是一支千万支前大军。大帅说了,这才是我们胜利的最大保障,大帅称之为‘人民战争’。另外不妨告诉两位将军,我们这几百万支前大军,全是自愿而发,不要州府分文报酬,自带干粮、自带推车,自发组织,为大军服务。” 吴喜侃侃而谈,一串串数据详实、准确、迅速,几乎就是脱口而出,足以说明,这的确是他这位十八岁的联勤保障司令干出来的。 再看看他身后的全是那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亲卫,完颜宗干忽然脑海里闪现出自己带兵出征的时候,部族军的征调,为什么要推迟三五天,他们自己要准备足够的干粮。 而宋军,他们的军旗插向哪里,这些物资就供应到哪里,想想上百万支前大军浩浩荡荡随军推进的画面,完颜宗干感到不寒而栗,才明白为什么完颜兀术会有此豪赌。 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虽有悲壮,亦还豪情。完颜宗干对完颜兀术有了重新的认识,以前是口服,现在是心服加信服。 完颜宗干站起身,向吴喜深深揖礼,口称:“斡本受教匪浅,也深感敬佩,此战,输得心服口服。” 完颜宗干跟随太祖开始征战天下,干得最多的就是这粮秣辎重,最知道里面的重要性,才会有此一问。赵构手下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将领,居然是最大的粮秣官,看到食盒里的四样特色小吃,这哪里是什么小吃,明明就是一枚枚的军功章! “陛下,斡本服你,我和兀术郎君敬你。”完颜宗干举起缸子说道。 赵构笑道,举杯同饮。能让完颜宗干这位大金国的副都元帅认输说服,可不容易。 放下缸子,赵构笑眯眯向着兀术和宗干说道:“两位将军,何去何从,是不是要兑现赌约了?” 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对望一眼,心里暗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完颜宗干看了赵构一眼,开口说道:“陛下,不知您打算怎么处置我这七万大军。” “这要看你二人如何打算?”赵构收起笑意,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我二人拱手将七万大军受降于大宋,已经无有脸面再回上京。兀术郎君有什么打算没有?”完颜宗干试探性地问道。 “说心里话,我是有些不甘,但亦是心服口服。金宋两国本应该和睦相处,却骤起无妄,非我本心。二次南下,就已经感觉处处不顺,还没有想太多。今冬的战事一开,连续接到的,都是坏消息,我心里在想,莫不是儿郎们真的不中用了?” 完颜兀术仰头喝了一口酒,说道:“酒还真是好酒,够劲。松山一战,我倒是有些明白,但还是没有完全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如今一战,兀术明白了,非我大金兵马不力,也非宋国火器厉害,而是宋军知道为何而战,我们却打得稀里糊涂。一战下来,鲜有宋军投降,而我们的郎君,打不过就降,也没觉得丢人。以前动辄成千上万人的宋军投降献城的情况,现在根本看不见了。陛下,同样的军队,在你手上,犹如脱胎换骨、涅盘重生一般。说实在话,和你打下去,我已经没有了这个底气。至于以后怎么安排,我俩是回不去了,我想到宋国转一转,看一看,不知道是否方便?” 赵构看向完颜宗干,说道:“副都元帅有什么想法?” “我和兀术郎君一样,拼杀了这么多年,也累了,想偷个懒,和兀术郎君一起到陛下治下好好看一下,一定会学到很多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很好,这个事情我可以安排。但前提是你们这七万大军必须按照宋军军规接受整编,暂不录入军籍,整编完成,表现好的,可以加入宋军。不愿意在军队待的又愿意留下的,可以安排在宋国成家立业,自谋生路,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回家,但要保证不再接受金国军招入伍当兵,否则按叛兵处置。这个方法如何?” 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没想到赵构居然给出了这么宽松的政策,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齐声说道:“我等愿意遵循陛下所说,保证完成大军整编事宜。” 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的七万大军被赵构塞到昌平军营接受整编,这么好的士兵,赵构如何舍得让他们回去。 自然是赵新和赵生先去挑人,七万人里面挑出来一万人,组建了另外一支赵构大帅府直属女真师——天雷师,出乎意料的是,仆散浑坦兄弟俩自愿留下了来,本想从小兵干起,没想到赵构用人不疑,一个师长一个副师长,让这二人大有恩遇明主之感,发誓效忠赵构,赵构指出,效忠的不是个人,而是宋国这个国家。 至于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赵构指示汪若海,安排一个帅府咨政参议的职务,让思危厅主事陈坚安排俩人到下面转一转,一定注意安保,不要出现意外。 天雷师在昌平继续集训和完成换装,暂时还用不上,现在也不用他们直接面对金国,心里面还是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不过,完颜娄室的次子完颜答利已经完成了在军事学院的进修学习,被赵构塞到天雷师担任参谋长,这个完颜答利,赵构可是十分看好。 剩下的五万多人,赵构决定将四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人员全部勒令退出现役,编入十三姐的通达商行武装护卫队。这些人作战经验丰富,吃苦耐劳,是难得的人力资源,不用就浪费了,当然,开出的酬劳必须足够吸引他们才行。 留下的三万精锐,全部留在昌平军营进行集训,准备组建黑水军团的预备役师,作为黑水军团的补充兵源,这些人,自然是最有可能加入宋军军籍的。 这件事,交给了作战部长吴进忠去办,他本就是教导团出身,这个任务驾轻就熟,教导团都是他的部下,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作战部的工作,暂时交给谢天赐。 处理完这件大事,赵构将目标盯向金国首府之地上京路。 龙三十集团军已经秘密出发,绕路临潢府路,渡过诺敏河,直插上京路后大门蒲与路。岳飞的集团军已经兵锋直指上京路咽喉重镇隆州,其青龙铁军姚政所部,已经完成对青岭、纪岭一直到纳里浑庄猛安部落的清扫,所向披靡。 赵构还要再等一等,一是李璞的飞龙军团要尽快赶过来,二是自己左右钳形攻势的两路大军要到位才行,战争有时候也急不得,布局最重要。 现在要叮嘱岳飞,不能逼的完颜吴乞买太急,真要逼急了,反身钻进大小兴安岭的神山老林子,难道也要上演一部宋朝的林海雪原剿匪记? 第436章 飞龙军杀到 李璞的飞龙军团已经扩招到了五万人,要不是赵构摁着,李璞的飞龙军能扩军十万。 没办法,这飞龙军团就是飞龙卫的后备来源,而飞龙卫,则是宋国军队里最顶级的存在,一直是大宋军人心中向往的圣地。 接到枢密院的命令,李璞心中大喜。每天在军报上,看着兄弟军团一个个打得热火朝天,而自己却憋在南方淋雨,虽然赵构在给他的请战书上只批了一句:“严格训练,带好部队。”就再也没有下文。 但李璞还是从这八个字中嗅到了一丝端倪。飞龙军团的训练本就是最严格的,作为战略机动军团,随时是要拉上战场的。 现在突然接到命令,让飞龙军团两日准备,十五天之内赶到咸平府。李璞不敢怠慢,本就是随时拉动,军团司令部将命令下发各军,依旧是三个军,每个军却是一万五千人,外加五千人的直属部队,一个警卫团,一个野战后勤保障团,一个工兵团,一个特战大队。 三名军长,却是当初组建飞龙军团时留下的飞龙卫,龙三十六庞锦、龙三十八武直和龙四十胡杨。飞龙卫飓风营,那是大帅飞龙卫里将帅的摇篮,第一任队长胡奎战死铁门关,要是活到现在,起码一个军团长跑不了。胡杨是胡奎之弟,一个典型的西北大汉,他的第三军,对外狠,对自己更狠。 全军开拔,第三军配属工兵团为先锋,走海路,宋国海军第三舰队在福州军港搭载第三军和工兵团,沿海北上,第三舰队司令,正是当初雷震收服的武家三兄弟里的老五武胜。 第三舰队接到枢密院命令,在福州海运飞龙军团抵达辽东湾锦州,在那里登陆之后,在锦州休整两天,北上咸平路。 第十三天的时候,飞龙军团的红色飞龙旗出现在咸平府的时候,赵构的帅帐已经建在咸平府以北的韩州,徽川寨大营交给了吴喜,变成了徽川寨兵站。 现在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已经不利于大军出战,咸平路战事结束的第五天,突降大雪,连续下了一天一夜,没膝深的积雪已经让一个巡逻队掉进了深沟,造成了非战斗减员。 赵新建议休整,直言像这样的天气,就是他们以前在金国的时候,也是待在大营里不会出去,一场大雪过后,所有的道路痕迹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贸然出去,很危险。 赵构也想缓一缓,一个多月来,战事频繁,虽然连下金国北京路、东京路、咸平路,但宋军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都已经到了疲劳期。咸平路战事结束,平添了七万人,这些降卒人吃马嚼、兵器更换、训练整顿,给吴喜增加了几倍的工作量,赵构将岳云、王家兄弟都给吴喜派过去帮忙,身边只留下了刘浩、高进、梁景、谢天赐等几个人。 端木冬雪被赵构送到了惠妃李飞雁哪里,现在惠妃娘娘在燕京府安心养胎。赵构本意是要把李飞雁送回东京汴梁,但大雪封路,再说,李飞雁也不愿意回去,她的凤凰军团还在前线,自己这个军团长怎么能当“逃兵”? 况且,这场大雪会给他新收复的咸平路、东京路、北京路包括临潢府路、大宣路造成不小的麻烦,这是收复执政之后的一次大考。好在赵构未雨绸缪,在命令飞龙军团北上的时候,动用了第三舰队,这里面运送最多的还是福建、两淮、两浙等南方的稻米和腌肉。帮助最底层的农牧民熬过这个冬天,才是最大的善政,也是收获民心的最有力保证。 赵构一声令下,岳飞集团军停止了进攻的脚步,将战线维持在隆州和纳里浑庄一线,以北是金兵防区,以南是宋军占领区。 赵构给岳飞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让士兵放下刀枪,拿起工具,给占领区的老百姓修葺房屋,整备柴火,登记人口,按照实有户口人口,发放救济粮食;在让村民组建村民武装队,白天进山狩猎,所有猎物可以折价在兵站换取粮食、衣物、食盐等生活必需品,也可以和兵站进行交易,卖给兵站,兵站按照合理的价格收购,村民再用宋币在统一开设的服务点购买必要的生活用品,展开生产自救。 赵构指示岳飞,要教育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打猎捕鱼挖药材,做皮子,凡是农副产品,都可以在兵站得到一个合理的价格,加上救济补助,熬过这个冬天,应该不成问题。 赵构告诉岳飞,你的辖区,不能冻死一人,饿死一人,跑了一人,这也是一场战争。 不仅岳飞辖区集团军,所有集团军,都是如此,就地转入生产自救,宣传政策,工作队必须下放到一家一户,在“打下一路,巩固一路,发展一路”的基础上,增加提出“建设一路”的构想,要让治下的子民深刻感受到与以往的不同,吃得饱住得暖,手里还有零花钱,底层的民众最知道他们的选择是什么。 张俊集团军的东京路,已经完全收复。辽阳府留守、知府李纯,在辽阳府成为一座孤城之后,毅然决然开城投降,因为张俊的劝降书中说得好,如果归顺投降,保证全城官民生命财产安全不容侵犯。李纯以汉族之身能官居知府,凭借的就是李氏乃辽阳府第一大家族,甚至在整个东京路,李家也是头把交椅,金国在辽阳立足,离开当地的士族旺门还不行。李纯执掌辽阳府,却是除了上京以外,最富庶的地区,李家最大的贸易,就在海上。 李纯虽是知府,但骨子里却是商人,最讲利害关系。任何一个家族崛起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入仕,“士农工商”,他们很清楚这个关系,尤其是当下这个时代,没有官府的身份,这买卖做得可是不踏实。 宋国第一次登陆辽东湾的时候,李纯就已经见识到了什么叫实力,不说别的,就是这一艘艘的驱逐舰、护卫舰的吨位,就不是他的商队可以比拟的,更不用说那冒出来的黑洞洞的火炮。 张俊这里靠海,自然靠海吃海,十三姐的通达商行就有专门的海上贸易,很容易在辽阳府和澄州之间建立一条贸易通道,作为李纯识大体、顾大局、识时务的回报,唯一的代理权给了李纯的家族。 当李纯家族内部还为李纯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就换来一个所谓的代理权而感到忿忿不平的时候,李纯却以商人的精明敏锐地觉察到了这里面的天大机缘。 当通达商行接近三千料的货船出现在澄州码头的时候,李纯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感觉这是真的,见惯了三五百料的大船,骤然见到如此小山一般的巨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看到一般船卸载在码头仓库里的物资,涵盖了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茶一切生活用品,当然,还有朝露酒、魔幻水、玉盘镜这些最吸引人的奢侈品,不说别的,单单是这朝露系列酒就能让李纯家族赚的盆满钵满。 当所有家族成员都闭上嘴巴的时候,李纯最应该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大帅的军令下达,任务很明确,自己这个署理知府如果把这件差事办得非常圆满,署理二字去掉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东京路的实际掌控者张俊司令员力挺自己,这才是最大的依仗,没有张俊的支持,自己要想在这件差事上做出一些名堂,还真不容易。 宋金两国的战事,突然转入了一段平和时期,金国高层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上京会宁府,金国皇宫乾元殿。 完颜吴乞买突然像老了十几岁一样,脸色发灰,女真族的小辫已经是花白之色,雕刻出来的一张脸上,满是沧桑的印记。 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的七万大军全军而降,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二人,也投降了宋军,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一个完颜宗辅还在禁足思过,这边一个副都元帅,一个咸平路元帅,十五万大军,半死半降,顺带着咸平路尽归宋国赵构之手,几乎是同时,东京路沦陷,辽阳府知府李纯投降;紧接着,就接到了宋国岳飞集团军堵住上京门户的消息。 就在昨天,蒲与路留守完颜宗伟十万火急军报,宋国龙三十集团军的一支先头部队,出现在蒲与路乌格尔河畔,金兵斥候侦探到,这是龙集团军属下的第一轻骑兵师。 龙集团军横扫临潢路,早就打出了赫赫威名。这样一支铁军劲旅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完颜吴乞买顿时感觉后背冷汗淋漓。急令完颜宗伟十万大军急速南下蒲与路的黑河一线,牵制宋国龙集团军。又想到单是一个龙集团军就有十万之众,只靠完颜宗伟的十万人,怕是不行,无奈之下,和完颜斜也商议之后,从上京路的卫戍部队中,抽调两个万人队,北上胡刺温之地,占据这个上京路的粮仓,这个地方,可不能丢。加上原有的留守猛安部族军,这个地方的守备力量已经达到三万之众,进攻谈不上,守住此地还是大有可能。抽调的金兵,就包括屯河猛安的五千人。 第437章 林海大雪原 屯和猛安,隶属上京路,地理位置却是在胡里改路和速频路之间,属于一地跨三界的地方,但这个猛安部落,却是金国的上等猛安部落,这里地处平原之地,依山傍水,素有三路粮仓之称。 屯和猛安部落,是由周围大大小小十三个谋克部落星落组成,位于东南最远的突诨部,已经接近胡里改猛安了。 金兵突然大肆抽调部族精锐北上,屯河猛安一下子被抽调了接近七成的兵力,自卫能力已经严重不足,无奈之下,只好逐级抽调,最远的越里笃部落,更是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但部落首领纳吉却不敢大意,金主给他的密令中可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能忽视。 一个瘸腿的男人,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羊皮袄,腿上裹着羊皮护腿,拖着一个小爬犁,在雪原上吃力地行走着。 腿不得劲,男人走走停停,不时擦拭头上的汗珠子,一顶破皮帽子象征性地扣在头上,消瘦的脸上却是一副刚毅的神态,仿佛在和这茫茫的雪原较劲。 远处已经看见那道篱笆,院子里忙碌的两个人也抬头看见了他,便放下手中的家伙什,急冲冲跑出来迎接。 “吴大哥,道路不好走,晚些时候送过来也是一样的。” “小五哥,我寻思着这几天怕是断了顿了,大雪封路三天了,再不来,赵老爷子怕是又在骂我偷懒。赵婶还等着这些皮子和针线呢。” “嗬,这够沉的!吴大哥,你腿脚不好,少拉一些不妨事的,储备的东西还有,省着点用,也能熬过去。” “不行的,那个耶律官人可不好糊弄,说好了三天送一次,这已经是迟了,虽然有天气的原因,答应了的事情,我吴三还是要做到。” 几个人搭着话,推着爬犁,拐进了院子,正是赵佶父子的住处。赵佶和赵桓父子俩兀自在院子里晒太阳,院子里四下里拉着绳子,上面搭着被褥、皮子,难得太阳这么好,不晒一晒,晚上可捂不热。 但现在居住的条件好多了,自打上次张大梁来了以后,耶律重生利用这次调集粮秣的机会,悄悄地将赵佶居住的地方修葺了一下,地面全部用石灰夯了一层,上面扑上木板,又结实又防潮;外面没有动,里面却用胳膊粗的松木加被了一层保暖层,四周挂上皮子挡风,加上送来的宋国铁火炉,生活条件一下子就变得好多了。 屯河五国城头城越里吉部落大首领撒麻,患哮喘多年,小神仙潘贤几针下去,辅以汤药,竟然大有好转,应撒麻邀请,被耶律重生留在屯河,名义上是为撒麻看病,实际上还是为赵佶父子以及郑太后几人调理身子,这一段时间下来,赵佶和赵桓的身体大有好转,特别是郑太后的腰腿见好,要不是及时调养,这个最冷的一个月可是难熬。 吴三郎是个汉人,是被金兵第一次南侵时掠来的汉奴,因为腿脚不好,只能在马棚里干一些粗活,勉强维持生计。但吴三郎为人低调、热情,勤快,这些年来,倒也平安无事,也练出一手养马的本事。 这次耶律重生下来征粮,看到吴三郎虽然腿瘸,但跑前跑后甚是勤快,活儿也做得干净利索,尤其是晚上照顾马匹煞是操心操力,被耶律重生抽调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夫头头,管着马棚几十号汉人,私下里却领着他来到赵佶住处,叮嘱他,每隔三五天,就给这头城西北的扎合谋克部落里的这一户人家送一些物品,但不要让旁人知道。 这几天大雪封路,吴三郎有点着急。耶律重生对自己不错,现在的日子,比起过去好多了,对耶律重生嘱咐的差事,自然十分上心。吴三郎知道耶律重生的身份,卫王府的红人,能照顾自己,也算是祖上阴德庇护,他可不敢怠慢,这不,一大早看看天气放晴,大太阳照在身上,难得的一点暖意,但气温却着实不高。 进了院子,吴三郎手底下麻利地卸下东西,对小五说道:“小五哥,这次多带来一些腌肉,还有一袋精米,是耶律大人特意叮嘱送来的,还有一些风干的菌菇,做汤甚是鲜美;那几个坛子,里面是一些腌菜,还有一片板油和两坛子菜油……” 不等小五回话,赵佶却说道:“三郎,你腿脚不好,不要拉这么多东西,要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吴三郎笑道:“先生莫要担心,三郎的身子打熬的住,趁着天气好,把上次的东西要补齐的,大管家一再叮嘱的事情,大意不得。” 赵佶点点头,说道:“也是一个爽快人,听你口音,应该是河北路口音吧。” “正是,在下是河北西路磁州人氏。”吴三郎笑道。 “怎么流落到了此地呢?”赵佶正左右看着,吴三郎却很有眼力劲的把一个乌拉草蒲团垫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扶着赵佶坐下来。 赵佶点点头,这个人让他心生好感,便看向吴三郎,吴三郎道:“宣和七年,金兵南下,家父因为收容受伤的太尉,被金兵追杀,我一家被金兵杀散,死的死,逃的逃,我逃了出来,却被另外一路金兵掠来北国为奴,前年上山打猎摔坏了腿,好在会一些手艺,才没有被扔到老林子里喂狼。” 吴三郎一边手里忙活着,一边回着话,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倒是很平静,但是赵佶心里头却犹如油锅沸腾一般。这些大宋子民为救助宋军而惨遭杀戮,又被劫掠到北国为奴,这些,不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这些年,就没想着回去?”赵桓走过来,接茬问道。 “想啊,哪有不想家的道理。”吴三郎扶着赵桓坐下,说道:“只是小的腿有残疾,加上连坐之法,和我一起被掠来的十几号弟兄,能活到现在,全凭兄弟齐心,但凡有一个猪油蒙了心独自逃了,恐怕这十几个弟兄都得连累挨刀子,不是不想,有时候不敢想。” 说到这里,吴三郎倒是流露出少有的忧郁之色。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逃出去的时候,父母和二郎都被杀死了,有一个大哥和四弟,被几位太尉冒死救了出去,唉,四弟年幼,现在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赵桓听罢也是动容,这个吴三郎看上去倒是一脸憨厚的样子,腿虽然不利索,可是眼里有活儿,这不,说话的功夫,手脚却不闲着,把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顺便把劈好木绊子一个个批好垛齐,看上去在家里也是勤快的主儿。 “我看你也是一个忠厚之人,虽然脚不利索,但干活却麻利,我们也算有缘,正好家里缺少一个干活的把式,我呢,和那个耶律重生也能说上几句话,你愿意不愿意过来帮帮我们?” “嗬,那感情好,就怕我的主子不同意,我那里可是管着几十号人呢?”吴三郎倒是爽快,也没有多想,至于干什么,都是伺候人的差事,不在于干什么。不过,这个院子里都是汉人,说话处事都是面善心慈,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至于为什么流落在此,吴三郎信奉百说不如一默的道理,从不善于探寻别人的隐私,这才是他在北国活得长久的真正原因。 赵佶说话的底气,来源于那个叫梁大的白虎山庄的管家,这位管家曾对自己说过,耶律重生是白虎山庄的暗把子之一,最大的暗把子就是卫王府,而卫王,现在则是金国经管所有金兵钱粮辎重的辎重官。屯河猛安正好是卫王管辖范围,还是一个重要的补给之地,这个地方本来属于完颜宗伟管辖,完颜宗伟领兵南下,这个重要的粮仓顺理成章归于卫王完颜宗强治下。 赵佶笑道:“有些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吴三郎没有接话,手里紧了紧院子里晒东西的几条粗绳子,对旁边的小七说道:“小七哥,天气好了,多晒晒被褥,这地窨子哪哪都好,就是这个潮气上来不好办,铺了地板虽然好多了,也要多晒几次,人老了,要多接接阳气才行。” 小七笑道:“三郎,你倒像一个老妈子,啰里啰嗦一大堆,不过,我们听了心里倒是热乎乎的。” 几个人正在院子里说着闲话,气氛倒也是融融恰恰。小五不经意间一抬头,却看见远处吆喝声中,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传了过来,乍一看去,足有三四百名骑兵,后面还有好几十辆大车在后面跟着。 “得得得”的马蹄激起来的雪沫子四下里飞溅,整个骑兵队伍却没有张旗,不知道是哪支军马开过来,但看看方向,分明就是冲着这里过来的。 第438章 暗潮在涌动 耶律重生下马走到门口,透过篱笆,已经看到了院子里站着这些个人,正在拉着家常话,赵佶和赵桓父子俩坐在石墩上,晒着太阳,脸色比起第一次见到的他们,明显好多了。 这次接到张大梁的密令,要他调集一支秘密部队,不要有任何痕迹,进驻扎合谋克部落,暗中保护太上皇,以防金兵狗急跳墙。另外,也要抓紧撤离通道的建立。 这次带来的这三百人,名义上是卫王府的榷场护卫,私底下却是耶律重生组建的一支死士,山君的名号,加上耶律重生的确让这些人获得了重生,等于披上了一件合法的外衣,雷远的一名心腹手下李万,真实身份却是梁景的豹卫,出任这支队伍的大统领,张大梁不差钱,花重金打造这支队伍,名义上是为了讨好卫王,实际上,在于最大程度掌控这支队伍。现在,耶律重生把这支队伍带了过来,对卫王就说是这里情况复杂,三路交汇之地,需要一支得力的队伍在这里,才能威震宵小之辈。 赵佶的身份,只限于张大梁、潘贤和耶律重生(也就是赵安)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对外只说是赵先生,是卫王府的贵客,隐居在此地。赵佶诗书画三绝,当之无愧可谓先生,别人倒也不敢胡乱打听。 越里笃部落的纳吉,知道一点点内幕,但却不知道真正的底细,卫王完颜宗强本就管着内务府差事,正是他的管辖范围,完颜吴乞买将这件差事就交给完颜宗强处理,监视居住,不得外出五国城。 完颜宗强顺手交给耶律重生,只不过隐瞒了赵佶的身份,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耶律重生是一个头号的大间谍。 随着战事的深入,赵构必须未雨绸缪,完颜吴乞买真要是狗急跳墙拿赵氏父子做筹码,还真是棘手。所以赵构命令放缓进攻的脚步,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他一连发出几道命令,先是命令张大梁抽调精干卫队,保护赵佶的居住地,关键时刻要保护撤离,至少要拖住金兵三个时辰。 命令岳飞集团军姚政所部,收缩防区,尽量不要刺激金兵,前沿战线不得越过纪岭。 密令完颜娄室,派出一支精锐力量,前出窝谋罕城,进至故里甸把忽岭一线(今天的牡丹江一带),必要时候,突击营救赵氏父子。这支精锐力量,全部由黑水军团抽调组建,人数不易太多,但一定要精干,要能以一当十甚至当百,必须坚持到大军赶到才行。 命令龙三十,同样抽调精锐,组建突击部队,南下迂回至铁力一线,和完颜娄室形成南北两路援兵,作为机动预备兵力。 任务下达之后,很快,完颜娄室回令,已经命令第一军军长赵泰,在第一军和第二军抽调两千人的精锐部队,全部金兵打扮,在把忽岭一带游弋,待机而动。为了预防万一,命令轻骑兵第一师完颜合达所部,在故里甸一带活动,随时策应赵泰的行动。 姜还是老的辣,完颜娄室此番布置,梯次配置,只要赵泰的两千人坚持两三个时辰,完颜庸的轻骑师一个万人队就能赶到,兵合一处,金兵没有三万人,休想啃动这块硬骨头,随后完颜娄室麾下十万大军全军扑上,确保万无一失。 为了随时应对金兵最可能出现的变化,赵构命令张俊集团军全力打通曷懒路、速频路和上京路三路之间的通道,随时策应完颜娄室的行动和阻击完颜宗英(斛沙虎)的十五万大军南下或西进。 为了稳固占领区,赵构决定调赵鼎前来主持整个占领区的政务工作,自己就能全心主持军事行动,后面的事,就交给赵鼎处理。宣大路、临潢路、中都路、北京路、东京路、咸平路,包括曷懒路,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地盘,赵鼎年轻,精力旺盛,又有经验,关键是赵鼎做事一板一眼,稳重大气,兼有谋略,不足之处是有些时候会瞻前顾后,有点优柔寡断,赵构给他派了一个助手,参谋总长刘浩,杀鸡骇猴的事情,刘浩驾轻就熟。 赵鼎还要几天才能到,毕竟这次出来,极有可能较长时间不能回去,赵构让赵鼎在干部培训学院多带一些临近毕业的学员,就当是实习,政务院下属各部司局,抽调精兵强将,迅速完成占领区的政治布局,这才是王道。 转换思维,换个角度,如果自己是完颜吴乞买,还有什么后招吗?赵构左思右想,完颜吴乞买只剩下上京路、蒲与路、速频路胡里改路等为数不多的几路,虽然不多,但这些都是女真的发源之地,属于完颜吴乞买的真正核心领地,这些地方,可不是大宣、中都等地,况且胡里改路和蒲与路属于真正的金国大后方,自然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自己没有准备充分,实在是不利于发动战略性决战,还要稳妥推进才好。 宋金两国再次陷入僵持阶段,金兵在上京路组成新的防线,这次金国的高层贵族被完全震惊,咸平路的丢失,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的投降,无疑在金国高层政坛引发巨大的震动,完颜吴乞买盛怒之下,将二人全家问罪入狱,要不是完颜斜也拼死拦阻,完颜吴乞买就要举起屠刀血染成河了。 但完颜斜也此举也是一步好棋,杀人很简单,但也彻底堵死了这二人的退路,这俩人的家族庞大,不可能从根子上彻底铲除,真要动手,金国必将陷入内乱,完颜吴乞买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圈禁诸人,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向上上下下有个交代,完颜吴乞买也是雄才大略之辈,最能懂得权衡利弊,不会令出无妄,但必要的惩戒还是有的。 这次金国上三部落的贵族老爷们,好像终于想通了一般,要是再不合力同心,这白山黑水之间,怕是再也没有女真一族容身之地。大势所趋之下,女真一族也是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短短十几天时间,居然再次召集起二十万部族军精锐,由完颜斜也亲自统帅,作为最后的战略预备军,有了这二十万人,上京路的防御,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事实证明,的确有用,宋国岳飞集团军被迫后撤五十里,和曷懒路的张俊集团军拉齐了战线,不再孤军深入,其部下姚政青龙铁军,也不再前出试探性进攻,而是收缩于青岭一线;日本海沿线图们江口已经结冰,宋国海军无法朔江而上,退了回去,速频路海路方向,暂时无虞。 不好的消息是被宋国占领的地区,被赵构委派了一个政务大总督赵鼎,负责占领区七路政务总领一职,位高权重,成立了一个塞北战区,战区司令是宋国参议总长刘浩,宋国军中冉冉升起的一位大佬。 看来很难收复失地了,完颜吴乞买也知道,以宋国的国力,吞下消化这几路是早晚的事情,单是一个土地政策,就不是他吴乞买能做到的,他没有看到的东西,赵构早就看到了,也做到了,赵构的“打下一路,巩固一路,建设一路,发展一路”的占领区政策,已经将这几路牢牢地捆绑在宋国的这艘扬帆奋进的巨轮之上。 完颜吴乞买一个人在乾元殿来回踱步,思考着金国的未来应该何去何从,是战是和?这个问题在金国建国以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严峻地摆在他的眼前,让他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 就像一个赌徒,连输了几把之后,看着手里有限不多的赌注,一副想赢怕输的神态,却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要想翻本,必须得有一个足够的筹码才行,这个筹码在哪里? 忽然间,完颜吴乞买脑子里灵光一闪,闪现出赵佶父子唯唯诺诺的身影,以及赵构给自己的劄子,“恭迎二圣归朝……”哼,恭迎?人在我手,这就是最大的筹码,你的老子和大哥大斧加身,看看你还硬气不硬气?汉人哪都好,迂腐之气是死穴?你赵构身为一国之君,更不例外,口口声声君臣父子,战场相遇,此情此景,看你赵构通天彻地之能,有能如何? “哈哈哈……”乾元殿里,突然传出完颜吴乞买的大笑声,只是笑声突兀,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犹如夜枭桀桀一般。 赵构现在的帅府设在咸平府一个皮货商的私宅,这个皮货商表面上是金国咸平路官府采办使,一个肥差,但真实身份是梁景发展的一个直属暗桩,中兴党员,身份没有问题。 咸平路能收获这么大,这个暗桩功不可没,但赵构指示,还是以“没收金国官僚财产”的罪名,将这片宅子收为国有,将皮货商清扫出门,怀着“深仇大恨”,滚回了上京府。 高进指挥直属工兵团,将这处私宅扩建和改造,变成了赵构的行军大帅府,因为赵构还要在外待上一阵子,这处宅院,自然要好好归置归置才行。 还有一个原因,李惠妃突然要提出来和赵构住在一起,而且不容分说,北京路临时总督王贵十万火急军报送至大帅府,他可不敢擅专,但李惠妃也知道赵构规矩大,自己好歹是凤凰军团军团长,军中无小事,必须服从赵构的命令才是。 没想到赵构一纸命令下来,只有一行字“着铁飞花率领第三军护送惠妃前来”。凤凰军团的第一军和第二军已经随岳飞军团北上,第三军留在大定府,现在赵构命令第三军随李惠妃北上咸平府,也是要增加战略机动兵团的力量。而且赵构知道,随着李惠妃孕期月份的增加,当然更希望自己的男人在身边。赵构本想把李惠妃送回去,但李惠妃死活不肯,她认准自己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要和自己的男人在一起,让孩子第一眼就看到亲爹娘,这也是西夏党项一族固有的风俗。 赵构知道,有一种叫作“孕期焦虑症”,和自己在一起,能有效缓解症状,也为了李惠妃有一个好的心态,让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来到这个世界上,赵构难得特权专断了一把。 想起李惠妃,想起惠妃肚子里的孩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尤其是身在北国五国城的父亲和大哥,虽然指示张大梁加以保护,但突然心里一悸,自己想到了,难道吴乞买想不到? 两国虽然处于相持阶段,没有爆发大规模战役,但都知道怎么回事,无非是大战前的一小段平静而已,熬过这个最冷的时候,那就看谁先伸出手脚来。但在这一阶段里,大动作没有,不等于没有小动作,赵构不是也暗中布置下去了吗? 但毕竟赵构是暗手,吴乞买是明招,这就好比占了先手之利,绝不能等到中盘起势再做反击,这可不是他赵构的风格。 掌握主动,寻得先机,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赵构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事不宜迟,赵构起身对一旁的谢天赐说道:“去请梁局长过来。” 第439章 屯河吴三郎 吴三郎不仅自己留下了,顺带着,手下三十多人也一起搬到了扎合部落,在屯子西头,扎下了一溜窝棚,是他的马号。再往里,是卫王府辎重粮秣官耶律重生设立的一处中转站,驻扎着三五百人,整个基地每天乱哄哄的,车来车往,一批批的粮食、肉食、军帐、皮裘、箭矢等军用物资流水一样运进来又运出去,管事的猛安,唤作李万,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手下三百亲卫,二百名巡骑,个顶个都是骁勇之辈,据说直属卫王府管辖。即使是扎合部落的猛安,也不敢随意前来寻事。 吴三郎这两天吃了不少苦,就是因为自己这几十号马夫,在这个李万手底下,可是没少受罪。这个李万居然要求他们全部参加训练,这还好说,好歹也是选拔出来的,手底下都有几下子,即使是自己腿脚不利索,可一根枣木棍,也是杀退三头野狼的主儿,没有一股子狠劲儿,如何在这深山老林子里立足生存。 关键是这个训练量,饶是有点吃不消,一天三练,就剩下后晌一点时间料理马匹,晚上还时不时搞一个什么紧急集合,加上马匹要吃夜料,真是累坏了。要不是看在翻了一番薪水、四季衣服发放、过节红利不薄的福利待遇上,还真扛不住。 手里的家伙也换了,一水的宋刀和小巧的钢臂弩,外加一柄锋利的随身小军刀,这些可是好东西,有价无市的存在,还是金国管控物资,也就是卫王管着军需,要不然,连扎合亲军都没有普遍装备的这些精制武器,断不会出现在他们手里。 吴三郎腿脚不好,还专门给他定制了一根棍子,平时拄着,关键时候,棍子的前端会弹出一节锋利的短刀,既可以当朴刀使唤,也可以当枪使,抡起来兼有棍子的威力,吴三郎着实喜欢,对李万变态一般的手段,也就默认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日子的训练,还真有收获。吴三郎也觉得,单凭自己手下这三十号人,结阵而斗,虽然还不能和李万手底下这些精锐比,但丝毫不弱于扎合部落的那些金兵老爷们。 而李万对他只提了一条,关键时候,你马厩里这几百匹马,万万不能掉链子拉稀。 吴三郎也看出来,调过来的这几百匹马,比起一般的马匹,是要高出一个级别,都是金国西京路桓州马场的上等良骏,不过,现在的桓州可是在宋国手里,西京也被改为宋国大宣路,他们怎么弄到的? 吴三郎摇摇脑袋,不去想这些问题,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伺候好这些马匹就行,不过说真的,这些马吃得比人还金贵。 “三郎哥,外面有人找你。”手下一个叫侯七的小队长吆喝道。 “好嘞,这就出去。”吴三郎将炒熟的黄豆扔了一个在嘴里,这些硬料,必须火候要合适,太生太过都不行。将大豆均匀拌在马槽里,看着马儿欢快地吃着,他满意地走了出去,这个侯七办事还是可靠的。 一个披着黑色皮裘的壮汉站在院子里,后面跟着一胖一瘦两名伴当,三个人站在院子中间,吴三郎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就是吴三哥?”话语里透着客气。 “不敢,小的吴三郎。不知贵客找我什么事。” 当先的汉子笑道:“三郎哥莫要紧张,我叫梁大,白虎山庄总管。” 吴三郎心里吃惊,梁大在上京路可谓大名鼎鼎,白虎山庄是卫王的产业,这个梁大在替卫王做事,直接上司就是卫王大总管耶律重生,算下来,该是一路人才是。 “久闻梁大总管大名,今日得见真容,三郎幸甚。”吴三郎嘴上客气地说道,心里面却在急速踅摸着这位白虎山庄总管的来意为何。 可是这位梁大却有些发愣,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三哥,耶律总管让我来看看马养的怎么样了,掉膘没有?咱们连看连说如何?” 吴三郎笑道:“梁大总管要说别的,我还不敢说硬话,要是看马,莫说大总管来,就是耶律大管家来,我也是不怕的,干得就是这份差事,有一匹马掉膘,掉了多少,在我身上拉多少补齐!” “哈哈哈,三哥豪气,我喜欢。” 几个人连说带笑,往马厩走去,侯七急忙在前面伺候着。 “听口音,三哥应该是河北人氏吧?”梁大问道。 “河北西路磁州人,是被金人掠到北国的。”吴三郎倒也没有隐瞒。 “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父母和二哥被害,大哥和四弟不知道逃出去没有,唉,一晃也好几年了。” “啊,大哥和四弟叫什么?”梁大有些随意问道。 “大哥叫吴福,二哥叫吴禄,我大名吴寿,小弟唤作吴喜,村里的先生说我兄弟几个命格太硬,要求缺取名,合着姓吴,按福禄寿喜排字,才能保全。这个先生也是个不大靠谱的,你看看我们,可真的是什么也没有了。” 说道这里,吴三郎脸上露出难得的凝重,显得心事重重。 梁大长出一口气,拍拍吴三郎的肩膀说道:“三哥莫要灰心,我倒是觉得先生的话有些道理,否极泰来,或许你们兄弟以后换来大前程,也说不定。不过首先要活下去才行。” 吴三郎也笑道:“承蒙大总管吉言,或许吧。” 几个人进了马厩,一股子炒黄豆的香味扑鼻而来,马厩里,拴在槽头上的一溜马儿兀自低头进食,连头也不抬,吭哧吭哧的咀嚼声、欢快的响鼻声、前蹄兴奋地刨着地面咚咚咚的声音交汇在一起,马身油光锃亮,宽尻隆胸,线条紧凑,一个个膘肥体壮。 梁大点点头,接着又转往其他几处马厩,基本上都差不多,料足够硬,地面干净,清理的及时;水缸里是开水凉温的水,清澈见底;料库里的粗饲料干净、干燥,可见吴三郎的差事是用了心的。 梁大回到院子里,对吴三郎说道:“三哥的差事做得不错,这次带了一些朝露三醉酒,权当是奖励,回去我还是会向大总管给你请功的。差事不要放松,有什么需要,可以向李万说,他会满足你的。赵先生哪里,据说把你要了去,你这两头跑,还把差事办得这么漂亮,连赵先生都夸你,我看,你的好运也该来了。这样,这里的差事,你还是把总,但主要还是赵先生哪里,你要多操心才是,难得有赵先生看重的人,你要好好把握。李万那里,我自会让大总管知会一声。” “好说,我也是觉得和赵先生对脾气,和和气气的一个老先生,您放心,我会向照料我的马儿一样照料好老先生的。” 梁大一口气差点被吴三郎这句话呛着,心里道:“把赵老先生当成你的那些马,可真敢说。” 不过他也没有说透,打着哈哈说道:“三哥有心了。还有个事情,我想听听你的主意。我白虎山庄里有大概二百多匹马,也想放在你这里帮我养着,不知道可不可以?当然,饲料和工费我白虎山庄再增加一成,不知道三哥接住接不住?” 吴三郎略一思忖,说道:“现在既有是五百五十匹马,增加二百匹,将近八百匹马,马厩不够用,需要增盖,人手勉强够用,但需要车辆。” “这个你不用操心,三天之内所有东西都会提前送来,三十辆宋国绝影车送过东西来后,连人带车就地留下归你。但要快。” “那就没有问题,十天之内你就可以送过来。”吴三郎拍着胸脯说道。 梁大笑道:“三哥爽快,差事办好了,大功一件,自有天大的好处。” 吴三郎也笑道:“大总管说笑了,为您办事情,还谈什么!” 梁大拉着吴三郎的手说道:“三哥莫要大总管长短的叫着,生分了,我叫你一声三哥,你也叫我一声梁兄弟,岂不亲近?” 吴三郎急忙摆摆手道:“那可不行,吴三郎怎敢高攀。” “我是开封人,也算乡里乡亲,就这样定了,怎么样?三哥!”梁大满脸的真诚。 吴三郎也是爽快性子,笑道:“如此,我便叫一声梁大哥吧。”好在宋国流行这个叫法,也不算什么。 “哈哈哈,今日不虚此行,结识了吴三哥。你们过来见过三哥。” 梁大挥手招呼身后两人,“这俩胖瘦兄弟,胖的叫耶律荣光,瘦一些的叫耶律无极,三天后,耶律无极会把东西送过来。” 胖瘦二人过来见礼:“见过三哥。” 吴三郎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胖瘦二头陀,在上京府也有偌大的名号,尤其是瘦头陀耶律无极,手底下的马帮可是赫赫威名,没想到却是梁大手下。 吴三郎急忙还礼,说道:“久闻大名,三郎见过二位哥哥。” 几个人其乐融融,倒也别有情趣。吴三郎看看天色已近傍晚十分,便邀请道:“择日不如撞日,天色不早,想请几位晚宴小酌,可否赏光?” 梁大笑道:“你就是不说,我们也是要讨一杯酒喝的,有什么好吃的,只管大碗上来,今晚不醉不归就是。” 第440章 兄弟喜相逢 咸平路和上京路交汇之地向东北方向,一支马队在茫茫雪原上疾驰。 看上去,这是支商队,中间十几辆大车,却是宋国绝影车的样子。 前面一杆大旗,却是黑底白色的飞虎旗,这是白虎山庄的金字招牌,在整个金国,几乎是畅行无阻。 其实,作为金国高层统治者,也注意到了这个崛起的庞大的商业帝国,以白虎山庄为核心产业,涉及酒楼、瓦肆、马帮、各路榷场等,现在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飞虎集团”。 当初的确让金国获利多多,上交的商税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在这个巨大利益集团的背后,就是越来越多的金国贵族高层投资入股,致使这个利益圈子就像山上滚下的雪球,越滚越大。当完颜吴乞买要想让它停下来的时候,却骤然发现,所有的尝试,或被碾压成齑粉散于无形,或被收纳其中,变成其中的一份子,让这个利益大雪团变得更加巨大。 最关键的是,所有的结算方式,已经牢牢捆在宋国币身上,这就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的双方,居然使用同一种货币。 完颜希尹作为金国第一相,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委婉地向完颜吴乞买提出建立自己的货币体系,但完颜吴乞买并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毕竟大金建国伊始,就没有自己专属的货币,不也一样迅速发展吗? 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大意,也感到一丝不安。今年开始,每张上等貂皮的价格,下降了一到二成,去年还能卖到一千元,有些精品甚至可以到一千五百元,但今年最好的皮子,也只能卖到一千元,其余均在八九百元不等。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却涨幅两成,尤其是精盐,宋国的精盐和西夏的青盐,都涨了三成,而且需要盐引才能在两国购买,而这个盐引,是飞虎集团的专利,或者说,飞虎山庄就是两国盐业的总代理。 经济入侵,金国所有的高层还没有这个概念,完颜希尹作为大金文臣之首,虽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妥,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认识到这个问题,或者说,还完全跟不上赵构这个妖孽一般的思维。 这个时候,任何对飞虎集团的风吹草动,都会引发金国高层剧烈的震动,完颜吴乞买只能祈求这个飞虎集团真正为大金所用,好在金国上上下下都认为这个飞虎集团是卫王的的产业,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他们关注的,只是自己每月的分红到没有到自己的口袋里。 温水煮青蛙,这就是赵构给耶律重生的指示,飞虎集团,是赵构开辟的第三条战线。第二条战线,就是安情总局早就布局的那张庞大的地下情报网。 呼啦啦的飞虎旗下,一匹栗色的骏马打头,旁边跟着三四匹不同颜色的骏马,倒像是前面那人的手下,再往后,大约三五百人的一支马队紧紧跟在后面,中间护卫着几十辆绝影车,都是三挽马车。 众人全然没有考虑安全问题,只是急速赶路,轰隆隆的车辆碾过的声音,惊飞沿途的鸟雀,窜向半天空,又落在远处的枯枝上,惊悚地望着原野上急匆匆而过的车队。 “瘦罗汉,还有多远?”栗色骏马上的一位年轻人头也不回的问道。 右边马上的精瘦汉子大声说道:“掌柜的,前面就是把忽岭,过了把忽岭,渡过胡里改(牡丹江),就到了,没有什么意外,快走两个时辰,在天黑之前就可以赶到。” 旁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胯下却是一匹暗红色的骏马,唤作闪电貂,却是西夏贺兰山马场的良骏。马是良骏,但骑在马背上的小伙子的神态却略显紧张,要不是前面压着,早就催马窜了出去。 “告诉大家,加把劲儿,到了五国城,给大家加餐。”打头的年轻人注意到旁边小伙子的神态,微微一笑,手里却抽了一鞭子,胯下骏马蹭地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身后的一员年轻伴当打扮的随从急忙策马紧跟,众人大呼小叫地吆喝着跟了上去。 马队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开进了吴三郎的马厩,严格来说,这里已经不是几架马棚的养马场,而变成了一个超大的后勤基地。 几十辆绝影车拉来了继续的物资,扩建的马厩主体框架已经搭起来,全部是大腿粗细的红白松木,还散发着松木特有的松香,好在不是人居住的场所,保温、不漏、足够宽敞就行了。 乱哄哄之中,基地内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十几匹马悄悄出了基地大门,拐向了扎合屯子方向,顿时隐没在无边的黑夜里。 一行人并没有加速疾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又没有打着火把,速度也提不快,虽然住户比较零散,但为首之人显然不想惊动屯里的人们,只是静悄悄地行进在路上。 很快来到一处院落前,仔细看,正是赵佶的自强居所在。“啪啪啪”的叩门声,倒是显得有些突兀,好在声音不大,没有传出去多远,朦朦胧胧的夜色里,一组组的小队已经将这个院子围了起来,隐没在各处角落里,瞬间已经看不见人影。 只剩下四个人在门前静静等待,不一会儿,一个瘸脚等待汉子从旁边的门房挑着一盏气死风灯走了出来,隔着篱笆,高挑其灯笼,待看清楚外面的一个人之后,惊喜道:“瘦罗汉,怎的是你,东西带过来啦?这么快。” 嘴里说着话,颠着脚,脚下倒是不慢,拉开了门栓,打开了大门,让进几个人来。 却不料身后一人疾步抢出,颤抖地声音问道:“可是三哥?” 吴三郎也是一愣,声音隐隐约约有些熟悉,但天黑,却没有注意到,随即把灯笼挑起来,昏黄的灯笼映照下,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出现在吴三郎面前,却是让他心里骤然一惊,似乎不敢认,但迫切之间,上前一步,再次把灯笼挑起来,却见那人已经是满脸泪花,哽咽道:“啊,三哥,果然是三哥,三哥,我是小四啊,小四喜啊。” “啊……四喜,是你吗?我莫不是在做梦?” 来人却一把扑进吴三郎怀里,放声大哭,吴三郎丢掉灯笼,也是紧紧搂住来人,同样放声大哭起来。 还是身后的头领模样的人低声说道:“吴喜,注意安全,有话,一会儿回屋里说,莫要忘了任务。” 几个人正悲喜之间,已经惊动了上房的人,屋里的烛火早已经点起来。旁边的厢房里,小五和小七已经走了出来,低声询问道:“三哥,是什么人?”身上骤然而起的威压,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手抄在身后,浑身劲力十足。 头领模样的人递上一条腰带一般的东西,客气地说道:“副总管辛苦,可还记得梁景?回复主上,有故人来访。” “啊,我记得你了,你和赵班直……” 来人“嘘”了一声,笑道:“还请通报。” 小七撒腿就往回跑,来到正房前,恭敬地向里面低声回禀道:“先生,梁太尉来了。” 说完,之间房门打开,赵桓披着皮裘披风出现在门口,接过小七递上来的银带,没错,这是大内少府监监制颁赐,但经过自己的手颁发出去的多了,一时半会还没有想起来。 小七低声说:“先生,是东京被围的时候,康王殿下派回来的信使之一。” “啊,我想起来了,和赵家二郎一起回来的,对对对,快宣……哦,不,快请。” 小七将几人让进屋里,已经增加了两支粗蜡烛,倒也亮堂许多,头领模样的人进的屋子,一眼就认出了当年的官家赵桓,身后赵佶和郑太后也从另外一个屋子出来,堂屋宽敞,倒也能站的开。 梁景和众人齐齐跪下,道:“臣宋国安全委员会会长、安情总局局长梁景,叩见两位太上皇、太皇太后。” “啊,我见过你,记得记得,快请起。”赵桓急忙说道。 回身对赵佶说道:“阿爹,这就是我和您曾经提到过的,和吴家二郎从九哥哪里回到东京送信的梁太尉。” 赵佶却显得激动,一把拉住梁景的手,急切地问道:“梁太尉,九哥现在在哪里?这几位是?” 梁景搀扶着赵佶坐下,赵桓在一旁陪坐,郑太后在在赵佶旁边的圆墩坐下来,笑着说道:“为了保密,恕微臣还是称呼您为先生可好?” 赵佶也笑道:“你看我,有些失态了,如此最好。” “先生,我先介绍一下这几位,这是吴喜,是我大宋后勤保障司令部司令,也是我大宋军队里最年轻的少将,还是吴三郎的亲弟弟。” “啊,三郎,这就是你常说的失散了的四弟,吴喜?” “正是,我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面。有些失礼,先生见谅。” “这是好事,好事,我不怪。” “吴喜见过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吴喜再次揖礼道。 “好好,吴将军年少有为,我大宋有希望了。” “这是我安情局属下,常敬坤,人称瘦罗汉,化名耶律无极。在梁大手下当差,您认识的。这是我的得力属下,龙跃。”梁景一一介绍来人。 “知道知道,但可是不知道他居然是你安情局的下属,唉,九哥可真是天才。” 赵佶感叹道,只是知道梁大是白虎山庄的总管,其手下胖瘦头陀赫赫威名,却是没想到居然都是官府之身。 “先生,官家现在就在咸平府临时行军大帅府,我宋国已经收复金国西京、中都、北京、临潢、东京、咸平等地,大军直指上京。但为了先生的安全,也为了避免完颜吴乞买狗急跳墙,危害先生,特命我等前来暗中保护,以防不测。” 梁景简要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使命,就是来保护赵佶父子,避免金兵拿他们威胁赵构的军事行动。 赵佶虽然羸弱,但骨子里却是要强;赵桓表面上强硬,却最是胆小。赵佶长叹一声:“我父子不能助九哥成就霸业,倒是连累他有些束手束脚放不开,梁太尉,如此你回去转告九哥,让他放开手脚大干就是,莫要顾虑我等,能够一雪国耻,我父子二人纵然抛尸这山林草莽之间,也算死的其所。” 赵佶倒是能看出事态的发展,现在对赵构有些不利,就在于名声节气,他反倒是看得开了。 “先生无须担心,官家自有安排,我们前来,也是确保无虞。但请放心,有我梁景在,没有人能伤得了大家。” 第441章 静静的屯河 屯河猛安部落,只留下了两个猛安,统领是五国头城越里吉部落大首领撒麻的大儿子合鲁赤。 合鲁赤得益于有一个好老子,没有被抽调上前线,但是完颜吴乞买派出合扎猛安完颜措,带着皇帝的金刀,率领两千折合亲军,从上京府直扑五国城。 完颜吴乞买给他的命令是,将昏德公和重昏侯秘密押解到完都鲁山,这是胡里改路的极北之地了。既然赵构志在必得,我就让你永不得志。 吴乞买这次学乖了,派出完颜措,绕过了完颜斜也这个都元帅,这倒不是信不过完颜斜也这个都元帅,而是信不过完颜斜也的做法。完颜斜也的都元帅府,做事中规中矩,方方面面都会打好招呼,这样做得好处是顺风顺水,毫无掣肘,但也存在一个最大的问题,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但金国初期战争,得益于来去如风的战法和金兵不过万的传奇,纵是消息散发出去,一般还来不及传递,金兵的铁骑就会踏在对手的身上。金兵两次南侵,一次灭辽,都是奇兵奇谋出奇制胜,有一些闪击战的雏形,但还是建立在金兵庞大的铁骑之上,一但遇到赵构凭借实力稳打稳扎,就不灵光了。 这次完颜吴乞买派出合扎猛安完颜措和折合亲军,连夜出发,外人只知道完颜措出去执行任务,但具体干什么,却不好妄加猜测。这个时候,正是金兵调兵的频繁期,大部分是北兵南调,但也有北上的部队,所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地方,况且两千人马,撒在这白山黑水之间,根本就显示不出什么异常来。 这件事情,完颜宗强全然不知,所以张大梁的情报系统并没有注意到这两千人的调动,金兵猛安级别的调动,实在是太常见了,尤其是战时状态,更是家常便饭,张大梁、耶律重生只盯着卫王府,盯着完颜斜也,却忽视了完颜吴乞买的虚晃一枪。 完颜措带着这两千人的折合亲军,凌晨时分出了会宁府,一路急行军,在天擦黑的时候,进入屯河猛安。 合鲁赤接待了完颜措,酒足饭饱之后,完颜措提出要去见一见“贵客”,合鲁赤自然知道是谁,但还是委婉地说道:“赫赫鲁郎君(完颜措,金名赫赫鲁),你看这时间是不是有点晚,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前去可好?” “昏德公和重昏侯可还在?”完颜措问道。 “在,今天我还过去一趟,人还精神。”合鲁赤小心翼翼地回答。 “可有儿郎监视?” “卫王派了一个小队监视,就驻扎在屯子西北,距离也不过一两里路程,统领猛安叫做李万,是个厉害角色。” 完颜措点点头,听说过这个名头,是东府佥事雷远的心腹,颇有手段的一个人。有这个人在,应该无虞。但完颜吴乞买给他的命令是即刻转移,也就是说,只要赶到了,就要马上将这两个人以及身边的随从转移到第二安置点完都鲁山。今天的确有点晚,郎君们赶了一天的路,已经很疲倦了,按理说第二天一大早出发,也是说得过去的。但完颜措想了想,还是忠实地执行完颜吴乞买的命令。 他冲合鲁赤说道:“这样,你带着我的亲兵小队前去,将人接过来,安排在屯子里守着,我也安心,明天一早上路就是了。” 合鲁赤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去准备准备。” 这边完颜措已经下令亲兵小队集合,一个百人队打着火把,吆喝声中出了屯河猛安部落,向五国城头城的扎合部落而去。 几十里的路程,刚刚亥时初刻,就已经望见村落里零零散散的地窨子,黑漆漆地矗在平原之上,其中的一处院子,扎着篱笆,院子里一处小草亭,倒也显得别致,也就更加与众不同。 合鲁赤率领马队刚刚拐上通往那处院子,就感觉到身上有一种阴森森、凉飕飕的感觉,刚开始还以为是夜深天寒,但再往前,他的头皮骤然一紧,下意识俯下身子,就是这一刻,一支弩箭擦着头皮“嗖”地一下飞过去,狠狠钉在后面一名亲卫的咽喉上,不等他反应过来,“嘭嘭嘭”的弩箭特有的声音在黑夜里四下里响起,金兵完全没有想到会遭遇伏击,纷纷被射落下马。 合鲁赤已经滚翻下马,躲在战马身后,急促喊叫道:“熄灭火把,快熄灭火把……” 金兵毕竟是折合亲军,反应也是迅速,倒下的都是反应有点慢的,大部分人在第一声弓弦响起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嘭嘭嘭”的声音再次密集响起,黑夜里看不见弩箭来自哪里,就是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箭雨,躲在马后面的金兵也是不能幸免。但合鲁赤很快判断出,弩箭虽快,但不密集,也就是说伏击的敌人人数不是很多。 “嘟……”骤然响起的牛角号在夜里传出去很远,金兵已经发出去求救信号。最近的金兵军寨就在村子西北的辎重基地,一刻钟之内就会赶过来。 实际上,远远没有到一刻钟,一溜打着火把的马队就疾驰过来,合鲁赤心中大喜,这小股贼兵这下可逃不出去。 合鲁赤判断错误,伏击的敌人并没有退去,反倒是从四下里隐藏的地方冒了出来,手中拖着闪烁着寒光的宋刀,直冲上来,看样子想要在金兵的援兵到来之前,先解决这小股的金兵。 不过看冲上来的人数,倒也不是太多,也就二十几人而已,合鲁赤这边虽然倒下去不少人手,但也还有六十多人,人数还是占尽优势,只要缠住一小会儿,马队就会冲到眼前。 金兵也是举起手中的兵器对冲上去,既然是折合亲军,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况且占尽人数优势,怎么想也是必赢之局。 双方就这样猛地撞在一起,合鲁赤很快就变得傻眼了,这二十多人,戴着鬼脸面具,可不是一般人,攻击狠辣迅速,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刚一交手,金兵就到下去二十多人,吃了大亏。 突前一人,手中一杆银枪,虽然不长,但枪尖却犹如毒蛇吐信一般,“突突突”,对金兵举起的弯刀、狼牙棒,不招不架,只管持枪疾刺,快得人眼花缭乱,所有金兵不及一合之功,咽喉已经被开了一洞,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剩下的金兵发一声喊,四下里散开向后面疾跑,那是冲着援兵的方向去的。隐隐约约的,突前的骑兵已经离金兵就在六七十步的距离,连火把映照的金兵服饰都一清二楚,正是金兵辎重基地驻守的精锐。 合鲁赤为人鸡贼,逃命倒是腿脚利索反应快,迎着马队就冲了过去,嘴里大喊道:“有奸细,有奸细。” 当先一人,一张略显阴骘的脸色不怒不喜的样子,正是李万。合鲁赤自然认识,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狂叫道:“李统领,救我们!” 李万策马疾冲,手中宋刀扬起,带起一股凌厉的杀气,绕过合鲁赤,冲进他身后,合鲁赤大喜,终于安全了。 可身后响起的惨叫,又觉得不对,骤然回头,却看到李万的马队手中的宋刀早已扬起一片血花,合鲁赤身后剩下的金兵就在李万的骑兵一次冲击之下,被击杀殆尽,战场上孤零零只剩下他一个人,浓郁的血腥气弥散开来,引起他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合鲁赤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咋回事,但有一点知道,自己带来的一个百人队,就剩下自己了。 马队很快把自己圈了起来,李万阴沉的脸,手中的刀尖上还滴着血,指着合鲁赤厉声问道:“合鲁赤郎君,为什么提兵到此?是谁吹起的求救号?” 合鲁赤可不敢招惹这个屯河猛安和胡里改猛安两地之间出了名的阴魂,怕的就是误会引起冲突,急忙说道:“李统领,我是奉合扎猛安赫赫鲁郎君的命令,前来羁押大宋昏德公和重昏侯,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他现在认为埋伏在这里的伏兵也是李万派来的,李万是卫王留在这里的,虽然驻军在辎重大营,但都知道卫王接手了三路调拨辎重的重要差事,在这里扩建基地,也是知会了两个地方的驻地猛安,只是不知道李万还有保护这俩“贵客”的差事,唉,这事办得,怕是真的误会了。 差事办砸了先放在一边,这可是死了一百多号折合亲军,完颜措哪里如何交代?正惴惴不安猜度之际,李万身后一人突然出声问道:“将这二人押往哪里?” “这个我可不知道,赫赫鲁郎君只让我先把他们押往屯河。” “赫赫鲁现在在哪里?” “就在屯河我的军寨等我的消息。”合鲁赤急忙回答道。 “我是卫王府特使,也是奉命接贵客前往会宁府,不晓得什么狗屁赫赫鲁,回去告诉他,让他到卫王府领人。”身后那人透出的一股威严之势,让在场所有人感受到了一种上位者的威压,这可不是装出来的。 合鲁赤脸上的汗珠子已经冒了出来,虽然天寒地冻,可还是冷汗直冒。一面是合扎猛安,皇帝陛下的御林军统领,另外一面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卫王府大总管、现在的辎重粮秣总领手下特使,哪头他也惹不起。 轰隆隆地声音从他旁边疾驰而过,漫天的野地里,只剩下他一个。合鲁赤定一下心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回去再说。 他捡起地上一个快要熄灭的火把,在死去的金兵身上撕下几条布条缠绕上去,向辎重基地撩开长腿,急奔而去。 第442章 弄巧反成拙 完颜措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合鲁赤,不怒反惊,第一个念头就是:“阴谋!” 但又说服不了自己,李万是雷远的人,完颜吴乞买一再叮嘱要提防此人。雷远的投降,只限于金国高层,下面的小老百姓,只是猜测之中。况且,李万已经脱离军队,属于白虎山庄的私人武装,隶属于卫王府治下。虽然受到雷远的影响,但李万是李万,在卫王手下,还是很得器重,起码耶律重生很器重,这个护卫队,给卫王府带来的,绝不仅仅是经济利益。 但完颜措天生对汉人不信任,所以第一个念头就是阴谋。现在唯一疑惑的是,自己摸不清到底完颜吴乞买给卫王的旨意是什么?如果是全权托管,为什么这次行动不通过卫王府实施?如果心有怀疑,至少应该知会卫王一声,以免引起误会。可现在看来,这个误会还不小。 问题很严重,死了一个小队,虽然天黑,自己也没有通知驻军,但还是没有想到发生这样严重的事件。最为要命的是,大宋昔日的官家不见了,自己的任务虽然说不算失败,但至少目前没有完成。 完颜措能升任合扎猛安,自然不是一般金兵将领。他迅速判断局势,李万应该是奉卫王之命,监视和保护赵佶等人,屯河猛安和胡里改猛安现在隶属卫王治下,这件事虽说有些误会,也还解释的通。但完颜措天生谨慎,凡事都会多想一层,万一这里面有幺蛾子呢? 他迅速做出部署,命令合鲁赤先集结队伍,听候命令;连夜派出亲卫斥候,向西沿着通往会宁府的方向侦探前进,探明这伙人的去路;另外派出几路巡骑,向东、向北、向南三个方向,连夜探查,天明返回,一定要弄清楚这伙人到底去向何方。 完颜措在等,但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方向弄错了,就什么也来不及了。乱动不如一静,有时候,静静的等待,效果会最好。 次日卯时三刻,陆陆续续的探马回来禀报消息,首先向西前往会宁府方向,确有一股人马,大约百十来人,押着四辆大车,连夜赶路,现在估计应该到通河附近,他们尾随了大概半个时辰,方向错不了,就是会宁府方向。 向北和向南的巡骑,直到探查出去五十里,也没有见到车队影子,他们轻装疾行,肯定能够追上,之所以没有发现,只能说明,这两个方向不是他们前往之路。 倒是向东一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十几个客商模样的马队,两三辆车,极为普通,都是单驾马车,七八名护卫模样的家丁,手里也就是几条齐眉短棍,他们盘查了一下,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带头的掌柜的,说是到北面收皮货,往南去的路已经封了,只有大军才能过,还出示了飞虎集团开具的收货凭据和会宁府的路引。 完颜措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突然问道:“向东哪路客商,带了多少匹马?” “大概三四十匹的样子,掌柜的说要驮货物,也没有多问。” 山林之间的货物,要不就是爬犁,要不就是马帮,倒也没有什么漏洞。但一般进山收获的皮货商,多少会带一些爬犁,又快捷又方便,还能拉得多,只靠马匹,能拉多少? 隐隐约约的有一些不安,但有说不上什么,“向东?方向不太对,那是斛沙虎郎君的地盘。转向北,收皮子倒是可以,但这个时候,可不是收皮子的好季节,一般都是在来年春天或夏初,对皮货商有利,这个时候,可是皮货的黄金价,这不大对头?” 完颜措可不敢大意,一但判断错误,可就来不及了。他忽然想到左相完颜希尹常常讲到的,汉人常常自以为是,总喜欢什么事都讲究个计谋方略,显得自己高人一头,殊不知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虚无。 “声东击西,虚晃一枪。”完颜措心里这个念头滋生以后,就再也控制不住,牢牢占据着他的大脑,挥之不去。 “传我军令,全军集合。通知合鲁赤,让他辰时二刻,集合他的部族军,随我出发。”完颜措果断下令道。 梁景带着龙跃、李万、吴三郎等人,以及十六名精锐豹卫,化妆成商队,大车里倒是真的皮货,赵佶父子和小五、小七等人,都骑在马上,只有郑太后躲在车上的皮货里,躲过了金兵的盘查。 他们第一站是勃利,到了那里,再转向南下窝谋罕城,那里,是完颜娄室的驻扎之地,梁景远远兜了一个圈子,就是想着瞒天过海,声东击西,出其不意,这次营救任务,梁景是立了军令状的。 挑选的自然是豹卫里的精锐,但一大早就遇上金兵盘查,这是一个意外,梁景敏锐地观察到,金兵的眉毛、胡子和马的鬃毛上,都挂着厚厚的冰霜,那是连夜赶路才能形成的,绝不是一大早出来的。 是什么让这些金兵斥候连夜赶路侦探,梁景判断,十有八九是完颜措的举动。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合扎猛安完颜措,能迅速做出反应,不简单。 既然被发现,虽然应付了过去,金兵也迅速离开。但梁景特有的第六感,还是让他做出全速前进的决定,为了保险,他派出两名豹卫,迅速前出至把忽岭一线,因为赵构告诉他,完颜娄室派出的前锋军赵泰所部,就在把忽岭一带游弋而动。 为了做戏做足,梁景这一路并没有连夜赶路,这在时间上,和完颜措并没有错开多久。梁景想到这点,心里有些着急,回头下令道:“整理装备,执行二号计划。” 所有豹卫勒住坐骑,迅速在第二辆大车上翻出装备,开始着甲,不到一刻钟,所有护卫全部披甲完毕,手里清一色复兴三型步枪,马扣上扣着宋刀和骑弩,三辆马车上已经挂好钢甲,不少人手里还拎着巨斧、狼牙棒等金兵惯用的重武器。赵佶等人分别乘坐这些宋国版的装甲车,车前车后,分别站着一名豹卫守卫。 车队全速前进,轰隆隆的马蹄声和吆喝声,骤然响彻在这林海雪原上。整个车队犹如一条墨线,拉向雪原深处。 梁景为了迷惑完颜措,路线上兜了一个圈子,先向东,再转向东。而完颜措却敏锐地判断出他们必经的东南方向,抄了一条迅捷的道路斜插过去,一来二去,就把失去的时间弥补回来。虽然梁景反应不慢,但作为白山黑水的主人,完颜措还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在梁景进入把忽岭之前,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次完颜措全军出动,加上合鲁赤的一个千人队,三千多金兵一个斜线直插,堪堪到位。完颜措派出合鲁赤,率领本部人马隐蔽待命,包抄后路,自己带着两千折合亲军,埋伏在小树林,静候梁景自投罗网。金兵的斥候,早就撒了出去,远远地吊着梁景的车队,并没有过分跟进,他们早就知道宋军侦察兵的厉害,那是尽量避免接触的。 梁景没想到自己过分的逼真,反倒是成全了完颜措的计划。当断后的豹卫向他禀报后面有尾巴的时候,梁景心里一沉,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问及断尾行动是否成功,豹卫摇摇头,说道:“金兵斥候很狡猾,也是高手,早早就避开了,而且距离很远,我们有些尴尬,人手不够。” 梁景有些后悔没有听从李万的意见,没有带着那五百人一起出来,有这五百精锐,梁景底气十足,足以支撑到援军到达。但现在局势紧张,自己只有这二十来人,断不敢硬撼完颜措的精锐大军。 “宋千、宋万兄弟俩走了多长时间?” “不到半个时辰。”龙跃说道。 “但愿还来得及,成不成,可全靠你兄弟俩了。”梁景心里嘀咕着。 梁景迅速观察四周地形,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包,算是周围唯一的制高点,还搭建着一座草棚,应该是夏天看庄稼的窝棚,看样子还算结实。他心里顿时有了主意,用手一指山包说道:“抢占前方小山包,迅速构建工事,等待援兵。” 梁景知道,凭借自己这二十来号人,在雪原上和金兵的折合亲军拼杀,要想突围出去,无疑是死路一条,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构筑简单的防御工事,凭借手中的犀利的火器,坚持到援兵到达。 宋氏兄弟拿手的本领就是追踪扑杀之术,兄弟二人联手,追捕缉拿秦风路大盗华氏三雄,从秦风路、永兴军路、两河路一直到南方两浙路、两淮路,一直追到福建路,硬生生将华氏三兄弟追到吐血,以二搏三,将三人生擒归案。安情总局三局的宋氏双杰,那是鼎鼎大名,梁景这次出行重要任务,专门调来听用,没想到还真是用上了。 马队急速转向,冲向小山坡,刚刚来到山包下面,就听见“呜呜呜”的号角吹响,这是金兵联系的号音,不一会儿,车队后方同样响起“呜呜呜”的回应号角,坏了,这是被金兵两头堵住了。 第443章 浴血大雪原 梁景指挥大家迅速抢占小山包制高点,龙跃带领一组留在山脚下布置简单的路障,李万则带着一组在山包棱线处抢修工事。但地面冻得硬邦邦的,却是不好构建。梁景扭头看见山包后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急速说道:“派一组人砸冰取水,剩下人构筑雪墙,快!” 急促之间,豹卫并没有慌乱,分工明确,动作迅速,有条不紊。吴三郎带着四个人加固草棚,至少有个遮蔽的地方,赵佶父子撸起袖子,抬起倒在地上的一根枯木,抬到吴三郎面前,说道:“大敌当前,我父子也要尽力才是,三郎吩咐就行。” 吴三郎却没有想到这父子俩还有如此举动,看来这北狩之经历,让这父子明白了不少道理。 这次带着这队豹卫,梁景倒是考虑到一些紧急情况,携带了不少巨斧、狼牙棒、镔铁棍等金兵惯用的重武器,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梁景判断金兵前后联系,意在确定是否兜住了自己这伙人,却没有想到他们会据险死守,等待援兵。 完颜措肯定会认为梁景会或前或后的突围,所以他的部署主要是防止梁景率众突击、冲出重围而布阵,却没有想到梁景兵出险招,以静制动,固守待援。因为完颜措可不知道梁景还有后援。也难怪,完颜措包括完颜吴乞买、完颜斜也,其布局远远没有赵构的高瞻远瞩,一个战略大迂回,就不是他们能想象到的。 完颜措接到斥候回报,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不由得冷笑一声,暗道:“宋军一贯狡诈,自诩善用计谋,却不料今天落在我的天罗地网中,哼,任你千方百计,我只全军碾压,其奈我何?” 和合鲁赤的联系已经沟通,他的一千人已经稳稳兜住了这股宋军奸细的屁股。西面是野林子,已经命令手下谋克带领三百人堵住了口子;自己在南,合鲁赤在北,向东的方向,那是胡里改江,宋军绝对过不去,一条死路而已。只要自己和合鲁赤前后合力,大军压上,三千精锐怎么也能把这伙宋军奸细挤压成肉饼。 堵住所有的口子,四下里金兵联络的号角此起彼伏,包围圈已经建立,宋军插翅难逃。但完颜措心中却有一丝不安,这伙宋军怎么突然没了动静? 完颜措求稳起见,派出了斥候前去探查,沿着大路却没有看见车队,斥候四下里张望,却发现不远处的小山包上人影绰动,逼近一点过去,看到宋国这伙人,正在发疯一般构筑工事,看到金兵斥候逼近,只是派出俩人前出警戒,完全不理会这些金兵,倒是把这些金兵斥候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完颜措的命令就是探明消息,既然已经知道这些人的去处,金兵斥候也没有贸然采取行动,直接回去禀报完颜措。 完颜措接到军报,倒是有些佩服宋军带队的头领,这是目前最好的应对之策,只是他还是有些疑惑,这个宋军将领清楚不清楚,仅仅凭借这些人马,能支持多久?虽说据地而守,但就凭这个小山包,能阻挡自己三千大军几次冲击? 事不宜迟,时长有变。完颜措断然下令,开始第一次的攻击,为了保险,他一次性投入一个千人队,在统兵猛安的带领下,分成三路,向小山包冲了过去。 时间虽然仓促,但完颜措的小心谨慎,还是为梁景争取到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野战工事虽然粗糙,但梁景因地制宜,采用水浇成冰之法,已经快速浇筑了三道冰墙,并且在小山包山脚下一百米距离,扎下了两道简单的拒马,用水浇注成冰,碗口粗的木头露出的白茬,削成粗糙的钝尖,指向前方,不求拒敌,只求将金兵进攻的速度降下来,这个距离,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封锁线。 赵佶父子和郑太后以及小五、小七、吴三郎,都被安排在窝棚里,四周已经用粗木固定遮蔽,虽然简陋了一些,但也能够减弱金兵弓箭的杀伤。金兵真要是冲了上来,什么也挡不住金兵疯狂的屠杀。 金兵缓缓压上的时候,梁景就知道大战在即,他哗啦一声推弹上膛,新式的1132型步枪,在1130型的基础上,已经做了很大的改进,虽然还是两发装弹,但枪管的质量和寿命大大延长,已经达到了一千发左右;另外,火药配方的改良,也让射程大大提高,接近达到了二百米距离。不过,黑火药烟雾有点大,影响连续射击的精度等。 但放在这个时代,那就是逆天神器。虽然不能量产列装,但小范围装备一些特种部队,赵构还是有这个实力的,比如飞龙卫、皇宫警卫团、豹卫等部门。 这次梁景出来执行特殊任务,赵构毫不吝啬用最新的装备将梁景的小豹子武装到了牙齿,这次带出来的十六人小队,可不是普通的豹卫,俗称安情总局“血豹卫”,每一个都是有一当十甚至当百的变态作战能力,也只有大帅的飞龙卫能力压一头,其他的特战劲旅,血豹卫向来嗤之以鼻。 “呜……呜呜”,突然响起的号角,预示着金兵开始进攻。放眼望去,三路金兵拉开散兵线,吆喝着坐骑逐渐加速,马背上的金兵弓着腰,已经是张弓搭箭在手,在急速奔驰的马背上激射,对于这些折合亲军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一般,丝毫不受影响,而且准头极高。 进入弓箭百步射程,金兵的骑兵队伍里“嗡”地一声,上千只羽箭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宋军的阵地上,不等宋军抬头,第二批次、第三批次,连续三批攒射,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天而降,准确覆盖了整个小山包,山头上的窝棚,更是受到了“重点”照顾,一时间,已经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刺猬一般。 在密集的箭雨之中,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露出一双眼睛,正是李万,作为梁景的心腹,卧底几年,早就对金兵的战法烂熟于心,这个观察哨非他莫属。 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八十米……就是这个时候,一声急促的哨声响起,战壕上面的临时木盾猛地被掀开,露出一杆杆黑洞洞的枪口,“啪啪啪”的枪声瞬间响彻整个小山包,硝烟荡起吹散,前面的首批进攻的金兵已经全部被射落下马,划区域射击,分片包干,重点清理,血豹卫对这些阵地战法,早已练习的纯熟无比,关键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慌乱,冲的最近的一个金兵谋克,脸上狰狞的面容展露无遗,手中的狼牙棒高高举起,正面对的血豹卫根本不为所动,抬手一枪,金兵谋克的脑袋已经开花,倒栽下来的尸体就在豹卫眼前三五米,腾空跃起的马儿从豹卫头上窜过去,豹卫依然举枪,将远处的一名金兵射落下马。 “宋军精锐!” 当第一声枪声响起的时候,完颜措心里面就蹦出了这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就是:“这些人是来营救大宋官家的。”这和自己的任务目的是同一个目标,只不过金兵是转移,宋军是营救,那就更不能让宋军得逞。 但第一次进攻受挫,完颜措才明白为什么宋军将领会占据小山包“据包而守”,也不禁对宋军将领审时度势、准确判断的能力暗自称赞。“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这是完颜措对梁景的评价,很快,完颜措知道这个评价对梁景来说,实在是太低。 第一次进攻不利,金兵统兵猛安变换战术,变直线为弧线,将直冲变成侧袭骚扰杀伤,引诱宋军开火。折合亲军的应变能力还是十分突出,情报掌握也很到位,知道宋军火器的厉害之处和短板,不得不说,金兵猛安的战术变化还是很正确的。 金兵开始远远的吊射,上百匹马来回穿插,箭如雨下,但这个战法明显不尽如意,一来宋军躲在雪墙后面,顶着木盾,这些木盾虽然笨重,但遮蔽效果却好,又不是野战,无需携带,护在头上,金兵利箭无论如何不会射穿。 留下左右两个观察哨,统一听李万指挥。只要金兵靠近百米以内,集火射击,以血豹卫的身手,弹弹咬肉可不是吹的,要命的是,这些豹卫喜欢爆头,精准的射击,枪枪爆头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脑袋就像暴裂的西瓜一般,红的、白的四下里飞溅,饶是折合亲兵强大的心里,也是扛不住。 连续三次强力冲锋下来,金兵徒劳地在阵地前留下几百具尸体,连小山包的半山腰也没有蹬上去。 第444章 宋千和宋万 金兵撤了,还是完颜措审时度势,不能这样硬往上冲。金兵呈仰攻之势,加上山包下的拒马路障,金兵骑兵的速度优势发挥不出来,骑兵要是变成步兵,那就是山上宋军的活靶子。关键是,上面的射击,短促而又有节奏,“啪啪啪”的枪声,不急不缓却毫无死角,听着很有层次,完颜措在后面观战,几乎每一声枪响,都会有一名儿郎翻身落马,这些宋军的枪法,准得要命。 战场上一片寂静,这只是短暂的平和而已。金兵吃了大亏,后续的进攻会更加猛烈,完颜措职责使命在身,断不会轻易放手,关键是,完颜措手里有完颜吴乞买的金刀,见刀如见人,有权调动任何部落部族军。 完颜措已经命令亲卫持刀前往最近的故里甸猛安,调集援军。故里甸本就是处于双方交战前沿,斛沙虎的五万前锋军就驻扎在这里,身后就是他的十万大军驻扎地密山猛安。梁景选择的这条路线,可以说是在金兵和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之间,插缝而行,极其危险,但谁也不会想到。 正应了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要不是有完颜措这一出,还真是一步险棋和好棋。 双方都派出了求救信使,那就看谁抢先一步了。在这个期间,梁景和完颜措的较量,才是关键。完颜措合扎猛安身份,所带领的是折合亲军三千精锐,围捕十几人,怎么看都是手到擒来。 梁景中山府一战成名,又在安情总局历练至今,既有统兵打仗的经验,又有情报站线的缜密,二者结合起来,虽然深陷重围,但此战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完颜措很快改变了战术,在距离小山包五百米的地方,扎下营盘,先堵住了所有路口,然后派出另一名猛安,率领五百人,顶着步兵大盾,步步为营,一点点向前推进,一个百人队一组,三十人组成一阵,前面是四五面大盾掩护,一点点靠近宋军的掩体工事。 还别说,这个战术虽然舍去了金兵的骑兵优势,但也将中弹面降低到最低,况且后面的人鬼缩在大盾后面,被遮蔽的严严实实,眼看一步步逼近上来,宋军的阵地上,还是一片寂静。 已经逼近百米,还看不见动静,带队的猛安可不认为宋军已经死光,大声吆喝着大家小心,金兵龟缩在盾牌后面,不敢露出一点,宋军的枪法精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爆头。 压缩至五六十米了,金兵短促的呼吸声、低声的吆喝声、越来越近,进入五十米,金兵身后骤然立起百余名弓箭手,拉弓激射,掩护金兵冲阵,余下金兵发一声喊,挥舞着兵器散开上扑,几十米的距离,也就几个呼吸而已。 “打!”突然传来的一声怒喝,瞬间露出的枪口响起爆豆一般的枪声,硝烟四起,后面的金兵弓箭手被第一批照顾,噗通通倒下一片,进攻的金兵已经压迫到阵前十几米的距离,狰狞的脸上透出无尽的杀气,呐喊声中,眼看就要跳进雪墙里面,突然,后面第二道雪墙后,一排枪口露出,急速的射击转瞬淹没了金兵,血豹卫将射速调整到极致,弹弹咬肉,枪枪爆头,有几个金兵已经扑倒雪墙里面,但近身搏斗,血豹卫和飞龙卫尚有一搏之力,纵然是金兵的折合亲军,血豹卫依然没有放在眼里,在枪上装的三棱刺刀突刺之下,没有一个金兵抡起手里的家伙,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换弹药!”不时有血豹卫嘶吼的喊声充斥在战场上空,彼此掩护的身影在雪墙内外闪动着。不管山坡上出现什么样的险情,至少有七八名血豹卫在全力扫除金兵的弓箭手,逼迫得如此近,这不是打血豹卫的脸吗? 几轮急促的枪声过后,金兵弓箭手要么丧命,要么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只要稍稍身子抬高了些,必定逃脱不了一枪爆头的命运。 金兵再次丢下两百多具尸体,狼狈逃了回去。没办法,即使有几十名金兵跳了进去,两名宋军手里的宋刀就像滚汤泼雪一般,一路碾压,其余宋军根本没有慌乱,很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这两个人。 攻不上去,完颜措及时吹响退兵号角,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股子宋军,就是要打算在这里和自己死磕,可是他想不到,宋军凭什么呢? 宋千和宋万,俩人四匹马,毫不顾惜马匹体力,在雪原上一路飞驰,向南疾进。 故里甸猛安,那是斛沙虎(完颜宗英)的重要部落据点,手下大将完颜济,领军五万,就驻扎在这里。这是斛沙虎为了堵住完颜娄室的北上之路,楔下的一颗钉子。 完颜措的亲军,手持完颜吴乞买的金刀,已经来到故里甸,抢在了宋家兄弟的前头。完颜措的亲军走的是大路,又是直线,目的地很明确。而宋家兄弟还要顾忌沿途巡逻的金兵,又要尽量掩蔽自己的行踪,速度上就落了下风,加上梁景说赵泰所部在把忽岭一带游弋,具体位置可不是十分明确,有点撞大运的感觉。要是前往窝谋罕城,虽然保险,可路程着实不近,梁景他们不一定坚持到那个时候,所以,这兄弟俩出来,带着宋军联系的信号弹,必要的时候,求救发出。 完颜济接到完颜措的军令,只是一把皇帝金刀,就丝毫不敢怠慢,何况还有合扎猛安这个身份。他迅速调集两千人马,委派一名都统军猛安术虎带领,前去支援完颜措。 事情有时候就是阴差阳错,完颜济手下都统军猛安术虎,带着两千金兵,本想抄一条近路前去,因为完颜措给出的命令就是十万火急,术虎就是故里甸人,自然知晓那条路最近。 急速行军之间,突然队伍前面出现两骑,带着两匹空马,见到术虎的大军,突然转向急速而走,完颜措派出的亲卫眼尖,看到俩人打扮好像是遇到的宋军,也是反应极快,大叫道:“抓住前面那两个人,好像是宋军探子。” 术虎手中狼牙棒举起,金兵一个百人队在统领谋克指挥下,分两路包抄过去,区区两个宋军探子,再怎么厉害,还能逃出去? 一队兜前,一队兜后,距离越来越近,已经看到宋军张皇失措的样子,金兵吆喝着,策马逼近,突然,只见其中一名宋军探子手臂一举,“嗤儿……”一声,一发礼花一般的东西在半天空炸响,紧接着,另外一名宋军手里,也接连升起两发礼花弹,在半天空炸响,不知道里面夹杂了什么,炸响的同时,将半天空染成了火红色。 不等金兵谋克回过味来,“砰”地一声枪响,他的头被爆开,紧接着,“砰砰砰”的急促枪声骤然响起,两名宋军两马相错,一人顾前,一人拦后,将手中的火器发挥到了极致,转瞬间,七八名突前的金兵被射落马下,不等金兵反应过来,一个呼吸之间,“砰砰砰”的枪声再次响起,前面拦路的金兵再次被扫路一片,一下子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两名宋军发一声喊,冲着打开的缺口直冲过去,不等最后几名金兵张弓搭箭,砰砰砰的急速枪声中,拦路的金兵纷纷倒下,宋军冲出了包围圈,策马狂奔。 术虎大怒,大手一挥,大叫道:“珲曷,带你的人兜住他们。” 吆喝声中,一个猛安将领模样的金兵将领,已经带着一个千人队兜了出去,画出一条直线,看准了正是两名宋军前进的方向,两名宋军急切之间,虽然突围出去,却是选择了一条绕远的路线,珲曷这一手,正是卡住了俩人的必经之路。 术虎指挥其余金兵,从后面追了过去。斛沙虎的大军还没有和宋军真正交过手,并不十分清楚宋军的厉害,眼看就是两名宋军的探子,就几乎横扫了自己的一个百人谋克小队,是可忍孰,不可忍! “嗖嗖嗖……”绕前的金兵已经进入弓箭射程,纷纷搭弓射箭,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阻止其去路,宋军毕竟只有两个人,还能再次跑出金兵的合围? 宋千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将子弹压进弹仓,哗啦一声推弹上膛,对后面说道:“二郎,看来咱俩情况不妙啊。金狗这次动了真格的,不知道咱们的援军看没有看到信号弹?” “谁让你一下子把三颗弹都打出去了?要我说,隔一会打一个更好,这下可好,咱俩死在这不要紧,九王的差事办不好,咱兄弟俩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如何向九王和弟兄们交代?”身后的宋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家伙,又回头看看逐渐逼近的金兵,恨恨地说道。 “你懂个屁,一发一发的打出去,怎么比得上三发齐射的动静?如果周围三十里之内有援军,足够了,运气不好,你就是一百颗也没有用。” “你咋知道有没有?好歹留下一颗才好,我看这个把忽岭这么大,万一援军离得远咋办?” 这兄弟俩生来爱斗嘴,血豹卫都知道,所以说一般不会和兄弟俩接话,一但接上了,这兄弟俩一人一句,能把接话的人噎得死。但说归说,兄弟俩的身手可是一点不含糊。 “兄弟,出不去了,找个地方,固守待援撞大运吧。真要一头撞上去,咱俩可干不过一千多番狗。” 老大宋千还是很有战术头脑的,他迅速四下里看了一下,心里面一沉,地形不好,没有制高点和遮蔽物,正着急之计,宋万用手一指,说道:“大哥,两点方向,你看那边。” 宋千顺着手指方向,前方两点方向,几处突兀而起的土包,是唯一可以挡一挡的地方,看金兵合围的速度,只要他俩速度够快,应该在金兵合围之前,跑到那个地方。 “换马,放血,疾冲。”宋千毫不犹豫下达了命令。 即使在马匹的快速奔跑中,俩人还是利索地换了坐骑,脚跟马刺一磕,马腹一股血飚出,马儿唏律律的叫唤声中,速度一下子就窜了上去。就在前后两路金兵堪堪合围之计,俩人从缺口处冲了出来,一头扎进前面的土包之处。 跑到近前才发现,这是一处坟地,这大大小小的土包,居然是坟头。兄弟俩心里一沉,虽然早已看淡生死,但一头扎向坟圈子,不知道这意味着是吉还是凶? 第445章 搏杀坟圈子 赵泰带着两千精锐,已经在把忽岭转悠了七八天了。 但赵泰接到的命令是接应,可不是开战。所以,他的任务其实就是捉迷藏,和故里甸的金兵捉迷藏。 但也是有收获的,起码把忽岭到窝谋罕城一直到胡里改江两岸的山山水水转了一个遍,加上赵泰手底下专门挑选了家乡是胡里改路的一队金兵,自然如鱼得水一般,地形地貌掌握得七七八八了。 好几次遇上了金兵的巡逻骑兵,都巧妙地避开了,加上他们换了伪装,打着金兵的旗号,就是有进山的山把式,也以为是金兵的巡骑。 “军长,今天如果没有状况,我们该回去了,给养不够了。”手底下一营长向赵泰汇报。 这次赵泰带了四个加强营,组成了一个加强团,这两千人,可是赵泰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和金兵交过手、见过血的,换句话说,投名状都交的不是按个来算的。对上金兵,绝对会是一群野狼一样扑上去,所以,特点这个团的代号就叫“野狼团”。 “完颜合达的轻一师现在在哪里?”赵泰问道。 “还在监视故里甸完颜济所部,但刚才雀鹰传来消息,有一支两千人的队伍,急冲冲出了军寨向北而去,不知道干什么?” “地图!”赵泰急忙向身后的参谋说道。 看着地图,一条红线向北,正好擦着自己队伍的边。赵泰迅速思索着,现在战线基本上控制在把忽岭到一线,以特邻城为界,向北为故里甸,是金兵驻扎之地,向南是窝谋罕城,是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驻地,双方很有默契地维持这难得的平静状态,但故里甸的金兵,始终是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没法子,完颜娄室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金兵不会出来,都是龟缩在寨子里。今天突然出现大股金兵北上,绝对不是黑水军团的军事行动,一定是这次营救行动开始了,应该是调集的援兵。 赵泰迅速沿着路线一路划过去,在勃利以西、胡里改江以东的契合一带,眼睛紧紧盯住了这个地方,这是向南进入把忽岭唯一的一条道路,应该就是这里。 金兵先期出发,自己的位置落后了金兵大约五六十里,急速行军,两个时辰完全可以追上,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一声令下,野狼团转向正北,尾追金兵大队而去。 追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已经看见道路上金兵马匹拉掉的马粪,赵泰亲卫一个镫里藏身,用手指试了试马粪,向赵泰报告道:“军长,还没有冻透,不远了。” 赵泰说道:“继续加速……”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半天空“啪啪啪”连续三颗信号弹炸响,这是宋军特有的信号弹,这是宋军内部的求救信号,带炸响的,说明十万火急。 赵泰脚跟一磕,胯下雪花骢蹭就窜了出去,众人只听见赵泰的一句大吼:“全速急进。” 野狼团就像被狠狠推了一把一样,两千人的吆喝声顿时炸遍了林海雪原。 宋千和宋万冲进了坟圈子,俩人一左一右占据两个较大的坟包,宋千将枪往坟包上一架,还不忘说笑:“哎呦,对不住地下的老哥哥了,借你的家躲一躲,保佑我们平安,回头给你立碑修墓。” 宋万将带着的五六枚掌心雷(手雷)在坟包摆好,看了一下地势,这个坟圈子向西南面向胡里改江,北面是他们来的方向,已经被金兵切断了。东南是术虎的大军逼上来,这是十死无生的绝地,唯一未知的是,他俩能撑多久。 “二郎,信揣好了没有?就是死了,也得把信送出去。”宋千冲兄弟低声说道。 “放心,贴着心窝子呢。”宋万拍着胸脯子说道。 “哼,就是死,也要拉足垫背的,让金狗子看看我大宋男儿这一腔热血。” 说着话,宋千的眼睛可没有闲着,在一直盯着金兵的动静。这个坟包还是有一点好处的,就是金兵只能从正冲着的这条小路过来,两边全是灌木枯枝棵子,马匹冲不起来。但毕竟只有两个人两杆枪,弹药有限,面对两千多人的金兵大军,生存的希望很渺茫。 “呯”宋千手中的枪响处,刚刚露头的金兵被射翻,“呯”,紧接着扑上来的金兵被爆头,第三个金兵已经越过倒下去的金兵,冲到了五六十米的地方,“呯、呯”宋万的枪声及时响起,两名金兵爆头摔下马来,金兵的进攻稍微缓了一缓,但后面大军金兵依然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 “呯呯”换好弹药的宋千两连发,这次将两名金兵的战马射杀,已经堵住了小路,跌落马下的金兵打一个滚儿翻身站起,嗷嗷叫地扑上来。 宋千怒吼道:“放他俩过来,你堵住后面。” 宋万举枪瞄准,后面的金兵马头刚刚露出来,“呯呯”两声枪响,两名金兵再次被爆头射杀。 宋千扔掉枪,反身抽出宋刀迎了上去,两名金兵身材魁梧,狰狞的脸上露出弑杀的煞气,一举狼牙棒,一举弯刀,冲着宋千就扑上来。 宋千手中宋刀反握,不等打前的金兵狼牙棒落下,脚下一蹬,不避反进,讲究一个快字,根本就无视金兵手里的狼牙棒,正是“以巧破长欺身上,快字当头心不慌。”近身搏斗是血豹卫的必杀技,宋氏兄弟在血豹卫里干的就是追踪杀人的行动,一身短打功夫,那是得到赵构飞龙卫的亲传指点,讲究的就是一招必杀技。 宋千急进欺怀而入,金兵手里的狼牙棒就失去了目标,两臂抡圆了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宋千手中宋刀反握,前臂一带,宋刀锋利的刀刃已经划开金兵的颈动脉,透过传递过来的感觉,宋千就知道金兵已经成为一具死尸,借着金兵身体的掩护,宋千垫步上前,一个正蹬,正蹬在后面金兵的胸口,被蹬飞出去五六米远,胸骨尽碎,扎破内脏,金兵一口血喷出来,眼看是不活了。 宋千放过这俩金兵是有目的的,就是看见了这俩货身上的弓箭,他和宋万的弹药越打越少,指不定最后的仗打成什么样子,多一些家伙总归有好处。 两张精弓,四袋雕翎箭,足以让他们多支撑一会儿了。金兵带队的谋克变换攻击队形,成散兵线慢慢向前逼近,全部下马步行进攻,在这草稞子里,骑马和步行也差不了多少,关键是,术虎在后面压阵,再拿不下这俩宋军,他们的脸面都要被冻在这冰天雪地里。 速度虽慢,但金兵弓箭手远程掩护,术虎调集三百名弓箭手,无差别覆盖这个屁大一点的坟圈子,已经让术虎恼羞成怒,如果连这也拿不下来,完颜济和完颜措两个人哪里,都不好交代。 宋千和宋万缩着脖子,不敢露出一点,快速挖出来的单兵掩体堪堪躲过这漫天的箭雨,但无论如何不敢出来。 已经听到金兵呜哩哇啦的喊叫,叮叮咚咚的箭矢下落的声音突然听不见了,那就是金兵冲上来了。 冲上来的金兵还没有发现两个人的身影,兀自纳闷,就听见突然一声大喝:“打!” 坟包里突然钻出两个人,一左一右,手中的枪“砰、砰、砰、砰”四连发,最靠近的四名金兵已经倒下,只见其中一名宋军弃枪抽刀,挥舞之下,两名金兵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后面的那名宋军飞快填装弹药,大喊一声:“接枪!” 手中的枪已经飞了出去,前面宋军宋刀掷出,一名金兵被贯胸而出,钉在地上。宋军接枪在手,“砰砰”两声枪响,左面里面压上的金兵翻身倒地,但就在此时,一阵箭雨突然射来,劲风扑面,居然是金兵射雕手射出,前面宋军大叫一声扑上去,护住了蹲在地上装弹的兄弟,背上却被几支箭射中,其中一支箭,狠狠钉在他的左膀子上。 “大哥!”宋万睚眦尽裂,抬手两枪射出,远处两名金兵弓箭手被爆头,也是他们大意了,逼迫得如此近距离,虽然对宋军产生杀伤,但也面临被枪枪爆头的危险。剩下的金兵弓箭手发一声喊,急速后退隐蔽,暂时顾不上射箭压制。 “他奶奶的,好硬的弓箭。”宋千痛苦地转过来,虽然三型板甲有效的挡住了背后致命的地方,但膀子上这一箭却没有避开,形成了贯穿,金兵射雕手的功力,可是实打实的功夫。 宋刀扬起,宋千削断了箭矢露在外面的箭杆,不敢拔,掏出急救包飞快的包扎,金兵快扑倒眼前了,宋万将最后十几发子弹留在宋千这里,自己拎着弓箭跑到前面的坟包处,大喊道:“老大,咱弟兄俩比比,看谁杀得番狗多。” 宋千呵呵呵笑了,却疼地咧着嘴道:“你小子,趁人之危,不地道。” 宋万抬手一箭射出,远处一名金兵弓箭手仰面倒下,正中面门。宋万狂怒之下射出的一箭,力量何其大,一下子贯穿了金兵的脑袋,吓得其他金兵一缩脖子,心里惊道:“宋军好狠的准头。” 但军令既下,金兵也是激发了血性,嗷嗷直叫恶狠狠地扑上来,这次金兵学乖了,俩人掩护,一人突进,左右分进合击,一点点压缩着宋氏兄弟的防御圈。 第446章 生死攸关局 赵泰野狼团听到的,是最后的一声枪响。 作为赵构曾经的龙卫烈火营首领,自然非常熟悉这种枪声。他一马当先,兜着术虎大军的屁股一脚就踢了上去。 被赵泰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术虎还没有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部下两千人就被分割开来,但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是,这些挥舞着短柄巨斧的军队,居然大部分口里说得是金语,外面虽然披着金兵常见的皮裘,但里面露出的铠甲,无疑暴露来了他们的身份。 “黑水军团!”这是术虎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事到如今,也只好拼死一搏了。 但现实是,从实力上讲,术虎的两千人也只是一般的部族军,虽然战斗力不俗,但要和赵泰的野狼团比,可不是一个层次。最关键的是,赵泰早近卫军团学到的东西,远远地把术虎甩在后面。骑兵战术三大法宝“敌后穿插、割裂军阵、毒蝎钩子”,赵泰学得透透的。 在敌我兵力对等的情况下,将敌军割裂开来,各个歼灭,野狼团深谙其道。四个营长各负其责,一营在左,二营在右,三营中路穿插,四营外围机动游弋堵住缺口。一个冲锋过去,术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左翼已经没了。 不等术虎吹起集结号,一营和二营很有默契的一个反卷,将术虎的右翼五百人圈住了,挥舞着利斧的野狼团的宋军来来回回两次绞杀,五百金兵变成了残肢断臂。嗷嗷叫着,宋军的三营将术虎的中军一劈两半,二营在左,一营在右,将隔出来的“两块肉”吞在自己的肚子里。 赵泰率领自己的警卫排,全然不顾战场上的你死我活,他是冲着前面战斗的地方去的,那声枪声,就是从哪个地方传过来,他必须过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沿途还有零星的金兵,自有手下警卫负责清除。来到坟圈子,赵泰看到了一个真正的修罗地狱。 整个坟圈子周围,密密麻麻躺满了金兵的尸体,足有上百具,大部分被爆头身亡,也有一部分被弓箭射杀,近前的几十名金兵,则死在刀下。圈子的中心,躺着两名宋军,一个扑在另一个身上,身上插满了箭支;下面的哪个,断了一条胳膊,另外一只手里,死死攥着一柄龙刃。 赵泰和众人呼啦一下围了上去,断了胳膊的宋军残存的手臂动了一下,拼命睁开眼,还想要挥起手里的龙刃,却只是动了动,他已经虚脱了,残存的一点意志力让他睁开眼,看着逼近的众人,耳边只听到一句:“兄弟,黑水军团赵泰……”就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赵泰强忍心中怒火,下达诛杀令,术虎两千大军,除了留下前来求援的完颜措的信使,术虎以下,要尽数被歼。但难免有这么一两个反应快、身手灵活的跑了出去,赵泰并没有理会,救援行动才是他的主要任务。 野狼团急速转向西北,增加了金兵的军马,自然不惜马力全速前进,正所谓救兵如救火,迟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赵泰虽然动了雷霆,但却没有失去冷静。他派出亲卫,寻找完颜合达的轻一师,按理说自己看到了信号弹,如果轻一师也在周边活动,也能该看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派出了亲卫前往联系,作为后援。 另外派出一支小队,护送宋氏兄弟返回窝谋罕城,宋千战死,宋万身受重伤,断了一臂,要不是扎住了胳膊,恐怕早就流血流死了。虽然自己这里做了紧急处理,但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这小子命硬不硬才行。不过,赵泰还是打心里佩服这些豹卫,开始觉得像他们这样的野狼团才是战场上拼死殊杀的勇士,没想到情报系统也有这样浴血疆场的硬汉,两个人硬撼金兵两千大军,硬生生坚持到援兵到来,就是他手下的野狼团,也未必做得到。 战场上就是这样,永远崇拜勇士。赵泰命令护送小队,最快速度将豹卫弟兄送回窝谋罕城,只要回到那里,才有希望。 而自己的大军没有丝毫停留,直扑契合。按照完颜措信使的描述,梁景他们十有八九是被困在这个地方。从金兵信使口中,得知完颜措也只带了两千折合亲军,赵泰稍微放心下来,自己这两千人的野狼团,可不是金兵折合亲军能比的。 “赵山、赵水!”赵泰大声喊道。这是他野狼团一营、二营的营长,其实是他手下的师长,也是随着他在铁门关三一抽杀令下侥幸活命的金兵统领之一,后改名赵山、赵水,是赵泰的心腹爱将。 赵构成立黑水军团,赵泰、赵颜被任命为军长,上任的时候,赵构允许各自带几名心腹手下过去,赵泰毫不犹豫将赵山、赵水带到了黑水军团,担任自己手下的师长,这次出来,这俩货好死不死的非要跟出来,赵泰就将组建野狼团的差事交给了他俩,没想到,做得还很出色,现在感觉这个野狼团,颇有暴风营的味道,使唤着十分顺手。 赵山和赵水策马跟了上来,赵泰对俩人说道:“你俩打头阵,速度要快,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我带着三营、四营扎口子,一个也不能放走。这次和上次不同,必须一个不留,上京得到消息越晚对我们越有利。听到枪声换马冲。” 赵山和赵水高声答应着,带着自己的部下轰隆隆地开赴到前面,什么也比不上到手的军功对他们又吸引力。 野狼团再次提速,根本就不顾及沿途部落出来的打探,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事情都是多余的。什么也阻止不了野狼团轰隆隆飞奔的马蹄声。 小山包的战斗,已经白热化,要不是梁景和李万的身手了得,尤其是梁景的秋月,在梁景手里,就像一条充满灵性和杀气的游龙,砍瓜切菜一般,所有的金兵还没有举起兵刃,就已经命丧刀下。李万手中的宋刀也是刀中上品,虽不及秋月,但也是一件利器,俩人联手,阵地上已经倒下去五六十号金兵,梁景命令豹卫扔到工事前面加固了掩体。 但完颜措也被彻底激起了天火,自己好歹是合扎猛安,带领着折合亲军,以两千之众围剿十几号宋军奸细,仗还打成这样,关键还把人给丢了,抢还没有抢回来。总不能就这样告诉皇帝陛下,自己两千人,从对方十几个人手里,居然连人都没有夺回来。 完颜措压力大,梁景这边的压力同样不小。金兵折合亲军的战斗力还是不容忽视的,单是那压制性的箭雨,对血豹卫造成的威胁很大,已经有四名血豹卫身负重伤,被撤到窝棚里,生死未卜。 阵地上,只剩下了十名豹卫和梁景、李万,吴三郎和小五、小七守在窝棚门口,已经砍翻了十几名金兵,吴三郎腿上又挨了一刀,拄着棍子坚持着,小五和小七一左一右护在他身边,三个人牢牢守住了窝棚入口,没有让金兵近前一步。 梁景收缩防线,搜集弹药,看看前面金兵再次集结,怕是下一次的进攻会更加猛烈。手中的弹药不多了,平均下来,每个血豹卫也不到十发子弹,勉强能打一次防御,但如果金兵攻击队形厚重,那就只好肉搏了。 金兵这两次的进攻,明显改变了战术战法,主场作战,倒不怕耗时间,完颜措命令手下砍伐树木,做成木墙,缓缓推进。金兵都躲在木墙后面,宋军的新式火器打不穿这些粗苯的圆木,虽然笨重,但却是一个稳妥推进的法子,只不过后来宋军扔出来一些大号的爆竹,杀伤力很大,把木墙后面的金兵炸死不少,木墙也就倒了下来,失去遮蔽的金兵瞬间就成了靶子。 不过,好像宋军手里的这些会爆炸的玩意不多,几次进攻之后,就再没有出现,金兵一度士气大振,攻上了山包,但很快就被宋军斩杀干净,完颜措才发现,单兵作战能力和手段,宋军比自己的折合亲军要高出许多。 但哪又怎样?我就是人多,这次我就要一鼓作气拿下来,看你宋军还有多少人填满这个壕沟? 完颜措挥手叫过统兵猛安者里奇,阴沉着脸说道:“者里奇郎君,这是最后一次攻击,拿不下来,全军谢罪。” 者里奇并不像金兵惯有的魁梧,倒是有些精瘦,不过有些阴骘的目光,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他是完颜措的亲卫猛安统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派出去的,也由此可见,完颜措是真急眼了。 第447章 你是我的菜 梁景将手底下仅剩的十名豹卫分成了三组,梁景带着四个人守第三条防线,另一名血豹卫组长辛磊带领两名血豹卫守后面,李万带着三人守门口,小五、小七和吴家三郎护住大车,将赵佶父子和郑太后以及伤员集中到大车上,起码可以做到二次防护,保护好最后两匹马,关键时候,拼死突围出去。 眼看金兵顶着木墙再次攻上来,不同的是,这次金兵黑压压的,足有五百多人。后面虽然有一处两米多高的断崖,但金兵依然抬着现做的木梯开始前后夹攻,看来金兵这次要势在必得。 “辛磊,看好后面,不要让金兵上来。”梁景冲后面大喊。 “放心,除非我们死光了。”辛磊底气十足、豪气干云地回答。梁景知道,三个人面对上百人的进攻,凶多吉少。 “李万,一会儿你的小组负责带着先生冲出去,我掩护。”梁景冲李万说道。这是万不得已的法子,在这里死路一条,冲一冲,万一和援军汇合,还能有一线生机。 “九王,你带着先生走,我留下来掩护。”李万睁大血红的眼睛吼道。 “服从命令!”梁景根本就不听李万的请求,自己留下来,还能很大程度拖住金兵,对自己的身手,即使逃命,也比李万经验多。 金兵顶着木盾攻击到第一道防线,发一声喊,丢下木墙,全力冲锋,虽然脚下磕磕绊绊的,但丝毫没有影响到金兵攻击的速度,宋军枪弹不多,开不了几枪,只靠拼杀,还能干得过几百名金兵? “砰砰砰”的枪声再次响起,爆头的,都是嗷嗷直叫的金兵谋克一类的统兵将领,有限的弹药要发挥出无限的价值,血豹卫战场捕获有价值目标的能力毋容置疑,最后的十几发枪弹扫过,金兵大大小小的头目几乎被清扫一空。 但金兵也被激发出心中的怒火,在各自五十夫长、十夫长的带领下,不顾生死地往上冲。这个仗已经打了一个多时辰了,居然拿不下十几个人占领的一个小山包,这已经激起了所有参战金兵心中的怒火。 子弹已经打完了,梁景手中秋月一横,和四名豹卫组成菱形军阵,自己居中策应,牢牢占据着要冲之地,金兵要想攻上来,那得先过梁景这一关。 梁景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仅要面对这些疯狂扑上来的金兵,还要兼顾时不时射出的冷箭,几名血豹卫就是这样受伤的。梁景指挥着四名血豹卫,一直在动,始终把箭头指向金兵进攻的方向,梁景作为安情总局的老大,可不是整天坐在衙门里看卷宗,每天一个时辰的功夫练习,可是始终和血豹卫在一起合练、对练。有时候就连赵构,也会来他的安情总局找找场子练一练,每当这时候,安情总局的训练场就和过年的庙会一样热闹,挤满了安情总局的这些小豹子们。 金兵实在太多了,一名金兵谋克指挥着一队金兵缠住梁景的小组,另外一队金兵嚎叫声中,冲向窝棚,却在这里迎头撞上李万带领的小组,组成了一个三三军阵,在李万的带领下,转换之快,令金兵眼花缭乱,手中的宋刀就像隐伏的毒蛇一般,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突然伸出,就是要命的一击。 后面的辛磊怒吼连连,也是危机万分,金兵这次势在必得,几路金兵的攻势都是迅猛异常,死战不退。辛磊多亏占了一个地势高的优势,加上有窝棚作掩护,金兵的弓箭杀伤效果有限,另外金兵已经冲了上来,形成近身搏杀,反倒是辛磊组成的三三杀阵更具优势。 但也是险象环生,金兵人数太多了,死了一个又来一个,一名血豹卫刚刚击杀眼前的金兵,却被另外一名金兵拦腰抱住,血豹卫一个正蹬一个侧踢,将扑上来的两名金兵踢翻,手指插向金兵拦腰的手指间,扳住金兵的大拇指用力下压,只听“嘎巴”一声,金兵惨叫地捂着手指跳着闪到一旁,血豹卫一个鞭腿,愤怒之下的一击,金兵被一下抽到在地,耳朵嘴里已经冒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但也就是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金兵一拥而上,把辛磊三人分开来,形成各自为战的局面,虽然辛磊吼叫着让大家靠拢,但金兵打了这半天,岂能不知者三三军阵的厉害,断不会让这三人聚拢在一起。 终于一名血豹卫在力杀七名金兵后,被一名金兵在后面偷袭,狼牙棒正击在血豹卫脑后,这名血豹卫一下子倒了下去,倒下去的瞬间,手中的宋刀插进了眼前金兵的胸膛之上。 辛磊大吼一声:“陈安!”手中宋刀一扫一抹,两名金兵倒下,手中宋刀含怒掷出,偷袭陈安的金兵手中的狼牙棒刚刚举起,就被刀锋贯喉而出,被钉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的不能再死。 辛磊手中兵刃脱手,围上来的金兵看到了便宜,纷纷举起兵刃扑上来,却不料辛磊两条腿左右开弓,风车一般“正蹬、侧踹、鞭腿、后撩……”一双大脚只要踢上去,金兵就像破麻袋一样被踢飞出去,无一不是骨碎筋断,不死既重伤。 “好腿法!” 李万眼看后面危机,率领两名血豹卫赶来支援,正看见辛磊施展腿法,大喝一声称赞。有了支援,辛磊和另一名血豹卫迅速合拢,再次堵住了窝棚后面。但心里再次沉了下去,因为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大队的骑兵,外面罩着金兵惯有的皮裘,虽然没有张旗,但十有八九,是金兵的援军到了。 辛磊和李万互相看了一眼,把刀一横,大喝道:“大宋豹卫,死战不退。杀!” 金兵的援军很快冲进了弓箭射程,“嘭嘭嘭”,钢臂弩特有的声响突然响起,漫天的箭雨从天而降,精准地覆盖了正在进攻的金兵大部队,钢制的箭头赋予了极强的穿透力,金兵瞬间被射翻一大片。随后,一面火红色的大宋浴火凤凰国旗迎风飘扬,紧跟着后面,一面白色的军旗哗啦啦打开,黑色描金的咆哮虎栩栩如生,正是直属大帅府的女真黑水军团军旗。 完颜措惊怒之下,已经顾不上对梁景所部展开围攻,急忙发出撤兵集合的号角。但赵泰突袭而至,岂容他集合队伍,打得就是出其不意。也怪完颜措,觉得完全是主场作战,他的战场斥候,只有十里范围,实在是大意了。十里范围,即使斥候发出警戒,也来不及。 赵泰的野狼团嗷嗷叫地扑上来,赵山和赵水的两个营忠实地执行了赵泰的命令,两个营的野狼军一左一右席卷而上,将本来就没有集合好的金兵割裂成两大集团,先是钢臂弩的骑射,然后再次穿插,野狼团手中的巨斧每一次落下,拦路的金兵就会被劈成两半,狠辣的手段让这些折合亲军第一次感觉到了魔鬼一般的恐惧,关键是,这些宋军士兵嘴里还说着流利的金语,大喊大叫地吆喝着他们听不懂的一些术语。 完颜措作为合扎猛安,自然知道宋国组建的女真黑水军团,完颜娄室出任军团长,更是颠覆了他的认知。这位大金的军神,怎么会成为宋军黑水军团的军团长?这个问题一直让完颜措百思不得其解。现如今,黑水军团已经杀过来了,心中的些许疑惑早已随着赵泰的喊叫烟消云散。 “完颜措是我的。”在完颜措听来,就是一种侮辱。自己的两千折合亲军在和梁景的搏杀中丝毫没有占到便宜,已经军心不稳,现在黑水军团突然杀到,剧情突然反转,主客易位,自己能不能逃出生天,还是个未知结果,既然如此,那就会会这个黑水军。 完颜措带着手下百余名亲卫,直冲赵泰的中军而来,擒贼先擒王,彼此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完颜措可不知道他面对是赵泰这个“变态”。 大金善使重斧,一曰完颜娄室,二曰完颜兀术,三曰赛格泰,但完颜娄室和完颜兀术,多少带一些皇室上三族的名气,论起斧子上的造诣,还是赛格泰。 赛格泰降宋后,曾一直在赵构的手下当差,也是最早一批转入宋军军籍的大金将领,曾在赵构手底下着实调教过,这让赵泰的功夫更加精进。完颜措无论从年龄和阅历上都觉得无法和赵泰相提并论,至于手上的功夫,完颜措自忖尚能和赵泰一战。 完颜措催动坐骑迎上赵泰,手中狼牙棒却是借助马力前冲,手腕内翻,借冲为杵,狼牙棒的棒头骨朵瞬间杵向赵泰胸前,这一招,却暗合大枪、棍法和棒法三者的招式,说点不是点,说刺不是刺,棒头还带着旋转,又快又急,来势又猛,一般人还真不好招架。 赵泰是谁,那是整天和赵构的龙卫在一起切磋的高手。眼看狼牙棒来势汹汹,手中短柄利斧不招不架,等棒头几乎夺怀的时候,手中利斧一翻,也是人借马力,却是借的更加巧妙,斧头压着棒杆,一记“仙女落梅”,雪亮的斧刃就像仙女看到梅花,忍不住采摘几朵,却是纤纤玉指挥动,点点梅花落下,突出仙女的轻柔于快捷,落梅于转瞬之间。 但在完颜措眼里,却是一片斧影重重,犹如乱花迷眼,落英缤纷,不知那个是真,那个是假,错愕之间,喉头一凉,眼前陷入黑暗,心里却赞一句:“这厮好斧法!” 第448章 赵楷赴前线 吴喜在和三哥见了一面之后,被赵构紧急召回。 赵构要把咸平府的徽川寨打造成最大的军需基地,为最后的大决战做好准备。同时,赵鼎的北部特区政府也设在咸平府,完颜吴乞买虽然知道咸平路的重要性,但并没有好好经营这个地方,赵构可不同,咸平路,就是整个北方收复地区的政治、军事、文化、经济中心,所以这个地方的建设,离开吴喜可不行。 为了确保吴喜的安全,梁景派龙跃护送吴喜回去,虽然吴喜再三说有自己的护卫就行,但梁景还是考虑吴喜的特殊身份,有龙跃这杆枪,保险大多了。 阴差阳错,吴喜和龙跃没有赶上契合一战。看着梁景写的行动报告,饶是赵构也惊出一身冷汗。如果龙跃在,或许会好一点,但估计也会凶多吉少,毕竟自己个人功夫再厉害,在野战的战时状态下,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十六名血豹卫最后三死十三伤,就连梁景和李万也多处受伤,吴三郎雪上加霜,本来就瘸的右腿又挨了一刀,小五和小七都是身负重伤,最后关头拼死护驾,吴家三郎和小五、小七已经被赵佶牢牢记在心里,没口称赞忠勇之士。 宋千、左海、何进三名血豹卫战死,宋千战死在坟圈子,左海和何进都是在小山包之战中重伤不治身亡。这让梁景好不心疼,培养一名豹卫不容易,何况是三名血豹? 报告里,梁景也做了检讨,还是轻敌了,没有听从李万的建议,自以为是,有点刚愎自用,听不进下属的合理建议,导致营救行动差点前功尽弃,也造成了豹卫的重大损失,要不是赵构早有布局,提前谋划,这次行动无疑会惨遭失败。 梁景自请处分,赵构留中不发。对这次行动,虽然成功了,但也暴露出梁景思想上的麻痹大意,十六名血豹卫本来就不是为战场厮杀准备的,那是情报战线上的一支暗刃,却让梁景放在大雪原上和金兵重骑死磕,这就是昏头了。 但能客观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已经很不错了。赵构敏锐地感觉到,随着自己不断的开疆拓土,朝堂上一片赞颂之声,有些听上去已经到了阿谀奉承的地步,对个人无限的崇拜,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梁景就犯了这个错误,总觉得有赵构的布局谋划,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没想到会差点全军覆没。 赵构指示主管宣传的副丞郓王赵楷,召集宣传部长赵子崧、宋国干部学院院长陈东、《宋报》总编邓肃(兼)等宣传口的人,要统一思想认识,现在还远远不是唱高调的时候,前方随时会死人的,后方却在大肆宣扬个人的丰功伟绩,很不妥。要大力宣传人民英雄,要宣传最底层的农民、士兵、工人、商贩等,而且亲自写了一篇报告文学作品《血染的战旗》,大力歌颂这次行动中牺牲的三名血豹卫,特别是宋氏兄弟的英勇事迹。 当《宋报》以特刊的形式,将署名为沧海一粟的作者写就的《血染的战旗》一文刊发的时候,竟然出现开封纸贵的现象,黎民百姓争先抢购宋报特刊,加印了三次,依然不能满足,随即火遍两河路、京畿周边地区,一直到新收复的大宣路、临潢路、中都路等地,就连咸平府路,都有通达商行的商铺,出售宋报特刊,居然也是供不应求。 一篇《血染的战旗》引发了全国军民大讨论,围绕“谁才是英雄?”、“国旗为什么这样红?”、“为谁而战?”等问题,展开大讨论,欢迎各界人士踊跃发表意见。 在赵构的指示下,赵楷充分发挥自己政坛大佬、文坛领袖的优势,秉承赵构旨意,全力推动这次大讨论向一个核心汇聚,那就是“人民是创造一切的真正主人。” 赵楷指示宣传部长赵子崧,派出工作组,深入到抗金前线的一线中间,挖掘和整理在基层官兵中间出现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编辑成特刊专辑发表出去,引发全国人民对英雄的赞美和学习。 宋千烈士一句“大宋的男儿血是滚烫的”,点燃了无数宋国军民心中的热血,宋国各基层征兵局连夜门口排起了长队,个别热血青年还在头上绑着“学习宋千,保家卫国”的血书。 其他各个基层的民众都以各种方式来表达自己一腔热血,听说北国寒冷,河北西路中山府的妇女,一天一夜之间,赶制了一万双棉军鞋,支援抗金前线,被赵构誉为“英雄城”,自此,中山府阖府上下,都以“英雄城”自居。 赵楷突然接到赵构的命令,让自己赶赴咸平府。虽然没有说什么事情,但李总丞对自己说是皇帝陛下的十万火急军令,即刻启程。 对自己的九哥不仅仅是佩服,而是怀着一种深深的敬畏。以前朝堂之上出现的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赵楷曾找到李纲,寻找对策,但李纲以“稳定大局”为出发点,建议不要动作太大,毕竟只是舆论之势,你总得允许人家说话吧,况且这也是赵构当初定下的调子,咱俩最好不要唱反调,看看再说。 赵楷想想,还是李纲想的全面。这个时候,赵构在前方打仗,后面的确是稳定压倒一切。但谁想到赵构一记太极推手,以舆论对舆论,以攻对攻,把风气一下子扭转过来,倒是让他这个主官副丞有些汗颜。 不过,赵构出去这么些日子了,倒是有些想念。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得到了消息,委托内务部部长吴福,送过来好些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满满一大车,都是皇后和各个妃子们的一点心意,还有孩子们的,赵楷一一造册登记,让吴福回复后宫诸位大家,说一定将心意带到。 临了,吴福偷偷将一封书信塞到赵楷手里,说这是皇后娘娘嘱咐,让赵副丞一定亲手交到官家手里。 赵楷心里一动,不露声色说道:“吴部长尽管放心,到了韩州,我亲自交付便是。” 想到这里,赵楷心里有些想法。皇后一般不会干预朝堂之事,但自打上次出了韩妃、刘妃一事,已经很少有人敢和皇后龇牙咧嘴了,笑话,皇后可是有调兵权的,皇宫警卫团和内务府内卫,可不是摆设? 这次皇后密信让自己转交,透露出一些端倪来。皇后的信件既没有走军邮,也没有走官邮,而是私下捎带,这可就是一种莫大的信任了。而且特意让吴福叮嘱自己,要亲自转交,这就意味着,信里面一定有一些私密重要的话和赵构讲,而这份信任给了自己。 反过来想想,自己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政务上自忖没什么,整个宋国政令畅通,官场清明;军事上节节胜利,横扫大金;经济上,宋国已经连续三年经济总量翻一番,尤其是西域各国已经连成一线的丝绸之路,已经成为宋国经济重要的支撑;海上贸易通道的拓展,已经开辟了四条贸易路线,每年的海上贸易收入,占据了总量的三成到四成,可以说,现在宋国不差钱。 赵楷最不愿意想的就是赵构的家事,但赵构说道,自古皇家无小事,私事就是公事,公事也是私事。如果有可能,只有家务事,赵构的家务事,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立储。想到这里,赵楷心里一沉,还真怕是么来什么。 现在朝堂上,已经隐隐约约分成两派,皇后邢秉懿自然占据多数,长子嫡出,皇子赵坚有着无与伦比的先天条件。但赵构至今没有明确册封赵坚为太子,难免让有些人浮想联翩,况且潘妃之子赵强,天性聪颖,机敏有礼,倒比哥哥更讨人喜欢,赵构每次回家,也更多的在潘妃那里和小赵强嬉戏玩耍,已经有人开始揣度了。 赵楷夹在中间,不好说什么,但又想提醒赵构知道。李纲是赵坚的恩师,也是赵坚的力挺者之一,官职是政务总丞,实打实的文臣之首。自己是二子赵强的座师,从个人喜欢程度来说,和活泼好动、机灵乖巧的赵强更对脾气,但作为当朝郓王、赵氏宗室、政务第二副丞,他还是侧重赵坚的,嫡系长子,这个地位实打实在哪里,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但也有不少大臣交好潘妃,潘贤现在是安情总局梁景手底下的红人,而梁景又是潘妃特意奏请赵构任命的赵强的武道师父,虽然现在还不用梁景授课,但潘妃眼光独特,这个梁景可不是一般人,要说赵构的心腹,这个梁景一定排在前五位。宋国安全委员会会长、安情总局局长,这个金子招牌可是实打实的。另外,潘家和韩家又是世交,韩家又是宋国政坛上最具底蕴的家族,所以后面也是跟着一大批人的。 可是第一副丞汪伯彦却态度暧昧,从来没有表面过自己的立场,好像就是顺着赵构的意思,看看再说。要说这册立太子,早了有早的好处,断了很多人的念想;迟了,也有迟的好处,那就是选择更加客观,毕竟这面对的是万里江山,可不是几间房子几亩地。 “这是一个老狐狸。”赵楷直接给汪伯彦贴上了一个标签。但这个老狐狸确有过人之处,就是严格执行赵构的所有决议,不折不扣,坚决完成,这也让李纲大家赞赏,就连他这个第二副丞,也不得不佩服,抛去为人圆滑这个特点,汪伯彦还真是一个称职能干的政务副丞。 赵楷靠在自己专属的绝影车的软塌上,胡思乱想着,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449章 咸平府家宴 赵构和赵佶父子的见面,还真是颇具戏剧性。赵构的韩州大营,现在是赵构的临时帅帐,本来想把这父子俩接到这里,但赵佶却让梁景传话,说赵构的帅帐,那是行军的白虎节堂一般,岂容别人随便出入,还是在咸平府见面为好。 赵构细想也就明白了,这位和“自己”从未谋面的老子,还是站在大宋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换句话讲,等于承认了赵构的宋国政权。 这就是赵佶的聪明之处,赵桓可想不出来,还想着和赵构如何相见,见面怎么称呼呢?姜还是老的辣,赵佶一眼就看穿了赵桓的小把戏,心里暗自叹道:“这个大郎,比起九哥,可差远了。唉,当初……” 咸平府的一处普通的三进小院,看上去和其他的住宅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门口几名魁梧的家丁好像比其他人家的要壮实凶悍一些,毕竟还在战时,也不算什么。 二进院的正房,赵佶坐在主位上,赵桓在下首陪着,屋内跪着一人,正是赵构,父子三人都是泪流满面,赵构伏地更是不能自已。 “九哥,你快起来,现在你毕竟是一国之君,失态了,不好看。大哥,你扶起九哥来。”赵佶擦着眼泪说道。 “九哥啊,你快起来。这话是怎么说的,要不是你,我和父皇还在哪个院子里喝着西北风哩。”赵桓拉起赵构,不经意说道。 “大哥休要如此说,以后不许再提父皇,我大宋只有一个皇帝,九哥赵构。你也要注意,莫要让人抓住口实,让九哥难做。”赵佶还是老道,厉声训斥赵桓,心里却大骂他是个猪脑子,这个时候耍这些小聪明,赵构要是顾忌这些,怎会千里迢迢派出精锐手下营救他们?既然救下来,怎么会将这些放在眼里,这要是作死,赵构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俩永远消失。 “爹爹说哪里话,事出无奈,构从权之计,如今爹爹和大哥无恙回归,宋国还是需要爹爹和大哥掌舵,我还当我的大元帅,为爹爹和哥哥保驾护航。”赵构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赵桓急欲说话,赵佶止住了这个作死的孩儿,说道:“九哥说得哪里话,我和大哥造成的靖康之耻,非我俩个人荣辱,乃是一国之耻,天下蒙羞。九哥挽狂澜于既倒,扶宋室于将倾,乃我宋国柱石。我和大哥都老了,听说延福宫还在,家人也还健全,我们就去哪里养老吧,也该和儿孙享一享天伦之乐了。” 赵构搀着赵佶坐下,说道:“侍奉爹爹和大哥享福,应当应分的。只是小九需要爹爹和大哥的时候,还望多多教诲才是。” 赵佶笑道:“九哥,你做得比我们强多了,看看如今,我宋国兵强马壮,昔日的西夏和西域诸国,都在九哥羽翼之下,我大宋建国以来,这是从来没用过的辉煌成就,我们还能看到这一切,和其幸甚!你且放手去做,我和大哥全力支持你!” 赵桓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不明白?急忙顺着老爹的话说道:“是啊,九哥,你比我这个大哥强多了,都是大哥无能,丧权辱国,这昏德公和重昏侯的名声,一支压着我们抬不起头来。如今有你,就是我大宋之福,我赵氏一脉之福,正如爹爹所说,我们支持你!” 赵构要的就是这俩人的态度,现在的赵构,可不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赵构,自己身子后面这么一大家子,这么大一个帝国,都靠自己撑着,一些个妇人之仁可不能再有,那是为君者忌! “郓王赵楷马上就到,我们父子兄弟也是好些年没有见面了,到时候好好喝几杯庆祝庆祝。”赵构适时转移了话题。 “好啊,听说你弄出来一个什么朝露酒系列,我可是要喝最好的首品。”赵佶抛开政治,还真是一个风流倜傥之人。 “对,九哥,我要吃火锅。”赵桓也焕发了孩儿性情,对赵构说道。 “好好,今天都满足爹爹和大哥。冬雪,去请郑太后和赵大都督过来。”赵构可不敢忘记这位郑太后,或者说是足够的尊重。能不离不弃跟着赵佶,单是这份情谊,赵构打心眼里就肃然起敬。 赵鼎已经就任北部特区大都督,咸平府就是他的一亩三分地,赵佶愿意住在这里,自然要好好招待才是。 赵鼎在靖康之耻发生之时,不过是开封士曹,一个七品小吏,而今却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大都督,按照品秩,就是当朝一品大员了。 赵桓对赵鼎不是很熟悉,毕竟官职太小了。但赵佶还是对赵鼎有一点印象,那是太原失守之后,朝廷商议割让三镇之地(太原、中山、河间),赵鼎却上了一个:“祖宗之地,岂可割让”的劄子,引起朝堂轰动,赵佶还是有一些记忆印象的,但微末小吏,赵佶并没有记在心上。 现在这个当初的赵鼎,却实打实的是赵构北部特区的大都督,还真是造化弄人。 赵鼎和端木冬雪搀扶着郑太后,来到屋子,已经有手下备好了一切。赵佶指着座位,一一让众人坐下,郑太后有些局促,但赵佶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早就看开了,连皇位都无所谓的一个人,岂能在乎一个座位,再说,郑太后也配坐在这里。 还是赵构善解人意,要是赵桓,可想不到。赵佶越来越感觉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错误。 从心里讲,赵鼎实在是不愿意出席,自己杵在这里,深也不是,浅也不是,但自己是赵构钦点的东道主作陪,可不敢逃席,但还是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赵鼎忙前忙后,反倒是冬雪在一旁没什么事情干,干脆执壶倒酒。也侧面感受一下天家家宴是什么氛围。 没想到,宴席上赵佶全然不提现在的事情,话里话外,全是赵构哥几个小时候的故事,倒也让一旁的赵鼎和冬雪也难得的感受了一下这温馨的画面。 说起当时和邢秉懿的婚事,赵佶笑话赵构,听说邢秉懿长相俊美,当时赵构不信,夜里吃醉了酒,叫嚷着闯进了当时朝请郎邢焕的家里,一个七品小官哪里敢阻挡当朝康王殿下。可当赵构看到邢秉懿时,这个开封有名的花花太岁,竟一下子被邢秉懿的美貌和得体的举动所征服,当即解下随身玉佩作为聘礼,成就了“康王夜闯邢焕府,一方玉佩定终身”的佳话。当时,康王赵构十六岁,邢秉懿十七岁。 众人正感叹于赵构的风流韵事,这也是赵构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英雄壮举,赵佶娓娓动听道来,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赵佶指着郑太后说道:“九哥,那个时候,你大娘娘可是说了一句,九哥日后不可限量,对不对?”赵佶回过头问道。 “十一郎,连这些你都记得。”郑太后嗔笑道。自打来到咸平府,郑太后才彻底放下心来,脸上也是难得露出笑容来。 赵佶有些动情,拉着郑太后的手说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受了不少苦,不过,咱们都挺过来了。等回到延福宫,我好好陪着你。” 郑太后擦擦眼泪,说道:“老天垂怜,让九哥把我们救了出来。十一郎,还记得我说的,小五和小七是要重赏的,特别是吴三郎,要不是他扑过来替我挡了一刀,恐怕我就没命了。” 赵佶点点头,说道:“还真是,这三个人,九哥,是要重赏的。这个吴三郎和小五、小七,我想带在身边,都是很有眼力劲的人,三郎瘸了腿,放在外面也不好。” “那好办,延福宫大总管是康王府老人杨公恕,回去让他安排就行,保管爹爹满意。”赵构顺口回答道。 赵构在这个问题上,还真是考虑过。原先想让吴三郎在吴喜的联勤保障司令部做事,但吴喜拒绝了,说要避嫌。既然这样,也不好塞到吴福的内务部,但这几个人的安排,还用不着赵构费心思。不料赵佶顺嘴提了出来,那就再好不过,有了这几层关系,这几个人的前途不用操心了。 正说着话,谢天赐进来禀报:“大帅,郓王殿下来了。” 赵构哈哈大笑道:“来的好,正好缺他说笑话。快请!” 赵楷就在院外,听到赵构爽朗的笑声,连往里走连说:“九哥,你倒会享福,大老远的把我猴过来,没有好酒,可不依你。” 棉帘掀开,赵楷一身寒气进了屋,跺着脚说道:“好冷的天,九哥,有客人?” 赵楷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屋里的人是自己的老爹和大哥。 等他缓过神来,看到主位上的赵佶,心里咯噔一下,再往下,赵桓和郑太后也是眼泪婆娑的样子,赵楷脑袋“嗡”地一下子,有点发蒙,身子晃了一下,赵构急忙扶住,急切问道:“三哥没事吧?” 赵佶和赵桓也是着急站起,急呼:“三哥?”、“三哥?” 赵楷顿时明白,这不是梦,是活生生地父亲和大哥站在自己面前。他趋前一步跪下,哭泣拜倒:“不孝子叩见爹爹!” 赵佶也是激动,上前搀起赵楷:“三哥,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来,加过大哥。” 赵楷急忙向赵桓揖礼,道:“见过大哥。” 赵桓也是动情,拉住赵楷的手哽咽地说道:“老天眷顾,我们终于团聚了?其他阿哥可好?” “好,好,都在九哥开办的学府里学习,九哥说了,都要大用的。”赵佶的子女包括赵桓的子女已经所有赵氏宗室子女,都在不同的学校里学习,赵构讲到,以后一定要凭本事吃饭。这些,赵楷都知道。 重新落座,心情又大不同,赵佶倒是问了赵楷一些差事上的事情,听说他现在是宋国政务院副丞,列为第三,赵佶点点头,心里对赵构的看法,又多了些许敬佩。 正说着话,谢天赐再次进来禀报道:“报告大帅,黑水军团完颜军团长急电。” 第450章 赵构长袖舞 完颜娄室先斩后奏,给赵构发回行动报告的同时,指挥黑水军团直扑故里甸。 赵泰全歼完颜措两千折合亲军,将梁景等人救出,连续两次激战,恰恰激发了野狼团凶狠的野性。 加上梁景情报的支持,赵泰得知屯河猛安和胡里改猛安守备空虚,又有内应,赵泰指挥着野狼团急速北上,在李万的带领下,直扑胡里改。 完颜合达的轻一师也回信,将紧随其后,为赵泰看好后路,还告诉赵泰,尽管放手去做,他已经将赵泰的军事计划通报完颜娄室军团长,相信军团长会有进一步的军事行动来策应他们。 赵泰在领受任务的时候,就想到了下一步的计划。对于赵构的军事思想,赵泰比别人甚至比跟随较早的宋国将领,领会的更深刻一些,就在于赵泰在赵构的身边那一段时间,赵泰努力学习的劲头,可是三天两头受到赵构表扬的。 用赵泰的话讲,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就爱带兵打仗,对赵构所讲的许多新颖的东西非常感兴趣,加上自己金兵降将的身份,要想出人头地,就需要比别人有更多的军功才行,所以他的努力和进步是有目共睹的。 赵构动用梁景营救人质,本身说明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前一阶段赵构突然停下进攻的脚步,巩固成果,在别人眼里,好像情势使然,但在赵泰眼里,就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营救成功,赵泰估计赵构已经心无顾虑,是该放手一搏了,要不然,把一个重兵集团龙集团军放回临潢路,目的何为?不就是战略迂回吗?只等时机成熟,背后一刀,会令金兵防不胜防。 关键是,赵构鼓励下属放手去做,只要时机有利,达到消灭敌人、壮大自己的战略目的,可以随机而变,随势而动,无令可行。这就给了像赵泰这样头脑灵活、大胆勇猛将领最大发挥的权限,像这样放出去的野狼团,赵构根本不嫌多。 本来宋琦手底下的狼军很喜欢这种模式,但咸平府被拿下后,赵构思虑再三,想把宋琦放在这里,也只有宋琦,杀伐果断、头脑灵活,政治眼光高远的将领,才能胜任。 和宋琦谈话,宋琦毫不犹豫答应,一个咸平路都督,远不如宋琦集团军司令威风权大,但宋琦就是完全服从赵构的命令,不讲一点条件。当然,唯一提出的要求,是将秦奋的战狼军留下作为警备力量,赵构大手一挥,准。秦奋摇身一变,成为咸平路警备司令。 一个北部特区,一个塞北战区,有点混淆。听从了赵鼎和赵楷的建议,赵构将收复金国的各路,包括以后金国版图所辖,统一命名为塞北特区,赵鼎为特区大都督,下辖各路总督;塞北战区司令依然是刘浩,副司令宋琦、吴喜,司令部所在地咸平府。另外,赵构的临时行军大营就在咸平府的韩州,徽川寨交给吴喜,要建成塞北战区最大的军事兵站。 这么多重要机构设在咸平府,这个知府的规制会很高,对知府的要求也很高,这一时半会还找不出一个人来当这个咸平府知府。这既是一个高职肥缺,也是一个刀尖上的差事,大帅行在、特区、战区、最大兵站,哪一个不是重中之重,不好当。 倒是张俊提议,辽阳府知府李纯,精明干练,年轻有为,对宋国忠诚,是一员难得的干吏,又是汉人,本地望族,倒是可以考虑。 事关重大,赵构决定亲自和李纯谈一谈。没想到,这个李纯给赵构的印象极好,李纯在张俊收复东京路的过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整个李氏家族要粮出粮,要人出人,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特别是在稳定东京府的过程中,李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他以知府的身份,亲自和辽阳府十八家势力逐一谈判、谈话,稳定了局势,稳定了物价市场,辽阳府实现了平稳回归,李纯功不可没。 赵构知道李纯出身商贾,精明是骨子里带来的天赋,就看你用在什么地方。看来,这个李纯是用对了,或者说,赌赢了。赵构最不怕这种人,也最喜欢这样的人,利益摆在前面,这就是最大的动力。至于贪污腐败,以权谋私,以李纯商人的精明,不会算错账本子。 况且,赵构掐准了这些商人的利益链条,政治,本是就是利益交换,互惠互利才是本质。那种只想着自己发财,不想着带着大伙发财的君王,往往到头来一无所获,输得干干净净。 赵构也不是小气之人,一个男爵册封下来,李纯这个知府,大宋国带爵位的知府,只此一家。同样是知府,爵位带封邑,李纯不差封邑这点东西(男爵三百户),就差名,赵构给就给个大的,就连护卫,也是内卫部队专调,这可就大不一样了。 李纯自然明白自己该如何投桃报李,也是展示自己能力的时候。上任不到半个月,咸平府大大小小事宜全部捋顺,各个有司衙门全力运转为几大特殊衙门服务。当然,也得益于赵构提前打了招呼,连大帅府都很配合咸平府衙门的工作,其他部门何敢说一说二。 赵构安顿好后方,全力谋划下一步战事,正想着如何打开局面,完颜娄室附带着赵泰的报告就来了。看完之后,赵构心里暗暗叫好,这个赵泰,还就是一个变态,也就是他能想到这么“变态”的计划来。 完颜娄室在计划中提到,以赵泰的野狼团突袭胡里改猛安和屯河猛安,拿下这两个地方后,以这两个地方为依托,建立敌后根据地,充分发挥黑水军团的优势,以屯河为中心,迅速打开局面,逐步蚕食,逼近会宁府。 自己率领黑水军团主力,攻占勃利,牵制斛沙虎在密山的十万大军,寻机歼敌,向东发展。和赵泰形成一东一西发展态势,主攻胡里改路和速频路,彻底砍掉金国这条左臂。 末了,完颜娄室提出,以自己现有兵力八万人,唯恐兵力不足,需要张俊司令员的支持,给黑水军团稳固后方,看好后路,不要让金兵踹了自己的屁股。 看到这里,赵构笑了,自己最喜欢踹金兵的屁股,看来完颜娄室是深有感触,现在出兵,先要看紧自己的屁股,宋军的掏肛战术,可是让无数金兵为之大伤脑筋的事情,完颜娄室可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赵构伏在地图上,查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谢天赐张灯过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这次的战役,带有决战性,自己一定要慎重才是,一但命令下达,就是上百万人的大决战,说是一战定生死,也毫不为过。不只是完颜娄室这一路,还有岳飞集团军、龙集团军、张俊集团军,几大集团军的军事行动必须建立在统一指挥、统一行动、统一战略目标的基础上,可不能各打各的。 可现在,还有一件事让他心里有些不稳,就是皇后邢秉懿的一封书信,信里面除了问候以外,话里话外透露出她的一些担忧,那就是赵坚、赵强这俩兄弟引发的朝堂之上的一些风吹草动。 隐隐约约之间,针对赵坚的一些负面议论在悄悄发酵,虽然还没有公开议论,但花坊瓦肆之间,却是流传着无数个版本,有些好事之人,甚至刊印出赵坚、赵强幕后的支持者都是一些什么大佬,以谁为首,虽然是民间传说,但也是有鼻子有眼。这让邢秉懿有些惶恐,她深知赵构在立储问题上的立场,可不是看什么嫡出长子,是要看将来的成就的。但现在的问题是,从朝堂之上,到黎民百姓,都对这个大事显示出了超出寻常的热心,要说没有幕后的黑手推动,赵构可不信。 赵构梳理了一下,邢秉懿担心的核心是,赵坚赵强兄弟俩因为这件事出现兄弟阋墙的局面,引发的事情就大了。她和潘贵妃已经商议了好几次,也委婉地提醒过各自亲近之人要注意。但朝堂之上和闹市小民,她们还无法去掌控舆论,作为后宫之主的邢秉懿,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后方不靖,前方不稳。赵构心里面有些恼火,这关键的时候,怎么会出现这档子事情。邢皇后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写这封信的,而且让赵楷亲手转交,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可现在赵泰的军事行动已经展开,全面布局就在眼前,偏偏这件事让他分心。 这件事必须要处理,但自己可离不开,那就只能派一名心腹回去。赵构第一时间想到了梁景,没有比梁景更适合调查这件事。但赵构有一点担心,因为邢秉懿的信中说到了梁景,还是自己让梁景担任赵强的武道师父,因为赵坚的师父太多了,都看到了这个极大可能的皇太子的身份,赵构为了平衡,才给赵强找了一个强有力的师父,没想到反倒是弄巧成拙,让更多的人有了一种必然的想法。 现在让梁景主抓此事,万一让居心叵测的人顺水推舟搞一下,对邢秉懿很不利。梁景的忠诚没有问题,能力也没说的,可这件事涉及皇家后宫,可不是一件好差事。但这件事必须解决,那就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 赵构还是选择相信梁景,“哼,这样也好,那就都跳出来吧,脓疮,不挤,毒是出不来的。” 还有赵楷,既然涉及皇家后宫,这个三哥,正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由他和梁景搭档,赵构相信这件事情,一定可以弄一个水落石出。赵楷掌控宋国喉舌,舆论的引导最为关键。 他突然想到了李惠妃,如果李飞雁也生一个儿子,那就热闹了。赵构想想,也是苦笑一声,前面是五朵金花,这后面,别都是带把的吧? “天赐,传赵副丞和梁总局。”事情总要解决,不能让这件事影响自己的统一大业进程。 第451章 攘夷先安内 赵构大张旗鼓地将二帝回京的事情,让宋国宣传部大肆宣扬,并且让赵楷和梁景担任奉迎正副使,全力营造此事。 一时间,“北狩终结,二圣回归”、“靖康之耻,今日犹血!”等一条条巨大的横幅出现在欢迎二帝回归的游行队伍里。文官以李纲为首,武臣为宗泽是瞻,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出迎十里。 羞辱掳北,高调南归。赵佶和赵桓坐在敞篷版的绝影车里,两侧是全副武装,盔明甲亮的龙卫护卫,前面是赵楷和梁景的奉迎使带路,路旁许多老臣忍不住伏地哭泣,想起来,都是臣子的罪过,皇帝和太上皇都让人家掳去,主辱臣死,偏偏臣子们都活得好好的,这让许多大臣心中有亏,不敢面对,唯有伏地而泣,来掩蔽自己一颗愧疚之心。 但也就是这一天,次日,已经入住延福宫的赵佶父子传出话来,因为久居北国,身体沾染贵恙,需要静养一些时日,不便见客,希望大家不要打扰我们的清修静养,概不会客,谢绝来访。 难道是被人圈禁?以前尚书右丞何栗、前枢密院同知孙傅、前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等老臣为首的赵桓帮,在延福宫前跪请二帝出面接见,以正视听。 不料,几个人跪了一上午,连个小黄门也没有出来。倒是延福宫大总管杨公恕出来,神色严厉奉劝诸人尽快散去,两位太上皇已经传话,不见客,在静养,不要打扰,但被众人认为是敷衍之词。 更有甚者,王宗濋和孙傅居然大骂杨公恕,“腌狗狂吠,毫无廉耻。”直说就是当今官家来了,也得让众臣子为太上皇尽忠尽孝。 整个朝堂都在看着,一天过去了。赵佶和赵桓没有出来,但何栗等人也没有进去,延福宫是内卫守卫,内卫司令贺虎加强了延福宫大门的守卫力量,但并没有对众人采取什么措施,中间还给众人送了一些热水吃食过来,以示慰问。 晚上,几个人集中在何栗府上,商议对策。本来赵构对这些人,既没有秋后算账,也没有严厉处分,只是在家静养,不再参政。但几个人骤然从权利的巅峰摔倒谷底,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但势必人强,赵构登龙为帝,他们也就没有了非分之想,但张叔夜却被赵构重新启用,担任开封府警备副司令,却是实权人物,这让他们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做什么。 但现在二圣回归,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再怎么说,赵构这个皇帝,始终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二帝健在,怎么敢自己称帝?以前不敢说,现在二帝回来了,他们又看到希望,赵构提倡忠孝仁爱,讲究礼义廉耻,看你在二帝身上怎么说? 孙傅是太子帝师,尚有一些骨气,觉得此事不妥,但对赵桓是死忠分子,觉得二帝得归,赵构就应该将帝位归还给赵桓,主动退位才是。实在不成,让位与太子赵湛也行。再说,赵构领兵在外,正是好机会,只要二帝出头,登高一呼,肯定响应者众。 晚上邀请张叔夜过府一叙,张叔夜称晚上排班,不能到府,送来两箱朝露二香,算是心意。 “孙少傅,您是先帝老人了,如今二帝回归,只在当日露了一面,便养尊不出,避不见客,这里面不会有鬼吧?”何栗问道。 何栗好不容易做到尚书右丞,阴差阳错的留在开封,而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和二帝一起掳往北国,绝食而死。赵构登基,虽然没有问罪这些人,但也没有重用,这份心思却始终在何栗等人心里滋生漫长。 他本不是一个极为看重功名利禄之人,在开封被围之际,虽然以资政殿大学生权领开封府尹没几天,但对赵桓以及宋氏还是忠心耿耿,也算是主战派,主张起用宗泽、张叔夜等武将勤王守城,对稳定大宋政坛、延续国祚还是有功的,即使是伪楚政权当政之时,闭门不出,不为伪楚而做,在文臣中尚有一丝骨气。这些人,赵构暗令曹辅等人想方设法留了下来,也算保存了大宋一些元气。 但身为政客,何栗自有自己的政治主张和野心,赵佶父子的回归,让他重新燃起希望,尤其是赵桓,对他还是器重的,何栗在东京被围的三个月的时间里,为维护赵桓的利益,做了不少事情。但对于东京城的基层官吏和老百姓来讲,何栗却是一个滑头宰相,就连接替他出任开封府尹的徐秉哲也自叹不如。 “何丞,你也看见了,谁都不见,我们想和太上皇谈一些体己的话,也是不能够,并不是硬拦着我们,而是太上皇递出话来不见,奈何?”孙傅也是着急,他是太子赵湛的有力支持者,一门心思想让赵湛上位,但是赵湛躲在干部学院专心深造学习,据说对赵构提出的“格物致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条论理非常感兴趣,据说要下去转一转看一看的,是赵构最铁的崇拜者,要不是赵构按着,早就随着赵构跑到前线了,他可是十分羡慕谢天赐、岳云、王家兄弟等人,也大不了自己几岁,却干出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 孙傅倒是找过赵湛几次,出于礼节,赵湛倒是每次和孙傅见见面,有时候甚至设宴款待,但孙傅一提到储位问题,赵湛便变脸说道:“先生无需再提这个问题,这是要至小王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地步,休要再提。” 以后索性连见也不见了,让孙傅好生憋闷。倒是张叔夜委婉提醒过他:“伯野啊(孙傅,字伯野),安生消停消停不好吗?太子爷都不拿自己当太子了,你啊,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有见识。太子、太子,现在满朝文武都忌讳太子这两个字,你倒好,震天挂在嘴上,小心祸从口出。” 对张叔夜,孙傅还是敬重的,也能听进去话,所以消停了一段时间。这赵桓一回来,这沉下去的心思难免就又活泛起来。 “文缜,(何栗,字文缜)你还是要那个主意,我总觉得太上皇应该和大家叙叙旧才是,这怎么回来连我们这些老臣部下都不见了呢?”孙傅撅着嘴说道。 “伯野,你也看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我也侧面问过稽仲公(张叔夜,字稽仲),应该不是当今官家所为,他们并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稽仲公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何栗摆摆手说道。 “按理说,大宋能有今天的局面,大家有目共睹,真是扬眉吐气。当今官家雄才大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单是这拿下金国七路之功,足以一血靖康之耻,我何栗敬佩。”何栗的话,倒是引起这些人的一些共鸣。大家纷纷称是,政见不合是有的,但丝毫不影响宋国上上下下对赵构的肯定和赞誉。 “不过,二帝既归,就应该归政朝堂,上皇春秋鼎盛,执掌朝纲,正该如此才好。我们就是要讨个说法,弄清楚才是。宗濋,你曾是殿前指挥,有不少手下在军中服役,有什么反应吗?” 王宗濋犹豫了一下说道:“军中倒是有一些老弟兄,但真正的大佬却没有几个,官家提拔的都是年轻人,枢密院除了汝霖公,都是年轻一代,即便是汝霖公,也是官家的人,军中根本就针插不进,别想了。” 其实何栗也知道,赵构对军队的控制一直抓得死死的,别看宋金前线打得如火如荼,作为赵构的起家班底的中道战区赵子明所部主力,一兵一卒没有动,不但不动,每天的战备状态都是二级,据说,主力之一的麒麟军团第三军尚功绪所部,全员全天整装待命,每天的任务就是拉动演习、演习拉动。 “没有军中有分量的人,只靠我们几个,恐怕还不行。”何栗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己还没有老,正是官场黄金岁月,却被赋闲在家,有劲使不出,心里面也是憋屈。他倒是没有别的念头,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构任命自己人,无可厚非,但好歹自己也是宰执之身,就没有一点可用之才吗?怀才不遇,不就是说自己吗? “伯野,宗濋,我看还是再联系一些旧臣,道延福宫祈祥,我就不信上皇真的不待见我们?” 最后,还是何栗拿出了主意,毕竟,赵桓当年的臣子,现在新皇手下,还是很多的。 于是众人分头行动,注定这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452章 拜会两福宫 延福宫现在分为东西两宫,东面新赐名为祈福宫,西面顺福宫。早在杨公恕调来之后,封吴福部长之命,把延福宫重新划分区域,全部修葺一新。祈福宫是赵佶家人,以韦皇后为首;西面顺福宫则是赵桓的家人,以朱皇后为主。中间以一条御河相隔,却在河上连接着几座造型别致的小桥,方便来往。 祈福宫占地面积很大,共有一百多间房舍,足够赵佶一大家子居住。回来之后,祈福宫总管胡进修,就已经把前前后后的事情,简要和赵佶做了汇报。胡进修是延福宫老人了,杨公恕被任命为延福宫大总管,重新启用了过去的几名老人,其中胡进修和余中,分别任命为两宫总管,也算是杨公恕的心腹。 胡进修和赵佶不陌生,赵佶让位赵桓后,一直居住在延福宫,那个时候,胡进修只是一名小小的库司,但赵佶生活奢华,用度毫无节制,金兵围城,所有生活用度都很紧张,多亏胡进修千方百计四处腾挪,勉强维持,倒是让赵佶有些印象。 现在胡进修身为祈福宫总管,自然和赵佶显得亲近,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宫中历经几十载,他还是心里明镜似的。 祈福宫曲径通幽的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胡进修伺候着赵佶和郑太后在院子里散步。 不经意之间,昔日韩妃和刘妃的事情娓娓道来,一带而过,就像和赵佶在拉家常一般,可话里话外,赵佶还是听出来了,都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这既是总管的职责,同时也是作为老下属的关心。 赵佶点点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延福宫已经不是昔日的延福宫,胡进修也不是昔日一个小库司了。 正说着话,杨公恕急冲冲追上了禀报:“太上皇,皇后来拜。” 赵佶一愣,杨公恕急忙说道:“是邢秉懿皇后,听说太上皇贵恙,特来探望。” 赵佶心里有点热,在咸平府,惠妃娘娘挺着大肚子第一时间过来参拜,既是家人,也是他的臣子,况且又是西夏公主的身份。赵佶身无长物,还是赵构早有准备,提前给赵佶父子俩预备了不少稀罕玩意儿,打下了金国六七路的地盘,好东西自然不会少。 一颗百年老山参和咸平路有名的鹿胎膏,最合适不过,赵佶不过是顺水人情,但让赵构安排的天衣无缝,就连赵桓的回礼都预备的妥妥的。赵构的手下,都要第一时间过来参拜的,统兵在外的不算,赵楷、赵鼎、梁景、宋琦、吴喜……包括大帅府的所有年轻参议,都一股脑向太上皇过来请安,赵佶乐呵呵地一一赠送一些小物件,算是回礼,但心里面着实吃惊,几年不见,这些人都已经是一方大员了。 尤其是吴喜,赵佶已经知道这是吴三郎的小幺弟,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宋军的联勤保障司令,虽然年龄小,但差事做得很好,几大战区司令、各军团军团长,可不因为吴喜小就敢小看,一方面吴喜的差事确实没得说,二来,吴喜的身份也实打实在哪里,谁羡慕也没有用。 但赵佶可不是三岁小孩过家家,对自己恭恭敬敬,透着一种客气,但也有一种生分在里面,那是冲着自己太上皇的名义来的。但看看赵桓,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还没有怎么着,已经开始摆架子了,看来,当初自己传位是有点仓促欠考虑。 一边想着,一边回到祈福宫紫阳暖阁,这是赵佶会客兼居住的小院,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起了二层小楼,所以才叫紫阳暖阁。 下面院子里,邢秉懿已经来了一会儿,作为后宫之主,邢秉懿秉着不能给赵构帮忙,至少不能添乱的思想,兢兢业业打理着后宫。韩妃、刘妃的事情之后,后宫再也没有一些掣肘之事发生,一度风平浪静。但身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主,面对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不确定,这头刚刚平静下来没有多久,关于立储的传言就悄然发酵,这比韩刘二妃的事情更让人头疼。 现在倒好,这个事情还没有个眉目,赵佶父子又从北国返回,邢秉懿可不会认为这爷俩会规规矩矩的颐享天年,起码对赵桓是有所提防的。借着拜会之际,试一试总是没有坏处。 “怎么没有让皇后进屋?越来越不会办事!天气这么冷,冻着了咋办?胡进修,你怎么做得差事?” 赵佶看见邢秉懿站在院子里,马上训斥胡进修,脸色可是不好看。 不等胡进修赔礼,邢秉懿先万福揖礼道:“给阿爹见礼。这不怪胡总管。本来昨天就该来的,只是杨总管说阿爹和大哥车马劳顿,都累了,也就没有打扰您休息。今天是一定要来问安的。” “哎,皇后还是有心了,一家人,不用那么客套。九哥在外不容易,你给他管着后面一大堆子人,更不容易。以后不用亲自来,打发下面小黄门过来就行,胡总管,就这么定了,皇后署理后宫,事务繁杂,我们这里就不添乱了。” 赵佶这话说得可是极为高明,先是拉近关系,强调是一家人,后来明确指出皇后的地位,这就意味着认可,最后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管不问不添乱,皇后放手去做,不用顾虑祈福宫。 赵佶早就看开了,这个国家,现在除了自己的九哥,谁也玩不转。就是不知道老大懂不懂这个道理,他可千万不要犯浑才是。 郑老太后更是说得明白,她拉着邢秉懿的手说道:“你好好伺候九哥,那个惠妃我看也是个好福气的人,你们和和美美的,老身也就安心,孩子们顽劣,尽管送过来,老身替你调教着,不会托你的后腿。我也是喜欢孩子的,生龙活虎的,看着提气。” 一席话,倒说得邢秉懿眼泪婆娑,动了感情。 昨天延福宫门口的事情,就是赵佶的意思。谁也不见,现成的理由,本来赵桓兴趣高昂地要大宴这些旧臣,让赵佶一个眼色给制止了,也不知道这爷俩后来谈了什么,反正赵桓离开祈福宫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今天皇后来访,希望这个赵桓可不要再说一些浑话。但赵佶怕什么偏偏来什么。邢秉懿是当朝皇后,可也是赵桓的兄弟媳妇,关键是赵桓是前官家,这个官家可是赵佶传下来的。但赵构这个官家,虽然有赵佶的阵前之言,也有赵桓的密信之语,但到底没有明面上的禅让,也让许多人难免背后嚼舌头,尽管赵构的帝位得到了绝大多数的认可,但更多的是对赵构军事上的过人才敢臣服,真要是咬文嚼字咬着不放,难保这股暗流什么时候掀起滔天巨浪。 碍于这层关系和赵桓的身份,又同处一处,邢秉懿从祈福宫出来,转身来到顺福宫给太上皇问安。 赵桓在琼华阁召见了皇后邢秉懿,碍于皇后的地位,赵桓还算客气,但邢秉懿却泾渭分明地感觉到这种客气和赵佶的客气那个是真,那个是假。邢秉懿来拜,那是礼,不来,也说得过去。赵桓见到自己的老婆孩子,刚刚睡了一宿安稳觉,心思可是又活泛起来。 和朱琏皇后一起接见的,也算是以家人的身份吧。朱皇后和赵桓生活了十几年,自然深知这位志大才疏的先官家心里的小算盘。但朱皇后自打被赵构营救回来,这些年的感受自然和赵桓不同,她可不想眼看着赵桓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情。 果然,心浮气躁的赵桓还是探出了口风说道:“在咸平府,我看九哥还是太操劳了,金国也是将倾之状,有那些个统制在外也就是了,莫如回来我哥俩好好聊一聊,毕竟家里这一大摊子才是正事。” 朱皇后在一旁白了赵桓一眼,却对邢秉懿笑道:“皇后莫听大哥胡沁,九哥是什么英雄人物,需要你来指点?我们坐享其福甚好,好不容易团聚在一起,权看着九哥折腾去。” 赵桓在一旁讪讪笑着,对朱皇后,他可是不敢太过。 邢秉懿自然知晓分寸,也是送了好些东西,朱皇后拉着他的手就没有松开过,这份感情,倒是让邢秉懿想起和赵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为朱皇后所征服,暗道,要是真有那一天,看着朱皇后的面,也要劝九哥留有脸面。 邢秉懿回到静园,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稳妥,正拿不定主意,春妮进来禀报:“皇后娘娘,赵副丞和梁总局求见。” 邢秉懿心里一动,暗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俩人,这是九哥派回来的,一定是。” 心里突然有了底气,话里就见喜,对春妮嗔笑道:“小妮子,你和春姑好歹现在也是有了身份的(二春被册封为昭仪,仅次于惠妃李飞雁),却来这里端茶递水喊话伺候着,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春妮搀着邢秉懿来到静园会客厅,笑道:“我们才不管,伺候好您就好,这可是官家交给我们的任务。” 说着话,已经落座,邢秉懿冲等着的春姑笑道:“快请赵副丞和梁局长进来。春妮,把今年的春茶给两位泡好。” 第453章 完颜济无计 赵构给完颜娄室的命令很简单:“全力扫除把忽岭一线金兵,斛沙虎交给张俊。” 为了增加完颜娄室的实力,赵构命令在昌平集训的三万黑水军团预备大军,完成集训,以战代练,全部补充进黑水军团。 暂编第四军,军长赤鲁高贺,是完颜兀术十大猛安之一,全军一万五千人。 暂编第五军,军长耶律尘元,是完颜宗干的亲卫军猛安,也是完颜宗干十分器重的将领。 这俩人,是仅次于仆散浑坦兄弟的嫡系亲军猛安,临走的时候,特意推荐给赵构的。在昌平集训期间,就要数这俩人最是上心,很得吴进忠欣赏,推荐这俩人人担任两个暂编军团的军长,赵构批复:准! 同时命令张俊,兵出照散城,把照散城以北地区,统统清剿干净,为完颜娄室扫除背后隐患。另外,派出一支劲旅,向东北方向攻击前进,一方面吸引斛沙虎大军不敢轻举妄动,掩护完颜娄室侧翼,一方面打通曷懒路通道,给宋国第三舰队开辟登陆场,建立稳固的滩头阵地。 张俊接到命令不敢怠慢,先是派出黄龙军团,在军团长刘勇的指挥下,全力清缴照散城以北地区,稳打稳扎,要和完颜娄室的窝谋罕城连成一体,建立稳固的根据地。 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以一个军团的兵力,硬是把斛沙虎十万大军牵制的寸步难进。当初拿下照散城,斛沙虎迅速出兵窝谋罕,大有一口吃掉完颜娄室八万大军之势,那时候,斛沙虎可是手握十五万大军的。 面对斛沙虎大军压境,完颜娄室虚晃一枪,以少部分兵力收缩照散城,做出一副据城死守的样子,却另派主力,百里大迂回,跃进打下窝谋罕城,在斛沙虎的心脏上狠狠插上一刀,完全盘活了胡里改路和速频路的局面。窝谋罕城的重要性彼此都知道,但完颜娄室剑走偏锋,奇袭窝谋罕城成功,牢牢砸下一根楔子,让斛沙虎犹如巨网缠身,动弹不得,手里十几万大军,却被完颜娄室死死摁在这里一动不敢动。 完颜娄室此时此刻,心里那股子豪情何止万丈?能放开手大胆深入奇袭,实际上在于背后强大的援军保障和支持,对于这一点,完颜娄室丝毫不怀疑宋军的执行力,但要是在金国,一般先是考虑本族的利益,利益大,出功出力就大,没有利益的事情,一般都是观望。 所以,金兵的许多成功的军事行动,一是得益于金兵个人骑射功夫天下无双,所以才有金兵不过万,过万无人敌的说法,二是金兵每次的军事行动,目的明确,就是抢掠,但无论何种抢掠,抢掠何物,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利益的。这就造就了金兵很难有大的战略行动,因为战略级别的军事行动,涉及到方方面面,单是协调各部,金兵就做不到赵构这般游刃有余。 所以,当年完颜娄室的突然南下雁门关会惨遭失败。再往前,金兵两次南侵,占据所有有利条件下,即使没有赵构的从天而降,按照历史的轨迹,也没有完全消灭宋国,就连大辽,不也还有个西辽国吗? 看同样的奇袭,完颜娄室能将自己的用兵发挥得淋漓尽致,有一种龙游大海,猛虎啸山的感觉。就在于他虽是奇袭,但不是孤军深入,这场军事行动,赵构调动了张俊集团军群、龙集团军群、岳飞集团军群三路大军配合他,佯攻、牵制、袭扰,甚至梁景的安情总局也投入了大量的暗线为完颜娄室提供准确的情报,才能一举成功。 完颜娄室很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才觉得自己的选择无比正确。在赵构手下,金国第一将才能爆发出其真正的威力。 事实就是,完颜娄室孤军八万扼守窝谋罕城,斛沙虎居然不敢派兵攻取收复,硬生生看着这根刺牢牢扎在自己的胸口上却不敢拔出来,出现了宋金对峙中一个罕见的局面,窝谋罕城处在金兵四下里的包围中,却悍然无恙,就连每月的补给大军,都不敢攻击。 也曾有不信邪的,斛沙虎也是心有不甘,一支三千人的金兵大军埋伏在纪岭,这是临潢路、北京路经过咸平府路通往窝谋罕城的必经之地,一般宋军的护卫也就在两千到三千人,因为这一带已经被宋军清理得差不多了。 可现实是,宋军的运输辎重部队的战斗力,可一点不比其他野战军团差,手里的家伙也好使,军用版的绝影车可不单单是个运输工具,板甲放下来,就是绝好的野战工事。三千金兵不等形成包围之势,岳飞集团军的青龙铁军就从后面一脚踹了过来。梁景的各路暗桩可不是吃干饭的,加上龙一率领的潜龙大队,金兵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这三千金兵都变成了姚政和吴喜的军功。 自此,斛沙虎刚刚伸出来的触角被一刀剁碎,再也不敢随意出兵,要不是赵构全面布局,胡里改路和速频路,完颜娄室早就横扫了。 斛沙虎退而求其次,重兵固守故里甸这个前哨阵地,大军后撤至军事重镇密山猛安,这是速频路和胡里改路的交汇边界,俗称一马跨两界的地方,斛沙虎这也是无奈之举。赵构打的完颜娄室这张牌,不大不小,恰恰好。 现在局势改变,赵构不再缩手缩脚,战略反攻的第一刀,就砍向故里甸。 完颜娄室不等暂编第四军团和第五军团到位,已经发起攻击。命令赵颜率领所部两个军团,组成东线进攻集团军群,看住斛沙虎密山大军,视情况寻机歼敌一部,缠住斛沙虎的主力。 赵构已经批准了赵泰的计划,所以完颜娄室命令野狼团继续向西北攻击前进,拿下胡里改和屯河,完颜合达的轻骑兵随后跟进,为赵泰提供支援和掩护。 耶律余睹率领第三军团完颜庸部和军团其余部队,合计近三万人,直扑故里甸完颜济的五万大军。以三万对五万,还是攻坚战,也就是完颜娄室有此豪气。 完颜娄室给暂编第四军团和第五军团下令,急速赶到窝谋罕城后,留下五千人和窝谋罕城留守部队汇合,看好家。剩下的两万五千人,以暂编第四军团军团长赤鲁高贺为总指挥,绕至把忽岭以东,和赵颜军团形成一西一南的钳形攻势,阻击密山援军,配合赵颜集团的牵制行动。 这次攻打故里甸,完颜庸的第三军团是主力,配属军团火力支援军团、黑水特战大队,完颜娄室的亲卫营为预备兵力,这两千人的亲卫营,是赵构专门配属给完颜娄室的,其中包括一个一百五十人的亲卫连,一直由赵构派去的龙卫担任教官,这些训练出来的贴身近卫,放眼整个黑水军团,蝎子尾巴独一份。 士为知己者死,完颜娄室现在就是这个心态。宋国战略大反攻的第一仗,既不是赵构手下的第一王牌岳飞集团军群,也不是嫡系主力龙集团军群,更不是风头正劲的西护军孟春集团军群,而是他,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大帅府的近卫军团,这份荣耀,赵构给了完颜娄室。 你既投桃,吾亦报李。完颜娄室素以奇兵奇谋着称,奇袭照散城,巧夺窝谋罕,都是完颜娄室出名的军事行动,连赵构都深感佩服,全军通报嘉奖,黑水军团集体银制勋章,这让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战意高昂,骨子里的野性被彻底激发出来,这才有以少击多的攻坚战。因为完颜娄室知己知彼,最知道金兵的软肋是什么,据城而守,根本就不是金兵的长项。 在赋闲的那段时间,完颜娄室在宋国军事学院有不少参观学习活动,处于一种本能,他对其中的城市防守作战特别上心,就连城市作战这种说法也是第一次接触,虽然时间不长,但已经深深震撼了他的内心。 有了这段经历,回过头来再看金兵这些猛安、谋克部落的寨子,连一个像样的土城也不多见,更不用说高大厚重的城墙,就连会宁府在内,和开封根本就不能比。 有了这个底气,完颜娄室才敢大胆分兵,以他对斛沙虎的了解,自己攻打故里甸,斛沙虎一定会派援兵的,失去故里甸,西北再失去胡里改和屯河,宋国的枪尖就会直接顶在会宁府的胸口上,完颜吴乞买是绝对不会坐看这种局面出现的,严令之下,斛沙虎不敢抗命不遵,只能全力营救,正好钻进围点打援这个圈套。 想到这里,完颜娄室不仅对赵构敬畏如天人一般,上兵伐谋,伐的是心,是对对手人心的掌握,是对战场局势的准确把控,是对自己部下的充分信任。这一点上,赵构捏攥得完颜吴乞买死死的。 “军团长,潜龙来电。”手下亲卫递上来一份情报。 完颜娄室飞快看了一遍,对亲卫说道:“告诉副军团长,加快行军速度,一个时辰之后,确保堵住故里甸之敌。” 情报显示,故里甸守敌完颜济,居然想放弃故里甸,转军北上,和密山大军汇合,这倒是有点出乎完颜娄室的意外,还没有打,就怂了吗? 真要是跑了,虽然兵不血刃拿下故里甸,自己的战术意图实现了,但放跑了完颜济的五万大军,就没有达到战略围歼的目的。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是战争的终极目标,大帅说得对,消灭敌人,保存和壮大自己,才是王道。 不能让完颜济跑了,虽然自己对完颜济已经形成包围,外围还有赵颜和赤鲁高贺两大集团军群,但野战歼敌,哪有堵住家门口来的痛快。 “命令赵颜,看好后路,注意故里甸方向之敌动静,不能让完颜济回撤密山大营。” “命令赤鲁高贺,大张旗鼓在把忽岭游弋,堵住完颜济北上之路。还想跑,那就让现实告诉他完颜济,出了故里甸就是死路一条。” 完颜娄室迅速微调作战命令,雀鹰振翅高飞,向着两路大军的方向飞去。 第454章 谋划故里甸 完颜济有点心里面没底。虽然是主场作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面对的又只是完颜娄室的三万人马,但心里就是空落落的,一个完颜娄室的名头,堪比十万大军。 打不过,我走总行了吧。一方面吩咐手下做好严防死守的准备,一方面悄然派出信使,向密山斛沙虎求救,希望自己率领部下和斛沙虎大军汇合于密山大营,以免被完颜娄室各个击破。 完颜济这个想法,应该最符合现下的局势,故里甸是个战略要点,当时完颜济还为自己能深受斛沙虎信任而沾沾自喜,现在想来,自己真是个笑话。 赵构以一个看似重要的故里甸,却在窝谋罕城扎下完颜娄室这颗钉子,让斛沙虎眼睁睁看着咸平府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二十万大军死的死、降的降,不敢出动一兵一卒前往咸平路战场。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赵构善于从整个战略角度考虑问题,自然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但不等于不看重一城一地的重要性,巧妙拿来做出好文章,才是最高的指挥境界。 完颜济的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毛病,让他痛失了最后撤出的机会。但也有本地族人强烈挽留的原因,因为他就是故里甸猛安部落走出来的金兵高级将领。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全军回撤的准备,如果在第一时间拔腿就跑,完颜娄室还不一定追的上。但他犹豫再三,没有下达撤退命令,也是等斛沙虎的回信,一是怕自己一箭未射、一兵未出就丢了故里甸,将来怪罪下来,不好交代。二是术虎郎君的两千人被黑水军团歼灭,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十号人侥幸跑回来,据这些人交代,这股精锐骑兵已经北上,但不知道是东北还是西北,这让完颜济不敢轻动。因为据跑回来的这些金兵讲,这两千人的战斗力可以说是狂暴,术虎的两千人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两次穿插之下,基本已经被全歼,这让完颜济倒吸一口冷气,自己派出术虎带领的这两千金兵,也是部族军精锐,怎么会差距这么大?这个完颜娄室真就如此厉害? 最后,他的斥候禀报,把忽岭北麓,发现黑水军团,旗号是黑水军团暂编第四军和第五军,这两支部队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不久,另外一路斥候也禀报,在故里甸以东地区,发现黑水军团的主力第一军和第二军旗号。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完颜济心里有点慌乱起来。三面围困,只剩下南面,那是完颜娄室来的方向,断无可能南下。自己被牢牢困死在故里甸。 如果把完颜济换做完颜娄室,那就极有可能突然南下,出其不意,一是可以攻占窝谋罕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可以突然转道特岭城,进入速频路,向北可以回密山大营,也可以进驻速频路猛安,扼守速频路和曷懒路的咽喉,毕竟这是五万大军,放在哪里,都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但完颜娄室断定完颜济可没有这个魄力和头脑,这个人沉稳、谨慎,守有余而攻不足,所以才被斛沙虎派出来据守故里甸。从他优柔寡断错失良机来看,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几步解当下之危的妙棋。 故里甸的金兵还在惶恐之中的时候,完颜娄室的大军已经堵住了故里甸的门口,完颜济就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完颜济也不是酒囊饭袋之辈,能力还是有的,反应也够快。既然走不了,那就死守待援,反正信使已经派了出去,自己手里还有五万人,虽然损失了术虎的两千人马,但手底下的辅兵也还有七八千人,兵力上讲,作为防守故里甸,还是足够的。 完颜济就是故里甸本族人,对故里甸再熟悉不过。故里甸的防守体系早就打造得像个刺猬一样,完颜济以守着称,对于怎么配置兵力和器械,还是有一套的。 故里甸南北方向狭长,东西方向很窄,因为依江而设,东面就是胡里改江,没有进攻阵地;西面地势西低东高,不利于攻;南面是故里甸正门,是完颜济重兵防守的区域,但并没有宽阔的正面阵地,不利于进攻一方兵力展开,只能一点点投进去,这种添油战术,对防守方最有利;而北面靠的是把忽岭山脉余脉,故里甸背山依水,所以说是易守难攻之地。 完颜济将自己的主力一个万人队,安排在故里甸大营前营,由万户石浦奴担任都统军,扼守故里甸大门。 以万户忽林泰答为后营都统军,率领一个万人队驻扎在后营,辎重粮草都在故里甸靠着的把忽岭山挖出来的山洞里,那是他们的命根子。 万户哥翰为东西两营都统军,负责东西两翼的防守,但主要是西侧右翼,左翼是胡里改江,黑水军团是不会把大军摆在那里的,没有地方,都是乱石滩。 完颜济自率中军两万人居中策应,以防万一。 完颜娄室看着手里潜龙送回来的情报,完颜济的防守图,就这样活生生摆在完颜娄室的中军大帐的木图上。 中规中矩,兵力配置合理,防御有层次,各种器械准备得很充分,说明完颜济下了不是一两天的功夫,不愧是斛沙虎看重的人,就这份防守能力,在金兵现有的将领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虽然赵构没有给出完颜娄室完成作战任务的具体时间,只有随机处置四个字,但完颜娄室知道,赵构战略大反攻一但开始,那就会是环环相扣的局面,自己这一环万万不能出差错,也不能影响到其他战场的战事。总之,能速战速决更好。 完颜娄室实际上不喜欢正面战场硬碰硬死磕的模式,他更喜欢像一柄隐藏的利刃,出其不意地捅上致命的一刀,才是他的风格。 他俯身盯着故里甸的地形图,仔细对比着彼此的所有筹码,连耶律余睹进来也没有察觉到。 “斡里衍郎君,这么晚了,该休息了。”耶律余睹将皮裘给完颜娄室披上,入夜的把忽岭山脉,还是很寒冷的。 “有了这炉子,好多了。既不呛人,又暖和,好东西。”完颜娄室来到火炉前,拿起上面烫着的千层饼,撕下来一张给耶律余睹,这东西,放在炉子上什么时候也是热的,香味都散出来,想不吃都难。 “余都姑郎君,这仗怎么打,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现在士气高涨,请战书作战部的参议们都收得手软了,军心可用。如此就是硬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军团长,你给我一天时间,我给你拿下故里甸大营。” 耶律余睹拍着胸脯子啪啪响,豪气和霸气在他身上骤然升起。 完颜娄室笑道:“你忘了大帅嘱咐的话了吗?我还想上一线拼杀呢。” 提到大帅,耶律余睹一下子泄气了,“大帅就是这一点不好,死活不让我们上,手真痒痒。” “还是少死一些人为好,都是我大金儿郎。有没有想过劝降?” “没用的,一开始就尝试了,完颜庸手下虎乞儿团长,还是完颜济的故里甸猛安的族亲,连门都没有让进,信也当场撕了,看样子想顽抗到底,也好,我们可以放开手大干一场。” 尽管想到了这个结局,完颜娄室还是有些遗憾,面对自己的故土,完颜娄室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少杀人或不杀人,看来,现在是不可能了。完颜娄室不是弑杀之人,但也不是菩萨心肠,战争,本就是残酷的。 “预计伤亡会有多大?”完颜娄室问道。 “预计在三千到五千人。”耶律余睹小声回答道。 “不行,一场战斗下来,我黑水军团就要承受这么大的伤亡,如何向大帅交代?”完颜娄室当即摇着头说道。 因为像这样一场战斗三五千人的伤亡,这在宋军这些年的作战史上很少有。古北口一战阿克什的联军伤亡七千多人,是吃亏最大的一次,就已经让赵构怒火万丈,亲自提兵讨伐。虽然牺牲的是西域联军,但也是宋国这次出兵的军事力量之一,赵构从来没有分什么亲疏远近,都是一视同仁。自己的黑水军团可是受到大帅表彰奖励的,要是一战损失三五千人,以后黑水军团如何抬头做人? “斡里衍郎君,军团长,这是攻坚战,可不是野战,儿郎们又是仰攻,地形不利啊。” 尽管完颜娄室知道耶律余睹说的都是实话,也是客观现实,但完颜娄室却直接否定了这个方案,黑水军团的每一名士兵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即使死,也要死得其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硬攻故里甸。 完颜娄室紧紧盯着木图,眼睛却看向了故里甸的东面,那个乱石滩。 “传令虎乞儿前来,这小子脑袋瓜机灵得很,又是本地人,说不定有什么高招呢?” 完颜娄室眼睛紧紧看着那片乱石滩,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第455章 奇谋出奇兵 虎乞儿一直到走出完颜娄室的帅帐,心里还平静不下来。知道完颜娄室疯狂,但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这么疯狂。 来到他的一团驻地,手底下的几个营长立刻围了上来,这个时候团长被叫去,肯定有好事。 “现在有一个任务,非常艰巨,有谁愿意干?”虎乞儿没有客套,上来就开门见山问道。 “团长,咱什么时候怂过。我一营愿打头阵!”一营长抡起胳膊叫道。 “你歇会,以往有什么任务,都是一营先上,这次这么着也轮到我们二营了。”二营长冲着一营长瞪着眼说道。 “大眼,你瞪着俩牛眼干什么?小心掉出来踩了泡泡。团长,这次说什么也该三营了吧。前两次的任务可都是一营二营的,我们三营总不能每次是预备队吧?难道是小妾生的?”三营长出名的嘴刁。 虎乞儿笑了,自己的激将法成了。这次任务,可不是闹着玩的,根本就没有打过,潜伏作战,新名词。 “那好,三营这次主攻,省得你说我偏心。”虎乞儿一锤定音说道。 “这还差不多,团长,说吧,什么任务?三营保证完成。” “好,任务布置如下……”虎乞儿召集几名营长来到木图前,开始布置这次潜伏作战任务。 大帐里出现少有的安静,几个营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再说话,眼睛都盯着大帐中间的木图沉思起来。 三营长一把拽下头上的头盔,露出里面的棉帽内衬,头上已经冒汗了。他神色严峻,没想到这次的任务会如此艰巨,弄好了,立大功;弄不好,三营就会被全部冻死或打残。 任务很明确,三营晚上隐蔽开进故里甸以东胡里改江的江边乱石滩,秘密潜伏,携带大量火药包,在第二天夜晚丑时时炸开故里甸东侧营寨围墙,突袭而入,打开缺口,撕开两翼,等候另外两个营突击进去,扩大战果。 最大的困难是如何抵御夜晚的严寒和一个白天的潜伏,必须伪装好,一动不动,坚持到第二天半夜时分。寒冷,将会是三营面临着的最大考验。 开弓没有回头箭,三营长朵力挠挠头,脸色阴沉地说道:“这趟活还真有点难度,不好搞。” 一营长笑道:“三营长,要不我们上。” 朵力“哼”了一声,斩钉截铁地冲虎乞儿说道:“团长,这趟活,我们三营接了。脑袋掉了碗大疤,怕什么!什么时候执行?” “今天一天时间准备,晚上子时出发执行潜伏任务。朵力,全军团可都看着你们,都在为你们打掩护,不要让我失望,这可是咱们一团露脸的时刻。” 朵力郑重敬礼,坚定说道:“坚决完成任务,我亲自带死士潜伏在最前面,保证在第一时间炸开营寨围墙。” “好,好汉子!需要什么,全团支援你们。” 一营长纳济鲁回身脱下贴身的小羊羔皮袄,递上去说道:“拿去。你小子惦记它有一阵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送你了,用得着。” 不等朵力说话,纳济鲁摆摆手道:“是兄弟,别说话。” 三营长也递上来身上的皮裘,笑道:“这件披风送你,裹着它,寒风吹不进去,回来咱兄弟三人喝酒,我请客。” 朵力心里发热,说道:“你个抠门大眼,说好了,酒要好。把上次军团长奖励你的三醉拿出来才行。” 虎乞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酒我管,二香管够。你回来喝多少,我拿多少。” 朵力大笑道:“好,这趟活死了都值,说话算话?” 虎乞儿冲他一瞪眼说道:“你小子说什么呢?都得好好地回来。”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知道,把忽岭的夜晚有多冷,这次任务,三营是做出最大牺牲准备的。 “好了,回去准备,多带御寒东西,通讯兵,告诉辎重营营长,三营要什么给什么,不许打折扣,严格执行命令!” 入夜亥时,三营整装完毕,准备出发。为了保密,只有完颜娄室、耶律余睹和团长虎乞儿前来送行。 完颜娄室拉住朵力的手说道:“完成任务,活着回来。” 朵力敬礼,笑着说道:“必须回来,大眼和团长还差我一顿酒呢。” 完颜娄室也笑道:“算我一个,上次觐见大帅,赏了我两箱首品,一直舍不得喝,等你回来,咱们痛饮。” 朵力眼都亮了,急忙点点头说道:“军团长,一定给我留着,首品啊,还是大帅赏的,想想都美。” 完颜娄室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低声下令:“出发!” “是!”朵力郑重敬了一个军礼,低声命令道:“三营,全体都有,向左转,齐步走。” 一队披着白色披风的队伍,就着夜色,踏上征程。 宋军在第二天展开了激烈的猛攻,配属黑水军团的霹雳炮虽然犀利,但完颜济早已知道宋军霹雳炮的厉害,相应的做出了针对性部署,直接在寨墙外面浇筑了一道厚厚的冰墙,里面加厚三尺的坡道。12磅炮砸上去,效果不好。 宋军攻了三次,损失了几百人,连寨墙边也没有摸到,只好灰溜溜退了回去。 完颜济一下子变得底气十足,完颜娄室也不过如此。故里甸易守难攻,自己又花了大力气改造,完颜娄室虽然声名赫赫,但他是没有碰上自己,没有碰上故里甸。 完颜济虽然兴奋,但却没有失去冷静,因为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对手是谁,曾经的大金国第一战神,绝非浪得虚名,明天的进攻一定会更加激烈。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吩咐石浦奴,夜晚加强戒备,防止宋军偷袭。告诉哥翰,看好西侧寨墙,留下足够人手,至于东面寨墙,留一些观察哨位就行。通知忽林泰答,将今天损失的物资补齐,郎君们加餐庆祝。”完颜济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去,犹如水银泻地,无懈可击,的确是个守城将才。但有一点,完颜济并没有真正了解完颜娄室,一个善于出奇制胜的军神一样的人物,任何疏漏都是致命的。 “他娘的,还真冷!”朵力用力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心里面骂道。 彻骨的寒气还是无孔不入,不知道是从什么缝隙里钻进来,顺着自己的三万六千个毛孔就渗透到骨子里,临出发前吃的浓浓的一大碗羊杂汤,早就随风散发到了无垠的黑夜里。 黎明前的这一段最难捱,但凭借身上的皮袄和披风,还能坚持。等太阳升起来就好了。 他扭头看看四周,三营的五百多人散布在乱石滩里,倒是一个很好的遮蔽之地,但胸脯子地下,可是冰冷的冻得硬邦邦的湿地,要不是每人发了一条西夏毛毡,还真扛不住。要说这西夏毛毡,还真是好东西,以前西夏进贡的时候,这些都是贵族老爷才能分到的上等物品,可如今,整个三营,每人一条。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放明的时候,听见了第一声炮响,他知道这是军团长为掩护他们儿进行的佯攻。虽然是佯攻,但要拿出真打的架势,那是要死人的,可以说,白天的这次进攻,完全是为了麻痹完颜济而做出的必要的牺牲。 “往后传,谁也不许动,就是拉屎,也要拉在裤裆里。”朵力悄悄让亲卫向后传令。 白天无遮无拦,一片乱石滩。他们潜伏的地点,最近距离寨墙,也不过五十步,要是有一个人乱动,让了望的金兵看见“石头”动了,人死是小,行动失败的责任,可是谁也担当不起,他的三营以后就永远在黑水军团没有了出头之日。 战前动员令还是有效果,参加潜伏的三营上上下下都知道,一战可以成名,一战也可以败名,成败,就在这一战。 黑水军团第三师第一团第三营,这一仗,必将载入宋国史册。 第456章 战旗血染成 尽管觉得太阳慢悠悠的,它还是拖着一丝不情愿的脚步,消失在西方的天际。 完颜娄室大帐,聚集着黑水军团的全部将领,已经整装待发。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 “白天观察情况如何?”完颜娄室迫不及待询问道。 “报告军团长,三号地区白天一切正常。”军团特战大队大队长肖勇回答道。 “密切监视,特别是城墙上的观察哨,发现异常,果断击毙。” “是!”肖勇跑出去继续监视,特战大队担任第一时间协助三营撕开口子,一个小组,已经潜伏到到三营南侧一处洼地,负责给三营提供掩护。 “完颜庸,东面一但打响,第一时间务必炸开寨门,决死队踩着炸点往上冲,不能让敌人反应过来。” 第三军军长完颜庸一个立正,昂首挺胸说道:“军团长放心,决死队已经模拟训练了整整一天了,就等着这个大炮仗了。” “攻击顺序明白各师明确了没有?” “报告军团长,任务全部明确。一师隐蔽迂回至东侧阵地,等三营炸开营寨围墙以后,顺着缺口攻击故里甸北寨,消灭忽林泰答所部;二师攻击大门,决死队炸开大门以后,顺着东墙打,和二营汇合堵住中路,消灭哥翰左营,歼灭敌人之后,支援一师作战;三师顺着西墙打,消灭哥翰右营后,支援中军作战;大帅中军堵住大门,配合其他直属部队消灭石浦奴前军。特战大队外围堵漏。后勤保障部队做好战地救护和保障任务。” 前敌总指挥、副军团长耶律余睹大声汇报道。一整天,他都是带着参议部、作战部的一帮子年轻人在木图上做出无数次兵棋推演,一次次弥补出现的漏洞,一直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完颜娄室长出一口气,看看漏壶,还有两个时辰,计划是在丑时左右发起攻击,因为现在没有精确计时器,只好给了朵力一个经过501兵工厂改良的计时器沙漏,沙子漏完正好半个时辰一次。 完颜娄室在等,耶律余睹、完颜庸、虎乞儿的一团在等,整个黑水军团在等。这段时间,才是最难熬的。 各个攻击部队已经陆续就位,一切正常,金兵在前寨布下重兵,寨墙上火把照得来来往往通明,属于高度戒备,而东西两侧则只是少部分兵力保持警戒,西侧不时有巡逻小队出现,而东侧,只留了几名观察哨,连巡逻警戒也没有派出。 大帐里的铜漏已经过了子初,逐渐指向子正,大帐里只剩下完颜娄室和他的亲卫,其他人都已经各就各位。完颜娄室眼睛紧紧盯着铜漏,看着箭刻上的刻度已经到了子正时刻,正是子丑交接的时候,完颜娄室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蹭地站起来,来到大帐门口,向远处眺望,尽管黑咕隆咚得什么也看不清。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怎么没有听见那声炸响? 完颜娄室低声问道:“你们听见了吗?” 亲卫摇摇头,完颜娄室也是关心则乱,想想也是,真要炸响,那可不是一个炮仗的响动。 完颜娄室回身再看看铜漏,时间的确已经到了丑时初刻,怎么还不响?难道被金兵发现了?那也不对,即使发现了,也应该有动静才是,喊杀声应该传得很远。难道…… 他不敢再想,这么冷的夜晚,一天一夜,不能动,莫非…… 完颜娄室的心逐渐沉下去,又提上来,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突然“轰……”得一声巨响,东边的半边天都被染红了。 这一声巨响,让完颜娄室“嗖”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全然不像一个快六十的老人,三步两步冲出了大帐,翻身上马,朝着故里甸南寨飞奔而去。 三营的人都疯了,因为他们眼睁睁看见自己的营长在那一声爆炸声中化为乌有。 事情本来很顺利,稍微有些误差只是时间前后的问题,毕竟沙漏这个东西还是有误差的,不会太精确。 每半个时辰沙漏翻一个个儿,扔一颗石子。朵力将最后一颗石子在手里扔出去的时候,意味着时间到了。他轻轻活动活动身子,还好,没有冻僵,用脚踹了脚底下的一连长一下,一连长动了动,同样踹了旁边的人一脚,看到两边的人都开始动,朵力的心放了下来,都还活着,起码这几个人都还活着。 他慢慢开始夹着火药包向寨墙靠近,这是一个缓坡,再往前十几步,就是一个比较陡的土坡,这个地点,是完颜娄室根据特战大队的侦察特意挑选的最佳潜伏地点,也是金兵最认为不会进攻的一条路线。 天色阴沉,下玄月,那匹乱石滩一片灰白色,大白天金兵还时不时朝外探视,到了晚上,也就是点上几根火把,不时在寨墙上面转一下,却从不往外看,在他们眼里,乱石滩上的石头蛋子,不会蹦起来砸他们。 朵力带着二十名敢死队,悄悄摸上来,一直到寨墙下面,上面依然没有金兵露头。 但是朵力心里还是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谁出的馊主意!” 原来,本来就陡峭土坡,被泼上水,冻了一层厚厚的冰,而且这个冰面宽度很宽,完颜济在泼水筑冰的时候,其他几面都是实打实的,只有这东面寨墙,象征性地泼了一点,只是在墙根底部冻起来一溜冰墙,远处看不是很高,但靠近才知道,也有两三米的样子,正好比一个人的高度高一点。 这光溜溜的冰面,可不好安放火药包。朵力惊出一脑门子汗,军团长还等着自己这枚“大炮仗”呢,怎么就憋在这里成了哑炮? 急切之间,他忽然脱下皮裘,扑在冰面上,拔出腰间格斗刀,狠狠插在冰面上,激怒之下全力一击,格斗刀入冰三分,变成了一个支撑点,旁边的敢死队远见状,纷纷抽刀在手,插向冰面,也固定住了七八把刀,朵力接过火药包,借助铺上去的几件皮裘和格斗刀形成的托架,一包包垒上去没有滑下来,等最后一包药包放好,已经很勉强了。 朵力挥挥手,让手下退回到安全距离,自己最后拉火。他拽出最下面的火药包的拉环,轻轻一拉,“嗤……”火花冒了出来,他刚想跑,不料格斗刀形成的托架还是没有最后撑住,最中间的一把刀承力最大,啪地一声掉了下来,眼看火药包要坍塌,朵力疾步上前用手托住,才算稳住药包。 他满头大汗,手稍微一松,药包马上滑落,“他奶奶的,讹上了。”朵力眼看着火捻嗤嗤嗤向里燃烧,心里一松,暗道:“就这样吧,也挺好。”他张开手,全身扑上去,死死压住火药包,火捻微红的红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像是镀上了一层圣光一般。 “营长!”伴随着三营将士撕心裂肺一般的呐喊,“轰”地一声巨响,冲天而起的泥土、断木、烟尘、火光,遮蔽了大半个天空,一切尘埃落定,一段近五十多米的寨墙被炸得无影无踪,一个巨大的豁口呈现在三营面前,故里甸向三营敞开了胸怀。 “为营长报仇,杀!”隐蔽的突击队一跃而起,呐喊着、潮水般扑了上去,但还是有近两成的将士永远匍匐在哪里一动不动,成为永恒。 “砰砰砰”,军属特战大队潜伏小队三十人,在肖勇带领下,迅速占据制高点,开始掩护三营撕开突破口。一些金兵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在各自五十夫长、十夫长的带领下,冲出营房,扑向缺口,试图将刚刚涌进来的宋军逼出去。金兵的反应还是够快,许多金兵都是和衣而卧,兵刃不离手,听到爆炸声,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击。 但他们遇到了杀红了眼的三营,全然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尽管金兵一时人数占优,但却被三营压着打,基本上倒下一名三营的将士,金兵至少要倒下去四五个人。 这种红着眼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打法,就连两翼居高压制的特战队也有点瞠目结舌,“三营疯了,真疯了。” 因为特战大队潜伏的距离和角度的关系,他们并没有看到朵力的壮举,所以对三营这种不顾忌自己死活、剃刀式的推进,已经不是佩服,而是除了吃惊还是吃惊,大脑里闪现出的都是这样一个念头:“多亏这是自己人!” 也正是三营这种不怕死不要命的作战,牢牢稳固了突破口,当第一团的团旗出现在缺口的时候,当肖勇看到一营和二营顺着打开的突破口攻进故里甸的时候,当看到后面出现二团的旗帜的时候,大局已定。肖勇带着手下,悄然撤离制高点,开始下一步的定点清剿战斗。 “轰……”又一声巨响在故里甸南寨门猛烈炸响,耶律余睹派出了一个十二人的骑兵小队,全幅重装,不同的是,每匹马都是百里挑一的西夏高头大马,马背上托着木质托架,两侧装满了火药包。在猛烈炮火和钢臂弩的支援下,几乎是踩着霹雳炮射出的第三轮实心弹,顶着金兵铺天盖地的箭雨,全力冲刺上去。 尽管最后只有三匹马在敢死队的驾驭下冲到了寨门,但也足够了,既然来,不畏死,马上的死士几乎同时拉响火捻子,三匹马托载着的火药威力,把南寨门连带两侧的寨墙,炸开了一个三四十米的缺口,箭塔里、寨墙上、寨门后的五六百多金兵随着那声剧烈的爆炸,彻底化为灰烬。 完颜庸的二师和三师嗷嗷叫地扑上去,按照既定战术两翼齐飞,一路席卷而上,梯次攻击、交叉掩护,弓弩手抢占制高点,突击队分路合击,一系列战术动作犹如庖丁解牛一般犀利,所有抵抗的金兵根本就挡不住这合力一击,整个故里甸防御瞬间土崩瓦解。 两个时辰后,伴随着朝阳的冉冉升起,一面宋国国旗在故里甸高高飘扬,展翅欲飞的浴火凤凰,在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 第457章 成立朵力营 赵构接到完颜娄室的军情通报和故里甸战斗汇总,心情很是沉重,就在于朵力营长的牺牲,给他的刺激和震撼太大了。 他的脑海里无数次闪现出朵力张开双臂护住火药包的形象,两个后世家喻户晓的英雄也走马灯似的在自己脑海里闪现,历史何其像也,更叹世道轮回。这才体会到那句话,只有人民,才是英雄。 他马上指示赵鼎,塞北特区政宣处牵头,创办《新塞北》报纸,专门负责宣传报到塞北战区各战场涌现出的战斗英雄的光荣事迹。这次,要以朵力营长的英勇事迹为题材,出一期专刊,大力弘扬这种英勇的大无畏的战斗精神。而这种特刊,赵构给出了极具新颖的方式——连环画册。 赵构签署大帅府军令,授予朵力特等功金镶玉勋章,命名黑水军团第三师第一团第三营为“朵力营”,将故里甸改名为“朵力寨”,第三营授予集体一等功,全军通报进行嘉奖。 在朵力寨朵力营长牺牲的地方,建造朵力广场,以朵力营长最后时刻的光辉形象建造一座大型雕塑,供后人瞻仰。 赵构敏锐地抓住这些切入人心的闪光点,大事宣扬,通报表彰,弘扬英雄,赞美英雄。尤其是朵力的英雄事迹,和宋千的英雄事迹还有所不同,朵力是金人,这个身份就足以让所有白山黑水的金国上下震惊。就是这样一名普普通通的金兵降卒,一路成长,升职立功。“死得其所,重于泰山。”这是赵构对朵力最大的评价。 完颜娄室屯兵朵力(故里甸),重新打造这个重要的军事堡垒,大量的建筑材料源源不断运来。赵构指示吴喜,朵力的建设用度,先通过他的后勤基地保障,特事特办,以后的提升建设,逐渐归塞北特区政府接手。 朵力寨收复以后,胡里改路和速频路西进的大门将彻底被这个铁门栓给拴得牢牢的。密山大营毫无秘密可言,斛沙虎的一兵一卒的调动,都在朵力寨的监视之下,加上肖勇的特战大队,大部分是土生土长的金国部族,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胡里改战场之上再次呈现单方面透明的态势。 现在整个胡里改路的战事十分有利,赵泰率领野狼团突袭胡里改和屯河,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将两个金国的猛安部落全部拿下,然后汇合完颜合达的轻一师,一个突袭,围困住五国城。 赵泰是五国联盟部落里第二大部落奥里米部落大首领瓦格楞手下猛安突霍的次子。卜诨、赛格泰、突霍阿扎,号称奥立米三虎,其中尤为赛格泰着名,手中利斧确有搏虎之实。 赵泰虎胆英雄,单骑闯城,劝降五国联盟部落,最大部落越里吉部落首领泰坦,心有犹豫,声称五族之事,非一人能决,建议召集五国联盟部族长大会,商议前程去路。 结果在会上突然被奥立米部落猛安瓦格楞率领本部部族军和赛格泰里应外合,包围了会场。面对赛格泰虎视眈眈的两千野狼团士兵,泰坦无奈,只好接受和平改编,归顺宋国。 赵泰马上将情况上报完颜娄室军团长,完颜娄室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良机,在金国高层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派出赵颜率领第一军和第二军主力北上胡里改和屯里,和赵泰汇合,牢牢占据了这个军事要点。 完颜娄室一下子把上京路、胡里改路和速频路变成了一副挑子,脚踩着胡里改,西头挑着上京路,东面挑着速频路,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一下子成了宋金两国战争的重要支点。 赵构审时度势,命令张俊集团军全军北上,堵住斛沙虎十万大军,牢牢把斛沙虎牵制在速频路,其刘勇军团兵锋直指斛沙虎密山大营。 命令岳飞集团军,集中兵力,沿着上京路隆州利涉、德惠一线向北推进,以斜岭、纪岭、青岭一线为分界点,以西,归岳飞集团军负责。 斜岭以东,归张俊集团军负责,其麾下成闵集团军开始全力清扫曷懒路,北上攻击速频路,和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形成钳形攻势,夹击斛沙虎大军于密山一线。此路,还是张俊为前敌总指挥。 营救赵佶父子,引出梁景契合血战;赵泰野狼团和完颜合达轻骑北上,转战把忽岭千里大营救;碟血故里甸,朵力营一战成名;赵泰单骑独闯五国城,五族联盟瞬间瓦解归宋……这一个个节点,连接成了宋金两国战略大决战的导火索,而点燃这根导火索的,就是赵构。 宋军于沉寂当中突然爆发,打了完颜吴乞买一个措手不及。尽管早有准备,也针对性做出了布局调整,但赵构天马行空一般的战术手段和宋军恐怖的战场执行力,还是让完颜吴乞买感到无比震惊。 急切之间,命令斡克阿怜猛安的完颜宗伟所部,急速南下,和密山大营的完颜宗英合兵一处,堵住宋国张俊兵团的北上之路,死守胡里改,为大金留下一块辗转腾挪之地,西边的临潢路已经尽归宋国,如果东边的胡里改路、速频路再失守,整个上京路就会成为绝地,无路可逃。 命令上京路留守完颜宗磐,务必死守上京会宁府一东一西两个门户宜春和五常,都元帅完颜斜也坐阵上京,就连病重的完颜宗望,也抱病参加大朝会,和完颜斜也一起,迅速做出了“西顶东攻”的作战计划。 西顶,就是在上京路,以会宁府为中心,实施全面防御,收缩兵力,重点布防,以上京、宜春、五常形成三个战略支撑点,互相策应,摆出一个三才阵的架势,让宋军岳飞集团军陷入这个三角区域内,形成腹背受敌之态势,不能兼顾,顾此失彼。而金兵进,可迅速出击偷袭宋军背后,退,可依靠坚城固守,形成可攻可守的有利局面。 东攻,就是在东路胡里改和速频路,集中两路大军,以攻对攻,寻机歼灭宋军东线的张俊集团军群,或者至少形成对峙局面,牵制住宋军东线兵力,等蒲与路援军赶到,或东进,或西出,只要消灭宋军一路,则全盘皆活。 赵构带着李璞的飞龙军团,突然出现在朵力。 处于保密,对外依然用近卫军应龙军团旗帜,李璞带着自己的飞龙军,终于踏上了战场。 赵构敏锐的捕捉到金国的动态,尽管梁景的情报最终还没有放到他的案头,但对整体局势的把控,已经可以牢牢牵着完颜吴乞买的鼻子走。 东路战事最关键,因为龙一的潜龙撒出去的大网,已经完全遮蔽了整个金国剩下的最后这几路,上京路、蒲与路、胡里改路和速频路。胡里改斡克阿怜完颜宗伟(金名阿鲁朴)的大军一动,潜龙的雀鹰就已经飞起来了。 “好啊,就怕你当缩头乌龟,你只要伸出脑袋,就剁了你。”赵构攥着情报,心里有些兴奋,金兵第一步,就按照自己的套路开始出牌了。 赵构一方面命令龙一,全力捕捉完颜宗伟大军的行踪,一方面命令蒋宣的金雕特战大队出动,和龙一形成立体侦察网,完颜宗伟每天的西军路程、驻扎地、兵力部署等情报,都要两个时辰一汇总,上报大帅府情报中心谢天赐。 一方面密令张大梁,迅速拿到金兵的军事部署。只靠猜测和推断,还不能决断,必须需要准确的情报佐证才行。战略决战,可不能估计、大概、也许、或者……赵构要求情报必须做到“快、准、精、全”,这才是最后做出决策的最大依据。 靠前指挥,这是赵构一贯的作风,这次也不例外。他将宋琦留在咸平府,却将孟春集团军雪藏在岳飞集团军后面,让龙集团军先不要刺激完颜吴乞买的屁股,以免吴乞买出逃蒲与路,但要悄悄布局,胡刺温要牢牢控制住。 安排好西线,赵构告别李惠妃,带着一千飞龙近卫军,和李璞的飞龙军团,一起前往朵力。 一路上,岳云骑在追风上,挥舞着手里的骨朵,大呼小叫,兴奋地跑前跑后,这让谢天赐、王家兄弟等人冲他直翻白眼,不过岳云年龄最小,大家都宠着他,连大帅都笑呵呵的,大家也就当没有看见。 岳云高兴,并不是因为和大帅出来,是因为大帅答应了他,要让他在朵力营当一名列兵,真正让他上战场一显身手。眼看岳云和追风撒着欢儿跑到了前面快看不见了,王孝杰要吹哨子,却让赵构止住了,难得看见小家伙这么高兴,反正离朵力寨不远了,权当让他去报信吧。 赵构并没有通知完颜娄室自己要到朵力,算是一次“突然袭击”。但完颜娄室一生谨慎,虽然取得大胜,但应该有的戒备可一点也没有放松,他的巡骑基本上前出至少二十里戒备,在军中,能担任巡骑和斥候的,是仅次于军团特战大队的存在,自然手底下全是硬活。 一个骑在一匹白马上的骑兵在雪原上驰骋飞奔,戴着大皮帽子,一身黑色的皮裘裹在身上,倒也看不出是什么人,但单人独骑直冲朵力方向而来,为首的排长打个手势,三十多人成一条弧线悄悄围了上来。 要命的是,他们是便衣侦察,为了方便,穿的是普通人的衣服,并没有穿宋军制式军服。 第458章 岳云显神通 岳云胯下的追风骤然止步不前,眼睛警惕地盯向前面不远处。岳云眼看着几十个穿着皮袍的“金兵”围了上来,心里不惊反喜,全然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 突前的两名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直扑上来,看样子是要留活口,这恰恰救了他们。两柄斩马刀举起,反转刀背,还不等砸下来,岳云手中骨朵已经迎了上去,“当当”两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两柄斩马刀已经飞向了半天空。 还是岳云看到斩马刀,没有下手,只是磕飞了对方的兵器。要说岳云现在手里的这两柄骨朵,严格来说,就是双锤。 赵构还是没有忍住对历史的喜爱,后世的评书里面,岳家军八大锤六杆枪,威震敌胆,令金兵望风而逃。虽然有艺术加工的成分,但却深受普通老百姓喜爱,尤其是对岳云,“赢官人”就是对其最大的褒奖。 赵构也不例外,对岳云更是宠爱有加,不仅把心爱的坐骑追风相赠,更是命令范大,亲自为岳云锤炼打造一对大锤,连图纸都是赵构亲自画出来的。 他也是受到完颜宗翰手下亲卫将领穆宗英哥手中的兵器招魂仗的启发,将岳云的双锤设计成部分镂空,锤体能更大一些,更显得雄浑大气。全部上好镔铁打造,外面镀金,锤头的小骨朵设计成虎头,虎口微张,暗开孔洞,挥舞之下,犹如虎啸,单柄锤重是三十六斤六两,增加了虎首骨朵的六两重量,让整个兵器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力与美的结合,赵构赐名“虎头”,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岳云简直是爱不释手。所以一路上大呼小叫,只想着过瘾,正好这帮子“金兵”凑了上来。 岳云天生神力,就是赵构也不相多让,要知道,岳云才十四岁,(过年了,增加了一岁),身量已经长开,赵构在他这个年龄,可没有岳云的成就。 带队的队长大吃一惊,带着手下就围了上来,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舌头,传出去,还不让肖队长笑话死。 岳云双臂反转,虎头胸前划过,正是一招“回身虎”,扑上来的巡骑手中的家伙什就都飞上了天,双臂发麻,收手颤抖,锤头迸发的杀气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低头弯腰,不敢正面相抗,心里都是一沉:“什么时候金兵出了这么一位人物?” 但作为巡骑,身手不俗,反应极快,兵器离手的同时,手中已经抄起骑弩,对准了岳云。 看到骑弩,岳云笑了,金兵万不可能有这种装备。为了避免误伤,他将双锤挂好,一推头上皮帽,露出红彤彤的孩儿脸,手心一翻,一块腰牌已经在手,扔给队长,大声叫道:“莫动手,诸位可是完颜军团长治下?我乃大帅账下岳云,大帅就在后面,收起家伙来吧。” 带队队长接住腰牌,楠木为底,金丝云纹镶边,正面“宋国大帅府”五个瘦金体熠熠生辉,正是大帅府的专属腰牌,丝毫没错。 骑兵队长恭恭敬敬将腰牌归还,脸上甚至不敢有一点不满。自己是什么样的实力,自己这个小队是什么样的实力,岳云又是什么样的实力,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小岳云要是真下死手,这些人早成了锤下冤魂。 轰隆隆的马蹄声顺着大地传来,岳云兴奋地大叫道:“大帅来了,快去迎接。” 说完拨转马头往回飞奔,队长大手一挥,率领侦察小队紧随其后迎了上去,他还没有昏了头,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如果这个时候还看不到完颜娄室派出的侦察巡逻部队,军团长等着挨批吧。 代表着大帅的大纛呼啦啦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三十名骑兵已经列好队形,齐刷刷在马上向大帅敬礼,队长大声报告道:“报告大帅,黑水军团侦察营一连三排,奉命前出侦察,请大帅指示!排长,黑吉。” “稍息。黑排长,你的脸咋这么黑?”赵构无意中看到黑吉一张黑红的脸庞,一脸的不自然。 “报告大帅……晒的。” “狗屁,这个月份把你晒成这样?你家的日头吗?”赵构笑了。 突然回头看见小岳云一脸的嬉笑,再看看黑吉骑兵队的装束,有点回过味儿来,笑道:“交过手啦?” “是,我等不是小官人的对手,岳小官人手下留情了。”黑吉的脸臊得黑里透红。 “哦,岳云,你怎么这么莽撞,快向黑吉排长道歉。”赵构可不是护短的人。 岳云郑重敬礼道:“排长,对不起,下次我手轻一些。” “你会不会道歉?还下次?要不是黑吉排长经验丰富,你能躲过钢臂弩的攒射?”赵构早就把过程想透了。 岳云点点头,还真是。黑吉真要一上来就打埋伏,三十支骑弩齐射,纵然是岳云武艺高墙,也不可能全然而退,更不要说完败这个小队。 不过,黑吉还是被岳云震撼了一下,就在于岳云的年龄,一帮严格训练、久经沙场的战场遮蔽高手,居然在这个小孩子手里挺不过一招,还是群殴,确实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不过,黑吉看着岳云,眼睛开始贼亮贼亮的,有这样一个大杀器在,自己的小队还不逆天的存在啊。 “报告大帅,这不怨小岳云,我们也是便衣,都说不打不相识,我看我们三排和岳云有缘,回去请岳云到三排做客,大家说好不好?” 一阵挤眉弄眼,三排的战士轰然叫好,都是在一起配合多年的兄弟,老大的心思瞬间就明白了。 “你小子,还挺贼,这都惦记。别想了,岳云要去朵力营的。前面带路吧。”赵构笑道。 黑吉脸更红了,急忙拨转马头,吆喝着前面带路,大军直奔朵力大营而去。 完颜娄室已经接到情报了,除了巡骑,肖勇的特战大队才是一支暗箭部队,大帅的军旗出现在地平线的时候,早有人飞报完颜娄室去了。 完颜娄室急忙带着手下将领出寨迎接,未曾走出十里,就已经看见大帅的军旗哗啦啦迎风飘扬,后面应龙军团的军旗紧随其后,在后面,是阵容整齐的三万飞龙军团。 完颜娄室有点纳闷,大帅的近卫军龙卫,现在也就是两千人,飞龙卫五百,什么时候变成三万人的大军团了? 但完颜娄室人老成精,大帅不说,自然不问。将赵构接入大寨,赵构却说要先去朵力营长牺牲的地方看看。 完颜娄室带领着赵构一行人来到当时炸开的突破口,看到这个突破口已经专门用河滩里深红色的石头砌了起来,完全是按照当时炸开的缺口宽度,一点点垒起来,两侧的寨墙,则是青色石头,显得这一段围墙更为耀眼。 赵构扶墙远眺,听完颜娄室介绍当时的潜伏作战过程,不禁为完颜娄室这个计划击节叹赏,当年我们在朝鲜战场,可没少用这个战法。没想到跨越近千年,完颜娄室也能运用的如此娴熟,故人之智慧,当真不能小看一点。 完颜娄室战报中说得清清楚楚,此战,三营冻死七十八人,突击作战战死一百二十三人,轻重伤员一百五十七人,其中,营长朵力壮烈牺牲在城墙下面,尸骨无存。战后,只找到一片小羊羔皮袄的残片,带着朵力营长的一点零碎的血肉,算是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点痕迹。 赵构眼睛已经模糊,虽然没有见过朵力营长什么样子,但丝毫不影响朵力营长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他缓缓站稳身子,以标准的军姿,向墙外朵力的三营潜伏的地方庄严地敬上一个军礼,身后的将士们,随着高进一声大喊:“敬礼!”所有城墙上的宋军,向心中的英雄,用军中最崇高的礼节,告慰英烈在天之灵。 “岳云!”赵构大声喊道。 “到!”小岳云跨前一步大声应答。 “娄室军团长,这是岳飞司令的长子,我把他交给你,在朵力营担任一名列兵,在这个英雄的连队,我相信他会很快地成长起来。”赵构指着岳云对完颜娄室说道。 “我代表黑水军团朵力营欢迎岳云。” 完颜娄室心里已经乐开花了,知道赵构为什么要把岳云放在朵力营了。只不过,以大帅府参议的身份,却到朵力营当一名列兵,完颜娄室倒是有些猜不透,或许是因为年龄小的原因吧。但对于岳云,完颜娄室可是如雷贯耳,就在于岳云自打来到军营后,已经挑战了大帅除了赵构以外,上到司令将军,下到排长班长,只要听说谁的功夫好,就一定去切磋切磋,刚开始还以为岳云仗着大帅的背景来抖威风,交手之后,都是被虐,就连高进,这个赵构的大保镖头子,百招之后撤枪认输。 这样一员虎将来到黑水军团,完颜娄室心里面已经乐开花了,至于前面的小插曲,倒是还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意外。 “岳云,从今往后,你就是黑水军团朵力营的一员普通的战士,你要以成为朵力营的一名战士而自豪。好好从底层做起,严格训练,记住你们是一个光荣的集体,不许搞个人英雄主义,好好向老班长学习,你要学得东西,还很多,记住了吗?”赵构的一番话语,既是说给岳云,也是说给大家。 “记住了,大帅,岳云保证不给大帅丢人,好好向朵力营的班长们学习。”岳云满心欢喜,大帅身边的几个年轻人,自己是第一个被派到作战部队的,这份厚爱,岳云知道怎样报答。 “大帅,我们也要到前线。”后面的谢天赐和王家兄弟看着眼红,齐刷刷出来请战。 “你们捣什么乱?注意纪律!”高进赶紧训斥道。 赵构笑了,指着他们说道:“看看,都是小老虎。娄室军团长,这几个你要不要?” 完颜娄室笑道:“大帅身边的人,有多少我要多少,我可不嫌多。” 这几个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真要让黑水军团一锅烩了,那还不炸翻天。完颜娄室知道是不可能的,纵然是知道大帅说笑,还是按捺不住这急切的心情。 “哈哈哈,这几个现在可不能给你。你们也不要有什么想法,王家兄弟另有任务,谢天赐还得留下,以后有的是机会,放心,迟早会龙归大海,猛虎出山的。” 这已经给这几个人定了调子了,都有重用,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岳云是个特例,“赢官人”的绰号,可不是在大帅身边喊出来的,那是在战场上赢得的。 众人下了寨墙,无意中赵构一回头,脸色却是一变,疾步向前走去,众人看到赵构脸色不对,急忙快步跟上。 第459章 初到违军纪 朵力营的一连连长术赫,现在升任朵力营的营长。 他是眼睁睁看着营长在自己的面前消失的,那一刻,朵力张开双臂的形象,便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朵力营是大帅亲自命名的,昨天亲自授旗,这份荣耀,整个黑水军团那是第一份,也是独一份,术赫自然知道这面旗的分量。 现在又塞进来一个大帅手下唤作岳云的,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这让术赫有点不喜。现在自己的朵力营就是一个香饽饽,谁也想进来,军团长说了,黑水军团的除了在外的第一军和第二军,剩下的部队里面,随便挑,先把朵力营的建制补全,另外,增设朵力尖刀连,这个连,是大帅亲自批准的,朵力营就变成了一个十足十的加强营,满编一千人。 军团长亲自领着岳云下的连队,指定岳云到朵力连一排一班担任班长,却被岳云拒绝了,说是士卒,就是士卒,从偏卒开始干起。 当岳云的偏卒铠甲穿在身上的时候,尽管挑选的是小号的,还是有一点大。可岳云却欢喜得很,肩吞镶嵌的代表偏卒的黑红色五星,被他擦得亮晶晶的。 不过能入选朵力连的,可是整个军团挑出来的精锐,但也导致这个连兵器有点杂,使唤什么的都有。但有一个通病,个顶个牛气哄哄,谁也不服谁。 上面认识岳云,可不代表下面的普通士兵认识。本来就觉得一个小毛孩子被塞到朵力连有些不可思议,可看到岳云的双锤,就觉得更不可思议了,这是一个小孩子玩得动的吗? 有不信邪的,但还不敢明目张胆去试,军中自来的规矩,别人的家伙,不能动。十人一个班,加上正副班长,正好十二人住一顶军帐。 一个身高六尺的魁梧大汉,扛着他的狼牙棒,有一点挑衅似的问道:“这是谁的烂瓜,给爷的大棒挪个窝!” 众人像看个傻瓜一样地看着他,虽然彼此还不是很熟悉,但这个初来就在力士大赛中斩获魁首的越里吉好汉赛鲁,现在可是朵力营的知名人物,手里三十斤的狼牙棒,曾经是赵泰手下的亲卫。因为上次战斗中受伤,赵泰将他留在大营,被完颜娄室要了去,却被术赫要了过来,军团长规矩,只要其他地方调入的,都从偏卒干起,担任班长副班长的,都是朵力营的老人儿。 岳云头也不抬,还在擦拭着铠甲,却接话道:“你可以给我挪走,我同意了。” “嘿嘿,那可就不好意思了。”赛鲁嘴里笑呵呵的,却满不在乎伸出一只手,想把两支锤抓走,拎住锤柄往上一拎,差点让他岔了气,两柄锤居然纹丝不动。 众人脸上皆变色,他们是知道赛鲁的力气的,两石的硬弓轻松十吸(一个呼吸一次,连续十次,这在军中已经是神射手),现在却没有拎起岳云的双锤,开始都以为岳云的锤就是个样子货,吓唬人的,现在看来,还真有可能是个大家伙。 人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赛鲁恼羞成怒,刚才是没有想到这么沉,这次有了准备,一手一个,倒是轻松提起,但脸色也是阴沉不定,能拎起来的,这个军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行,但要玩起来,还真不行。 班长叫花刺布鲁,也是一名魁梧的汉子,虽不及赛鲁高大,但也是彪形大汉,他接过双锤,也是一愣,自己也想到了这对锤可能不轻,但没想到会这么重,真是这位小官人的? 眼见大帐里的十几个人一个个都上去试了试,都是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岳云知道,自己不露一手,是无法让这群以后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相信自己的。 他冷哼一声,整理好铠甲,戴上黑色铁盔,站起身来走到众人前,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大哥,借光让个道。” 说完,右手一抄,已经将双锤轻松拎起,迈步而出。来到账外空地,锤分上下双手分握,一个“巡山虎”起势,双锤上下前后一个拦架,正如猛虎巡山,山君出洞一般。 就这手起势,众人心中就是一寒,都是军中好手,怎么会看不到岳云的双锤在手中有一个急速旋转,带出的劲风,掠过虎头,呼呼作响,单手成转,这得多大的力气? 这就完了吗?之间岳云上步拧腰,“下山虎”、“跳涧虎”、“望月虎”、“扑击虎”、“拨云虎”……一路“虎式三十六锤”使将出来,手中的虎头双锤俨然化身两头猛虎一般,或单虎出击,或双虎嬉戏,或隐秘林间,或激跃山涧。双锤上下翻飞,犹如蛟龙戏海;身影辗转腾挪,不啻凤舞九天。 岳云浑身杀气渐浓,虎头俨然有咆哮之状,骤然只听岳云大喝一声,犹如晴天霹雳,手中虎头猛然砸向旁边一株合包大树,“咚”地一声巨响,大树被拦腰砸断,轰然倒下。 这一声惊动了整个朵力大寨,连赵构都惊动了。大家纷纷跑出住处,顺着那声巨响,逐渐汇聚到朵力连,眼中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那棵大树,拦腰砸断的大树露出犬齿般的断茬,一脸痛苦装:“我睡得好好的,这招谁惹谁了,活这么大容易么?” 赵构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但是满场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想到惊动了大帅,军中喧哗,扰乱秩序,这可是触犯了军纪。 赵构不知道实情,但知道是岳云闯的祸,狠狠瞪了岳云一眼,大声喝道:“执法队,按照军规军纪,严肃处理。另外,破坏公物,罚俸一个月赔偿。” 傍晚的时候,高进进来给赵构禀报,岳云被罚举着自己的双锤,一千个深蹲起。不同的是,旁边一起陪着蹲起的,是一班的其他十一个人。 接到赵构的密令,张大梁的安情局塞北分局效率还是很高的,他和耶律重生合伙弄了一个欲擒故纵之计。卫王负责整个军需,耶律重生对卫王完颜宗强说道,按照以前的部署,卫王将物资补给进行了划片分区,部分物资囤积到位。但完颜吴乞买的军事计划发生了重大变动,相应的物资也要调整,耶律重生就在这物资调整上,找到了突破口。 他找到卫王完颜宗强,手里拿着调拨单,一脸苦恼之色,对卫王说道:“王爷,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物资调集完毕,可是出现了大变故。宋军赵泰,也就是那个叛徒败类赛格泰,居然拿下了胡里改和屯河,招降了五国城联盟部落,我们前些日子调拨的粮草辎重都便宜了宋军。现在胡刺温也在宋军控制之下,这一东一西两处粮仓之地都被宋军占领,这一手狠毒之计,正好掐住我们的脖子,卫王,明年的贮备,可是一个大问题啊。” 完颜宗强也是摇摇头,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局势严峻。但皇帝陛下最要紧是应对当下之局,我们还是要尽力才行。我已经知会各路留守、知府,全力抽调。先熬过这一段时间再说。特殊事情,当使严法,不可姑息纵容,这次决战,势必关乎我大金国祚未来,生死存亡之计,手腕要硬,莫要心慈手软。” 耶律重生低身回道:“是,我记下了。只是接到调拨单,怎么突然宜春和五常增拨了近四成的供应,会宁府更是增加了一倍,这样一来,我们以前的补给布局就全乱了,接近六成的补给都集中在这三个地方,其他地方怎么办?密山大营每天的供需就是一个偌大的数字,全凭胡里改路支撑,现在将胡里改路物资调拨三地,密山斛沙虎郎君哪里,只一个速频路,恐怕供应困难,您和今上说说,是在不行,五五之数分开也是一个办法。要不然,滕王殿下恐怕会找我的麻烦的。” “这个恐怕不行。”完颜宗强的态度很是坚决。思忖片刻,低声说道:“胡里改路已在宋军威胁之下,全力供应,唯恐不足,更不要提五五分成。今上定下西顶东攻方略,这边,以会宁府为主,全力防御作战,物资储备还有个多?真要宋军几十万大军围住会宁府,恐怕会重蹈当年南下围困东京的覆辙,斡里不郎君和斜也都元帅定下来的,今上也批准了的,我们都无法改变,只有尽力办好自己的差事。你是个又能力的人,务必把此事办好,斛沙虎郎君哪里,也要上心交代,他要面对宋军近二十万大军,兵力不占优势,物资供应不上去,郎君们缺少重赏,如何卖命?万不可再出现兀术和斡本郎君的事情,千万在意。” 耶律重生叹口气说道:“如此,我且回去仔细谋划,还是要做得周全才行。殿下放心,我在阿斯温猛安还设有一个封仓,就是为了预防万一,如此,可先紧着会宁府的供需,万不可有所亏欠。” 完颜宗强点点头,赞道:“有你,小王省心多了。且好生做事,绝不亏待。” 事实上,完颜宗强也的确不曾亏待过这位手下,卫王府自卫王一下,完颜重生皆可指派,这份殊荣,也让不少人心存妒忌,但也是无奈,耶律重生的能力,却是他们比不了的,单是调配粮草辎重的手段,运筹帷幄的算计,他们自忖做不到。 况且,耶律重生不仅仅能力出众,关键是知道如何做人,金国上层对完颜宗强手底下这位大总管,可是吹捧得很,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再加上耶律重生粮草辎重大总管的官身,在金国高层,耶律重生也算是一名风云人物。 但他做事勤勉,做人却是低调,不爱抛头露面,这些年,倒也口碑颇佳,没有什么掣肘牵绊的事情发生。 谁曾想,这个耶律重生是一个大宋幽冥的身份。 第460章 静谧的东线 七日后,宋国复兴六年三月初六,赵构在朵力寨召集张俊、成闵、完颜娄室等张俊集团军主要将领,召开军事会议,主要议题是歼灭斛沙虎这十万大军。 情报已经得到,甚至金兵的部署也在木图上一一被列举出来。完颜吴乞买既然做出了相应计划,赵构知己知彼,自然掌握主动。 现在完颜吴乞买最大的依仗,就是希望东线作战的斛沙虎能和宋军形成对峙,等待蒲与路完颜鹘懒的大军南下,这个筹码或西或东,加上去,就会成为扭转战局的最大依据。 但完颜吴乞买有点一厢情愿,据张大梁的情报,这个完颜鹘懒素来为吴乞买不喜,因为和完颜昌走得比较近,和其他几个兄弟倒是有些个疏远。但毕竟是吴乞买的儿子,手段还是有的,孔武有力,机敏过人,虽然吴乞买不喜欢他,将他打发到蒲与路,为大金镇守极北之地,但完颜鹘懒却毫无怨言,在蒲与路北番之地,一待就是十年。 那是金兵的最后退路,整个蒲与路的部族军在第一次抽调南下两万人之后,并没有动及根本,现在完颜鹘懒的手里,还有整整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都是极寒之地熬练摔打出来的,也是完颜吴乞买最后一点本钱。 赵构结合张大梁的情报,以及和完颜娄室等金国旧臣深入细致的了解,尤其是完颜宗干给赵构写的一封长信,对整个金国高层,特别是完颜吴乞买家族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做了非常详细的描述。可以说,这是最真实的一份完颜吴乞买的家族轶事,这也是完颜宗干得不到帝位之后的一种心态吧。 完颜吴乞买上位缘于兄终弟及,是在其兄完颜阿骨打的手里接过来的王位,所以下面的几位兄弟也难免心思活泛起来,虽然明面上风平浪静,可私底下的龌龊,却也不少,只不过大家看透不说透,至少维持着面子上的平和。 不能不说,当初完颜宗翰西出大同,成立西府枢密院,恐怕也是这个道理。有了西府,自然就有东府,完颜宗望做东看西,谁能说的清楚,到底是完颜宗望自己的野心作祟,还是完颜吴乞买的主意呢? 上兵伐谋,谋者攻心。赵构仔细分析所有情报里面的蛛丝马迹,然后串联起来,再根据两路大军汇总的信息,结合龙一的潜龙大队林林总总侦察到的敌情,进行军情研判,最后推断出,完颜鹘懒出兵会宁府的可能,远远大于密山大营。 为了夯实这个推断,赵构这才召开秘密军事会议,来了一手瞒天过海,让龙卫军大张旗鼓返回韩州大营,而自己紧紧留下了一个五十人的小队,和自己滞留在朵力寨。 另外命令刘浩,悄然进驻韩州大营,权领自己行使帅府职权,而自己专心坐阵朵力寨,指挥东线集团军群,先歼灭斛沙虎的十万大军再说。 朵力寨作战指挥中心,赵构、张俊、成闵、完颜娄室等人,围坐在一张长方形案几边,案几上平铺着一张绘制精细的地图。 赵构先将自己的推断和大家通报了一下,并且把计划在地图上一一做出解释说明,征求大家的意见,尤其是对完颜鹘懒大军出兵方向的推断,这是重点。 张俊以稳重见长,成闵善于战场碾压,而完颜娄室则长于奇兵突袭,这个东线集团军的配置,可谓攻防平衡,兼有一支奇兵搅局,只要指挥得当,斛沙虎的十万大军就是瓮中之鳖。 现在关键是不能让完颜鹘懒插手东线战事。大家不由自主看向完颜娄室,毕竟在场之人,还是他最有发言权。 完颜娄室也不矫情,对赵构说道:“大帅,您方才的分析,娄室赞同。完颜鹘濑在蒲与路潜心发展十年,可以说,蒲与路只知道翼王鹘濑,不知大金会宁,这可不是笑话。去年完颜吴乞买下来征召部族军,蒲与路出兵两万,其余各路或五万,或十万,不说别的,只是数量上,蒲与路有点敷衍了事,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吴乞买也没有说什么,显然是忍下了这口气不再追究。但据我所知,蒲与路作为东京路大后方,是真正的米粮川,金国历次掠夺的人口,大部分都是被流放到蒲与路。 这些人为了活命,只好拼命劳作。这个完颜鹘懒也算是个枭雄,对上严厉,对下却比较宽厚,这些流民才能安心居住。等吴乞买发现对蒲与路的控制越来越弱的时候,已经有点无能为力了,完颜鹘濑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吴乞买虽有不甘,没有动他,但不等于没有防备,要不是大帅当年出使西夏让吴乞买心中不安,实际上我的黄猛军,还是要对付完颜鹘懒的。 当初是想把我北调,担任蒲与路兵马大总管,将完颜鹘懒调临潢路,牵制西夏,没想到这些计划,都被陛下搅黄了,反倒是成就了完颜鹘懒的今天。” 完颜娄室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也算是给大家说了一下金国高层之间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众人听罢,频频点头,大帅对人心世故的把握,非我等可及。 “所以,大帅,完颜鹘懒也在等,或者说在和吴乞买要筹码,只要给足筹码,完颜鹘濑还是会出兵的,他对金国的忠诚毋容置疑,只是个人野心极大,很可能挟势待动,就看吴乞买答应他什么。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把局面搅得再乱一些,让他雾里看花。”完颜娄室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踅摸了。 “张俊司令员,你怎么看?”赵构问道。 张俊从地图上抬起头,说道:“大帅,完颜军团长所言极是。我们现在可以利用他心里这个念头,放一放他,甚至可以大张旗鼓放出一些消息,只要你不来捣乱,我不会招惹你。然后先集中兵力,拿下密山,吃掉斛沙虎大军,然后突然出兵北上,插入蒲与路于东京路之间,和岳飞司令的集团军合围会宁府,到时候,你看看他会怎么办?” 赵构又问成闵:“成闵司令员,你有什么好主意?” 成闵爽朗地大笑道:“大帅,不管他什么懒,既然他懒,那就让他彻底歇一会儿,还是老办法,张司令堵门,我上去卡脖子,完颜老将军踹屁股,一个斛沙虎,让他变成死老虎。” 满屋子的人哈哈大笑起来,都为成闵的这一番话逗笑了。不过,成闵的这套战术,还真就是他们在东京路和曷懒路的战役中,琢磨磨合出来的,恰恰发挥出各自军团的长处,打起仗来那是顺风顺水。 “好,那就这么定了,具体作战方案,作战部随即下发各军团,张俊司令员为前敌总指挥,老将军和成闵司令为副总指挥,不过这次,要给飞龙军团作战任务,他们要打出飞龙军的威风来。命令韩彦朴,迅速前来朵力寨,” 赵构意气风发,歼灭斛沙虎的十万大军,整个东线,就全盘活了。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计划是斛沙虎的十万大军,但完颜宗伟突然调兵南下,赵构便对张俊讲,既然摆开宴席,就不怕“客”多,重新调整部署。 东线集团军群包括张俊集团军的十万大军,成闵集团军的八万大军,黑水军团五万大军(另外三万人被赵构塞到屯河,新成立了屯河集团军,赵泰被临时任命为集团军司令),飞龙军团三万精锐,共计二十六万大军,真正的牛刀杀鸡。 张俊的作战部迅速拿出了作战计划上报赵构,赵构阅后批复同意实施。然后带着飞龙军团,东出东宁府,直扑恤品路猛安,拿下迷失罕城,这里有斛沙虎的三万大军驻扎,是一处重要的战略要地,也是斛沙虎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 堵住斛沙虎向东南方向逃窜的路线,来一个关门打狗,这是分配给飞龙军团的任务,赵构说了一句:“飞龙军团的第一战,我要考评。”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指挥部交给张俊,乐呵呵地带着飞龙军团扬长而去。 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突袭斡克阿怜,断绝斛沙虎和完颜宗伟的退路,扎好口袋。据情报显示,完颜宗伟的十万大军已经南下,其前锋一部三万多人,已经进驻虎林猛安,算是护住了斛沙虎的左翼,其中军四万人,正在南下的路上,蒋宣的金雕特战大队,和龙一的潜龙,一上一下,立体侦察,完颜宗伟的大军行踪,毫无秘密可言,预计今天将到达饶河。 黑水军团的任务是,让过中军,全力歼灭后军三万金兵。还要提防完颜宗伟的中军反扑增援,黑水军团虽然有五万人,但却要伸出两只手前后照应,胆子不轻。 完颜娄室浑然不当一回事,五万对三万,加上援军,充其量五万对五万,兵力相等,完颜娄室还真没有把斛沙虎放在眼里,唯一担心变化的是,他的中军会不会全军反转扑回来。 但赵构同样想到了这点,张俊的计划里,就有针对性的布置,成闵军团玄武军团赵一德的第二军、白虎军团解元的第二军,在赵一德指挥下,已经从勃利向东攻击前进,牵制密山大营里的五万大军。 而另外一部,则是高丽国协从军军团,在陆战第一军蛟龙军军长韩彦朴指挥下,则直扑虎林,对上了虎林的三万金兵。 张俊集团军的黄龙军团,在军团长刘勇的带领下,三个军(第一、第七、第十)五万人,秘密北上,在饶河和虎林之间隐蔽待命。 苗傅指挥朱雀军团第一军、陆战二军虎鲨军两个军三万人,秘密开进虎林和密山之间,隐蔽待命。 赵泰集团军待命出击,作为战场预备队,另外岳飞集团军的姚政青龙铁军,悄悄东进至广才岭一线,广才岭以东百里,就是勃利。 岳云所在的朵力营,出现在饶河猛安,这是阿里门河(乌苏里江)旁边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屯子。 第461章 阴差加阳错 黑水军团第三师第一团第三营,是整个第三师的尖刀,朵力连,是刀尖。 第三师的任务,是穿插到饶河到斡克阿怜之间,把这道铁闸大门彻底关上。配属部队,是完颜娄室调回来的完颜合达轻一师。 作战任务就是首先歼灭完颜宗伟的三万后军。然后根据情况,向北攻下斡克阿怜,向南可以和兄弟部队合围完颜宗伟的中军主力。 任务是艰巨的,一来他们是长途奔袭,人马消耗很大,又得隐蔽开进,路线的选择很少,因为在这莽莽雪原上,可供人行走的大路就这么几条,甚至是一条,要想做到不被金兵发现,只有绕路。 其次就是没有重火力支援,炮三师和跑四师,无论是野战炮还是山地炮,都无法跟上行军步伐,关键是道路不行,限制了炮兵的机动性,这也是无奈之举,没有炮火支援,意味着伤亡就要增加。 但随军行动的炮四师三团一营长折知纲,却死活要带着六门山炮,并且对军长完颜庸平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扯后腿,军长才勉强答应。要知道,千里奔袭,每一匹马都是宝贵的资源。这一个炮连下来,至少要占用五十匹军马。好在攻下故里甸的时候,完颜济的后营见状不妙早就投降了,致使完颜济的辎重大部分保留下来,包括上万匹军马。 作为炮兵营长,折知纲可是知道炮火在战场上的重要性,关键时候一炮定胜负,可是有先例的。折知纲实在是痴迷于此,第一营在攻下朵力寨的时候,急速的射击掩护下,敢死队才以最小的伤亡炸开寨门。实心弹对付塞得满满巨石的寨门,远没有火药包的威力大。 完颜娄室虽然也眼热火炮的威力,但这越往北,道路就越不好走,现在是三月初,已经过了惊蛰,俗语讲“惊蛰地透”,冻土开始复苏,碰上好天气,道路一冻一化,最是泥泞难行,这笨重的跑车,就会严重拖慢大军行进速度,完颜娄室的以奇致胜的战法就失去了其“奇兵奇袭”的特点。 折知纲是大帅推荐过来的,几场战斗下来,让完颜娄室刮目相看,关键时候那是真救命。这次折知纲坚持将山炮拆卸后,用马驮着随军行动,并且保证不掉队,完颜娄室才同意带着这六门山炮,其余炮团,都留在朵力寨待命。 肖勇的特战大队已经提前撒出去了,黑水军团的行军路线从西南向西北,画出一条弧线,巧妙绕过完颜宗望南下的路线,三天三夜的急行军,全军于三月十八,提前一天到达指定出击位置,隐蔽待命。 完颜娄室的五万大军并没有聚集在一起,而是间隔二十里兵分三路,成品字形,完颜庸的第三军在饶河以西,完颜合达的轻一师在饶河以东,完颜娄室的中军一万五千人和炮师、警卫团、工兵团、辎重团等隶属部队合计两万多人,将堵住中路,将饶河到斡克阿怜的道路,封得死死的。 岳云所在一团,将是率先发起进攻的部队,他们是整个三师的尖刀,负责分割金兵右翼万人队。 完颜合达的轻一师,则负责牵制金兵左翼万人队,不让他们去救援金兵的中路和右翼。 而完颜娄室自率中军,以绝对优势兵力首先将金兵中路之敌分割出来,利用其强大的战术穿插能力,形成以多打少,各个歼灭。然后先左后右,一次围歼金兵左右两翼。 折知纲的炮兵被安排在饶河以西,背靠阿里门河列阵,箭矢完颜宗伟的中军回援之路,那是一个山坡转角,只要金兵大部队露头,就能看见,完颜娄室并没有指望这几门炮就能挡住完颜宗伟的四万大军,但至少可以延缓一下,他的中军还留着两千人的亲卫,作为战场预备队,关键时候可以先抵挡一阵。 肖勇的特战大队每隔一个时辰,汇报一次军情,龙一的潜龙管战略层面的情报侦察,饶河以北,则是肖勇的特战大队负责。完颜宗伟的中路大军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肖勇的第三小队就在大军后面十里悄悄跟着,和金兵的斥候不远不近地对峙着,金兵看不到宋军斥候,宋军却对金兵的斥候了如指掌。因为肖勇的手下副大队长,就是长白山下的折不台,被赵新俘虏护归顺宋国的神雕手,对这一带最是熟悉不过。 折不台在黄花梁战役前被俘,被赵新劝降,曾经跟着赵新一段时间,完颜娄室组建黑水军团,被赵泰推荐给完颜娄室,在军团特战大队,凭借军功,干到副大队长。 折不台这次带着第二小队,尾随着斡拔离的大军,已经两天了,前面就是饶河,自己的使命即将结束,斡拔离行军十分小心,都是早早就扎营,营盘也守得瓷实,看得出,斡拔离是个谨慎的人。 折不台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侦察,该回去交差了。但心中的那股子较劲感,还是让他决定再观察一晚,确定斡拔速明天得一头扎进口袋才行。 折不台的谨慎和斡拔离的小心,不经意间,成了这次战役的导火索。 斡拔速天生对战场敏感,越往南走,他的心越感到一丝不安,也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就是越走越感到心里面空落落的,没有底。 和前面完颜宗伟的中军,也不过两天的路程,他的斥候还经常和完颜宗伟派出的斥候相遇,说明两军之间联络畅通,要是有什么变故,急行军半天之内,前后两军就能互相为援,况且,这已经是金国腹地,宋军进攻的兵锋刀尖,也只不过才到屯河、胡里改,还是那个老狐狸的部下。 “黑水军团,哼,还好意思用黑水之名?”对完颜娄室,斡拔离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曾经高高在上的神,如今却投靠宋国,是什么样的魔力让他做出了这么大的转变? 斡拔离自忖自己对大金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投降背叛之事。但完颜娄室黑水军团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金国腹地,就连滕王殿下都躲着他,眼睁睁看着他拿下窝谋罕城,却一声不吭,要不然,自己还在斡克阿怜待得好好的,何必在这冰天雪地里受罪。 想想临走时老婆和一双儿女不安的眼神,斡拔离心里紧绷绷的,他老婆本是斡克阿怜部族大长老的女儿,自己本就是斡克阿怜猛安的留守万户都统,可现在自己猛虎离山,是吉是凶,大祭司居然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好像这才是让自己心中不安的根源。 看看天色,下令就地扎营。手下左军都统军猛安萧天成不解,问道:“斡拔离郎君,天色尚早,今天为何这个时候就扎营休息?” 斡拔离看看天色说道:“儿郎们连日赶路,扎营也需要时间,很多儿郎们晚上缓不回来。今天提前一个时辰扎营,让儿郎们好生休息一下,明天加把劲就赶到饶河,虞王阿鲁朴殿下让我们在饶河驻防,可不能误了大事。告诉撒浑扎,营盘一定扎紧一些,多熬一些肉汤喝,祛祛寒。” 萧天成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金兵的号角便吹响,三万大军就地扎营,很快,连绵的军帐已经搭起,金兵的寨墙、箭楼、辕门等纷纷矗立起来,看得出,斡拔离的治军还是很严格的。 不一会儿,一支三百人小队吆喝着出了寨门,向南边疾驰而去,既是探路联系,也是扎营前的必要巡查。不一会儿,同样规模的小队四下里再次散看,以大营为中心,方圆二十里开始巡逻。 折不台的小队已经绕到前面,本来是要回去交差的,折不台做事谨慎,怕斡拔离大军会有什么变化,便决定监视一晚,明天一大早要是没什么变化,斡拔离就会乖乖地钻进军团长布置好的口袋阵里。 军团长的口袋已经扎好,这个时候,万不能出现意外。让斡拔离嗅到一丝不对缩了回去,可就前功尽弃了,关键会影响到整个两路战局的变化,这是万万不能出现的。 有时候,意外就是意外。 折不台的小队隐蔽得很好,散布的面积也很大,距离金兵的大营也远,跟踪侦察,没有必要贴得很近。好不容易捱到天色发亮,正准备撤退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点情况。 一支扑棱棱早起觅食的雪鸡引起了金兵巡逻队的兴趣,“宁吃雪鸡翅尖,不啃狍子大腿。”这雪鸡可是山珍之首,最是美味,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错过。两名金兵喊叫声一左一右追上来。 雪鸡不会飞,只能扑棱棱地飞窜起两三米,又落下来。“嘭”的一声弓弦响处,雪鸡扑棱起来的时候,一支雕翎正好将雪鸡两支翅膀射了一个对穿。 “好箭法,刺鲁,回去炖好了鸡头赏你。”金兵谋克大声喊道。 雪鸡拼命扑棱着又往前窜了几步,摔倒在雪窝子里,扑棱棱挣扎着,却再也飞不起来。两名金兵哈哈大笑着,纵马来到跟前,刺鲁飞身下马,看到还在雪地上扑棱的雪鸡,笑骂道:“你他娘的还想跑,在我刺鲁箭下,你就是金雕,我也给你射下来。” 刚刚弯下腰,瞬间感到毛发直立,像是被猛兽盯住一样,冷汗唰地一下子窜了出来。顾不上去捡拾雪鸡,回手就抄向腰间弯刀,不等他手握住刀把,“嘭”的一声,一支弩箭正钉在他的咽喉,刺鲁捂着喉咙就栽倒在雪地上。 另外一名金兵反应迅速,拔刀戒备,不等看清情况,“嘭”地一声,同样的一支弩箭钉在他的后脑,噗通一声扑倒雪地上。 “敌袭!”金兵谋克反应极快,反手抄起狼牙棒,嘴里呼哨一声,金兵小队哗的一下散开,已经包抄上来。 人影都没有看见,但已经倒下去两名尖兵。金兵谋克知道,自己一定遇上宋军斥候了,自己这边虽然人数不少,但宋军斥候厉害,已经人尽皆知,他可丝毫不敢大意,再说,在金国腹地突然出现宋军斥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情况还是要尽快送回去。 两名金兵忽然拨转马头,向金兵大营方向疾驰而去,可刚刚跑出去没有百步,突然从两侧的雪窠子里射出两支弩箭,正在疾驰飞奔的金兵大叫一声载下马来,重重摔在雪地上,咽喉处露出一截箭头来。 “嘭嘭嘭”急速的弩箭突然响成一片,雪地上一下子掀翻出一个个雪窠子,一群像是从地里面蹦出来的宋军斥候,身披白色皮裘,手里平端着骑弩,一轮攒射,将金兵围上来阵型打开一个缺口,只见几十名宋军拔腿飞奔,冲出了包围圈,向西南方向急速逃跑。 金兵谋克大怒,偷袭之下,自己这边至少倒下去二十多人,眼见其中几名宋军已经顺手牵住金兵丢下的坐骑飞身上马,却是迎着金兵冲了过来,显然,这是要掩护其余宋军逃跑。 金兵谋克判定,前面不远,肯定是宋军留守马匹的地方,要是让宋军上了马,可就麻烦了。 呼哨声中,金兵左翼加速冲击,迎上留后掩护的七八名宋军,其余金兵,则划出一条弧线,追击前面逃跑的宋军,宋军在雪地里跑不快,只要几个呼吸,金兵就被追上去,砸碎他们的脑袋。 第462章 看我赢官人 折不台拉弓激射,作为曾经的射雕手,折不台还是喜欢自己手里的弓箭。一把弓,呼吸之间,三箭连珠,已经射翻了最近的三名金兵,非但没有遏制金兵的猛扑之势,反倒是激起了金兵的狼性,嗷嗷叫唤着加速前冲,丝毫没有将生死放在眼里,有的,只是冷冰冰的目光和手里闪烁着寒芒的利刃钢刀。 黑水军团奇袭窝谋罕城之后,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已经对黑水军团下达了必杀令,曾经仅有的一点香火情,在完颜吴乞买大肆屠杀流放投降将领五十夫长以上家眷的严令下,荡然无存。 完颜兀术和完颜宗干降宋之后,被囚禁的完颜宗辅差点连累被杀。还是完颜斜也和完颜宗望好说歹说劝住了吴乞买,如果大开杀戒,不要宋军攻打,金国自己就会乱了阵脚。蒲与路的完颜鹘懒就等着找个借口“清君侧”呢,他和完颜昌(女真名挞攋,白沙滩一战殒命)、完颜宗辅可是死党。 但对其他金兵将领,吴乞买可没有心慈手软,一反过去中和之态,屠刀举起,那就是人头滚滚,要不是后来完颜希尹等人实在看不下去,再杀下去,可真就激起兵变了。完颜吴乞买这次改为流放,全部流放北番之地,但被完颜鹘懒全部接受过去,倒也没有这么为难,毕竟涉及的人数太多了,光是咸平府一战,就有七万金兵投降,这个身后,可是十几万人的家属,如果加上三族之亲,怕是更多。 但吴乞买此举,也收到了一些效果,那就是同属女真一族,不同阵营之间,可就是你死我活了。正如现在,折不台虽然在长白山地区号称“长白山之虎”,但面对这头猛兽,金兵依然前仆后继,视死如归,死战不退。 折不台又是三箭流星飞出,噗通通,三名金兵后背中箭,倒栽下马,逃跑的宋军危机的局势稍微一缓,又拉开一些距离。放眼望去,远处树棵子里,逃走的宋军已经上马,牵着几十匹马急速赶来,百八十米的距离,眨眼就会赶到。 金兵的马速已经提起来,冲到前面的几十匹马上的金兵拉弓激射,转眼之间,滞后的宋军危险丛生,几名宋军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型的防御圈,将手中的步枪打出了极快的速度,但金兵人数众多,逐渐逼近上来,被金兵一轮攒射,射成刺猬一般。 眼看金兵就要合围上来,剩下的三名特战战士和折不台靠在一起,折不台抬手一箭,将后面叽里哇啦指挥的一名谋克射翻,随即几声急速的枪声响过,折不台留守看马的几名弟兄一轮齐射,金兵势头稍缓,已经将马匹带了过来,折不台等人飞身上马,互相掩护着,向西南方向撤退。 带队的金兵谋克一面继续派人会大营禀报,一面带领剩下的两百来人紧紧咬着宋军的屁股,衔尾追击,带队谋克心里想着,至少要抓一名宋军的斥候回去,才好向斡拔离交代。 金兵仰仗着人多地形熟悉,成一个扇面远远地想兜住这小股宋军侦察兵,但忌惮宋军火器厉害,所以散布的面积很开,这是一个很好削弱宋军火器优势的方法,眼看金兵甩出去的两翼骑兵已经逐渐合围,一但形成包围圈,以宋军这二十来人要想在二百多金兵的包围圈中杀出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当突然静下来的时候,折不台的心里可就沉了下去,这个时候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自己应该早点后撤才是万全之策。现在被金兵包围,火器枪弹已经不多了,还得留着突围的时候用,现在只能硬拼了。 折不台缓缓抽出宋刀,对手下说道:“留着弹药一会儿掩护乌米儿兄弟突出去,你俩跑出去后,见到军团长,就说斡拔离大军明天就会到达饶河,一定送到,这是命令!” 身后两名消瘦的汉子点点头,没有多说话。这次凶多吉少,他俩明白任务的重要性,可不是矫情的时候。 “嗡……”箭雨如飞,金兵已经攻击到弓箭的射程以内,上百支羽箭虽然比不上万箭齐发,但阻挡他们二十来个人的逃离之路,还是足够了。 “把子弹都给乌米儿兄弟,唉,早知道带一些掌中雷过来。”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折不台看看马身上挂着的箭袋,自己还剩下半袋箭,要省着用了。 “冲!”折不台大叫一声,宋刀先前一劈,身后的宋军齐声大喊:“黑水军团,杀!”脚后跟马刺狠狠一磕坐骑,胯下战马吃痛,唏律律嘶鸣声中,宋军在折不台带领下,向金兵发起了决死的突围冲锋。 术赫的朵力连,担任外线巡逻任务,一大早,就被派了出来,向饶河以北方向搜索前进,侦探敌情。 为了隐蔽此次军事行动,完颜庸命令将巡逻范围扩大到五十里,已经和斡拔离大军的警戒线接壤了。 岳云的一排是尖兵,一班顺理成章成为刀尖。而岳云“一锤定音”,成就了他在一班独一无二的话语权,加上前一段时间在大帅身边的锤炼,岳云年龄虽小,做事却沉稳大气,很快就赢得一班所有人的信任,包括他的班长副班长。 一排四十人的小队,成棱型行军阵型,已经深入到饶河以北大约五十里的范围,这个距离,随时会和金兵的巡逻队伍相遇,所以他们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 “砰砰……砰砰……” 远处突然传来宋军特有的步枪两连发的声音,有情况。不等班长发令,岳云胯下的追风蹭地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多亏岳云反应极快,追风的宽尻一紧,岳云马上就反应过来,追风跟随赵构最久,战场的反应能力,谁也比不了。 朵力营的战马都是换过一茬的,挑着全军团最好的良骏,朵力连更是优中选优。追风一发力,其余战马也是反应极快,吆喝声中,已经急速变成了箭矢攻击阵型,向前方枪响的地方飞奔而去。 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几个呼吸之间,刀尖的岳云挥舞着双锤,追风如风,一马当先,让过折不台,手中的虎头,迎着金兵就横扫过去。 当先迎上来的金兵的狼牙棒还没有举起,就被岳云连人带棒砸飞出去,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般,连着砸飞后面两名金兵,才“轰”地一声落地,骨断筋折,胸口坍塌下去一大片,几乎成了一摊烂泥。 岳云一锤一个,一个连着两个,金兵左翼扑上来的一个小队,就像稻草垛子一样,一个个被岳云从马上锤击飞出去,带队的五十夫长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砸落下来,却被岳云左手虎头向外一磕,狼牙棒就飞了出去,右手锤顺势砸下,“噗通”一声,金兵五十夫长连人带马,被砸在地上,已经看不出是人还是马。 一排其余的士兵,在排长带领下,自然而然地迎上金兵右翼,左翼,有岳云一个人就够了。 果不其然,岳云横冲直撞之下,金兵的左翼一个百人小队,瞬间土崩瓦解。岳云的虎头抡起来,没有什么花招,就是简单的“砸、扫、撩、击”一锤接着一锤,一锤一个,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金兵的脑袋,要么被一锤爆头,要么被砸进胸腔,让金兵感到恐惧的。虎头特有的啸叫,加上犹如魅影一般飘忽不定的双锤,成了金兵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左翼的金兵或是死或是逃,已经不见一人一马。岳云脚跟一磕,追风心领神会,反卷而上,顺着金兵的右翼就圈了上去,一排其余的士兵心有灵犀,不再上前,变换成雁翅阵型,只管往中间驱赶金兵。 只看着岳云兴奋一个人大杀四方,就像狗撵兔子一样,一个人追着上百名金兵四下里跑。所有金兵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最后发一声喊,四下里狼奔豕突,惶恐万分,全然没有金兵斥候精锐的样子,四散逃命而去。 战场上出奇地安静,大家伙好像在看着一个怪物一般,但丝毫不掩饰他们兴奋的表情。有这样一名队友,大杀器啊。 “一班长,清点战功。”排长心里乐开了花,虽然绝大多数金兵是岳云斩杀,不,应该说宰杀更合适,但这也是他们一排自成立朵力连以来,第一次战功,而且是以少击众,基本上是全歼,只有零星几名金兵命大,跑了出去。 “报告排长,消灭敌人一百七十八人,其中岳云军功一百五十二人,很好记,凡是都没了人样的,就是岳云的干的。” “哈哈哈,好!好岳云!今晚老子请客。”一排长大笑道。 折不台等人也围上来,他们一个特战小队,打到最后只剩下十七人,伤亡一半,可刚才岳云也就是和他的追风跑了一个圈子,金兵就躺了一地死尸,仗还有这么打的吗?让我们这些特战大队的人以后如何抬头? “排长,连长他们来了。”一班长一指远处,朵力连的连长术赫带着朵力连主力,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第463章 血战饶河畔 折不台送回来的情报,再次夯实了完颜娄室的军事行动计划。 斡拔离行军谨慎,晚走早停,营盘扎得紧,稳走稳扎,三万大军抱团取暖,一路上风平浪静。 可风平浪静的后面,或许就是滔天巨浪。完颜娄室放过完颜宗伟的中军之后,斡拔离的小心谨慎,让两军之间整整拉开一天时间的路程,多出了近八十里的距离,这让完颜娄室的排兵布阵有了更大的空间。 斡拔离接到逃跑回来的金兵斥候的报告,前方发现宋军,虽然没有张旗,但对方斥候明显是宋军的作战手法,更有一手连珠箭法根本不是宋军那种钢臂弩能射出来的,是大金射雕手。所以断定,应该是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所为。 那就意味着对手极有可能是那头老狐狸。想到完颜娄室飘忽不定、神出鬼没的战术,斡拔离马上命令各军不得乱动,现在集结出击,正好中了完颜娄室之计,野战,斡拔离自忖不是这头老狐狸的对手,可扎营死守,未必会输。 严令下去,萧天成的左军迅速加固寨墙,撒浑扎的右军护住后寨,自己的中军精锐严整以待,固守大营正门。其余将佐,守住自己营盘,无令不许妄动,军中严禁喧哗,违令者斩。 斡拔离的稳重谨慎,在这个时候显示出了最大的优势,结寨固守,最怕营中喧哗乱动,一但炸营,就会乱成一锅粥,自相践踏的悲剧就会上演,守寨之战,一稳百漏消。 金兵拼命地加厚加高寨墙,都知道宋军火炮厉害,只有这一道单薄的寨墙,连第一轮轰击都扛不住,何况宋军历来是饱和攻击。他们可没有想到,这次完颜娄室受到地形道路的局限性,就带了六门炮,还放在打援的外围防线。 不过,完颜娄室有自己的杀手锏,那就是破城死士。攻打故里甸的时候,他的军团就尝到了甜头,以很小的代价炸开寨墙大门,不由得对大帅发明的这种火药包推崇备至,真是攻城拔寨的不二利器。 迎着朝阳的光辉,完颜合达的轻一师首先出现在斡拔离大营的东侧,虽然是轻骑,但也是针对重骑兵而言,只是缺少了马匹的左右重装护甲。马匹的前胸有板甲护甲,两侧陶瓷护甲,战场大部分的防护还是能做到的,但比起金兵的皮甲,可是高了不是一个档次,金兵的铁浮屠,也不过是加长了两侧的防护而已。宋国轻骑师的防护,除了略低于金兵铁浮屠以外,比其他金兵要好得多,但其机动性,金兵可完全比不上。 紧接着,完颜庸第三军的军旗,出现在大营西侧。往前,在南方的天际线上,一排排骑兵小山一般的身影出现在金兵的视野里,缓缓压了过来,只看这个横排面,也是万人以上,关键是,后面源源不断的,还有一个个的军阵在不慌不忙地一一列阵。 黑水军团咆哮虎的大纛之下,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正副军团长骑马而立,紧接着,随着“咵咵咵”整齐的脚步,左右两个万人队的步卒列阵完毕,朝阳映照之下,手中的钢臂弩熠熠生辉,一片耀眼,这是整整两个万人队的钢臂弩军阵。 完颜娄室一上来就是全军发力,不留后手,“超饱和攻击”,这是大帅发明的新战法。完颜娄室虽然年迈,但脑袋瓜却灵光得很,作为马背上的军神,当他第一眼看到钢臂弩的时候,就被深深震撼到了,这万箭齐发的大场景,想想都激动。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都可以做到快速上弦、扣动弩机发射,丝毫不输于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但一名弓箭手的训练,可就不是半年一年的时间,至于射雕手,那就是神的存在,没有十年的苦功和过人的天赋,不可能成为射雕手的。 身后,是五十名全幅武装的重骑死士,依旧是人马重甲,马后面一左一右驮着两个各五十斤的火药包。 再往后,是两千人的中军亲卫精锐重骑兵,清一色斩马刀,冲阵厮杀,还是这斩马刀好使,而这两千人的精锐部队手中的斩马刀,却是根据每个人的身高、臂长、最佳力量表现等等指标,综合考量之后,量身定制的。每柄刀的刀颚处,阴文铭刻刀主所在部队番号、姓名、刀名,为此,赵构专门503兵工厂,责成范大督造,这在黑水军团那是无上的荣耀。 完颜娄室作为大金曾经的军神,不仅仅有奇谋睿断,也有正面硬撼战场的铁血豪气,这两千人的中军亲卫,那是完颜娄室一个个亲自挑选,然后在昌平大营集训出来的,无论是单兵作战,还是三三军阵,亦或千里奔袭,再者穿插分割,都是军中佼佼者。 这次担任冲阵厮杀,以两千中军亲卫,硬撼斡拔离三万大军,也就是完颜娄室,敢这么做。 五万对三万,完颜娄室就是要一战而定饶河。 “嗤儿、嗤儿、嗤儿……”三发红色信号弹骤然响彻在半天空。 “嗡……”两万人的齐射所发出的声音,即使是三百米外的金兵也感觉到心里面一颤,顷刻之间就觉得天色暗下去不少,抬头看去,半天空黑压压的箭雨瞬间而至,金兵急切之间护起来的大盾,顿时“咚咚咚……”响成一片,钢制箭头钉在大盾上的声音密集而沉闷,金兵手里的皮盾根本就挡不住钢制箭头的穿透力,连盾牌带人的胳膊,狠狠地钉在一起,突前的金兵就像被一勺子热油泼上去一样,顿时陷下去一个大坑,至少三千人被第一轮箭雨“浇”透了,很快,第二轮、第三轮……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金兵弓箭手往往刚刚起身,就被扫落一空,所有站在寨墙上的金兵成为钢臂弩覆盖的对象,两个万人队分成四个方阵,正好无缝衔接,实现集火攻击,重点清除。凡是寨门和两侧寨墙上,绝不允许一名金兵射出一箭。 担任重点清除的,是挑选出来的三百名神射手,一百名照顾寨门,另外两百名分别清除两侧。其间也有悍不畏死的金兵勇士猛然起身速射而出,虽然射出一箭,但仓促之间的准头就差了一些,代价就是被好几支箭穿胸而出,栽倒寨墙之下。 即使是如此,依然有金兵冒死探出身子,向着疾驰而来的马队进行射杀。金兵猛安的大声嘶吼声中,寨墙之内列阵的金兵弓箭手开始进行盲射拦阻,这就是进行区域性、大面积的阻断射击,以饱和的箭雨,对疾冲的宋军死士进行有效拦截作战。不得不说,这一招,还真是跟宋军现学现卖,斡拔离的临场指挥和应变能力,堪称一流。 宋军方阵中突然响起急促的哨声,两个钢臂弩方阵前出五十米,提高抛射角度,一支凿箭带着呼啸之声,狠狠扎进寨墙里面,紧接着,上万只羽箭紧随其后,带着恐怕的啸叫,密密麻麻扎进斡拔离的大营之中,顿时里面的金兵弓箭手死伤一片。金兵的角弓对上宋军钢臂弩,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况且,制式化流水线生产出来的钢制箭矢,更不是金兵的铁箭头能比的,钉上去就是透胸而出。 完颜娄室的超饱和攻击战事奏效,金兵寨墙之上,始终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百名金兵起伏,对冲阵的死士根本就构不成致命威胁,五十名死士冲到寨门下面,足有三十几个人。 队长呼哨一声,十几名宋军下马,依据自己的战马为依托,手中的步枪打出了极高的射速,全力清除塔楼和寨墙上最后的金兵。其余死士则迅速将托架卸下,一个个堆在寨门下面,瞬间就把寨门堆满。 呼哨声中,宋军死士开始急速回撤,队长将拉环拉出,眼看着火苗子顺着火捻嗤嗤嗤往上窜,他拔腿就跑,飞身上马,嘴里不停嘟囔着:“老虎、山神、夜把头……”好好的一、二、三硬是学不会,偏偏就是喜欢念叨这些。 “轰……”地一声巨响,狂奔的队长的身子像是被一股狂风横扫,飞上半天空,冲天而起的火焰让他的双眼变得通红,在空中大概被吹出去十几米后,狠狠摔落在地,昏迷之前的清明中,他恶狠狠骂道:“你他娘的小六子,说好留一尺七寸的……”。 故里甸用条石夯实的城门都被掀翻,何况只是一座野外营寨?巨响过后,方圆百米无一人、无一物,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黑水军团,杀!”两千中军亲卫挥舞着雪亮的破金斩已经高速冲了上来,他们要在金兵反应过来之前,冲进寨子。 紧随在两千亲卫军后面的,是完颜娄室的一万中军大部队,同时,大营左右两翼的完颜庸部和完颜合达也开始行动起来。按照计划,中路突破之后,首先策应完颜庸的第三军从西路进攻,完成分割包围;以耶律余睹率领的中军完成对萧天成所部的围歼;以完颜庸的第三军完成对斡拔离中军和撒浑扎所部的围歼;完颜合达所部,则在外围游弋机动,一来截杀漏网之鱼,二来随时策应两路大军的围歼作战。 肖勇的特战大队实施战场遮蔽和远程警戒任务。战事即开,完颜娄室的首战,要求的是全歼。 第464章 三狼战一虎 西侧的寨墙在完颜娄室两千精锐中军的攻击之下,很快失守,十几包火药包塞下去,寨墙被很快炸出一个一百多米的缺口,外面的尖刀朵力营呼啸着扑了上去。 朵力营的任务就是撒开口子,扩大突击面,而金兵则拼死抵抗,死守不退,完颜娄室的两千中军只负责接应,缺口打开,他们马上转入下一步穿插作战,剩下的,就靠第三军了。 岳云一马当先,追风轻轻一纵,已经越过炸坑,双锤自下而上扫过,两侧扑上来十几名金兵便飞上了半空,眼见后面扑上来大概一个千人队,在带队猛安的指挥下,迅速列阵,这是弓箭手,第一时间封锁缺口的,如果让金兵射住阵脚,只要再上来一两千人,那就会牢牢封堵住这个突破口,大部队杀不进来,只靠两千中军亲卫,那是无论如何完不成歼敌任务的。 朵力营牢牢扛住金兵第一波的反击,站稳了阵脚,金兵人数、地形占尽优势,又是疯狂反扑,凶猛异常。朵力营以寡敌众,士气高昂,张弛有度。那就看谁最先占得先机,士气高昂,突破口的争夺势必异常激烈。 岳云便成了其中决定战事平衡的一个最大的变数。一排长带着他的一排,和岳云组成箭矢冲阵阵型,先要解决金兵的弓箭手才行。四十人毫无畏惧地冲向正前方的金兵箭阵,朵力连二排和三排则在他们身后护住两翼,又组成了一个更大一点的箭矢阵型,就像一把尖刀一样,扎了进去。 朵力营其他两个连,则牢牢护住缺口两翼,组成小型的三三军阵,掩护第一团快速抢占缺口。 岳云双锤护住追风,身子紧紧贴在马上,追风的速度飚起来,明显要比其他人快了两个马身还不止,护在金兵弓箭手前面的两个方阵刚刚列好,岳云已经拍马杀到。 双锤之下,金兵的军阵犹如滚汤泼雪,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岳云自然知道局势危机,自己要迅速打开缺口,将金兵的箭阵彻底摧毁才行。急切之间,又是敌我生死战场,岳云不再保留实力,双锤使将出来,劲力外放,虽然不够浑厚,但就是这么一点内力加持,岳云的双锤锤头之上,已经是出现淡淡的锤影,两膀较力舞动起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锤下去,无人可挡。 威压之下,金兵下意识躲开了岳云的攻击路线,全力拦住其余宋军的深入,岳云逐渐和一排的阵型脱离开来,还是众人跟不上岳云的节奏和势力,无奈只好结阵而战,而岳云,则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但岳云丝毫不受影响,反倒是越战越勇,没有其余众人掣肘,岳云根本不用顾忌身后,一双大锤连人带马护得严严实实。追风被彻底激起了它的野性,好久没有如此痛痛快快冲杀,就连它也感受到了小主人浓浓的杀意,一人一马,竟然在金兵大军里如入无人之境。 两千人的金兵弓箭手军阵已经被岳云蹂躏了一圈,倒下去二三百人,眼看着这名小将大叫着挥舞着发出震人魂魄的一对大骨朵再次圈了回来,金兵前军将领萧天成见状大怒,挥舞着手中狼牙棒就冲了上来。 另外两名副将浑布林和泽鲁,一左一右也包抄上来,他们在后面督阵,被深深震惊到了,也激起了心头怒火,再不济,我大金勇士也不是你一个人完虐的,太打人脸了。 三人心有灵犀,毕竟是一起摸爬滚打多年的伙计,三人各举兵刃,瞬间将岳云围在当中,萧天成大声冲后面喊道:“这个宋将交给我们,哲米、聂儿勃利,你二人组织兵力将宋军赶出去!” 两名金兵猛安吆喝着,一左一右带着金兵向寨墙缺口反扑过去,萧天成手中狼牙棒挽一个花,一招“毒龙入怀”,狼牙棒挟带着一股疾风,居然自带旋转,棒头带响,却是大枪的招数。 几乎同时,浑布林手中长柄利斧已经自上而下劈将下来,这招“力劈华山”,却是金兵惯用的路子,势大力沉,粗暴有效。 另一边,泽鲁手中却是一柄掉刀,宽脊双刃,重达二十斤。他手中掉刀自下而上,一记“风卷落叶”,撩击岳云左肋,阴险刁钻。 一看这三人就不是第一次联手,配合默契,充分发挥了各自兵器的特点,上中下三路被封得死死的,而且下手狠毒,无一不是人马具碎的招式。 岳云浑然不惧,双锤左右分点,一斧一刀,已经让锤头点到,被大力荡开,差点脱手,但浑布林和泽鲁顿觉一股大力顺着兵刃传来,胸口就是一闷,气息已乱,身体重心已经倾斜,噗通噗通,俩人被一招击落马下。 脚后跟轻磕追风,人马合一,心领神会,已经向左急闪,让过萧天成的狼牙棒,不等他撤把回手,岳云左手虎头一招“拦路虎”,正击在狼牙棒的长柄重心,“当”的一声,狼牙棒被击飞,右手“跃涧虎”犹如猛虎跃涧,却是一招脱手锤,三十六斤六两的虎头一下子飞向萧天成的胸口,萧天成心中大骇,完全是战场临机的本能,猛地一带缰绳,胯下坐骑人立而起,挡住了这致命一锤,马的胸骨“卡啦”一声全部折碎,唏律律地嘶鸣声中轰然倒地。萧天成以马为盾,算是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但却是狼狈不堪,差点被马压在下面。 三人一招之内,都被岳云轰下马来,兵刃脱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心中既是吃惊,更是惊恐,看宋军年龄,分明还是个孩子,看铠甲两颗黑星,却只不过是宋军一名正卒而已,怎的如此厉害? 三人也是硬气,迅速捡起各自兵刃,再次围了上来,却是只在外围游斗,缠住岳云为主。 岳云冷哼一声,眼看战事胶着,朵力营战事吃力,金兵占据地形优势,疯狂拦阻缺口,而寨子外面的宋军,急欲扩大突破口,也是嘶吼着前仆后继,奋勇而上。 岳云不及多想,双锤一摆,纵马向萧天成撞去,双锤十字压花,向萧天成当头砸下去,萧天成不敢硬架,撤步后退,狼牙棒“一笔江山”封住中路,确实不敢和岳云硬拼。 岳云击前是虚,双锤顺势双分,向后发力甩出,“咆哮虎出百兽寒”,岳云发力一击,去势如虎,浑布林和泽鲁万万没有想到岳云会有此一招,眼见双锤急如流星而来,已是胆颤心怯,不及招架,锤影入怀,俩人被同时击飞出去,人在空中,七窍已经喷血而出,早已骨折筋碎,一命呜呼。 萧天成整个吓傻了,岳云已经冲到近前,萧天成虽然胆战心惊,但却没有乱了分寸,岳云两手空空,大有便宜可沾,双手一合,狼牙棒“寒风吹雪”,走的是横扫的路子,正是欺负岳云手中没有兵刃不敢招架,两支胳膊总不能架住我这二十斤的狼牙棒吧。 事实证明,萧天成想多了,岳云根本就没有把这根棒子当回事。只见他轻舒猿臂,单手反抄,让过棒头,“嘭”地一声,抓住了了长柄,向内一收,萧天成就抓握不住了,被岳云劈手夺了过来,反手砸下,硕大的棒头一下子劈落在萧天成的后背上,一口鲜血喷出去老远。被自己的家伙送上了黄泉路,不知道萧天成该如何向阎王爷说道? 解决掉这三员金兵将领,岳云拨转马头回身拾起虎头双锤,大叫一声,兜着金兵的后腰就冲了上去,金兵左翼一个千人队在前后夹攻之下,顿时鸡飞狗跳,溃不成军。岳云浑身沾满了金兵的血迹、碎肉、断骨……就连追风雪白的马身,也被染成暗红色,一匹白骏几乎变成了汗血宝马。 岳云可不是愣头青,擒贼擒王的道理放任四海皆准。他的目标就是队伍里带队的金兵五十夫长以上的金兵将领,群龙无首,金兵就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进攻,那就是一盘散沙。 哲米和聂儿勃利就是岳云下一个目标,哲米在左翼,岳云的朵力连就是在金兵左翼,后面是整个的朵力营,全力阻挡这一千多名金兵的反扑,丝毫不落下风,但随着哲米和聂儿勃利的增援,朵力营顿时感觉到压力猛增,伤亡开始增大。 哲米指挥着自己的亲军冒死前压,逐渐将宋军的防区压缩下去,兀自兴奋不已,突然听到后面一阵混乱。金兵治军严厉,更有斡拔离严厉不许擅动哗乱军令,正想回头看看是哪一部,刚刚转回头去,只见一员小将虎入羊群一般,已经将他的后军搅得天翻地覆。 哲米大怒,脚下一磕马腹,战马蹭地一下子蹿了出去,手中狼牙棒已经举起,直冲过去。这个憨子却不曾想,自己奉命过来的时候,肖大统领三人可是在群殴这员宋将,现在,他们三个哪里去了? 一个没想到,在战场上就是致命的,何况没想到之人,的确是让所有人没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娃娃兵,居然成了扭转乾坤的关键人物。 哲米飞骑而至,手中狼牙棒带着无穷的杀气,狠狠地砸下来,势大棒沉,来势汹汹,颇有一棒击杀的豪气。岳云策马对冲,毫无畏惧,头也不抬,右手捶“归巢虎”,后发先至,劲风扑面,已经扑倒哲米眼前,哲米大惊失色,一个“玉龙盘腰”,狼牙棒急速回收,拦在胸前,他对岳云手中的这对金锤,始终心中不信。 “当”的一声响,虎头狠狠砸在狼牙棒上,棒断骨折、人马俱碎,哲米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号称斡克阿怜三匹狼的萧天成等三人不成,自己更不成。 第465章 口袋被扎紧 斡拔离已经感觉到大事已去,萧天成、浑布林、泽鲁、哲米相继被杀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只剩下一个聂儿勃利,跑得快,算是捡了一条命。剩下的前军萧天成部,自猛安、谋克一下,二十多名金兵将领丧命在岳云锤下,至于五十夫长、十夫长等底层官兵,更是死伤无数,岳云一个人硬撼金兵左翼两千多人,杀了个七进七出,把整个金兵左翼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朵力营迅速在左翼建立起了一条稳固的防线,在左翼朵力营的支援下,虎乞儿的一团的其他两个营,二营抢占右翼,一营长纳济鲁率领一营迅速接管朵力营撕开的口子,而朵力营在术赫的带领下,则向纵深攻击前进,很快在突破口前五百米处建立了一条稳固的防线,随着前面岳云带着朵力连大杀四方,就连毕奇这个连长,也得指挥着朵力连,跟在岳云身后,撕扯着金兵的一道又一道防线。 紧跟在岳云身后的,是副班长赛鲁,刚刚提拔上来。上次战役之后,班长花刺布鲁和副班长元济,被提调到朵力营其他连队担任正副排长,岳云累积战功,被提为班长,赛鲁这个岳云最忠实的铁杆成了副班长,是个直肠心热的汉子,被岳云征服之后,就成了岳云身后最贴身的小跟班。 或许是受到岳云影响,也或许多多少少沾染了岳云的杀气,赛鲁每次上了战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怕。和聂儿勃利一战,硬是以硬对硬,手中的狼牙棒对上聂儿勃利的一条熟铜棍,丝毫不落下风,要知道,聂儿勃利可是斡拔离大军号称第一勇将的人物,这次对上赛鲁,居然丝毫不战上风,尤其是赛鲁的连环三击,厉害无比,居然将聂儿勃利硬生生从马上揍了下去,要不是亲卫拼死相救,恐怕早已随了萧天成等人而去。 赛鲁兴奋地呜哩哇啦大叫,说着他的本族话,谁也听不懂,但丝毫不妨碍他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或者说,他在享受着着血腥厮杀给他带来的刺激,这可都是活生生的军功。 岳云受赵构精心指点,加上自己的内功心法,将赵大海的“迎门三叠浪”升华了一下,渗入赵家的螺旋内力和自己的内功心法,那是赵构版的“迎门三叠浪”,自然更具威力。 岳云和赛鲁不打不相识,从不藏私,将“迎门三叠浪”悉数传授给自己所带的一班,因为一班的所有士兵军事棍棒长刀等重兵器,这一招就是为这样的重兵器量身打造一般。 一班在岳云带领下,就是一柄名副其实的利刃,他们在前面开路,朵力营在后面巩固阵地,再将巩固好的阵地移交给一团其他两个营,这样的梯次推进,非常有效,在虎乞儿声嘶力竭的吼声中,全力稳固阵地的后方,完颜庸的第三师主力源源不断开进来,向两边攻击前进,继续扩大突破口。 正所谓一点破,万点崩,斡拔离的大营顷刻间支离破碎,他的三万大军已经被分割成无数个小集团,都在各自为战。从天空俯瞰,这具硕大的战争磨盘就像八卦阴阳图案,中间游动的阴阳双鱼就是岳云带领的朵力连和耶律余睹率领的两千中军精锐,一口口地撕扯着金兵这坨肥肉。如果说耶律余睹率领的两千中军精锐是大刀阔斧,那么岳云的朵力连就是剔骨利刃,虽然人数少,但一刀刀剔下去,却让金兵连骨带肉,一点不剩。 斡拔离也是一路枭雄,眼见情况不妙,下令后军都统军猛安撒浑扎,一定要拼死拦住宋军,自己却在亲卫猛安蔑儿钦带领着两千亲卫的护卫下,急出后寨逃去,他要返回斡克阿怜,哪里,还有自己的一万部族军精锐,足以自保。 想法是好的,但战场的形势早在完颜娄室掌控之中,斡拔离的中军本就是完颜娄室重点盯防的对象,斡拔离的后军一动,完颜娄室就觉察到斡拔离要跑,但金兵毕竟是三万大军,又是拼死抵抗,一时间还没有完全穿插到底,就给斡拔离留出了这宝贵的一点时机,要是别人或许把握不住,毕竟这种时机稍纵即逝,战场上可是有岳云和耶律余睹各自带队在穿插分割,哪一个都是精明万分的主儿,稍有迟疑,这两千人就会被卷进去。 斡拔离当机立断,果断决绝急速后撤,蔑儿钦跟随斡拔离多年,是心腹中的铁杆,手底下也有真功夫,手里一柄黄金棍和聂儿勃利号称“斡克阿怜双塔”,意为这两根棍子撑起了斡克阿怜的天空,虽有夸大之词,但无阿谀之实,这两个人师承同门,来自于大金国三老之一的“无忧老人”。 蔑儿钦黄金棍有个说法,唤作“龙影”,聂儿勃利的熟铜棍叫做“虎形”。无忧老人年轻时早年游历各国,尤为推崇西域文化,在塞尔柱王国统制花刺子模的时候,在哪里呆了六年,后回到金国,协助完颜氏建立大金,后隐居斡克阿怜,蔑儿钦和聂儿勃利是他的徒弟,传授的是西域一脉的功夫,多以猛兽为名,这套棍法,就是当时塞尔柱国国王桑贾尔的成名之作。桑加尔一条黄金棍横扫中亚喀喇汉王朝和伽色尼王朝,成就塞尔柱王朝的鼎盛时期,无忧老人在他身边参赞六年,临走,桑加尔将一身棍法悉数传于无忧老人。 这套棍法,不像中原功夫,讲究什么招式,简单实用,一招一式讲究直来直去,虽然没有精妙的身法,但却是招招制敌毙命,无忧老人学贯中西,再揉入一些自己的心法创意,成就了这套“无相棍”。 聂儿勃利仓皇逃跑,就是和蔑儿钦合兵一处,斡拔离依仗这两员猛将,护着他拼命向北方逃窜。 岳云早就盯上了斡拔离的大纛,斩将之功为最大,岳云就是瞄着他去的,被岳云惦记上,斡拔离可没有想到。所以他的亲卫中军一动,岳云双锤一摆,冲着斡拔离的方向斜插过去,身后,就是朵力连。 以一连百人之众,却要硬撼斡拔离两千中军亲卫精锐,也就岳云敢这样干,捎带着,身后的朵力连也不知道什么是怕。 既然是全歼,就不能让一名金兵漏网,何况是金兵统兵主将。岳云胯下追风,风驰电掣一般,擦着战场的边,就扑了上去,身后是赛鲁和他的一班,再往后,朵力连的军旗麾下,朵力连连长毕奇挥舞着破金斩带着他的连队,紧紧跟在后面,宛如一股汹涌的潮水,扑向斡拔离的北去大军。 岳云艺高人胆大,穿插的路线并没有直冲斡拔离的后军,而是擦着他大军的东侧,一条相对平缓的雪地,向前疾冲,就是要兜住这股两千人的队伍,扎进口袋,一个也不许放跑。 看着距离自己几百米的这小股宋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斡拔离心中既怒且急,现在实在是不能和宋军纠缠在一起,只要被拖住,宋军的大部队转瞬即至,自己就再也无力回天了,逃回去,就成了泡影。 斡拔离下令全军加速,但他两千人的队伍,行军是有队形的,可不是溃逃,那就成了满天地里撒丫子。撒浑扎的拦阻还是有效果的,起码宋军主力都被死死拦住,要想歼灭撒浑扎的后军,至少也要一个时辰,自己早就跑出去七八十里了,再快一些,或许就能看到斡克阿怜的城头。 但岳云的小队就没有这些羁绊,一百多人的小队,完全可以放开速度狂奔,他们目的是拦截,所以不用聚拢队形,只管疾冲,绕到前面就行。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就像两千金兵被百十号宋军追撵一样,在茫茫大雪原上展开了竞速,就看谁先抢占前方要道。 这个时候,宋军马匹的优势就发挥出来,西夏和耽罗军马的杂交良马的后代,兼具了西夏良骏的冲刺能力和耽罗马的良好耐力,又有西域马的高大骨架外形,这可是金国北方马场不具有的优势。实际上,自从金国丢失了临潢路、北京路之后,他的军马已经不能和宋国相提并论,更不要说迎头赶上。 金兵忽然停下了逃跑的脚步,在呜呜呜的号角声中,开始列队组阵,看样子,他们被成功的激怒了,被百十名宋军像狗撵兔子一样在雪地里逃窜,还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斡拔离好歹也是金国大将,岂容宋军这样小觑自己? 金兵迅速列好阵型,斡拔离策马缓步而出,他到底要看看,这个不要命的宋军将领是谁,居然敢深入腹地追赶自己,关键是,就带着这么一点人马,是小看自己,还是有所依仗?不论是何种原因,斡拔离都要弄个明明白白,他可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跑下去。 身后,聂儿勃利和蔑儿钦一左一右紧紧跟随,虽然斡拔离也是一员骁勇战将,但保护斡拔离,那是他们的职责。 但是让他们瞪大眼珠子的是,对面宋军阵营中,缓缓而出的一员白马黑甲的将领,居然是一名十来岁的孩子,看铠甲,也不过是宋军士官班长,不过,看他手里两柄骨朵,倒也不小,不知是真是假?只不过,身后聂儿勃利却小声说道:“斡拔离郎君,这个南蛮小将,却是不容小看,萧天成、浑布林、泽鲁、哲米等郎君,均是死于其手,很是了得。” 蔑儿钦却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师弟,你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就这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娃娃,能杀得了几位郎君,你亲眼所见?” 聂儿勃利脸色一红,从骨子里他是有点怵自己的这位师兄,嘟囔道:“那倒是没有亲眼所见,是手底下儿郎们说的。” “斡拔离郎君,我去会会他!”蔑儿钦不等斡拔离下令,脚跟一磕坐骑,战马蹭就窜了出去,手中黄金棍遥指前方,大喝一声:“小南蛮,前来受死吧!” 胯下坐骑加速前冲,手中大棍持握在手,冲向对面宋军军阵。 第466章 虎头战龙影 蔑儿钦虽和聂儿勃利师出同门,但同门不同艺,他的一条黄金棍,可比他的这位师弟高明多了。 蔑儿钦马快棍急,手中龙影借助胯下战马之力,单臂前出,棍头带风,直击岳云胸前,未等棍到,棍头隐有嗡嗡之声,可见劲力不俗。 这招像是杵,又似点,还略有大枪刺击之法,果然手底下有真章。岳云眼神凌厉,早已看出这员金将手中之棍颇具功力,心中技痒,存心要抻抻蔑儿钦的功底,手中虎头一摆,一招“巡山虎”迎面点去。猛虎巡山,傲视百兽,你就是条龙,来到我的地盘,也得给我盘着! 电光石火一般,岳云左手的虎头后发先至,锤头正点在棍头之上,耳边却没有惯有的激响,而是一声沉闷的声音,还没有看见蔑儿钦的脸色如何,但就是马上这份稳,还是岳云和金兵交手以来的第一位。 岳云马上侧身,右手虎头“扑蝶虎”顺手扑击,砸向蔑儿钦后背,蔑儿钦反手一记“游龙盘柱”,堪堪护在身后,岳云的虎头已到,依旧是一声沉闷,两马错开,各自复又圈回来。 岳云“嗯?”的一声,心中也是疑惑,他是知道自己手中虎头之力的,虽然没有用尽全力,但至少六成的力量还是有的。缘于在以往的战斗中,岳云很少有用五成以上力量的,就是大战萧天成三人,也不过是六成之数。要不是看在蔑儿钦出手一招不凡的情况之下,自己最多也就是五成力量。 但当下来看,蔑儿钦好像并没有受到多大威胁,至少躲开了自己的两记杀招,金兵将领之中,还有如此人物,还真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不过这也激起了岳云的好胜之心,他双锤一指蔑儿钦,笑道:“兀那番将,倒也有些本事,小爷大宋岳云,你叫啥名字,岳云锤下不杀无名之将。” 蔑儿钦脸色白里面透着一丝青色,方才两记,差点让他一口血喷出来,尤其是第一招,硬碰硬之下,他吃了大亏,根本没想到小小的宋军小将,居然天生神力,他也是无忧老人第一高足,看见岳云锤头旋转而来,心中已是大骇。 师父告诫有云:“棍锤一点小鬼到,点中带转阎王帖。”棍锤本是重器,却最怕重中有轻,轻中带转,没有内力加持,是做不到的。如果转中带影,影中有花,那是绝顶高手,切记切记。 这是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交手,如果不是关键时刻自己收力护住心脉,就凭岳云这两记杀招,自己已成锤下亡魂。 他是不甘,只因为小看了岳云,或者说被岳云的年龄迷惑住了本心,忘记了师父曾经的教诲,现在想起来,心中有愧,如果自己全身心应对,虽有不胜,但绝不会和现在一样,吃这个哑巴亏。 他暗中一颗丸药迅速吞下,调息自己气血运行,脸色逐渐恢复,心中叫一声惭愧,差点阴沟里翻船,不由得对岳云刮目相看,自忖像这个年龄,自己可没有如此功力。 他手中黄金棍缓缓抬起,沉闷的声音说道:“我乃大金蔑儿钦。小娃娃不错,某自出师以来,你是第一个让我使出全力的对手,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到底多少斤两?” 岳云双锤挽花,大喝一声:“不管你是蔑儿钦还是蔑儿重,看我双锤取你性命!” 追风蹄下发力,骤然一窜,岳云双锤一左一右合击中路,正是“逢春虎”,“双虎相逢无可挡,远看尚需树遮身。”取自雌雄双虎春季相遇,自然互相看着越来越对眼,纵跃跌扑,或立或卧,互相嬉戏。虽是两虎戏斗,但百兽无一有胆近前。 蔑儿钦见状心中一凛,不敢大意,手中龙影“雀立寒枝”、“寒鸦濯水”,走的是轻盈之路,却是不敢和岳云手中的虎头硬拼,借力使力,棍头点击在锤头,龙影一吻破双击,这招确实使得精妙。 “好!”岳云大声赞道。“再来”,这次却是双锤抡起来,“下山虎”接“钻山虎”,虎头发威,锤头带影,连环砸下,却是以力见力,蔑儿钦不敢力敌,好在胯下良骏和自己多年,主人的一举一动心有领会,早已侧步躲过,锤过声动,蔑儿钦人马俱是一身冷汗。 但还来不及多想,岳云双锤一击不中,骤停变招,这可把蔑儿钦惊得不轻,如此重力锤击,却收放自如,也就是自己的师父无忧老人可以做到随心所欲,这个年轻如是的娃娃,如何做得到? “撼山虎”,此招双锤合一,平稳推出,不疾不徐,看似平平,暗蕴杀机,虎怒撼山,虽有不逮,撼山之意却浓,大有不死不休之状。虎怒之威,虽山亦有惧色,取其且怒且威,兽王之态。 双锤稳稳推来,却是雷霆万钧,急切之间,蔑儿钦手中龙影直立,作山之势,想要挡住岳云这一招,这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手中龙影虽利,但无论如何也化不成山,如何挡? 双锤击在棍身,只听“咚”地一声闷响,蔑儿钦的身子已经飞出去老远,噗通一声栽倒马下,胸口气血翻滚,他强忍喉头血腥之气,硬生生将一口血咽了回去。双手颤抖,膀子发麻,还好手中龙影没有脱手,但虎口已是震裂。 “嗡”地一声,硕大的虎头停在蔑儿钦眼前,传来岳云稚嫩但不失豪气的声音:“可服?” 蔑儿钦擦擦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嘴里“哼”了一声,手中龙影一点,说道:“想让我心服口服,步战胜我。” 岳云哈哈大笑,在马上你还能利用马匹之力,下马步战,岳云自忖手中虎头双锤还没有遇上真正的对手。 他腾地一声跳下马,双锤两分,大叫一声:“番将看锤!”右手虎头疾进,嗡地一声,抖起硕大锤花,一招“出林虎”,恰似猛虎出林,雷霆万钧,蔑儿钦也是抖擞精神,手中龙影一招“苍鹰搏兔”,黄金棍棍头一颤,迅疾点向锤头。 岳云左手虎头自下而上击出,“探路虎”,却是后发先至,前是虚招,这一下却是锤中有锤,虚中带实。蔑儿钦临战经验丰富,怎么会没有防备?手中龙影阴阳互换,棍尾随上,又是一点,以巧破力,不敢和岳云硬磕,但凭借手中简单实用的一招,连破岳云两大杀技,就连岳云也是心中暗赞一声了得。 但蔑儿钦怎么也没有想到,岳云还有一位天字第一号的师父,大宋皇帝、宋国大帅赵构,那才是棍棒高手,每天和岳云切磋武功之际,将天下棍法一一讲给岳云,包括西域各国兵器、功夫的特点。 喀喇汉王国划分东西,其中不乏和塞尔柱王国大军交手战役,对桑贾尔也有所知,这套棍法,赵构认为他的实用性更高,自然会上心了解。不过,和现下大宋蓬勃发展的武社来讲,西域的武技,的确还不能和大宋相提并论,因为他们没有以功(内功)驭武之说,正如蔑儿钦,虽然身手功夫不错,但受制于内功心法,无论如何和赵构的武当内家心法不能比,就连赵家的“螺旋劲”也比不上。 岳云每天和赵构过招,就等于天天有一位高手在点拨,加上赵构毫无保留地将内家心法传于岳云,已经略有小成,即使是小成,也不是蔑儿钦能比的,锤影带花,虽然只是一朵,但蔑儿钦自知自己还做不到。 蔑儿钦两点破杀之后,正自得意之际,手中龙影一顺,趋步上前,一招“青蛟出云”,自上而下劈杀下来,却是刀斧路子,正应了一句青蛟出云,化而为龙,以刀斧之力,化而为棍,合击之下,一切皆灰飞烟灭。 转守为攻,一招出手,天地寒彻。岳云也感觉到了棍头之上传来的龙啸杀气,龙影之名,并非虚得。但岳云却越战越勇,难得遇上这样一个对手,已经激发起他滔天的战意。 岳云左手虎头“跃涧虎”,锤头嗡地一声点开龙影棍头,右手还是一招“跃涧虎”,直击龙影棍身,却是十足十以力破力,没有一点花招,足足七成的力量砸在龙影上,还多亏龙影也是一柄神兵利器,要不然这一下怕是就要折成两截。不等蔑儿钦回身换招,岳云左手虎头依旧是一招“跃涧虎”,再次捶在龙影上,这一下可是十足十的力量,砸得蔑儿钦连人带棍,一下子飞出去老远,蔑儿钦张嘴一口血狂喷而出,耳听处,尽是骨碎之声。 “迎门三叠”,麒麟军团赵大海成名绝技。不同的是,岳云虎头上已经贯有内劲,三力叠加,最后一下又是十足发力,就是龙虎化身,也难敌这三叠巨力加身,何况是已经内伤在身的蔑儿钦。岳云自知和金兵兵力悬殊,出手就是狠招,不留后手,赵大海当年曦月掉刀“迎门三叠”,击杀金国猛将完颜赛里,一战成名,连赵构也慕名讨教,学会了这“迎门三叠”,又传给岳云,自然是加强版的,难怪蔑儿钦不敌。 岳云纵步上前,抄起龙影黄金棍,手里掂了掂,分量还行,一扬手,龙影向后飞了回去,大叫:“宝恒,这条棍子归你了。” 身后一名宋军早已扬手接过,正是另外一名副班长宝恒,手中兵器就是一条混铁棍,但比起龙影,明显不能同日而语。难怪这小子接到手里,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龙影之名,凡是金国棍棒之将,皆闻其名,宝恒如何不喜? 岳云飞身上了追风,气定神闲来到阵前,大叫:“还有谁不服?放马过来。奉劝尔等下马坐地,我军优待俘虏,可免一死!” 第467章 一百破两千 斡拔离阵前观战,见手下第一高手蔑儿钦和宋军小将从马上打到马下,过手不过三五回合,就已经丧命,不仅仅是他,整个金兵这两千中军亲卫,全部目瞪口呆。蔑儿钦的实力,他们可是都知道,整个斡克阿怜神一样的存在,无忧老人的第一爱徒,殒命沙场,死于大宋十四岁岳云之手。 但无论如何,两千人对一百多人,还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夺路而逃还是不成问题。至于蔑儿钦,完全是出于极度自负情况下的意外,斡拔离虽然心疼地滴血,但事已至此,逃出去才会有复仇的希望。 但不等斡拔离下令,岳云手中双锤一举,大声喊道:“朵力连,杀!”胯下追风疾冲,带着朵力连一百多人,冲向金兵军阵,居然以区区百人,主动向金兵发起了冲击。 斡拔离被气乐了,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他手中马鞭遥指,嘴里面一声冷哼:“杀!”倒是没有废话。 双方毫无花招撞在一起,但宋军已经在冲锋的途中迅速变换了箭矢队形,岳云就是箭头,两翼就是自己的一班,左面赛鲁,右面宝恒,一班就是那个箭头的尖儿。 直到双方撞在一起,斡拔离才发现,自己有点想错了。宋军就是游斗,一百多人顺着自己两千人的左翼就擦了过去,根本就没有直冲中路,那么自己在中路部署的重骑自然就失去了作用。反倒是岳云带着的一百多人,就像剃刀一般,把自己的左翼已经剔出去薄薄的一层,就是这薄薄的一层两百多人,顷刻间被吞吃得一干二净。 眼看着一百多人顺着左翼,飞速游动,已经从左翼转到右翼,再次把金兵最外层的一个谋克小队圈了进去,十吸之间,宋军绞杀完毕,再次完成队形转换,又一个漂亮的回转,再次向金兵左翼削去。 斡拔离大怒,这才知道为什么这股宋军人不多,却一人三马,方才换马之迅速,来自己也没有多想,现在看来,这股宋军是有备而来,就是要缠住自己,等待援军。 斡拔离迅速调整战术,再次采用断尾之法,命令一个千人队掩护,而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千人继续突围北去。 说起来斡拔离自己就觉得这仗打得窝囊,区区一百多人的宋军,为何如此凶狠顽强,眼看聂儿勃利率领一千人拦住岳云,斡拔离没有犹豫,带着手下想急速撤离战场。 这边刚刚上路,身后一片哗然之声响起,斡拔离心头一沉,回头看去,之间刚刚合围上去的聂儿勃利所部被撕开一个口子,岳云带着百十名宋军再次冲向自己的中军,不过这次是擦着自己的右翼冲过来,在兜住自己的同时,右翼一个谋克带领的翼尖一百多人被扫折了。 这个时候朵力连强悍的战斗力尽显无余,要知道,这一百多人可是在整个黑水军团挑出来的精兵悍卒,是按照金兵的折合亲军和宋国的内卫禁军的标准选拔出来的,更难得的是,营长术赫附加了一个条件,必须是参加三次战斗以上、斩杀敌酋五人以上军功者,方可加入。 这一百人,又是大帅以朵力直接命名的,更是优中选优,就连连长毕奇,也是一路考核“杀”出来的。精良的装备、过硬的军事素质、娴熟的军阵配合,使得朵力连杀进杀出,自己的损失居然还是零。只有几名部下受伤,尚有一战之力。 看着再次堵住自己去路的朵力连这一百多人,斡拔离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这一百多人就那样静静列阵站在那里,但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气,却让金兵止步不前,就连坐骑也忍不住唏律律嘶鸣不止,被这杀气所逼,不敢上前一步。 不等斡拔离做出反应,只见宋军骤然发力前冲,居然冲着金兵的中路猛冲过来,这次就是冲着斡拔离而来。 “好狡猾!”斡拔离刚刚兴起的念头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断。他本来是要命令弓箭手箭雨覆盖射击,为他们争取时间。但宋军显然不会给金兵这个机会,就是一味地和金兵缠斗在一起,根本不给金兵任何机会。 宋军将领自然深知这个道理,否则一但拉开距离,金兵不用多,五百名弓箭手只需三轮攒射,就可以把他们尽数钉在战场上。所以朵力连只有一招,缠上去! 困兽犹斗,斡拔离自然不甘被这一百多人就吓得不敢一战。他缓缓举起手中狼牙棒,大喝一声:“进则生,退则死,诸位郎君,拼了!” “嗬!”斡拔离高声吆喝着,催动坐骑,高举兵刃,杀向宋军,身后骤然响起金兵歇斯底里的喊杀声,要是再不杀出去,宋军援军转瞬即至。 双方再次狠狠撞在一起,岳云直冲斡拔离而来,按斡拔离自忖不是岳云对手,耍了一个心眼,擦着宋军队伍的边想溜过去,但是他还是忽略了宋军整体的作战能力。能胜任朵力连连长这个重要职位,毕奇对战场的把控比岳云还要高出一头,他手中破金斩一摆,带着三排就兜了上来,二排顺势在三排后面形成箭矢左翼,掩护后路,这已经是非常娴熟的阵型轮转,岳云所在的一排,已经反卷横移,拦在前面的一个金兵小队瞬间被湮灭,他们就变成箭矢右翼,依旧面对斡拔离的正面,死死拦住了他的去路。 毕奇指挥朵力连,死死缠住斡拔离,随着斡拔离的左冲右突,朵力连就像一条游鱼,始终围着斡拔离带领的这五百多名金兵亲卫在兜圈子,金兵几次已经形成包围,但在岳云的一排一班充满暴力般的撕扯之下,瞬间就会土崩瓦解,根本就形不成有效合击。 聂儿勃利保护着斡拔离一直想突出“重围”,无奈朵力连就是死死缠住斡拔离不松嘴,但又不是咬住斡拔离不放,如果死咬着不放,斡拔离就会以自己为诱饵,吸引着朵力连,然后指挥大军慢慢围上来,凭借人数优势,一点点吃掉这一百多人。 所以毕奇根本就不给斡拔离机会,他的朵力连就是快速穿插,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只有动起来,金兵就形不成包围圈,也就奈何不了自己,况且,岳云的一排一班,就是在关键的时候打开突破口的一把利刃。 但这样一来,人和战马的体力消耗是巨大的,虽然在攻击的时候换过战马,但经过这一阵子不停的厮杀,马儿的体力已经严重消耗,纵然是岳云的追风,也已经感到不像方才那样横冲直撞有力,也不再跃进,只是保持速度,明显马力下降不少。 岳云带着朵力连再次兜住去路,这次,他们没有再发起冲锋,需要让马匹缓一缓了。 “各排报一下伤亡情况?”毕奇的声音有些喘。 “一排轻伤七。” “二排轻伤十。” “三排轻伤十三,小辫儿、大嘴巴阵亡。”三排长喘着粗气说道。 已经开始出现阵亡,预示着战力下降,眼看金兵慢慢聚拢队伍,还有一千人左右,也就是说,他们连续五次冲杀,已经折损金兵近一半的人马,每个人平摊到头上,起码十名金兵的军功,一个二等功是跑不了的。 斡拔离挥挥手,率先跳下战马,既然是精锐,金兵每人至少三骑,他们要换马,进行最后殊死之战。仗既然打到这个份上,打的就是一口气。 毕奇低声道:“换马!”,早有留守的两名骑兵将战马牵了过来。这些战马,大部分是在攻打下故里甸缴获的金兵军马里挑选出来的,也算是良骏。岳云的备用坐骑就是金兵万户石浦奴的“火云”,一匹火红色的骏马,不过在脑门上有一片白色云纹,是石浦奴西征大辽的时候得到的,丝毫不输于岳云的追风,岳云为了驯服火云,可是费了不少劲。 岳云重新上马,火云就显得暴躁多了,明显对主人感到不满,岳云单手拍拍火云,感受到主人手上的力量,不再乱动,它知道,真正的决战这才开始。 双方没有什么花招,换好战马,斡拔离手中狼牙棒已经举起,这次却没有说话,只是催动坐骑“踏羽”,一匹栗色骏马,距毛如羽,奇快如飞,宛如插上飞羽一般,故曰“踏羽”。 斡拔离脚跟一动,踏羽三纵之下,速度已然提起,狼牙棒向前压上,直冲岳云而来。不等岳云脚下发力,火云已经窜了出去,分明在和踏羽较劲一般,马儿心中在愤慨:“你以为多长了几根毛,就变成鸟会飞了?” 马是将的胆,坐骑战场无惧,主人自然不会担心老伙计会掉链子。火云一股子疾冲猛进,岳云手中的虎头直接对上了斡拔离的狼牙棒,虎头自下而上一记“穿山虎”,却是锤法里面的“震”字诀,劲力贯在锤头,“当”的一声,击在斡拔离的狼牙大棒上,于是,大棒被震上半天空,斡拔离被震得气血翻滚,眼前发黑,噗通一声栽倒马下,岳云双锤合一,腾出左手,一记镫里藏身,俯身抄起斡拔离小山一般的身子,一下子拎了起来,随即单臂较劲,将斡拔离单手举起,大喝一声:“呔,斡拔离在此,尔等放下兵器不杀!” 第468章 孤帆风正急 赵构率领飞龙军团直扑恤品路猛安,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完颜宗本的十万大军并没有西进上京路,而是在兴凯湖畔的翰豁城了。 这是张大梁塞北分局传回来的紧急情报,另外,龙一的潜龙也证实了这条情报的可靠性。按照得到的情报,完颜宗本的大军应该西进才是,那边,赵构已经挖好坑了。难道完颜吴乞买也学会虚晃一枪了?还是另有阴谋? 完颜宗伟南下,莫非就是为了掩护完颜宗本的隐蔽潜伏?赵构迅速分析局势,但从兵力上讲,己方兵力还是占优,但优势不大。炮兵受限,参战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眼看到了春季,虽然北国冬长春短,或者说几乎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但金国这泥泞不堪的道路,却是严重影响着火炮的机动性,绝影车经常会陷入深深的泥潭之中。 没有火器,不意味着宋军不会作战,宋军依靠火器,但不依赖火器,这是赵构治军一再强调的。不过,完颜宗本大军掩蔽于此,到底是出于什么打算? 现在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正在和完颜宗伟的斡克阿怜大军激战,完颜宗本正是以前在斡克阿怜驻军的都帅,完颜宗伟南调,完颜宗本按照完颜吴乞买的命令,应该西进上京,在五常集结待命,加强五常和宜春两地的防线,怎么突然南下兴凯湖翰豁城?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这个完颜宗本的十万大军滞留在速频路,那就给赵构的两路战事增加了一道硬菜。张俊集团军二十六万人,对上完颜宗伟、完颜宗本、完颜宗英兄弟仨二十万大军,不怵。 敌变我变,赵构随即给岳飞下令,加强对会宁府的攻击压力,以姚政所部,加强朱雀军团种易第二军、赤罴军团龙腾第三军,组成会宁府东线集团,姚政为前敌总指挥,龙腾为副总指挥,积极展开攻势,牢牢牵制住五常完颜宗磐,不能让他轻轻松松呆在五常看热闹,得给他找点事情。 命令徐庆第二军,配属王贵第一军一个师、凤凰军团第一、第二军,向西牵制宜春完颜宗美所部,不准完颜宗美一兵一卒出城,做出要强攻宜春的态势。 命令岳飞率领王贵第一军、加强赵俊第一军两个师(陈琛、马忠)背嵬亲军和军团其余各部,直扑上京。 作为后援预备队,赵构命令李良辅的西夏军团紧随岳飞大军后面,堵住金兵南下之路。 命令龙集团军,牢牢扎住胡刺温这个战略咽喉之地,另外派白衡的轻一师和曾益的二师,分别北上至嫩江、逊河一线,威慑完颜鹘懒,不让其南下,或者说给其不能南下一个合理的“借口”。 孟春集团军作为战略预备队,驻守韩州大营,随时支援各部作战。 北方集团军群前敌总指挥岳飞司令员、副总指挥李良辅。 宋琦坐阵咸平路,他的集团军和应龙军团目前侧重支援东线作战和保卫咸平府这个战略要地,另外,赵泰的屯河集团军驻守屯河、胡里改、五国城一线,正好掐住东西两线的咽喉,无论是金兵的东线部队西调支援上京,还是完颜斜也的大军支援斛沙虎的东线三兄弟,都要经过赵泰的屯河、胡里改、五国城一线,这个时候,就看出赵构布局的精妙之处,正好比围棋中看上去的闲子,却在后盘绞杀中突然显现出其威力。 赵构兵力对比上占据绝对优势,现如今金国的兵力都龟缩在以上京为中心的上京路几个较大的城市,说是城市,自然和开封、洛阳、太原、大名等宋国大城市不能相比,充其量也就是较大的土城而已,攻坚战,赵构从来不怕,因为他手中有大杀器。他现在担心的是,不能把这坛坛罐罐都打碎了,这些将来都是自己的,能减少损失,就要最大程度避免遭受破坏,以免将来重新建设,再花费大量人力财力物力。赵构现在是家大业大,得学会抠抠索索地过日子。 敌变我变,赵构紧急召集李璞和其手下庞锦、武直、胡杨三位军长、张俊和张俊手下苗傅、刘勇两位军长、成闵及其手下赵一德、解元两位军长、以及水师陆战军司令韩彦朴。黑水军团完颜娄室已经北上执行封堵任务,没有参加。 在赵构的行军大帐里,巨幅的敌我态势图上,金兵和宋军的兵力部署一目了然,原先的计划是先歼灭斛沙虎集团,在择机西进。但现在完颜宗本却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西进五常,起了变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赵构分析,还在于完颜吴乞买的一厢情愿的想法。他还是想通过增兵东线,加大斛沙虎集团获胜的筹码,一但东线战场占据主动,牵制和消灭宋军两到三个军团,战场的天平就会向金国倾斜。宋国毕竟是劳师远征,金国坐拥主场之利,加上蒲与路完颜鹘懒南下勤王之兵,宋军军事对峙的局势就会向金国倾斜。 宋国所收复的几个路,根基尚浅,只要派出苏秦张仪之辈的能臣干吏游说其中,再次回归大金,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那么宋国发动的这次所谓的卫国之战不攻自破,最终只会灰溜溜地撤回宋国境内,至少还可以维持宋金天会六年以来所对峙的局面。这大概就是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的如意算盘。 当赵构把这分析讲给在座的众人的时候,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真是一厢情愿啊。” “吴乞买老儿真会白日做梦,想什么呢?” “大帅,是老虎就要发威的,咱先剁了他狗日的斛沙虎这条胳膊,看看他吴乞买老儿咋办!” “他不是搞什么西顶东攻吗?咱们以攻对攻,先破其一路,咱们兵力占优,怕他作甚!” ………… 一时间帅帐里叽叽喳喳响成一片,赵构很享受这种无拘无束的声音,这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一个将领的成熟,在于预判和决断,从这两点来看,军团长以上的将领,都已经成熟起来。就是下面的军长、师长,也逐渐善于从战略的角度看待问题,而不是一上来就喊叫着打打杀杀,这才是一支部队成熟的标志。 在座的以张俊年龄最长,职务最高,东线总指挥。他敲敲案几,“哼”地一声,众将闭嘴不言,大帅面前,军纪还是有的。 “看看你们,和一帮子老娘们似的,叽叽喳喳没完了?还是听大帅示下!”他回过头来对赵构说道:“还请大帅下令,娄室老将军哪里,恐怕已经开始了。” 赵构点点头,拿起指挥棒说道:“现在敌情有变,我们的部署也要适当做出调整,我和张俊总指挥简单议了一下,部署变动如下: 一、以黄龙军团刘勇所部三个军,加上苗傅的第一军,以刘勇为前敌总指挥,以迅雷之势,先期消灭完颜宗伟和完颜宗英在虎林的后路大军(由完颜宗伟的前军和完颜宗英的后军合兵而成)。之后迅速转进东南,形成对兴凯湖翰豁城完颜宗本所部包围。 二、以成闵司令为前敌总指挥,指挥玄武军团赵一德的第二军、白虎军团解元的第二军、韩彦朴陆战军两个军和高丽协从军军团,完成对斛沙虎集团中军集团的围歼。 三、以李璞的飞龙军团三个军,完成对恤品路斛沙虎左路前军集团的围歼,之后迅速北上,和黄龙军团形成对完颜宗本兴凯湖翰豁城集团的包围。 四、传令完颜娄室,兵分两路,歼灭完颜宗伟后军之后,以一部兵力南下支援黄龙军团作战,以一部兵力北上攻击牵制斡克阿怜,有条件,要拿下这座要塞。条件不具备,就要围而不攻,牵制为主,一切自主决断,不必请示。 五、屯河集团军赵泰所部,以一部兵力东进至勃利以东,集结待命,随时支援南北两线作战。 本次东线作战总指挥是张俊司令员,副总指挥成闵司令员。各部是否明确作战任务?” “明白!”整齐洪亮的声音响彻在大帐,传出去老远,连外围警戒的飞龙卫都感觉到了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杀气。 “各位将军连夜赶回,明天午时准时全线发起攻击。此战获胜,大事可定矣,诸君努力,我等着大家的好消息。”赵构郑重向手下敬礼。 “为大宋一战!”众人齐声大吼,整齐回礼。 “我的位置和张司令一起,就在这里。战场态势瞬息万变,各部可根据作战部署,灵活掌握。天赐,将作战计划同步报送韩州大营刘总参议。” 赵构指挥下的东线集团军群二十六万大军,开始了对金兵东线集团的战略决战。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469章 磨盘大漩涡 次日午时,各部同时展开攻势,这次围歼斛沙虎集团,赵构布局已久,即使加上完颜宗伟和完颜宗本两部,也依然改变不了整体局势,反倒是让赵构心中窃喜,无非是将两次战役合成一次大战役而已。完颜吴乞买想偷梁换柱,来一记瞒天过海,却没有料到,赵构对战场情报侦察的重视和手段,已经不是他所能比拟的。 战场单方面透明,这就给赵构的排兵布阵留足了余地,从容应对。到了申时,第一份战报已经传来,刘勇的黄龙军团势如破竹,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将虎林的金兵五万金兵分割成三部分,刘勇不偏不倚,一个军一部,谁先吃完肉,就可以到别人碗里喝汤。 刘勇的攻击顺利,很大程度上有一些运气。金兵留在虎林的部队,原先是斛沙虎的后军三万人,他的前军在恤品路约有五万人,中军在密山大营,大约五万人左右。但是,完颜宗伟奉命南下,加强斛沙虎的力量,为了留足后路兵力,斛沙虎将完颜宗伟的前军两万人留在虎林,这样一来,虎林大营兵力就增加到了五万之众,足以看好这条退路。 同时他将完颜宗伟的中军部署于虎林和饶河之间,进军方向可西可东,因为完颜吴乞买最终还是希望斛沙虎迅速解决东线宋军,然后回援上京,和完颜斜也、完颜宗磐内外夹击,打破宋军岳飞集团军的围困,以解上京之危。 如此排兵布阵,斛沙虎从北向南,自斡克阿怜、密山一直到恤品路,摆了一个一字长蛇阵,蛇头在恤品路,粗大的蛇身是密山、虎林一线,一个尾巴甩在饶河、斡克阿怜。 赵构针对斛沙虎的一字长蛇阵,命令最具攻击性的刘勇黄龙军团,从这条大虫虫的中间一劈两段,把最厚的一嘴肉咬在嘴里。黄龙军团本就是老军组成的预备役军团,这三个军又是三十万预备役中精选而出,其战斗力可想而知。而相对应的,因为虎林大营里的金兵却是两部分金兵组成,彼此根本没有合练配合,根本就没有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反而互相掣肘,根本就不是刘勇训练有素的黄龙军团的对手。 而负责攻击蛇尾的完颜娄室,已经将斡拔离的尾巴剁成了三节,战报已经传来,斡拔离三万大军基本全歼,岳云生擒金兵主帅斡拔离,击杀金国斡克阿怜第一高手蔑儿钦,降伏其师弟聂儿勃利,朵力连一个连杀溃斡拔离两千精锐中军,为完颜娄室黑水军团主力围歼金兵立了大功。 而蛇头恤品路和三寸咽喉密山,则同时遭到飞龙军团和成闵集团军的攻击,彼此不能互为援手,整个长蛇被截为大大小小的七段,无论如何也实现不了一字长蛇阵的“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中则首尾应。” 硬搬兵法,拘泥不化,学个四不像,倒是把这三兄弟陷于危机之中。斛沙虎平时常常自诩是李卫公(唐朝大将李靖,后被封为卫国公,世称李卫公)在世,喜好钻研兵法。不过,完颜娄室曾和赵构谈及斛沙虎(完颜宗英)时,只是笑语一句:“当世赵括而已。”赵构自然心底透亮。 李璞的飞龙军团第一次上战场,李璞把控全局、调配三军的能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其第一军庞锦所部,重骑冲阵,锐不可当,担任穿插分割重任;第二军武直所部,善于奇袭奔袭,游弋机动,担负外围警戒搜捕之责;第三军胡杨所部,攻防兼备,布阵操练法度森严,三三军阵配合最是默契,自然是下刀剁肉的不二人选。 恤品路五万金兵,本就是预备兵团,实际上是斛沙虎留的一条后路,是有私心的。没想到赵构兵出奇谋,先拿饶河和恤品路开刀,一北一南拿下首尾两地。剩下中路的斛沙虎十几万大军,就是四下里围上来的二十六万宋军的盘中菜。 胡杨的第三军,自成军之时,就带有浓重的杀气,在于军长对金兵的深仇大恨。其兄长胡奎,在铁门关一战殒命,胡杨眼睁睁看着兄长倒在血泊里,那一刻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一辈子也忘不了。胡杨兄弟早年父母双亡,是哥哥拉扯着长大,被一道长收留,传授文武双艺,早年从军两河路张所,赵构磁州招致麾下,从近卫军、龙卫、飞龙卫一直做上来,是赵构重点培养的将才。但世事无常,却不幸殒命塞外,胡杨心中的仇恨,就像疯长的野草,不论怎么锄,永远在那里长着。 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胡杨下达了第一个绝杀令。 胡杨的第三军,顺着庞锦切割出来的金兵左翼就圈了上去,这一下大约兜住了金兵七八千人,胡杨的三个师早已熟悉这种急速穿插分割战术模式,来回搅动,再次将这七八千人分割成三块,这样在每个局部完全形成人数优势,而每个包围圈形成以后,外围是两千人的钢臂弓箭手,拉弓激射,两轮攒射之后,三千人的重骑堵墙而进,手中俱是锋利的破金斩,无疑就是金兵的噩梦。 小半个时辰,金兵留下一地死尸,没有一名金兵伤兵,全部毙命。胡杨指挥第三军再次圈住被庞锦割出来的金兵右翼,这次大约有一个万人队被分割出来,在金兵万户的带领下,殊死反扑,居然乘着胡杨的第三军没有完成包围的时候,冲出去一部分,这让胡杨恼怒异常,亲自带着亲卫堵住了这个口子,手中破金斩一指包围圈中的金兵,怒吼道:“谁再让里面的金兵跑走一人,师长就别干啦!” 即使跑出去,也跑不掉。武直的第二军一直在外游弋,三个师组成近、中、远三道封锁线,侥幸跑出来的两千多名金兵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一下,就被铺天盖地的箭雨覆盖。第二军的五千名钢臂弩箭手,只是一轮急速射,就将金兵射翻在地,况且,宋军的箭雨覆盖,至少是三轮,一万五千支钢制箭头的雕翎箭组成的拦阻箭雨,就是一只兔子,也得把毛射秃噜了。 战场上到处是没有断气的金兵、绝望嘶鸣的战马。最后一名金兵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缓过劲儿来,大叫道:“投降,我要投降!”却鬼使神差地举起手中的兵器,或者说忘记自己手中还拎着家伙,这让远处的宋军看在眼里,就是负隅顽抗的表现,自然不能客气,军长说了,就是兔子也不能溜出来一只。 于是,又是一轮箭雨覆盖,这名金兵浑身插满雕翎箭倒下的时候,心里不忿:“不是说了投降不杀吗?就是杀,也不至于都冲我一个人来啊?” 金兵逃跑无望,反抗无济。飞龙军团本就是宋国国家战略机动军团,其战斗力首屈一指,“剑锋所指,飞龙必达”这不仅仅是飞龙军团的一句口号,更是一种荡气回肠的霸气,飞龙军团第一战,就是要打出赫赫威名来。 虽然人数上飞龙军团和金兵恤品路集团军大体一致,但飞龙军团的攻势却是处处彰显着一股勇猛向前的豪气。胡杨再次下令各师,一刻之间解决战斗。 宋军的攻击力度骤然增加,金兵起初还结阵自保,但论起小军阵作战,谁能比得过宋军?三三军阵可以在任何军团里的任何一支队伍里穿插配合使用,没有统一的训练大纲结合平时严苛的训练,是做不到的。 金兵素喜野战,对于阵战,虽然有一些训练,但并没有形成体系。赵构刚开始,针对宋国缺马的事实,非常注重士兵结阵而战,开创的三三军阵,变化多端,可随意组合人数多少,具有很大的灵活性。飞龙军团平时的训练,无论是马战、步战,还是单兵作战,都是最严格的。 飞龙军团成军在南,训练先东后西,最后返北,各种地域地形、气候水文,都是飞龙军团的必修课,其高淘汰率和高伤亡率,位居各军团之首。 金兵弃长就短,就更加不是宋军的对手。不要说金兵的谋克、猛安,就是五十夫长、十夫长等低级将佐,都能看出来。在宋军犀利的攻击下金兵所有仓促组建起来的军阵顷刻之间瓦解,宋军高效的杀人手段,其破金斩招式简单实用,不讲花架子,能单兵碾压的,几乎都是一刀毙命。遇上身手硬朗的好手,虽然个顶个也有一战之力,但宋军都是采用互相结阵的方法,或二或三,一但结阵,合力扑击之下,远远不是一加一或一加二这么简单。 金兵谋克刺吉是少有的几名颇具头脑的金兵将领,他的一个百人队算是恤品路都统军万户完颜固伦折合亲军贴身三卫之一,一直是完颜固伦的心腹爱将。他是战场上少有的、能将一队宋军围起来的谋克,算计着自己的百人小队能将这三十几人的宋军吞吃掉。于是,他亲自带队冲了上去。 为首的宋军军官是一名排长,一身黄铜甲上,沾满了血迹,肩吞上的一颗黄铜色火焰星几乎变成了暗红色,他的手下组成三个战团,每个战团又组成三个棱形军阵,每个棱形军阵里,随意可以变换组合三三军阵,前后呼应,左右照拂,排长居住策应,在他的指挥下,居然在金兵的包围圈里纵横穿插,很快就把自己的包围圈给扯得七零八落,金兵根本就形不成优势,兵力相等的情况下,几十名金兵冲上去,顷刻之间就会被斩杀落马,一而再、再而三,一个金兵百人队,也就是几次冲杀,就被这几十名宋军各个击破,死伤殆尽。 刺吉不敢恋战,带着少数亲卫撤离了这个死亡磨盘,但随着这个磨盘越转越大,等他站住阵脚再看的时候,这个磨盘里面,几乎已经变成一个五百多人的巨大绞肉机,已经不是他能撼动的。 急切之间,他护着完颜固伦,冲着相对人数较少的一个方向冲过去,是福是祸,就看能不能冲出去了。 第470章 高丽军初战 一个时辰,恤品路完颜固伦大军灰飞烟灭,完颜固伦主动投降。 这是赵构命令中提到的不许斩杀之人,这个完颜固伦,却是金国水师的缔造者,完颜宗英将其放在恤品路,自然看重的是他的水师,这才是真正的后路,但却被赵构一脚踹死了逃跑的大门。 刺吉侥幸没有被杀,还是借了完颜固伦的光。但其余将佐和五万大军,却几乎伤亡殆尽,活下来的,只不过就是完颜固伦最后的几百名亲卫。也是完颜固伦看见大势已去,不忍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命丧箭雨之下,遂主动投降,也正好有赵构这道命令,要不然,武直是要生擒活捉的。 恤品路战事结束,飞龙军团短暂休整之后,李璞提军北上,进击兴凯湖翰豁城。 赵构将剩下的指挥工作丢给张俊,自己则轻骑简从,带着赵新、赵生的两个营和三百飞龙卫,顺着密山、虎林一线,沿途北上。各军团已经基本上完成各自的战斗任务,整个东线战场进入收尾阶段,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他要前往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看一看,这还是第一次去黑水军团前线,上次前往朵力寨不算,那是去颁奖的,这次是观摩打仗的,他要对黑水军团,或者说对完颜娄室进行深入的考察,但这是他心里想的,和任何人不曾表露。 在密山,赵构稍微停留了一下。这里的前敌总指挥是成闵,也是此次战役最为关键的一个节点。另外,协调作战的还有高丽国的协从军军团,包括玄鸟军团第一军和彩鸟军团第一军、高丽总督府直属独立师,军团长是尹绛。 对于高丽国国王的表现,赵构是满意的,一是听话,二是充分信任和支持高丽总督府的工作,从来不掣肘生事。所以这几年,赵构把海上贸易最大的中转站设在高丽,一下子拉动了高丽国的经济飞速发展,一个小小的岛国,生活富裕指数大有追赶宋国的趋势,在这个巨大利益面前,高丽国至少五十年翻不起浪花来。 这次攻击密山大营,赵构暗中指示,让高丽协从军军团为进攻主力部队,玄武军团赵一德的第二军和白虎军团解元的第二军,这次是配合作战。不经历血战恶战的洗礼,是不可能成为强军的。 赵构也是从正面了解一下高丽军团在此战的表现,结果成闵给出了优异的考评,这倒是有些出乎赵构的想象。成闵简单介绍了尹绛军团的战斗情况,有两点值得充分肯定,一是对命令的执行,不折不扣,严格执行,这一点,甚至比宋国军团做得还好。二是上下级观念泾渭分明,属于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点不像宋军那么民主,排以上还有一个中兴党的都监组,负责监督各级军官和日常工作。高丽国军队里面没有,只有上下级,而且是绝对服从。这是韩彦直的高丽总督府教导队训练的核心:绝对服从。 而在高丽军队里,还有一个职务就是教官和总教官,都是由宋国教导大队委派,训练成军后,就地留在所在师团担任教官和总教官,所以,在高丽国的军队里,往往又是教官和总教官担任直接指挥官和中下层军官,这些高丽军队对教官的命令言听计从,从不敢违背一点,因为军法队的执法很严,从来没有人敢触这个霉头。 比如高丽军团的副军团长成无忌,是韩彦朴陆战一军的师长,血战济州岛的骁勇猛将,在济州岛好水川一战,脸上被扫了一刀,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但却让其一战成名。脸上这道疤,倒是成就了他的赫赫威名,被韩彦直要了过去,担任总督府直属警卫师师长,后又委派成为高丽国皇家御林军玄鸟军团总教官。这次出兵,被任命为高丽军团副军团长,虽然是副职,但尹绛这个军团长可从没有把成无忌当副职看,说穿了,成无忌才是高丽军团真正掌权的大佬,因为高丽军团以玄鸟军团第一军为主,而玄鸟军团的总教官,就是成无忌。 但刚开始的攻击并不顺利,完颜宗英的密山大营营盘扎得很紧,又是多年经营,防守体系还是很不错的,完颜宗英没有什么真正的本事,但手下的几名都统军猛安还是金兵将领里面的老手,密山大营的防御还是可圈可点,这也造成了高丽军团第一次攻击失利,被打了回来,寨墙下倒下去一千多人。 第一次率队攻击的左卫正将灰溜溜跑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向尹绛汇报,成无忌手中破金斩一挥,正将的脑袋便飞上了天,一腔热血滋得窜起老高,身子噗通一声载到马下。 成无忌手中滴血未沾的破金斩一指左卫副将,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抽搐一下,面无表情说道:“你现在是正将,带着剩下的人冲上去,炸开寨门,算你头功,完不成任务,你也别回来了!” 那员副将看着倒下去的正将尸体,一咬牙,大喊一声:“跟我冲!”带着剩下的一千多人玩命似的冲了上去。当然,这次尹绛也是发了疯,再拿不下寨门,他也怕这名副军团长的破金斩指向他。所以,他下令军团箭手压前掩护攻击,一下子就投入了一个万人队,犹如瓢泼大雨一般的雕翎箭带着骇人的啸叫扑向密山大营的正面寨墙,全力掩护副将的冲锋。 在倒下去将近一半人的伤亡下,这名副将终于率领部下将密山大营的正面寨墙和大门炸出一条长达近百米的突破口,杀红眼的高丽军团蜂拥而入,一步不敢后退,因为成无忌率领他的军法队就在后面一步步压上,只要有一名高丽士兵反身回跑,必然是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这样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的打法,刚开始确实让高丽军团极度不适应。攻进密山大营以后的战斗才更加激烈,断手断足、身首两断的惨烈景象就在身边一幕幕上演。金兵本是部族精锐,为了活命自然要拼死一搏,战斗胶着之际,高丽军团的一名偏将胆怯之下,反身回逃,形成骨牌效应,大约有三百多人跟着往回逃命而来,致使高丽军团进攻队形的左路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金兵立刻抓住这难得的契机,大举反攻,居然将战线反推回来两百多米,直接将高丽军团进攻的右路侧翼暴露给金兵,局势立刻变得岌岌可危。 成无忌手中破金斩挥舞之处,一波箭雨覆盖了逃回来的高丽军队,顺便把局稳住了一些。他纵马直冲,身后一百亲卫紧紧跟随,这都是跟着他南征北战杀出来的老弟兄,一个冲锋,将扑上来的金兵一个猛安千人队杀得血流成河,身后的高丽军清楚地看到,亲卫就是倒下去,也是倒在冲锋厮杀的道路上,没有一名亲卫倒下去的方向是朝后的。 成无忌大杀四方,尹绛自然不敢落后,这是高丽军团出国参战的第一次恶仗,打赢了,一切好说,打输了,不要说眼前的煞星这道坎儿过不去,回去了,高丽总督韩彦直可是一个不好说与的主儿,就是自己的堂哥尹瓘那里,也是不好交代的。 尹绛下令,再有阵前畏战擅逃者,杀!三代为奴!高丽国本就是尊卑分明的国度,好不容易参军征战,要是被当成逃兵处置,连累的,可就不是一家人,而是几代人了。 高丽军团被成功激起了血性,都不愿意被自己的教官砍了脑袋,反正也是死,还不如挣个军功回去,让自己的家人下半辈子无忧无虑。 真要是想开了,也就生死无所谓了,手里的家伙又好使,高丽军团突然变身,犹如饿狼一般,个个瞪着红眼珠子,眼前的金兵仿佛不是随时能收割自己生命的机器,而是一座座金山银海似的,疯狂一般扑了上去…… 听完成闵的战斗汇报,赵构心里也是感慨。高丽玄鸟军团、西辽皮室军、喀喇汉的伊克塔骑兵、高昌回鹘的密录亲军、西夏的铁鹞重骑,这些前来协助的各国军队,自有不同的成军思想,有的是利益所至,有的是联盟结体,有的是自己的个人魅力,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些人现在,都是在替自己卖命厮杀,自己的文章,也要做足才是。 他回头对成闵说道:“我在这里小住一晚,传令尹绛、成无忌、赵一德、解元来见。” 对高丽国军队,要宽厚褒奖,对自己人,要敲打敲打。听成闵的话音,赵一德、解元等宋军将领,对使用高丽国军团担任战役主攻部队,还多有微词,尤其是开始攻击不顺的时候,据说怪话都出来了,这可不行。 赵构这次卫国之战,把不同的战区、不同军团重新编制成新军团,而且还根据战斗任务不同随意调配,包括前敌总指挥、各集团军司令,为的就是磨合部队的契合度,提升战斗力。 这次的成闵集团军,就有玄武军团、白虎军团、玄鸟军团、彩鸟军团、高丽总督府直属独立师、韩彦朴陆战军等部队组成,既然在一起,就是一家人,如果不能很好地配合作战,以后怎么办?总不能只凭借宋国一己之力实现自己的抱负吧? 这些个骄兵悍将,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了。 第471章 形单还影只 次日黎明时分,成闵带领属下几十名将领,恭送大帅北上。 望着大帅远去的背影,队伍里最为激动的,莫过于尹绛。一枚二等银制勋章,揣在他的心口窝处,已经被暖的热烘烘的,但依然不如大帅方才单独召见自己的那股热度来得猛烈。 整个成闵集团军,能够单独让大帅召见半个时辰的,好像还没有。至于整个参加卫国之战的军团,好像除了黑水军团的完颜娄室以外,还真没有谁获此殊荣。 但他知道做人低调的道理,此战硬碰硬,打出了高丽国“两支鸟”(玄鸟军团和彩鸟军团)的威风,也刷新了宋军对高丽军队的看法,玄鸟军团伤亡达到了三成。 尹绛将彩鸟军团中表现出色的优秀士兵,补充到玄鸟军团,保持玄鸟军团的足额编制,另外,经赵构同意,尹绛给三军总制府写信,请求将另外一支凤鸟军团北调如金参战,一来弥补兵力不足,二来,尹绛算是明白过来,不上战场见见血,可真不行。只有自身过硬,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玄鸟军团血战密山,密山一战也成就了玄鸟,就连一向看高丽军队都鼻孔朝天的赵一德,事后也拎着赵构赐予的首品,亲自来玄鸟军团慰问,当然,还有其他慰问品。但尹绛可知道这首品的魅力所在和含义,自然报之以李。两军将领把酒言欢,大有英雄相惜之感,喝了多少不知道,反正赵一德是搂着尹绛的脖子出来的。至于成无忌,这个副军团长倒是尽职尽责地“招待好”兄弟部队。 赵一德开了头,自然解元等也不落下,这几天,尹绛别的没说,这酒喝吐了好几次,虽然如此,只要看见首品,还喝。 成闵心中不仅对大帅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之水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为啥?只因为成闵将自己的担心之事说与大帅的时候,大帅只是笑着对他说道:“我允许你军中戒酒令放宽三日,除了警戒部队、战备值班部队外,可以饮酒庆功,但不能酗酒寻事,更不能出事,这个分寸要把握好。” 自己担心的事情,大帅的一个三日松酒令就解决了,效果还出奇的好,你不见尹绛接下来的三天,捡着他们缴获的好东西(成闵曾有令,高丽军团居功至伟,优先挑选战利品。)给其他兄弟部队回礼,虽然东西未必就是最好的,但一定是尹绛最拿得出手的。只是一匹“云豹”良骏,就让赵一德眼冒“贼光”,尹绛果然投其所好,都知道赵一德爱马如命,一匹马,马上拉近了和赵一德的关系,这赵一德的第二军,还真就成了尹绛的强力支援。当然,解元哪里的东西,也是不凡,只看解元的态度,从一口一个“尹军团长”,改成一口一个“尹老弟”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密山大营解决的问题,可不单单是宋军内部,主要是处理完颜宗英、完颜宗本和完颜宗伟这哥仨。 赵构本以为这是一场硬仗,没想到竟然被尹绛的高丽军团给解决了。本以为这三兄弟会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没想到还这是“断金”,断了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的念想,看见大势已去,完颜宗伟早早就下令投降了。 完颜宗英好大喜功,赵括之辈,完全没有看清形势。在宋军攻击最激烈的时候,幻想着自己亲自出战,能极大的鼓舞士气,却没有想到成就了尹绛的泼天大的功劳。完颜宗英自己的功夫可不是很高,也从没有真正意义上到过前线,这些年一直在后方,说明完颜吴乞买还是知道他的底细的。可悲催的是,完颜宗英自己不知道自己真不行。 结果一上去,就被尹绛的亲卫盯上,尹绛本就是高丽国有名的几位能征善战的高级将领,可不是完颜宗英这样的赵括之流能比的,被杀得大败,完颜宗英被尹绛一箭穿心,射落下马而死,倒是成就了尹绛的这份功劳。 完颜宗本粗中有细,却是一把治军的好手,只是被赵构活生生圈到这个一字长蛇阵里面,没有一点脾气。看到完颜宗英被杀,要不是被完颜宗伟死死拦住,还真有可能和宋军鱼死网破血战到底,给尹绛军团造成最大杀伤的,就是这个完颜宗本的部下。这也是为什么完颜吴乞买临时改变主意,一定要完颜宗本留下来的原因,他是知道自己这几个儿子们的尿性的。 完颜宗伟天生是个搞政治的,完颜宗英被杀,意味着整个东线集团军群龙无首,也意味着自己可以代替行使最高指挥权,他可是十分清楚什么叫政治投机,君不见就连完颜兀术郎君和完颜宗干副都元帅都投降了吗? 现在,整个胡里改路和速频路只剩下咱哥俩,形单影只,真要命丧战场,身后的家人最后会是谁的,谁也说不清? 在完颜宗伟的劝说之下,完颜宗本才勉强放下武器,接受了降宋这个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现实。 说到底,金国的发展,因为赵构的横空出世,还没有来得及走上正轨,就又被赵构拖下战争的泥潭,在战争中发展,当下还没有谁能玩儿得过赵构。完颜吴乞买本就是枭雄一般的人物,真要给他几年时间消化掉他征辽侵宋的红利,金国走向一个强盛的帝国,还真是有可能。 赵构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所以,金国的上层之间,国家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概念,还没有深入人心,许多部落还是为吴乞买个人在卖命,但这有一个前提,利益足够大和足够多, 解决好了成闵集团军的问题,赵构带着近卫军继续北上,沿途没有再通知其他军团,一直赶到了完颜娄室驻扎的阿里猛安,这里距离斡克阿怜只有三四十里的路程,是斡克阿怜南下的必经之路。 饶河一战,黑水军团威名赫赫,已经在斡克阿怜引起轰动。斡拔离和聂儿勃利被生擒的消息已经传回到了斡克阿怜,这让斡克阿怜的金兵留守使斡拔离的老丈人、斡克阿怜的大族长赫赫鲁有些六神无主,倒是斡拔离的老婆、赫赫鲁的女儿安吉敏给赫赫鲁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前去无忧老人哪里,讨一个吉凶来。 赵新作为赵构护卫营的大总管,深知自己肩上的重担。这次赵构低调秘密前来黑水军团,虽然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但护卫大帅,责任重大,丝毫不敢有一点大意。 暴风营和烈火营虽然编制上已经成了军级单位,但大宋身边的人还是习惯称呼他们为烈火、暴风营,他们自己也喜欢这个名字,至于营和军之间差了多少级,他们不管,就是喜欢这个称呼,因为这是大帅曾经为他们命名的,是他们新生和崛起的地方。 赵新本名耶律光,先是大辽皮室军,后被完颜宗翰收归麾下,又被赵构俘虏归顺。如果说投降金国还有一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想法,毕竟归顺金国的大辽将领多了,哪个没有一些小心思。 但被赵构招纳麾下的时候,赵构却给他们打开了一扇窗,这就是上位者的不同,赵构给予了他们内心的灵魂和思想,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这是他们真正死心塌地跟随赵构的原因。 现在赵新却出现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悸,已经转了三圈了,明暗哨和巡逻警戒部队都没有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就是静不下来。 “二哥,你有心事?”赵生凑上来低声问道。他也看出来赵新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 “老三,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是静不下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赵生笑了,捶了赵新的肩膀一下,调侃道:“什么心不静?莫不是想你的秋菊小奴奴了?小心梁总局请你喝茶。” 赵新有一次和赵构去梁景宅子办事,恰好秋菊招待,这小子自打看上秋菊的第一眼,就有点挪不开眼了,倒是让秋菊翻白了好几眼,要不是看在赵构的面子上,还真敢让赵新下不了台。 赵构看在眼里,也是好笑,这个赵新自打跟了赵构,按理说早把自己宋国化了,平时和大宋人没有什么区别,连名字都是赵构赐名的,天天跟着赵构,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今天怎么看见秋菊,眼都直了,莫非这就是一见钟情? 这下可好,这个赵新,有事没事总想往梁景家里跑,开始还找个借口,后来混得熟了,平时暴风、烈火两个营可没少照顾凤楼的生意,自然王嫣然不会和他生分,如果秋菊乐意,王嫣然巴不得促成好事,赵新从营长一直干到军长,更何况是大帅近卫军直属卫队,这份殊荣和身份,放眼整个军界,可是不多。只是秋菊若即若离,既不表示同意,也不拒绝,不过倒是不像以前见面就掐,好歹一杯热茶是有的。 这个秘密暴风、烈火两营弟兄都知道,顺带着整个东京城基本上都知道了,凤楼王大家的四大丫鬟之一的秋菊,乃是大帅暴风营赵新军长的红颜知己。 赵新抬头看看天空,这是他的习惯,作为多年的搭档,赵生一下子警觉起来,赵新这个举动,意味着一定有大事让他心神不宁,在望天看气,接下来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果不其然,赵新缓缓收回目光,脸色有些阴沉,冲赵生说道:“老三,今天晚上都不要睡了,你的人值守第一班,我的人第二班。另外通知赵进,雕卫一级戒备!” 赵新堵到嗓子眼里的话硬生生被咽了下去,他知道赵新,如果不是得到了什么预兆,雕卫不会出手的,还是一级戒备。 第472章 无忧却有忧 阿里的倒春寒还是很厉害的,天色刚一擦黑,那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寒冷便浸上了身子。 入夜已深,大营里碉楼之上,人影绰绰,口令森严,显然是在换岗。不远处的巡逻队擦肩而过,整齐的脚步声跺在地上,传出去老远,锋利的锥枪枪头,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赵构临时占用了完颜娄室的军帐,正伏在桌案上,对照着舆图一点点看过去,不时地问道:“老将军,这个斡克阿怜的老族长,是斡拔离的岳父?” “是的,斡拔离担任斡克阿怜留守使,还真是借了这个老丈人的光。”完颜娄室的情报自然不会少。 “能不能在这上面做做文章?”赵构头也不抬地问道。 完颜娄室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这让赵构不由的抬起头,看到完颜娄室一脸的凝重之色,便问道:“有难处?” 完颜娄室说道:“大帅,实际上,这个斡克阿怜的事务,虽然说是在斡拔离的手上,但许多大事,却要问一个人才行。” “哦,是谁?”赵构倒是有些好奇。 “无忧老人。”完颜娄室说道。 “无忧老人?可是金国三无老人的无忧老人?”赵构追问道。 “正是,无嗔、无伤、无忧,是大金天枢道人的三大高足,天枢羽化之后,这三位高足实际上护佑着金国的高层,只是为人低调行事,不喜抛头露面,倒是知道的人不是很多。这三人行踪不定,或云游,或闭关,只有金国皇帝才有权调动。这个无忧老人是在天会五年,哦,也就是靖康二年来到胡里改路,说是闭关修行,却在这里收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就是被岳云打死的蔑儿钦,另外一个徒弟叫聂儿勃利,被岳云生擒活捉。据说,无嗔善谋,无伤擅器,无忧有功。这个无忧老人,功夫一流,很是厉害,曾传闻在大金皇宫,连败金国皇帝吴乞买手下贴身卫士十八人,自己全身而退,对这个人,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完颜娄室倒是透露出一丝警惕的神色。 “这个金国的三无老人,梁总局倒是在情报里提到过,不过消息也是一些零碎的东西,不全,毕竟他们连人都没有见过。”赵构倒是想起,梁景在卫国之战之前,向自己递交的一份金国情报概述里面,提到过什么三无老人,自己当时判断应该是金国皇帝的专属幕僚参议之类,只不过规格高了一些,并不是很在意。 “哈哈,不要说梁总局,就是我,对这三无老人也是了解极少,没有见过本人,不少情报,还是在聂儿勃利嘴里掏出来的。” “这么说,劝降斡克阿怜老族长赫赫鲁,还是有一定难度?”赵构倒是没想到事情还如此复杂。 “大帅,这件事,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赫赫鲁为人多有宽厚,与世无争,加上斡拔离的势力背景,在族里威望不小。不过要决定如此重大事情,没有无忧老人的首肯恐怕很难。”完颜娄室还是强调军事为主。 “我们当然是要做好两手准备,可我还是想劝说老族长一次,能不动刀兵最好。毕竟战端一开,受苦受罪的,都还是老百姓,倒下去的,都是活生生的一条条人命,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赵构,还是想和平解决为上策。” 大帐里,两个人正谈兴正浓,忽然外面“嗤儿”一声,一支响箭穿云而上,骤然在半天空炸开,是一发红色响箭信号弹,有情况。 急促的口令在军营内此起彼伏,虽然嘈杂,但却不乱,这是一级防卫部署,听声音,应该在外寨。 完颜娄室急欲抢步而出,却被赵构一把拉住,笑道:“老将军莫要着急,难道对自己的部下不放心?还是对我的飞龙卫不放心?还是忘了军中规矩?” 完颜娄室暗道一声惭愧,还真是不够沉稳,军中骤逢变故,最忌乱作一团,各司其职,各护一隅,互通号令,严防死守,大营驻守防止敌人偷袭,这是必须要做到的。 完颜娄室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要是只有自己,怕是什么也不会在乎,自己的大营扎得紧不紧,自己还不知道?何况还有大帅直属的两营一卫(暴风营、烈火营、飞龙卫)。可是,完颜娄室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反倒是赵构又扑倒舆图上仔细看了起来。 “砰砰砰……”急速的枪声骤然响起,完颜娄室脸色大变,赵构也忽然抬起头,侧耳细听。这是飞龙卫的枪声,如此密集,难道金兵已经突进到最后一道防御圈?没有听到大队人马厮杀啊?除了那道响箭讯号之后,军营里面没有听到由远及近的喊杀声。这说明,来人不是很多,难道是少数刺客前来行刺?可自己行踪高度保密,就连完颜娄室,也是在赵构来到黑水军团防御圈的时候,才让飞龙卫前去通报的,别人不可能知道。 能让飞龙卫射出如此密集的枪声,看来刺客来头不小,功夫不弱,莫不是说曹操曹操到? 正思忖间,忽然大帐外传来几声沉闷声音,伴随着龙七歇斯底里的喊叫:“兜住他,快,啊……” 紧接着几声噗通噗通的声音,军帐棉帘忽然被挑开,一个白色的身影急速闯了进来,挥手一掌,将扑上来的完颜娄室击飞,身影腾空一刺,疾如闪电,手中寒芒闪过,扎向赵构前胸,快如闪电,劲风如飓,虽然是短刃,但整个人却像一柄锥枪一般,带着毁山灭海的一刺,扑向赵构。紧接着刺客身后闯进来的龙七捂着肩膀,看到这一幕,居然一下子愣住了,这身法太快了,大帅危矣! 刺客快,赵构更快,脚下一蹬,错后一尺的同时,左脚一个上踢,将硕大的一具案几踢飞起来,正好竖在身前,堪堪挡住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击。 刺客心中一凛,自己这一招“有凤来仪”,最为神奇,以身化招,似身非身,似招非招,身既是招,招既是身,身招合一,一身两用,最是出其不意,加上特有的“入云龙”身法,自出道一来,从无失手,不料这次却是一击未中。 刺客反应极快,身子在空中诡异的一扭,脚尖点在案几上,身子一下子拔高,居高临下再次扑击而下,比上次更快。 赵构急中生智,躲过第一击,心中也是大骇,身上一声冷汗。穿越以来,这是第一次感到了生死危机,比马家铺子遇刺更加凶险。 但赵构临危不乱,一身功夫也是鲜有敌手,倒也激发了他放手一搏的血性。他一个侧身,左手一记“鹰啄兔”,使出来的却是岳家散手里最精妙的空手夺刃绝技,右手五指捏拢成钩,狠狠一记“猿猴摘果”,啄击对方腋下心经大穴“极泉”,腋下最是神经密集敏感区域,这下要是啄到,以赵构的功力,刺客顿时就会浑身酸麻抽搐,弄不好就会心跳骤停。 刺客没想到赵构的反应这么快,功夫更是如此精湛,身在空中顿时处于不利境地,急切之间,刺客兵刃撒手,双掌一错,拍向赵构双臂“曲池”,先求自保,逼迫赵构收手。 赵构本就是围魏救赵的打法,见刺客双掌拍来,有心抻量一下对方的斤两,同样双掌一立,一招“吕洞宾双封山门”,直面迎上刺客双掌,双方均来不及变招,这一下实打实地对了一掌,只听“嘭”地一击闷响,赵构腾腾腾连退三步,双掌一错,前手上扬为阳,后手低垂护住前手手肘为阴,正是太极“如封似闭”,顿时渊渟岳峙一般。 刺客在空中连翻三次,双臂一振,堪堪落地站稳,胸中起伏不定,显然受到了内力所击,引起了气血翻滚。但一招之间,瞬间调匀呼吸,可见内力不俗。 俩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却不再上手。只因为就在这短短的几招,飞龙卫已经举枪将刺客围了起来,一招失去先机,刺客知道,自己再快,在身体受伤的情况下,断然难以从这些高手围困中脱身。 其实,刺客才是内心波涛汹涌,本以为很轻松的刺杀行动,没想到刚刚进入大营边上就被发现,那名宋军暗哨绝对是以前大金的射雕手,一手连珠箭法看上去就不是宋军和大辽的功夫,还有沿途的警戒,居然如此厉害,还没有冲进军营,就已经挨了一下,好在内功护体,不算大碍。 但自进入军营,依仗自己“入云龙”特有的身法,虽然躲过了两轮攒射,但还是小看了宋军的警卫力量,一箭钉在膀子上,虽然及时被内力逼出,但宋军的破甲箭厉害,还是让他见了血,这还是出道以来的第一次。 越往里,攻击越厉害,让他感到心悸的是,宋军的防卫根本没有慌乱,依然有条不紊,层层阻击,越到里面,阻击力度越大,那种犀利的火器响起来的时候,他不敢硬抗,只好凭借极快的身法躲避,冲着那座亮着灯光的大帐疾冲,经验告诉他,那里就应该是宋军最高指挥机构的大帐。 可是,他终究小看了飞龙卫,饶是他这天下无双的身法,也没有能完全突破飞龙卫的快枪,在右膀子上狠狠咬了一口,还是那支箭让他的右臂反应慢了一点,就是这一点,让龙七一枪咬了上去。 但龙七和他的三人小组也被刺客干翻,这还是第一次,难怪龙七声嘶力竭的大喊,高进和谢天赐双双抢出,但刺客身手奇快,内功精湛,双掌一吐一翻,高进和谢天赐被击飞出去,但谢天赐和高进也是凶狠的主儿,高进的单钩大枪硬是撕下了刺客肋下一条子肉,而谢天赐的龙刃,则在刺客的左臂上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多亏刺客的身份诡异奇快,才躲过这致命两击,但已经是受伤见血。 刺客更是一万个没想到,真正的高手,却是大帐内这名年轻人,虽然没有披甲,但是和那个大金叛徒完颜娄室在一起,功夫身手又这么好,必是那个斩杀自己爱徒的什么大宋“赢官人”小岳云! 一交手,才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之中,恐怕遇到的真正的对手。自己虽有伤在身,但均非致命,对于他来讲,只要不是致命伤,都是小事。但他连环双击不中,却被对方一招反击成功,此人招数精妙,内力浑厚,方才一击,居然暗合旋转,多亏自己功底深厚,否则可化解不了这旋转之力。 不能击杀,反而被对方双掌硬生生逼退,再看对方,也不像所说的十四五岁的年龄,虽然也是年轻,但站在那里,身上的那种上位者的气场丝毫不弱于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莫非是大宋官家赵构? 第473章 把酒化干戈 大帐里的气氛万分紧张,龙七更是恼怒异常,第一次让敌人杀到了大帅身边,要不是大帅身手了得,事情发展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十几名飞龙卫脸色铁青,这要是让龙一回来知道这件事,还不翻了天?这些飞龙卫,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高进和谢天赐也是脸色不善,俩人联手,居然被刺客一招击退,虽然也让刺客受了伤,但毕竟在自己手底下闯了进去,等于自己没有尽到保卫职责,说不定,宗老和李总丞知道了,少不了要挨批。 大家伙这才有时间仔细看看这名刺客的真面目。一袭白袍裹身,却没有棉裘的臃肿,也没有貂裘的奢华,稍显单薄,清癯矍铄的脸庞,一副灰白色的长髯,倒也显得仙风道骨。 不过,右肩膀上,血迹斑斑,一个弹洞很是明显,左臂上也有血渗出,顺着手臂流在手上,虽然不多,但足以说明受伤严重,更为恐怖的是,左胁肋下,已经被鲜血染红,还在往外渗血,倒是这道伤痕伤得最重,一道血槽很明显的痕迹,说明刺客受伤十分严重。但已经被止住,可见刺客是精通气脉之术。 赵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开口说道:“金国无忧老人!” 刺客脸色稍变,一开口,却是金属之声:“大宋皇帝赵构?” 赵构笑道:“久闻无忧老人之名,构心仪已久,却未谋面,今日一见,了却心中憾事。如此良辰,打打杀杀岂不大煞风景,不如我们坐下来喝一杯如何?” 刺客闻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脸色动容道:“久闻大宋官家英雄了得,却不知还有如此豪气。你不怕我杀了你?” 赵构哈哈大笑,正色道:“你能杀得了我?你刚才不行,现在也不行,至于将来,你更不行。你信不信?” 无忧老人脸色一凛,没想到赵构如此自信和傲气,他略一思忖,也是嘲笑自己一声:“如此看来,好像还真不行。” 这倒是一句实话,要不是赵构下令不得妄动,方才飞龙卫冲进来交叉火力快打之下,饶是他身法奇快,但要想在飞龙卫枪下逃走,那是痴心妄想。 何况自己和赵构对了三招,无论是出色的反应、敏捷的身手、精湛的内功,哪一样也不输自己,正大光明一对一,自己尚且不能稳操胜券,何况对方比自己年轻,俗话讲拳怕少壮,真要殊死一搏,自己未必占了上风,何况刚才那一下,明显感觉到赵构的内力浑厚中带有一丝刁钻之劲,倒是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对手,心中也是惊诧无比。 无忧老人纵横捭阖,睥睨天下,心中自有锦绣万千,却从没有见过赵构如此镇定自若、举重若轻之人。他心中自有计较,却没有丝毫表露,稳稳做了下来,丝毫没有把赵构的军帐当一回事。 赵构微微一笑,挥挥手,飞龙卫急速退了出去,赵构轻声说了一句:“让端木锦来一趟。”自有飞龙卫前去传令不提。 完颜娄室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在自己的军营中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万万不能原谅自己,耶律余睹负责大营守卫,看来是大意了。但没有得到大帅指示,他可不敢擅自离开,这可是自己的军帐。 方才那一下,倒是让自己气血翻涌,胸前疼痛,要不是完颜娄室以身作则,从不卸甲,无忧老人全力一击之下,不死也是重伤,好在没有什么大碍,但右膀子却有点发木了。 早有飞龙卫将破碎的案几撤下换好,赵构对完颜娄室说道:“老将军且回去让谢春上一些药,不碍事的,你先休息,年岁大了,就不要和我熬夜了。”这是给完颜娄室一个很好的台阶下,他岂能不知。 “哼,斡里衍,你莫要不服气,要不是看在无嗔面子上,那一下,就不是三分功力了。还是你家大帅疼你,要不然……”无忧说着话,却连头也没有抬,仿佛完颜娄室不存在一样。 完颜娄室却心中一凛,无嗔?难道无嗔和他谈到过自己?可自己和无嗔也是神交,并没有见过面,无忧为何有此一说? 怀着一肚子不解,完颜娄室闪身出了大帐,自去寝帐休息上药。这边,就看见端木锦拎着药箱,急匆匆向大帐走去。 端木锦撩帘子钻进大帐,却只看见赵构和一名老者对面而坐,见端木锦进来,赵构对老者说道:“中山府回春堂二当家的大公子端木锦,一手岐黄之术好生了得,还是先给您看一下伤如何?” 无忧老人脸上波澜不惊,只是说道:“有劳端木先生。” 端木锦先是处理肩膀上的枪伤,虽然无忧及时凝气,但还是小看了火器的威力,尽管自己立刻点穴止血,还是受伤不轻。 端木锦手中翻花,已经将金针插入,无忧顿时感觉膀子发木发麻,没有了知觉,端木锦迅速消毒、缝合、包扎,手法娴熟,不一会儿,已经将几处伤口处理完毕,向大帅敬礼退下。 无忧老人尽管一脸淡定,但心里却起伏不定,这些军中疗伤之法,和以往所见大不相同,足见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之人,却又如此年轻。 说到年轻,无忧还真就发现,伺候在赵构身边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将领,方才让自己受伤的那名内卫,年龄也就十七八岁吧,就是那条使唤单钩的高手,也不过二十多岁,可那条大枪,就是无伤来了,也要赞一声好枪法。 联想到自己这次行刺失败,难道真是自己老了?他摇摇头,不去想这些,现在,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大宋国皇帝、大帅赵构。 酒宴很快被端了上来,居然是大宋国最出名的火锅。但无忧一看到上来的酒,忍不住一把抢过来,端详着手里晶莹剔透的玉质酒瓶,上面的暗龙纹若隐若现,单是这酒瓶,就是一件神品,何况瓶子里那种神奇的液体。 酒瓶是温的,赵构很是默契地递过一个玉质酒杯,酒一打开,满帐醇香,斟酒一杯,无忧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放在鼻子底下轻嗅,启唇入口,含而不咽,良久,徐徐咽下,顿时脸色有变,无忧调匀呼吸,缓缓感受一下这甘醇佳酿,缓缓吐出一句:“妙哉,好酒!” 既然有酒,自然少不了佐酒小吃,依旧是西夏风干小牛肉、山西香酥豆、开封府张记千层饼、两浙路曹店腊干肠。炉火已经烧起来,谢天赐在一旁伺候着,脸色很是平静,全然没有刚才那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铜火炉开始冒着热气,谢天赐已经开始拌料了,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赵构右手一请,说道:“尊丈可尝一尝我们这风味小吃,味道不错。这个火锅吗,还要等一等烧开了才好下料。” 看得出,无忧是一位生活精致之人,看刚才品酒就知道,这位无忧老人,怕不是一位美食家。 果然,一颗香酥豆扔在嘴里,无忧说道:“你这几样东西,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随手拿来,可见平时储备甚多,香、辣、干、荤,你的部下有如此待遇,可是普遍现象,还是大帅独有?” 赵构拎起一片风干小牛肉说道:“这是我大宋军中标配一日食粮,每一位宋军都有。要说独有,唯有这朝露首品,也算也不算,因为他是奖品,立功者,赏!” 无忧动容,早就耳闻大宋朝露系列,首品有价无市,二香特批特供,就是三醉,也是一箱难得。可这位宋国皇帝,居然将最好的首品作为这些粗鲁汉子的奖品,暴殄天物也。 三杯下肚,无忧脸色毫无变化,赵构也是酒到杯干,坦诚相待。无忧暗自点头称赞:“怪不得金主再三请求自己师兄弟出山相助,这个大宋官家,可是不简单。” 火炉子已经烧开,赵构开始展开美食攻击。果然,一条羊羔肚腩小条经过赵构的指点之下,一涮、一沾、一口……无忧细品之下,脸色大变,下箸如飞,第一盘小条以肉眼可见速度尽入无忧口中,不等赵构动手,无忧已经端起另外一盘倒入火锅之中,一个翻滚,无忧再次开始大快朵颐。 只见他一手酒杯滋滋儿喝酒,一手长箸下手如飞,全然不顾赵构就在一旁,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正在二人把酒言欢之际,忽然“嘭”的一声,大帐的裘帘被猛然掀开,龙一铁青的脸色上带着深深的杀气,一头闯了进来,但却被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惊呆了。 看见赵构冲他一笑,却摆摆手,扭头对谢天赐说道:“给李将军看座。” 第474章 龙一战无忧 龙一是回来汇报工作的,却不料正好赶上这件事情。 龙一抬脚将龙四和龙七踹了两个跟头,这俩人骚眉搭脸地一骨碌爬起来,连个屁也不敢放。 龙一不是高进,高进现在主要是把控大局,这次凑巧碰上在赵构大帐动了手,按照职责分工,这一块可是龙一直接负责。潜龙现在由刘汝能负责,已经上手,龙一不放心大帅这里,几次要求回来,都让赵构以战事需要拒绝了。潜龙的作用毋庸置疑,在这关键时候,龙一的潜龙就是赵构手里最锋利的暗箭。 这次无忧老人行刺,就是一个意外,赵构也没有想到无忧老人剑走偏锋,居然按照江湖路子出牌,也是赵构有点托大了。 但无论怎样说,龙一的脸面算是被无忧扫落在地,龙一难得发了脾气动了手,要不是高进劝住,龙一能将龙四和龙七踢成滚地葫芦。 高进不敢在赵构面前放肆使性子,但不等于会给无忧好脸色。他脸色不喜不怒,瞬间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他感觉到,眼前这个无忧老人绝对是他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人物,没有之一。 他静静站在赵构身后,并没有坐下,虽然赵构看座,但龙一还是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他站在赵构身后,高大壮硕的身躯就像一头隐蔽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豹子,虎视眈眈地望着无忧,眼里尽是杀气。 “忠心护主,不惧一死,死士也。赵官家,你的这位大保镖着实不错。” 赵构笑道:“你说他?我的亲卫队长龙一,倒是有点一根筋,身手不凡,刚刚回来。恐怕心里对你不喜,不要见怪。”赵构笑呵呵地打着圆场。 无忧笑了,说道:“我看龙将军甚是不服,既然是刚刚回来,那方才的事情肯定知道了,下属卫护不利,这当头领的自然不开心,心里更是不服气。既然如此,你我切磋一下,也算给你一个机会。” “哼,龙某有幸,我这粗苯功夫在大帅面前不值一提,不过对付你,绰绰有余!”龙一缓步而出,先是向赵构屈身致礼,得到赵构点头,来到大帐中间。龙一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此一战,必须有,必须胜! 无忧缓缓起身,来到龙一对面站定,笑道:“你风尘仆仆赶回来,要不要先垫补垫补,省得一会儿没了力气。”这倒是实话实情。 龙一说道:“不必,这点小事,龙某还没有当回事。倒是我看你有伤在身,我有些不忍下手,以免说我胜之不武。”在龙一的嘴上,任谁也讨不了便宜。 无忧笑了,这龙一有点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桀骜不驯,敢作敢当。 他轻轻抖了抖肩膀,笑道:“这点小伤算什么,小虫叮了一口而已。既然如此,你我手底下见过高低,让我也开开眼界,这大宋官家手底下,是不是都是酒囊饭袋!” 这话有点重了,但也不能算过分,毕竟让人家杀到大帅跟前,这是事实。 龙一笑了笑,冲无忧老人说道:“包你满意。” 赵构却心中有些为无忧担心,都知道龙一,“不怕龙一恼,就怕龙一笑。”龙一对手下又打又踹,一般没事,要是冲你嘿嘿一乐,所有飞龙卫脖子里冒凉风。 赵构一点不担心龙一,这小子这几年正是功夫炉火纯青的年龄,加上自己传授的赵家螺旋内功心法,龙一的“靠山八式”现在的功力,已经接近九成之功,就是自己和龙一交手,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更何况,现在的龙一,可不是平时切磋,看他的眼神,撕了无忧的心都有。 赵构把谢天赐拉在一旁,龙一的功夫真正施展开来,这座大帐里的东西,怕是不保。 “李将军,好歹咱们是在你们官家的大帐里交手,打坏了东西许是不好,我们手底下有些分寸,莫要失手打坏这些桌子呀椅子呀啥的,谁要是打坏了,君前失仪,就算输?” “哈哈哈,我们在大帅面前从来不敢放肆,倒是你未曾交手先讲条件,莫非对自己没有把握?”龙一咬着他的话追问,倒是一下子把无忧绕了进去。 无忧脸上平静,心里却对这位李将军刮目相看。此人初到,心中起伏甚剧,见到赵构,马上平复自己的内心,站在赵构身后,惟赵构是从。对自己,不卑不亢却保留了骨子里的敌意,但真正要交手,却不急不缓,先是从心理上试图占据上风,逻辑严密,举止有度,从他缓步直立的节奏上看,此人乃是一员劲敌。 无忧一身功夫,从拳脚到兵刃,从外家拳到内家劲,无一不精,年龄越大,悟性越加透彻,信手拈来,皆可入兵,颇为自负。 他缓缓起手,说道:“上手吧。”知道龙一不会客气,他身为飞龙卫大首领,在自己地盘上,面对前来挑衅的敌手,从来不会客气。 龙一双膀子一晃,前掌后拳,脚下一拧,犹如碧潭惊鱼,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接着身子突然一侧,右肩发力,一上来就没有留手,“秦下轵关”,顿时给无忧的感觉就是一座山向他扑面压来,带着浓浓的摧天毁地的灭杀之气,隐隐约约似有雷动之声。 这是“靠山八式”中的第一式,有诗赞曰“一靠轵关是为重,秦下轵道南阳动”。秦出轵关,一统中原之战自此拉开帷幕,最是讲究出山之势雄厚,轵关一出天下动。 龙一含怒而击,如山而动,无忧心中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李将军居然还有如此浑厚的内力,这一下要是靠上,自己还真不敢说能接住。电光石火般,无忧脚下急速后撤,堪堪让过,龙一小山一般的身躯忽的一下子闪过,不等无忧出手,龙一脚下一转,双手骤然变拳,侧身直击,居然打出了爆裂之声,身上的衣服也在这一击之下,被震裂成碎片四下里飞出,正是“靠山八式”中的第三靠,“三靠白陉贵在奇,黄梅老祖羽化西”。此一靠,贵在奇,重在化,成在快,讲究出其不意,内力外化,快如闪电。虽然招式平淡无奇,但双拳携带风雷之势,化为千钧之力,无忧识得厉害,平时也能硬抗,但现在毕竟有伤在身,刹那之间,无忧急速侧身又是一退,拳风刮面而过,居然隐隐作痛。 两招让无忧退了两步,无忧心中怒火顿燃,脚下前后错步阴阳,双手换掌,一招“寒鸦凫水”,上取面门,下取胸腹,掌心发白,蕴含内力,有些西北冷家“寒冰掌”的路子。 不料龙一不退反进,双掌一错,靠山八式中的第八式“军都山封”,直挺挺迎了上来,如封似闭,却有开合,开合尽在居庸关,正所谓一关当道,万夫莫开。看似防守,却守中带攻,掌风扑面,带有热火之气,在双掌之中居然形成气旋,双方根本来不及变招多想,“嘭”地一声,俩人的双掌结结实实对在一起。 龙一身子一晃,退了一步,一招“滏口日暮”,此乃“靠山八式”之第四靠,是八式里面唯一一招守式,讲究“稳”,心决有云“四靠滏口但求稳,坐看朝日暮西沉。”坐看旭日初升,遥望日暮西沉,不动如山。 再看无忧,也是错步一退,稳稳扎住马步,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最后又变成白色,间有少许红晕,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单掌提起,护住心脉,受伤的右手,却垂在跨间。 他这里刚刚调匀呼吸,却不料龙一再次发动进攻,这次却是化身千手观音一般,并不见他的手如何动,只见指尖闪过,一股劲风里透出一点寒芒已经扑面袭来,别人或许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但无忧却清清楚楚看到,那是一柄薄如蝉翼的柳叶小刀,裹挟着浓浓的杀气劈面而来。 不是一柄,突然一分二、二分三、三分六、六变十二,十二柄由宋国第一锻造大家范大精心为龙一手工量身定制的“十二时辰刀”,第一次集体亮相,也是龙一第一次十二把刀齐出,就连一旁的赵构都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才是龙一真正的实力?换做自己,能躲过去十二刀追杀吗?” 赵构不知道,但无忧感到明显不能,他只有退,将“入云龙”独特的身法发挥到了极致,也只有退。退无可退,已经被十二柄刀追上,让人心惊胆战的是,这十二柄刀将自己的上下左右封堵得死死的,无论向哪个方向纵跃,就好像是自己主动凑上去挨刀一样。 无忧心中一动,索性不躲,后面就是赵构帐中的巨幅屏风,再退,就撞上去了,龙一将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只留下身后,再退,就会狠狠撞上去,打翻了屏风,同样是输,索性不退,倒要看看龙一的这些飞刀精妙到什么程度。 “咚咚咚咚……”犹如美妙的弦乐弹拨之声,十二柄飞刀以微小的时差全部钉在屏风上面,却巧妙地全部绕过无忧的身体各部,在他的头部两侧、脖颈两侧、手臂上下、腋下、胯下、两腿两侧,将无忧在屏风上钉成了一个“大”字,却没有伤及无忧一根汗毛。 赵构吓出一声冷汗,无忧吓出两身,耳边却听到龙一特有的浑厚声音:“我家大帅没让你死,并非龙一手下留情!” 说完,右手一挥,钉在屏风上的十二柄小刀自动飞回到龙一手里,再一看,手里却空空如也,不知道这十二柄飞刀藏在哪里。 无忧脸色转换不定,但稍许就平静如常,突然放声大笑,道:“完颜无忧,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还是无嗔师兄说得对,莫要小瞧天下英雄。李将军,莫家认输便是。按照规矩,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我必须办到,就是让我死也行。” 龙一冷笑道:“你的生死,自有大帅定夺,这个要求,也是大帅所提。至于我,大可不必。”说完,对赵构郑重敬了一个军礼,说道:“龙一失职在先,请大帅责罚。” 赵构大笑道:“龙一啊,你让刺客都杀到我跟前了,按照军规,的确该罚。但你又替飞龙卫挽回了面子,也就算将功补过吧。不过,功是功,过是过,那就罚你陪我们喝一杯。” 龙一笑道:“大帅,军中严禁喝酒,您有贵客,自当别论,恕龙一不敢造次。这样,我替大帅倒酒行不行?” 赵构笑道:“你堂堂的近卫军少将师长,却给我们做酒博士,委屈你了。” 龙一正色道:“大帅,你以为给大帅倒酒,是个人都能胜任吗?那是咱龙一的福气。” 说完,给赵构倒满,回手给无忧倒上,冲他笑道:“我说老头,你咋知道大帅在此?” 第475章 一笑泯恩仇 龙一没想到无忧老人的行刺对象居然不是大帅,而是岳云。 无忧是为他的大徒弟蔑儿钦报仇来的,目标是“罪魁祸首”、人称“赢官人”的小岳云,而并非大帅。 无忧本不知道大帅秘密来到黑水军团,但却知道岳云隶属于黑水军团朵力营,这个营的位置在哪里,无忧却不知道。他却很有信心找到,因为他的“入云龙”身法的确极快,他对自己的身手极为自负。 可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意外,赵新的雕卫将大帅周围五百米范围内守护得严严实实,无忧第一开始在路线的选择进入上,就阴差阳错地一头扎进雕卫的警戒圈。越往里打,守卫越严密,这让无忧一度产生错判,难道一个黑水军团的守卫,居然和金国的王帐不分上下? 等到赵新出手,无忧才有点着急,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赵新和赵生,本就是神雕手出身,赵新的左右开弓箭术和赵生的七星连珠箭法,将无忧逼的只好冒险一搏,下了几记狠手,好不容易打开一个口子突进去,却被赵新一支穿云箭,引来千军万马来相见。 飞龙卫的警卫体系,自然比暴风营和烈火营扎得瓷实,不慌不乱,梯次防卫,无忧逐渐被飞龙卫逼迫的圈子越来越小。无忧纵是身法独特,功夫精湛,但也是险象环生,让飞龙卫噼里啪啦的枪弹撵的像兔子一样在大营里乱窜,哪还有心思寻找岳云小官人。 倒是一眼瞥见这块亮着灯,径直向这边冲来,没想到此处的守卫更加严密,一不小心肩膀子上被叼了一口。这也激起了无忧的满腔怒火,自己堂堂金国第一高手,居然被追杀得如此狼狈,还真是第一次。 既然这个地方防守如此严密,断然是来头不小,很有可能是黑水军团的中军大帐,找不到岳云,找找那个完颜娄室的晦气总可以吧。 还是没想到在门口受到阻击,虽然自己拼尽全力击退两人,但也是再次受伤,让他心中陡然一惊。这个防卫级别,绝对不是一个完颜娄室所能拥有的,自己曾经和大金皇帝的神雕内卫交手,在十八高手围困之下,从容进出,不曾掉落一根汗毛,就是在神雕内卫的雕翎飞羽之下,依然飘然而去。当然,这是金国皇帝请他对金国王帐护卫的一场考验。 但对比之下,这黑水军团的防卫明显高于吴乞买的神雕卫,这不合理。无忧到了这个时候,实际上有进无退,只好拼死冲了进去,眼光扫过,看见完颜娄室居然恭恭敬敬跟在一个年轻将领身后,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心里如何不明白军帐中这位年轻将领的地位要比完颜娄室高出一头,既然找不到小岳云,那么击杀宋军高级将领也算是不虚此行。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大帐中的年轻人,居然三招之内将自己击退,隐隐约约间,自己在第三招上还吃了暗亏,对方内功之深丝毫不输于自己,却暗含旋转之力,这是大宋赵家内功心法,自己的授业恩师对自己师兄弟三个再三叮嘱,遇上赵家传人,一定不能小觑。 可是现在遇上的,居然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将领。不,确切讲,就算是像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在这个人面前,居然这样小心翼翼。凭他对完颜娄室的了解,除了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以外,整个金国还没有一个人能让完颜娄室有这样的一种态度,再想想完颜娄室现在的黑水军团军团长的官职,无忧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他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位人物。 无忧一生风流倜傥,无拘无束,纵横天下,本不是一名政客,痴迷于武功一道,自诩天下无敌手,无论是慕名讨教,还是登门挑战,无忧还从来没有失败过。或许和他游历的地方有关,也和他的师父天枢有关系。天枢早年游历西域各国,自身一派明显带有西域功夫的特点。 天枢羽化之前,却将自己的一身所学悉数传给了三位弟子,只是因为无嗔、无伤、无忧三人各有长出不足,还没有一个人能全部传承天枢的衣钵,所以才有无嗔善谋,被完颜吴乞买聘为护国军师;无伤擅器,对于兵器、器械、机关颇有天赋;无忧则是一位天生练武奇才,一身功夫随着年龄的增长,功夫也越来越精纯。要不是大弟子命丧沙场,他是不会轻易出山的。但天枢遗言,大金稳居一隅,可以国祚绵长,但却不能“欺龙负虎”,只留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就羽化归西。 可是,现在,这所大帐里,输给了大宋官家赵构,接着又输给了大宋官家手下的飞龙卫大统领,这让无忧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难道师父所说的“欺龙负虎”是指这两个人,赵构为龙,龙一是虎? 但既然技不如人,打输了,自然有什么说什么,龙一职责所在,是要追问无忧为什么对大帅下手,却不料是阴差阳错的一场刺杀,无忧并不知道大帅秘密到达黑水军团。 既然不是行踪泄露,也就不存在情报的失误,至于飞龙卫失职,龙一虽有内疚,但反过来看,经过这件事的洗礼,也看到了飞龙卫存在的问题,比如骄横无忌,除了大帅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放在这帮兔崽子眼里,现在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龙一想把龙四和龙七放下去磨磨性子,这俩人的忠心不用怀疑,但久在赵构身边,这股子骄横,让许多下面的兄弟好多话都不敢说。就拿今天晚上的事情来说,实际上赵新已经提醒过当值的龙七,可是龙七追问是否情报属实,赵新却不敢确定,因为这是一种直觉,自然不敢对龙七作保。 既然不能确定,龙七可不想弄一个可能、大概的情报和大帅去说。大帅本就是秘密到此,不让声张的,所以龙七根本就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甚至连暗哨都没有增加,在大帅的帐中也没有按照一级戒备放一组飞龙卫小组担任暗中护卫,只是和高进提了一句,这才有高进过来之举,也算是一点补救。 虽然如此,却还是无法阻挡无忧趁虚而入。完颜娄室和谢天赐,一老一少,无忧自然没有放在眼里,要不是高进前来,替赵构挡了一下,要是让无忧毫发无损进入大帐,赵构虽然和无忧有得一拼不落下风,但情势严峻到让赵构亲自出手,飞龙卫的防卫实际上就意味着失败。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有和赵构请示,现在,他是一步不敢离开赵构。龙一心中发誓,这种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以后赵构漫长的征战天下的三十多年里,龙一用这份执着,诠释了他今天的誓言。 大帐里,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凛冽杀气,倒是桌案上的铜火锅再次咕嘟嘟冒着热气,赵构命令龙一作陪。自己的大保镖风尘仆仆赶回来,水米未进,大战无忧,三招定乾坤,是大功臣。赵构赐酒赐肉,天子之命,龙一不敢违背,况且无忧说了一句:“我的人在这里,命就在这里。” 龙一不再矫情,折腾了这大半天,确实有点饿了,在赵构面前,龙一不用客气,风卷残云一般,桌案上能吃的东西就吞进了肚子里,看得无忧一愣一愣的,这明明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吗?能吃、能打、能熬。 赵构赐酒,龙一不敢推辞,但也只饮了一杯,便不再继续。 赵构笑道:“龙一,莫要紧张,有些事情急不得,有些事情缓不得,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注意把握分寸。” 龙一低声回道:“是,我记住了。没什么事情,龙一告退。” 赵构点点头,龙一敬礼退出大帐,自去忙他的“军务”。 大帐里,无忧点点头说道:“赵官家,你的手下不错,我很欣赏,有空倒是愿意和他再切磋切磋。” 赵构笑道:“那好办,你不妨留下来,有的是时间。” 无忧半开玩笑半当真问道:“赵官家,这算是要求吗?” 赵构爽朗大笑道:“我堂堂大宋皇帝、三军大帅,岂会如此小气?这军营之中,对无忧先生不再设防,你大可出入自由,无拘无束。” 无忧一愣,随即也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一个大宋官家,无忧敬佩。只是无忧说过的话,自己不能食言而肥,说吧,我也好心里面踏实,只要不违背良心道义,尽可提及。” 赵构欲擒故纵,就等着这句话。遂故作沉思状,委婉说道:“倒是有些话,既然你我今日当面,也算缘分,不妨无忧先生为我解惑。” 无忧用手一请,示意赵构但说无妨。 赵构继续说道:“今观宋金一战,可否有和平之相?” 无忧心里面没有想到赵构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和自己商谈,还以为会提一些让他难办的事情,却不料只是一些探讨问询,这应该是大师兄的强项啊? 但作为天枢老人的嫡系传人,无忧和大师兄也经常探讨天下国家大事,见识还是有的。略一思忖,开口说道:“以某愚见,此情甚微。金主雄才大略,金国也是人才辈出,虽然现在局势似乎对金国不利,但以我对金主的估判,他不会摇尾乞怜的,绝对不会!” 赵构笑道:“我也没有指望吴乞买陛下能做城下之盟。但是,无忧先生,以您的睿智,能否推断宋金一战,最后会谁胜谁负?” 第476章 一人一座城 无忧对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和自己的大师兄无嗔深入探讨过,无嗔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天道轮回。”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无嗔好歹也是完颜吴乞买敕封的护国军师,但无嗔却从来没有将这个官职当回事。反倒是委婉劝诫吴乞买,金国如果只靠战争手段来转移内部生存压力的方法,只适用于一时,不可作为国策而论。但吴乞买正值灭辽侵宋的战争顺风顺水的时候,巨大的战争红利让金国上上下下都红了眼,自然不会把无嗔的话听进去。 但无嗔在和师兄弟们彼此之间的谈话中,却时不时透露自己的担心。作为金人,又是敕封的护国军师,无嗔还是想金国能够成为盛世之邦。但看到完颜吴乞买穷兵黩武,盲目扩大战争,尤其是第二次南侵入宋,就是很好的例子。一个靖康之耻,宋国臣民仇恨的种子已经播下,金国总体实力,如何比得上宋国? 历史上赵构偏安一隅,也不是金国灭掉宋国的,最后灭掉南宋的,是蒙古。反倒是蒙古的崛起,先把金国干掉了,或许这就是无嗔看破的“天道轮回”吧。 不过这些事情,赵构知道,无忧可不知道。所以赵构横空出世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结束这各国政权并存的局面,实现统一。现在,赵构已经迈出坚实的第一步,这第二步的宋金之战,目前来看,金国全面处于守势,已经无力再攻,但毕竟架子在哪里,还是不能小觑。 无忧对当前局势也是有所了解,金国内部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大概清楚,但宋军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却不很了解,趁此机会,也是要摸一摸赵构的底牌,毕竟,无忧老人名字叫做“完颜无忧”。 “金国和大宋之战,就目前军事态势发展来看,对金国很是不利。不敢动问官家,你对这场战争如何定义?” 赵构笑道:“战争就是政治的延续。所有战争,不外乎两个层面,一个是政治上的,一个是军事上的。我们先不谈政治这方面,单就军事方面,我想让斡里衍将军给先生全方位解读一下宋金两国的军事对比,相信先生会做出正确判断的。” “天赐,请军团长前来。”赵构下令道。 不一会儿,完颜娄室走进大帐,先是向赵构敬礼报告道:“报告大帅,完颜娄室奉命到来,请指示。” 赵构点点头,笑道:“老将军不碍事吧。” 完颜娄室抖抖肩膀,笑道:“多亏不曾卸甲,还算无碍。” 无忧不能不有所表示,遂揖礼道:“斡里衍郎君,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完颜娄室还礼道:“你我各位其主,何来怪罪之说。久闻无忧之名,今日却以这种方式见面,也是娄室之幸。”完颜娄室不卑不亢,他现在可是堂堂的宋国黑水军团少将军团长,自然知道脚站在哪一边。 “老将军,还请你将我军和金兵攻防态势,尽你所知,向无忧先生解说一番。”这就是定调子了,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要看完颜娄室的理解。 完颜娄室略一思忖,拿起竹鞭,指着大帐摆好的木图沙盘说道:“目前,宋金对峙主要在两个战场,一个是上京,一个是两路(胡里改和速频路)。” 竹鞭所指,代表两处战场对峙的木图标识清清楚楚展现在无忧眼前。红色代表宋军,蓝色代表金兵。 无忧不是对宋金对比产生兴趣,而是对这架木图沙盘感兴趣,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活灵活现的立体沙盘,而且详实逼真。 他一指沙盘说道:“此物是谁制作?叫什么?” “此物是大帅所创,由大帅府作战部军事舆图司制作。名字叫做全景立体作战沙盘。”完颜娄室脸色平静地说道。心里却在想:“早就知道你会有这种表情。” 无忧不再说话,心里却震撼无比。就从这一个小小的物件上,宋军已经远远把金兵甩在身后。 只见完颜娄室继续说道:“西线作战区域,包括金国上京路、蒲与路,宋国咸平路、临潢路,涉及金国会宁府完颜斜也所部、宜春完颜宗美所部、五常完颜宗磐所部三十万人,还有蒲与路完颜鹘濑的十万大军;宋国军力部署包括岳飞集团军群、龙集团军群、孟春集团军和咸平府宋琦集团军,合计三十五万人。 东线作战区域包括金国胡里改里和速频路、宋国东京路、咸平府路。现在东线的完颜宗伟和完颜宗本已经投降,只剩下斡克阿怜孤城一座,留守兵力大约两万人左右。而我东路大军包括成闵集团军、张俊集团军、黑水军团、飞龙军团、屯河军团,总兵力约三十万人。 东线战场,屯河集团军已经回撤,驻守屯河、胡里改猛安、五国城一线,张俊集团军已经进驻翰豁城,其下属刘勇司令员的黄龙军团今天已经北上饶河,作为我黑水军团后援。而我黑水军团的前锋军完颜庸的第一军,已经进至抚远一线,形成对斡克阿怜的围困之势。另外,成闵集团军十万大军已经向西开拔,预计将在后日进驻苏素海甸猛安,完成对上京东大门的封堵。另外,大帅府直属天雷师将在师长仆散浑坦带领下,将北上屯河,加入赵泰司令员的屯河集团军,以确保屯河这个战略要点不丢。 上面就是最近的军情分析,报告大帅,汇报完毕,请指示?”完颜娄室放下竹鞭,恭恭敬敬向赵构说道。 赵构点点头,完颜娄室的战场态势分析,既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又有所保留,留有余地。 随着解说,一个个红蓝色的双色木偶被谢天赐一一摆放到位,等完颜娄室解说完毕,宋金两国的军力对比、攻防布置,十分清楚地标识在沙盘木图上,一目了然。 无忧盯着沙盘木图已经良久不语,内心的震撼无法描述。赵构根本就没有瞒着无忧,所有的军事部署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呈现在无忧面前。 对于金国前期的军事部署,无忧也是略知一二。两线作战,素来是兵家大忌,完颜吴乞买也不想分兵兼顾,但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也有心里面打着小算盘。胡里改路和浦与路是金国本族,都不能完全听从上京指挥,即使是有三位王子坐阵,也是于事无补。 大师兄无嗔也曾对自己说过,完颜宗英好大喜功,只会纸上谈兵,完颜吴乞买之所以让其担任三路都元帅,只不过是借助于他的封地势力范围而已,起初的愿望是好的,说什么完颜宗英有势力,完颜宗本有能力,完颜宗伟有魄力,三人镇守东线半壁江山,固若金汤。 无嗔却说,完颜宗英纸上赵括,完颜宗本有头无脑,完颜宗伟狡诈如狐,说不定,最后的大赢家会是完颜宗伟。只是这位皇四子,却不怎么得吴乞买的喜欢。所以,东路战线虽然看上去兵多将广,但隐患也是最多的。其中涉及金国皇室内务处理,无嗔虽是护国军师,可不敢胡乱猜忌,谁知道这金国的下一任皇帝是谁呢? 现在宋金东线战场已经结束,随着完颜宗伟和完颜宗本的归降,金国胡里改路和速频路被拿下,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斡克阿怜孤城一座,区区两万人,怎么和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五万大军抗衡? 再看西线,北有宋军龙集团军卡在胡刺温,南有岳飞集团军虎视眈眈对上了宜春、五常、会宁府,西面是龙集团军的临潢路大本营,李良辅的西夏军团已经西进至隆州、肇州一线,背靠临潢路,临潢路再往西,就是宋国大宣路,再往西,就是西夏宁边州,这条路线,那是赵构为李良辅精选的一条保障路线,金国往西逃窜的大门,已经被彻底封堵。 东面,随着东线战场战事尘埃落定,腾出手来的宋军东线集团可是近三十万大军,这三十万大军就是调过去一半,对付一个完颜鹘懒,绰绰有余。 棋局已成死局,起码无忧觉得自己是回天无力,或许大师兄还有些办法,但他不是无嗔,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一点破局的节点在哪里。 良久,无忧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此局无解,唯有认输。” “既然是无解之局,先生不妨为天下苍生做一善举,劝降斡克阿怜留守使,以免刀兵再起,生灵涂炭。一个小小的斡克阿怜,相信本帅一声令下,黑水军团一个时辰之内,就可拿下。但是先生,这要死多少人?无论是我的部下,还是金国军民,都是上天赐予的生命,岂能轻言杀戮?” 赵构望着无忧,脸上却是一副悲悯之色,无忧内心却轰的一下,像是被点燃一般,原来这才是赵构要求自己去做的。 坏人他做,好人你来。你们师兄弟三人号称继承天枢衣钵,而天枢老人无论是在金国还是宋国,声誉不低,就是在于他至善至纯之心。 一人一座城,就看你无忧如何选择? 第477章 无嗔却有情 金国上京路会宁府,东北方向三五十里的胡凯山。 山上有一座道观,唤作“五峰观”。道观不大,也就是一个三进的院子,这里,住着无忧的大师兄无嗔。 无嗔本是汉人,祖籍两河路,本名姓萧,拜在天枢门下。天枢早年游历名山大川,走南闯北,意在广传教义,宋国、金国、大辽等国,都推崇道教,所以在这个时期,属于道教发展的鼎盛时期。 无忧连夜出发,前往胡凯山,他要和大师兄好好谈一谈,谈一下宋金两国的战事,也要谈一谈自己师兄弟几个的前程。无嗔师兄一心想光大道教,将师父的心愿了却。二师兄无伤痴迷炼丹炼器,也无心从政。自己则自诩武痴,一生追求武道。 但是世俗之中好修行,无忧和两位师兄不同,浪迹江湖,萍踪侠影,倒是更能体会底层民众的需求。这也是对赵构的思想基本上能够接受的原因,因为更接近于大师兄的追求。 无嗔比无忧要瘦小一些,但在无忧眼中甚是高大。看见大师兄亲自在道观大门迎接自己,无忧也是一愣,自己风尘仆仆而来,可没有提前告知大师兄,大师兄起卦了吗? “大师兄,一向可好?”无忧拱手参礼。 “师弟好。今早雅雀欢叫,即兴卜了一卦,‘天风姤’,主相遇。你二师兄刚刚从这里去往出虎沟,想来就只有你了。”无嗔拱手还礼,笑呵呵说道。 师兄弟二人携手而入,来到无嗔的方丈室。无嗔知道无忧此行定有要紧之事,遂直接和他来到自己的清修之地。“五峰观”是一所小道观,没有什么所谓的“三都五主十八头”,只有新收的三五名小道童,负责日常清理,一名厨头负责斋饭伙食,兼顾菜头之职。无嗔喜静,才有五峰仙居的逍遥,不过,吴乞买倒是时不时来这里听经,都是和无嗔单处,对无嗔也是礼遇有加,不敢怠慢,“五峰观”虽然是一座小观,但在上京名气却大。 “师弟,可是遇到麻烦了?”无嗔开口询问道。 “倒是什么也瞒不过师兄。”无忧也没有墨迹,一五一十将这几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和无嗔细说明白。 无嗔听罢许久没有说话,像是入定一般。无忧知道这是大师兄的习惯,他要仔细琢磨透这些消息才行,因为这次无忧带给他的,许多地方已经超出了他对当下事态的了解。 “你要去劝降赫赫鲁?”无嗔开口却是先问这个问题。 “成与不成,我还是要去一趟,答应宋国官家的,不好反悔。”无忧倒也爽快,自己愿赌服输,虽然答应前去游说,但并没有保证一定能说服斡克阿怜的赫赫鲁。 无嗔继续问道:“依你方才所说,赵官家让完颜娄室把宋军的部署一五一十地都说与你听?” 无忧点点头,说道:“方才所说的情况,我看不像有假,那些部署,一看就是早就安排好的,可不是临时能编纂出来的。师弟好歹也是在桑加尔王帐前参赞过军务的,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无嗔说道:“胸怀坦荡,堂堂正正,王者之师也。师弟,你所看到的,还只是一个表面上的,真正决定胜负的,其实还是背后的一些东西。赵官家让你劝降赫赫鲁,就是想兵不血刃拿下斡克阿怜。” 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一边说道:“以宋国军力,拿下斡克阿怜不是难事。只不过我虽然想到了完颜宗英的两路战事不好打,却没有想到如此不禁打,更没有想到完颜宗伟会果断降宋。这可不是一个好苗头,师弟,你算算自打宋金开战以来,有多少金国高级将领投降了宋国?连四皇子都降宋,你觉得金主对这场战争还有多少信心?现在再加上自己这几个儿子,金国大厦将倾,已经毋庸置疑。对这位宋国赵官家,我倒是想见上一见,有些话,还想和他谈一谈。” 无忧说道:“我听赵官家的话里话外,对大师兄也是赞誉有加,神交已久,如此便包在我身上。只是斡克阿怜一行,还请大师兄明示。” “赫赫鲁不敢打,否则他一点老底儿都没有了。斡拔离现在在宋军手里,可以作为一张底牌,你要带上他,把握性会更大。斡拔离精明之极,他知道该怎么做。真要和议成功,也算是斡克阿怜一城百姓的幸事。”无嗔侃侃而谈,从内心深处,无嗔是极力反对完颜吴乞买发动侵宋之战,这会给金国带来灭顶之灾,至少从目前看,正朝着自己卜算的卦象上一步步接近。 完颜吴乞买一个月前,秘密前来问卜,无嗔起出来一个“随卦”。泽雷随,相曰:泽中有雷,随。大相,震木在兑泽之下,木必随水飘荡,顺者,随也。这不就暗示着金国要随势而行,随哪个势?自然是大势所趋之势。 一个月前,宋金军事上还是对峙局面。但完颜吴乞买自西而来,面向南,问东起卦。西为金,暗主兵事,东为木,南为火,以木就火,火势遂有燎原之势,又火能克金,主战事不利。要随从天意,以退为进,不可强行进取。 现在的局势,正应了卦象之意,加上无忧突然来访,自东路速频路来到西线上京路,添薪之状。唉,这就是天意如此,非人力可扭转也。 无嗔不敢说出“天灭大金”这句话,因为他还是金国的护国军师,这对完颜吴乞买的打击太大了,要让他明白大势所趋,顺势而为,还需要残酷的战争让他清醒清醒。 尤其是宋金东线战场战事结束之后,整个局势对金国来讲完全处于被动,胡里改路和速频路虽然还没有被宋军完全占领,但随着斡克阿怜的投降,基本上这个两路战事就可以圆满收官,无论是宋国,还是金国,老百姓对战争的理解,一定会有不同的认识。 无嗔在去年,基本上都是在金国和宋国之间游历,这个阶段,正是宋金两国激战正酣阶段,无嗔反对杀戮,他到底要看看这场战争带给金国是什么。别人看到的是巨大的战争红利,而无嗔则从另一个角度,发现这场战争,无形中凝聚了宋国全国军民的抗金决心,同仇敌忾,众志成城,这些抗金烽火已经在太原、中山、真定等地成为燎原之势,面对大宋官家的屈辱和谈,很多府县拒绝执行朝廷议和的决定,依然抗金到底。大宋不缺少仁人志士,只是缺少一名登高一呼的召唤者。 当赵构磁州振臂一呼,以康王身份受封天下兵马大元帅,率领广大宋国军民三战三捷,彻底扭转两国战争走势,逼迫金国两路大军不得不匆匆回撤,一路上损兵折将,狼狈逃回两府,短暂形成宋金两国对峙局面。 但完颜吴乞买不甘心这样失败,尤其是不少金国高层,在这场南侵之战中,大发战争财,已经让金国高层停不下来这战争的脚步,这才有后续的三次、四次侵宋之战,惹怒赵构,发动了宋国卫国战争。 无嗔曾三次上书完颜吴乞买,提出金国目前所要采取的对策,分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缓和宋金两国的关系,将二帝奉还,建立军事缓冲线,考虑加入宋国提出的延合大联盟,一起发财。 中策是宋金要保持中立态势,不战不和,各自发展。金国快速消化战争红利,促进占领区的经济发展,实现有游牧文化向农耕文化的过渡和融合。这样发展下去三十到五十年,金国就可以稳稳占据天下一席之地,进可以放马中原,退可以安居一隅。 下策是趁着宋国国内动乱之际,倾尽全国之力,先灭掉宋国,成就大金。但这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以宋国深厚的底蕴和国土面积、治下人口,可不是金国一口就能吞下的,两败俱伤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完颜吴乞买还是选择了战争,有些事情,还真就不是完颜吴乞买一厢情愿的事情,另外,吴乞买的内心,同样做着一个金国宏昌盛世的美梦,也想实现。 “无忧,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保留金国的元气,不能再打下去了,一但春暖花开,宋国的战争机器轰隆隆全力运转起来,可不是金国可以阻挡住的。看看宋国刚刚打下的几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只看看这几路的道路铺设,那是花了大钱的,金国什么时候把这些事情放在第一位?这个赵构,可是个英雄人物,说不定,实现大同还需落在这个人的身上。无忧,乱世出英雄,盛世有明君,这振兴我教的希望,怕是要着落在赵官家身上,你明白了吗?” 无忧肃然道:“大师兄,无忧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无嗔点点头,说道:“你二师兄去出虎沟,估计后半晌才能回来,事情急迫,你就不必等他相见了。你先去斡克阿怜走一遭,力争促成其和谈之事,我和你二师兄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和你汇合,我也想见一见这英雄一般人物的宋国官家赵构。哎,方才你说赵构三招败你,可是事实?” 无忧笑道:“其实是不胜不败之局,只是赵构暗合赵家螺旋劲,我又有伤在身,不敢硬拼。真要生死相搏,我感觉赵构的杀气会更浓,短时间内,无法伤他。” 无嗔倒是有些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大宋赵官家,难道真是真君转世不成?” 第478章 机缘阿怜城 斡克阿怜的和谈出奇地顺利,无忧出面,顺带着把斡拔离送了回来,这份人情,可不是一些身外之物能比的。 赵构好人做到底,把斡拔离的一千亲卫也一并送回,这也让斡拔离和赫赫鲁更加有了底气。斡克阿怜虽然是三足鼎立局面,但最大的一族却是完颜宗英扶持的纳霍赤家族,留守的两万金兵,有一半是他的部族军。 但完颜宗英被杀,群龙无首,赵构此举就是要扶持赫赫鲁家族,至少现在要能抗衡纳霍赤家族,不能让其一家独大,对斡克阿怜回归后的管理不利。 让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留下一个教导团,对斡克阿怜留守军团进行整编和集训,成立斡克阿怜军团,由斡拔离担任军团长,隶属黑水集团军。 随着战争的扩大,黑水军团扩编为黑水集团军,旗下有完颜庸率领的黑水军团五万人、赵泰的屯河军团五万人、斡克阿怜军团三万人,另外,加强仆散浑坦的天雷师为机动部队,整个黑水集团军总兵力已经达到十四万人。 集团军司令完颜娄室,副司令耶律余睹和赵泰,集团军驻地抚远。这是胡里改路和速频路的中心之地。 赵构计划将整个两路地区交给完颜娄室的黑水集团军,完成最后对两路地区的清剿和占领,这个任务,完颜娄室的黑水集团军比较合适,为了给金国上上下下一个心里缓冲期,赵构决定两路单独成立“胡速特管区”,直属政务院管理,不隶属塞北区,这是一个单独的管辖区,主要以金国女真一族为主,实际上就是赵构给金国留下的一块特殊的生存之地,有了这块地方,以后的仗,好打多了。 但这个特管区交给谁管理,赵构还没有确定好。和完颜娄室谈过一次,完颜娄室婉拒,直说自己打仗还行,从政一途不是自己的强项,让赵构重新物色一位能够担此大任的官员来胜任这个角色。而且建议赵构,最好从金国降臣里面选择,更加符合赵构建立这个特管区的初衷。 赵构对完颜娄室更加高看一眼,不贪权位,以大局为重,还能提出合理化建议。赵构心中更加笃定了对完颜娄室的重用态度,这个特管区,还是需要完颜娄室来坐镇的。 赵构索性问道:“老将军,你不妨推荐一人,对于这些人,你比我更加了解,评价更加客观中肯,在这个事情上,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完颜娄室心里明白,说是征求意见,恐怕自己说出来,赵构一定会采纳,这个人选要慎重考虑才行。他心中把已经降宋的金国将领和文臣一一筛了一遍,许久,说出了一个名字:“完颜宗干!” 赵构示意完颜娄室继续说下去,完颜娄室说道:“完颜宗干在吴乞买继位之后,被敕封国论勃极烈,和完颜斜也共辅朝政,按照分工,完颜斜也是都元帅,主抓军事,完颜宗干为国论勃极烈,其实行使的是宰执的职权,不过金国以军立国,完颜宗干还有一个副都元帅的名头,但完颜宗干可不是绣花枕头,对军事也是十分在行,可以说是一位军政双全的人物。 再有,完颜宗干在朝堂上有相当大的号召力,影响甚大,所以即使他降宋,完颜吴乞买也不敢大肆株连获罪,怕引起激变。可见完颜宗干的势力,就连吴乞买也有所忌惮。虽然金国惯有兄终弟及的传统,但要是当时没有完颜宗干的力挺,吴乞买这个金国皇帝当成当不成,还两说。这也是吴乞买继位器重完颜宗干的原因。越是这样,完颜宗干的归降,却是对吴乞买的打击很大。 还有就是,完颜宗干的一些主政思想,和大帅有些相似。比如对底层民众的关心、对一些事关民生福祉的一些事情,都很关注,曾建议吴乞买实行军垦农田制度,从根本上解决黎民百姓的吃穿住行等问题,都和大帅现在在各路实施的方略大体一致。这也是一个有魄力、有抱负的的杰出才俊,年龄也合适。就是这个说法,最后还是大帅定夺才是。” 完颜娄室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看看赵构,却发现赵构正笑眯眯望着自己,这倒让完颜娄室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是说得离谱?还是大帅在肯定自己? 没想到赵构抚掌大赞道:“好!好一个完颜老将军,我常说,家有一老,犹有一宝。我常这样说宗老,这样一来,我这个大家庭里可不是一老,宗老、赵老、欧阳老、还有完颜老将军,哈哈,赵构幸甚,赵构幸甚!” 赵构正色道:“就依老将军,这个胡速特管区总督,就是完颜宗干了。天赐,传令赵鼎大都督,让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结束考察,返回斡克阿怜听命。另外,通知咸平府,让谢雨到行营大帐报到。命令赵子亮,率领近卫军团到屯河集结待命。” 赵构一连串命令迅速下达,他要迅速布局,不能让完颜吴乞买先动手。 接下来的战事,事关国运,赵构也觉得大帅行营的人手有些不足,吴喜现在是塞北战区副司令,主官战略物资储备,谢雨在那里帮忙,这一阵子,吴喜的班子应该健全了,在赵鼎的点拨下,吴喜的政务处理上,也是有模有样,剩下的就是历练了。 谢雨这几年越来越稳重,颇有吴喜的几分样子。现在只有一个谢天赐,人手有些不足,要尽快赶回来才行。 “总督人选有了,我想让老将军出任胡速特管区警备司令一职,不知老将军意下如何?” 胡速特管区警备司令,这可是要职,相当于两路兵马大总管,仅次于战区司令,隶属塞北战区管辖,比这集团军司令还要高出一级,这黑水集团军爷们成立几天,他这个集团军司令就要升为特管区司令,这官升得,有点快啊。 看出完颜娄室的担忧,赵构笑道:“说是特管区警备司令,实际上还是以黑水集团军为主,这个集团军司令,你也还兼着,慢慢还要成立另外一个集团军以及水师舰队、空天军,这个地方,将来是要作为海上一个重要的出海口,所以,老将军的眼光不妨放得长远一些,等完颜宗干到任,你和他商议一下,尽快拿出一个特管区的建设发展章程来,有什么需要,可以和赵鼎大都督联系,他会全力支持的。” 完颜娄室五内俱热,浑身直想冒汗。这是一份多大的信任,还兼顾了完颜娄室的心里所想。因为接下来的战事,主要只在上京路和蒲与路,是要和完颜吴乞买直接面对面了,完颜娄室心里面这个坎儿,还是有点过不去。赵构却想到了,后面的战事,兵力上足够,基本上不用完颜娄室的黑水集团军,黑水集团军作为战略预备队使用。 “不过,大帅,我想让朵力营参加上京战役,这个时候没有仗打,这对朵力营的成长恐怕不利。”完颜娄室投桃报李地说道。 不让大部队参战,那就让朵力营去,这支部队,完颜娄室是作为种子部队培养的,况且小岳云又是大帅特批进入朵力营的,几场战斗下来,累积军功,已经升为连长,这次围困斡克阿怜,配合无忧进行说降,朵力营的大旗一竖,就顶千军万马。 赵构略一思忖,说道:“既然老将军有这个想法,索性朵力营扩编为加强团,近期完成扩编整军,待命西进。” 完颜娄室大喜过望,赵构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想法,直接就把朵力营提升一级,还是加强团,这要是几场硬仗恶仗打下来,妥妥的黑水集团军的教导团。 “如此最好,回头我就让完颜庸下令整编集训,随时准备待命行动。” 赵构在这里等了三天,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风尘仆仆从后方赶了回来,没想到却是在这斡克阿怜城里见到赵构。 看到俩人的装束,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汉人,头发打理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并没有梳了金兵特有的小辫。赵构暗自笑道:“这个完颜宗干,还真是一名成熟的政客,知道投其所好了。” 等赵构将打算让他出任胡速特管区总督一职的事情告诉他的时候,完颜宗干脑子里嗡地一下,有点发蒙。关于对他们几个的处理和使用上,完颜宗干不是没有想过,但也很矛盾。如果继续带兵,但又怕赵构心中生疑。如果从政,现在的收复地区的总督,都是赵构的心腹爱臣或大将,从来没有任命金人担此重任的先例,完颜娄室算是一个特例,至于军长、师长,倒是不少,但不符合他俩的身份。所以,完颜宗干还真没有多想这个问题,一切听天由命。 但这些日子在大宣路、燕京路、临潢路等转了一圈,发现这些地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最多看到的和震惊的是,到处都是宋国的修路大军,猫冬的农闲时节,青壮劳力很好雇佣。就是一些有些力气的妇女,也在这修路大军里寻找到一份差事。就连孩子们,拿着小榔头和小铁圈,砸石子换钱,一个柳编筐子,只要砸满,就能换一文钱,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一天下来,也能挣个七八文,现在的物价,一文钱一个炊饼,你算算一个孩子挣得钱能给家里出多大力? 这还是赵鼎严厉下令,不许十岁以下孩子参加劳动,十岁以上,每天只允许干两个时辰,分为上下午,要不然,这帮子疯娘们能让孩子从天明一直干到天黑。 所有的工程,都是一个叫“通达路建商行”在运作,光是临潢路,就组建了二十多支建路大军,基本上涵盖了整个临潢路的各个村寨,有活干、有钱赚、锅里有肉、身上有衣,住有官府提供的最新房屋规划图,个人只是掏一半,官府掏一半,美其名曰“路路有新村”,这可是大总督赵鼎提出的三大善政之首。 完颜宗干还没有从这些事情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接到了赵构召回的军令。 第479章 设伏孩儿岭 赵构一夜长谈,说服了完颜宗干。 而且还留下了完颜兀术,担任完颜娄室的副司令,主要负责清剿招抚两路各个猛安、谋克,另外,调高丽总督府高级参议卢卓前来斡克阿怜报到,担任胡速特管区总督府副总督,协助完颜宗干尽快打开局面。 卢卓在高丽的工作得到了总督韩彦直的极高赞誉,说自己省了好多心,在政务上,自己一直仰仗卢卓,几年下来,这套政务班子很是成熟,卢卓在三个月前被赵构任命为高丽副总督。这个副总督的位子还没有焐热,一纸调令,走马上任胡速特管区。 赵构没有等到和卢卓面谈,但却给卢卓写了一封信,谈了谈自己对胡速特管区建设的一些想法,以卢卓在高丽总督府这些年的经验,相信卢卓应该知道怎么办。信中对卢卓说道,放开手脚,大胆干,这个胡速特管区是要作为一个范本在全金国推广的,尤其是对以后上京路、蒲与路的收复,会有很大的推动作用。 安排好这些事情,赵构接到西线总指挥岳飞的紧急军情通报,盘踞在五常的完颜宗磐所部,忽然出兵东进,向苏素海甸急进。大概是成闵军团的行动刺激到了完颜宗磐。如果说五常是会宁府东大门,那么苏素海甸则是这道大门的铁门栓,现在成闵集团军掉头西进,在已经岌岌可危的西线天平之上,添上了一颗重要的筹码,让本来就已经向宋国倾斜的天平彻底会倒向宋国一面。 五常有失,则会宁府失去一臂,宜春就会受到前后夹击而不保,宜春再失,则会宁府就会成为孤城一座,完颜吴乞买哪里还有翻盘的希望。 完颜宗磐无奈,只好舍弃坚固的五常城池,抢占苏素海甸,争取在成闵大军到来之前,加强苏素海甸的防御力量,力图挽回一点不利局面。但是五常也要守住,不宜分兵太多,于是完颜宗磐派出万户猛安小鲁奴奴,带领三万援兵驰援苏素海甸,和苏素海甸的守军兵合一处,统归小鲁奴奴统领,一共五万大军,这五万大军,可是金国真正意义上的精锐部队。一直由完颜宗磐统帅,完颜宗磐身为会宁府留守、兵马大总管,提举整个上京路军马,又是吴乞买嫡长子,整个上京路的军事力量,都在完颜宗磐调度之内,是真正的实权派将领。 完颜吴乞买将守卫上京的重担交于完颜宗磐,正应了那句话“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但是现实却有些让完颜吴乞买的脸上不好看,子侄辈的将领死的死降的降,能打的,屈指可数了。完颜宗磐算一个,完颜宗美勉强也算一个,完颜斜也作为都元帅,要统筹全局,但也是捉襟见肘,兵力严重不足,后备将领顶不上来,就是粮草,在丢掉屯河和胡刺温两地后,也变得抠抠索索的,虽然提前囤积了大量粮草,但会宁府是金国的政治、军事、文化中心,人口密集度首屈一指,加上周围几路连续沦陷,许多金国贵族、高官相继跑到会宁府,导致会宁府人口急剧增加了三成,基本上抵消了囤积之数,如果五常和宜春再有失,不消宋军攻打,只要围困一个月,上京会宁府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岳飞集团军为了配合东线作战,采用了围而不打、局部压迫的战略方针,让完颜斜也在排兵布阵上难免顾此失彼,不敢丝毫大意,对于东线战场,只好祈求多福,这边不敢擅动一兵一卒。在东线最吃紧的时候,完颜吴乞买吃不住完颜宗英的求救,意图派出三万人侧袭宋军,不料还没有出苏素海甸,密山一线担任战役预备队的成闵集团军白虎军团的解元第二军所部,便一头迎了上来。紧接着,屯河集团军群的赵泰第一军急速南下,和解元的第二军形成钳形攻势,而岳飞集团军主力背嵬军在军长张宪带领下,从隆州东进,继而北上,意图抄了金兵援军后路。 宋军三路大军齐动,一下子把金兵的三万援军活生生吓了回去,为了聚歼这三万金兵援军,宋军一下子出动了三个集团军近六万人,几乎是金兵兵力的一倍,倒也符合宋军一贯的打法,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 宋军三路大军还没有走出去二十里,就接到金兵已经缩回去的情报。岳飞笑了,暗中对自己的大帅连挑大拇指称赞,原来这是赵构的“虚兵之计”,每个军团也只出动了不到一个团的兵力,大张旗鼓,毫不隐瞒自己的行踪。而且,赵构指示潜龙小组,放开自五常、苏素海甸、朵力寨(故里甸)一直到勃利一线的部分战场遮蔽,让金兵的斥候能“有效、高速”地获取第一手情报,迅速传回五常完颜宗磐处,结果就是完颜宗磐不等请示完颜斜也,直接下令援军急速返回苏素海甸,庆幸自己决策果断,挽救了三万援军,挽救了苏素海甸,也挽救了五常,间接地挽救了会宁府。 对于完颜宗磐不加请示、私自下令的行为,完颜斜也和完颜吴乞买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算是彼此都照顾了。可是现在,苏素海甸面对直接威胁,还是这个宋军白虎军团的解元第二军,仿佛不拿这个金国苏素海甸守军开开胃口,还真就不甘心。 对于这个解元的第二军,虽然不如玄武军团赵一德的第一军出名,但自打东进金国东京路后,却大放异彩。如果说赵一德的第一军是利斧重器,无坚不摧,那么解元的第二军就是尖兵利器,锐不可当。白虎军团第一代军团长是韩世忠,整个白虎军团就深深烙上韩世忠的烙印,就像韩世忠本人一样,崇尚犀利的进攻,更是把赵构的灵活穿插、包抄割裂,运用的灵活自如。 这次成闵兵出奇招,并没有动用赵一德和尹绛,而是派出了解元,就在于大帅临走是面授机宜,判断完颜宗磐一定会有所行动,不会坐以待毙,因为完颜宗磐是一个极为自负和要面子的将领,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宋军。 但完颜宗磐又很胆小,属于看见美女心里面痒痒地想“偷”,又怕挨揍的那种人。这次宋军携东线大胜的余威气势汹汹杀奔而来,这算什么?不拿我完颜宗磐当一盘菜吗? 苏素海甸地位重要,不容有失,但兵力明显单薄,现在宋军只有解元孤军西进,据斥候所报,其他几路宋军并没有相关的配合行动,而且解元所部好像贪功冒进,已经和成闵集团军拉开将近百里距离,他一个军也就一万多人两万不到,只要抓住时机,集合苏素海甸的兵力,趁着解元孤军冒进,以苏素海甸为鱼饵,引诱解元深入苏素海甸腹地,先集中兵力吃掉这部宋军,也算是给宋军一个下马威,让宋国官家不敢小觑金国英雄。 完颜宗磐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在第三次接到派出去的神雕手侦探到的消息,确定解元所部后方五十到一百里没有出现宋军主力部队后,依然决然下令小鲁奴奴率领三万大军急速东进苏素海甸后,留下一万大军守卫苏素海甸,由小鲁奴奴率领四万大军,隐秘东进,在距离苏素海甸以东三十里的孩儿岭设伏,准备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上兵伐谋”,而“谋在攻心”,和金兵打心理战,这可是赵构的强项。有了这么多金国的高级将领降宋,关于金国的情报更加详实、全面。完颜宗磐的情报,就在东线战场开打之际,就摆在赵构的案头。针对完颜宗磐的性格特征和心理特点,赵构已经将自己对西线战役的大体思路,和岳飞早就做了沟通,换句话说,岳飞已经深知赵构对西线战役的总体指导思想,那就是“引蛇出洞”,快速实施“砍头、剁尾、盘中路”的战役部署,这个蛇头自然是伸出来的小鲁奴奴的四万大军。 但要想引蛇出洞,恐怕要给出足够吸引这条大长虫的诱饵,太大了不行,怕他吞不下;太小了也不行,怕他看不起不出来,思前想后,赵构让成闵如此这般这般。 果不其然,解元的第二军一出动,就引起了完颜宗磐的注意。按照惯例,凡是大战之后必定休整,完颜娄室的大军在斡克阿怜开始休整,张俊进驻翰豁城休整,成闵集团军则在朵力寨休整,整个东线集团军群,估计至少要休整个把月,消化和吸收所收复的地盘、补充兵源物资,才能发起下一阶段的进攻。 但是现在解元所部根本没有完成休整,便急冲冲掉头西进,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赵构下达了死命令,完成对金国西线军团的围堵,先拿掉这个号称五常铁门栓的苏素海甸再说。 原苏素海甸守军只有两万人,但据城而守,也不是宋军一个军能攻打下来的,据情报显示,这次两线之战,宋军并没有动用其最犀利的霹雳炮,据说是泥泞的道路限制住了霹雳炮的机动性,这对金兵来讲的确是一个利好消息。但对宋军,没有霹雳炮的助战,要想南下苏素海甸,就凭解元这不到两万人的第二军,还缺一副好牙口。 机不可失,小鲁奴奴率领大军已经张网以待,就等解元的第二军一头扎进孩儿岭。 第480章 黑云压城摧 小鲁奴奴的四万大军已经潜伏了一个时辰,斥候连续派出了三批,按照预计,该是第一批斥候返回禀报的时辰了。 小鲁奴奴是完颜宗磐手下少有的几个经历过灭辽之战的将领,完颜宗磐留守燕京的时候,小鲁奴奴就跟着他,后来随着战事的变化,和完颜宗磐一起回到上京,完颜宗磐自己坐阵上京会宁府,却把五常这个重镇交给小鲁奴奴驻守,由此可以看得出对小鲁奴奴的信任。 小鲁奴奴将四万人分成三部,以一部一万人在孩儿岭左翼,以一部一万人在孩儿岭右翼,另外一个五千人的前锋军负责诱敌深入,自己率领一万五千中军居中正面迎敌。这个排兵布阵中规中矩,如果只是解元的第二军杀到,被引诱至此,两翼伏兵齐出,前后兜底扎住口袋,以四万对两万,以静制动,打解元一个出其不意,很有可能全歼解元的第二军于孩儿岭。 况且,小鲁奴奴为了保险起见,命令驻守苏素海甸的将领带领三千人,在孩儿岭伏击圈以西十里,设下第二道埋伏圈,一来可以阻击宋军漏网之鱼,二来在战事一但出现胶着的时候,作为主力军杀到,一举扭转战局。 万事俱备,只欠宋军。很快,第一批金兵的斥候传回来消息,解元的大军完全没有防备,已经出了到达距离孩儿岭还有五六十里的少陵一线。 第二批斥候回报,解元大军在孩儿河稍作休整,已经启程西进,在午时可抵达孩儿岭山麓东段。 小鲁奴奴下令全军开始准备,严令埋伏诸军,不得发出任何声音,射雕手开始清理战场宋军斥候,但千万要小心,宋军斥候可不是吃素的,一对一,射雕手也不敢言大一定能斗得过宋军斥候。但小鲁奴奴既然早有计划,自然针对厉害的宋军斥候也有对策,就是增大金兵巡查遮蔽的力度,采用射雕手发现、金兵斥候缠斗、巡逻精骑围堵的策略,在人数上和战术上来弥补单兵战斗力不足的缺陷。 这番部署,也能看出来小鲁奴奴的经验还是很老道的,应变能力很强,善于学习和变通,只要你做得比我好,就死心塌地地学过来,这是金兵最值得肯定的地方,赵构在不同场合也多次强调,“在战争中学习战争”,金国军队做得比我们宋军要好。 金国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军心民心了,自从完颜兀术在古北口小胜一场之外,金国在宋金对峙的各个战场全部失利,地盘更是被压缩到只剩下可怜的上京和浦与两路,整个金国人心惶惶,已经有暗流开始涌动,金国高层贵族已经意识到金国面临着最大的危机时刻,完颜吴乞买的日子着实不好过,真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所以这次完颜宗磐的主动出击,完颜吴乞买和完颜斜也是默许的,因为他们也需要提振一下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发言权。 所以,这场伏击战看上去是小鲁奴奴和解元之间的一次碰撞,实际上也是岳飞(成闵集团军加入西线,就隶属于岳飞指挥)和完颜宗磐之间的较量,更是完颜吴乞买和赵构之间的高层角逐。双方的焦点立刻聚焦到了孩儿岭这个平时不起眼的小地方,没想到成了宋金两国西线战事的一个分水岭。 赵构早在东线战事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在密山大营就和成闵暗中合计了一条“引蛇出洞”的计策,就是抓住了金国上上下下渴望一场胜利的心理。而完全摸准了完颜吴乞买、完颜斜也以及完颜宗磐心里所想的,还要归功于张大梁的情报战线。 耶律重生现在的差事更加炙手可热,因为所有两路的粮草供应都要依靠他的调度,他现在可不单单是卫王的大总管,更是金国粮草辎重大总管,正儿八经的三品高官,完颜吴乞买的上京会宁府之所以还算稳定,全凭耶律重生精打细算、全力调度,才保证了会宁府的基本粮食供应。 这些天,他冒着生命危险,奔波在宜春、会宁、五常三地,一车车的粮食草料补充进去,顺便,把这三座城的防御体系、兵力部署等情报源源不断送往赵构的西军大营,可以说,金国三城的一举一动,尽在赵构掌握之中。 这次完颜宗磐派出三万大军出动,如此大的军事行动,自然瞒不过军需总管耶律重生,因为完颜宗磐的一纸命令:“着即补充一万石粮食到苏素海甸。”这是把原本补充到五常的军粮抽调过去。按理说军粮到了五常,怎么调拨,完颜宗磐完全能够做主。但为了节省时间,完颜宗磐直接下令将原本属于五常的一万石粮食划拨到苏素海甸。 耶律重生没有刻意去问,只是让手下去向完颜宗磐要了一道手令,说明一下这一万石军粮的去处,上面清楚地写明“……送交苏素海甸小鲁奴奴都统军猛安处签收为宜。” 都知道小鲁奴奴是完颜宗磐手下第一大将,这个时候没有呆在五常,却跑到苏素海甸,又带着三万大军,这一万石粮食,也只够十天半个月用度,如果算上原本在苏素海甸的两万人,最多够七天所用,算上无端消耗,可以最大限度维持五天,也就是说,五天之内,金兵不用担心粮草,超过五天,就得省吃俭用,超过七天,就会限制供应。 所以耶律重生断定,小鲁奴奴的大军最远只会到孩儿水,从兵力和控制距离上讲,不会是主动出击和越界而战,最大可能是一场伏击战,因为毕竟宋金东线战事已经落下帷幕,完颜吴乞买也好,完颜斜也也罢,是断无可能将区区几万人投入到东线战场去的,于事无补不说,到头来只能成为宋军将领的军功战绩。 综合判断之下,耶律重生将情报汇报给张大梁,张大梁斟酌再三,将情报汇总上报赵构行营,由赵构决断。 赵构因势就势,和岳飞、成闵合演了一出“将计就计”外加“瞒天过海”。先是命令岳飞诸军按兵不动,给完颜宗磐造成一种错觉,岳飞集团军在等待东线大军休整完毕后,两军合一,完成战略包围。 而东线各集团军,则坚定地执行赵构的命令,完成各自驻区的进驻和休整,完颜娄室的黑水集团军甚至已经开始对两路进行政治和军事上的双重更迭。 完颜兀术率领完颜庸的第三军,开始全力招抚和清剿金兵在两路的残余势力,以完颜兀术的名头,加上完颜庸第三军的势力,清剿大军横扫两路各个猛安谋克部落,一直打到了合里宾忒猛安,这已经是胡里改路的北部地区,再往北,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较大的村寨,完颜兀术化整为零,以营为单位,划片清理,其司令部就驻扎在合里宾忒猛安部落。 这一切,既是谋略,也是事实。但越是如此,越给完颜宗磐造成的错觉越接近真实。东线集团军只有一个成闵集团军进驻朵力寨,做出西进的样子,要是什么也不做,就显得太假了。 解元第二军西进,也算是一支前锋队伍,其目的很明确,就是五常。五常守军两万,解元第二军也接近两万,但依照宋军以往的打法,是不可能进行围城之战的,一定还有后援。但现在解元的第二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敢孤军深入,难道真要以这两万人硬撼苏苏海甸的两万守军不成? 机会既然出来了,完颜宗磐就得抓住。但完颜宗磐万万没有想到,解元的第二军可不是两万人,而是整整四万人,还不包括岳飞秘密派出的背嵬亲军一万人。 解元在出兵之际,多带了一倍的战马,这也不难理解,宋军现在不缺马匹,一人双马已经是标配,金兵斥候倒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但其实早在解元出兵之前十天,赵构密令赵一德的第一军全部徒步,昼伏夜行,秘密潜行至广才岭一线潜伏待命,这还是受到完颜娄室攻打朵力寨的启发,赵一德的第一军两万人,就这样分批次秘密潜行至指定区域,等待解元大军前来。 到了广才岭,赵一德所部全部加入解元的第二军,对外依然打着解元所部的旗号。这个时候,已经距离孩儿岭不到二十里,完全在潜龙特战大队的遮蔽之下,金兵的第三批射雕手斥候刚刚返回,已经没有必要再抵近探查,因为解元大军身后五十里以外,根本就没有宋军的第二批、第三批部队,只有宋元的第二军这一股宋军,即使有后面有援军也来不及。所以,为了不刺激宋军,小鲁奴奴全部撤回了金兵斥候,只留下少部分射雕手随军监视,但很快就被潜龙收拾地干干净净干,战场再次向宋军单方面透明。 所以到现在,小鲁奴奴一直还以为解元就是两万大军,自己四万对两万,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没想到赵构一招瞒天过海,硬是将两万人活生生变成四万大军,外加上一支奇兵,张宪的一万背嵬亲军。 情报不明,判断不准,准备不够,小鲁奴奴本想一口吃掉这个先头部队,却没有想到自己才是宋军真正捕食的对象。这个仗,可有点看头了。 第481章 白日向光开 斡吉的任务,就是引诱宋军。 所以他这五千人马必须经得起打,不能一打就散。作为小鲁奴奴的部将,斡吉很得小鲁奴奴的信任。这五千人也是斡吉的嫡系部队,跟着自己多年征战,又在苏素海甸常年驻扎,对四下里的地形地势非常熟悉,这个任务非他莫属。 他的五千人并没有分兵,只是派了一员副将,带领一个千人队走在大队的前面七八里的距离上,一但出现遭遇,后面的大队人马加速就能追上来。 金兵如此部署,宋军也是如此,都是老军务,自然知道行军中如何排兵布阵。只不过,这次突前的,却是岳云所在的朵力团。这就是赵构的悄然增兵之计。解元的第二军第一师第一团,是大军先锋军,只不过,这个第一团的旗号下面,增加了一个主力团。 术赫现在是团长,这小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营长也才当了不长时间,完颜司令一声令下,营扩团,还是加强团,把术赫美的鼻涕冒泡。但他知道,朵力营最近两次的赫赫战功,和岳云是分不开的。 当然,整个朵力营的实力也摆在那里,谁也别眼红,都是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军功,可没有一点虚头巴脑的东西。 遭遇战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金兵意在钓鱼,而宋军旨在消灭,正是“你情我愿”的布局。不过,首先冲上来的却是金兵,不可能不战而退,那就会引起宋军怀疑的。 小鲁奴奴治军严明,训练有素,是完颜宗磐手里的头号主力,当尖兵小队急速折返的身影映入小鲁奴奴的眼帘的时候,耳边也传来尖兵队长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呜……”金兵急促悠长的号角顿时响彻在旷野,斡吉命令左右两翼的统兵猛安率领部下迅速展开,护住大队两翼,中军三千前出,形成一个楔形军阵,这个楔子的尖儿,就是自己的一千亲卫,要挡住宋军第一波次的冲击,必须把最精锐的力量放在前面才行,否则一但被撕开口子,以宋军惯有的快速分割穿插,吃亏的还是金兵。 金兵反应很快,也能看出来斡吉非等闲之辈,是见过大阵仗的。堪堪压住阵脚,前面黑压压的宋军就从地平线冒了出来。现在两军交战的地方,正是后世东北大平原,一望无垠的旷野,偶尔间呈现一片片未曾消化的积雪,向阳的地方,已经露出黑色的土地,但依然冻得硬棒棒的。 宋军前锋大军也同时扎住阵脚,同样的箭矢队形在行军中已经变化出来,队伍中的引军旗晃动之中,宋军两翼席卷而上,和金兵来了一个针锋相对。 金兵本就是诱敌深入的想法,宋军也是将计就计的心态,所以,双方没有什么花架子,宋军崇尚进攻,作为刀尖的主力团,是升为加强团以后的第一战。术赫曾在战前咬着牙说道:“朵力团是否能一战打下自己的赫赫威名,在兄弟部队面前抬起头来,就在于这第一战,谁要是怂了,别怪我吹灯拔蜡!” 军人的荣誉,是在金兵成立黑水军团整编集训的那几个月,开始深深植入他们的心里,这一年以来,他们算是活明白了,也弄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才是军人?什么才是军人的灵魂? 国家和人民,才是立军之本,才是军人荣誉。这比以前单纯的金钱财帛的刺激,更能打动这些当兵的心里。更何况作为军人,身后的荣誉可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家人的。 在宋国,军人都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争先恐后打听的对象,从来不愁说不上媳妇。而一但嫁给军人,成为军属,福利待遇自然实打实地体现在生活当中,就是谋一个差事,也比别人具有更大的优势。这是赵构从根子上解决军队问题的有效手段。“崇尚荣誉”,可不仅仅是一句口号。 宋军的刀尖儿是岳云,金兵的刀尖儿是斡吉手下的谋克拔忽鲁,这是一员身材魁梧的大汉,手里一柄开山大斧,分量着实不轻,是斡吉手下的第一悍将。斡吉将他放在刀尖上,寓意不言而明,就是杀宋军一个下马威。 而术赫将岳云放在刀尖上,则是别人谁也抢不过岳云,也打不过。双方都是首战必胜的打算,那就看谁的刀更锋利。 硬碰硬的仗,那是没有什么花架子的,双方在加速对冲中轰然撞在一起,顿时就是人仰马翻,不过,倒是金兵一下子吃了大亏。 吃亏一是吃在马匹上,金兵现在失去桓州马场后,加上连续几次大战都是大败,顺带着就失去了大量的马匹,而且都是良骏。而宋国却有西夏和耽罗两处最大的军马繁育基地,加上西域各国和吐蕃各族的大大小小的民间马场,可以说,宋国在马匹的繁育和品种改良上,已经很具规模,完全不是金国所能比拟的,就连民用市场,已经开始充足供应,通达商行每年需要的挽骡走马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其次就是兵器铠甲上,朵力营除了个别将领是自己的兵器外,大部分选择了宋国501兵器坊的特制破金斩,加厚加重的破金斩的刀镦反过来就是一柄重器,最是适合这种骑兵高速对冲,套在马鞍上的镔铁环上,加上高大威猛全身披甲的战马的冲击力,足以掀翻所有前进路上的任何人马。 朵力团是按照重骑量身打造的,在这个方面,赵构是舍得花钱的,正所谓“钱一定要花在刀刃上”,强军的背后,就是庞大雄厚的金钱后盾。 岳云俯身疾冲,就在对上拔忽鲁的瞬间,左脚一磕,胯下追风马通人性,一个侧发力,闪在左侧,左手手中的“虎头”一记“跨涧虎”,自下而上,锤借马势,“嗡”地一下翻了上去,正如猛虎跃涧,百兽胆颤。 岳云是个左撇子,左手天然占有力气上的优势,又和常人不同,这一下闪在把忽鲁的左边,正是以己之长,攻其之短,拔忽鲁既然善使巨斧,也是自诩神力,但眼见斗大的锤头带着啸叫和一团幻影直奔面门,心中大寒,不敢硬拼,电光石火之间,拔忽鲁一个镫里藏身闪在右侧,顺势带马急转,锤头擦着自己的身子忽的飞了过去,锤头激起的劲风,让他的脖颈骨嗖嗖直冒凉风。 拔忽鲁来不及回头,腰腹用力一拧,在马上坐正了身子,迎面却再次碰上浑身披挂着重甲的朵力团重骑,破金斩粗硬的刀镦带着寒风迎面点来,又快又狠,拔忽鲁心中大怒,谁也能在老虎头上捋须吗? 手中利斧一翻一抹,不守反攻,同样又快又狠,斧头闪烁着寒芒,向宋军劈去,没想到宋军身手犀利,破金斩刀头一点,正巧点在斧柄和斧头的镶嵌之处,正是斧头的弱点,拔忽鲁心中一凛,方才那员宋将不可敌,怎么这员宋将也如此难缠? 这个时候,双方已经冲撞在一起,余势已尽,双方成了混战之势。宋军还是采用小军阵的穿插战术,一点点割裂金兵,把金兵开始分割成一大一小两个部分。 拔忽鲁眼看着斡吉的中军被一劈两半,恰恰把斡吉分割在较小的一块里面。很快,宋军的后续部队再次进行二次穿插分割,斡吉的形势岌岌可危。 拔忽鲁手中利斧一横,大叫道:“郎君们,随我杀回去。” 刚刚转身,方才那员宋将却再次迎面兜了上来,手中破金斩一摆,银白色的头盔面罩下面,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紧紧盯着拔忽鲁,高声说道:“这个人交给我,二排、三排迂回包围杀回去,莫要走了金兵主将。” 拔忽鲁这才细看,这员宋将身着亮银甲,肩吞一颗亮银火焰星,正是新晋一营长毕奇。 他的一营,是整个朵力团的刀尖,但毕奇身为营长,忠实地执行团长术赫的命令才是他的第一职责,他们营负责撕开口子,让后续的二营三营和虎营(朵力团的直属卫队营)割裂敌人,在交给后面的军属主力分别歼灭。 毕奇既然是一营营长,除了指挥才能以外,过硬的本领才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他的一口破金斩,比一般的破金斩重了八斤。破金斩本就是重兵器,毕奇也是彪形大汉,以力见长,可以说,整个朵力营初建的时候,因为是金兵的底子,选材首选力大之人,所以朵力营才能成为重装骑兵。而毕奇,却是在昌平集训的时候,被孟春司令看好,将自己的一身绝学“秋风落叶刀”倾囊相授。 孟春是谁?孟春集团军的司令、在西域有着赫赫威名的西护军司令、曾经的西道战区踏阵军军长,早先善用一柄眉尖刀,后被破金斩深深吸引,遂在自己眉尖刀刀法的基础上,结合破金斩的特点,自创一手“秋风落叶刀法”,刀是重器,刀法轻灵,以轻驭重,重中见轻,轻重相间,犹如秋风落叶,不见风吹,但见叶落。真可谓:“只见枯叶漫天舞,难现秋风一声悲。” 孟春在西域名声大振,赵构曾说老十三的破金斩明明煞气十足,却取了一个“秋鸣”的雅名字,这“秋鸣”利刃之名,在西域各国,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毕奇和孟春年龄相仿,却对孟春一直执弟子之礼,孟春不许,属于是半师半友。因为毕奇的功夫也对孟春大有启发,刁钻狠毒,直来直去,讲究是一个快字“快”字,也算是互相切磋,间有心得。 所以,毕奇对上拔忽鲁,一出手,就让拔忽鲁浑身难受,手中利斧就像一头猛兽,却被一群野蜂围攻一般。毕奇手中的破金斩尽显“落叶刀法”的精髓,轻灵中却透着一丝刁钻狠毒,让拔忽鲁手忙脚乱,一身冷汗。 毕奇不愿纠缠太久,刀锋一紧,恰似平地旋风骤吹,“凋落三秋”自上而下,刀法却是转动而至,犹如旋风绕树三匝,谢落一切。拔忽鲁大斧一竖,护在身前。不曾想毕奇忽然单臂前伸,手中破金斩犹如一条毒蛇一般,竟然将刀作枪,一招“飘零孤叶”,顺着拔忽鲁双臂之间的空隙就钻了进去,还不等拔忽鲁反应过来,锋利的刀刃已经划过拔忽鲁的脖颈,毕奇手腕一抖,收刀回身,看也不看拔忽鲁一眼,径直冲向前方,他要保护岳云的左翼安全。 拔忽鲁正在纳闷宋将怎么打着打着忽然撤招而走,忽然眼前一黑,双手“当啷”一声扔掉大斧,捂着自己的脖子,一头栽下马来,心中最后的一点清明想到的是:“这厮手中使唤的,是刀还是枪?” 第482章 枯枝残雪在 斡吉越打越心悸。 按照小鲁奴奴的情报,宋军不过一个军的兵力。那么其前锋部队,也不过三千人左右而已,怎么会越打越多? 小鲁奴奴的设想,应该是“苦战之后,金兵不敌,徐缓后撤,诱敌而进,聚而歼之。” 可是,战场上奋勇而上的岂止三千人。这到底是是宋军的前军还是中军主力?两军都搅成一锅粥了,居然不知道宋军来了多少人,但以斡吉的判断,至少不下六千人。怎么自己得到的情报最多只有三千人? 斡吉的判断是对的,战场上担任穿插分割包围任务的,足有六千人。最大的变数是增加了一个朵力加强团两千五百人。宋军解元所部突然“变身”之后,整个刘汝能的潜龙大队就严格执行了战场遮蔽任务,不会再有一名金兵的神雕手斥候出现在战场四周,战场遮蔽开始向宋军单方面倾斜。 现在,斡吉就像饿了三五天的饿汉,一口吞到嘴里一块滚烫的山芋,吃不得,吐不出,差点憋出内伤。眼看拔忽鲁命丧敌手,自己的一千中军并没有挡住宋军的进攻,反倒是搭进去近一半的精锐,已经元气大伤,斡吉急忙命令亲卫吹响撤退号角,金兵潮水一般开始全面后撤。 这可不是装的,金兵是真的苦战之后不敌,宋军也意在咬着金兵的屁股追击,所以并没有真正合围而攻,还留了一个缺口给金兵,做戏吗,就要逼真。 两支大军一前一后,金兵在前急速逃窜,是真的逃窜;而宋军衔尾疾进,却是假装不知,就等金兵来唱这台大戏。但不知道如果小鲁奴奴得知自己做了三桌饭,却不请自来了十桌客人,看你小鲁奴奴如何招待? 远远望见自己的儿郎们一副“狼奔豕突”的狼狈样子,小鲁奴奴心里还赞叹斡吉演练得不错,就是这副逼真的样子,才能吸引宋军前来,心里还想着回去应该怎么奖赏一下斡吉这么出色的演员。 咦?怎么只剩下这么些人?斡吉的部下很快就冲了过去,小鲁奴奴只是感觉到斡吉的人马变少了,却来不及多想,因为宋军先头部队的领军旗已经出现在小鲁奴奴的视线里。 来了,毫无顾忌地冲上来了。小鲁奴奴肾上腺素急速飚射,已经来不及考虑刚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网住宋军这条大鱼才是目的。眼看宋军乌央乌央地冲过来,小鲁奴奴心中既有点激动,也有小许忐忑。 眼看宋军一步步进入伏击圈却浑然不觉,小鲁奴奴心里更加紧张,如果伏击成功,自己无疑就会成为金国力挽狂澜的第一人,将盖过完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娄室、完颜兀术甚至完颜宗磐、完颜斜也等金国众多将领的光芒,成为真正的金国第一将。 小鲁奴奴眼看衔尾而至的宋军进入伏击圈,来不及多想,大手一挥,“呜……呜呜……”号角吹响,顿时杀声四起,金兵从孩儿岭两侧急速杀出,将宋军合围至孩儿岭以西。 看上去宋军稍微有些慌乱,金兵的包围圈尚未彻底完成,如果发力直冲,说不定会冲出去。因为包围圈里的宋军人数要比预计得多了一些,金兵的两翼需要远远地兜出去一个圈子。小鲁奴奴见状,急忙命令自己的中军压上策应,在宋军反应过来之前,将缺口堵住。 宋军反倒是安静下来,在基层军官的指挥下,居然有条不紊地开始布阵,等三个方阵整整齐齐矗立在平原上的时候,小鲁奴奴心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次兜住的宋军,居然有三万人之多。宋军解元所部难道扩军接近两个军的编制了吗?自己四万大军,身后还有三千接应兵力,虽然拿下这三万宋军有些吃力,但自己人数上占优,地形占优,居高临下之势,冲击起来更具威力,加上外围游弋的三千机动兵力,心中盘算一下,可以一战。 他随即对身边亲卫低声说了几句,两名亲卫拨转马头,向西飞驰而去。紧接着,小鲁奴奴挥手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金兵左翼的都统军猛安率领自己的万人队率先开始发动进攻,紧接着,右翼的金兵也开始向宋军后队移动包抄过去,小鲁奴奴开弓没有回头箭,脚后跟一磕马腹,胯下甘草黄唏律律的叫声中,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这个时候,作为主帅,小鲁奴奴知道自己必须冲在最前面,身后的两千中军就是撕开宋军防线的锋利之刃。 小鲁奴奴也要效仿宋军的穿插战术,利用自己精锐的两千中军,穿插到底,把宋军的左翼先分出来,以一个万人队抗击住是宋军右翼,自己的中军和右翼埋伏的金兵万人队,集中优势兵力,先消灭宋军左翼之后,再对宋军完成二次穿插分割。 但是,迎接金兵的却是劈头盖脸的钢臂弓射出来的乌泱泱的箭雨。这批钢臂弓,是专门为骑兵研制的,步兵用钢臂弩,骑兵是稍小一号的钢臂弓,这还是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给赵构的启示。 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都是金兵里面的精锐组成,骑射之术天下无双,赵构命令磁州兵器坊,研制出骑兵专用的钢臂弓,比起金兵所用的牛角弓来,无论是射程、破甲、维护、更换、全天候使用上,都高出不是一两个档次,关键是维护上,机件可以互换,训练有素的士兵很快就能从几把破损的钢臂弓中,组合一把新弓出来继续投入使用。钢臂弓的普及,让黑水军团的战斗力飙升凸显,马上引起其他军团的注意,赵构索性在全军推广,钢臂弓和钢臂弩成为宋军最主要的武器配置,在霹雳炮和快枪尚不能全面装备全军的前提下,这便成了宋军手里的大杀器。 熟练的弓箭手在十吸之间可以最快射出十五支箭,随着宋军方阵里嘟嘟嘟吹响的竹哨,一波波钢制箭头的雕翎箭从天而降,这种抛射而出的羽箭,钢制的箭头赋予了羽箭极大的势能,增加了其破甲之力,金兵身上的鳞甲远远不能抵御,这就造成金兵的第一波次进攻就被宋军万箭齐发箭雨所覆盖。 宋军重点招呼包抄上来的金兵右翼部队,却对当面而来的金兵和左翼金兵只是进行拦阻性射击,减慢金兵冲击的速度,但是对包抄到后面的金兵,却是全力阻击,难道这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宋军还想跑? 处在宋军将领的位子上,这个战术变化也可以理解,但是,宋军只是加大弓箭拦截的力度,军阵却没有变化,按理说应该迅速变换成箭矢阵型,向外杀出去才是,为什么固阵而守? 小鲁奴奴很快知道了宋军为什么没有变,不是没有变,而是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去变。当小鲁奴奴的两千中军快要冲到阵前的时候,一声尖锐的竹哨吹响,顿时天空黑压压飞过来一片圆咕噜噜的东西,冒着青烟落在疾冲的马队中间,“轰”、“轰”、“轰”……就接二连三地炸响,一下子前冲的金兵骑兵就被惊了,队形大乱,马儿下意识地向两边绕开,倒是把中间让开了一个缺口。 中间的宋军方阵迅速变化成箭矢阵型,顺着炸开的缺口直接冲向金兵正面一万人的中军,一面火红色的引军旗迎风飘扬,左边竖写一行大字“宋国黑水军团朵力团”,军旗黄色锯齿镶边,中央是咆哮的虎头刺绣,栩栩如生、威风凛凛,正是黑水军团的军旗。 小鲁奴奴心中大惊失色,“黑水军团朵力团”?这是黑水军团主力啊,怎么出现在这里?小鲁奴奴关于战场情报的搜集还是出色的,从故里甸的沦陷,到斡克阿怜大军的覆灭,都有这个“朵力营”,不,现在应该叫“朵力团”的影子。据说这是宋国大帅亲自命名的一支部队,就注定了这支部队的不寻常的地方,“朵力团”出现在哪里,意味着宋军进攻的重心放在哪里。 现在不是惊诧的时候,小鲁奴奴急忙下令调集右翼包抄的金兵回撤,先巩固自己阵地再说。金兵的号角刚刚吹响,忽然宋军左翼的一个万人队径直冲向调头的金兵右翼,这一击正打在金兵的三寸节骨眼上,金兵一个万人队战场实现转向,那有那么容易?一个弧线还没有画出来,宋军箭矢阵型直冲,一下子就把金兵右翼一个万人队切成两半。更让小鲁奴奴心惊胆寒的是,这支宋军打出的引军旗,中间是玄武军团特有的刺绣标识,怎么又冒出一个玄武军团来?解元的第二军不是白虎军团吗?这个玄武军团的部队又是谁的? 小鲁奴奴冷汗都下来了,“圈套”,这是一个“圈套”!可笑完颜宗磐副都元帅还想给宋军下套伏击,没想到反倒让宋军将计就计来了一个反伏击,可是,解元的第二军呢? 小鲁奴奴带住疾驰的甘草黄,率领亲卫扎住阵脚,这个时候不能乱。可是,当他把目光再次转向战场的时候,当中展开的一面宋军引军旗上,中央刺绣变成了一只白色老虎,在军旗红的映衬下,格外逼人双目。 “宋国白虎军团第二军第一师”,小鲁奴奴的心已经彻底凉了下来。这三万人,居然来自三个不同的军团精锐,自己掉进宋军的陷阱里了。 小鲁奴奴望着远处枯枝上的一抹残雪,感到了心底深处的那丝透骨的寒气。 第483章 指尖犹自寒 赵构瞒天过海,一个番号,却汇聚了三个军团的主力,总指挥是赵一德手下的第二师师长成宝峰。 成宝峰的第二师,曾在朔州土嶝寨大战完颜宗翰所部,一场硬仗下来,成就了成宝峰二师的赫赫威名,更成就了“宋刀”一战成名,使其成为宋军的标准装备。 成宝峰的二师一万人不到,现在却要指挥三万大军,这个前敌总指挥可不好当,是要和金兵耍心眼的,这却是成宝峰的长处,要不然,赵一德怎么会派他和完颜宗翰扳手腕?这小子满脑子鬼点子。 解元的第二军主力还在后面,执行踹屁股的任务,派出来的是他手下的第三师,师长李晔,身材高瘦,早先是韩世忠的亲卫,是韩世忠手下出名的打仗不要命的主儿。成闵在人员调配上,还是下足了功夫,也动了脑筋的。 黑水军团除了朵力团之外,完颜庸的第一师也随军出动,作为朵力团的加强力量,这是第一次几个军团的联合行动,赵构必须在战争中完成对各军团的磨合使用,培养各级将领具有联合作战的头脑和眼光。 不过,为了遮人耳目,始终打出来的,都是解元第三师的旗帜,让小鲁奴奴一直认为这“一坨肉”只有一个第二军,没想到,肉里面还有两根大骨头和一个锋利的骨刺。 成宝峰按照既定计划,自己的二师在朵力团的后面掩护朵力团的穿插,掩护其后背。所以,他的二师便对上了扑上来的金兵右翼,来了一个硬碰硬,金兵甩出来的这条尾巴,就让成宝峰死死地踩住了。 李晔的任务是扎住中路,面对围上来的金兵左翼万人队,稳住阵脚,死守中路,中路不破,前面的黑水军团完成对小鲁奴奴所部的穿插没有问题,后面的成宝峰只要缠住金兵右翼,不出一刻钟,解元的大军就会杀到,金兵那一万人根本不够分。 现在才是最要紧的关头,谁先咬住牙关,谁就能笑到最后。小鲁奴奴也知道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他必须打破中路的封锁,因为派出去的亲卫,通知机动兵团的三千人,马上就会赶到战场,和小鲁奴奴实现前后夹击宋军的战役部署。 岳云所在的一营,几乎是贴着后面的箭雨冲了上来,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营就将金兵的中路军阵踹开了一个缺口,作为尖刀营,岳云的一连就是这柄尖刀的刀尖,一排长赛鲁和二排长宝恒,护在两翼,三排长赤火,紧紧护在岳云的后面,这是唯一一位使枪的好手,手里一柄丈二单钩,枪刃比一般的大枪多出去六寸,和龙跃的“龙刺”枪刃一样,都是范大用上好的镔铁亲手打造,锋利无比,又韧性十足。 打穿金兵的中路,营长毕奇指挥二连、三连转向右翼,岳云的一连却急转左翼,他们必须给完颜庸的一师撕开突破口,完成分割,将割裂出来的金兵中路左翼,交给一师吃掉。 岳云带着一连,就像剃刀一样,顺着金兵被打开的左翼就剃了过去,一路上“寸金不留”,赛鲁和宝恒牢牢护住两翼。这俩货,本来朵力团扩编,他俩都被提名为连长的人选,而且呼声很高,但这俩哪也不去,就愿意在岳云手下,岳云是排长,他俩是班长,岳云是连长,他俩就是排长,反正就跟定了岳云,不愿意离开,术赫只能骂了一句了事,不过对这俩货,还是打心里敬佩。 岳云的“虎头”双锤,经历过几次血战,仿佛已经隐隐有自己的器灵,那就是一见血就嗡嗡作响,上了战场,更是如此,以至于岳云有点控制不住的样子,就连胯下的追风也受到影响,闻见血腥味儿就兴奋。就像现在,追风四蹄翻飞,专门带着岳云王人多的地方闯,岳云手中“虎头”就像两头嗜血的巨兽,一个又一个吞噬着迎面撞上来的金兵金将,岳云黄铜色的铠甲上面,粘着一些零零散散血渍和不知道的一些东西。很多金兵刚一照面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挥舞着和他的身躯不太相称的一对大锤,横冲直闯,在一个个恼怒生疑的冲动之下,倒是有一种试一试的心态,不过,在岳云一锤将一名人高马大的谋克砸成一堆烂泥的时候,倒像炸了野蜂群一般四散跑开,其恐怖的画面就一直深深定格在这些金兵的脑海里。 朵力团再次完成穿插,将金兵二次割裂开来。衔尾而上的,就是完颜庸的二师,师长吉鲁,是最先跟着完颜庸在燕京的老部下,这次主动请缨,也是要立功的表现。 不过吉鲁却没有想到仗打成了这个样子,分割出来的一小块一小块的金兵,完全失去了编制,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当吉鲁的二师冲上来的时候,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用金语大喊:“坐地不杀!” 谁抓了俘虏,谁优先补充兵源。一场惨烈的战斗下来,损伤可不是一个小数,下面的团长、营长都会第一时间向上面请示补充人员的战损,自然先挑的占便宜。 逐渐的,战场出现了这样一个怪圈,岳云的一连撞向哪里,哪里就像滚开的沸水一样四散飞溅出去,金兵都躲得这个一连远远的,已经被打怕了。失了胆气,这个仗,金兵根本就打不下去了。 小鲁奴奴急欲召集自己的中军亲卫,试图突围冲出去,刚刚集合起来一千多人,岳云带着一连就杀了过来。没办法,金兵已经形不成基本的阵型,岳云好不容易看见这一大股金兵集结起来,带着一连就冲了过来。 小鲁奴奴也是沙场老将,自己的亲卫也是精锐死士,生死之际,自然全力迎上。但一照面,两名谋克便命丧岳云锤下,小鲁奴奴大怒,就是这员宋将,将自己的大军搅了一个周天寒彻。 他胯下甘草黄急速前冲,小鲁奴奴手中的狼牙棒已经举起,裹挟着疾风之势,前臂一拧,一记“轻扣山门”,向岳云前胸撞击而来,走的却是轻灵小巧的路数,一看就是高手,以重驭轻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 岳云双锤本是重器,怎会不晓得这个道理。双锤一摆,左手虎头点向狼牙棒,右手虎头却同样类似的一招,唤作“穿林虎”,锤头裹风携影,却是以重驭重,尽显重器之本。 岳云左手灵活,却是驭轻之势,锤头一点,看似轻灵,小鲁奴奴却感到一股大力顺着棒身传到自己的臂膀之上,手中狼牙棒差点把握不住,不等出招应变,岳云右手的“虎头”已经杀到,小鲁奴奴临战经验丰富,来不及收棒封堵,干脆丢手弃棒,身子一歪,倒撞下马,虽然有些狼狈,不过却逃过一劫。 不等小鲁奴奴翻身坐起,一条黄灿灿带着血渍的棍头点在自己头前,低沉的声音响起:“能在赢官人锤下逃了一命,也算身手不错。不愧算是一军之主,小鲁奴奴郎君,宝恒在此,认命投降吧。” 蔑儿钦手中的“龙影”,金国棍棒之将皆有所闻,现在这条棍子却在宋将宝恒手里,而宝恒,曾经也是金国棍棒高手之一,丝毫不输于蔑儿钦。只不过蔑儿钦身后的师父无忧厉害,顺带着蔑儿钦的名气远远大于宝恒。但要真正论起棍棒功夫,宝恒的一条镔铁棍,稳稳地占据金国十大棍棒之将前五。 小鲁奴奴自然知道宝恒的大名,却没有想到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相见,眼看自己的手下一个个被掀翻在地,骨断筋折,煞是心疼,遂大喊一声:“莫要伤了各位儿郎性命,小鲁奴奴愿降!” 随着金兵主将小鲁奴奴的投降,剩下一万多金兵全部缴械坐地,等候整编受降。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小鲁奴奴倒也没有隐瞒,找到成宝峰,急切说道:“成将军,孩儿岭以西十里,还有三千大军,待我前往招抚,以免发生不测。” 成宝峰笑道:“小鲁奴奴将军,恐怕这个时候有点晚了,我估计战斗应该结束了。” 小鲁奴奴愣住了,“结束战斗?我的三千大军还没有来,和谁结束战斗?” 看出了小鲁奴奴心中疑惑,成宝峰笑道:“小鲁奴奴将军不要紧张,你就是现在过去,也是于事无补,还是等一等看,如果你带队的将领够机灵,或许能保留一些元气,如果死战不退,估计够呛,那帮家伙,手黑着呢。”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见西面“轰隆隆”的马蹄声顺着大地传过来,人数可是不少,小鲁奴奴从声音中大概能分辨出,这是不少于一个万人队的骑兵大军。 果然,地平线上,一杆红色的宋国军旗迎风飘扬,中间却是青龙刺绣,那是岳飞的集团军群。小鲁奴奴心里彻底寒透了,可笑自己还做着成为力挽狂澜的金国第一将,却早就被赵构玩弄于股掌之中,自诩谋略无双,却不知不觉成为赵构局中之子。 当先一将,白马长枪,正是岳飞背嵬亲军军长张宪。但见张宪连人带马,浑身血渍斑斑,定是一场恶战厮杀下来的。身后全部是黑甲骑兵,头盔上的面甲只在眼睛和嘴巴处,露出一条缝隙,其余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就像戴了一个阴森森的面具,让人不寒而栗。 整个背嵬军压过来的时候,小鲁奴奴心底已经渐生恐惧,杀气,浓郁的杀气和煞气,这可不是一般的宋军,是岳飞哪支部队? “哈哈,久闻岳司令背嵬亲军的大名,张军长,你这好大的威风啊!” 成宝峰率领众将迎了上去,他虽然是总指挥,但张宪是军长,又是岳飞司令的直属近卫,成宝峰可不敢托大,急忙过来见礼。 不料张宪大枪一竖,以马上持械军礼向成宝峰大声报告道:“报告总指挥,背嵬军全军奉命按时赶到,现接受总指挥命令。军长张宪。” 成宝峰还礼,道:“张军长客气。前面战事如何?” “报告总指挥,三千金兵,已经全歼,不曾走脱一人一马。” “一个不剩。” “没有活口,我们是平推过来的。圈住了大约一千匹战马,在后面。”张宪平静地说道。 成宝峰倒是没有说什么,可后面的小鲁奴奴却听得目瞪口呆,这三千人的战斗力他还是知道的,统兵猛安也是一员骁勇战将,虽然宋军占据人数优势,但一个平推…… 作为金兵久经沙场的老将,小鲁奴奴自然知道平推战术,这也是金兵以前征辽侵宋的时候惯用的策略,就是采用骑兵重骑堵墙而进、全面碾压。这一般是在彼此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运用此战术,建立在对自己的部队战斗力完全信任的前提下,说白了,就是根本没有将对手看在眼里。 张宪一万背嵬军对上三千金兵,哪里还用什么战术?直接堵墙平推过去,这一万亲军手里全是特制丈二单钩大枪,纵马疾冲,大枪平端,真正的所向披靡,加上背嵬亲军多有结阵冲击的训练,万马奔腾之下,金兵如何想活? 孩儿岭战役完美收官,开始执行赵构的第二套计划,以成宝峰为总指挥,率领这四万多人,直扑五常,命令完颜庸派人将降卒押送抚远,交完颜娄室司令整编集训,暂时归黑水集团军统辖。 成闵集团军西进,张俊接管朵力寨驻军任务,完成朵力寨和翰豁城的扩建,在东线建成两座大型军寨,传令吴喜副司令调一组后勤司令部精干力量,支援两寨的建设。 赵构开始最后的布局,彻底将金国收复,成为宋国管辖的一个大特区,这对以后布局天下,将会起到一个很好的引领作用。 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赵构这里刚刚布局开始,来自东京开封府安情总局梁景的一份加急军情急件,送达到了赵构的行军大营。 第484章 天怜人不惜 信是一封,却是三件,其中还有李纲和宗泽的另外两封书信。 这就让人得琢磨琢磨了,宋国总丞和军事枢密院副使的信,需要安情总局来夹带? 赵构想了想,先抽出李纲的信,这有名的“拗相公”却是很少给自己写信,那是抱着不给赵构添乱的想法,赵构把宋国这一大摊子交给自己,可不是让他来诉苦的,是来做事的。 果然,信中先是提到从去年到今年的各项计划落实情况,尤其是民生工作,写得很详细,经济发展、基础建设、医疗保障、教育普及等等,没有详细细说,都是一带而过,说明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有序推进,尤其是经济发展,复兴五年的经济总量再翻一番,让政务院上上下下底气十足,遵照赵构指示,已经在西夏、吐蕃、高昌回鹘三地建立榷场自由贸易区,通达商行的买卖,一直做到了塞尔柱王国以西的大片地域。 最后,李纲委婉提出,现在好些新生事务不断出现,政务院下属各部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办,问题都汇总到他这里,涉及到一些国家相关律法和政策指导,他有些吃不准,希望赵构回来主持大局,还说前方战事已经接近尾声,金国残余不过疥癣之疾,不足为虑,留下一员大将统领即可,身为大宋官家,还是回来主持大局为好。 宗泽的信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一页烫金簪花信笺上,扑面而来的就是老将军深深的忧虑“……陛下自当坐镇中枢,震慑宵小之二心,笃定忠臣之一意。大宋国泰民安,不容再起萧墙……”满篇文字都透露出一种担忧。 有点意思?能让这大宋国一文一武联袂上书自己,劝自己回去,这还是第一次,还能有什么大事难住这一老一少的合力之功?有点意思! 最后展开梁景的信件,梁景信里都是大实话,最近赵桓频频接见旧部大臣,为了掩人耳目,还取了一个名字——“顺福词社”,取自于赵桓驻地顺福宫。看上去是舞文弄墨、诗词雅致的一些做派,这在宋国很常见,一些文人骚客今天你建一个诗社,明天我来一个词局,吟弄一些风花雪月,倒也是常态之举。赵楷负责文化和宣传,“重在引领”,这是赵构定的调子,往哪方面引领,自然是弘扬正气。 但是,据梁景信中所说,因为事关两宫(祈福宫、顺福宫)背后太上皇和前官家赵桓,李总丞和宗老不敢擅自做主,和梁景暗地里商议,达成统一认识,联名上书赵构,请赵构回京主持大局。但信里面却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只是透露最近一个多月,尤其是过年前前后后这一段时间,顺福诗社往来频繁,后面还有延福宫大总管杨公恕的一份名单附录。 里面有内务部长吴福的几句话,提到太上皇赵佶有意迁往端王旧府居住,杨公恕以太上皇身份住王府,规制不合为由婉拒,但也指出赵佶好像下定决心似的,不得已上报了内务府吴福部长。 赵构倒是没有在李纲的信里发现这些蛛丝马迹,李纲都小心到这个地步,可想而知,其背后的事情更严重。 杨公恕还是不错,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关键是第一时间请示了主官吴福,看样子,是得到吴福的首肯,才出现在这封信里,虽然只有一份名录,但起码向赵构表面了自己的立场,是坚定地站在赵构这边的。 赵构大致明白了开封府汴梁城发生的事情,其核心是以赵桓为首的旧臣,看到赵构在外,金国不足为患,其他各个邻邦,尽在臣服之列,呵呵,要伸手摘桃子吗? 赵构本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上位为皇,更是一贯主张宽宥仁和,在对待伪楚和曾经在金兵手下当差的旧臣,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一般都会给一条活路,有些身不由己但又确有才干的,还想方设法留用,消除他们的顾虑,更好地为宋国出力。 但要是想破坏这好不容易换来的和平安宁和既定发展策略,阻碍自己的宏伟蓝图,赵构也不介意举起钢刀,一扫朝野上上下下的“阴霾”。 看来,自己得回去!也罢,既然如此,索性不着急,把前方战事安排好再说。赵构一直想亲自参与到扫灭金国的一战之中,将完颜吴乞买生擒活捉,献俘太庙,以慰藉列祖列宗。但现在看来,好像不能达成自己的夙愿,家里的事情更紧迫一些,自己在前方拼死拼活,这帮宵小却在自己背后捅刀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这里,赵构忽然记起来,太上皇赵佶曾在离开的时候,单独找自己谈过话,隐隐约约地透露出要让赵构提防大哥赵桓。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已经流露出对赵桓的戒备之心。起初赵构还以为赵佶是在考验自己,现在想想看,知子莫如父,更何况赵佶和赵桓在五国城住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赵桓肚子里的花花肠子。 赵佶虽然做不了一个好皇帝,但赵佶艺术家的头脑看问题却很尖锐,往往能一针见血。赵佶自端王之位骤然接手九五之尊,本就是免为其难,要不是向太后力排众议,以赵佶的性子,远远不如斗鸡蹴鞠、琴棋书画来得自在。 果不其然,金兵突然南下,一路上势如破竹,危机之下,赵佶急忙将皇位传于太子赵桓,自己跑到外面躲自在了。赵桓多年媳妇熬成婆,这无上的皇权一但抓到手,尝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滋味,你再想让他放手,怎么可能?偏偏靖康之耻,让赵桓从九五之尊跌到阶下之囚。 本来渐渐死去的那颗心,却在被赵构营救之后,再次嗅到了那一丝丝熟悉的味道。在咸平府尚且有些遮遮掩掩,但回来之后,加上赵构远在前线,政务总丞李纲又是自己力挺抗金的将领,并受到自己提拔重用,虽然其后被贬,但对李纲,赵桓还是有知遇之恩的。所以,他对得到李纲的支持,一直抱有希望。 而现有兵部主事,就是军事枢密院副使宗泽,更是对其有提携之情,先是知磁州军政事,又被敕封副元帅,辅佐赵构在磁州兴勤王之兵,怎么说也是自己一路提拔上来的,虽然听说对赵构忠诚,但至少不会给自己掣肘吧。 不过,赵桓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依然秉承大宋朝“以文驭武”的传统思想,不能怪他看不清形势,而是他被掳北番之后,根本没有弄清楚宋国发生了什么变化,回到东京开封之后,也没有下去做过调查研究,依然沉浸在惯有的思维中。 一个和现代的宋国完全脱节的赵桓,却梦想着要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皇权,就连他老子赵佶也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要作死,莫要连累我等。”他算看透了,这个赵桓大哥,脑袋真是被驴踢了,晕晕乎乎得还被门夹了一下。 于是告诉杨公恕,死活要搬回曾经的端王府住,觉得杨公恕不可能有这个权利,索性找来李纲,直言不敢苟同“顺福词社”者的思想,要还自己清静田园生活,移居端王府修身养性,眼不见,心不烦。 李纲却笑呵呵地回答他,这件事,应该是皇家家事,只有官家才能决定,自己不好拿主意的,劝太上皇写信给前线的官家,让官家给内务府下一道劄子,还不是说什么是什么,政务院绝无二话。 李纲回答得滴水不漏,老领导啊,这件事不归我管,是内务府的事情,您还是找吴福部长才行。赵佶不由得冲李纲直翻白眼,心里面“诽谤”这位“政务院总丞”,这宋国上上下下的政务,赵官家临走都交付与你把总,你却在这里和我打擂台。虽然吴福的内务府归赵构直属管辖,但看看吴福一天往政务院跑多少趟?还能不明白李纲在吴福那里有多少话语权? 后来索性和郑皇太后出去散心了,倒是符合赵佶遇事就走的行事风格,这一走,还真就不回来了。梁景和李纲在信里都提及赵佶现在在杭州静养,化名“十一道人”。据说和当地的一些风流才子煞是谈得来,不过,从来不和官场来往。这一点,李纲在信里附带了杭州知府李炳书的一封密信,详细记录了赵佶在杭州的一言一行,正如李纲所说,这个赵佶太上皇,除了不是一位好皇帝,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却是当世大家,一副“三江揽胜”图,一反赵佶花鸟写生的画风,以浓墨重彩,描绘出杭州日出时的美景,一时在杭州,谁不知道“十一道人”赫赫大名。 赵构看到这里笑了,自己的这个老子,还真是看透了,也对赵桓说透了。至于赵桓和赵构俩人怎么做,赵佶不再理会,难得来到杭州散散心,没想到住了这些日子,倒是有点恋恋不舍了。 如此最好,省得自己回去了难做。赵佶还是耍了一个心眼的,身为曾经的大宋官家,他如何不知这个座位上的无奈与无情?自己劫后逢生,早已看透,也清楚地认识到现在的宋国,其实已经完全掌握在赵构手中,尽管赵构远在宋金大战的前线,但朝中的一举一动,赵构看得清清楚楚。每天奔驰在官道上三人一组的金鹏特使,是唯一可以在官道上纵马疾驰不受限制的骑兵。这些,赵佶知道。赵桓,根本就看不见,更不知道这些疾驰而过的骑兵是干什么的。 眼看赵桓一步步走向深渊,还是赵佶建议李纲,给远在宋金前线的赵构写信说明目前开封府的局势,随后一架绝影车,绝尘南下,再也不管开封东京之事。 赵构也不得不佩服自己老子的眼界和胸襟。回去摆布好“家事”,还是要和老爹多交流,起码这眼界和眼力劲儿,就值得自己学习和借鉴。 既然如此,自己就大可不必慌张,一定要处理好前线战事,才能放心返回。于是,一纸密令从大帅府发出,各集团军司令官,于十日后,齐聚咸平府大帅行营,召开军事会议,在此期间,前线各部保持现有状态,等待命令,无令不得乱动。 赵构账下背插红色令旗的金鹏特骑,向麻雀一样四散飞出,前往各路通知各个集团军司令。同步飞出去的,还有雀鹰。赵构向来是两手准备,留足时间,确保命令准确、及时传达下去。 第485章 春上柳梢头 赵构于复兴六年四月初,秘密从前线返回咸平府韩州大帅府行营。 命令岳飞集团军司令岳飞、龙集团军司令龙三十、成闵集团军司令成闵、黑水集团军司令完颜娄室、屯河集团军司令赵泰、张俊集团军司令张俊、孟春集团军司令孟春、近卫军应龙集团军司令赵子亮、飞龙军团司令李璞、西夏联军司令李良辅、高丽协从军司令尹绛,以及塞北特辖区大都督赵鼎、塞北战区司令刘浩、副司令兼咸平府都督宋琦、副司令兼联合保障集团军司令吴喜、咸平府知府李纯等赵构手下文武下属,赶往大帅府行营,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这里面,最属李纯职位最低,但却是赵构钦点参加会议的。李纯可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提前三天就赶到韩州大营,为这次会议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赵构要毕其功于一役,将金国彻底击败,但不是消灭。一个民族是不会被消灭的,只有融合,实现多民族的融合,才是最好的延续。但前提是你的思想他们得接受,不接受,那就打到他们接受为止。 韩州大营现在的规模完全称得上一座巨型军寨,周长接近二十里,成梅花状排列,主要驻扎着近卫军应龙军团,中间花蕊处是赵构的中军大营,那是一座营中营,防卫等级依然是最高级别。龙一提前给赵子亮打了招呼,内营全部由龙卫接手,赵子亮的近卫军负责外营警戒和方圆三十里的侦察巡逻,绝对不能再出现斡克阿怜城外的行刺事件。 接到命令的各路司令,随身只带一个警卫排前来,到达之后统归龙一指挥,按照指定营寨休息,无令不得乱动。会议期间,龙一被任命为行营警备司令,高进被赵构先期派回开封府,回到他的宋国大帅府警卫局坐阵中枢,先震慑一下开封府的魑魅魍魉。 临走的时候,赵构单独召见高进,让他回去以后,和安情总局局长梁景、内务部部长吴福、以及龙刺部队(宋国特种指挥学院部队)司令龙二、内卫司令贺虎、两府内修司司正朱远山等人,分别见见面,至于剩下的事情,自有书信写于梁景,他会知道怎么做。 高进悄然潜回东京开封,别人还纳闷,这么重要的会议,咋不见高进局长的身影?猜疑归猜疑,众人可不敢乱打听,高进的身份特殊,又是中将军衔,可不是随便打听的人物。 最先赶到的是岳飞司令,他离得最近,接到军令,只带着两名亲卫,从隆州前线指挥部赶回韩州大营,这么久没有见到大帅,还甚是想念。听说岳云在黑水军团屡立战功,小小年纪,据说这次又要晋升营长,自己还是要和大帅说说,年轻人太早成名不好,需压一压才好。自己是一方大员,不要让别人说出什么闲话来,大帅一直教导大家:“多讲奉献,少提待遇;多做实事,少要钱财。”岳云年纪轻轻已经是上尉军官,不见大帅旁边的几位年轻人,最高不过中尉。至于吴喜不算,那是大帅最早的小跟班,现在已经成为军界最年轻、官职最高的一位,十九岁的上校司令。 实际上,赵构在让吴喜担任后勤部队司令的时候,就想到了他的军衔,太低了不行,和他的职位不匹配,太高也不合适,有点任人唯亲的样子,人们还以为是出于他半师徒半三哥的身份呢。 一个少将最合适,不高也不低。但却被吴喜婉拒,大宋最年轻的将军,不能给自己,不合适,也不符合晋升条件。主动下调一级,直说就是这个上校,也是因为是后勤司令的职务才接受的。赵构于是收回命令,授予吴喜上校军衔,但依然是宋军中这个年龄里授予的最高军衔。 有了吴喜的榜样,谢天赐、谢雨、冬雪、王家兄弟等人,最高也就是谢天赐的中尉,他们倒是乐呵呵的从来没有把这当一回事,赵构也是严格地要求他们按照十六字大帅口谕做事,不敢有任何娇纵跋扈的言行举止。 吴喜和宋琦是第二个赶过来的,他先从徽川寨大营前往咸平府,先去看望了李惠妃,给惠妃娘娘送去了不少东西,再和宋琦一道赶到韩州大营。韩州大营里,也有一个大型军需基地,这是赵构命令吴喜专门建造的,对金国的最后一战,一定要使出霹雳手段。天气逐渐转暖,宋军的火器优势更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第二批18磅的野战重炮就运往这里,由吴喜和苏定方、宋琦三员大将亲自押运。 这是赵构亲自交代的事情,吴喜自然要亲力亲为才是,也算顺路,吴喜也想急着要见到赵构。算起来,有快两个月没有见到赵构了。另外,吴喜还有关于李惠妃的消息,也要第一时间告诉大帅。 紧接着,在一天的时间里,赵鼎、刘浩、孟春、赵泰,东线的张俊、成闵接连到来,最远的李良辅、完颜娄室和龙三十,也在次日晌午时分赶到韩州大营,至此,大帅手底下宋金战场上的将领全部到齐。 吴进忠再次回到作战部,这次回归,吴进忠明显更加成熟了许多。整合金兵降卒的差事,还真是锻炼人。不过,现在宋琦的咸平府警备司令部负责此事,吴进忠还是愿意回到大帅身边,那才是学不完的东西。 赵构提前一天,已经和岳飞、刘浩、吴进忠、赵鼎等人商议了一天,众人基本上了解了赵构的一些想法,但并没有成熟的方案。第二天赵构索性放假一天,让岳飞、刘浩、吴进忠担任组长,将与会人员分成三组,就赵构提出的军事思想展开大讨论,各组拿出一套军事计划来。 而赵构,则带着吴喜,让龙一带着一组飞龙卫,悄悄赶往咸平府,他要去看望一下李惠妃。因为听吴喜说,惠妃娘娘这些日子甚是不开心,冬雪姑娘急的火烧火燎的,虽然百般安慰调和,但对吴喜说,惠妃娘娘明显瘦了,好在还有李百全,前前后后照应着。胎气还中正平和,没什么大碍,但要是时间长了,难免会影响腹中胎儿发育,这不是药理所能解决其根本的,还是希望赵构回来看望惠妃娘娘一次,哪怕时间不长,一定能解开惠妃娘娘的心扉的。 反正他们也得争论一天,自己索性就看看自己的媳妇。还别说,真有点想。赵构说走就走,和刘浩说了一声,带着吴喜和龙一,身后跟着三十名飞龙卫,快马加鞭赶往咸平府惠妃娘娘驻地。 咸平府府治在平郭,原先就是一座小城。但赵构确立咸平府四路中枢的地位之后,许多重要的部门都进驻咸平府,李纯最大的政绩就是几乎将咸平路扩建了两倍。 尽管还有许多设施亟待完善,但这座大城的规模还是彰显出来。新的咸平府将由新城和旧城组成,在原有的旧城基础上,新建一座新城。新城驻军,旧城住民。 旧城多建政务衙门,如咸平府府衙、咸平府两院(监察、署理)、咸平府药剂堂、咸平府学府等机构,处理民事方便。新城多驻扎军队系统衙门,比如塞北特别管辖区府衙、塞北战区司令部、咸平府警备司令部、咸平府保安总局等,地方大,功能齐全。这些虽然刚刚初具规模,但却能看出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座超大规模的城市。看来,这个李纯的眼界还是长远的,起码敢想敢做。 赵构稍微放慢“暴风”的步子,缓缓而行,因为道路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民夫,一条宽阔的小碎石路已经开始向北延伸,碾压的甚是平整。赵构跳下马,蹲在地上,看到都是用熬好的江米汁儿搅拌好的大灰水(生石灰水)浆灌缝后,再用石碾子反复滚压平整,两侧石条砌边,边上是三米人行道路,道路两旁已经栽上树木,有妇女和孩童在用护木做支撑护架,还有一些上了一些年龄的老人在浇水灌溉,倒是一派生机盎然,春意浓浓。 “老人家有礼了。” 赵构向迎面挽着空木桶走来的一位老者打着招呼,笑呵呵说道。 老丈急忙还礼,说道:“小官人有礼。不知有何吩咐?”老头看到穿着一声便装的年轻人向自己施礼,可身后却跟着几十名着甲的骑兵,定是一位出身显赫的小衙内。 “您老高寿?这么大年龄还做这些营生?官府下派的差事吗?”赵构依旧笑呵呵说道。 “嗬,可不敢这么说。这是李府台的善政,是给工钱的。修这条路,可是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人家。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这些差事,我们这小农小户的,还真是紧巴巴的哩。”老人急忙打断赵构,看样子,生怕让人听到似的。 赵构笑道:“咱们就是拉呱拉呱,唠唠嗑。您老现在和以前比,日子过得咋样?” “唉,要说好,也不好。说不好吧,又有点昧良心。”老人索性将木桶放在一边,坐在一旁的一块条石上,擦擦汗,权当休息。 赵构心中却一愣,自己在收复的各路,已经免去了三年赋税,就是要休养生息,医治战争创伤,尽快恢复民生民计,怎么还不落好呢? 第486章 平郭城奇遇 “小官人有所不知,自打咸平府归于宋国,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尤其这个冬天,官府的抚恤救助,可是一大善政,这得为李大官人说一声好。也还得归功于当今赵氏官家,这些新政善举,据说都是出自官家之手。官府又减免了三年的赋税,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要说当今宋官家不好,那是真昧良心。”老头侃侃而谈,丝毫不怯。 “哦,您再说说,为什么还有说不好的呢?”赵构笑问道。 “说是不好,也不能说不好,就是觉得别扭。比如这修路,汉人和宋国其他各府的人员,就要比本地金人多出两成的工钱,有些的达到了三成甚至一倍。要是只是这出力粗活也就罢了,其他好些差事都要分出宋人、金人三六九等,难免会让人不爽。既然回归宋国,不是应该一视同仁对待才是吗?为什么我们金人就得低人一等?你看看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只能干一些这些零活,其他的别指望了,有手艺怕也不行,真要是金人和宋人一样,这条路可不是这个样子,修得还要快、还要好。” 赵构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给出的政策可不是这样的。赵鼎又是自己亲自点的将,绝对不会违背自己既定的政策,这个李纯,也是见过面谈过话的,不像是一个阳奉阴违的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自己的目的是实现各民族的大融合,这是既定的方针政策,是不允许有任何改变的。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太早,需要调查,才有发言权。 看到两名探头探脑一脸羞涩的孩童,躲在老汉身后,偷偷看着赵构,一副好奇的样子,老汉笑呵呵地对赵构说道:“小官人莫怪,小孙没有见过世面,有些好奇而已。” “你是一个大统领吗?”忽然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赵构循声望去,却是老汉身后年龄稍大一些的小男孩略带羞涩地问。 “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大统领,我就是一大哥哥。”赵构天性喜欢孩子,忍不住蹲下身子笑呵呵说道。 “我才不信?只有大统领才有这么多卫兵,就像阿爹一样。” “阿才,胡说什么?可不敢和小官人乱说。”明显的老人急了,急忙把小男孩拉倒身后训斥到。 “爷爷,阿哥说得对啊,阿爹每次回来都有很多卫兵跟着,您不是说阿爹是个大统领吗?” 小女孩天真地说道,全然没有理会脸色越来越阴沉的爷爷。 当着外人,老汉可不敢胡来,只能厉声训斥道:“小敏莫要学阿哥乱说话,小心小官人笑话你。”已经是急的头上冒汗了。 赵构摆摆手笑道:“老人家不要紧张,令郎就是大统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咸平府无战事,令郎是在那个前线?在五常还是宜春?亦或是会宁府?” 老汉一愣,从赵构话里,他就知道这个小官人不一般,能这么流利说出几处前线战场态势,又带着亲卫,不是军中将领可不知道这些。但是看装束,明显是宋军,自己怎么应对才是。 看出了老汉的顾虑,赵构挥挥手,身后的飞龙卫在一片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散去,顿时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吴喜一人,连龙一都躲得远远的。吴喜也会来事,手腕一翻,几袋西夏风干牛肉干便出现在手里,笑呵呵拉过两名孩子,递了过去,却不料两个孩子看看老汉,没有接手。 赵构笑道:“让孩子拿着吧,这是大哥哥给他们的小礼物,很好吃的。”看到了善意和微笑,老汉点点头,俩孩子急忙从吴喜手中接过来,大一点的孩子撕开袋子,先是掏出几片递给妹妹,又递给老人,老人慈爱地摸了一下小男孩的头,有些伤感说道:“阿才乖,你吃吧。” 小男孩却把剩下几袋装在老汉身后的搭袋里,才和妹妹一起分享这美味的小吃。 “小官人心善,定是一位衙内。”老汉拱手道。接下里却也没有什么隐瞒,说道:“犬子本是撒合扎郎君手下千户猛安,去年年底就在这平郭一战,战死沙场。幸得宋官家宽宥,不受株连之苦,但遗留下媳妇和两个孩子,老汉年老体衰,不能干重活,媳妇倒是一个好媳妇,四处揽一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零活,还要养活这个家,也是不易。这不,托人找了这份看护的差事,也算有了一些稳定的收入,不至于张嘴求人。” 这些闲言碎语之中,赵构倒是提炼到很多有用的信息。他四下里张望,笑道:“怎不见孩子的娘亲?” “哦,去总管处领衣服了,这些脏衣服要拿回去晚上浆洗干净,也算多挣一份零钱。孩子大了,花销也多,媳妇能干,不怕吃苦,倒是委屈了。” 正说着话,却见一位妇人急冲冲从远处奔走过来,到了跟前,脸色却是通红,还可见眼圈也是红的,小女孩先是喊了一声:“娘。”就迎了上去,掏出一块牛肉干,对娘说道:“娘,留给娘吃的。” 小妇人大约二十六七岁年级,粗布装扮,一条百褶裙上面满是水渍,挽起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见有外人,急忙捋下来,低着头一个万福,却没有说话,侧身站在老人身后,不再说话。 老汉脸色却不好,嘴里“哼”地一声,低声问道:“合鲁又在逼你?” 小妇人头更低了,小女孩眼睛却尖,叫道:“娘亲哭了,娘亲,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吃了这个就会好的。” 小手托举着手里的小吃,直往娘亲手里塞。小妇人搂过小女孩,低声哄着说道:“娘亲没事儿,……眯眼睛了。” 小男孩眼睛盯着远处一座帐篷,却没有说话,只是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腮帮子咬着,却一动不动。 这一切,赵构都看在眼里,猜想到一定是小妇人吃了暗亏,不好说,又委屈,在外人面前不好表露。看样子老人倒是知晓一些,小男孩也多少知道一点,但明显被大人压制着不让发作。 赵构有些小恼火,自己在前面拼死拼活,后面却出现这些不和谐的一幕,看来,收复区的天,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晴朗,还是有不少阴霾的。 气氛有些压抑,也有些紧张。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加上赵构不经意间有些恼火,身上的威压一下子释放出来,就连吴喜都感觉到了,何况老汉一家人,早就有点战战兢兢了。 老汉有些后怕,后悔不该说这么多,应该想到这个小官人不简单,说不定是哪位宋军高官的衙内,要不然怎么会随身带着家丁护卫? 赵构忽然扑哧一乐,自己想得左了,常劝别人事情要一件一件做,步子要一步一步来,饭要一口一口吃,怎么到了自己,反倒是沉不住气了。 他笑着对老汉说道:“老人家,来,坐。咱们拉呱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请教如何称呼啊?”他用手一指旁边的几块条石,看样子是砌边用的,对老汉说道。 说完,一屁股坐下来,用手拍拍,劝道:“相逢就是缘分,老人家,天塌不下来,来,坐下慢慢说,就当说出去痛快痛快,我保证不传六耳。” 不知道是人老成精,还是赵构身上特有的一种魅力所至,老汉索性跟着坐下来,对小女孩说道:“小敏,搀着你娘坐下歇一会儿,莫要急,衙内说得对,天塌不下来。” 得,自己成了衙内,多亏不姓高。赵构也只有心里苦笑,接着话茬说道:“大嫂莫要伤心,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赵九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原来是赵衙内,失敬失敬。”老汉揖礼道。“小老儿述贺,方才失礼,莫怪莫怪。” “老人家,客气了。是我唐突了,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是有官府么?” “赵衙内……”述贺刚开口,就被赵构打断,笑道:“莫要客气,人们都习惯叫我赵九,或客气一声叫一声九爷,您叫我名字就行。” “哪能?就叫您九爷吧。九爷,这说话也有一阵子了,自打我那不孝子命丧沙场,家里也就失去了靠山,看我们孤寡之家好欺负,这个合鲁以前是小儿的好友,看到小儿一家生活窘迫,也不时接济,没想到却没安着好心……” 越听,赵构的心里越是心惊,自己想象中的一片歌舞升平之下,还有如此龌龊之事,这还是自己碰巧遇上了。还不知道私底下有多少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在发生。虽说事情不大,但很严重,如果不及时处理,难免越积越多,一但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起来煽风点火,极有可能成为燎原之势,自己不是就白忙活了吗? 这样一趟来咸平府,还真没有白来。 赵构敏锐地感觉到,很有可能这件事会成为一个抓手,利用这件事情,好好做做文章,估计赵鼎也要给清楚一些、知道一些,如果还是两眼一抹黑,赵鼎这个大都督,也就该换一换了。 第487章 飞龙卫令牌 “温馨妹妹,你想好了没有?”大帐里,一名脸色阴骘的男人正坐在桌案后面,手里拎着的马鞭一下一下敲打着旁边的小几,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的语气。 “合鲁郎君,温馨氏蒲柳之姿,不敢承蒙厚爱。先夫新丧,自当守身三年,不敢有所逾越。”屋子里的女子,正是老汉述贺的儿媳、小敏和阿才的娘亲。虽然低着头说话,不敢正视,但语气里的决绝之情,却表露得非常明显。 “哼,那可别怪我不讲兄弟义气。本来看在刺鲁虎大哥的份上,我还想着能照顾你们一家,但你们如此不识抬举,前面将我的媒人骂出了家门,今天又不给我好脸色,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从今天起,你们的差事就歇了吧。”说完,身子往前一扑,眼睛死死盯着温馨,要看她像以往那样,苦苦哀求自己的场面。 但是温馨没有丝毫犹豫,只是身子稍微颤抖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依然不失礼节,向合鲁屈身万福,转身义无反顾地就要走出去,却被眼尖的合鲁突然出声叫住。 因为他眼睛很贼,一眼瞥见温馨小妇人的腰袢拴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比一般的玉佩、玉环稍大一些,所以才让他瞅见。 他腾腾腾走下来,眼睛盯着温馨玲珑的身材,心中邪火上冲,但这里难免人进人出,不好太过造次,心里面忍不住暗骂:“小娘皮,等你求我的时候,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 他伸手要去拽那个东西,却被温馨一闪躲开,有些小恼道:“合鲁郎君请自重。” “站住!你还躲?定是偷得他人物品,方才我怎么没有看到有这个东西?这一转眼就有了?不是偷窃是什么?识相的,取来我看。”合鲁眼珠子一转,加重语气说道。 “你休要胡说,这是一位小官人兄弟送我的。”温馨情急之下,说了出来。 “小官人?还兄弟?怕是勾搭上了什么野男人吧?怪不得不要我照顾,原来找了相好的。宋国的小白脸可靠不住,你小心上当受骗。你拿过来吧……” 趁着说话温馨分神之计,合鲁一把拽下温馨腰袢的东西,入手圆润,仔细看,原来是一枚圆形的金牌,镶嵌着银丝云纹边,正面是一个大大的“令”字,瘦金体的书法,清新飘逸。反过来,却是一副栩栩如生的飞龙图案,字体和图案是紫红色,给人一种澎湃之力。好东西! 合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看着底料和做工,定然不凡,她一个小妇人,如何配的上享用如此华贵的东西。合鲁已经有了据为己有的念头,遂对温馨没有好脸色,厉声呵斥道:“这是军中令牌,你认识的野男人如何获取?还说不是偷的?看在死去男人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了,你走吧。” “休想。这是我的东西,你如何敢硬抢?快还我东西。”温馨满脸通红,只是强忍着心中愤怒,但却不好冲上去夺回,只是抬高了声音,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来人,将这个疯婆娘轰出去。”合理攥着令牌,冲着外面大声喊道。 立刻跑进来两个合鲁手下,撕扯着温馨拖出了大帐,合鲁阴着脸骂道:“不识抬举,看我怎么收拾你!” 正说着狠话,却见几匹马飞驰而来,瞬间停在大帐前面,从一匹菊花骢上跳下一名宋军,看肩吞处,三颗亮银色火焰星煜煜生辉,原来是一名宋军团长带着两名亲卫前来。 等看清楚来人,合理瞬间满脸堆笑,一路小跑过来急忙揖礼道:“火奴儿郎君,怎么大驾光临,合鲁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什么火奴儿?说你多少次了,赵火,莫要让我发火哦。” 来人器宇轩昂,一声亮银甲煞是夺人双目,原来是驻守在这里的秦奋战狼军手下的混编师第一团的团长,赵火。 赵火跟着师长刺鲁吉达,在秦奋的战狼硬撼完颜宗秀的铁浮屠一战之后,被补充到秦奋的战狼军。咸平府收复一战,合鲁率领部下向赵火投降。现在秦奋是咸平路警备司令,刺鲁吉达的混编师驻守平郭,赵火的一团恰巧就是本地驻军。 见驻军最高统领驾到,合鲁可不敢怠慢。看在合鲁为自己送上一份军功的份上,加上合鲁又会来事,赵火和平郭县令打了一声招呼,让他负责这一段路的修建和维护。但私底下合鲁的龌龊事,赵火却不很清楚,只是听下属有些反应,说这个合鲁贯会阴阳脸的做派,名声不是很好。赵火不敢大意,这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篓子,师长的马鞭子还不把自己抽碎了。正好今天接到师长的命令,前来查看官道修建的情况,这条路,是一条战备路,刺鲁吉达可不敢大意。 一进营门,就见合鲁大帐里拉拉扯扯拽出一位小妇人。赵火皱了皱眉,马上呵斥那两名合鲁属下道:“赶快放手,小心我抽你俩这兔崽子。” 吓得这俩人急忙松手跳到一边,大气不敢出。自己的主子见了人家都跟孙子似的,自己可不触这个霉头。 “说,怎么回事?”赵火问合鲁道。 “火奴儿……”不等合鲁说完,赵火一瞪眼,合鲁急忙改嘴道:“是、是,赵火团长,这个小娘子身上有件东西有些不干净,我怀疑是偷的,正在审讯,没想到惊动了赵团长。” “你胡说,分明你起了歹意,我不从你,你诬陷于我。这件东西本是今天一位小衙内送我的,说以后有了难处可以凭此物去咸平府寻求帮助,几时是我偷的?我温馨氏一家虽然拮据窘迫,但也知礼义廉耻,怎会行此偷窃不端之事!” 温馨也是豁出去了,倒是没指望这个大官来保护自己,起码当着别人的面,这个人面兽心的合鲁不敢乱来。 “什么东西?拿来我看!”赵火伸出手去,合鲁不敢隐瞒,将手中的圆形令牌恭恭敬敬递给赵火,一边说道:“赵团长请看,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分明是偷的,还编一个瞎话说是别人送的,如此幼稚之言,也好意思说出口……” “闭嘴!”合鲁正说得来劲,却不料赵火一记呵斥突然劈头盖脸骂过来,只见赵火恭恭敬敬将令牌在手里端详片刻,先是冲合鲁眯着眼说道:“合鲁,你确定这面令牌是这位小娘子偷来的?” “那是自然,上半晌她在我这里揽活还没有,这刚刚下半晌,怎么就有了?分明是趁着别人午间休息偷窃得来。” “你胡说,这就是上半晌那位小衙内送我的,还喊我一声大嫂,说是权当是一位弟弟送的,让我有了难处找他去。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现在就有了这天大的难处,我如何寻他?” “还弟弟?怕是你新找的野男人吧。他倒是来知疼知热啊?还嘴硬,就是偷的……” “啪” “啊……” 合鲁捂着腮帮子就被抽倒在地,脸上一道鞭痕立刻清晰可见,合鲁觉得手指间热烘烘的,鲜血一下子就顺着手指缝流淌出来。 万万没有想到正说着话,赵火一鞭子就招呼上来。马鞭子都是十几年的火候,又快又狠又准,避开眼睛要害,这一鞭子抽上来,把合鲁抽了一个晕头转向。他又急又恼,还不敢发火,又觉得憋屈,这话正说着,怎么说抽就抽? 但更让合鲁愤愤不平的是,这个赵火却又笑眯眯地对温馨小娘子说道:“大嫂如何称呼?” “太尉万福,小女子温馨氏。”温馨急忙万福说道。 “温家大嫂,这枚令牌的来历,能不能说与我听呢?”依然是春风化雨一般。 温馨倒是落落大方,没有了方才的紧张,一五一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给赵火,最后说道:“那位叫赵九爷的小衙内,和和气气的一个人,和我非亲非故,只是见我等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不易才出手相助。我便没有什么,怎好误人家清白。” 赵火压住心头怒火,双手恭恭敬敬将令牌奉还,说道:“我却是知道这枚令牌的来历,断不是假的。温家大嫂,你是遇到贵人了。不如这样,您要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先交给我处理如何?” 温馨看到赵火恭恭敬敬捧在手里的令牌,一脸诧异,剧情反转得太快,倒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令牌……”温馨有些犹豫。 “自当奉还,温家大嫂请收下,妥善保存,这可是一件顶用的东西。不过有个小小的建议,不要挂在外面,收起来最好,听我一言,千万不要丢了,有大用。”赵火再次恭恭敬敬将令牌奉上。 温馨接过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但也毫不犹豫将令牌揣起来。只见赵火回身对自己的亲卫说道:“去请卢县令前来议事。命令一营长带人他的人过来,接手此地大营。” 这是在行军令了,合鲁心里一沉,先是请本地县令前来,再命令军队接管,这是要军管,出大事了吗? “合鲁,从现在开始,你的差事交卸,听候勘察,不许离开这里一步,否则不要怪我不讲昔日情面,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给我乖乖得候着就是!” 合鲁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灰溜溜回到大帐,开始移交自己的差事,心里却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暗自思忖道:“莫不是得罪了赵团长,怎么今天跟吃了火药似的,都冲我来了?” 第488章 惠安居之春 咸平府赵构临时行辕的东南角,有一处精致的院子。临时行辕的留守人员,都知道这处叫做“惠安居”的院子,警戒级别是最高的。 这是赵构为李惠妃居住的地方起的名字,赵构都希望普天之下黎民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静安居”、“惠安居”、“易安居”等,凡是赵构后宫,基本上都是取个“安”字,寓意吉祥安康。 李惠妃足胎已经七个月了,肚子看出大了,行动难免不便,李百全在这里照料着,赵构很放心。但惠妃是孕妇,虽然性格泼辣外向,但第一次将为人母,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患得患失,心情有些郁闷。多亏李百全天生诙谐,善于嬉笑逗乐,倒也让李惠妃的生活中平添些许乐趣,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有了信中所提之事。 赵构突然轻车简从出现在“惠安居”,让守候陪伴在这里铁飞花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龙一特有的低沉的声音响起:“铁军长,大帅来了,还不赶快敬礼。” “哦。”铁飞花急忙把眼泪一擦,一个标准的军礼敬上,报告道:“报告大帅,凤凰军团第三军军长铁飞花,向您报告,请指示。” 赵构点点头,宽慰道:“铁军长辛苦了。惠妃娘娘怎么样?”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向里面走去,铁飞花急忙陪伴在身后,介绍说道:“大帅,惠妃娘娘身体还好,只是近些日子不爱说话了,多是一个人静静地呆着,您回来就好,您回来了,我们又能听见惠妃娘娘唱歌了。”她擦了一把眼泪说到。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见房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一个身影急冲冲就扑了出来,吓得后面的冬雪和李百全大喊大叫,正是李惠妃李飞雁。 倒是把赵构下了一跳,急忙上前一步搀住,李惠妃却一头扑在赵构怀里嚎啕大哭,完全是一副遇到亲人的模样,加上李惠妃党项人豪爽的性格,她可不管有没有外人,严格来讲,这个院子里也不会有外人。索性把这些天的压抑都宣泄出来,这是真性情的一种表现,也是对赵构日思夜想的一种情感释放。 端木冬雪要上前劝说,却被李百全拉住,悄悄摆摆手,意思是让李惠妃彻底放松一下,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只听见李惠妃的放声大哭声音,还是赵构轻轻拍拍李惠妃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当心孩子,乖,听话。” 李惠妃抹抹眼泪,捶打着赵构连连说道:“都怪你,都怪你……”赵构搀扶着李惠妃向屋子里走去,说道:“怪我,怪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玩意儿?”随手一掏,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拨浪鼓,这可是赵构亲手做的,不过是折不台给修整了一下。 折不台不仅仅是一名出色的射雕手,还是一名出色的小工匠,他手下部署所用的东西,倒有一多半经过他的手改良过,这让赵构赞叹不已。 上次在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接见折不台的时候,耶律余睹笑着介绍折不台的时候就提到了他的巧手,赵构便把自己做了一多半的拨浪鼓让折不台给修整一下。听说是大帅给自己还未出身的小大帅做得玩具,折不台心里对大帅肃然起敬,这才是一名男人和父亲应该做的,他们金人做父母的,都是亲手给自己的孩子做,女儿母亲做,男孩父亲做。可这个拨浪鼓,却是男孩女孩都能玩,关键是大帅有这份心,就让折不台大受感动,义不容辞接过这个活儿,自然做得精致无比。包金的錾钉,红木的握把,银丝丝绦编成的小绳子上拴着一对一红一绿的宝石珠子。 交到赵构手里的时候,赵构的眼都直了,这、这也太奢华了,要放在后世,这玩意儿顶一套房,现在却是自己未出世小不点的玩具。 他拍拍折不台的肩膀,赞道:“哈哈,我替惠妃娘娘谢谢你,做得真不错、不错,将来小皇子一定很喜欢。” 这把折不台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搓着一双大手呵呵呵笑道:“喜欢就好,以后小皇子的玩具,折不台包了。” 赵构更是哈哈大笑,说道:“折不台,你可不许赖,我家里还有几个呢。以后长大了拿出来,他们可以骄傲地说,看看,我折不台大叔给做的。可以传下去的。” 折不台更是满脸通红,连声说道:“大帅放心,费不了多少时间,没问题,没问题。” 赵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折不台就是领到了圣旨一般,以后赵构几个孩子的大大小小的玩具,都出自长白山下鼎鼎大名的折不台之手。 李惠妃接过拨浪鼓,随手一抖,“咚咕隆咚”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来,她又冲自己的肚子“咚咕隆咚”、“咚咕隆咚”响了几声,像是在敲给孩子听,忽然她大叫:“呀,小家伙用脚踢我,哈哈,他喜欢这玩意儿。” 李惠妃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满院子飘荡,外面值守的铁飞花的警卫团的女卫,这么多天,第一次听见满院子都是惠妃娘娘的欢笑声,就连她们也受到感染,脸上露出了欢愉的笑容。 李百全和冬雪这才急忙上来见礼,赵构看到李百全身子有些消瘦,冬雪姑娘的脸色明显不好,都是为惠妃娘娘操心担忧累的,也很感激,对俩人点点头,说道:“李先生辛苦了,回头让吴喜给你两箱首品解解馋。冬雪也辛苦了,这个玩意给你,抹在脸上,既防冻,又美艳。” 随手递上一个玉瓶,里面是用上好的貂油加上野蜂蜜、花精调配而成,这是斡克阿怜老族长赫赫鲁的老婆安吉敏家族的秘方,作为诚意,献给了赵构,赵构立马认识到这个东西在塞北特管区的巨大商业价值,索性指点安吉敏,提升档次,改良配方,让吴喜调拨一些“回春坊”(赵构的二春鼓捣出来的大型作坊,赵构赐名回春坊)的花精过来,顺便调拨所用的玉瓶两百个,完成了回春坊斡克阿怜分部的第一批产品,其在塞北的销售,全部由赫赫鲁家族负责。 赵构此举,让无忧暗挑大拇指。就这么一个小瓶子里的东西,就牢牢拴住了赫赫鲁家族,无疑为完颜娄室的两路特管区以后的方方面面,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以至于无忧很怀疑自己,这个赵官家,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能看透的东西? 那个姑娘不爱美,谁家闺秀难掩春?冬雪对赵构的思念,怕是一种难以诉说的感情。有过生死时刻的患难与共,也有过大漠黄沙里的侠骨柔情,更有一种默默的守护于执着,更加难得的是,其中并没有什么寻求利益的动机,那份纯真的情感,赵构不是铁石心肠,如何不知。既然自己有这份能力,就不能辜负冬雪姑娘的一片赤诚。 “官家偏心,我也要。”李惠妃撅着嘴撒娇。 “好飞儿,你现在怀着孩子,不适合这个,回头有一份你专用的,我交给李先生看看,没有问题了,你再用。真要用好了,飞雁牌孕妇专用美容膏,你就是头一个形象推广者,而且是最高级别的,大有好处。” 赵构轻轻扶着李惠妃,冬雪急忙在前面挑起棉帘,一干众人进了屋子,知道赵构有话要问,没有大帅首肯,自然不敢离开。 赵构先是问了李百全惠妃娘娘身子情况,李百全临走之前是拍着胸脯子作保的,多亏惠妃娘娘的身体底子好,李百全精心调理,加上冬雪姑娘前前后后细致照料,还好没有什么大碍,脉相平和,搏动有力,一切正常,这让赵构放下心来。 为什么赵构如此牵心挂念,里面还有一点点小小的私心。和李飞雁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真正的感情经历,也是意义上的真正自己的骨血。皇后和潘妃,在自己“横空来世”的时候,已经身怀六甲,自己捡了一个便宜爹当,虽然皇后和潘妃对自己的感情丝毫不减,自己对自己身边所有的女人也是真情相待,但和李惠妃的感情,却是一场大漠里的风花雪月和西夏皇宫城里的激情浪漫。那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是一场不一样的情感。 期间赵构一直拉着李惠妃的手就没有松开,这让屋子里的人着实感动。听到李惠妃和孩子无恙,赵构一颗心彻底放到肚子里,惠妃娘娘的“惠安居”不时传出来阵阵开心的笑声,仿佛受到了感染,四下里的警卫,也感觉到吹到脸上的微风,也带着一丝暖暖的春意。 赵构吩咐下去,晚上吃火锅,喝首品,为“惠安居”众人庆功,为李惠妃娘俩安康祝贺。 席间,难得赵构不谈公事,只和大家说一些家长里短和战场下来的一些趣闻,谈到小岳云一到大营先砸断了一棵大树被大帅责罚,一帮子老爷们跟在岳云屁股后面举着自己的兵器做蹲起。想想当时的场景,满屋子的人笑声一片,赵构又谈到后来岳云几次战斗,在金兵大军里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赢得“赢官人”称号。又说得大家荡气回肠,恨不能自己也立刻投身战场,在这血与火的战斗中磨砺自己。 作陪的铁飞花冲赵构撒娇请愿道:“不行,大帅,凤军长和张军长都在前线,我第三军也要请战上前线,要不然仗都打没了。” 赵构笑道:“主动请缨,好。凤凰军团自成军以来,一直到凤一军长血战新仓镇,一战成名,让金贼不敢小觑,打出了凤凰军团的赫赫威名,这份荣誉来之不易,你们要善待珍惜。第三军是要在战场上历练的,已经在计划之中,回头赶到韩州大营待命,这也算是提前下达了军令,回头吴部长会找你细说。今天咱们不提,一会儿你回去做好出兵准备。” 李惠妃笑道:“这下不用整天缠着我了吧。告诉你找大帅才行。” 赵构笑道:“飞儿,一看就是你出的主意。” 李惠妃笑着指着铁飞花道:“你可不知道她,天天缠着我要上前线,我一提找大帅,她就急,现在不急了吧。” 赵构也是欣慰,将不畏战,这就是赵构最大的底气,这样一来,前线战事基本上可以放心了。 正其乐融融,龙一进来禀报,宋琦手下战狼军军长秦奋奉命来到。 第489章 秦奋的奏对 咸平府三巨头赵鼎、宋琦、李纯,都在韩州大营。咸平府警备司令秦奋,自然成了赵构问政的首选。 免有一些小忐忑,更多的是激动,能得到大帅单独召见面谈,在所有集团军的军长级别里,可是凤毛麟角。 见赵构有军务,众人识趣地告辞离去,李惠妃不肯离去,赵构示意吴喜、端木冬雪也留下,便传令让秦奋进来。 门口响起秦奋大嗓门:“报告!” “进来。”赵构拉着李惠妃坐了下来,吴喜和冬雪则忙着倒茶。 秦奋一头扎进来,却发现除了大帅,居然惠妃娘娘也在。急忙敬礼道:“咸平路警备司令秦奋奉命赶到。大帅好,惠妃娘娘好,吴司令好,冬雪姑娘好。”秦奋倒是一个不落。 “秦奋,我大宋国虎将狼兵,人人皆知。哈哈哈,吴喜认识,你们还没有见过吧,好好认识认识。”赵构倒是很随和,更透露出的是对秦奋的一种喜爱。 李惠妃算是女主人,今天心情大好,自己还是凤凰军团的军团长,自然骨子里透出对优秀军人的欣赏,笑道:“秦司令和您的战狼大名,我们凤凰军团早有耳闻,有时间,还请秦司令来凤凰军团多指点一二。” 秦奋激动得脸色通红,没想到战狼军能得到大帅和惠妃娘娘如此高的评价,身为司令的他怎么能不心潮澎湃。但他可不是毛头小伙子,一激动就找不着东南西北。 他稍缓心情,咧着嘴笑道:“大帅如此夸赞,战狼军不甚荣幸。惠妃娘娘的凤凰军团,我战狼军一向仰慕敬佩,新仓镇一战的战后总结,连我都看得直哆嗦,凤一军长硬撼金国第一猛将完颜兀术,我秦奋佩服。正如大帅所说,凤凰军团军旗所指,我战狼礼遇相迎。至于两军交流,秦奋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凤凰军团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您可得给我们战狼留意一些,你不见那帮兔崽子,一听凤凰军团,眼睛都直了。大帅,这不违反军纪吧。” “哈哈哈,我说秦奋,你这堂堂的大司令,怎么跑到这里为你的小狼崽子跑媒拉纤来了。”赵构哈哈大笑道。 李惠妃也是莞尔一笑,说道:“大帅军纪在哪里,只要不违反,我这个军团长表示欢迎,凤凰军团的姐妹们眼界颇高,一般人还真看不上。我看她们私下里谈得最多的,还是军人,这份情感,可是实打实的。你这两军交流,恐怕是‘别有用心’吧。你这个司令当的,……不过,我很欣赏。” 一席话,说得冬雪和吴喜都呵呵呵笑个不停,冬雪捂着嘴笑道:“秦司令一上任,不干别的,就喜欢把他的狼兵在大街上溜来溜去的,刚开始确实是震慑住了宵小之辈,咸平府一直到整个咸平路,秦司令的狼旗所到之处,老百姓可欢迎得很,李先生出去采药,回来经常提起秦司令的狼兵在咸平路纵横驰骋,让人一看,提气得很。” 冬雪随着历练的增加,年龄的增长,早就不是那个孤身南下开封府的小姑娘了,举手投足之间,平添了许多成熟和睿智,屈指算来,冬雪姑娘自从在龙王庙跟着自己私访,算是第一次成为自己的下属,一直到血战马家集、出使西夏、转战大漠……好像只要赵构出行,就一定少不了端木冬雪的身影。 赵构看着端木冬雪,一时间仿佛回到了马家集血战天魁阁杀手时的惨烈景象。端木冬雪十六岁的年纪,一手“三十六路天罡梅花针”,令敌胆寒。出使西夏,一口流利的西夏语让赵构的利益加威慑的外交显得游刃有余。现在,自己把李惠妃交给端木冬雪,就从来没有考虑过有什么不妥,足见赵构对端木冬雪的无比信任和重用。 今天看到端木冬雪先泣后喜,一片赤诚,想起河东路总督张悫在自己北上展开卫国之战的时候,曾悄悄和自己提及端木冬雪的事情,自己虽然当时口头上答应考虑,但战事紧张,后来无暇顾及。 现在乍一想,可不是吗,好几年过去了,端木冬雪从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变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要是放在一般人家,早已嫁为人妇、已为人母了。可是为了自己,端木冬雪从来没有任何抱怨之词,一直默默无闻守护在赵构身边,哪里需要,就出现在哪里,自己亏欠冬雪姑娘很多。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大家伙都看着赵构发愣的样子,眼睛盯着端木冬雪,透露出一种异样的神态,既像大哥哥一样的温暖呵护,也有一点欣赏赞美的浓浓厚意,还有一种恰是恋人之间的脉脉含情,总之就是一种复杂的感情在里面,但却是真情实意的表露。 李惠妃心里一动,不露声色使劲握了一下赵构的手,赵构“喔”的一声瞬间恢复常态,再看冬雪,早已羞红了脸,心头鹿撞,砰砰砰跳个不停,心里既喜又羞,还有一些小期盼,低着头不说话。 “冬雪姐姐害羞了。”吴喜“不适时宜”地突然说道,大家轰然哈哈笑了起来,就连秦奋也呵呵呵傻笑着,吴喜敢说,他可不敢随便接话。 赵构也是一身叹息,突然起身走到冬雪跟前,一伸手拉住冬雪的手,冬雪浑身一颤,想抽出手来,心里想的却希望永远被赵构温暖的大手握住不放,一时间又喜又羞又有点急,身子像是被僵住了,任由赵构拉着自己坐到赵构右手边。 “方才有些失态,不由得响起当年和张总督、高进、冬雪,在大名府微服私访,马家集遇险,现在一晃好几年过去了,冬雪跟着受了不少苦,任劳任怨,毫无怨言。这些年跟着我赵构走西夏、出访西辽、现在又跟着来到这冰天雪地的北番,着实不易,惠妃娘娘多次提起冬雪,都是赞不绝口,我赵构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只是琐事烦劳,有些冷落了冬雪。冬雪,你可不许生九爷的气。” 一席话,犹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大家都感受到了赵构浓浓的情意,冬雪更是啪嗒啪嗒掉眼泪,惠妃急忙掏出手帕要给冬雪擦拭,可把冬雪唬地够呛,可不敢,急忙接过来,说道:“惠妃娘娘,冬雪可不敢……” 李惠妃也是眼含热泪,说道:“雪儿和我,犹如亲姐妹一般,九爷可不敢辜负了雪儿一片赤诚。” 赵构哈哈大笑道:“赵构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大家放心,安心做事。等安顿好这边,飞儿、雪儿,咱们回东京。” 这是布置差事的节奏了,冬雪急忙要起来招呼,却被赵构拉住坐下,这一坐,可就说明了一切,先是小吴喜笑嘻嘻地说道:“冬雪姐姐,吴喜先恭喜了,以后莫忘了吴喜才好。这里有我,可不敢有劳冬雪姐姐了。” 余下众人纷纷贺喜,就连李百全闻听也忙不迭跑过来贺喜,说开来,冬雪还是自己的弟子呢,自己脸上更加光彩。 “吴喜和秦司令留下,雪儿,扶惠妃回去休息。麻烦李先生再为惠妃诊断一下。” 众人纷纷告退,屋子里只剩下吴喜和秦奋。赵构开口就问:“秦奋,咸平路军线道路建设,你可知道?” 按理说这是咸平府的差事,但又涉及军事,赵构才有此一问,也算是对秦奋的考校。 秦奋正色说道:“回禀大帅,秦奋略知。这是宋琦总督亲自交办的事情,让我务必关注此事。在警备司令部下面,我专门成立了一个军运司,负责督查此事,由刺鲁吉达兼任军运司使一职。” “具体承办一事由谁负责?”赵构追问道。 “是李知州府衙下属的工房经承主事包星。” “人品如何?能力几许?”赵构继续问道。 “包星是复兴五年毕业于宋国政务学院大名府分院的高材生,是赵大都督调拨过来的。忠心正直,能力出众,踏实肯干。在平郭工地一直呆着,很少回咸平府,是一名干实事的人。不过……”秦奋有点犹豫。 “说!”赵构一瞪眼,秦奋的汗唰地流了下来。 “包星年轻,有冲劲,但也有年轻人的一些毛病,比如有些刚愎自用,不容易听进去别人的意见,用人上,有时候欠妥,但却不容别人建言纳谏,和平郭县令以及驻军关系,有些紧张。平郭驻军是一团,团长赵火。” 赵构记忆力很好,立刻闪现出刺鲁吉达手下那名亲卫统领,那时候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跟着刺鲁吉达在大同府第一个投降过来,现在却是宋军一名团长。 “所用民工,是就地征用,还是各府调拨使用?”赵构继续问道。 秦奋这个时候,后背已经湿透了。多亏自己没事就往下面跑,多少还了解一下这些情况,要是大帅一问三不知,这个司令也就别干了。 “据我了解,主要是三部分人,一是就地征用,这也是大帅既定的政策,尽量征用原地居民,一来可以稳定地方,这些人刚刚归附我国,要保证有吃有穿有零花钱,才能不造反。二来是部分工匠技师,是从各地征调过来的,负责技术指导。第三就是一些退役伤残军人,都会安置在一些部门担任管事,这一块主要是通达商行在做,一般府衙和司令部不会插手,只需要在我司令部备案即可。” “金兵降卒比例有多少?”赵构突然问道。 “这个倒是不少,因为金兵的组成比较复杂,主要是年龄偏大,在整编的时候,会剔除超过三十五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两头,但这些人起码占了金兵人数的一半,这些人如果安置不好,就会有隐患,所以赵总督和宋都督主张就地安置,给一些营生差事,好过都放回去,以免引起不测。” 这些,秦奋倒是知道得比较详细,毕竟这些人是要在警备司令部备案待查的。 赵构沉思片刻,忽然笑道:“秦奋,是不是紧张了?” 秦奋长出一口气,说道:“大帅,我的前胸后背都汗透了,生怕有什么不知道的,自己的差事就算没有办好。不消大帅说,宋司令就能吃了我。” “哈哈哈,宋琦咸平府一战,煞气重重。秦奋,你的差事办得不错,不仅自己的军事方面做得好,就连民政事务,也有所了解。差事就应该这样办,不仅把部队带好,还要时刻关注地方民生政务,这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既然这样,明天陪我下去转一下,我也要掌握一些情况,才好布置。” “是,我去安排一下。”秦奋回道。 “不用你安排,吴喜自会安排妥当。明天叫上龙一,就咱们四个人,转一转这四路中枢之地。” 这边刚刚说完,那边李惠妃差使女过来,说请大帅谈完公事,惠妃娘娘有一些私事和大帅汇报,请大帅移步惠妃娘娘“惠安居”娘娘的寝室。 第490章 平郭起风云 赵构没想到李惠妃是如此的“安排”。 只想着和李惠妃好好唠唠嗑,没想到却是如此待遇。温暖的厢房里,虽然已经孟夏建巳之月,但北国的夜晚还是很凉的。地龙已经烧热,这是惠妃的浴室,现在泡在大木盆里的,却是赵构。 奔波了一天,赵构喜欢泡在热水里舒缓一下,水温刚刚好,里面有李百全炮制的舒筋活血的药包,赵构很是享受这难得的休闲一刻。 赵构全身放松,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释放舒展,一股温热顺着这些毛孔游走全身,就连骨头里,仿佛也浸透了一般。赵构就这样静静躺在他的专属木盆里,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应该是有人进来了。能走进这个屋子里的,不会超过三个人,吴喜、龙一、李惠妃。 但绝不是吴喜和龙一,他们只在赵构需要的时候才进来,那么,只有李惠妃了。但是,又不太像,李惠妃未见其人,已闻其声,这个来人轻手轻脚的,可不像李惠妃的风格,难道是李惠妃派来伺候的使女?又不像,要是使女,飞龙卫会盘问的。 赵构尽管身为一国之君,处在权力的巅峰,但还是不喜欢这些调调,有时候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这样“赤诚相见”。 本来赵构的一切活动,还是有规制的,就连洗浴,必须身边伺候一人。不过赵构将吴喜打发走了,他们也陪了自己一天了,该休息休息,李惠妃手下伺候,天经地义。但赵构喜欢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没有他的允许,是不会有人来打搅的,外面的飞龙卫没有出声,那就只有李惠妃了。 “你身子不方便,过来干什么?小心地滑。”赵构只想着是李惠妃,还是关心地问。 来人并没有搭话,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来到赵构身后,拿起毛巾,开始为赵构擦拭宽阔的后背,只不过,手好像有些发抖。 “这些小事还要你来做,”赵构伸手按住一双柔夷,却感觉有些不对,李惠妃的手指细长有力,一条竹节鞭十几年的功夫,双手骨节比一般女孩要突出一些。而这双手,丰腴柔软,光滑若玉,指尖有力,挤按的手法有点专业,这不是李惠妃的手。 赵构呼啦一下扭过身来,脑子轰地一下,后面站着的居然是、是端木冬雪,更让赵构喷血的是,冬雪居然只穿着一件抹胸的中衣,一双大长腿笔直洁白,满头乌发瀑布般飘逸下来,映衬着一张精致美艳的俏脸,含羞露怯,却又美艳不可方物。 赵构“腾”地一下子就惊地站了起来,却忘记自己还是一副“坦诚”的样子,这下把冬雪羞得一下子转过头,不敢直视,身子却坚定但站在哪里美艳移动半分,牢记她惠妃姐姐的话:“抓住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你、你咋来了?”赵构抡起旁边的浴袍缠住身子,也有些慌乱。 “是、是惠妃姐姐……让我来伺候九爷洗浴,她说自己身子不便,又说、又说九爷是个爱干净的人,别人粗手大脚的……”声音越到后面,几不可闻,冬雪也是第一次这么大胆,但姑娘家的羞涩还是有的,方才赵构猛然起身,倒让冬雪看了个“十全十美”。 赵构笑了,这个李惠妃,还真会为冬雪找时候,不过,想一想,也就心中坦然,冬雪既然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心里面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啊?一但自己处理不好,冬雪姑娘以后可抬不起头来了。 既然如此,赵构自然要成全冬雪,也成全李惠妃的一番苦心。他知道,李惠妃在自己的“大后院”,还是有些陌生,虽然邢秉懿皇后和其他嫔妃并没有拿李惠妃当外人,但是李惠妃以西夏公主的身份嫁给赵构,现在又是凤凰军团军团长,这样的双重身份,也让李惠妃无法真正融入进去。 但她和冬雪姑娘脾气相投,姐妹情深,自然要结为同盟,赵构对此也是尽量平衡处理。冬雪姑娘尽管出身大家,但在官场之上,还没有厚重的靠山,李惠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身后可是一国之力,足够冬雪有底气。况且,端木家族以医见长,天下杏林皆是其强援,也还不错。回去后,想法提携一下端木春明,这个端木家族对自己的支持可是不遗余力,不能让人家寒心才是。 想到这里,赵构笑了,拉过冬雪,一下坐在自己怀里,低声说道:“雪儿,你飞儿姐姐还教你别的吗?不会就这么傻傻地搓背吧?” 冬雪的头低得更狠了,连脖子都羞得红了,更让赵构不能自己,索性亲自为其宽衣,柔和说道:“来,咱俩一块洗。” “噗通”一声,冬雪被赵构抱着再次进入大澡盆里,满屋春色。 次日辰时,赵构才起床,倒是神清气爽。阴阳平衡也是一种养生之术,赵构连续几个月都呆在前线,也没有多想这些事情,但一旦有机会,还是很享受这种浪漫情调的。 自有“惠安居”管事的记录在案,回头自会安排,这不用赵构操心,回去邢秉懿皇后办理得妥妥的。自己当务之急是先把咸平府出现的问题,了解清楚,拿出一个大概的策略来,回到韩州大营,才能和赵鼎、宋琦等人交流。 不要小看这些民生事务,这些都是和老百姓息息相关的,一个处理不好,自己成立的塞北特管区就会成为一锅夹生饭,吃不下去,倒了可惜。自己前期巨量的投入,就会无影无踪,连个水泡也溅不起来,何谈自己大一统的宏伟蓝图。 四个人四匹马,都是便装,也没有惊动别人,除了咸平府衙门,顺着开辟出来新城的宽阔大街,一直向东北方向,就是平郭县衙所在地,县令卢越,却是胡速特管区副总督卢卓之弟。 卢越也是赵鼎亲自点的将,平郭县令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咸平府治所所在地县令,级别却不低。加上咸平路的特殊性,所以要有这么一位能员干吏担任这个县令才行。 卢越是学院高才,又在赵鼎手下打磨了两年,其兄又是新晋胡速特管区副总督,以前是高丽总督府副总督,有一定的背景资源,所以赵鼎才将卢越放在这里,也有制约包星的意思在里面。一个州官,一个县(现)管,关系捋不顺,差事都不好干。 卢越一大早就出来了,这条军线连通咸平府和朵力城,自己分管的路段到缔母岭,工期必须在五月中旬完工,一但进入雨季,一场大雨,就会前功尽弃。 卢越只带着两名下属,匆匆来到“丙字”路段,这条路段全长五里,却干了快一个月了,两头的“乙字”段和“丁”字段基本完工,这段路就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半截路,宋琦总督的军令可不是闹着玩的,真是要杀头的。 这段的路长是以前的一名金兵猛安,咸平府之战投降宋军,被驻军团长赵火任命为段长,这是征求过自己意见的,自己也同意。原因就是这个叫合鲁的猛安是本地人,在这一代还算是有些威望,大大小小的猛安谋克部落都买他几分面子,家族势力雄厚,为这条路认捐了一万宋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所以卢越也就同意了。 但这个合鲁自打当上了路长,时间不长就露出尾巴来,骄横跋扈不说,还利用手中的权利,私自截留建筑物资,转手倒卖,虽然只是听说,还没有抓住具体把柄,但道路建设缓慢却是不争的事实。 昨天接到驻军赵火团长的命令,让自己赶到工地,怕是又出什么幺蛾子。虽说驻军不参与建设,但却有督察职权,毕竟条官道还是一条军线。 等卢越赶到施工大营驻地,却看到一队宋军已经接管了施工大营,赵火团长正在指挥着一辆辆绝影车往下卸物资,这些物资原本应该出现在下一路段,可是这条路硬是超出了预算,卢越来不及细想,只好先和赵火碰碰头,让赵火出面,先把后面的物资挤出来解决现在的问题,要不然,这段路还不知道修到什么时候呢? 赵火远远看见卢越三骑飞驰而来,也对卢越颇为赞赏。一介文臣,却每天骑着马奔波,据说大胯都快磨烂了。果然,卢越下马的时候,就显出来不利索,有点龇牙咧嘴。 卢越有点一瘸一拐,来到赵火跟前揖礼道:“赵团长急匆匆相邀,所为何事?” “老伙计,腿咋样?还能吃得消吗?”赵火递上一瓶药膏,笑道:“上次说好给你带的,很管用,这可是大帅的二妃‘回春坊’的东西,好用着呢。” “知道知道。”卢越丝毫不客气,一把抢过来揣在怀里,调侃道:“这是军需品,外面是弄不到的,赵团长有心了,卢某谢过。说罢,咋回事?” 赵火拉住卢越悄悄说道:“我让你带的人过来没有?” “来了,这不他俩吗?最厉害的盘账高手。”卢越一直后面的两名随从。 “那边那个小妇人认识不?”赵火一指旁边帮着卸车的一位颇为干练的女人说道。 卢越看了看,摇摇头说道:“不认识,这工地上撒开每天上千人,我咋会都认识?” “那这个你认识不?”赵火翻手拿出一枚圆形东西,递到他手里。 卢越接过来一看,是一枚圆形的令牌,上面的飞龙图案栩栩如生。卢越吓了一跳,这个东西,他还是认识的,虽然没有见过实物,但在学院培训的时候,军训教官教给大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辨别军队中的几种最重要的标识,其中“飞龙令”就是第一需要记住的。 这是大帅贴身亲卫飞龙卫的专属令牌,分为内卫编号和特殊编号,内卫编号有其在飞龙卫里面的编号,如“龙一”、“龙二”等,特殊编号一般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授予,赵构身边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是从“甲乙丙丁……”向后排序,一般人很难得到,是在特殊情况下对特殊之人给予的特殊权利,其使用是要记录的。谁使用,谁负责。 比如,现在赵火发现了持有“飞龙令”的温馨遭遇不测,如果不加以援手,以后一但被举报,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拘捕法办。但如果持“飞龙令”行逾规之事,轻则“飞龙令”被召回,重则会被重判,毕竟“飞龙令”出自于大帅的飞龙卫,非同小可。 这面“戌字飞龙令”就在卢越手中,如何不知他的分量,但一名普通的金人女子,如何会有大帅“飞龙令”?只有一种解释比较合理,大帅回咸平府了。 第491章 温馨很温馨 卢越拉住赵火走到一边,低声说道:“什么事?” “这个合鲁,和那温馨小娘子的丈夫以前是军前兄弟,温馨小娘子的丈夫随撒合扎战死沙场,这个合鲁就起了坏心,三番几次骚扰与她,近日越发泼皮得不像话。昨日正好遇见,合鲁居然用强,诬陷温馨偷了大帅的飞龙令,这个合鲁也是个不开眼的货,怎么不想想,一个弱女子,如何偷?去哪儿偷?知道那是什么吗?真要是被偷了,那还是飞龙令吗?” “合鲁不认得此物?”卢越有些纳闷。 赵火白了卢越一眼,“怪不得被人说你是个憨县令,你还真憨?飞龙令是大白菜吗?也就是你们这些高才,一般的县令也不会认得,何况金兵?” “哦,倒是我想得左了。你有什么章程?”卢越问道。 “我叫你来就是和你商量此事,飞龙令既出,大帅一定会过问的,我们不能等到大帅询问此事,还没有处理,就显得太被动了。合鲁已经被我控制,现在需要你派出你的手下,接管账目,彻底清查。咱俩分工,你负责查账,我负责搜罗证据,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彻底扭转丙字路段的不利局面,否则,你是官,我是军,咱俩谁也逃避不了责任。” 卢越想了想,坚定说道:“好,就依你。” 卢越和赵火兵分两路,赵火带着温馨开始走访下面的一个个施工管事,从进料、出料、施工、验收勘验……一个一个环节问询下去,越调查越是心惊胆颤,这个合鲁,可真是到了天怨人怒的地步,居然还问出了人命官司。 死去的是一个叫小克吉的孩子,跟着母亲姐姐在工地上做些小工,挣些零花钱补贴家用。没想到这个合鲁看上了小克吉的姐姐,企图非礼,被小克吉在手上咬了一口,坏了好事。 合鲁恼羞成怒之下,暗使坏心,指使手下让小克吉帮忙牵马压路,不料马受惊之下,狂奔乱跳,小克吉被惊马撞翻踩踏,命丧马下。这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场意外,却不料合鲁手下一日喝醉了酒,说了一句狂妄之言:“在这段路上,谁不听合鲁郎君的话,谁就是下一个小克吉。” 小克吉的母亲和姐姐去找合鲁理论,却被合鲁哄了出来,还说她娘俩得了失心疯,胡乱攀咬,后来又告到县衙,但苦无证据,尽管有所怀疑,但也不好就此处理合鲁,毕竟事情过去了,有些证据早没有了,就连那匹马,也因为“疯了”被宰杀掩埋。 卢越倒是知道这件事,虽然同情娘俩,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合鲁家族确有一定势力,不少人找到县衙,质问卢越为什么无辜扣押合鲁,还给卢越扣上一顶破坏民族融合的大帽子。卢越无法,只好匆匆了解此案,但心里却一直在怀疑。 这次两家联手,合鲁被羁押,外面的人进不来,这是军帐,可不是县衙,擅闯者格杀勿论。合鲁家族的人尽管着急,但面对驻军大营,可不敢乱来。 赵火本就是金人,自然熟知这些弯弯绕,他羁押合鲁单独囚禁,不让任何人和他接触,从他的属下开始一个个下手,条件就是那两句话“坦白活命,顽抗死罪。”还有一句更要命“检举揭发立功者,有赏!” 最先检举揭发的,居然是合鲁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原因很简单,分赃不匀,怀恨在心。现在看到合鲁被拿下,生怕牵连自己,两个人都怕对方先坦白,争了头功,不等赵火问,一五一十就都招了,包括设计害死小克吉的事情。 那匹马是被做了手脚的,虽然蒙着眼来回碾压路段,平时小克吉也有牵马,都没事,这次马匹突然发疯,却是合鲁指使手下在马的耳朵里放了两只牛虻,塞住了耳朵。这个牛虻最是不能见血,顺着马耳朵就钻了进去,一口咬下去,马耳朵内部的血管最是薄,一咬一见血,不要说马,就是人的耳朵钻进去个小虫也是十分不适和紧张,何况是马? 更让人气愤填膺的是,居然对小克吉牵马的缰绳也使出了手段,用的是“猪扣”,这种绳扣,开始宽松套在手上,一但马匹受惊一抻,马上勒得死死的,越挣扎越紧,根本脱不开,你想想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如何挣得过发狂的惊马,悲剧也就上演了。 赵火越听越是怒火升腾,不等说完,早已气得掀翻了桌子,大喊叫道:“好畜生,我要活剐了你。”滔天的杀气弥散开来,吓得合鲁手下以为要活剐他,直接就昏死过去。 那边卢越的盘账也基本结束,从进出两本帐上,就出现了近二十万的缺口,占了修路预算款项的两成。难怪修的这么慢,原来东西都让合鲁掉包了,倒手出去就是几倍的利润,因为是军线,东西都是上品,让合鲁以次充好,瞒过了不少人,包括包星。 包星最信任的核验官被合鲁拉下水,采取定点采样核验的方法,骗过了包星,自然也骗过了卢越。虽然卢越的属下向卢越反应不少路面地基偏软,碎石不够尺寸,但卢越却认为这是允许范围以内的,再说,三分尺寸的比例不超过三成,多用于道路两侧,也在允许范围之内,他可不知道,真正五分的标准碎石,不足三成,只是在面上铺了一层糊弄人,下面的,都是小碎石,不吃地的。 这一点,温馨的公爹述贺最是清楚,他是一名老石匠,都说宋国官家最是看重这道路建设,可现在来看,也是有糊弄的。合鲁本是人渣也就算了,怎么汉人的官儿,也跟着糊弄? 后来明白了,感情人家把东西都倒卖了,就拿这路砌石,原本是五寸厚的条石,铺上去厚实耐用,现在都改成三寸、甚至一寸的,猛一看没什么区别,时间一长,还不都变成坑坑洼洼的。 只是合鲁一手擎天,别人敢怒不敢言,府衙的包主事倒是一个干实事的,可是被合鲁欺骗得溜溜转,还以为是下面的人不够出力,尽管工钱长了一成,但吃不住被克扣,合鲁又做得一手好假账,包主事怕是也不知道。 这次要不是这个赵团长出面,自己儿媳妇肯定又会被那个畜生欺负,自己老了也无所谓生死,可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只剩下这娘仨,家里就倒了。自己好歹有些薄面,也还有些手艺,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还需忍气吞声过日子。 实际上,这才是对赵构说得“也好也不好”的真实情况,但对赵构不熟悉,又是那样一种局面,自然不能什么都说。可是,那位赵九爷最后给儿媳妇的一块牌子,好像还真有些来头。要不是有那块牌子,那位赵团长怎么会给自己一家人出头撑腰? 这又开始清算合鲁的旧账,赵团长说了,要大胆检举揭发,不要怕,有什么冤屈,受到什么迫害,都可以和他说,一定给大家做主。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赵团长还说,已经把合鲁关起来了,正在搜集他的罪状,让大家不要怕。 述贺第一个站出来控诉合鲁的罪状,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眼看赵团长摆在工地上桌案后面已经排起了长队,看样子,受合鲁欺负压迫的还不少呢。 赵火派一队士兵维持秩序,自己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施工虽然是州府县衙的差事,但自己身为当地驻军,也不可能当甩手掌柜的,是有督察职责的。现在出了问题,起码自己的督察责任没有尽到,真要追究起来,还是有责任的。 “这个死憨货。”咬着牙,赵火心里已经有杀人的念头,这个合鲁的罪状,哪一条都够斩立决的。自己想的,就是如何善后和按时完成任务,只要路按时按质修好,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远处四匹马疾驰而来,马蹄踏在新修的官道上,“塔塔塔”清脆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很快来到自己的大帐前面。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来人,但既然来到自己的营帐,说明极有可能是来找自己的,急忙上前要看个仔细,却没有想到等看清来人,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居然是自己的老军长、现在的警备司令秦奋,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秦司令居然走在前面引路,这是什么来头? 再等看清后面几人,赵火的心“突突突”急速跳动起来,居然是大帅亲临,后面不就是吴喜和龙一吗? 赵火作为最早和刺鲁吉达投诚过来的金兵之一,是得到赵构接见的,虽然时间过去一年多,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正是宋国官家、军中大帅赵构。 赵火急忙跑步上前敬礼道:“报告大帅、秦司令,白山师第一团团长赵火,正在进行督察,请指示。” “哈哈,赵火,我认得你,你是刺鲁吉达的警卫队长,叫、火奴儿,对不对?嗬,现在都是团长了,不错。”赵构笑呵呵地说道。 “这小子不错,打仗是一把好手,很得赵鲁师长的器重。”秦奋在一旁介绍道。 “很好。这是……”赵构一直那一溜队伍。 赵火急忙解释道:“昨天巡查,发现大帅一枚‘飞龙令’出现在工地,持有者是一名叫温馨的小娘子,又恰好遇上本段路长合鲁诬陷温馨小娘子,在下介入调查发现,这个合鲁多有违法不轨之事,遂通知本地县令卢越一同督察此事,卢越县令在盘账,我在这里召集施工人员进行检举揭发。合鲁已经羁押看守,只等罪状明确,便移交府衙有司进行下一步处理。汇报完毕,请大帅指示。” 赵构点点头,心里不禁称赞,这个赵火不简单,能在细微处发现大问题,关键是下手果断,雷厉风行,但又面面俱到,不失规矩,还真是一个人才。 赵构不再说话,转身向那边的队伍走去,一眼就看见老者述贺正在一旁维持秩序,旁边端茶递水的正是温馨小娘子。看来述贺老人还是有些威望的。 赵构紧走几步,上前打着招呼:“老丈,一向可好?” 述贺和温馨听到招呼声,回头一看,正是那天巧遇的赵衙内,急忙上前打招呼:“哎呦,这不是赵衙内吗?今天怎么到这里了?” 温馨小娘子却比自己的公爹心眼多,现在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手里的那枚“飞龙令”,而送给自己“飞龙令”的,恰好就是这位自称“赵九爷”的衙内,可是,为什么就连赵团长都得在后面伺候,他到底是谁? 一想到昨天的场景,温馨心里面还是热乎乎的,要不是遇见这位贵人,自己还不定吃什么苦头。想到这里,自然满心感激,遂上前见礼:“温馨氏见过赵九爷。” 没想到赵火听见却一愣,大帅怎么成了赵九爷了? 第492章 宫商角徵羽 “述贺老丈,来,这里坐。温馨大嫂,你带着孩子也来坐,咱们也算有缘,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吧。” 赵构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自有赵火的手下搬过桌椅摆放妥当,茶水也是早已冲好的,就在一株大树底下,大家围坐在一起,自然是赵构坐在上手中间。 赵构请述贺在自己左手坐定,笑着说道:“你家的事情,我已经听赵团长说了,不仅仅是你一家,凡是受到合鲁迫害的,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不过,述贺老丈,你昨天说,这路还能修得更快一些,不知有何高招,这些都是各部主管,你的建议如果合理有效,我自当推荐你当这个路长。” 述贺慌得急忙摆摆手,说道:“赵衙内……” 赵构笑道:“老丈,您还是称呼我赵九,或者九爷都行,这个赵衙内,我还是不太习惯,好不好?” “好,九爷,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这个路长,我可干不了,那都是大人物才能胜任的,我一个老头子,可不敢乱掺和。”述贺还是有点顾虑的。 “没关系,您老说说看。”赵构还是温和说道。 “说道修路,这个灌浆加碾压平整的法子自然最好,不过,这路分成一段一段的,为什么不把这工序也分成一段一段的?比如我,祖传的石匠,铺砌这两旁的步行甬路最是拿手,我还带着几个徒弟,只要有足够的下手,我一天铺砌百步以上定然没有问题。再比如说着碾压把式,斡虎沟的老瘸最厉害,一杆鞭子两匹骡子,像今天这条路,两头见亮就能干完,这不是因为腿瘸吗,合鲁一直不答应这个差事,这么好的把式,可惜了。这些,倒是和卢县令提及过,不过包星主事不同意,也就没有再提。” 赵构眼前一亮,是啊,这不就是后世的管理模式吗?工序精细化、专业化、统筹化,这个述贺,说不定还真能担此重任。 他回身问赵火道:“卢越县令来了没有?” “已经打发人叫了,马上就来。”赵火回道。扭身看向后面,急忙对赵构低声说道:“九爷,来了。” 只见卢越小跑着急匆匆赶过来,见围坐着这么多人,一时间有点懵,只看到了赵火一个熟人,急忙凑过来问道:“我说赵团长,这么急匆匆把我叫过来,什么事情这么急?” 卢越不认识秦奋,他连刺鲁吉达也不认识,更何况赵构。只认识赵火,却见昔日赵团长,居然在这里招呼客人打下手,主位上的年轻人看上去剑眉朗目,渊渟岳峙,不怒而威,虽然脸上带笑,但却给卢越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感觉,因为他也感觉到赵火赵团长也很紧张,能让堂堂一团之长打下手又紧张的人,身份可不一般。 “卢县令,赶快见过赵九爷。”赵火急忙介绍。 “九爷?这是什么人?莫不是赵大都督派来的督查官?”卢越反应倒是不慢,急忙过来见礼:“平郭县令卢越,见过赵九爷。”这实在是别扭。 “卢县令上任伊始,就把铺盖卷搬到了工地上,工地府衙两头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据说夫人还亲自送饭到工地,这条路的修建,卢县令是有功的。”赵构对这些干实事的基层官吏,还是很欣赏的,又是卢卓之弟,自然格外关注。不过“卢老憨”的外号,也是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有些“憨”的可爱。 “可不敢当,这条丙字路,还是有麻烦了,我有愧于陛下所托,自问有罪,已经向李知府写了请罪劄子,也立了军令状,一个月之内,丙子路连接丁字路完工,否则自摘乌纱谢罪。”卢越倒是敢说敢当,一副慷慨激昂、视死如归的样子,真不妄称“老憨县令”。 “也没有那么严重,都是合鲁之流作祟,清除干净,自然也就顺畅了。方才述贺老丈所言分段而建、统一规划的法子,你以为如何?”卢越是基层官吏出身,又整天泡在工地上,自然和述贺熟悉,也听过他的建议,认为很合理,但却在包星这里没有通过。包星言道,一个小石匠,也敢谈大工程? “述贺所提,卢某知道,他和我谈过。卢某曾问过其他人,觉得可行,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涉及上司主事,卢越还是有些犹豫,说包星的坏话,自己可做不出来。包星虽然跋扈,但却是一个干实事的人,就凭整天和自己泡在工地上,就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官吏,还是一个有能力的上司,自己背后说坏话,不是君子所为。 “今天就事论事,卢县令不必顾虑。”赵构很霸气地说道。 越发认定就是大都督的派来的,也就更加斟酌着说道:“咸平府工房经承主事包星不同意,认为这样会分散劳力,一但劳力不足,就无法按时完成工期,加上他是主事,有最后的决定权,我争取了三次,都被包主事否决,我们平郭县听命就是,也就没有再提。” “卢县令,你查账,这个包主事可曾有过贪墨受贿之实?”赵构突然发问。 “这倒没有发现,包主事孑然一身,平时不爱和别人交往,从不出席宴请酒会,倒是闲暇时吹地一手好箫,喜欢一个人独处。” 赵构回头看看赵火,赵火急忙说道:“九爷,这些检举揭发的材料里,也不曾提及包主事,倒是有不少妇孺老弱,接到过包主事的接济,大家也有看包主事的面子,不愿意和合鲁翻脸。这个,赵火倒是可以打包票的。” “大……九爷,”秦奋差点说漏嘴,“这个包主事,倒也听李知府多有夸赞,我看,主要还是在合鲁身上,甲子路段、乙字路段和丁字路段,断没有出现这些问题,说明主要原因还在于合鲁的欺上瞒下、品行败坏,我也有责任,警备司令部成立的督察处,回去准备马上下到各处进行督察,以防类似事件发生。” 赵构点点头,说道:“要注意两点,一是和赵总督沟通好,不要局限于一件事、一个部门,可以和总督府组成联合督察司,对民政、军政、财计、司法、文化教育等各个领域和部门展开督察,但不做处理,将督察结果报大都督府,由有司部门依法惩处。二是多关注民生百姓的基层需求,做好总督府的参议和助手,深入到老百姓中间,多了解情况,要接地气,听民声,顺民意。回去和赵总督拿一个详细的督察章程出来……” 俩人很投入地说着话,却不料卢越听到耳朵里嗡嗡作响,他虽然叫“卢老憨”,可不等于不开窍,更不傻,相反,脑子转得快得很。方才的一番话,可不是一般人能说的,“警备司令部”“大都督府”“赵总督”……这一系列信息汇总到他的脑海里,串联起来,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思路。关键是,俩人的语气中,赵九爷明显是一种上级对下级部署差事的语气,关键是里面涉及到的赵总督,也要听命于此,能让咸平路军政两府俯首听命的,那就只有一位。 卢越的神态马上就不一样了,眼里直冒贼光。这可是天载难逢的机会,能在大帅面前聆听教诲,这可比在学堂里上多少节课也学不来的东西,就比如方才大帅提到的“督察”之法,就让他茅塞顿开,只管督察,不参合惩处,这就最大程度避免了滥用职权和贪腐想象的发生,且能形成长效有力的监督作用。真是一个奇思妙想的绝好主意,大帅就是大帅,这些问题困扰卢越很长时间,但却被大帅信手拈来的办法轻松化解,卢越的眼睛里,除了激动和兴奋之外,满满的,都是崇拜。 “卢县令、卢县令……”卢越被赵火一拽,才猛地醒过神来。急忙定睛一看,却见赵火着急地拽着他的大袖,这才注意到是大帅有话在问他。 “哦,九、九爷,卢某失态了。方才想事情,有些想远了,九爷见谅。”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九爷叫了你好几声了?你啊……”赵火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好家伙,敢凉大帅的场子,你可真是一个“老憨”。 “能让卢县令如此出神失态所想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情,卢县令,能不能让大家一起开开眼界?” “九爷言重,卢某方才听到九爷所说督察之法,不仅想起此间修路之事,更是联想起衙门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些事棘手又缠身,自己又如履薄冰。陛下曾一再明言,治大国如烹小鲜,不仅有霹雳手段,更要有敬畏之心,自己也是才庸思钝,干死了累死了,也还不得其法。九爷一席话,顿开茅塞,这个督察制度,就很好解决了困扰我们的问题,自上而下,但又不越权滥用,明察秋毫,但又不越级处理。真是一个好法子,想得多了,有些失态,九爷恕罪。” 赵构哈哈大笑道:“有道是事事洞察皆学问,卢县令能举一反三,足见是一个做事,而且是做实事的好县令。述贺所提分段分人分项分头进行的修路之法,看来卢县令是赞同的。”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又快又好的法子。述贺是老石匠,修路还是一把好手,人也踏实,就是这温馨小娘子,也是一个力量之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利索得很,又做的一手好菜。只可惜合鲁这个贼子没按好心,辱没人才。其实,平郭县治下,对当今陛下的善政,那是举双手称赞的,都是这些合鲁之辈坏了事情,并不关百姓什么事。”卢越一副父母官的心态,知道为民请命,就是一个好官。 赵构忽然起身迈步,向工地走去,众人急忙在后紧紧跟随。来到工地,指着坑坑洼洼的路面地基说道:“这条路,一月之内,必须修通,这是军令。卢县令,你既然向李知府立了军令状,那就要按时按质完成。合鲁既除,免去掣肘之力,我想让述贺接替合鲁的路长一职,配合你完成任务,赵火的驻军全力协助。这样一来,你的军令状是不是就轻松多了,我可不想赵大都督摘你的乌纱帽。处理地方政务,就如同五音调律,宫商角徵羽,五音和谐才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应该考虑周全。你是一个好县令,有你在,是平郭百姓之福,要记住,你心里装着百姓,百姓才会把你捧在手里,记在心里。” “卢越……谨记!”卢越一下子热泪上涌,急忙低头施礼,掩盖过去,内心却像着了火一般。 赵构回头拉过述贺,柔情说道:“老丈,没有和你商量,怎么样,就来当这个路长,温家小娘子呢,就帮着大家做做饭、洗洗衣服,当一个大管家婆,一起来帮帮卢县令,也帮帮平郭的百姓,如何?” 述贺没想到事情如此逆反,合鲁倒台,自己一下子变成路长,儿媳妇还当上了大总管,这可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这怎么一下子突然砸到头上了? 述贺知道,事情还是源于那枚飞龙令,他从温馨手里接过那枚飞龙令,恭恭敬敬双手奉上,说道:“九爷大恩,没齿难忘。不为别的,只为九爷为民解难、心怀百姓,述贺残躯,愿供驱使。一定不负九爷所托,在卢县令带领下,一月之内,完成丙子路的修建。至于这枚令牌,虽然老汉眼拙,但也知道此物非凡,非是我等小民所能持有,还请九爷收回。” 赵构慢慢接过飞龙令,缓缓说道:“老人家,这飞龙令,按照规矩,用完之后,是要交回的。你家的麻烦事情已然解决,飞龙令应该收回。不过……” 赵构将飞龙令塞回述贺手中,正色说道:“我赵九自负还是能看人看准的,这枚飞龙令,就永久送于你家,你就是特聘督察员,替老百姓看好官府,但有贪污腐败、为非作歹、不为老百姓做事的贪官污吏,尽可以行使你的督察权利,上报咸平府或大都督府,大都督府不管,你上东京找我赵九,我为你做主。” 述贺脑袋嗡地一下,这是什么?戏文里的尚方宝剑吗?述贺一时间捧着飞龙令愣住了,直到赵火轻声提醒:“述贺老丈,还不谢谢赵九爷。” 述贺之子是为金兵猛安,他自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遂郑重揣起飞龙令,揖礼道:“但请赵九爷放心,述贺定为平郭百姓当好这个督察,为卢县令分忧,为赵大都督分忧,为我大宋官家分忧。” 赵构笑道:“好,此言甚好,回到东京,我会把这句话带给宋官家的。” 大家于是纷纷祝贺述贺,正当赵火、卢越等人“眼红心热”的时候,秦奋忽然一直,低声向赵构说道:“九爷,包主事来了。” 第493章 包星包不同 包星有点小恼。 丙子路段出现了问题,驻军赵团长居然没有通知自己,而是通知了平郭县令,虽然在程序上没错,但连一句招呼也不打,总是觉得很没有面子。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听说连合鲁都被羁押了,谁不知道合鲁是自己推荐的,这不是有点明显着冲着自己来的吗? 但包星不怕,因为自己屁股下面干干净净,即使有事也是合鲁的事情,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自己什么事也不知道,心里面难免有些恼怒,好歹自己也是七品主事,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远远看见居然一大群人聚集在工地大营门口,大部分是施工的本地居民,包星心里一沉,他也断断续续听说了合鲁的一些事情,只是觉得合鲁还算一个人才,对自己非常尊重,从来不反驳自己,用起来顺手,有一些针对合鲁的说辞,包星不过觉得是金人之间的妒忌心里而已,也没有放在心上。但看样子今天怕是不善,如果激起民变,这可是包星不愿意看到的。 和卢越一样,包星在人群中间一眼就看见了赵火,见赵火在这里,他就放心了,有赵火在,那就不会出现民变。但这些人聚集在这里,丙子路又没有修完,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自己作为经承主事,这可是分内事,处理不好传到李知州耳朵里,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他急冲冲跳下马,冲着人群便喊道:“你等聚集在这里作甚?路还没有修完,不抓紧时间干活,围在这里干什么?述贺,又是你带的头吗?上次的事情不是了解了吗?你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好好干活,大家都有口饭吃,有零花钱挣,一天一算,还有什么不知足?” 毕竟是经承主事,还是有些官威的。虽然大家安静下来,但众人看向包星的眼睛,却有些和平时不一样,并没有低下头不敢直视,而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这让包星心里很不爽,忍不住要发火。 宽大的袖子被拉住,回头看是赵火。包星尽管心里对金人有着一种隔阂,但对赵火还是尊重的,这是一名值得他从内心尊重的朋友。 “老包,快打住。今天有贵客。”赵火在一旁急忙拉住包星。 包星这才发现,众星捧月一般,中间一名年轻男子正严肃地看着他,但却没有说话,只是这一眼之力,包星身上的汗唰地一下就渗透了衣衫。 旁边还有几名长随一样的男子,其中一人年纪轻轻,却是认识,宋军的后勤辎重总粮草官、现在的塞北战区副司令吴喜。还有一个熟识之人,平郭县令卢越,却是一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模样,不由得心里狠狠贬低了一句“至于吗,又不是当今万岁爷?” 因为吴喜掌管后勤,这条路线又是军线,包星和吴喜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位年轻的“副司令”,包星可一点不敢轻怠。吴喜年龄虽小,身份特殊,能力出众,一己之力供应所有宋金前线几十万大军吃喝拉撒,就是这份才敢、谋略,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再说,吴喜的背后,可是大帅,谁人不知这位大帅的首位高徒呢? “见过吴司令。”包星揖礼道。 吴喜倒是对包星有些印象,是因为包星的瘦。一来包星天生脾胃虚滞,二者后天拼命三郎。近一米八的身高,却不足百斤,又高又瘦,“包杆子”的绰号也就不胫而走。 一个“包杆子”,一个“卢老憨”,却是咸平府赫赫有名的官场双雄,都是那种疯起来不要命的主儿。 吴喜点点头,急忙介绍说道:“包主事,赶快见过赵九爷。”吴喜躬身礼向赵构说道。 包星心里咯噔一下,吴喜是什么身份,居然这样恭恭敬敬地向一旁的一名年轻人介绍自己,还不忘向包星眨眨眼,暗中提示。 “包星见过赵九爷。”包星把赵构当成来这里镀金的某位高官衙内了。心里虽然不屑与此,但吴喜的面子那是一定要给的。 “包星,字不同,苏州常熟人。复兴四年大名府学院毕业,先是在赵副丞手下做事,今年和赵大都督一起来到咸平路就职,被推荐到咸平府担任工房经承主事,官声不错,名声不好,可对?”既然出手整治,赵构自然要做一些功课。 包星愣住了,这位“赵九爷”把自己摸得透彻,这是要干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抬眼直视,这个人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赵九爷对在下倒是了解得很,只是包某却无缘认识九爷,不知在何处高就?”包星语句斟酌着说道。 “包主事莫要多心,我也就是随便一说,不当真的。不过,在丙子路修建一事上,你确有不当之处。我想赵大都督将你放在这个地方,恐怕是想磨磨你的性子,太过锋芒可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做官的,凡是还是要多考虑周全才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包星一愣,这话锋,怎么和自己的恩师赵鼎大都督一个味儿,好像还更直接、更一针见血。但此人如此年轻,谈吐不俗,举止沉稳有度,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约约暗合杀伐之气,东京开封府里,有数的几位青年才俊,都以“欣王”赵湛为首,这个“欣王”,还是当今官家赵构钦封,取自“欣欣向荣”之意,也预示赵湛重获“新生”。 但这些青年才俊,自己在赵副丞手下差事时,大多熟悉,可这位却没有见过面,会是谁呢?包星有些犯轴,这一点,他还不如卢越,卢越虽憨,可心眼不憨,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包星刚愎自负的性子,加上先入为主,一直认为这是一位“高衙内”前来捞功镀金,可从来没有往赵构身上想,这个时候,他们的赵大帅不是应该在会宁府前线吗? “九爷说的是,不过,特殊时期,当用霹雳手段。当初宋司令咸平府一战,诛杀十万金兵,一战定咸平,要是思前想后顾虑重重,也就没有今天的咸平府了。九爷,您说是不是?”包星轴劲上来,可不敢是谁,该怼就怼。 旁边吴喜、秦奋、包括卢越,汗都下来了,龙一虎目双眯,浑身杀气弥散,顿时四周之人噤若寒蝉,就连包星也是一哆嗦,看向这个“憨子”,心里面有点七上八下的打鼓,这个人长得敦实有力,极像一头“花山君”(当地对东北虎的俗称)一样盯着自己,让他不寒而栗。 赵构笑了,这个包杆子,可真够二杆子的。比起卢越来,差远了,难怪赵鼎不给他正差,看来,还是不能独挡一面,这说话就有些不着调。慢慢调教吧,能用其长是为伯乐,能用其短却是鬼才。赵鼎的用人,还真是别具一格。 “包星啊,你有其长,更显其短。经承主事责任重大,丙子路延期不说,施工质量以次充好、偷工减料,先不说你在用人上的责任,单是这路基核验,也没有显示出你的霹雳手段啊?知道你心里不服,不过今天不是追究你责任的问题,而是尽快完成任务的问题。卢县令和赵团长已经接手这件事情,你的经承主事,主要负责供应物资,前面的事情,就让卢县令全权负责,由赵团长协助。回头自会有咸平府公文下发,你先紧着卢县令所需物资材料拨付下来,别的,自会有人和你说清楚的。” 赵构不想和他较劲,这个包杆子的劲儿上来,可执拗得很。挥手招呼秦奋,说道:“走,到前面屯子看看去,龙一,带马!” 望着赵构等四人哗啦啦远去的身影,包星还没有回过味儿来,这算什么?没有免去自己的官职,但又不让自己插手修路的事情,只负责物料供应,不过,好像自己的经承主事主要的差事,还就是这个。 “我说赵团长,这个是谁家小衙内?如此狂妄,连赵大都督都不放在眼里。”包星一脸气愤,没得由来挨了一顿数落,自己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 赵火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贼兮兮坏笑道:“我说老包,我是又服你,又怕你,又有点担心你。你犯起浑来,可真浑!你看卢县令,虽然叫老憨,不见他腰躬得像个虾米,你见过他这个样子吗?” 包星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自己和卢越老相识了,颇有英雄相惜之情,可从来没有看见卢越像今天这样一副“谄媚”的样子,这里面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我说赵大尾巴,你把话说清楚?”包星一把拉住赵火,情急之下,连赵火的绰号都喊了出来。 看到包星真急眼了,赵火拉过他低声说道“二杆子,你可站稳了,吴司令你认识,不必多说,但也得敲打敲打你,你咋不想想,吴司令亲自陪过谁,还一直恭恭敬敬的?另外,后面那个魁梧的身材、紫红色脸庞的好汉,是咱咸平路警备司令、大名鼎鼎的狼军军长秦奋,在吴喜旁边敦敦实实的黑衣男子,是飞龙卫大首领龙一,你说说,九爷是谁?” 一语点醒梦中人,包星再不明白,就白穿这身官服了。他战战兢兢说道:“这是、这是大帅?” 赵火没有说话,只是拍拍包星的肩膀,递上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高瘦的声音矗立在当地。当赵火钻进自己军帐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第494章 天雷与地火 赵构还是第一次“没有说话算话”,原本说定的在咸平府逗留一日,变成了三日。 一来咸平府平郭县出现的问题,看似个例,其实又是各个收复地区普遍暴露出来的矛盾。 二来自己的“民族大融合”政策,还没有一个具体的以律法形式下发的公文,就出现了各地处理问题的多个版本模式。这是目前很重要的一件事,必须要在他回京之前布置妥当,必要的调研还是要有的。临走的时候,他已经把谢雨、吴天赐等人都撒了出去,搞一搞所谓的“民意调查”,掌握更多的一手材料。 三是因为李惠妃和端木冬雪。李惠妃心情大好,李百全建议赵构多留几天,稳定李惠妃的情绪对胎儿有好处。但李百全私底下还是有一点点小“私心”,那就是让赵构乘着这几日在咸平府,多和冬雪“接触接触”。赵构也是有点“乐不思蜀”的样子,是因为冬雪姑娘迈出了第一步后,变得泼辣大胆,完全不像初涉人事的大姑娘,就连赵构也暗自惊叹不已,加上李惠妃有意撮合,这两天倒是有点春宵一刻的感觉,加上“冬雪娘娘”着实有些“手段”,赵构每次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都会被冬雪姑娘看在眼里,自然尽心侍奉。 四月初十,赵构一行结束咸平府之行,返回韩州大营。 赵构一下子出去好几天,韩州大营倒像是开了锅一样。赵构临走之时,让刘浩、吴进忠负责,各个司令员、军团长可以直抒胸臆、放开讨论,最后形成基本意见,等赵构回来做决。 赵鼎和李纯,则是扮演者后勤保障的角色,尤其是李纯,能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军中大佬,这在平时,可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赵构特令他来此,固然是东道主的身份这层意思,但或许还有更深的含义。李纯家族几代都是商贾出身,最是会精打细算,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单是混个脸熟,以后就是一种宝贵的资源,何况还是军中诸神。 赵构的帅帐之内,将星云集,左右两排长条形案几后面,一干司令、军团长都是身着礼甲,正襟危坐一般,看向自己的大帅,满心的欢喜。 刘浩先汇报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他这里和赵鼎一组,主要负责为大家服务,只听不说,是带着任务下来的。 岳飞是赵构任命的前敌战事总指挥,负责召集大家分组讨论,然后汇总意见到吴进忠部长这里,再由吴进忠部长整理、归纳,提炼出基本的战略战役的思想,向赵构最后汇报。 意见分成两派,以岳飞为首、赵子亮、龙三十、成闵、完颜娄室、赵泰、尹绛等将领的一方,给出的计划是先集中兵力,攻下会宁府,毕竟这是金国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中心,“拿下会宁府,活捉小金主”已经成了他们的战斗口号。 而以孟春为首的宋琦、张俊、李璞、李良辅等人,则提出“政治劝降为主,军事打压为辅”的指导思想,以战促和,先解决上京路和蒲与路完颜鹘懒所部,彻底打破完颜吴乞买的幻想,以军事上的均对实力,震慑会宁府,逼迫完颜吴乞买归顺宋国。 赵鼎、刘浩、李纯等人,则没有参与意见,只是做好自己的“耳朵”作用,不过,吴进忠和刘浩,倒是更倾向于孟春的意见。 吴进忠将岳飞和孟春的计划,分别以“天雷”和“地火”命名。 双方的计划各有所长,也各有不足。主张快刀斩乱麻的岳飞“天雷”计划,强调以霹雳手段,一举砸烂会宁府,金国朝堂轰然倒下,国也就没有了,剩下的宵小之辈更是不足而虑。 这些人里面,尤以赵泰、完颜娄室、尹绛等人强硬,这些人,自然是希望完颜吴乞买的政权灰飞烟灭的,金国不一定灭,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那么他们这些人都会是新政权的开国功臣,以后赵构论功行赏,自然不会亏待自己。这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时间短,见效快。 但这个计划也有不足,就是会宁府一但倒下,极有可能完颜鹘懒会效仿西辽的耶律大石一样,建立一个“新金”“后金”等类似的国家,继续延续大金国祚。到了那种局面,赵构依然要出兵绞杀。但其他金兵贵族要是继续向北呢?极北之北再建立一个新政权,面对严酷的现实和恶劣的气候,剿灭残余的代价也是极大的。 孟春等人的“地火”计划,总体来讲就是“废其四肢,保留躯体。改头换面,为我所用。”先出兵扫清外围,遣一员大将,率军北上,重点消灭完颜鹘懒这个完颜吴乞买最后的依仗。然后兵分多路,五常、宜春、肇州、曲江等外围,一一铲除,但最大程度保留会宁府,瓦解金国高层,强迫吴乞买投降,以和平方式解决会宁府的问题,完颜吴乞买既然是金国皇帝,其政治领导能力毋庸置疑,可以充分利用这个优势,为我所用,也符合大帅提出的“特区特管”的模式,对稳定金国高层和政治大局,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赵构听完吴进忠对这两种不同作战计划的汇报,心中甚慰。这些将领已经在战争中快速成长起来,开始用政治的眼光来看待单纯的军事问题,已经具有为政者的基本素质,更让他感到高兴的是,这些将领基本上或大体上,还是从大局出发,即使存在一些私心私意,但并没有固执己见,而是利害相权,全盘考虑,这也是赵构一直对他们这样要求的。 赵构站起身,众人知道这是要定调子了。 他缓缓看过众人熟悉的脸庞,笑道:“说心里话,我很欣慰。大家这些天,大有收获。不再只想着打打杀杀,而是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思考这场战争的意义所在,这是一名将领走向成熟的标志。我经常给大家讲,没有政治头脑的将领,不是一名合格的将领。为将者,一定要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是政治的外延和手段。反过来,政治纲领的实现,主权领土的完整守护,黎民百姓的和平生活,我们飞速发展的经济建设,这些都离不开一支强大军队作为后盾和支撑。军事威慑,永远是悬在敌人头上的一把利剑。” 众将听得热血喷张,群情激奋,但大帅帅帐,却丝毫不敢僭越无礼,充满敬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大帅。 赵构更是意气风发,继续说道:“自去岁兴兵,代天讨逆,我军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金国现如今只剩下一府两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金国失败是必然的,我大宋军队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任何轻敌行为,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一点,希望大家牢记。” 他转过头问岳飞道:“如果以岳司令之计划,拿下会宁府,需要多少时日?” 岳飞站起身,霸气回应道:“报告大帅,岳飞集团军现在兵强马壮,我在计划里和吴部长说过,只需十日,包括会宁府在内的一府十三县的上空,一定会飘扬起我大宋的浴火凤凰旗。” 赵构点点头,岳飞这是大实话,也是留有余地的。真要打起来,估计用不了十天,应该在七到八天,就会结束战事。更何况,还有龙三十在北策应,一个龙集团军摆在那里,完颜鹘懒的十万大军就不可能顺利南下。当初赵构命令龙三十牢牢占据胡刺温猛安,就是布下的先手之局,龙三十的龙集团军横扫临潢路,其赫赫威名,早就传到蒲与路和上京路,龙集团军的重骑,被称为“魔鬼军团”,龙三十倒是很喜欢这个金兵送上的“爱称”。 “如果完颜鹘懒跑到蒲与路以北极寒之地呢?完全占领蒲与路需要多长时间?完全歼灭完颜鹘懒需要多长时间?所需粮草辎重多少?预计几成伤亡?” 突然,赵构连珠般发问,一时间,岳飞愣住了,这些,好像还没有考虑这么远? 第495章 赵大帅的酒 龙三十没有想到,最后的灭金一战,居然先是他的龙集团军开始祭刀。 龙三十的“魔鬼军团”早在他横扫临潢路的时候就已经“恶名远扬”了,大有“半夜止哭”的作用,在这个金国西北之地,那就是一尊杀神的存在。 岳飞依旧是前线总指挥,指挥岳飞集团军、龙集团军和赵泰的屯河集团军,李良辅西夏军团依然归建龙集团军,担任前锋军。 这样一来,整个宋金对峙的前线又分为两个战场,一是龙集团军北上的蒲与路战场,对上的是完颜鹘懒的十万大军。但龙集团军加上赵泰的屯河集团军,合计十五万人。兵力占优,后勤补给占优,士气占优,光是龙三十的“恶名”,就已经让完颜鹘懒头疼的,何况还有西夏之狐李良辅。 第二个战场就是会宁府战场,完颜斜也的十五万大军对上岳飞集团军的十七万大军,加上李璞的飞龙军团,二十二万大军,足以对会宁府形成包围优势,关键是会宁府四周已经全部被赵构拿下,其实就是一个死绝之地,原先完颜吴乞买设想的突围北上和完颜鹘懒勤王南下的策略,已经无法实现,其实就是看你能困守多久。 还有各路警备区的留守部队,整个塞北战区就有近十万之众,兵力足够了,文有赵鼎,卢卓一西一东,武有刘浩、宋琦,一谋一勇,加上原有的金国旧有基层杰出官吏,只要政策到位,措施得力,赵构丝毫不担心整个塞北特管区的稳定和发展。 至于完颜吴乞买,还有什么底牌?苟延残喘而已。不值得自己亲自留下,一个岳飞加上赵鼎大都督,就已经给足他面子了。 自己的老巢有点问题,不能自己在前面拼杀拼打,却被人抄了后路掏了肛,那不成了大笑话了。 所以安置好之后,在临走前的最后一晚,赵构召集赵鼎、刘浩、岳飞、宋琦、卢卓五人,加上完颜宗干、完颜娄室两人,在自己的韩州大营秘密开了一个小会,当别人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赵鼎却隐隐约约感到,赵构已经开始为统一后塞北特管区做谋划布局了。 就是首品,才是野芽野味小炒,难得完颜娄室拎着两支肥嘟嘟的野鸭子,赵构的这场酒席,可是“有点味道”。 “龙三十已经提兵北上了,很抱歉,我也得回去了。”赵构的开门见山,就像平地扔下一颗掌心雷,把在座的震得差点跳起来。 他们好像已经习惯了在大帅的指挥下,天马行空一般驰骋在这白山黑水的天地里,享受着一次次的胜利带给他们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忽然听到大帅回京,一下子愣住了,难道家里出了大事不成? 他们都是军政高官,平时多有有家中书信来往,自然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但从来没有听说东京开封府有什么异动,要是有,自己不会不知道。唯一有些疑惑的,就是当初梁景和赵楷护送太上皇回京,这也是应有的规制和礼仪啊。 虽然梁景后来没有回到前线,但情报系统的力量可不弱,塞北分局和潜龙的力量合在一起,会宁府毫无秘密可言,所以他们的前线战事才会顺风顺水,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因为大帅经常说得一句话就是“一纸情报十万军”。 现在突然提出回去,让人感到一些不解和压抑。还是赵鼎聪明,既然官家把保密工作做成这样,也就意味着官家不想让大家知道,或者不想让大家分心,所以,这算是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的酒宴。 作为大都督,赵鼎自然看得更深更远。他咳嗽一声,说道:“诸位,官家离开京城,已经快一年了,现在战事已经没有什么悬念,吴乞买只剩下会宁府一介弹丸之地,完颜鹘濑对吴乞买也是三心二意,要不然他的十万大军早就南下了,何必躲在蒲与路不出头?现在正是我大宋大展宏图之际,陛下自然要回京主持大局。会宁府之战,有岳司令在前方指挥已经足够,何况还有龙司令和宋司令,至于文治政务,赵鼎不才,愿竭尽愚钝之力,当好这个大都督,绝不会让陛下失望,也不会让陛下操心。只要三年,我塞北特管区一定会成为模范区,赵鼎愿立军令状。” 赵构点点头,赵鼎果然与众不同,虽然不知道自己突然回京是为什么,但作为政务副丞、塞北特管区大都督,政治敏锐性还是有的,让自己放心回京处理事情,这塞北区和军政两方面,您放心就是。 岳飞还是想到军事层面,说道:“大帅回京,我等更要殚心竭虑才是,会宁府和蒲与路战事,请大帅放心,只是还请大帅定一个章程才是,是速战速决,还是稳步推进?” 赵构说道:“会宁府战事以稳妥为主,蒲与路自当速战速决。我们不同步解决,就是要让吴乞买眼看着自己的金国大厦一点点倾倒,让他由失望逐步感觉到绝望,他才会乖乖做到谈判桌前,任由摆布。还是那句话,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军事手段要起到威胁震慑的作用,才能在政治上占据主动,我们才有话语权。另外,尊严是打出来的,不是谈出来的,你们下手越狠,打得越疼,将来赵大都督的脸面才越大,腰杆子才硬。” “另外,”赵构说到这里,对刘浩说道:“在大都督府的基础上,在咸平府成立塞北军政总署,赵鼎为总署理使,刘浩、岳飞、宋琦、完颜宗干为署理使,处理整个塞北事务,包括大宣路以西、胡速路特管区、以后的上京、浦与等整个以前的金国势力范围。 在韩州大营成立‘蒲会战役总前指’,由岳飞担任司令员,龙三十、完颜娄室担任副司令员,成立三人指挥小组,负责军事战役。吴喜的后勤辎重保障司令部设在韩州大营,负责前线物资供应。 刘浩是塞北战区司令,‘蒲会战役’结束后,要拿出塞北战区军事整合的方案来,总兵力不超过三十万人。以后逐渐控制在二十万人,要走精兵强军的道路,这一点,刘司令要提前安排,将整个战役前前后后的案例汇总。军事枢密院会根据你们的汇总材料,结合这次整个宋金之战,做出全军兴武强军计划。而你们,要充分利用战区优势,走在其他战区的前面。 岳司令,‘蒲会战役’是最后一战,必须打出我宋国人民军的赫赫威名来,打出一百年的太平来,这一战,关乎国运,岳司令,希望你要记住自己身上的责任。现在各战区都有参战,唯独麒麟军团第二军没有动,我已经下令给赵子明司令,其第二军张琼所部,已经结束整训,计划在十日之内抵达韩州大营,休整三天后,加入龙集团军,参与蒲与路战事。精兵良将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 说到这里,赵构转向完颜宗干,笑道:“完颜总督的任务也很重,胡速特管区刚刚成立,说实在话,其他各路虽然收复在前,但真正金人自治自建,你的胡速特管区是试点,将来,整个金国的振兴,还是要靠你们。赵大都督会全力支持你,你需要做到的,是将塞北军政总署出台的塞北特管区的政策,切实落实下去,让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为民谋福祉,才是为官者的真正民心所向。” 完颜宗干心里真是觉得热烘烘的,这是自己第一次参加如此高级别的会议,第一次聆听大宋官家对政事军阵的解读,都是针对最基层的军民说起,和吴乞买的治国理念完全不同。 他起身郑重说道:“完颜宗干虽然不才,但却知道好歹。陛下放心,宗干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一念之间,完颜宗干已经坚定了跟着赵构干下去的决心。 赵构点点头,说道:“好!你们都要记住,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有人民,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主人。我们都是这历史长河里的匆匆过客,既然划破长空,就要留下最璀璨的一刻,我当于诸君共勉。” 众人呼啦啦起身,起身道:“我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赵构双手下压,大家落座,赵构举起酒杯,说道:“话说完了,喝酒。今天本大帅下令,禁酒令破例一晚,诸位敞开喝,我是大帅,我带头,干!” 赵构手中青白汝窑小碗里的酒一干而尽,这可是一两一个,大帅带头,其余众人怎敢不喝,都是杯中见底。况且,这朝露首品向来是皇家御贡,特别是首品里面推出的“宋国红”系列,更是首品里的神品,皇宫内供,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更不要说和大帅痛饮,这层身份,足以光耀一辈子。 赵构深知中国的酒文化之精髓,这帮军中大佬,没有一个不馋酒的,只是碍于军令如山,不敢僭越。这次大帅特令开禁,又亲自带头,众人可就放开了。 岳飞两眼冒光,直搓双手,笑呵呵地对赵构说道:“大帅,这红一品敞开喝吗?” 赵构大笑道:“本帅说了,今天在座诸位,想喝多少,都管够!” 岳飞大笑道:“就等大帅这句话,换大碗!” 赵构一愣,这个天青色的汝窑酒盅是赵构特意定制的,一两的酒盅,清润如玉,小开片,喝酒最是合适不过。岳飞忽然提出换大碗,可见喝得不过瘾。 赵构忽然想起,岳飞历史上打仗是一把好手,喝酒更是一把好手,曾酒后殴打兵马统制赵秉渊,险些酿成大祸,历史上记载“上戒飞饮酒,飞自此不饮。”还是他这个赵构给岳飞下的戒酒令。 历史上说岳飞致命的弱点之一,就是“酒后无德”。但如果真有酒后殴打同级统制之事,也能说明岳飞确有这个毛病。看刚才的架势,岳飞馋酒能喝,只是平时严格军纪,才不敢痛饮。 但话已说出,金口玉言,自然不能更改,也不能扫兴。自己本来是要悄悄离开,让赵鼎主持,省得他们有自己在放不开。但岳飞要是喝醉了,真要闹起来,这几个人可不是岳飞的对手,又不能让岳飞做出出格的事,于是,他给赵鼎使了一个眼色,赵鼎自然心领神会,点点头,示意赵构放心,有自己在,会控制好分寸的。 赵构还是有点不放心,悄悄叫过龙一,嘱咐了几句,龙一悄然退到了黑夜里。 第496章 会晤夕照亭 开封府西大街州桥以北,一处别致的三进小院,正是宋国安情总局局长梁景的住宅。 在二进院里,夕照亭里,梁景坐在这里已经好半天了。夕阳西照,已经嫩绿的两颗石榴树的碎影里,梁景一动不动犹如老僧入定一般,石桌上的一盏茶,早已凉透,可见主人已经冥思很久了。 得到丫鬟的禀报,王嫣然心里也是一动。自己的官人自己清楚,梁景很少有愁眉苦脸的时候,可自打从前线回来,梁景变得沉默寡言了,虽然以前也不太爱说话,但回到家里,和自己还是有说有笑的,和部下也多有小聚说笑。但现在就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也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前天郓王赵楷来访,两个人在屋子里谈了半天话,谁也不让进,就连王嫣然也不行。时到正午时分才出来,王嫣然急忙近前揖礼,赵楷也只是点了点头,连午饭也没有吃,就这样急冲冲就走了。 后半晌两府总管杨公恕过府会晤,也是很神秘,但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也急匆匆就走了。紧接着是内务府总管吴福踩着脚后跟进来,倒是不客气,进来就吆喝着“王大家,把你的明前茶泡上一壶,莫要小气啊。” 好不容易来点活力生气,王大家倒是笑呵呵地说道:“吴部长光临,嫣然焉能小气,面前‘雀舌’最好不过,您先请,茶水随后就到。” 早有春兰姑娘殷勤伺候,这让王嫣然心里既喜且感。春兰是最早跟着自己的,也是一个苦命之人,夫君是殿前班直,随赵指挥使酸枣门一战,不幸阵亡,是王嫣然收留在身边,一直跟着自己,视若亲姐妹一般,眼下是东京开封府凤楼总掌柜。 只是这些天,内务部吴福部长来得多了一些,春兰姑娘都是亲自伺候,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时间一长,王嫣然也看出一些不同。吴福尽管人巧嘴甜,四大丫鬟不时都有小礼物送上,但唯独对春兰好像多了一点点心思在里面。暗地里观察,私下里打听,还真让王嫣然打听出一些倪端,原来春兰和吴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互相“惺惺相惜”起来。 吴福的身份自然没有问题。身为宋国安情总局局长夫人,手下人来往交际之人,都是严格考察的。尤其是涉及到感情来往,如果不调查清楚,一但陷入爱河不能自拔,偏偏对方考核不合格,岂不是硬要棒打鸳鸯? 吴福一家的事情,王嫣然听梁景唠叨过,也是唏嘘不已。好在现在吴福的三弟已经找到,在祈福宫担任外府副总管,也算因祸得福,否极泰来。 现在吴福担任内务部部长,又是宋国安全委员会副会长,位高权重。他的娘子在金兵南侵时不幸遇害,所以到现在依然孑然一身,没有续弦。期间虽有不少人提亲,但吴福却不为所动,也不知是不合适,还是没有缘分,总之,吴部长一直单身一人至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吴部长突然往梁景这里来往多了,不过也算正常,毕竟一个是宋国安全委员会的会长,一个是副会长,差事上需要多有来往,也属正常。但在休假之日,吴福总找一些借口上门,梁景倒是没有多想,王嫣然却发现了一些蹊跷,因为只要是吴福到来,总会是春兰第一时间接待,时间久了,夏荷、秋菊和冬梅自然看出来,俩人早就对上眼了。 王嫣然和梁景一说,梁景不仅哈哈大笑,言道:“吴福这小子,居然打得如此精明的算盘,都盘算到我的府上,我说这小子怎么三头两早起的往我这里跑,原来‘不安好心’。想要讨春兰姑娘,娘子,可不能‘便宜’这老抠门。” 说笑归说笑,俩人遭遇相似,互相同情,惺惺相惜,倒也是不错的一对儿。只是还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不过最近吴福频频上门,还真是有事。吴福天生豁达乐观,再难的事情,也难见吴福愁眉苦脸,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连梁景都暗自佩服不已。 吴福笑呵呵地将一包樊楼的“五香果仁”塞到春兰手里,故作大度说道:“给大家解解馋,不要嫌弃。” 惹得大家嘻嘻嘻笑个不停,夏荷最是泼辣,抢白说道:“吴部长,你堂堂一个大部长,不是花生果,就是核桃仁,我们倒是无所谓,可是春兰姐姐受了委屈,你说咋办?” 吴福一副笑模样道:“好办,等哪天得空,我让贺虎司令把他的胭脂马牵出来,让夏荷姑娘好好过一把瘾如何?” 一句话说得夏荷脸红朴朴的,惹得大家哄然大笑叫好,嚷嚷着都要去贺虎司令的内卫部队过一把瘾。 贺虎看上夏荷,几乎半个东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俩人在王嫣然经营凤楼的时候,就已经好上了。凤楼王大家手下的四大才女,那可是大大有名,协助王嫣然经营偌大的凤楼以及各府分店,无论是能力、容貌、背景,无一不是上上人选。 不信你看看,老大春兰钟情内务部长吴福,二姐夏荷是内卫司令贺虎的红颜知己,三妹秋菊的心上人是大帅手下烈火营军长赵新,冬梅老幺据说和吴喜有些眉来眼去的,不知道真假。反正赵构经常在这里小憩,陪同最多的是吴喜,和吴喜同岁的冬梅却是“吴喜哥吴喜哥”叫个不停,吴喜倒是一副怡然享受的样子,要说他们没有什么,王嫣然这双“深眸”凝视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梁景从来不考虑这些,但王嫣然女人心思,天生缜密,却有些担忧。自己的官人位居二品大员,自己也是官家以军事枢密院名义任命的安情总局二局副局长,已经有消息传播开来,说宋国的安情总局是这两口子的天下。 有道是人言可畏,无风不起浪。这是茶余饭后的市井闲聊?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些都要引起注意。但好像梁景从来不担心,自己一提起这些,梁景总是耻笑说道:“这些人无非是想把我搞臭,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怕我。什么人才怕我?!”这最后一句话才说得霸气,颇有梁一刀的风格。 现如今,更加处于风头浪尖了。梁景两口子如果加上吴福、贺虎、赵新、吴喜四人的势力,不由得不让人产生遐想,梁景要干什么? 王嫣然将这些顾虑说与梁景,梁景才沉下心来仔细想想这些事情的前前后后。要说男欢女爱,正常交往,两心相悦,倒也不怕。怕的就是别有用心之人推波助澜。这些日子,“顺福词社”集会频繁,没有弄出什么惊世之作,倒是有发展的越来越大的趋势,许多人慕名而至,顺福宫每天车水马龙,热热闹闹。 梁景的安情总局自然会“重点照顾”,每天都有情报汇总过来。梁景关注的重点是参会的人员,至于某某出了什么大作,某某又有惊世之篇,则并不注意,几位重要的官员,自然是“多加关照”。 今天吴福来访,自然不是来给春兰送花生果的。梁景请吴福在夕照亭坐下,春兰红着脸献上香茗,悄悄瞟了吴福一眼,退了下去。 梁景心情有些压抑,和吴福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吴部长,说吧,有什么新情况?” 梁景回来后,遵照赵构命令,只是和赵楷、吴福两人悄悄碰了碰头,组成了一个调查小组,赵楷担任组长,梁景、吴福是副组长。但赵楷身上的担子不轻,他还要盯着政务院一摊子事情,今年是赵构提出的全国大科之年,又是五年一大考的第一年,他这个主官副丞忙得是团团转,眼看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时不我待啊。 所以这块差事主要还是依靠梁景,这也是赵构交代的。因为涉及皇家内府,又加上吴福,但赵构给出的指示是,只调查,不过问,不处置,等他回来再做决定。 今天吴福突然前来,是告诉梁景,他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必须马上立刻告诉梁景。可是也巧了,梁景的暗桩也送来一个新情况,让梁景一整天闷闷不乐,忧心忡忡。 吴福坐在石几前,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春兰沏好的明前雀舌,吧咂吧咂嘴,却说出这么一句话: “梁总局,邓肃到了顺福宫,你知道吗?” 第497章 重逢观日阁 梁景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从吴福这条线得到这个消息的印证,他还是心疼得一闭眼,脑子里嗡地一下,要不是梁景一直在大风大浪中逆风而行,就只这一条消息,就够打翻他的, 邓肃,“太学三义”之一,早年随欧阳珣逃出东京,由暗界一路护送到相州,参加了赵构的抗金队伍,是最早跟随赵构的文臣班底之一。重要的是,邓肃是八副丞之一,真正的掌权重臣。 梁景点点头,低声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吴福点点头道:“梁总局还是厉害,我这可是一点时间也没有耽搁,还是落在你安情局的后面,你厉害。” 梁景苦笑道:“老吴,你也看我笑话?这大帅回来,我怎么交代?” 吴福转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盯着梁景说道:“梁一刀,你怎么越活越出溜了。这件事,又不是你我能左右的,邓先生是你师傅,你如何看管得住?再说,邓先生也只不过去了一趟顺福宫而已,据下面人说,主要还是顺福居士想让邓先生给他们的词社找一个地方,顺福宫毕竟是内宫,这进进出出的,也是不便。但顺福居士最后和邓先生有过一刻钟的密谈,却无从得知密谈内容。” 梁景心里也是有苦难言,这个密谈的内容,其实他还是知道的。安情总局的触角,无孔不入,吴福虽然是内务部部长,但说起来还是一个服务性的部门,不是专门的情报机构,尽管也有一些情报收集的功能,但比起安情总局老牌情报机构来说,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但内务府却是赵构特批成立,吴福又是赵构直接破格提拔任命的,“一个巴掌换一个带衔部长(吴福还兼任内务部队副司令,东京内卫部队直属内务部,吴福是顶头上司)”有了这层关系,内务部的职权范围扩得很大,已经不再局限于皇宫内务,其触角已经延伸到督查各个衙门,是赵构手里的又一柄暗刃,只不过还不能和一局两司相比,但权利却是不小。 内务部成了宋国除安情总局、军事枢密院军情司、治安部安全司以外的第四大情报机构,吴福秉承赵构旨意,只在暗中监视,不做处理。 梁景得到的情报显示,赵桓在试探邓肃。希望邓肃加入到他们的队伍里。当然,是以文史参议的身份,相当于顾问。只不过,以后怎么样,赵桓还是隐隐约约有所暗示,一个首辅宰执是少不了的。 这已经相当露骨了,这个顺福词社的性质也就昭然若揭。如果不是邓肃搅在里面,梁景何至于如此犹豫不决。邓肃是赵构为自己钦点的师傅,这些年来,邓肃对梁景要求极为严格,这也是梁景现在脱胎换骨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份师生情分,梁景是深深记在心里的,逢年过节的孝敬也是丰厚的。正因为如此,梁景才不知道怎么办,依照赵构的行事风格,断不会手软,可是对邓肃,梁景有些纠结。 影子天字二号送出来的情报,还是详实的。在这份情报里,邓肃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表示对于词会一道,自己也是才疏学浅,不敢妄称人师,相互切磋倒是可以。至于自己,身为政务副丞,这才是自己的主要差事,相比之下,风花雪月的低吟浅唱,还不是自己的追求。 说白了,我是有正经差事的,这些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小资调而已,不是自己追求的目标。也相当于婉拒了赵桓的招徕。至于是不是真心,还有待于进一步核查。 但这些还不能和吴福说,有些话,还是等大帅回来再说。以邓肃的官位和精明,不会想不到安情局定然会盯着这些地方,邓肃没有和梁景去说,原因有二:一是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从来没有想到背叛大帅。二来也没有必要欲盖弥彰,去梁景哪里套话,显得自己幼稚。邓肃好歹是宋国副丞,排名第六位,没有赵构同意,谁也动不了他邓肃。 想到这里,梁景反倒是平静了许多,难得一笑道:“先生不是凡人,大帅曾有言,邓先生‘为人耿直,人品端正’,这样的人,都是走一步看四方的主儿,断然不会迈错脚,还是我深陷局中看不穿,要不是你当头棒喝,我还想不透呢。今天不要走,陪我喝一杯。” 吴福笑道:“哈哈,就等你这句话呢。王大家的‘粉蒸狮子头’,我可是百吃不厌,今天就不好意思啦。” 梁景笑骂:“你什么时候好意思过?” 说完,自去招呼王嫣然准备午饭酒席。看着梁景出去的背影,吴福心中却在想:“梁一刀啊梁一刀,哥哥我是真担心你的秋月宝刀生锈了吗?” 不一会儿,王嫣然指挥着四大丫头很快在夕照亭摆出了一桌丰盛的家宴,“粉蒸狮子头”“红烧大鲤”“三鲜小炒”“醋溜小排骨”“爆炒鹅肝”“清煮黎祁”。 这是一桌真正意义上的家宴,梁景或许受到吴福的影响,看上去不再郁闷,他的差事,可不止这一个,只不过就目前来开,这是梁景安情总局工作的主要方向,赵构要是问起来,自己一定要有所准备才行。 既是家宴,吴福盛情相邀王嫣然作陪,美其名曰答谢女主人。既然吴部长如此盛情,王嫣然岂有推辞之理,那么春兰姑娘一旁伺候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在这一点上,王嫣然可是比梁景高出不是一个层次,也就难怪堂堂的梁总局,在外面八面威风,回到家里,却对自己的娘子言听计从,一个贤内助,可抵百万兵。 吴福可不客气,连仅有的一点矜持也没有,先下箸如飞,半个“粉蒸狮子头”就没了,端起酒杯“滋溜”一声,一杯二香下肚,这才放言说道:“我说梁一刀,你这把刀生锈了吗?咋愁眉苦脸的。放心,你不见赵副丞晚上还到凤楼听李铁嘴的说书吗?这组长都不急,你急什么?学学人家,这份心胸,不愧是天潢贵胄。” 梁景白了他一眼,道:“赵副丞是什么人?咱是什么人?能放在一块比吗?我是怕大帅担心,我等愚钝之辈,怎敢妄下决断。” 吴福扭头对王嫣然说道:“我说弟妹,你得说说你的相公,这可不是我印象当中的梁一刀。在中山府,和其霸气?怎么现在婆婆妈妈的。” 王嫣然笑道:“吴家哥哥说得是,我家相公出了名的拗脾气,一根筋,不会拐弯,这一点,吴哥还要多提携才是。” “他是官做大了,患得患失,没有了当年的锐气,依我说,官家给你的权利,可不是让你揣在怀里下崽的。”吴福毫不客气地说道。 “说得好!” 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院子里,让梁景、吴福、王嫣然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以至于三个人都有点失态了。梁景急冲冲迎了上去,王嫣然却愣在当场,而吴福,却一屁股坐在石墩上,有点哆嗦,心里却一直在想:“坏了,官家听见了。” 当赵构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梁景面前时,梁景恍惚如梦,急忙敬礼道:“报告大帅,梁景……” 赵构却笑呵呵的一把拉下梁景的手臂,说道:“梁景,我这不速之客,你可欢迎?” 王嫣然急忙趋前万福,道:“臣妾参见九爷。” 赵构笑着摆摆手说道:“王大家,我这不请自来,你这个女主人可不要嫌弃哦。” 王嫣然笑道:“九爷说笑了,您是贵客,请还请不来,何谈嫌弃一说。快请。” 梁景急忙头前带路,来到夕照亭,春兰已经麻利地布置好一切,刚想指挥夏荷重新摆宴,却让赵构制止了,说道:“不要麻烦了,没有那么多讲究,王大家,一会儿还有人来,摆到后面‘观日阁’,加几个菜就行。” 春兰急忙安排布置不提。却见赵构摆手让几个人坐下,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大家见过冬雪姑娘,这是大家的老朋友了。” 赵构身后闪出羞答答的冬雪姑娘,刚要习惯给大家见礼,却被赵构一把拉住,并排站在自己身侧,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众人一愣,还是王嫣然心灵剔透,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急忙抻了梁景一下,又给吴福使了一个眼色,趋前见礼道:“嫣然见过娘娘。” 虽然不知道赵构封了什么,但王嫣然作为一个女人,一眼就看出端木冬雪已经不是曾经的冬雪姑娘了,至于封号是什么,反正是赵构的后宫嫔妃之一,估计位置不会太低。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祝贺,反倒是把端木冬雪弄了一个大红脸,有些羞涩,更多的是高兴和欣慰。一朝龙凤呈祥,身价倍增,这就不是昔日的冬雪姑娘了,端木冬雪一时还不能适应,急忙搀起王嫣然,说道:“嫣然姐姐,你也笑我。” 王嫣然泪眼婆娑,也是替冬雪高兴,笑道:“雪儿,这是大姐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后有了规制,我们自然遵循。姐姐是为你高兴,你的心思,大家都明白,我们姐妹一场,你要不嫌弃,这里就是你的娘家。九爷,要是雪儿受了委屈,我这个娘家人是不依的。” 赵构笑道:“有王大家这尊大神护佑,雪儿感到荣幸才是。这两天呢,我和雪儿也正好需要住在这里,还是需要麻烦王大家一些日子,我回京的消息暂时保密,一会儿李总丞和宗老会过来,梁景准备一下。” 这是要把梁景的住宅变成临时行营了,至于为什么,梁景不去想,赵构怎么说,梁景就怎么做,这就是梁景的性格。 赵构回京是踩着黄昏这个点的,太晚了叫门,以赵构的身份自然可以,但也就没有秘密可言,都知道赵构回京了,开封城门录会记录在案。黄昏擦黑进城,稍加遮盖,随着进城的人流就进去了。 这次赵构回京,只带了赵新、赵生的暴风、烈火营,就连赵子亮的近卫军应龙军团也没有带,这是放了一个烟雾弹。 赵新赵生的人马返回了刘家寺大营,向赵子明司令报到,因为之前赵构已经陆续让孟春和成闵的集团军返回各自驻地进行休整,这在朝堂邸报上已有传达到各部院,赵构在韩州大营召开军事会议也在上面体现,这种邸报,每月都会有通报到各部院署,算是政务院内部传阅的一种文报。 赵构早就开始造势,就连李纲和宗泽,也是在今天才接到赵构的秘密通报,让他二人晚上轻车简从来梁景府邸。为了确保安全隐秘,他没有动用安情总局的力量,而是让赵子明的墨麟出动,负责通知李纲和宗泽并做好保密工作。 命令由军事枢密院思危厅主事陈坚发出,没有明说来这里见谁,只是让这俩人按时到梁景府邸。 李纲接到军事枢密院思危厅主事陈坚通知,赶到梁景府邸参加重要会议,会议保密,行踪保密,内容保密。 第498章 敲打梁一刀 宗泽接到的是同样的命令,但却多了一个心眼,因为一出门,就看到了身后如影随形的护卫,接到的通知是单身前往,老军务出身的宗老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警惕,身后的护卫根本不是平时内卫部队给他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一头潜伏在黑夜里的豹子,你看不见它,却能时刻感觉到这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危险。 应该是墨麟出动了,宗老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不过什么也没有说,直接上了一辆很普通的绝影车,向西大街而去。有墨麟在,他丝毫不担心后面会有尾巴。 两辆绝影车几乎同时来到梁景私宅门前,梁景在门前亲自迎接,只是敬了一个军礼,没有说话,将两人让到府里。 绕过影壁,顺着抄手游廊来过二进院子,再来到后院,靠西的一处水榭小阁,取名“观日阁”。在这里可以欣赏开封日出的美景,但现在却是火烛通明。 通往“观日阁”的小桥,三名豹卫值守在此,见李纲和宗泽前来,急忙敬礼,其中一名豹卫说道:“李总丞、宗老,请随我来。” 李纲和宗泽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面好像知道了一点什么,点点头,随后跟着穿过小桥,迈步进入阁内。 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宗泽眼帘的时候,老头就不淡定了。等赵构转过身来,宗泽已经热泪盈眶,抬手一个标准的军礼,哽咽道:“大帅,您终于回来了。” 李纲也是唏嘘不已,急忙揖礼参拜道:“臣政务总丞李纲参见陛下。” 赵构一手一个拉住自己的文武双臂,也是动情,眼睛里有些湿润,说道:“两位辛苦啦。我也是很想念你们啊。宗老,您看上去瘦了些,一定要注意身体,回头我要骂苏呆子,临走时嘱咐过他,宗老的身体就交给他负责,怎么瘦了?” 宗泽笑里带着泪花说道:“大帅莫要怪苏呆子,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一日三餐一斤精米半斤肉,吃得香睡得好,苏呆子的建议,瘦身长寿,苏呆子有功的。” 李纲也笑道:“苏院使尽心得很,居安堂和思危厅诸位大员的身体,多亏苏院使尽职尽责,调理得很是不错。” 赵构频频点头,说实在话。他并不想回来,还是想指挥最后的一战,但不能让李纲和宗泽为难,这件事,还只能自己来处理。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能让李纲和宗泽夹在中间不好受。现在赵佶躲在苏杭,乐不思蜀,其实是在向赵构变相的阐明自己的立场,那就是无意搅在其中,赵桓自己作死是他的事情,和自己这个老子无关。 观日阁酒香四溢,王嫣然指挥四大丫鬟,很快摆好了酒宴,李纲、宗泽、梁景、吴福四人陪着,不一会儿,赵楷急冲冲赶了过来,人员到齐,赵构指示开始开会,王嫣然指挥豹卫四下里散开警卫,外围,则是墨麟的一个小队担任警戒。 酒是“红一品”,菜是精致肴。但众人知道,今天主要任务可不是来喝酒的,或者说,赵构让他们来,可不是来喝酒的。 果然,赵构酒过三巡之后,等众人祭祀了一下“五脏庙”,直奔主题而来:“三封信都收到了,你们对时局的判断还是有的,这一点,我很欣慰。但要批评梁景,你是宋国安全委员会会长,宋国安情总局局长,可以说,宋国的安危有一多半系于你的安情总局,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居然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是有顾虑吗?在国家安危面前,不论是谁,绝不姑息,这是原则问题。方才进来的时候听到吴福一句话,你梁一刀的秋月生锈了吗?这句话责问得好!政务院和枢密院的办公大厅为什么取名‘居安堂’‘思危厅’?就是取其‘居安思危’之意。前线几十万大军还在为国家统一流血牺牲,后面就有人坐不住想要篡夺胜利果实吗?你问问在座诸君,有谁答应?” 这还是赵构第一次狠狠批评梁景,还是当着李纲和宗泽的面,这可是极为少见的事情,而且赵构神色严峻,态度严肃,语气严厉,三严之下,梁景的冷汗唰地流了下来,站在那里低着头,脸红脖子粗,呼吸急促,低着头,恨不能钻到观日阁下面的水里。 赵构训斥的声音很大,就连外面警卫的豹卫都听见了,王嫣然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她开始心里面噗通通乱跳,女人的心思永远在自己男人身上牵挂着。官家如此大张旗鼓严厉痛批梁景,丝毫不顾及他的脸面,这是为什么?往深处想,如果这是梁景失宠的开始……王嫣然根本不敢想,真要梁景被赵构弃用,根本不用找借口,马上梁景就会被弹劾的劄子撕咬得连骨头都不剩。 王嫣然冷汗淋漓,不敢再想,脸色苍白,急欲跌倒。还是春兰见状不妙,急忙搀扶坐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梁景倒了,她们也就倒了,一点不敢往下想。 观日阁里的李纲愣住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梁景是谁,赵构手下最贴近的心腹,李纲对赵构,是怀着知遇之恩,报国之志,是得遇明主的一份感情;而宗泽,是押宝押对了,把自己的一生押在赵构身上,实现了自己的人生抱负。这俩人,是站在国家大计这个层面,来施展自己的才华。 梁景可不一样,不是赵构慧眼识珠,破格擢升,还是一个小猎户呢?没有了赵构的照拂,这些年,梁景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一但失宠,会被吞吃得一干二净。 “是要飞鸟尽良弓藏了吗?”李纲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应该不是,一来前线战事未了,安情总局下属的西北、塞北分局正全力支应战事,这个时候总局乱了,这不是釜底抽薪吗?赵构断不会这么做。 但作为政务总丞,不管怎么说,也是宋国的二当家,安情总局还是政务院的下属部院,自己这个总丞也是有责任的。 李纲不能再坐着了,遂起身揖礼道:“九爷,梁总局殚心竭虑,为国分忧,我等都看在眼里的。要说责任,李纲自当首当其冲。是我的差事没有做好,请陛下责罚。” “你李伯纪不要滥充好人。你的差事没做好?政务院居安堂几乎成了你的家,每天办差七八个时辰,东线战事最紧的时候,为了支援前线,你三天三夜只睡了两个时辰,可是有的?我出去这大半年,宋国一方面和金国的战争如火如荼,刻不容缓;国内的经济发展日新月异,一日千里。这些,都离不开你李伯纪的功劳,咱们功是功,过是过,是他梁景的差事没有办好,不敲打他敲打谁?” 得,李总丞的面子没有给。宗泽只好仗着老脸说两句了,这在人家家里吃人家喝人家,还“骂”人家,宗老头总觉得不好意思。况且这件事,还真不能都怨人家梁景。一个皇兄,昔日的大宋官家,涉及皇家家事,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杀身之祸,自己还劝过梁景要小心行事,现在人家挨批,怎么着仗着这张老脸,要给梁景挽回一些脸面。 “陛下,梁总局事先是和我以及伯纪公打过招呼的,涉及皇宫内务,也一并知会了吴部长,就连赵副丞也是知道的。说实在话,大家开始也没有太在意,一个顺福词社罢了,能掀起多大风浪。只不过后来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怕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发现了一些端倪,所以才作书于大帅回京主持大局,梁总局还是尽职尽责的。” 宗泽的面子,赵构还是照顾几分的。搀着宗泽坐下,说道:“宗老,这些年轻人做事,还需勘磨,你老还要多费心才是。梁景不好,你尽可用力敲打。” 赵楷笑道:“九哥,你这一回来跑人家家里,王大家摆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你却训斥人家的相公,小心下次王大家不让你进门。我是组长,又涉及皇兄,还是坐下来慢慢商议才是。” 赵构“哼”了一声,这才坐下,梁景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句话不敢说。 众人重新落座,梁景可不敢做,赵构斜了他一眼,说道:“倒酒!”梁景急忙乖乖地执壶倒酒,堂堂的安情总局局长,成了倒酒的酒博士。 赵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拾箸夹了几口红烧大鲤,满口鲜美。见赵构举箸而食,众人这才下箸纷纷,还别说,王大家的手艺着实不错,色香味俱佳。 赵楷天生诙谐,指着刚才赵构所吃的红烧大鲤笑道:“九哥,这黄河大鲤鱼可是难得,王大家这是有心了。据说,只有李固渡一段的黄河大鲤最为肥美,此鱼肥厚,鱼肉鲜嫩,怕是一大早打来的吧,将养一天,吐尽腹中泥沙,这才有了这道美味。九哥,你看这条大鱼,怕是七八斤也是有的,在水里掀水弄浪,这上了饭桌,还不是九哥口中美味。你看看他的胡子,翘起来老高,怕是下锅之前颇有不服,也只有翘胡子瞪眼的份儿。” 赵楷一语双音,话里有话,出口诙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冲淡了方才的严肃气氛,外面的人听见里面传出笑声,都是松了一口气,也难怪大家紧张,梁景背后牵扯的人,太多了。 赵楷心里面明镜似的,赵构看似敲打梁景,实际上是对李纲和宗泽的敲打,但不能直接上来就面对这一文一武,俩人在政务院和枢密院的差事,那是没得挑,但对于涉及皇室家族事务,还是不能完全站在赵构这边,患得患失。 毕竟李纲也好,宗泽也罢,都是宋室旧臣,只不过遇到了赵构,更能放开手脚施展平生才华抱负,遇到另外一个明主,也是一样。这次面对赵桓的异常举动,也只是冷眼旁观,收集情报,至于具体措施,却是没有,还是没有引起重视。比如宗泽,觉得都是一帮文人,里面连一个掌握实权的军队将领也没有,怎么会掀起风浪? 但赵构却知道舆论的力量,众口烁金,尤其是当下的时代,老百姓了解朝堂之上的情况,都来自于现在的几大报纸,《宋报》、《开封日报》、《宋国军报》以及各府发行的州府日报,这些官方报纸才是老百姓了解宋国大事的主要渠道。 另外,赵子崧的宣传部下面,还有几份民办报纸,最出名的自然是十三姐的通达商行发行的《通四海》和《达天下》两份报纸,《通四海》以商业信息为主,而《达天下》则是百家杂谈,允许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用赵构的话讲,真理越辩越明。 但是这些却是文人的长处。赵构得到的情报,赵桓组织一些颇具影响力的文人,开始向这些领域渗透。这里面有高人为赵桓支招,知道军队暂时插不上手,另辟蹊径,从大宋喉舌开始入手,这才是一剑封喉的毒计。 梁景却是赵构真正的心腹,脏活累活都是他的,是永远生活在阴影里的人。赵构只是借梁景的身份一用,来表露自己的不满。上次邢秉懿皇后的事情已经话里话外敲打过李纲和宗泽,但看来敲打得还不够狠,没有让俩人引起足够的重视,又不能凉了这一文一武两个人一片热忱工作的心,所以,赵构手里的鞭子总要有个落下的地方,这个人就只能是梁景。 赵楷不能,身份敏感;吴福不行,地位不够。那就只有梁景最合适,地位不低,身份合适,作用明显,李纲和宗泽回去后,应该好好琢磨琢磨了。 “李总丞,回去后,命令赵子崧开始清查宣传部门加入顺福词社的详细情况;宗老,回去告诉汪若海和陈坚,军队系统一兵一卒不能参与这些事情,军队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多抓训练,实行大练兵活动,我要过问此事。三哥,你回去后,和吴福一起下一个文,内务府要讲讲规矩,皇兄的顺福宫是居住场所,顺福词社,另外安排一个地方给他们,吴福,你去办。另外,我回来的消息保密,这两天暂时住在梁景这里,要紧事情再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三哥依旧负责牵总,汇总消息。” 差事都安排完了,却没有梁景什么事?这不合理啊。 却见赵构扭头狠狠瞪了梁景一眼,骂道:“怎么没有一点眼力劲儿,我要洗澡,下去准备!” 第499章 孟夏秋月寒 透过氤氲之气,弥散在浴室里,透过雾蒙蒙的水汽,两个身影隐隐约约在里面若隐若现。 赵构躺在硕大的木盆里,水温偏热,泡着很是舒服。水面上撒着花瓣,旁边还有两大桶备用的冷热水,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看得出,这个浴室是精心装修过的,很是舒适实用。 梁景手里裹着一块白巾,正在给赵构搓背,这是梁景最愿意伺候的差事,也是整个大宋王朝仅有的两人之一,另外一个就是吴喜。 手法依旧熟练,却有些轻重不一,依赵构现在的肌肤感觉,这些细微的变化,依然逃不过他的感觉。 “梁景,你有些心不在焉啊,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吗?”赵构闭着眼说道。 梁景下了一跳,大帅可是真神了,咋知道自己刚才走神了呢? “大帅,你可真神了,这也知道。瞧您说的,梁景还没有那么脆弱吧?不要说您骂两句,就是打两下,梁景心里也是舒服的。” 梁景可不敢在赵构面前耍一点小聪明,这份殊荣,放在宋国文武大臣里面,这可是独一份,梁景对赵构那是绝对的死忠。这也是赵构最放心的地方,但也是最担心的地方。 放心的是梁景这个人,不放心的是他这个身份所引起的一系列的事情。梁景现在一是树敌太多,二是有些事处理得还是不够低调。比如手下四个丫鬟的事情,知道底细的,明白都是那几个憨货确实是看上了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梁景在刻意为之,拓展自己的势力范围。这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安。梁景本身就是宋国国家安全议会会长兼安情总局局长,按照职务,有权调阅除枢密院军情司以外的其他三部门情报。 这个权利可就大了,尤其是安情总局二司,司使是唐智,副司使是王嫣然。二司主要对内实施情报搜集,开展宋国内部保卫的活动,可以说,宋国所有重要衙门,都在二司监控之下,其手下发展的核心情报人员名单都在梁景脑子里装着,其外围人员,则撒向宋国全境,更是达到了三万多人,这股力量,足以让所有人感到胆战心惊。 赵构继续说道:“梁景,有些事情,现在你就是想低调也不行,别人不信。你和你家娘子都属于高官,尤其是你,一手掌控宋国里里外外的安全,这可是一件大事要事,也是一件刀尖上跳舞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对你的忠心,我从不怀疑。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秀于群,众必非之。你要有做一名孤胆忠臣的心理准备才是。” 梁景并没有接话,继续手中的差事,搓着赵构宽厚的脊背。 赵构笑道:“梁景,你还没有表字吧,我赐你‘孤怀’如何?” “梁景,梁孤怀。好,谢九爷赐字。”梁景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面却是波涛汹涌,九爷赐字,据梁景所知,这是第一份殊荣。 “闳识孤怀,沅芷澧兰。梁景,你这个孤臣不好当啊。要受得了委屈,耐得住寂寞,忍受了误会,还有可能面对亲人的不解,这些都是你要面对的一些牺牲,怎么样,能不能坚持住?” 梁景笑了:“梁景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脖子硬,不怕邪。” “好,说说你的计划……” 梁景的秋月,在孟夏时节,再次祭出,正如在中山府,一刀秋月出,中山一府寒。 另外一个雾气腾腾的浴室里,王嫣然和端木冬雪泡在大浴盆里,云雾蒸腾之下,却传来了俩人窃窃私语之声。 “雪儿妹子真是不容易,真可谓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连我这个小女子也是动心羡慕的。”王嫣然打心里为自己的姐妹感到欣慰。 端木世家以武驭医,其医术独树一帜,“三十六路天罡梅花针”既是武林绝学,也是救人绝技。端木冬雪打小练武先练气,加上这两年在李百全手下着实学到不少东西,李百全的药剂之术可是天下闻名。他心疼徒儿,给冬雪的秘方里倒有不少美容养颜的方子,加上端木冬雪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黄金年龄,有颜值有感情有共同的战斗经历,才和赵构水到渠成走到一起。但要单论端木冬雪姑娘的容貌身材,丝毫不弱于惠妃李飞雁。更为难得的是,端木冬雪对赵构的一往情深和矢志不渝,这么几年下来,端木冬雪身边的人哪有不知道的? 冬雪还是有点害羞,也有一些不解,低声问道:“嫣然姐姐,官家……” 王嫣然急忙打断她说道:“雪儿妹妹,在外面和私下场合,官家喜欢称呼他‘九爷’,也是我家相公遵照官家制定的保密规矩,要记住。” “哦,谢谢姐姐提醒。九爷为什么不回静园,怎么来到你们家里?” 王嫣然撩拨着热呼呼的水,笑道:“我估摸着是出于保密,惠妃娘娘先回到静园静养待产,皇后可有的忙了。九爷不让说自己回来了,应该是要静观其变,暗中出手。这两天我也不得闲,雪儿在这里尽管安心住下,伺候好九爷的日常起居,缺什么,吩咐春兰就行。九爷有时候喜欢在这里小住几日,这个后院,一直给九爷留着。前前后后都是那些小豹子护着,你就放心吧。” 王嫣然是一名精明的女子,是和端木冬雪最早结识并相好的姐妹,这还是张悫老爷子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以王嫣然的聪慧,如何不知道提早布局的好处?所以,端木冬雪在京城的时候,最多走动的,还是王嫣然这里。 今天王嫣然却有些不吃底,赵构观日阁狠批梁景,让梁宅的上上下下都有些战战兢兢。但赵构又留宿梁宅,而且告诫所有人这是绝密,严禁透露任何蛛丝马迹,一定要造成赵构还在韩州大营的假象,为此,连吴喜、赵子亮和飞龙卫都留在了韩州大营,只有龙一带着一个小组跟随回到东京。 端木冬雪是知道的,虽然赵构没有透露是什么事情,但一路上对梁景却是提到不少,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赞赏和信任,冬雪看得出,那是一份真感情,因为赵构说到梁景的时候,眼里会透露出一种情感出来,和对她说话一样,眼睛里全是似水柔情。 端木冬雪仰面躺在水里,惬意地闭上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嫣然姐姐,九爷不回皇宫而是秘密留宿你家,这份信任和感情,整个宋国还能找出第二家吗?你也是关心则乱,放心吧,梁局长在九爷心中的地位,谁也替代不了。” 王嫣然一颗心才噗通一下掉在肚子里,心情大好,忍不住转过身子,附在端木冬雪的耳朵边,悄然说道:“我说雪儿妹妹,你新承雨露,可要抓住这几天的机会,别说九爷不给你啊。要说吸引住男人,光靠容貌可不行,雪儿妹妹,我还是教教你……” 东京汴梁城御前街往东,过马行街到了牛行街以南,这是宋国教化部下属的宣广司办公的地点。 副司使李清,字拙之,是复兴元年赵构恩科取士的第一批人才。李清从微末小吏一直擢升到宣广司副司使,是朝里最年轻的司使之一。年级轻轻就擢升高位,又深得部长赵子崧的欣赏,据说连赵楷也听说过李清之名,不出意外,再过一两年,宣广司司使一职,李清无疑是最具竞争力的副司使。 官场亨通,周围赞誉之声纷至沓来,李清这些日子可谓意气风发。前些日子,自己的即兴之作,居然传到顺福居士的耳朵里,据说让顺福居士击节叫好。顺福居士何许人?宋国前官家,现在官家的大哥赵桓是也。 这个时候,李清年少轻狂的毛病也就展露无遗。虽说是人不轻狂枉少年,但轻狂可不等于没脑子,而李清就有点开始分不清自己了。 连续两次受到特邀,参加顺福词社的活动,而且都受到赵桓的单独接见,对李清的才华风骨大加赞赏,甚至隐隐约约有“太学小李”之称。 能和李若水相提并论,这对李清来讲无疑是一种最大的肯定和鞭策。李若水是谁,被誉为“南朝第一人”,这个赞誉,可不是宋朝给的,而是金国。连对手都佩服的李侍郎,赵构在东京汴梁城的“宋国国家太学院”里面,已经塑造了雕塑,成为太学里面爱国教育的基地之一。 赵构责令太学院长韩世同,专门开辟出一处园子——“太学励志苑”,要做到一人一景一基地。里面第一件雕塑,就是李若水英勇就义的雕塑和其感人的事迹介绍。 另外还有中山府谢志“中山魂”的雕塑、朵力营首任营长朵力“为了宋国”张开双臂护住火药包的英雄形象雕塑,都在“太学励志苑”安家落户。赵构对太学那是倾注了满腔心血,因为这里面走出的,是宋国的未来。所以思想教育必须是太学院最主要的教育核心。 李清是太学高材生,也是胸怀大志、为国尽忠的热血青年,但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只不过,他还沉浸在会面赵桓的窃窃自喜之中。 “……的卢蹄轻,太阿剑利,几多豪情?正逐鹿又是,烽烟骤起,号角声断。” 李清嘴里低声吟唱着自己这首新词《水龙吟》,最后几句,恰是赵桓极为欣赏的,文人骨子里的侠气,李清有点飘飘然了。 第500章 吴福的差事 李清匆匆走出衙门,今天有一件差事,是司使赵典亲自交代的,前往内务府商议顺福词社社址一事,吴福部长已经知会文化部赵子崧部长,内务府没收的前伪楚政权谏议大夫宋奇愈的一处私宅,作为场所特拨给顺福词社使用,李清是过来办理相关手续的。 前礼部员外郎成实,现在是顺福词社的社长。成实因为受到伪楚事件的影响,没有被处理,但也没有被重新启用,一直赋闲在家。但赵构对这些伪楚旧臣却没有不念香火,根据官职不同,全部给予发放全俸致仕金,逢年过节的赐封也是按制发放认领,应该说,安享晚年还是完全可以的。 对于这批人,一来牵扯太多,二来赵构初登大宝需要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三是里面有一些人,还是有才干的,需要冷处理一下,磨一磨性子,看一看到底是为国家想得多一些,还是为个人想得多一些。 成实现年才三十五岁,正是仕途的黄金年龄,在靖康初年的时候,还只不过是礼部下属主客部的一名堂官主事,后来张邦昌伪楚成立,许多衙门的忠直之士纷纷挂印辞职,以示抗议。但也有一些官吏需要养家糊口,需要一份差事,秉承“公门之中好修行”的道理,还是做了一些保护东京老百姓的事情,也还是有功的。 成实就是其中的一位,礼部和金兵二帅打交道最多,也深知金兵的残暴和贪婪,暗地里,也曾透露一些重要的消息出去,比如完颜宗翰曾动了杀心,想要对太学府动手,张大梁的暗界才紧急撤出欧阳珣、赵鼎、邓肃等人,那时候,躲在太学里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要不是完颜宗望顾忌,真要依着完颜宗翰的意思,说不定太学就会血流成河,大宋的元气就会大伤。 所以对这些中小官吏,赵构一概不纠,但要说重用,也还谈不上,毕竟大家眼睁睁都看着,要是朝堂之上任命一些伪楚人员担任要职,恐怕整个朝堂就会动荡不安,许多风骨奇高的人物要是再来一个集体“辞拜”,赵构的新王朝就会陷入极大的信任危机,利害相权,赵构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但对于成实来讲,不啻于晴天霹雳,刚刚熬上礼部侍郎,距离尚书一职就差一个时间上的过渡,却没想到世事难料,张邦昌的伪楚居然瞬间土崩瓦解,张邦昌也主动“归政于朝”,并乞骸骨。赵构网开一面,并没有诛杀张邦昌。但也没有让其回东光县(河北东光)老家,而是贬到荆湖南路潭州天宁寺寓居,算是保住一条命。 成实的礼部侍郎的位子还没有坐热,就被拉下马来。略有安慰的是挣了一份礼部侍郎的致仕金,都说当今官家是看在已故李侍郎的面子上,对礼部动手是最轻的。 成实正想施展拳脚大干一场的时候,被被活生生按了下来。这几年活得是有些憋屈,但势必人强,自己只好认命。但随着二帝高调回归,当今官家率军东征金国,整个东京城只有李纲把总,宗泽虽然挂着军事枢密院副使的头衔,但具体军务却是枢密院佥事汪若海在负责,刘浩的参议长现在是塞北战区司令,也就是说,整个东京城军事枢密院,现在是汪若海说了算。 而汪若海,是成实的太学师弟。而汪若海、成实、陈东,则号称“太学三剑客”,文武全才一般的人物。陈东现在则是赵构军事枢密院下属的后备部部长、宋国国家军事学院的院长,真正的实权人物。这两年从国家军事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现在都是各个军团的基层骨干军官。 谁说赵桓没有动脑筋,这一招“以曲求直”,就运用的非常巧妙,把所有人都欺瞒得死死的,赵桓回来这一段日子,看到的都是宋国欣欣向荣的景象,而这一切,原本应该是他所拥有的。 吴福在内务府等候多时了,按理说,这样的事情用不着吴福亲自出面,但吴福却是另有用意,要是一般公务,李清和成实的级别,还真够不上让吴福亲自交办。 李清在内务府门口稍等了一会儿,成实坐着马车也就到了,打赏了车马钱,成实一眼就看见门口站着的李清。遂高兴地打着招呼:“拙之贤弟,久等了,失礼失礼,万望海涵。” 李清也是揖礼道:“敏捷兄安好。” “哈哈哈,上次踏青小聚,你老弟可是大出风头,顺福居士赞誉有加,颇为欣赏,拙之兄弟以后定会平步青云啊。” “哈哈哈,借敏捷兄吉言,请。” “贤弟请。” 二人迈步而上,自有门卫接到通知,带着二人直奔吴福的公房而去。 吴福正坐在一张巨大的书案后面,低头沉思。作为赵构的心腹之一,吴福自然知道赵构的刀已出鞘,是要见血的。但这把刀一但开戒,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历来皇权保卫战,都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但赵构的“刀”虽然已经出鞘,但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安情总局的行动司侦骑四出的场面,反倒是静悄悄的。只是通知吴福,稳住今天来的两个人。 李清和成实,吴福都认识,还挺熟。对李清还是颇有好感的,这个年轻人有活力,有思想,只是缺少历练和政治经验,如果倒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着实有些可惜。 “宣广司副使李清,见过吴部长。”李清当先揖礼道。 “成实见过吴部长。”成实在后面揖礼。 “啊,二位无需多礼,快请坐。”吴福笑呵呵从书案后面走出来,热情地打招呼,自有公房办事员已经沏茶伺候。 等二人落座,吴福笑道:“上次赵部长来我这里,可是没有给我好脸色,嫌我慢待了诸位大家,天地良心,我可是上着心呢。” 他回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串钥匙,晃了晃说道:“宋奇愈的一处没收的私宅,这小子,当初没少捞好处,光是借口根括银典当变卖的私宅,有一半便宜了这小子。走吧,前面不远就是,咱们走着去就行。” 吴福依旧是一副大管家的模样,这是众人眼里面最不像手握重权的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就是一副憨厚朴实大管家的派头架势,有谁知道这是手握兵权的宋国内务部的大部长呢?。 几个人出了内务部,转向马行街南面,拐过太庙,旧宋门以北的地方,有一处二进院子,很是别致,交通方便,西面就是大相国寺,地处闹市里面的僻静之地。 进了大门,绕过影壁墙,来到院子里,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少小厮还在四下里搬运着东西,进进出出的倒也颇具生气。 顺着东偏门来到后院,倒是比前院宽敞一些,青砖铺就的地面一东一西摆放着两个硕大的雕花石水缸,里面欢蹦乱跳的几尾锦鲤来来回回游动着,西面没有厢房,倒是种着几畦农家小菜,绿油油的,一副生机盎然的田园情趣。 李清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由衷地说道:“好!真是一个好去处!吴部长,您真是有心了。顺福词社该给您记一大功才是。” 吴福心里苦笑道:“可别,现在谁跟顺福词社粘包,谁倒霉。”不过脸上还是挂着迷死人的笑容说道:“李副司使说笑了,微末之力不敢贪功,再说了,我可是怕赵部长的大眼珠子。” 赵子崧的一双牛眼,已经成了东京城上下皆知的趣话,据说有一次盛怒之下瞪着大眼珠子训斥手下,居然把手下吓得昏了过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部长瞪着眼珠来训话。”都成了文化部的顺口溜了。 众人皆大笑,却不知一派祥和之下,暗藏玄机。 李清指着正房说道:“这应该是敏捷兄的公房了吧,不错,很气派。” 吴福嘴角的肌肉有些牵扯,把手里的钥匙丢在李清手里,说道:“既然二位满意,钥匙拿着,我就回去了,部里还有许多公事要办。” 李清、成实急忙揖礼道:“吴部长请便,回头樊楼李清请客答谢吴部长。” 吴福打着哈哈回道:“好说,好说。”回身向外走去。 礼送吴福消失在影壁之后,李清掂了掂着手里的钥匙笑道:“敏捷兄,我看这个地方,顺福居士也是喜欢的,虽然只有二进的院子,但作为平时聚会之地,也是够了。钥匙给你,我的差事算是交差了。”说完,把钥匙郑重交到成实手里。 成实接过钥匙,心里也是兴奋,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属于顺福词社的公房,以后大家伙就不用再看那帮内卫的脸色了。关键是,自己肩负着天大的重任,有了这个地方,就能很好地打一下掩护。 接下来要重新招募一些勤杂人员,要换成自己人,另外,今晚如果合适,就以祝贺新居的由头,专门邀请汪若海前来吃酒,席间再一次探一探他的口风,如果得到他的支持,居士说了,枢密院枢密使的位子,一定是他的。 脑子里想着事情,成实并没有注意到后院有什么不一样,反正这个院子现在是自己的了,自己有权处置这里的一切事务,这里,从此咱说了算。 和李清推开房门,迈步进去,却看见里面一人负手而立,正盯着墙上一副“锦鸡登枝图”观赏。此图用笔细腻逼真,画风清新文雅,正是太上皇赵佶的大作。没想到吴福还如此有心,颇懂文人喜好。 看见此人全神贯注地欣赏此画,成实以为是吴福留下的管家,没想到也是一位雅致之人,遂在身后笑道:“锦鸡跃枝,凤凰之像。这幅画画的好,寓意也好。天下一人的画作,果然不同凡响。” “再好,它也是一只鸡,永远成不了凤凰。你恐怕是曲解了此画主人的意境。”屋内之人并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那幅画说道。 成实心里很不舒服,但并没有发作。自己和一个管家较真,传出去会惹来笑话。不成想李清不乐意了,他对太上皇的书画素来仰慕,自己的一手瘦金体也是得到很多大家的认可,看到成实吃了话头,遂出口道:“尔狂妄,天下一人的大作岂是你辈能参悟透彻的,敏捷兄大才,更是当今翘楚人物,你凭什么口出狂言?” 只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凭我这张脸,不知道够不够资格?” 第501章 静园话禅机 见到此人俊朗英俊的一张脸,李清和成实却犹如见到地狱里的黑白无常一样,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也不由得颤栗起来。 “梁……梁局长,您……您怎么在这里?”李清虽然有点意外和害怕,但自认为没有犯事,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 但成实心里有鬼,却不敢接话,只是下意识躲在李清后面。好歹李清也是一位副司使,五品官职,其上司赵典,也是赵家宗室,还是有些背景的。 梁景笑道:“李副司使问得好,也问得蠢。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如果不太清楚,成侍郎怕是心里面明镜似的吧?” 成实不敢不接话,低着头说道:“不敢。成实确实不知梁总局在此,吴部长也没有说,我们实在是不知道为何梁总局会在这里?”事到如今,只有死扛到底,反正梁景也没有什么把柄,要是有,大小阎王(东京城乃至这条线上的人对王家兄弟的“尊称”)早就出手了。 李清看看成实,再看看梁景,心里面没底了。梁景是谁?整个东京城跺跺脚,南熏门都要抖三抖的煞神,官场上早就流传这么一句话“宗老头的枢密院,李总丞的居安堂,吃不住梁一刀的大小王。”当然宗泽和李纲,自然不怕梁景,但吃不住下面的人发怵梁景安情总局,真要被梁景盯上,不死也会脱层皮。 “还请梁总局明示?”李清可不敢和梁景托大,态度自然恭恭敬敬。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梁景摆摆手说道。 成实的冷汗唰就下来了。换个地方,那就只有安情总局总部了,隔两条街就是,自己只顾高兴了,咋把这个茬忘了。 成实下意识转身想出去,这就是文人的不足,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沉不住气。刚转过身来,两名精壮的汉子就出现在门口,一股子杀气弥散开来,成实立刻像是被定住身子一样。 “成侍郎这是想去哪儿?”梁景笑道。 李清心里沉了下去,成实有事瞒着自己,自己被绕进去了。 “我……我尿急……”成实还真是尿急,吓的。 “陪成侍郎方便,好歹是混过‘官场’的,莫要失态,脸面不好看。”梁景挥挥手道。 成实乖乖地跟着出去了。李清有点惶恐,看了梁景一眼,低声道:“梁总局,明人不说暗话,李清所犯何事?我不想死得糊里糊涂?” 梁景已经不再嘻嘻哈哈,正色道:“李副司使,回头自然有人问话,梁景奉劝一句,实话实说,不要有丝毫隐瞒,还能留一条命,否则,别怪梁景没有提醒你。” 李清这下冷汗下来了,能攀上杀头的罪名,这可是大罪,自己咋就糊里糊涂摊上大事了呢?可这到底出在哪里了?我李清敢说从来没有对大宋不忠,对官家不忠啊? 看李清一脸愚昧无知的样子,梁景倒是佩服赵构的预判,还真让赵构说对了,李清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哪里犯错了。 “醉酒深处亭台,红袖半挽春风软。春回翠陌,雏燕声嫩,垂柳拂面。窗外日迟,淡云霏雨,乍寒乍暖。怅山红柳绿,无有人顾,尽付南来大雁。心寂只凭高远,望北楼,几声归鸿。金丝鞍鞯,银装辔头,却看腰袢。的卢蹄轻,太阿剑利,几多豪情?正逐鹿又是,烽烟骤起,号角声断。李副司使,这首‘水龙吟’,是你的大作吧?” 李清大骇,这首“水龙吟”,是今春应顺福居士相邀踏春应景而作,只有三个人知道,顺福居士、成实加上自己。顺福居士还说要亲自为之谱曲,让成实羡慕不已。李清还想着在下次聚会凭借此曲一举成名,顺福居士亲自为之谱曲的殊荣,在整个顺福词社,自己是第一人。在未成曲调之前,自己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首词? 可……可如何在梁景嘴里念了出来?莫不是见了鬼了不成。 “李副使,不得不说,你还是有几分才气的,但可惜没有用对地方。你的太阿利剑,的卢良骏,要逐鹿中原?试问李副司使,现在是谁家天下?你要‘逐鹿’,逐谁家‘鹿’?官家在北鏖战正酣,金国覆灭就在弹指之间,你们却要‘逐鹿中原’,口气还真是不小……” 叭叭叭一番话犹如雨打芭蕉,说得李清冷汗直冒,这、这……我是这个意思吗?本意应该不是,但任谁一看,其意就是如此,你“的卢蹄轻,太阿剑利”都写出来了,不由得不让人多想。 浑浑噩噩之间,李清只是感觉有两个人架着自己来到门外,被塞上一架绝影车急速离去。不知道转了多少道弯儿,被蒙上双眼带到了一处住所,四周黑咕隆咚的,连一扇窗户也没有,有些潮湿,估计应该是在一个地下室。等到被摘掉眼罩,慢慢适应四周的环境,却发现是在一处四周都是石头砌就的小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一扇厚重的木门紧紧关闭,李清上去试了试,纹丝不动,看了看,便死了心,从里面根本无法打开,门是在外面锁着的。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小洞,可以看到外面一点点墙壁,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李清在惶恐中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分析局势。从方才梁景的话里话外,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来进行推断。 “逐鹿中原”,这个由头可是太大,说不好听的,就是造反。李清可从来没有这个心思,一定是自己这首词惹得祸。自己本意是渴望建功立业,也希望像疆场将士一样,快马利刀,成就不朽伟业。怎么到了梁景嘴里,倒成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意思。 文字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清愤然断言。 嗯?不对,这首词只有三个人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在其他场合宣扬过,就连顺福居士,也是说等谱好曲子了,在下次的文会上一鸣惊人。现在怎么会出现在梁景最里面? 李清是个文人,也是一个书呆子,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问题,在梁景眼里就变得很简单直接:他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 东京汴梁皇宫,静园。 邢秉懿皇后刚刚从李惠妃那里回来,惠妃的身子越来越笨,不敢再有什么奔波之事,需要静养了。 今天请王皓来把脉问诊,查看情况。其实李百全号称“三绝”先生,医术高明,不过让王皓过来,更多的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和重视,毕竟王皓的辈分在哪里。 王皓笑呵呵地让皇后放心,说惠妃娘娘的脉相好得很,母子均是安稳之兆,没有问题。邢秉懿才放下心来,在二春陪伴下回到静园,却被告知朱皇后来访。 朱皇后心里着急,是真着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步步走向深渊泥沼而浑然不知。俗话讲旁观者清,赵桓自打北国回归后,心里就一直没有静下来,安生了没有几天,就破例接见了何栗、孙傅、王宗濋等旧臣,名义上是述述旧情,暗地里可是嘀咕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朱皇后虽是女流之辈,但自打被救回来之后,却是时不时和自己的亲妹妹、郓王赵楷的王妃朱凤英多有来往。在妹妹嘴里,大体能听到一些宋国国内外的大事小情,也从朱凤英的嘴里得知,赵楷对赵构的态度是绝对的忠诚。其中赵楷的一句话,朱琏深有触动,那就是“九哥的格局、胆识、谋略和手段,纵观我大宋,无人能出其右。” 赵楷和梁景高调护送二帝回归之后,赵楷话里话外透露出一些担忧,被朱凤英敏锐的捕捉到,虽然没有说具体的事情和名字。但朱家姐妹聪慧机敏,不难推断出所指其人其事。 知夫莫如妻。朱琏皇后和赵桓几十年夫妻,怎么会不知道赵桓的秉性性格。“秉性懦弱的性格却长了一个鸭子嘴”,刚安生了几天,被何栗、王宗濋等人灌了一些蜜糖,就想和九哥扳扳腕子。殊不知九哥连一个手指头也用不了,就能让他们这些人灰飞烟灭。看看昔日的大金,现在犹如一条丧家犬,蜷缩在会宁府老窝里一动不敢动,自己的这位昔日的官家不知道如何蒙了心,动起了这作死的心思。 赵桓被别人抬了花花轿子,但朱皇后可不傻,夫妻一场,自己还是要尽到为妻的责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跳进这个火炕。九哥在外,只有先和邢秉懿通通气。 自从上次赵构高调为皇后做了一把主,现在的邢皇后在皇宫可是一言九鼎,就是李总丞和宗泽,还时不时就一些事情请示皇后,尤其是涉及妇女儿童工作,毕竟邢皇后身兼着宋国妇女儿童慈善总会的会长一职,涉及这个方面的事务,需要邢皇后点头的。尽管有些也只是一种形式,但李纲和宗泽可不会再犯二次错误,多请示,至少不会错。 朱皇后已经在静园等了一些时候,由田、姜二位皇妃陪着唠嗑,倒也不寂寞。邢秉懿一回来,朱皇后就急忙迎了出来,急欲行礼,却被邢秉懿一把拉住,笑道:“朱姐姐莫要多礼,你我姐妹不要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情叫我过去就行了,怎好劳身亲自过来。” 朱皇后拉着邢秉懿的手笑道:“皇后署理后宫,又身兼数职,还是官家器重你,你也担得起,为大家做出了表率。我们都是羡慕的……” 说着话,就进到屋子。邢秉懿玲珑剔透的心思,自然知道朱皇后过来不是说这些好听话的,使了一个眼色,田、姜二妃和二春便告辞离去,屋子里只剩下邢秉懿和朱琏二人。 邢秉懿开口说道:“朱姐姐玉步轻摇,光临静园,可是有什么事情吗?但说无妨。” 朱琏看着四下里无人,噗通一声跪在邢秉懿面前,花容失色道:“还请皇后救我,救救大哥。” 第502章 东京龙虎榜 顺福宫、延福宫两宫修内司司正朱远山正在凤楼小酌,陪同的,是修内司副司岑小五。 岑小五和苏小七,本是赵佶延福宫旧人,是唯一陪伴在赵佶身边远赴北番的贴身保镖,一身功夫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深浅,也没有人见过他们出手。做人做事非常低调,以至于有不少人并不知道有这么两个人,即使知道,也仅仅知道是赵佶的心腹太监而已。 但朱远山自己知道,他只能在这俩人手下撑个三五招而已。而朱远山却排在“东京龙虎榜”十大高手的第六位。苏小七随同赵佶南下,岑小五被留下协助朱远山,说是协助,赵佶还是有点不放心朱远山,毕竟朱远山是赵桓的人,其手段远非常人能比。 赵佶爱屋及乌,对赵构是一万个放心和喜欢,同时知道自己的老大是个不省心的主儿,虽说知道赵构足以应对,但作为太上皇,还是为这个国家考虑得多一些,宋国不能再有内讧,否则如此大好的局面就会葬送,这是赵佶不希望看到的。至于赵桓的结局,唉,听天由命吧。 留下小五牵制和监视,不得不说,这是赵佶为赵构做出的最后的努力。 小五心思缜密,果敢决绝,出手狠辣,有着丝毫不弱于朱远山的手段,有他在,不怕朱远山动歪心思。不过,如果朱远山完全站在赵构的这边,一场大富贵还是有的。上次在邢秉懿皇后的事情上,朱远山得到了赵构的赏识,升任两府司正,是仅次于吴福的二把手。对于像朱远山这样的人来讲,权利才是心中追求的唯一,钱和女人,一个不需要,一个用不上。 不过,岑小五虽然是副使,但朱远山可不敢托大,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深深忌惮赵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一点也不敢有丝毫的忤逆,对吴福是言听计从。吴福是如何崛起的,自己如何上位的,朱远山心里明镜似的。 至于岑小五的身手,朱远山想也不敢想,能成为赵佶的“带御器械”贴身侍卫两大高手之一,朱远山自忖望尘莫及。 朱远山现在担忧的是,手里攥着的这本小册子——“东京龙虎榜”,他要闹清楚,这个“龙虎榜”上的人,到底有没有出现在顺福词社府名单上。 据说,这个“东京龙虎榜”不是出自官府,而是出自于樊楼的说书先生“吴铁口”。吴铁口在江湖上俗称“铁口直断”,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会应验成真,比算命的“程瞎子”说得还准。 有一次,一个樊楼的扑跤熟客在结束了表演之后,趁着酒性,从东京的相扑高手说到江湖武道,自诩一身功夫可跻身前十,被吴铁口笑为井底之蛙,不知天外之天。 吴铁口直言,你连英雄楼的顾家二小娘子也打不过,更不要说顾家大娘子、凤凰军团掌旗使顾倾国。至于顾家双雄,现在一个在青龙军团铁军服役,一个在内卫部队服役,都是军中翘楚。据说,顾家二小娘子也是不俗,现在是英雄楼楼主,江湖上提起顾倾城顾二小娘子,都是暗挑大拇指的主儿,就这,顾家二小娘子直称自己的功夫,也难进扑跤前十,天下英雄皆出草莽,多是隐姓埋名者,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瞧瞧,人家顾小娘子都知道自谦,你居然大言不惭。一席话,说得熟客脸红脖子粗,无他,就在于他前去挑战英雄楼,却三次完败于顾小娘子的徒弟手下,成了他的小辫儿,时不时有人当成笑料抻一抻,倒是成了樊楼一景。 吴铁口也是乘兴而言,言道今天说一说这天下武林,“天下武林,莫出东京。”东京城藏龙卧虎,龙虎榜上,一道一僧一王,统领天下三十六堡七十二寨,是天下武学一道的风向标。 这龙榜,排的是天下功夫。 一道,乃是东京皇宫大内“朝阳宫”的翠玄子,没有人见过翠玄子的功夫到底有多高,翠玄子方外高人,与世无争,讲究的是天人合一的养生之道和自我修行,与世无争。但翠玄子是赵构特聘的帝师,也是赵构为自己的孩子们找的另外一位武道师父,就连赵构也执弟子之礼,闲暇时刻多有讨教。不仅仅是赵构,梁景、龙跃、王家兄弟等人,都以弟子之礼参拜的。而这几个人,都在龙榜之上赫赫有名。由此可见,翠玄子稳坐第一把交椅,任谁也不敢质疑。 一僧,就是大内“悟心堂”主持圆真禅师。圆真以前是大相国寺主持,被赵构请到大内担任两位皇子武师,和翠玄子一样,都是帝师级别的人物。赵构很乐意和圆真参禅悟法,圆真生性诙谐,能将佛家修行用最通俗的语言说出来,至于功夫,圆真说这却是小道,不值一提。圆真担任大相国寺主持的时候,曾有一次独自面对前来“切磋交流”的一位功夫大成者,曾言自己在南方六路无敌手,却倒在圆真佛门“狮子吼”内功之下,圆真不动一手一脚,就将此人击败,可见功力之深。后查此人,乃是方腊手下第一大将石宝。 一王就是开平郡王赵旭,这是赵家宗室里唯一一位以武见长的王爷,统领西军精锐,自己的功夫在武林中也是独树一帜,其赵家“螺旋劲”内功独树一帜,连赵构都大加赞赏。更让天下之人钦佩的是,赵老太爷并不是一个眼界狭小之人,将自己的“螺旋劲”内功心法陆续传于梁景、赵构、赵大海等军中将领,使得军中很多人受益匪浅,功夫精进,战场上更能杀敌立功,为宋国撑起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铁壁铜墙。就凭这一点,武林中人无不佩服。更有组建“五常盟”,守土抗金,惩恶扬善,后被梁景纳入安情总局情报系统,算是为国做出了重大贡献。至于本身武功,这样说吧,虽然年龄偏大,但还是没有谁胆敢前来挑衅。圆真和尚曾有言传入江湖,开平郡王的一口刀,要说是宋国第二,或许没有人敢说第一。其两子一徒,赵家兄弟和梁景,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尤其是梁景,本身就是龙榜高手,一刀镇中山已经被广为传唱,都成了各个瓦肆名楼说书的保留曲目,不说一段是断然不会让下场的。 第四是安情总局特别行动司副司使龙跃,绰号“武痴”。一生为武而生,为武而死,更为国立武。前面三个都是神一般的人物,一般不会再踏足武林纷争,但龙跃却是安情总局的一柄利剑,面对一些地下势力或敌对势力,需要这柄利剑出鞘之时,必是雷霆万钧之力。龙跃不仅枪法出众,天生神力,更具武学天赋,一学就会,一会就通,一通百通。无论是兵器拳脚,暗器长兵,无不信手拈来,又被圆真收为闭门弟子,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龙跃之名,不仅响彻宋国武林,在西夏、回鹘、西辽等地,随着通达商行的贸易拓展,里面的武装护卫队已经将安情总局“武痴龙跃”的赫赫威名传遍了天下。秦风路缉拿“西北五虎”一案,龙跃率人从永兴军路追到秦风路,再追到西夏,一直追到高昌,横扫五虎几十年来赖以成名的十八座老巢,就连高昌回鹘的大汗毕勤哥,也颁发了一面“金枝勋章”给龙跃,上面是高昌回鹘的国旗图案,是高昌回鹘最高级别的勋章。 第五是赵构的第一护卫龙一,一个神秘的飞龙卫首领,据说连警卫局局长高进也不是龙一的对手,但没有印证。只有军中传出其三招败金国无忧老人,而金国无忧老人号称金国武道第一,更为龙一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第六就是安情总局局长梁景。关于梁景,更多的是其一刀镇中山,但这已经是五六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梁景更加内敛,秋月宝刀很少出鞘一战。不过,马家铺一战,足以说明梁景的功夫高深莫测。梁景五招之内,将“天魁阁”头号杀手陈八斤四肢削断,最后枭首,出手之狠,刀法之精,功力之深,足见其功夫已经炉火纯青。而陈八斤的“天魁阁”,曾是黄河两岸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纵横黑白两道多年未曾遭遇对手,却被梁景一战连根拔掉。 第七就是东京两府内修司司正朱远山。朱远山打小净身入宫,跟着内府陈总管,是陈总管的义子,据说陈总管的一身功夫都传授给了朱远山。陈总管历经三朝,是延福宫的老人,也是唯一一位替赵佶父子三代镇守大内的赫赫功臣,就连赵桓也要尊一声“老人家”的。虽然已经驾鹤西游,但其门下子弟众多,都以朱远山马首是瞻,朱远山奉旨署理两宫差事,直接上司就是皇后邢秉懿,要说赵构没有一点心思,朱远山可当不上这修内司的主事。 第八位是开平郡王府的总管赵三爷。赵王府“福禄寿”三星高照,说得是开平郡王府赵福、赵禄、赵寿三位外府、内府、掌总三位总管,其中掌总赵福不怎么出面,和各个衙门公差打交道的是外府总管赵禄,而内府总管赵寿则是开平郡王府和外界各路英雄打交道的好手,王府赵三爷的大名可不仅仅是在东京城,许多人不知道的是,曾经的横行陕西五路六郡的“罗刹三雄”里,赵寿的一双“枯荣掌”,功夫最硬。 第九位是安情总局“大小阎王”王家兄弟。这兄弟俩虽然年龄不大,但经历却没有人敢小觑。中山府是跟着梁景杀出来的,在大帅府也是久经沙场,战功赫赫。关键是这兄弟俩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两个人一起上,对付一个人是这样,对付十人、百人也是这样,兄弟俩配合默契,下手狠辣,年纪轻轻,却在安情局闯出了偌大威名,成名功夫是“阴阳双刀阵”,脱胎于韩家双刀刀法。在金国前线的时候,和韩彦朴成为莫逆之交,韩家的大青小青阴阳双刀,尽数传给了王家兄弟,使得这兄弟俩的如虎添翼,加上赵构的亲自点拨和实战经验,自然日趋精进。 犯案之人如果被王家兄弟盯上,下场只有两个,要么被抓,要么自杀。 第十位很是出乎意料的给了开封府总捕雷震。雷震在清道夫计划中,表现优异,深得梁景推崇。雷震最为出色的地方,就是他的计划和布局,天生是捕头的命,命中就带着捕头的强大天赋。论功夫,很可能不是最强的,但要是抓人设局布网,无人能出其右。梁景的安情总局好几次和开封府联手办案,对雷震的谋略布局的能力深有感触,也格外敬佩。鉴于弥补雷震的不足,梁景让龙跃带着王家兄弟在开封府驻训了半年,硬生生把开封府捕头的战力提升了不止一个级别,当然,雷震的功夫也是日进三重。处于对雷震这个晚辈的提携,赵家三爷还亲自将自己的“枯荣掌”绝学倾囊相授,算是师徒,也是一种保护,这一下,雷震的功夫堪堪跻身十大龙榜末席。 第503章 凤楼再相邀 虎榜,则是大宋战神的排名。 首位自然是北道战区司令岳飞。其战绩和自身的功夫,也是得到了军队和绿林道上的认可。威震敌胆的“岳家枪”和成名江湖的“岳家手”,那是实打实的真功夫。 第二位是水军司令韩世忠。韩世忠早先统帅西军,又出任赵构手下白虎军团军团长,更是韩家双刀的继承发扬者。韩家阴阳双刀,不仅仅在江湖上有着赫赫威名,更是在战场上成为敌人的噩梦,其两子韩彦直、韩彦朴尽得其真传,一身功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是在高丽国,韩家兄弟更是“高丽太上皇”一般的人物,韩彦朴生擒活捉高丽左卫大将军尹豹一战,更是让韩家刀一战成名,现在,高丽国的军队之中,宋刀是最受欢迎的制式武器,就是受到韩家刀法的影响。 第三位是中道战区司令赵子明。身为中道战区司令和麒麟军团首任军团长,赵子明是最早跟随赵构的指挥使,麒麟军团镇守大宋中枢之地,没有过人的本领和一颗忠心,那是不可能的。而赵子明,无论是战绩还是政绩,都是赵构心中不二的人选。况且,赵子明手中的“寒霜”宝刀,可是杀的金兵人头滚滚,军功是实打实杀出来的。 第四位是应龙军团司令赵子亮,也就是赵子明的兄弟。应龙军团的前身是大帅府近卫军团,到现在很多人依然习惯称应龙军团叫近卫军,那是赵构的御林军,从最早的磁州一战,到现在的宋金国战,哪里有最危险的战斗,哪里就出现了应龙军团的飞龙大旗,赵子亮手中的一柄骨朵,在唐河一战中曾大战金国第一将完颜娄室,并将其生擒活捉,可见其功夫精深如是。 第五位是西道战区席贡。“天下强军皆在西”,西北地域特点,造就了西军彪悍凶狠的战斗特色,席贡久居秦风路,是一员实打实的老军务,扼守西北,和西夏对峙十几年,确保边境平安,功不可没。 第六位是西护军司令孟春。孟春的战绩是在西域各国打出来的,其麾下西护军的战绩毋庸置疑,如果西域有战事,老百姓脑海里第一想到的,就是孟春司令,孟春司令员在西域,那是神一般的存在。 第七位是龙集团军司令员龙三十。这是在临潢路一战成名的新晋战神,就在于他的重骑兵一路上势如破竹,把重骑兵的战术运用的淋漓尽致,也让金国眼睁睁看着临潢路,这个金国幅员最辽阔的一路之地,被宋国摘走而不敢有任何动作,是被打怕了。 第八位是雁门关集团军司令、现在的咸平路警备司令宋琦。宋琦以谋略着称,善守,但咸平路一战,却表露出其“狠辣”的一面,杀得咸平府十万金兵守军人头滚滚,被金国上上下下称为“杀神转世”,赵构将其放在咸平路镇守,金兵居然丝毫不敢有任何收复的念头和想法,要知道,咸平路是“四路通衢”之地,是整个金国的咽喉,金国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第九位是南道战区司令张俊。张俊治军严谨,能攻善守,属于十分全面的治军将领。在东线战场担任总指挥的战役中,把自己稳中求进的战略思想牢牢贯彻下去,让整个东线战场完全是按照宋国的军事部署来进行,是敌我伤亡比例最小的一场战略决战的大胜利。 第十位是东道战区司令成闵。作为韩世忠的嫡系手下,成闵既继承了西军勇猛彪悍的风格,也融合了自己治军严格、善于学习的特点。成闵集团军的战后总结,是赵构非常欣赏的,这一点,赵构曾向全军推广,一个善于学习的军队,一定是最有希望的军队。但由于成闵一直是战略预备队,其在对金国一战中,最出彩的是高丽国军队,解元的第二军也是在孩儿岭伏击战中才脱颖而出,比起其他军团,军功还是有些单薄。 这份龙虎榜,虽然出现在东京的瓦肆书场中,但却是吴铁口“铁口直断”说出来的,更有好事者,已经着书成册,书名就叫“东京龙虎榜”,而这样制作精美的一本小册子,作价一百宋元,正放在朱远山面前的小桌上面。 “小五兄,你看看这龙虎榜,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真要龙虎榜破了一点点,咱的宋国可就危险了。”朱远山忧心忡忡说道。 梁景回来,曾秘密召见过朱远山,和安情总局一起形成一明一暗两股力量,彻查顺福词社问题。 朱远山的两府修内司,其实就是皇帝后宫的监察署理机构,主要是替皇上盯着后宫,提防后宫和权臣之间相互勾结,威胁皇权。 现在邢秉懿皇后贤淑聪慧,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手下着实有几个得力的干将,田、姜二妃和春姑、春妮二春,都是邢秉懿跟前的忠实手下,田春罗现在是静园署理使,姜醉媚是延福宫署理使,顺福宫署理使,却是赵桓的国夫人戚小玉,这个戚小玉性子刚烈,在北掳途中不堪受辱,自坠下马摔伤了腿,要不是被赵构救下,极有可能丧命途中或遭金兵毒手。 戚小玉回来后,他的事迹被赵构知晓,觉得戚小玉虽然只是一名国夫人的身份,但敢说敢做,性格泼辣,很有头脑,便示意邢秉懿让戚小玉署理顺福宫,另外一名副使是郑月宫,是唯一一位在戚小玉摔坏腿不离不弃的好姐妹。 但戚小玉虽然管理能力出色,但和赵桓这样的政治老手相比,还是稚嫩了一些,加上赵桓毕竟是曾经的官家,戚小玉和郑月宫虽然也是赵桓的嫔妃之一,但其实排位在后,平时并没有引起赵桓的注意,现在虽然署理顺福宫,也就是干一些管理吃喝拉撒睡的事情,遇到一些关键事情,戚小玉还是到不了跟前。 但戚小玉自有自己的精明之处,自己到不了,可是有人能到,那就是赵桓的皇后朱琏皇后。 朱琏皇后也是性情中人,对赵桓的内心小九九最是明白不过,自己是干着急没有办法,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赵桓一步步走向深渊,朱皇后也是女中豪杰,自忖单凭借自己,还不能力挽狂澜,必须寻找同盟军,就将目标放在戚小玉身上。 没有谁能更比戚小玉痛恨金兵,顺带着,对赵桓的态度自然也是心有怨言,虽然不敢明说,但刻意疏远也是有的。瞒谁也瞒不过朱皇后的眼睛,因为自打赵桓回到东京顺福宫,戚小玉和郑月宫的住所,赵桓从来没有踏足,感情自然也就生分疏远了。现在赵桓紧要关头,更不会在这方面上心,戚小玉和郑月宫落的一个清静。 朱皇后深感力量单薄,又想到了自己的堂妹、慎妃朱璇。她深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荣辱一体,赵桓倒下,自己和顺福宫一干众人,怕是不得善终,为赵桓,更为自己,朱皇后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这个道理,朱皇后知道,朱慎妃也知道,所以俩人一拍即合,由朱皇后盯着赵桓的一举一动,朱慎妃则和戚小玉、郑月宫联系沟通。 邢秉懿曾对朱远山说过,顺福宫的事情,可以找戚小玉。还暗示朱远山,要充分利用是朱皇后远亲这一层关系,不能让顺福宫成为铁板一块,就是铁板,也要撬开一条缝,而这个戚小玉正是其中关键。 这个名册,实际上是从戚小玉那里转出来的。朱慎妃暗地里和戚小玉联系,要警惕出入顺福宫的人员里面,有没有龙虎榜里面的人,不要说多,但凡有一个,就是天大的事情。 但从今天戚小玉送出来的小册子上面,并没有做出标识,也就是说,至今为止,龙虎榜上面的人,赵桓还没有接触到,至少两府修内司掌握的情报是这样。 朱远山用手指一下一下轻敲桌面沉默不语,旁边岑小五却说道:“朱总管,我看戚夫人的消息还是可靠的,我们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前官家在咸平府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一出,那些前线的将领根本不搭理,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我和小七都能看出来,他们只听大帅的,谁也指挥不动。太上皇他老人家就是一个聪明人,人家这些将领兴冲冲来参拜,可不是来拉关系的,是冲着大帅的面子来的。你看太上皇老人家现在,活得逍遥自在,你再看顺福宫这位,唉……” 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闻一阵清香沁人心脾,抬眼看,一位小娘子摇曳而至,正是凤楼大管家春兰,她笑盈盈地向二位万福揖礼道:“二位总管,我家主人有请。” 第504章 烫手的山芋 凤楼“翠荷”小雅间,是在后院二楼。 朱远山和岑小五随着春兰曲径通幽一般来到后院,拾级而上,沿途不见一人,但朱远山却感到身上一个劲儿发紧,看看岑小五,也是脸色严峻,但也还坦然,凤楼是什么地方,他俩心里清楚得很。 推门而入,看到的是两个宽实的背影,站在哪里望着窗外说话,听见门响,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出乎意料的竟然是安情总局局长梁景,另外一人负手而立,静静地看向窗外,并没有回过头来,但那个背影是如此熟悉,又如此给人一种威压,怪不得一路走来浑身紧张。 朱远山心里噗通噗通直跳,岑小五也是浑身低着头不敢直视,因为他们都猜到了那个让他们感到巨大压力的背影是谁。 “朱远山,你的差事还算办得不错。”那人转过身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们面前,朱远山和岑小五急忙趋前揖礼道:“朱远山、岑小五参见陛下。” 赵构笑道:“坐吧,叫我九爷就行。我这次回来,并没有张扬,还是想私底下看一看,你等也不要声张就是。有些话不方便到衙门里去,这个地方也算僻静,我也是好久没有来过了,王大家的酒好,大家不妨吃一杯。” 说话间,春兰已经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把菜肴一道道摆上来,自然都是凤楼的招牌菜,一道“野凫争暖”就足以让朱远山垂涎欲滴,这是凤楼的头牌菜,只有贵客来临才有的,不是有钱就能吃到。 酒自然是首品中的“红一品”,任谁推门进来,也只能认为这是朋友小聚,只不过规格不低罢了。 赵构率先落座,梁景左手作陪,赵构一指右手,说道:“朱总管坐这里。小五对面倒酒。”岑小五乐呵呵地抓过酒壶,笑道:“这差事,我喜欢。” “大家近日辛苦了,先喝一杯润润嗓子,吃两口垫垫肚子。” 正是晌午时分,赵构一说,朱远山还真觉得有点饿了。对赵构,朱远山是怀有深深的敬畏之心,敬者,为国为民;畏者,手段够硬。在赵构面前,朱远山一点小心思也不敢有,有些紧张,反倒是不如岑小五坦然自如。 现在被赵构安排参加这个饭局,也表明将其纳入真正的权利核心,当成心腹培养,这才是朱远山诚惶诚恐的原因。 自己是赵桓一手提拔起来的,是跟着赵桓的老人,现在却反过来要对付自己的旧主,这在别人眼里就是不忠不义。但是,赵构又是大宋官家、宋国军事枢密院使、宋军大帅,代表着大宋王朝的正统,自己万不能与之作对。自己处境和身份都很敏感和尴尬,却不知赵构如何看待自己。 朱远山能吃是出了名的,体型魁梧壮硕,看这几道菜,还真对自己的胃口,朱远山笑道:“九爷,我可是有点饿了,您别笑话我。” “这桌子菜,都是给你点的,特意嘱咐他们足量足份,你放开吃。”赵构指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说道。 “朱胖子,九爷知道你肚量大,我家娘子说了,你来了,想吃什么,管够。”梁景在一旁打着哈哈说道。 朱远山肥嘟嘟的一张脸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笑道:“那我不谢你,回头谢王大家才是。”说话间,下箸如飞,一盘“水晶肘”已经吞到肚子里,风卷残云一般,眨眼之间,“野凫争暖”连个鸭掌也没有剩下。 看得赵构“咦”地惊呼一声,惊叹道:“都说你能吃,还真能吃,这……这就进肚子啦?” 朱远山一脸“贱嘻嘻”地笑道:“九爷当面,我不好意思放开。” 岑小五笑道:“死胖子,说你胖,你还真喘。” 朱远山回头笑道:“小五,你可真没有一点眼力劲儿,来点稀的顺顺。” “滋儿”一声,一杯红一品下肚,指着酒杯说道。 席上众人哈哈大笑,气氛倒是平和下来。梁景和岑小五也是争先恐后,赵构只是笑呵呵看着他们,心里满是欣慰之情。能在自己跟前放开的,就等于敞开了心扉掏心窝子,自己心里也就有底了。 今天的这顿饭,其实就是一种试探,主要是朱远山。依着赵构的态度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但依着梁景安情总局的程序,这个环节是必须有的。朱远山的角色正好是介于安情总局和顺福宫之间,为了不打草惊蛇,需要朱远山出面打理面上的一些事情,但是要让他知道赵构处理此事的原则和底牌,那就必须经过测试。 前面的几件事情,包括朱皇后、戚小玉等联系朱远山,都是梁景在暗中布置,朱琏见到邢秉懿,向邢秉懿求救,邢秉懿只好请示梁景,梁景见机行事,才有了前面的布局。 现在来看,朱远山虽然是赵桓跟前的老人,但自打上次邢秉懿皇后的事件之后,朱远山的做事中规中矩,进退有度,对邢秉懿可谓忠心耿耿,也可以说是邢秉懿皇后署理后宫最大的帮手。有邢秉懿皇后的好话,朱远山才能得以顺利晋见赵构,这次见面,基本上就为朱远山彻底定了调子,朱远山人精一般,前前后后联想起来,不乘现在表忠心,更待何时? 其实,表忠心有很多方式,不一定只有信誓旦旦。比如,在赵构面前展现自己最自然最贴近生活的一面。朱远山能吃是出了名的,如果这个时候扭扭捏捏,反倒是不妥,不如率性如真,如果能让赵构骂几句,那就妥妥的了。 “朱胖子,吃相这么难看,你饿死鬼转世啊?”赵构看着桌上的几盘菜风卷残云一般都进了朱远山的肚子,他们几个手里举着筷子,连一点机会也没有,忍不住笑骂道。 朱远山心里一热,一激动,还真差点噎住。急忙吞下去,用毛巾擦擦嘴,笑道:“九爷,咱小时候进晋王府伺候,后来跟着师父学艺,就长了个吃货样,多亏养得起,要是一般人家,早就让我这张嘴吃穷了。” 他夹起盘子里最后一个肉丸子扔到嘴里,不见嘴动就进了肚子,继而笑道:“九爷赏我的这份差事,我最称心如意,不为别的,就为能吃起来方便,有啥好吃的,先紧着贵人们,剩下的咱也能沾沾光,把自己的五脏庙填饱了,做事才有一膀子力气。九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赵构也笑了,朱远山不惜自抖丑事,直言自己会时不时小小贪污一下,过过嘴瘾,属于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这就是朱远山的聪明之处,该是自己表明态度了。 赵构笑道:“梁景,给这吃货再上一席,免得这死胖子私底下说九爷小气,跟着干活吃不饱。吃饱了,咱们谈正事。” 朱远山一颗心,噗通一声放在肚子里。方才吃了那么多东西,不如这句话顶事,这才感觉肚子里有了一点东西。 朱远山和岑小五接到的命令是,弄清楚顺福词社接下来的文会具体的时间,剩下的事情,不用他们操心。 今天突然赵桓召见朱远山,让朱远山有些摸不着头脑。赵桓虽然对自己依旧是旧臣看待,但也能看出赵桓有点戒备之心。这次紧急召见,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朱远山急冲冲走进顺福宫,来到琼华殿,这是赵桓召见下属旧臣的地方,在顺福宫的西北,环境幽静,位置偏僻,是一处小花园。 朱远山在小黄门引领下,来到琼华殿,只见殿内赵桓来回踱步,显得坐立不安,见朱远山进来,脸色一沉呵斥道:“朱远山,你越老越糊涂了,差事怎么做的?” 朱远山一愣,并没有急于解释,只是上前一步搀扶住赵桓,陪着笑脸说道:“大家不必气恼,远山做错了什么,只管打骂就是,莫要气坏了身子。”搀扶着赵桓坐了下来。 看到朱远山恭恭敬敬的样子,赵桓气消了些,嘴里“哼”的一声,说道:“朱远山,我让你给宣广司李清捎话,让他来一下,怎么到今天还不见人影?你捎过去话了没有?” “看您说的,都递了两次话了,衙门和家里都去了。不过李副司使没有见到,听衙门里人讲,说是和赵司长去大名府了。”朱远山陪着小心说道。 赵桓有些不吃底,不过李清上次倒是说过这件差事,大名府学院有一批学员的毕业仪式,邀请了赵司长,作为第一副手,李清是要作陪的。 如果仅仅是李清也就罢了,怎么成实好几天了不见来,倒是托人捎了信儿,说是顺福词社的新办公地方解决了,这几天正在忙活新址的修葺一事,也是不能照面,这才让赵桓心里没底。 何栗、孙傅、王宗濋等人身份扎眼,不能频繁出入顺福宫,这个倒是不能怪朱远山,因为这是皇后的旨意,禁卫军都是内卫部队,只听皇后和内务部吴福的,说不让进就是不能进,因为没有腰符和特别通行证,这可不是朱远山刻意刁难。 看到赵桓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朱皇后暗地里叹气,对赵桓又是恨又是急。恨他看不清形势,做这些螳臂当车的傻事,急的是自己就感觉到一张大网向顺福宫撒了下来,可怜赵桓蒙在鼓里却浑然不觉。 第505章 祸起琼华殿 汪若海这些天,就没有离开过思危厅。不是不想回家,是不敢回家。 一个月前,汪若海和陈东接到成实的拜帖,邀请两人郊外踏春,汪若海本不想去,无奈成实找到汪若海家里,直言汪若海自己富贵了,却忘记了曾经的“太学三剑客”的情谊,自己年轻轻赋闲在家,憋闷不说,就曾经连最好的朋友都远离自己,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时也运也命也,自己已经认命,你汪东叟身为大宋军事枢密院佥事,有何惧怕? 汪若海吃不住成实夹枪带棒的话头,答应下来。等到了约好的那天,却不见陈东的身影。成实解释说道,陈东现在有紧急任务,那是大帅亲自布置的,是关于英雄事迹宣传的材料整理,要在下个月的军队内刊上刊登的,实在脱不开身。汪若海倒是知道这码子事,虽有遗憾,但也没感觉到什么不对,陈东干工作拼命三郎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俩人有俩人的好处,话不传六耳,成实有些话也就不再绕弯子,虽然不是直不楞登说出来,但汪若海是谁,成实话头一出,他的冷汗就下来了。 虽然成实的话有些婉转,但“顺福居士春秋鼎盛,大宋国祚万岁绵长;西夏诸番臣服天朝,金国小丑龟缩一隅,当宜休兵整饬,归政于朝……”这些话一说出来,没把汪若海吓死。 “休兵整饬,归政于朝。”这不是赤裸裸的“罢赵构书”吗?汪若海胸有激雷,却面如平湖,接话笑道:“敏捷兄此话差矣,现金国尚未完全臣服,此时罢兵,三年之功毁于一旦,官家不可能答应。至于归政于朝的话,你我朋友一场,还是要劝你一句,这些话,以后你我之间也不要再提,更不要说在别人面前,谨防祸从口出。” 成实却以为汪若海只不过在打太极,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索性直说道:“东叟贤弟,现在顺福居士已然回归,当初事出有因,需要康王殿下振臂一呼,只不过是暂摄国政而已。靖康三年,康王登临大宝,既没有先皇禅让之诏,亦无皇兄推举之书,与法与理皆有不实,实应主动归位其皇兄才是。不妨你我顺应天命,为之呼应,顺福主人有言,宋国枢密使非君莫属。” 汪若海眼睛死死盯着成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饶是他面如平湖,丝毫不喜形于色,但也被成实的一番话惊得仿佛耳边响起几声炸雷一般。 他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敏捷兄今天相邀,多亏陈大炮没有来,如果你敢当着陈大炮说这些话,陈大炮就能撕了你。你若还把我当兄弟,就听兄弟一句话,彻底死了这条心,不要说你,就是顺福主人,根本就不是官家的对手,捎句话吧,不要作死,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绝非危言耸听。” 说完,竟然不管呆立在哪里的成实,策马飞奔而回。 回到家中,竟然汗透衣衫,对家人说了一句衙门加班,带着一些衣物,匆匆回到枢密院思危厅,一头扎在哪里,家也不回了。 回到自己的佥事房,冷静了一下,回头询问了一下公房主事,得知宗老今天恰巧在值,于是直奔宗泽的枢密副使的公房而去。 不一会儿,宗老的专属绝影车直奔宋国安情总局衙门而去。当晚,李纲的政务院召开军地共建战时官道的会议在政务院居安堂召开,由政务副丞赵楷主持,会议邀请了枢密院副使宗泽、枢密院佥事汪若海参加,安情总局局长梁景被特邀列席,会议休息期间,也没有人注意到,上面的几个人前前后后不约而同来到李纲总丞的公房,说是叨扰李总丞的好茶,但细心的人却发现,内卫部队已经把李总丞的小院戒严了。 次日,一组三人的枢密院金鹏信使向北绝尘而去,居然动用了最高级别的信使组别,一人三马,九匹马荡起的烟尘让所有官道的行人和车辆都躲让在道路两旁的甬路上,心里都在想:“出了什么大事,三羽齐飞?” 汪若海呆在枢密院越想越害怕,自己是枢密院佥事,成实的话不会空穴来风,一定是已经开始布局行动了,只不过自己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操心,这应该是安情总局的活儿。但事关国家安危稳定,自己作为枢密院佥事,要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岂不是白当了这个佥事,好歹也是宋国军事枢密院。 汪若海一动,动静就大了,军事枢密院下属的军情司丝毫不弱于梁景的安情总局,但又是独立的情报系统,这一插手调查,刚刚开始,汪若海就如芒刺背,居然顺福词社早就把目标瞄准了自己,确切地说,瞄准了自己的枢密院佥事这个位子。原来他们也知道,要想成功,没有军队的支持,那就是死路一条,现在大帅在外,宗老又几乎处于半退状态,枢密院的真正掌权者,就是自己。好大的一盘棋! 汪若海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局势,这件事必须把自己摘出来。只有通风报信是不够的,自己身为枢密院佥事,不能什么事情也不做,万一大帅问起来,自己功课不足,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就有可能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他指示军情司不要动外围,先从军队内部查起,分成两条线,一条从团营军官查起,看看有没有参与顺福词社的活动。另外一条线查向师以上高级军官,尤其是东京驻军各部和内卫部队。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还真有。既有驻扎在刘家寺大营的麒麟军团一些中下级军官,也有内卫部队一些中下级军官。说起来,还是赵构“惹的祸”。赵构一直强调军队的文化建设,曾言没有文化的军队迟早会被历史的潮流所淹没和淘汰。也就在各个战区和军团中掀起了文化学习的热潮,连梁景都拜邓肃为师,何况一些师团长。 顺福词社的发展,正好抓住了这个契机,这里面倒是有些诗词好手,功底深厚之人,就事论事,学问还是有的,成实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顺福词社的社长,又是前礼部侍郎,学问是好的,但走了歪路。赵桓指示他多发展中下级军官,因为高级军官一般都是赵构的死忠分子,不好说话,一但言语不当,很可能被怀疑。自打上次和汪若海交底之后,成实可是担心了一段时间,但一直风平浪静,也就觉得是汪若海顾念太学之义,没有追究而已。 可是,突然之间,成实失踪了。 琼华殿,赵桓来回踱步,陷入极度的不安中。 朱远山说成实前几日在忙着顺福词社新址的事情,但也不至于连续三天不照面啊。赵桓想出去走走,却被告知近日麒麟战区军事调动,没有枢密院和政务院的特别公函,所有公职人员不得随意出入东京城。 让赵桓感到不安的还有,随着“军事调动”,两福宫的警卫部队换成了麒麟军团的警卫团,皇宫警卫团被吴福调到刘家寺大营进行整训,按照以往惯例,整训一年两次,上下半年各一次,上半年的整训已经在春节期间结束,按照时间,还没有到第二次整训,怎么提前了?还是增加了? 现在自己是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又出不去,不知道何栗、孙傅、王宗濋他们联合得怎么样了?上次偷偷递进信来,说已经说服了皇宫警卫团的团长沈重,答应站在自己这边。这算是一个最有分量的人。 孙傅以太子师的身份,和邓肃有了进一步的接触,加上成实接触了汪若海,虽然带回的话不好,但赵桓还是认为邓肃和汪若海尚在犹豫之中,只要汪若海答应,只需一纸调令,将赵子明的麒麟军团调出去两天,再将皇宫警卫团调回来,让沈重继续接管皇宫警卫,就可以实施这个计划。 加上邓肃控制了政务院,强势之下,这些部院大臣做谁的官不是做,何况自己还答应继续留任,官升一级。 只能说,赵桓的政治头脑,很幼稚。 第506章 你是咋想的 赵桓的幼稚,还表现在对自己一种毫无自信盲目的乐观。 赵小山是麒麟军团警卫师的师长,奉命接手皇宫以及两福宫的警卫,接到的是中道战区司令员赵子明的命令,但实际上,这份命令却不是出自于军事枢密院,或者说,不是出自于军事枢密院佥事汪若海的手中。 任何一级军事调动,都必须得到军事枢密院的命令才行。汪若海得到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到了赵构回京,赵子明是谁?那是赵构嫡系里面的嫡系,坐镇大宋中枢,其手下二十万大军,有一半驻扎在开封东京汴梁城一北一南的刘家寺和青城宫两大营,加上东京城内两万内卫部队,这些军队都掌控在中道战区司令赵子明的手中,而他,只听赵构一人的。 汪若海浑身就像长了刺一样,他有些摸不准情况了,军队的调动他作为枢密院佥事居然事先不知晓,这可不是好兆头。自己尽管已经尽最大努力撇清关系,但还是被列为怀疑对象,想起来,汪若海后悔的死了的心都有。 他疾步来到宗泽的公房,今天宗泽当值,应该在。和宗泽一说,宗泽也愣住了,汪若海一楞,怎么连宗泽也不知道? “东叟,这可不是小事,消息确切吗?”宗泽瞪大眼睛问道。 “宗老,这种事,我哪敢骗您?我这也是刚刚知道,昨晚上换防的,事先一点动静也没有。” “问赵子明了吗?”宗泽问道。 “已经派人去问了,估计应该回来了。我留下话,让他直接到您这里来。”汪若海回答道。 正说着话,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人,正是汪若海派去的联络人,只见他浑身大汗淋漓,一看就是快马加鞭跑了一个来回,见到汪若海和宗泽,急忙敬礼道:“报告,宗副使,汪佥事,问了,赵司令只说了一句九爷,就让我回来了。” 宗泽点点头,摆摆手让他下去,回头对汪若海说道:“看来是大帅下的命令,我说呢,除了大帅,赵子明也无权调动近卫军,何况是换防这么大的事情,我是应该想到的。但……” 汪若海也是一脸茫然,说道:“军报说大帅还在韩州大营,会宁府战役马上就要打响了,我这几天都是忙着处理吴司令的公函,天气热了,一些防暑的物品需要提前准备,我正在调拨。没有接到大帅回京的消息。” 宗泽沉思一会儿说道:“不要紧张,大帅天马行空的做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估计应该是大帅有所行动,否则赵子明是不会动作如此迅速,连夜部署。你我既然知道是大帅下令,全力配合就是。我这两天会一直呆在枢密院,你我多联系,不要擅动,告诉军情司,停止一切行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汪若海脸一红,动用军情司,虽说也是他的职权范围,但严格意义上讲,还是应该和宗泽打一声招呼的,赵旭和刘延庆虽然也是枢密副使,但只是挂了一个衔而已,并没有具体的分工,就连宗老也基本上不再具体管事,如果不是最近内部局势紧张,宗老一般不会当值的。但什么也瞒不过宗老,这就是差距,汪若海暗暗自责和惭愧。 正说着话,下面的卫兵来报,说赵旭副使和刘延庆副使一起来到了军事枢密院,宗泽站起身要出去,不料门口已经传来赵旭爽朗的笑声,两个人已经抬脚迈步进到屋子。 看见宗泽要起身,赵旭急忙拦住笑道:“汝霖公休要客气,可不敢当,我和宜之兄这不速之客,怕是惊扰了副帅。” 宗泽笑道:“你俩好歹也是副使,怎么整天见不着人影,好歹来点一个卯才是。” 赵旭大马金刀往哪里一坐,笑道:“宗老说笑了,我和宜之还是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官家已经很照顾了,大宋军事枢密院副使,这致仕以后的职位不低,俸禄不少,待遇挺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至于差事,这不,有年轻人,干得又不错,我们就不添乱了。” 刘延庆比赵旭大一岁,但比宗泽小八岁,在宗泽这里,可不敢有丝毫不敬。赵旭开平郡王身份在哪里摆着,况且,赵旭的军功可是实打实的,虽然自己同属西军一脉,可和赵旭没法比。 他揖礼道:“宗老,你今天叫我和郡王爷来,怕是有什么大事吧。” 宗泽说道:“是有这么一件事,需要咱们枢密院几个老家伙见见面了。汪佥事是主事,刘参总在咸平路,人就全了。大帅有令,皇宫和两福宫的警备换成了赵子明的人,皇宫禁卫团轮训,这是昨晚上的事情。这里面大有玄机啊,我估计大帅快回来了,诸位都是军中柱石,又是大帅亲自册封任命的枢密院当家主事人员,我不说,大家也应该知道怎么做。” 赵旭和刘延庆变得严肃起来,皇宫警卫部队调动换防,历来是大事,怎么自己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再怎么说,好歹也还是枢密院副使,尽管不怎么当值,但还没有明确致仕离任,基本的消息还是有的,至少每天的军事枢密院内部文书还是能每天看到。 赵旭毕竟老练,他稍微沉思一会儿说道:“宗老,这里面有文章。大帅一定在布置,既然没有知会我们,那么我们就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情,我建议,以枢密院的名义下发各部,一切外训部队停止外训,返回驻地待命,无有枢密院命令不得擅动。各个军团驻地严格上报,取消假期,士兵返回部队,这个时候,人员必须控制在枢密院手里,官家需要我们心有灵犀。” 宗泽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军队稳定了,即使有部分宵小之辈也掀不起风浪来。你我分一下工,我留守枢密院思危厅,郡王爷去刘家寺大营,和赵子明在一起,你爷孙俩把刘家寺大营看好了,就是首功一件。” 他一指刘延庆,说道:“宜之去青城宫大营,汪佥事去贺虎的内卫司令部,咱们兵分四路,只要东京不乱,外面的战区部队不会擅动的,张俊司令和成闵司令已经回到驻地,北道战区岳飞司令在前线,副司令王贵兼任大定府总督,整个北道战区无需考虑。我们后方稳住了,前方才能安心打胜仗。至于目前东京城的局势,不出所料,应该在这几日见分晓。我们恪守职责,安守本分就行,可曾明白?” 宗泽是军事枢密院第一副使,这是在下命令了,众人起身敬礼道:“明白。” “那好,现在就出发,各自奔赴各自部队,随时注意和枢密院联系。汪佥事,告诉军情司,派一队金鹏过来,我需要随时掌握各大营情况。” 宗泽的反应不慢,赵构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宗泽马上领会到了赵构的意图,不得不说,赵构和宗泽在磁州的一段时间,还真是培养出了默契。 “不错,宗老别看人老,可是反应不慢,还真是军中一宝。”赵构接到梁景的情报,忍不住夸赞。 枢密院的反应迅速,应对得力,赵旭一到刘家寺,赵子明马上就汇报给赵构,当然,赵子明并没有向自己的爷爷说明,只是按照赵旭所说,下令沈重的皇家禁卫团这两天驻训刘家寺大营,老老实实听命就是。 既然开始布局,那就一网打尽,不留遗患。赵构将指挥部设在梁景的私宅,东西两侧的“天织楼”成衣店和“天成斋”古玩店,已经让飞龙卫接管,后院内卫是龙一带着的一个小队负责,梁景的豹卫负责外围警戒。 赵构询问了梁景暗审成实和李清的情况,李清被人利用倒是真的,只不过成实却实实在在参与进去,利用顺福词社社长的名义,还是拉拢迷惑了一些人,这里面,既有各部现在在职官员,也有一些遗老遗少,既有文人,也有军队少数中层。 邓肃、汪若海和沈重的问题已经查清,邓肃只是在赵桓前一段身体有恙的时候,出于礼节前去探视,虽然有过秘密接触,但据梁景的调查,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妥之事,况且邓肃人品耿直,又是赵构提拔起来的,不会糊涂到认不清局面之事。 汪若海是成实接触的,据说回来后一直呆在枢密院就没有回家,再没有和成实联系接触。这次内卫调防,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居然是在赵子明哪里探口风,说明他有一些判断是对的。随后和宗老的会晤以及枢密院的几道命令也是中规中矩,但却透露出这么一个信息,他是站在宗泽后面的人,换句话讲,还是站在赵构身后的人,也算是表面了自己的决心。 至于沈重,那是梁景布下的暗扣,是一块“肥美的鱼饵”,看样子,顺福居士看着这块肥饵,有点动心了。 “命令赵子明,结束对皇宫警禁卫团的集训,换回去继续执行禁卫任务,传沈重来见我。”赵构突然下令。 第507章 沈重很慎重 沈重有心事。 刚开始自己的第一团改为皇宫禁卫团,还是蛮兴奋的。皇宫禁卫团待遇好,有面子,就连左胸前的标识也是独一无二的龙凤图案,曾一度让这帮小伙子精气神十足。 可是没过多久,下面的弟兄们沉不住气了。为什么?每天的《宋报》《宋国国防报》《东京日报》等大大小小的报纸,长篇累牍的都是前线将士的英勇事迹和功勋将士名单,这大大刺激了皇家禁卫军,纷纷向团长沈重提出求战申请。但沈重是赵构钦点的第一任皇家禁卫团团长,责任重大。因为皇后邢秉懿的事情自己才一跃成为禁卫军的团长,关键时候,沈重还是比较冷静的,但即使是这样,禁卫团还是求战欲望强烈,已经三次上书枢密院,要求上前线。但这件事,大宋军事枢密院里里,只有赵构有权做出调动,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沈重是经历过中山府保卫战的,那种生与死的考验、战场上斩首敌酋的刺激,深深印在沈重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每当回想起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心潮澎湃,一种强烈的情绪弥散在他的五脏六腑,他知道这是一种瘾,一种浴血战场的瘾,当受到外部一些人或事刺激的时候,反应尤其剧烈。 沈重去找赵子明,被赵子明斜了一眼说道:“第一,皇宫禁卫团的调动只有大帅才行;第二,你以为我不想上战场吗?第三,谁告诉你在后面就不能立功?” 三句话把沈重堵了一个严严实实,沈重细细琢磨,别说,还真是这个道理。沈重安生了几天,近日听到会宁府战役马上就要开打,又坐不住了,再不上,可真就赶不上了。俗话说得好“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自己一身功夫,不能为国效力,不是空留遗憾吗?不行,得找人说和说和。找谁呢? 宗老?虽说是枢密院副使,位高权重,但宗老年纪大了,一般的事务都是枢密院总佥事汪若海在主事,思危厅主事陈坚协办,这两个人才是枢密院现在具体管事的。不过,宗老、汪佥事、陈主事都找了,他们都说管不了这事,皇宫禁卫团是大帅亲自组建的,只有大帅才有权调动。 郡王爷倒是蛮对自己脾气的,也找过,但也是碰了一鼻子灰,说自己找错人了,连赵子明都没法上前线,不要说你沈重了。想想也是,五大战区,两大附属国总督府(耽罗国、高丽国)、延合联盟都有出兵,就是赵子明的麒麟军团这次也把第二军派了出去,赵俊的第一军和尚功绪的第三军都和金兵交过手,这样一来,麒麟军团的三个军都上过前线,自己好歹也是麒麟军团出来的,又是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改编的,没有理由不上前线啊? 但是你看看连赵子明也上不去,想想,稍微有一点平衡,但还是有些抓耳挠腮地想着上前线。忽然,梁景的身影闪现在他脑海里,对啊,找梁总局去,让他给吹吹风,肯定管用,谁不知道梁景和大帅的关系呢?又是自己中山府的老长官,关键时候,还是能给自己递上话的,对,就去找梁景梁总局。 可是不等沈重找上梁景,倒是梁景先找到了他。 听完梁景简单的任务介绍,沈重有些不情愿,倒不是别的,只是怕自己粗人一个,干不了这细活,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岂不是千古罪人。自己死倒是不怕,怕得是死得窝窝囊囊。 梁景笑道:“这个活,还真是就你合适。太精明的人干不了这个,对方也提防着呢。还就是你这粗中有细的人才行,怎么样,干不干?” 沈重心里一亮,装作犹豫的样子:“梁总局,我真是怕干不好,主要是这个分寸不好把握,两头都是人精,夹着我这老粗,万一弄不好,你可别赖我。” 梁景脸色一沉,呵斥道:“亏得大帅抬举信任你,让你当这个禁卫团团长,就是看重你粗中有细,这是什么任务你不清楚吗?非要明说吗?沈兄弟,弄不好,大帅会有危险的,你希望看到吗?你还是中兴党党员吗?” 梁景这一顿恩威并施,让沈重低下了头。不过,他又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干,我干还不成吗?不就是做暗桩吗?咱老沈又不是真傻。不过梁大哥,这件事干完了,你得帮我一个忙。” 梁景被气笑了,敲着他的脑袋骂道:“你这个三猴子,还真会顺杆爬。说吧,什么事情连你三猴子也解决不了。” “我想上前线,您帮我和大帅说说呗。”沈重正色说道。 梁景一愣,没想到沈重是这个问题。虽然他也听说沈重因为这个事情找了不少人,但都被婉拒,因为都知道沈重是什么身份,前前后后还是怎么回事,没有大帅发话,谁敢允许? 但没想到沈重并没有死心,这次又找到自己,自己该怎么回答?梁景知道皇宫禁卫团是怎么来的,但具体任务,可不是他安情总局的事情,那是内务部的事情,换句话,也应该是枢密院的事情,毕竟皇宫禁卫团是受双重领导的。 不过,自己能勉强说得上话,沈重是自己的老部下,一心想杀敌立功也不是什么坏事情,不过,自己只能是敲边鼓的,主角吗…… 梁景对沈重招招手,神秘地说道:“三猴子,来,我教你一招……” 沈重突然接到命令,结束集训,返回驻地,继续执行两宫以及皇宫警卫,沈重没有丝毫犹豫,集合本部人马,告别赵子明司令员,开赴驻地。 沈重的禁卫团驻扎在东京城右二厢原殿前司禁军驻地,他的司令部也在这里,不过三营驻扎在左二厢东北角封丘门外,和团部大营正好成对角线驻扎,控制着内外城六座城门。 完成换防已经到了天黑时分,沈重巡视了一遍,皇城六门、两宫六门,一直到御街以南西大街,沈重转了一个遍,回到司令部,已经戌时初刻。 刚刚吃完晚饭,正想着一会儿要查哨,忽然内务员进来禀报,有人来访。 沈重一愣,自己才返归驻地,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就有人找上门来,看来梁总局的话是有的放矢,还真让他说中了,有人比他们着急。 来人是内务部外事司的一位副司使,石垣,原吏部的一位主事,和沈重是同一时间提拔起来的,凑巧在凤楼一起摆的宴席,因为同属内务部,所以彼此互相祝贺,也算是一份奇遇,后来逐渐开始走动。 石垣也是复兴元年恩科学员,学问还是不错,也很上进,但和李清一样,既有才华,也有野心,骄傲自负是这些人的通病,也引起了顺福词社对他们的关注,一来二去,被拉下水。如果说李清还算是被利用,那么石垣则是心甘情愿地为顺福居士奔波呐喊,是为马前一卒。无他,利益足够大,赵桓许愿他为吏部尚书。 吏部是六部之首,天下第一部,权利甚大,要依照现有的仕途,一帆风顺加贵人相助,也要十年才有可能,也仅仅是可能,要知道,历朝历代,吏部尚书一般都是拜相的第一步。 石垣是内务部的人,进出两福宫还是有这个权利的,所有沟通内外消息,他就是唯一的人选,外事司副司使,又主要是内外联络的差事,已经成了赵桓眼前的红人,这条线,就是赵桓的生命线。 赵桓要出去,作为上一任官家,他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权利的核心。自己相当于被软禁在顺福宫,远离大宋真正的权利核心,自己要想上位,在这个“养老院”里可不行。 现在的皇宫才是,据说两大权利机构政务院和枢密院都在,这个赵构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两个部门,为什么都放在一个皇宫大院里,于制于理都讲不通啊?这个九哥,还是太嫩了。 石垣是来当信使的。赵桓得知皇家禁卫军换回来之后,大喜过望,不知道为什么又换了回来。皇家禁卫军被调走的时候,赵桓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虽然大宋以文驭武一百多年,但随着赵构军事力量的强势崛起,宋国军人的地位与日俱增,现在俨然是最火热的职业,军人也处处被人尊敬,宋国建军百万,已经成为地缘区域里最大的帝国,没有之一。 鉴于此,赵桓改变了文臣一统朝堂的思想,认为他的复位,还是离不开军队的支持,因为赵构已经从根子上对军队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改制,现在的五大战区,加上收复的金兵九路之地,军队的控制,赵桓不能比,也无需比,只要把东京内卫抓到手,迅速控制政务院和枢密院,自己占据大义高地,李纲也是自己先提拔起来起用为相,你还当你的尚书右丞,加封爵位也就是了,文臣之极,还要什么? 至于宗泽,老朽而已,赵旭、刘延庆皆是旧臣,汪若海虽然是新晋之人,但根基尚浅,不足为虑,一个王宗濋就能搞定他。沈重真心归附,殿前司指挥使不比他那个什么团长位高权重?他这应该是连升几级呢?五六级应该是有的吧。 石垣也是心有灵犀,得知换防后的第一时间,就赶往顺福宫,拜见赵桓,赵桓指示他,无论如何,今晚将禁卫军团长沈重请到顺福宫,自己要向沈重摊牌。 摊牌之后,利用沈重的身份,召集何栗、孙傅、王宗濋、颜岐、范宗义等旧臣,密谋上位。在这之前,已由何栗、孙傅等人草拟了一份计划,就等赵桓确认。 关键是沈重是否如约前来,这是事情成败与否的关键之所在。 第508章 大智若愚者 沈重晚上并没有如约前来,给出的解释是换防的第一晚,按照规矩,他这个团长是不能休息的,必须盯一晚上。 赵桓知道这个规矩,心里上稍微坦然了一些。或许是自己太着急了,急则智愚,每临大事须静气的道理,赵桓还是明白的。 不过沈重倒是留了余地,说明天交接完毕就来请安。不差这半天一晚上的,赵桓叮嘱石垣,务必和沈重说好,明天沈重办完公事,第一时间先来顺福宫见赵桓一面。 这次沈重没有推辞,上午巡视完毕,带着两名亲卫,来到顺福宫丽泽门,劲直走了进去。 琼华殿内,赵桓在来回踱步,有些心不在焉。这两天虚火上升,肝脾不和,让赵桓的脾气犹如炮仗一般,一大早就和朱皇后大吵了一架,夫妻俩谁也不理谁,赵桓一怒之下,索性来到琼华殿等候沈重的到来。不过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赵桓有些坐立不安,来回走动,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巳正,沈重如约前来。在踏进琼华殿的那一刻,赵桓犹如一阵凉风袭来,顿觉神清气爽,竟然不等沈重施礼,上前一步拉住沈重的手动情说道:“沈将军,你可来了。” 沈重还是敬了一个军礼,回道:“皇家禁卫团团长沈重,见过顺福居士。”对赵桓,外面一律称之为顺福居士。就因为赵桓的身份特殊,因为赵佶是太上皇,按照赵构来讲,应该叫皇兄,但是下面的臣子老百姓,说起赵桓,更多的是称呼为顺福居士,赵桓倒是很满意这个称呼。 俩人落座,自有小黄门斟茶,等到只有他俩的时候,赵桓直奔主题而来,开口说道:“沈将军,上次一见,对将军印象深刻,后来有所了解,更是知道沈将军中山府一战成名,金兵闻风丧胆,实乃我大宋柱石。”一大碗蜜糖灌下去,沈重脸色笑开了花,中山府一战成名,这是沈重最骄傲的回忆。 “您过奖了,战场杀敌,这是军人本分,亦是我之心愿。驰骋疆场杀敌立功,方显英雄本色。” “说得好,沈将军忠心赤胆,我很敬佩。不过,沈将军屈就一个小小的禁卫团团长,有些大材小用。方才听闻将军志在沙场驰骋杀敌,不知道将军心有多大才跑得开?” 沈重笑道:“心有多大,天就有多大。” 赵桓也笑了,不怕沈重有野心,野心越大,利益交换也越大,也越好控制。如果沈重没有野心,反倒是不好谈下去。 “如此,沈将军不妨听我一言……”赵桓没有耐心再试探,开始直奔主题。 当晚,有六个人分不同时间段陆续进入顺福宫,手里都有沈重签发的特别通行腰牌。 将近子时,六人陆续离开,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次日,内务府外事联络司石垣,奉命前往顺福宫,邀请顺福居士前往顺福词社的新址参观,在吴福、成实、李清和石垣的陪同下,赵桓在顺福词社转了一圈,非常满意,着实夸奖了吴福几句,看来,吴福还是识抬举的,起码对自己还算恭敬。 因为有吴福等人,赵桓没有详细询问成实这两天为什么不见踪影,但是看成实和李清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就放心了。这个地方,赵桓是给予了厚望的。 皇家禁卫军调离之后,赵桓曾一度想把顺福词社作为大本营使用,但这里的保密级别不能太引人注意,一个民间文化组织,你如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没事也就有事了,只能暗中提高戒备,这就需要培养一批死士。但私自暗豢死士,乃历朝历代朝廷大忌,一个弄不好,诛灭九族的大罪。 本来顺福宫是不合适的,但搞定了沈重,反倒是最合适的。这两天王宗濋和孙傅等人接连进宫议事,因为有了特别通行腰牌,都是畅通无阻。沈重和手下四个营长,也在赵桓回来的第二个晚上秘密和赵桓见了面,在沈重的带领下,宣誓效忠赵桓。殿前司指挥使、侍卫亲军马军指挥使、侍卫亲军步军指挥使、以及南北大营指挥使,就是他们新朝的官职。 沈重信誓旦旦向赵桓保证,一切听从赵桓调遣,并且告诉赵桓,尽量少出门,这两天安情总局的暗桩多了,都在盯着顺福宫。 赵桓点点头,这几天人来人往,梁景的手下如果没有动静,那就反常了,加派人手监视,这是他应该有的反应。不过有沈重在,赵桓丝毫不担心。 箭在弦上,何栗倒是有些犹豫了。靖康元年到靖康二年,何栗痛恨金兵,但又惧怕金兵,作为和谈使,曾在东京汴梁城被围困的四个月的时间里,作为大宋官家赵桓的信使来往于皇宫和刘家寺大营之间。赵构复兴元年登基,对他们这批旧臣没有赶尽杀绝,闲置起来,但待遇还是不错的,不至于生活拮据。 何栗原想致仕养老也就算了,没想到赵佶赵桓突然回来,而且赵桓逐渐开始心热起来,让何栗、孙傅等人内心蠢蠢欲动。但这些人可不是一般人物,都是历经宦海浮沉潮起潮落的,最会审时度势。 何栗闲置期间,赵构并没有限制他们的活动,四下里转一转看一看,还是可以的。因为就是以普通老百姓的身份下去的,何栗接触到了最底层的民众,也了解到现在老百姓的所思所想,一个“基本养老农田”制度,足以让宋国老百姓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个力量才是最可怕的,老百姓根本丝毫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毁他们心中的宋国官家,更不用说军队了。 但并不是说赵构的政策会百分百得到掩护,起码一些土地兼并的大地主、大家族,他们的利益在很大程度上被严重削弱,还是有怨言的,也是一部分不稳定因素,但也只能私下里发发牢骚,在绝对权利的国家机器面前,一切都是烟云。 靠这些人是不行的,但赵桓认为行。何栗唯一认可的是,既然赵佶和赵桓回归,赵构就应该归政于朝。赵佶是明诏传位于赵桓,但赵构东京登基,虽说是有太上皇赵佶和皇兄赵桓的口谕,不过那个时候是权宜之计。今朝二帝回朝,太上皇幽居浙江,不问朝事,赵构在外指挥对金战事。赵桓坐阵中枢上位九五,正是顺应天意之事,依照何栗的想法,赵构应该主动提出,将皇位归还于赵桓,继续当他的大帅,这才是为臣为弟的觉悟。 但也知道这是一厢情愿,对于赵桓,何栗看得很透彻,要说和赵构比,真是没法比。不过,要说何栗没有私心私欲,他怎么会跑前跑后为自己内心并不看好的赵桓而奔波?只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何栗就在这矛盾之中,再次前往顺福宫。不过这次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因为怀里揣着他和孙傅起草的“上康王赵构书”,既然用的是赵构康王的名字,那就意味着他们不再承认赵构的官家地位,这无疑和篡位谋反差不多,要是让安情局的人查到,证据确凿之下,那就是人头滚滚的下场。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转过御街向西,忽然从两侧商铺中窜出四五名劲装大汉,为首一人亮出腰牌高声说道:“靖安司办案,无关人等回避。停车受检!” 何栗在车上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劄子,略微稳定了一下心情,对车夫说道:“莫慌,看看情况再说。” 靖安司是赵构特批保留下来的,现在隶属安情总局,按照以前的隶属关系,应该是开封府的下属衙门。但靖安司在东京陷落的时候成立的,也可以说是安情总局的前身,为赵构立下汗马功劳,赵构继位,继续保留了靖安司衙门,划拨到安情总局下属的十三司之一。 何栗保留了资政殿大学士的头衔,还是享有一些特权的,比如一般常规性的巡检,更本不会拦截他的车子,因为什么级别乘坐什么标准的绝影车,是有严格规定的,比如何栗乘坐的这辆绝影车的标识牌是蓝色的,意味着是政务院下属的致仕人员乘坐,而有权能成为专车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员才行。 按理说不会当街拦车,但何栗不是心中有鬼吗?以为是针对自己来的,难免有些紧张。这就是文人的不足之处,关键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容易让人看出漏洞。但好在何栗好歹是曾经的尚书右丞,自带的官威还是有的。 听到脚步声走进,何栗反倒是稳住心神,慌也没用,再说,自己正常行走,又没有犯宵禁,怕什么? 纱帘一挑,一个有些阴骘的消瘦脸映入何栗的视线,不认识。见何栗端坐不动,那名汉子冷笑一声:“何相公,对不住了,例行检查,您多包涵。”既然认识自己,定是官差老吏,不能乱动心思,配合检查才是道理,自己身兼重任,不能意气用事。 何栗“哼”地一声,起身下车,站在路边,抄手而立。那名汉子检查完车辆,跳下车,来到何栗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对不住,还要检查是否藏私?” 话说得客气,但这是要搜身啊。一想到胸前的劄子,何栗饶是大风大浪闯过来的,也是心中一凛,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第509章 御街起争端 眼看几名气势汹汹的靖安司官差逼上来,堂堂尚书右丞让人当街搜身,丢了脸面是小,万一搜出劄子,可就是丢了性命的事情。 但靖安司办案,堂堂正正,又出示了腰牌,自己必须配合,如果拒绝,对方亮出家伙,事情可就大了,拘捕办案,靖安司有权当场格杀的。 何栗后悔把这份劄子带在身上,出门的时候,手下参议董衡建议密封在蜜蜡丸里,即使有人看到,不过是几颗药丸而已,现在紧紧贴着中衣外面,只要一模,以靖安司老手的手感,就能断定里面有东西。 何栗汗都下来了,脸色通红,一是气愤,二是害怕。这个时候,车夫拦住了,厉声说道:“尔等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搜查何相公,可有搜查令?” 为首之人冷笑一声,插手说道:“靖安司可随时随地检查可疑人员和车辆,爷们干的就是这个差事,你不懂这个规矩吗?” “小四,莫要争执,让差爷办案,这是他们的职责。”何栗迅速冷静下来,这个时候要是争执起来,对自己不利,看样子对方并没有专门针对自己,还算是公事公办。那就寄希望对方也就是走个过场,简单一搜也就是了。 车夫无奈伸开双臂,让靖安司公差搜身,很快搜查完毕,来到何栗身前,笑道:“我们知道您是何丞相,不过小的们也是差事在身,您多包涵见谅。” 何栗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正想着怎么办,真要搜身,那是一定会搜出来的。但又想到,即使搜出来,自己咬死是自己所为,就是想给当今官家上一份劄子,别无他意。但也知道这个解释太过于苍白无力,连自己也不相信,何况安情总局的梁景。 正在危机时刻,忽然大街上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从御街北巡逻而至,带队之人正是皇宫禁卫团团长沈重。 看到御街有人拦车搜查,路上行人都躲在店铺外面远远观望,不敢上前围观,靖安司办案,谁敢上前找不自在。 靖安司带队队正的手刚一伸出去,一柄刀鞘突兀横空出现,正好拦在队正身前,一个冷峻的声音传了过来:“慢着,何相公有公事在身,贵人正等着呢,你们却在这里耽误功夫。” 队正抬头,一张阴沉的脸正盯着他,手里的宋刀正横亘在他和何栗中间,虽是一把刀,更像一座山。 队正仰起头哈哈大笑,忽然伸手叼住刀鞘,也是一身冷笑道:“靖安司从来不看人脸色,你是何人?敢拦阻靖安司办案?”右手忽然用力,刀鞘“啪”地一声碎裂开来,此人手上的功夫令人瞠目结舌,靖安司果然卧虎藏龙,只是一个小小的队正,这一手露出来,连沈重也是脸色一凛。 “哼,原来是左家鹰手,怪不得猖狂于斯。”沈重手腕一抖,长刀反转,不见身子动,刀身“啪”地一声,正抽在队正背上,一下子将队正抽得飞出去老远,“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队正也是硬气,一个小翻站起身来,嘴角已经见血,心里却是一惊,此人的功夫,比自己要高多了,方才长刀几乎没有怎么动,全凭一股内劲就将自己弹开老远,可见是手下留情,要是发力抽到自己背上,非死即残。 他缓缓抬起手臂擦擦嘴角的血渍,冷冷说道:“你当街阻扰靖安司办案,又动了兵器,你是宋国军人,我王越不会和你打,你是谁,我要参你。” “我是皇家禁卫军团长沈重,你是左吉的弟子吧。如此最好,省得我和左老三以后不好见面,你可以去监察院告我,但现在带着你的人走吧。”沈重收起长刀,脸色平静地说道。 王越看看沈重身后的一队骑兵,咬咬牙,挥挥手,低声说了句:“咱们走。”带着人消失在小巷里。 何栗浑身汗透了,揖礼道:“多谢沈将军解围。” 沈重点点头说道:“顺福居士久等不见人来,让我出来迎一下,何相公,你快去吧,以免顺福居士担心。” 何栗急忙上车急冲冲向顺福宫而去,沈重则带着人跟在后面,看着何栗的马车进了丽泽门,才带人离去。 “这么说,多亏了沈重,你才化危为安?”赵桓捏着这份劄子,问道。 “是啊,您可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有多危险,这份劄子一但被搜出来,咱们就被康王捏的死死的。看来,沈重是真的要站在我们这边,有了沈重的皇家禁卫军,我们的大事几成。”何栗有些兴奋,他可是知道沈重的分量,或者说沈重禁卫团的分量。 赵桓来回踱步,何栗知道自己昔日的官家又犯了犹豫不决的毛病,大事不果断,小事无决断,这就是赵桓。有这么一刹那,何栗有些后悔的心思涌向在心头,不过也是一闪而过,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件事失败了,赵桓不一定会死,但自己一定没有好下场。 “事不宜迟,你今晚通知孙傅、王宗濋、颜岐、范宗义、石垣、成实、李清等人,进宫议事,我们要唱一台大戏了。”赵桓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说道。 何栗听完这句话,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他知道,他们这些人踏上这条路,那就是一条不归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但是,从心里深处想,他并不想这么做。何栗心里最忠实的想法,还是忠于大宋这个国家,并不是忠于赵桓或赵构,但这就是他的命,他没有选择,只有命运来选择他。 当晚,赵桓召集下属多人,在顺福宫秘密集会,开始布局,一张黑网,正在东京汴梁城的上空撒了开来。 西大街梁景宅。 赵构拿着这几天汇总上来的情报,心情却是格外沉重。 自己还是有些天真了。政治斗争是残酷的,这个道理,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宫廷内斗是那么冷酷无情,什么父子情、兄弟义,都只不过是踩着上位的血淋淋的肩膀,天家无情,为什么?为什么? 赵构反复地问自己,不知不觉中,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拳心是那一页纸片。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赵构仰天长叹,嘴里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九爷,你不必太过伤感。一切皆在您的掌控之中,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别的不敢说,我的政务院,一个总丞,八位副丞,绝不会同流合污。这些天,每天都是安排两位副丞坐班,居安堂也调整了警卫力量,任何一个政务院令下达,必须有主管部长、主管副丞和我的签署才有效,没有政务院的行政咨文,他们一个州府也得不到。”李纲在旁边很有信心地说道。 “枢密院也是一样,这几天我一直在思危厅,赵副使和刘副使轮流当值,汪佥事和陈主事也一直在,所有军队停止一切调动,会宁府前线的军队,没有命令,一兵一卒不许回撤一步,北京路是底线。岳飞司令员和北京路总督、北道战区副司令王贵已经接到命令,大宣路以北戒严。” 赵构点点头,叹口气说道:“伯纪先生,宗老,事情好办,人难处理,这件事,我想听听您二位的意见。” 赵构突然想起范致虚事件,当时,他也是这样问曾经的隆德府知府张确。而现在,张确因为在河东路总督的位子上干得风生水起,政绩卓异,被赵构提拔进了政务院,现在接替耿延禧的副丞,主管宋国的交通、建设和水利,权利很大。 这件事必须先定调子,再处理,因为不知道最后会有多少人被牵扯进来,历朝历代谋逆都是大罪,逢赦不赦。可这里面涉及到了赵桓,自己的大哥,又是首脑,真要一刀下去,整个宋国的上上下下会怎么看?历史会怎么书写?自己费力把火来到这个时代,难道把历史改写成这样吗? 李纲撮着牙花子不敢随便开口,这可是要命的差事,轻了不是重了不是。李纲看看宗泽,正好宗泽也在看李纲,俩人一对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无奈,但现在官家、大帅问起来,又必须回答,君命不可违,但这个话实在不好说出口,或者说不知道赵构心里的真实想法。 但赵构的称呼变成伯纪先生和宗老,是想用私人身份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无论说什么,都有转圜的余地,要是“李总丞、宗副使”称呼起来,他俩可真要仔细斟酌了。 “遵从本心,事从国家。”赵构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却如当头棒喝,让李纲从犹豫不决中惊醒过来。 “对啊,该怎么说,就怎么说,顾虑那么多,反倒是束缚了自己的心境,自己作为臣子,正是为君分忧的时候,瞻前顾后,如何担当大任。” 李纲略一沉思,说道:“九爷,我想起了小时候,孩童们过家家的游戏……” 第510章 令出顺福宫 复兴六年六月二十六,赵桓在顺福宫最后一次召集手下,开始复辟上台前的最后一次准备。 据朱远山透露给他的消息,赵构还在韩州大营指挥会宁府战役,据朝廷《宋报》的消息,宋国北路龙三十率领的大军,已经完成对蒲与路与上京路的分割,和完颜鹘懒的十万大军对峙于呼玛尔河一线。 会宁府战役前线,岳飞集团军已经扫清外围五常、宜春、曲江、绥河猛安等地,将会宁府团团围住,就等大帅下令进行最后一击。 赵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宋金前线战事结束,赵构率岳飞大军南归,携对金灭国大胜的军威,赵桓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只有乘赵构在外,占据东京汴梁城这个大宋政治中枢,以天子令命令赵构归政于朝,自解皇权归于自己,但万万不能让他再当天下兵马大元帅,打发他继续在北国镇守北番,他的威名可以震慑五十年南北稳定。 手下陆续进入顺福宫,在琼华殿待命。赵桓在后面的清凉阁单独召见何栗和王宗濋,他要了解东京城军队方面王宗濋到底能控制多少人。 王宗濋明确告诉赵桓,麒麟军团三个军,赵俊的第一军从前线调回,正在休整,第二军在前线轮战,第三军尚功绪所部是战略机动部队,全军每天都处于战备状态,根本接触不上。 现在,只有开封警备司令部下属的一个卫戍部队一名团长,曾是王宗濋旧部,被拉拢了过来,剩下的,就是皇宫禁卫团沈重所部,只有这两个团的兵力,六千人左右。 人马不多,但够用。又不是上阵厮杀,只要控制政务院居安堂、枢密院思危厅、开封府府衙、警备司令部(可以控制除皇宫和两福宫以外的所有汴梁城内外城门)、教化部(教育和文化部被赵构合并)等几个重要部门,整个宋国权利中枢就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里面有两个地方最为关键,一直皇宫内城东西两侧的政务院和枢密院,这个任务由沈重完成。另外一个是开封警备司令部,占领之后,以警备司令部的名义,关闭内外城二十二门,六座水门,实施宵禁,只要两个时辰,就可以完成全力更迭,到时候,赵构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回天乏术,除非…… 不过,这个最后、最坏的可能,赵桓认为赵构不可能去做。 另外,教化部下属的报社也是重要部门,赵桓需要大宋的喉舌为自己的上位发出正义的呼声。 “沈重和文蒙怎么样?”赵桓追问道。 “沈重最近频频和手下谈话,看得出,他手下的四位营指挥使属于他的嫡系,对沈重言听计从,这些天我们能顺利出入,和沈重的安排是分不开的,这个人粗中有细,在军中威望很高,一声武艺也是不俗,在两河路、京畿路名声很大,如果是真心和我们在一起,此人日后必定会成为您的大将。” 王宗濋接着说道:“至于文蒙,文武全才,虽然现在屈居一个团长,但此人日后前程不亚于沈重,就是他提出了‘先占中枢两翼,次占三星布局’的行动计划,我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人马不足,只能兵出奇谋,一举成功,不可能有二次机会。文蒙请缨占领警备司令部和教化部,掌握东京卫戍部队和宋国四大报社,这个舆论喉舌一定要掌握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天明就要刊印《康王归政书》,舆论造足了,康王即使回来,木已成舟,他必须接受这个现实,否则宋国就会陷入内讧之战,您也说了,康王不够狠,讲情义,他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赵桓点点头,沉下心来说道:“如此,文缜,这后面的造势就全靠你了,汪伯彦、邓肃、王云和张确是要首先安抚的,赵楷我去谈。赵鼎在外,如果识抬举,可以保留原职,如果不从,那就没有必要留下,他现在身兼塞北特管区大都督,能拉过来是最好的,我让孙傅去谈。 赵子明哪里,宗濋去谈,你好歹是他的老上司,几分薄面还是有的。颜岐去警备司令部稳住稽仲,这个人有点死脑筋,只要不出幺蛾子,以后开封府兵马大总管还是他的,加武英殿大学士。” 何栗、王宗濋点点头,齐声说道:“如此甚好,时间不早了,还请官家移步琼华殿,大家都等着呢。” 赵桓却沉思了一下,说道:“你俩先过去,我随后就来。”何栗、王宗濋揖礼而退,疾步向琼华殿而去。 赵桓却回头问了一句:“黑影,皇后真的出去了。” “是,主人。”一个黑影悄然闪了出来,一袭黑衣把整个人遮蔽得严严实实,蒙着黑纱,看不清面容,只是一副嘶哑的嗓音,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赵桓长叹一口气,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皇后贤淑,我不能给他安全,也不能怪她离我而去。只是,你知道皇后去哪里了吗?” “去了皇宫静安居。” “我猜到了,整个东京汴梁城,能庇护她的,只有静安居的那位。戚小玉和郑月宫两个贱人呢?” “已经处理了,您说过今晚有大事,要确保清清静静的办事,这俩人在琼华殿附近鬼鬼祟祟的,还真以为我们不知道。”黑影嘶哑的声音里面没有一丝感情。 赵桓点点头,戚小玉和郑月宫监视自己,自己早就知道,只不过戚小玉是邢秉懿皇后任命的署理使,自己也不好公开翻脸,但她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探听自己的事情,就不能留了。 “黑影,你是大观五年,我被册封太子时就跟的我,比朱远山晚两年,但一直没有出头露面,一直是我赵桓的影子护卫,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修内司朱远山和岑小五,我还是不放心,你替我盯着,要是发现不轨之举,不必请示,立刻除掉,你能办到吗?”赵桓下了决心,要处理身边的旧臣了。 “朱远山和岑小五联手,可挡我十招。如果一对一,取其性命,易如反掌。”影子依旧不急不缓。 “你还是要小心,我们开弓没有回头箭,凡是阻拦我上位的,一律清除。我现在担心的是安情总局的人,那个梁景麾下高手如云,自己本身就是龙榜高手,你要小心。” 影子一笑,道:“龙虎榜?只不过是江湖一张嘴而已,真正的高手谁去在乎这个?不过梁一刀功夫确实不错,没有和他交过手。只要皇宫里面哪两位不出手,主人,护您周全还是可以的。” 赵桓笑道:“如此,我就宽心了。好,前往琼华殿。” 顺福宫琼华殿,灯火通明,沈重的亲卫连已经接管琼华殿警备任务,没有沈重的话,任何人是不可能靠近琼华殿三十步以内。 沈重惯甲而立,亲自守在琼华殿大门,身后是自己的亲卫连连长方天宝。见赵桓带着人过来,急忙揖礼道:“陛下,就等您了。” 一句陛下,赵桓心里一热,冲沈重点点头,说道:“看好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跟我来!” 沈重点点头,拍着胸脯说道:“陛下放心,顺福宫、祈福宫从丽泽门一直到琼华殿,包括东面的瑞泽门,都在我禁卫团控制之下。皇宫由我的第一营控制,已经接管四门。” 赵桓迈步而入,沈重冲方天宝点点头,跟着赵桓进入到琼华殿。所有赵桓的文武大员都在这里,等着赵桓的旨意。 赵桓环顾大厅,大声说道:“朕自北狩回归以来,夙夜忧叹,我大宋战端纷争已有七年,康王上位,实乃权宜之举;暂摄朝政,不过一时之功。但其穷兵黩武,不惜动用全国之军,北上灭金,将我大宋拖入战争泥潭。而今,朕需要站出来重新执政,以期扭转不虞,诸位都是从龙功臣。非朕好争,此乃天意,诸君努力,大事可期。” 说完,冲何栗说道:“请何相统筹大局。” 何栗咳嗽一声,站起身说道:“敕令,文蒙所部,接管开封警备司令部并教化部所属四大报社,封锁内外城所有城门,实施宵禁。颜岐随行。” “令,沈重接管政务院、枢密院、开封府府衙,孙傅、王宗濋随行。” “令,成实、范宗义,随后接管政务院,所有人等不得反抗,不听号令者,斩。” “令……” 一道道诏令下发,外面已经听见此起彼伏的号令声,这是集合军队,赵桓终于要动手了。 第511章 反转大庆殿 孙傅和王宗濋跟随着一队禁卫军从丽泽门出来,顺着西华门大街来到西华门,这是沈重的防区,进入西华门后,从承天门进去,就是枢密院。 在承天门,兵分两路,一部分去银台门,夺取政务院,另一部分进承天门,夺取军事枢密院,因为这些地方都是沈重的禁卫军在负责警戒,所以基本上没有遇到意外,都被顺利占领。 按照计划,占领两地之后,赵桓要在大庆殿召集政务院和枢密院相关人员,宣布复位之事,这些赵构臣子,如果识时务,那就留一条命,如果不从,赵桓是要开杀戒的。 赵桓在顺福宫有些坐卧不安,这里面关键是两院,政务院和枢密院,这才是宋国真正的中枢,只有顺利接管,此事就成功了一多半。但事实难料,万一走漏风声,刘家寺大营尚功绪的第三军,就能干翻他们,那就必须在赵子明反应过来之前,让大局已定。 顺福宫留下的是沈重的亲卫连,连长方天宝亲自带人护卫在门口,倒是没有任何人来打搅赵桓,一切仿佛都是那么顺利。偶尔几匹马的嘶鸣和塔塔塔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那是信使在传达命令,除了这些,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不一会儿就来到琼华阁前,一个人急冲冲走了进来,正是王宗濋,他急切冲赵桓说道:“陛下,两院已经接管,孙先生让我来接您去大庆殿。” 赵桓一颗心放在肚子里,连说:“好,好!伯野呢?” “孙少傅前往内库,大庆殿登基,陛下须穿衮服才是。”王宗濋一边搀着赵桓向外走,一边解释说道。 “如此甚好,我等快走。”赵桓心中窃喜,突然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绝影车早已准备停当,赵桓等车的一瞬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影子跟上来没有?”但既然是影子,那就不会让别人看见,有时候连赵桓也不知道它藏在哪里,但只要他招呼一声,影子就会出现。 赵桓来不及多想,大庆殿的仪式才是最主要的。 绝影车一路绝尘,急速离去。一路上赵桓坐在车里,只听见不时有拦截询问口令,却是一路畅通,等马车停下来,赵桓被王宗濋搀下车,赵桓才看清,这是宣佑门,大庆殿的北门。 赵桓稳定一下怦怦跳动的内心,在王宗濋带领下,穿过宣佑门,来到大庆殿后殿,这是一座小一点的宫殿,一般在大庆殿议事的时候,会在这里小憩,里面迎出来成实和范宗义,皆是喜气洋洋之色,见赵桓进来,急忙揖礼道:“陛下,稍等片刻,孙少傅一会儿就到。” 正说着话,外面急冲冲走进来一群人,为首正是孙傅,手里托着衮服,说道:“请陛下更衣。” 带来的小黄门和几名宫女明显是被临时叫起来的,一名内库司官哆嗦着指挥手下帮着赵桓更衣,冕,上衣,下裳,另有蔽膝、革带、大带、绶等配饰。 这套衮服穿戴起来,是很费事的,好在司官手脚麻利,虽然紧张,但还是在哆哆嗦嗦中帮助赵桓穿戴完毕,被众人簇拥着来到前面的大庆殿。 大庆殿里灯火通明,何栗、孙傅、王宗濋、颜岐等人一脸喜色,还有另外一群人,却是政务院和枢密院当值的几位大员,李纲、汪伯彦、邓肃,枢密院这边是宗泽、刘延庆、汪若海、陈坚等人,其余下属各司、各部的当值司使、部长十几号人在大殿旁边哆哆嗦嗦站立着,受了一些惊吓,看到赵桓身着衮服出现在大庆殿,心里面都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仅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起来。 见赵桓如此装束,李纲迎上前来,先是揖礼,后正色说道:“顺福居士所为,您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赵桓起身在大庆殿上方的龙椅上坐定,居高临下笑道:“伯纪,朕自北归之日,九哥就给归政于朝,现在他统兵在外,须有人坐阵中枢,你还当你的尚书左丞,同门下平章事,加资政殿大学士,镇国公,如何?” 李纲怒道:“当今官家励精图治,扩域四海,亲提劲旅,一雪国耻,你们却在背后下手,做此祸国殃民之举,恕我李纲不能苟从。” 赵桓脸色一沉,喝道:“李伯纪,你可知道,违抗君命的下场。” 李纲朝天插手揖礼道:“我宋国皇帝陛下正在抗金前线浴血奋战。你曾是我的陛下,但现在不是了,何来违抗君命一说?” “还有谁不肯视我为君?可站在李伯纪身后,但你要想清楚了。”赵桓脸色严峻,嘴里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狠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态度一目了然。 呼啦啦,政务院几乎一多半全部站在李伯纪身后,没有丝毫犹豫。剩下的,有几个犹豫了几下,又跟着跑了过来。只剩下两三个人,看来是被收买了,脸上却是兴奋的表情。 “宗老,你的枢密院如何?”赵桓脸色发青,手攥着龙椅的扶手,几乎要攥出血来。 宗泽昂首站立,连礼也懒得行,冷笑道:“顺福居士,宗泽虽老,但不糊涂,您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倘若依然执迷不悟,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经得起敲,你别做梦了,枢密院只会听从大帅一人号令,谁也不行!”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过后,宗泽跨步站在李纲身边,枢密院部署呼啦啦一下子全部站在宗泽身后,一个犹豫的也没有。 这一下,彻底凉了赵桓的心,他想过赵构对军队的控制会很严,但沈重和文蒙的加入,好像让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自己君临天下的威仪,这大宋,终究还得是文人的天下。但今天枢密院整体排斥于他,那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掌握着沈重,这个现在东京汴梁城最有势力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再给尔等一个机会,效忠于我的,站于我的左侧!”赵桓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何栗、孙傅、王宗濋等人齐刷刷站在赵桓的左手一侧,而李纲、宗泽率领众人则毫不犹豫站在右侧,齐刷刷瞪着赵桓,双方明显成敌对之势,大庆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好!好!好!”赵桓气急败坏,大声喊道:“沈重,将这些人拖出去,……”杀字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今天是吉日,不宜杀人见血。“将这些不识抬举之人拖出去关押起来,过后处理。” “咦,沈重呢?”赵桓暴怒之下,没有注意到大殿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重不见了,他左右张望,却发现大庆殿的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卫兵,但仔细看,赵桓发现,沈重带人就在宗泽和李纲身后,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继续命令道:“沈重,我命令你拿下这些人!” 沈重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语。王宗濋一看不得劲,冲到沈重面前指着沈重吼道:“陛下下令,快把他们抓起来!” “咚”的一声,很多人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王宗濋硕大的身躯飞出去老远,将是身后的桌椅撞翻了好几个,一下子被踹翻在地,挣扎了两下,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只见沈重慢慢走到王宗濋跟前,低下头对着昏死过去的王宗濋冷笑道:“我老沈这辈子只听大帅的,你算个啥东西?” 众人脑子里嗡的一声,剧情反转太快了,这是咋回事? 第512章 权利与亲情 赵桓蹭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沈重,心中却是“轰”地一声燃起大火,烧得他哆里哆嗦说不出话来。 何栗眼睛一闭,两行热泪淌了下来。赵桓还没有弄明白,何栗已经清楚地知道,他们太天真了。或者说,他们太着急了。 “沈重,你……”赵桓指着沈重,或许是气愤,或许是激动,或许是一点害怕,赵桓浑身哆嗦,本想冲下来质问沈重,却迎面看见沈重嘴角上扬,满眼不屑的目光望着他,仿佛在说:“就你,还想和大帅比?” “皇兄,你的话好像不好使啊?”一个突兀而熟悉声音突然在大庆殿响起,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踏进大庆殿,身后三人紧紧跟随。 众人看向大庆殿门口,全然不顾龙椅上的赵桓已经瘫坐在那里。只见来人剑眉朗目,渊渟岳峙一般站在哪里,一身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礼甲穿在身上,更加显得英姿飒爽,正是宋国皇帝、军事枢密院使、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 赵构的现身,着实让大庆殿一干人众大吃一惊,昨日朝堂邸报还在刊登大帅在会宁府前线慰问前线将士的消息,今天晚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圈套,这是个圈套!”何栗心里一万个悔恨,自己的预感还是应验了。 赵构身后,梁景、龙一、赵旭成品字形站立,这三人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一切,大庆殿,就是赵构为他们设的一个局,那上面的龙椅,就是诱饵。 “沈重,去把皇兄请下来,他在那里不合适,不要失礼。”赵构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沈重咚咚咚大步上前,来到赵桓面前,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赵桓,嘿嘿一乐,说道:“顺福居士,是您自己走下来,还是我搀扶您下来?” 赵桓好歹也是曾经的靖康官家,嘴里“哼”的一声,咬牙站起来,一步步挪下来,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眼睛却忍不住四下里打量,心里祈祷影子的出现,护着他杀出重围。 赵构走到龙椅前面,拍拍扶手,笑道:“这把椅子,还是在复兴元年登基的时候,我坐在上面接受百官朝贺,从此再也没有坐过,许多大典和祭祀之礼,都让我简化了。许多时候,我不是在枢密院,就是在政务院,而在武英殿东面的皇议殿,算起来才是我真正的办公地方,也是待的时间不长,经常下去。我登基六年,在这把椅子上只坐了一个时辰,在皇议殿的椅子,和这把椅子一样,只不过规制小了一号,也没有坐多长时间。” 他转过身来,对大庆殿上所有人说道:“我今天就站在这里,一样可以下诏,你们所有的计划我都知晓,枢密院、政务院、警备司令部、教化部报社、整个东京汴梁城二十二座城门,六道水门,三大街十八巷,尽在东京卫戍部队掌控之中;沈重的皇家禁卫团负责皇城禁卫,尚功绪的第三军就在新酸枣门、南熏门、新曹门、新宋门、万胜门之外十里待命,整个东京城不进不出,实现戒严;卫戍司令部和开封府治安总局的联合巡逻队已经在大街小巷开始执勤巡逻,整个东京城已经实行宵禁。而这些,我是在梁景的私宅完成部署。皇兄,上面的那个位子,真的顶用吗?”赵构动情的说道。 “哼,你接我和阿爹回来,难道没有想过要归政于朝吗?你这样做,不怕如椽之笔历史上的书写吗?不怕背上历史骂名吗?”赵桓依旧不曾心甘,尚在垂死挣扎。 赵构哈哈大笑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皇兄,靖康之耻才是你历史上的骂名。太上皇睿智聪慧,难道没有提醒过你吗?朱皇后贤淑有德,没有规劝过你吗?赵楷三哥文治武功,天下少有,没有暗示过你吗?李总丞一心为国为民,毫无私欲私心,没有表露过自己吗?就连戚、郑两位国夫人,明知你一步步走向深渊,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你却痛下杀手,这个骂名,到底是谁来背?” 赵构越说越气,声音逐渐严厉起来,浑身的威压杀气一下子弥散开来,虽是盛夏,但整个大庆殿却骤然变得寒气刺骨,赵桓一干人众都是浑身战栗,不能自己。 “你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败?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民心所向?永远不知道宋国这艘巨轮将驶向何方?你们连这个也弄不清,就妄想上位复辟,宋国交给你们,千千万万的宋国老百姓答应吗?” 赵构一个个指着赵桓的手下痛斥道,来到何栗面前,何栗却咕咚一声跪了下来,有他带头,其余人赶紧跪下,这个时候,谁想找死? “文缜公,你糊涂啊?你这政和五年殿试状元,学问是好的。在金兵围困东京期间,功劳也是有的,更不要说弹劾六贼之王黼十五罪状,轰动整个朝野,我对你还是敬佩的。政务副丞汪伯彦、国防部副部长祝允哲与你同岁,有同窗之谊,没有找你谈过话吗?没有告诉你‘起复在即’吗?你呀……”赵构说到动情处,忍不住热泪盈眶。 “陛下……”何栗是真被感动了,也是真后悔了。何栗作为宋朝臣子,是忠于大宋的,只是,他过于拘泥于赵桓的正统,岂不知赵构也是赵佶的儿子之一,一个老大,一个是老九,都是正统。说到底,何栗有些自己的私心欲望在里面,不是一纯臣。 一席话,说得站在大庆殿东面左侧的一群人,皆低头不语,心里万分悔恨,百般恐惧,这种谋逆大罪,即使是按照现在的宋律,也是斩立决,三代直系亲属十年以内不得进取任何功名,没收全部家财。可以说,比起以前株连九族的大罪,已经是宽容了许多,但依然是最严厉的惩处。可以这么说,这个家族自此就是老百姓的最底层,仅仅是能活着而已。 赵构心里也是在疼,这些都是大宋的根本,是元气。外争再厉害,元气虽有损伤,但还动不了根。但一但内斗,损失的就不仅仅是元气,而是根本,这是赵构不愿意看到的。他不想严惩,但律法无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赵构突然不说话了,摆摆手,沈重带着手下,将一干人众押了下去,梁景冲赵构敬了一个礼,也随着下去了,他要有的忙了。赵构让梁景成立一个处理小组,由政务副丞王云担任组长,梁景、监察署理院院长谢克佳、御史都察院院长马伸为副组长,抽调三个部门的精兵强将组成审判小组,要尽快处理,不能托,以免夜长梦多。赵构给王云做出的处理指示是:“上松下紧,上宽下严。” 赵桓并没有被带走,赵构让众人都退下,只留下兄弟二人。赵构搬过一把椅子让赵桓坐下,那身衮服已经让人扒下来了,在赵构面前,是绝对不允许的。 赵构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对面,盯着赵桓说道:“大哥儿,你就真想坐这把椅子?” 赵桓嘴唇哆嗦了两下,最后还是没有出声,他不敢。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惦记着。靖康元年到靖康二年,你在这个位子上做了不到两年,就北狩而去,扪心自问,你这两年在这个位子上对大宋、对臣民、对老百姓,都做过什么?七十二座封椿库被洗掠一空,三千多人被掠往北番,东京城险遭大火焚烧,阿爹和你被掠往番邦,一个昏德公,一个重昏侯,这不是你个人的耻辱,是我整个大宋的耻辱,你还嫌我大宋元气伤得不够狠吗?这个位子就是我让给你,你能镇得住、坐得稳吗?” 赵构一连串责问丢在赵桓头上,就像一道道炸雷炸响在赵桓耳边,他又羞又怒又怕,已经汗透中衣。 赵构稍大一声说道:“给皇兄拿一件衣服来换上。” 片刻功夫,龙一捧着一件锦缎披风进来,赵构亲手给赵桓披上,动情说道:“皇兄,阿爹是个明白人,早早就躲开了。朱皇后也是一个明白人,也躲在邢秉懿皇后哪里,怎么偏偏你就像入了迷一样,看不穿呢?咱们是亲兄弟,咋就做出这样让我难做的事情来?” 赵桓长叹一声道:“我用人不当,功亏一篑,你不必笑话我,”自古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吧。” 赵构冷笑一声道:“到现在你还认为是手下没有办好?如此没有担当,又怎么会成就大事。何栗、孙傅,包括王宗濋、颜岐、范宗义,没有才华吗?别的不说,王宗濋在禁军中名声不好是出了名的,在东京城最危险的时候,也亲自督战酸枣门之战,一腔热血还是有的。 至于何栗、孙傅,一个是你的尚书左丞,一个是太子少傅,都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之士,何栗曾劝你慎重,说今非昔比,康王在军政民三界声望与日中天,这个时候宋国需要稳定。只此一句,何栗功在千秋,你听了吗?如果你心中志坚,和阿爹一样,怎会让他们心有奇想?你一人误国误人,出了事就往别人身上一推了事,手下如何信服?如何卖命?别的不说,影子跟随你几十年,你怎么现在不问问他如何了?” “啊?影子!”赵桓才想起来,对啊,影子呢? 赵构长叹一声:“北翠玄,南道玄。你只知道他是你的影子,却不知道他的真正来历,枉影子跟了你几十年。影子,真名慕容鹤,号道玄,是南派‘夕照观’首任主持,和翠玄子师兄的‘朝阳宫’位列南北两大道家祖庭,平时师兄弟相称。难道他没有和你说过吗?” “啊,他只是说……说皇宫里的那几位不出来就好。”赵桓低下头来,影子的底细赵构了解得这么详细,那就是凶多吉少了。 “你既不知己,也不知我,却贸然发动政变,无非是担心我回京后你再没有机会,难道我在外面你就有机会了?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梁景突然回京?为什么赵楷三次入宫见阿爹?为什么赵子明一直没有动?为什么在咸平路让你见见我的手下?为什么朱皇后离你而去?为什么成立皇宫禁卫团?你以为一个殿前司指挥使就能让沈重为你所用?那你知不知道沈重曾三次自降军职而请求上前线杀敌?为什么枢密院大大小小没有一个人站在你这边?你不能掌控军队,就是坐上了皇位,我只需两个时辰就能推翻你,你信不信?更何况宋国百万大军你掌握了多少?你一兵一卒没有,却妄想上位,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个勇气?” 这一大段质问下来,赵桓的心彻底沉到了底。赵构说的这些,他一样也没有,却在做着堂而皇之的美梦。他感到绝望,感到恐惧,感到心头的那盏神火在渐渐熄灭。 “大哥儿,我不会杀你,但你也不适合再待在东京,我给你找了一个地方,你先好好静一静,想一想,想好了,给我上一个劄子。至于以后的路,就看你怎么走了,但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大宋也出现玄武门。你好自为之吧。” 赵构说完,转身离去,大庆殿里,只剩下赵桓一个人,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灵魂、没有生命之气的躯壳。 第513章 病重静安居 赵构突然重病。 这场病来得全无征兆,白天赵构在宜安居和潘贵妃、大儿子赵坚、小儿子赵强待了一天,一家人其乐融融,赵强哥俩都已经六岁了,正是黏人的时候,赵构给他们带回来的折不台精心制作的“翘翘马””“登高将军”“水车姑娘”,让哥俩玩得不亦乐乎。赵构干脆让龙一将五朵金花接过来,一起玩耍,自己难得放下手头上的公事,陪着潘妃和孩子们放松了一天。 邢秉懿皇后还送来一些水果点心,让赵构放心,多陪陪孩子们。赵构这两天一直在邢皇后的静安居,还是皇后把赵构“推到”潘贵妃这里的,自己是皇后,可不能宠幸独占,潘贤妃贤惠大度,没少帮自己的忙,自己的长子赵坚,倒是更多的时候在潘贵妃那里,和赵强吃住在一起,哥俩好着呢。 据说在太学院启蒙部,哥俩联手和开封府警备司令张叔夜的长子张伯奋的儿子张旗干了一架,就在于张旗整天将自己老子挂在嘴上,赵强气不过说了一句,被张旗推了一下,赵坚上去为弟弟出头,自然张旗也是有几个“狐朋狗友”的,一帮子小朋友扭打在一起,这哥俩身上已有功夫底子,张旗几个人吃了亏,告到先生那里,被先生各自打了手心三戒尺。 回来后被皇后邢秉懿知道,又罚这哥俩面壁思过半个时辰,赵构的家训之一就是不能“酗事私斗”,就怕这俩变成混世魔王,这哥俩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太学院只有院长韩世同知道,太学院启蒙部、青年部、太学部,这是宋国第一号的皇家学院,里面的孩子们身后的背景都是无比强大,但唯独赵家哥俩的档案,谁也查不到,都在韩世同的办公室里,那是天字第一号机密。 邢秉懿对孩子管理极为严格,但潘贵妃则是慈母一般,俩人一唱红脸,一唱白脸,就在于赵构对两个孩子寄予了厚望,规矩打小就要树立起来,赵构最担心的是兄弟反目,所以,一开始,赵构就让俩人始终生活、学习都在一起,教育他俩什么叫“亲哥俩”。 赵构回来听邢秉懿说起过此事,听完后哈哈大笑,当着邢皇后和潘贵妃的面,先是训斥哥俩违反了家规,所以邢皇后罚你俩没错。但赵坚关键时候替弟弟出头保护弟弟,弟弟出事后知道有难同当,为哥哥讲情,又值得表扬,也对邢皇后和潘贵妃的处理表示赞赏。 昨天在惠安居看望了李惠妃,李惠妃接近临产,赵构有空就去看一看,让冬雪先在惠安居陪着李惠妃,而冬雪的泰安居正在修缮,等冬雪真正册封之后,就搬到泰安居居住。 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祥和顺利,可赵构回到静安居之后,睡到后半夜,突然大叫一声,一口血喷出,顿时陷入昏迷之中,把邢皇后吓坏了,急忙叫人传太医王皓前来,王皓把脉行针一顿忙活,赵构稍显安稳,但依旧没有醒过来,王皓急忙把苏佗景和李百全一起请过来,结果三人的诊断几乎都是一样,“脉浮神离,气血翻涌,但五脏气弱,虚阴之症。” 给皇后已解释,就是赵构身体被内火冲击,导致阴寒之气侵入,所以身体是冷的,额头是热的。 王皓等三人合议之后,写出了一个方子,苏佗景亲自前去抓药煎制。一小碗药灌下去,倒是散出来少半碗。 王皓脸色说不出的凝重,药灌不进去,病情就严重了。王皓银针在手,在赵构的“上关”“下关”“翳风”“颊车”四穴运用快针通穴之法,这次,赵构的药都灌了下去,王皓稍微缓了一口气。 赵构病重是头等大事,邢皇后知道自己不能乱,她迅速稳定住情绪,接连下达几道皇后谕旨。 首先让值守的凤卫通知高进赶紧来静安居。高进接到谕旨,急忙赶到静安居,听说赵构突然病重,心里咯噔一下,但这个时候他知道,万万不能乱,对邢秉懿揖礼道:“请皇后吩咐。” 邢秉懿稍微稳了稳心神,说道:“我多次听官家说过一个叫什么‘应急机制小组’,说一但朝中出现不虞,官家不在或出现意外,这个机制马上启动,这个小组有李总丞、宗老、梁总局、汪副丞、赵子明司令员五人组成,这件事,李总丞是知道的。你马上布置静安居守卫,亲自督办。官家有病这件事情,不能外泄。另外,请派人通知这五人迅速进宫,商议大局。” 高进敬礼离去,布置警卫,安排龙卫通知五人小组赶到静安居。 另外安排龙一亲自带队迅速将将静安居警卫接手,命令沈重提升皇宫警卫级别,实施一级警戒。告诉龙一,任何人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接近静安居一步。 命令龙七负责静安居外围一层警戒,命令龙一负责静安居院内警戒,自己亲自守在赵构卧室门口,负责贴身警卫。 不到半个时辰,李纲、宗泽、汪伯彦、赵楷先后来到静安居,梁景在青城斋宫大营正在处理案子,接到命令,一看是大帅的飞龙卫亲自前来传令,心里有些吃惊,急忙和王云说了一声,急冲冲和飞龙卫赶往静安居。 在静安居外院厢房,李纲、宗泽、梁景、汪伯彦、赵子明看望赵构之后,来到这里简单会晤。李纲脸色铁青,宗泽心情有些激动,神色有些恍惚,梁景面如平湖,手却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汪伯彦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凝重,赵子明握紧拳头,却不知道砸向哪里。 一直以来,赵构就是他们的天,他们的支柱,能让他们进入应急小组,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信任,尤其是李纲,作为应急小组组长,他顿时感觉肩上突然变得重如万钧之力。自己一直认为政务院的担子很重,可是事到如今,才知道赵构身上的担子,比他们要重得多,也真实感觉到他们的官家每天担负着怎样的一副重担在砥砺前行。 “诸位,陛下偶有贵恙,需要静养。应急小组已经预演了多次,可见陛下早有先见之明。现在要紧的是,赶紧为陛下治病才是第一要务。所以,我们应急小组不妨分成两个小组,汪副丞担任陛下治疗小组组长,成员有高进、王皓、苏佗景、李百全、另外,招端木春明进宫参与进来,医疗上的事情,王皓院使为首,其他事情,由汪副丞协办,高进局长负责协调,此事高度保密,只限于我们小组和静安居皇后知晓,如何?” 众人点点头,汪伯彦眼含热泪向众人揖礼道:“汪伯彦定不辱使命,陛下洪福齐天,一定能挺过去……挺过去……”已是泣不成声。 李纲眼睛发红,强忍悲痛,继续说道:“政务院我让欧阳珣先把总盯着,我两头兼顾着。宗老年纪大了,枢密院也要盯紧,按照应急小组分工,赵子明司令员协助宗老和汪若海,负责枢密院日常军务,现在会宁府战事正在紧要关头,不能让前线将士军心浮动,但要知会岳飞司令员和韩世忠司令,岳司令和韩司令是中兴党枢密院委员会常委,有权知道,但仅限这两位司令员。” 宗泽早已泪流满面,哽咽地对赵子明说道:“子明,我现在心里很乱,怕是静不下心来,枢密院只有东叟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你去和他盯着点,军务责任重大,前线将士的军心稳定是第一位的。” 赵子明点点头,长出一口气说道:“请宗老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纲和宗泽点点头,看来赵构将赵子明一直留在京畿之地,意义深远。李纲继续说道:“梁总局,你的担子最重,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顺福宫一案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你要特事特办,不要手软,陛下这次突然患病,这里面有什么幺蛾子也说不定。安情局作为陛下手里最为锋利的暗刃,这个时候,正是安情局维稳的重要时刻,梁总局,东京汴梁城不能乱,京畿路不能乱,宋国不能乱。” 梁景依然脸色平静,说道:“东京汴梁不会乱,宋国也不会乱,您放心就是。顺福宫一案,三天结案,但有些人的处理,需要大帅定夺。” 李纲点点头,说道:“先在青城宫大营关起来,等候处理吧。” 李纲站起身来,冲大家深深揖礼,起身说道:“宋国是陛下一手打造出来的,我们必须按照陛下的心愿来继续完成,这是我们大家的使命,诸君共勉,不负陛下重托!” 几个人起身回礼道:“定不负陛下重托。” “好,我们再去看看陛下,见一见皇后娘娘。”李纲说道,率先出门,带着应急小组的人前往后院,他要将应急小组的决定和皇后说一下,要得到皇后的认可。几次事情过后,李纲深知邢秉懿皇后在整个宋国政坛上的作用,是任何人无可替代的。 来到静安居卧室,五人第一次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给赵构磕头,除了大典,这还是第一次私下里行如此大礼,一个头磕下去,五人的脸上都是热泪盈眶,宗泽更是一时心疼昏厥过去,把值守的李百全吓了一大跳,这要是再倒下去一个,可要了命了,几个人一阵忙活,总算有惊无险,宗老就是一时激动,一丸药下去,宗泽脸色好了许多。 留下李百全,邢皇后让众人来到外堂,说道:“李总丞的安排很好,我没有意见,大家辛苦了,官家福大命大,自有神灵庇佑,大家也不要太过担心,多少次沟沟坎坎都闯过来的,我相信咱们的官家这次一定能闯过来。梁总局留一下,其他人各自先去忙公事,官家会没事的。” 邢秉懿脸色很是平静,毫无慌乱之像,让李纲等人有些愧疚,自己倒是有些沉不住气。 等众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梁景,邢皇后脸色一变,低声对梁景说道:“孤怀,翠玄子师父说官家是被人下了镇魇,你要尽快查出来?” 第514章 岳飞回京城 燕京涿州,三人六马疾驰在官道上,犹如疯了一般。 路上的行人车辆纷纷提前躲避,因为头前一人的身上,一杆火红的令旗迎风飘扬,是军队里特有的特级信使旗号。 在这么大热天赶路,毫不吝啬坐骑,看样子,还真是紧急军情。 三人一路上在官道军站上不停地换马,在七月初四这天,进入新酸枣门。 赶到宣德门的时候,天色已近黑了。夏天的夜色来的较晚,已经是亥时初刻。 但在宣德门,出现了一些小意外,宣德门已近落锁,负责守卫的是沈重的皇宫禁卫军,三人没有高进局长颁发的特别通行证,进不去。 但沈重也不敢硬性拦阻,急忙汇报给高进,高进一听,也愣住了,这可是没有先例的,急忙禀告邢秉懿皇后。 邢秉懿听到一愣,自言自语喃喃道:“还真是神了。” 高进急忙请示:“皇后娘娘,您得拿个主意才是,岳司令无令回京,虽然事出有因,但这要是传出去,对岳司令可是有很大的麻烦。” 邢秉懿笑道:“无妨,就说是我让他回来的好了,你亲自去一下枢密院,和宗老说一下,特事特办,下不为例就是。” 又嘱咐高进说道:“不要让别人知道,对沈重就说是我说的,让岳司令直接来静安居。” 高进自带人下去处理。大约一刻钟左右,院子里传来咚咚咚有力的脚步声,显得急匆匆的。 “报告,北道战区司令岳飞请求觐见大帅。”门外,岳飞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进来吧。”邢秉懿皇后的声音响起,门帘挑起,春妮忧郁的脸色出现在岳飞面前,岳飞急忙施礼道:“拜见邢昭仪。”二春是邢秉懿府里打小的丫鬟,随着邢秉懿的姓氏,已经是昭仪的身份,岳飞自然不敢怠慢的。 “岳司令请进。”春妮急忙让进来,没少从官家嘴里听起过岳飞的大名,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果然虎虎生威。 岳飞轻轻迈步进屋,先向邢秉懿敬礼,紧接着来到赵构榻前,看着自己的大帅陷入昏迷之中,人事不省,岳飞趋前几步,撩袍跪倒在床前,拉着赵构的说,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哽咽道:“大帅、大帅,我是岳飞,我回来看你来了……” 邢秉懿坐在床边在一旁陪着流泪,看得出,岳飞是真正的动了感情,自打进屋,那眼泪就没有断过,看样子,一路飞驰而来恐怕连脸也没有顾得上洗,让眼泪一冲,脸都花了。 “春妮,给岳司令搬过一个座过来,莫要累着了。”邢秉懿吩咐春妮道。 春妮含泪搬过一个绣墩来,岳飞急忙谢过,偏做在上面,这才向再次邢秉懿颔首揖礼问道:“皇后娘娘,大帅怎么会如此病重?” 邢秉懿擦擦眼泪,说道:“王院使说是毒火攻心,你们的大帅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邢秉懿可不敢和岳飞说实话,以岳飞对大帅的感情,加上顺福宫的事情,岳飞很可能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的事情也说不准,岳飞敢无令返京,就知道大帅在他心中的分量。 岳飞抽泣道:“大帅临走时候,岳飞军务在身,来不及送行,没想到再见大帅,却是这种情景,岳飞、岳飞实难……”岳飞已经不能言语了。 或许是听到岳飞的声音,或许是赵构的病情有了稳定,邢秉懿拉着赵构的手感觉动了一下,邢秉懿急忙双手握住赵构的手,惊喜地说道:“大帅有反应了,岳司令,大帅能听到你的话。” 岳飞急忙上前,低声说道:“大帅,岳飞回来看你来了,没有请示,您不要怪我,我实在不放心,回来看一眼我就走,不耽误前线战事,一切都是按照您的计划在进行,您放心就是。” 赵构的手指又动了动,邢秉懿哭着笑了,道:“九哥,你看你,岳司令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可不许怪他,他一回来,你是在告诉我,你知道了,是不是?” 赵构的手指又动了动,却再也没有了动静。这个时候,端木春明走了进来,这些天,一直是端木家的家主在伺候着,这是翠玄子道长的主意,王皓在外,端木家的在里,却不知道翠玄子是什么原因。 端木春明上前搭了一把脉,对邢秉懿说道:“官家的脉相好了一些,让大帅休息一下,岳司令,请借一步说话。” 岳飞向邢秉懿皇后敬礼后,随着端木春明来到院子里,端木春明说道:“岳司令,时间紧迫,咱们长话短说,你今天回来,是不是带了一件短兵。” 岳飞一愣,“短兵?没有啊。进宫是不能带兵刃的,佩剑和佩刀都在沈重哪里,是不是指这个?” 端木春明“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对啊,道长说是有的,还是一段断刃。” “断刃?莫不是……”岳飞若有所思说道。 端木春明说道:“岳司令,事关重大,怎么回事?” 岳飞说道:“今天在大营中和张军长切磋枪法,我的双钩大枪无缘无故断了一钩,这柄枪说是一把神兵利器毫不为过,征战沙场无数,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也纳闷。枪钩一断,正好接到军报,我把断钩揣到怀里,直接从校场返回来的。” 端木春明大喜,连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断钩,现在在哪儿?” “在宣德门警卫处放着呢。” 端木春明急忙向屋里跑去,高进去枢密院还没有回来,他要请示邢秉懿才行。 不一会儿,邢秉懿下令让龙一去一趟,速速将断钩取来。倒是把岳飞整得有点糊涂了。 宣德门不远,龙一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攥着一个布包,要递给端木春明,他急忙一指岳飞,道:“给岳司令。” 岳飞接过布包打开,一截明晃晃的断钩静静躺在哪里,白里泛着一丝青光,正是自己双钩大枪上面的断钩。虽然是断钩,但依旧透着一种杀气,因为上面浸透了敌人的鲜血。 端木春明很是激动,连声说道:“就是它,就是它。岳司令,还请你把他放在官家身体旁边,只有你才行。” 岳飞将断钩包好,随着端木春明来到卧室,端木春明冲邢秉懿悄悄说道:“皇后娘娘,翠玄道长说的物件,岳司令带来了,只能让岳司令放,不能假手任何人。” 邢秉懿点点头,冲岳飞说道:“有劳岳司令。”神色却显得很紧张,端木春明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岳飞的手。 岳飞有些纳闷儿,手里攥着这枚断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是好,看着榻上昏睡的赵构,心里一激动,手上下意识一用力,锋利的断钩一下子刺穿了岳飞的左手掌心,鲜血一下子浸透出来,岳飞下意识“哼”了一声,手掌摊开,一是满手鲜血,将断钩浸透了。 端木春明一下子满脸通红,就连邢秉懿也是下意识捂住了嘴唇,不敢出声,很怕惊着岳飞,之间岳飞拿着断钩,伸手向赵构的枕头底下伸过去,想把断钩放在赵构枕头下,伸出去后想了想,又收回来,暗道:“这枚断钩再怎么说也是利器,又沾了血,大帅昏迷之中,放在头下面,怎么也不妥,也不吉利,只说放在大帅身边,有没有说具体在哪儿。” 岳飞四下里一看,将赵构的脚抱在怀里,将那枚浸透血的断钩包好,轻轻掩在赵构脚下的褥子下面,手按了按,觉得没有什么危险,才又将赵构的脚轻轻放下,有盖上薄被,动作很轻,但没有注意到,一滴血滴到了赵构盖的薄被子一角,瞬间洇开,犹如开了一朵血红的鲜花。 岳飞只听耳边“噗通”一声,回头一看,邢秉懿皇后突然昏倒在地,端木春明也是一脸惊变,顾不上失礼,招呼春妮将皇后搀起来,飞速在皇后人中一按,邢秉懿皇后“哼”地一声醒过来,看看四周,却朝岳飞走来,盈盈下拜,说道:“我代官家谢过岳司令。” 岳飞脑子轰地一下,皇后给自己施礼,这是什么情况,可把岳飞吓坏了。 端木春明在一旁浑身颤抖,热泪直流,喃喃道:“苍天保佑,苍天保佑啊!大帅有救了,大帅有救了。” 邢秉懿乘着岳飞发愣,拜了三拜,唬的岳飞急忙撩袍跪倒,口称“死罪,万万不可折煞岳飞。” 邢秉懿垂泪道:“岳司令勿要惊慌,这是必须的。” 岳飞依然愣在哪里,还不知道是咋回事,正在这时候,高进回来了,低声禀报:“皇后娘娘,水军司令韩世忠在外面求见。” 第515章 韩世忠护驾 韩世忠做事沉稳,但看到卧榻之上昏迷不醒的赵构,还是忍不住情绪激动,一时不能自己。 匆匆忙忙和大家揖礼,他趋步来到榻前,低声呼唤道:“大帅、大帅、韩世忠来看你来啦,大帅……” 韩世忠的眼泪吧嗒吧嗒掉落下来,湿满前襟。和岳飞一身戎装不同,韩世忠便服打扮,显得儒雅了很多,但韩世忠出身西军,又在水军多年,两儿子都在军中服役,韩彦朴更是还在白山黑水的战场厮杀,韩彦直高丽大总督当了这么些年,早已是杀伐出来的,所以,这些杀气都或多或少转现在韩世忠身上。但因为韩世忠这些年致力于宋国水军建设,并没有上过战场,手下三支舰队,也是以商贸护航为主,少有杀戮,所以身上的煞气是内敛的,不外露而已。 端木春明点点头,对翠玄子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他和邢秉懿皇后互相看了一眼,皇后点点头,端木春明遂上前说道:“韩司令,官家刚刚稳定,无妨,让官家休息一下可好?” 端木春明对这些大司令可是怀着敬畏之心的,不敢有丝毫怠慢之色。韩世忠点点头,对岳飞说道:“岳司令比我路远,竟然先到了,世忠敬佩。” 岳飞点点头,默不作声,他依然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心中一沉。遂对韩世忠说道:“韩司令,请借一步说话。” 韩世忠一愣,邢秉懿皇后在这里,岳飞直不楞登冒出这么一句,是很失礼的一种举动,看岳飞神色恍惚,知道岳飞还没有清醒过来,遂冲邢秉懿施礼,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岳司令有些激动,还望娘娘海涵。” 邢秉懿低声说道:“你们都是官家的亲信部属,我不会在意的。你们自去说话便是。” 一句话,就把关系拉近了。韩世忠冲邢秉懿皇后点点头,起身和岳飞来到院子里,不等韩世忠开口问话,岳飞拉住韩世忠的手急促说道:“良臣兄,大帅这个病好不蹊跷,什么病三位国手不行,还需要端木家主前来?再说,大帅在前线还生龙活虎,怎么回到京城这才几日,突然发病,还来势汹汹,已经五天了,不正常啊?” 韩世忠“嘘”了一声,低声说道:“鹏举贤弟,这可不要乱说。你方才已经很是失礼了,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对大帅、对你都不利。切记祸从口出,你的心我是知道的,我也着急,但着急不是办法,看病,还得是几位国手神医,你我恪尽本分就好。另外,为兄提醒你,你身为会宁府前线总指挥,无令擅自回京,可是大罪,你赶紧和宗老说一声才好。” 岳飞并没有理会韩世忠好意的提醒,继续说道:“我个人事小,大帅事大,我不能在京城停留,需要马上返回前线。韩司令,还是那句话,大帅的病蹊跷,我希望你留下来,有你在,加上子明,我才放心。” 韩世忠点点头,说道:“鹏举放心就是,我这次来京城就是要陪大帅的,你放心前去,你在前面打得越狠,后面就越安生。” 韩世忠尽管还没有弄清楚赵构得病的真正原因,但作为一名老军务,知道这个时候前线最是不能出现军心不稳的现象,而且必要时候,还要加大进攻力度,转移国内某些势力的注意力。 俩人点点头,回到屋里。不等俩人开口,邢秉懿皇后向开口了,她先是冲岳飞说道:“一会儿宗老和李总丞过来,你和他们见一个面再走,有些事还是要和他们说一声的。韩司令,我想请你多留几天,有些事需要您处理。” 韩世忠点点头说道:“韩世忠责无旁贷!” 正说着话,高进进来禀告:“皇后娘娘,李总丞、宗老、梁总局来了。” 邢秉懿点点头,向端木春明说道:“这里有劳端木先生了。”端木春明急忙揖礼,说道:“请娘娘放心,官家的身体‘稳住’了。” 邢秉懿在前,岳飞、韩世忠跟在后面来到厢房,李纲、宗泽和梁景已经在此等候,见邢秉懿带着两位司令进来,彼此见礼后,宗泽向岳飞说道:“岳司令,这是枢密院命令,你签一下字,履行一下手续,我和李总丞接到皇后谕旨,商议了一下,为了减少麻烦,这次算例外,但下不为例。” 岳飞心里自然知道这是皇后、宗老包括李总丞对自己的爱护,在外统兵大将无令回京,历来是大忌,有了手续,减少了很多麻烦。 李纲对岳飞说道:“岳司令,前线形势瞬息万变,你不能离开太久。知道你牵挂你们的大帅,大帅把前线战事交给你,你要让他放心才是。手续办完后,立刻返回会宁府前线,宗老会把新的军事计划给你,按照执行。” 岳飞敬礼道:“李总丞放心,我马上返回前线,按照新的军事计划执行。” 宗泽将一个加封的公文袋递给岳飞,封印上赫然印着红色“甲”字,这是最高级别的绝密文件,岳飞揣在怀里,向屋里众人敬礼后,向韩世忠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宗泽看着岳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感叹道:“三天三夜啊,岳司令连续疾驰三天三夜,中间没有休息,对大帅的这份情感,令人感动。” 韩世忠也点点头,赞叹道:“岳司令的担子很重啊,会宁府最后之战,完颜吴乞买一定会殊死一战,这将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李纲长叹一声:“正是有了岳司令前线的几十万大军,我们才能在后方享受这安静的生活。但现在看来,有些人还是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非要站在我大宋的对里面,我们不能手软。既然翠玄子道长点名韩司令留下来,看官家的事,我个人建议让韩司令知道。皇后娘娘,这最后的定夺,您还要拿主意。” 宗泽和梁景点点头,表示附议。邢秉懿皇后也是点点头,说道:“我将韩司令留下来,也是这个意思。梁局长,还是你和韩司令说吧。” 梁景脸色有些泛白,他已经连续三四天没有休息了,心里那股无名火刺激着他根本睡不着。他揉揉发硬的脸,说道:“这个屋子里没有别人,我有话就直说了。韩司令,大帅的病有些蹊跷,朝阳宫翠玄子道长说大帅让人下了镇魇,他在朝阳宫为陛下起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帅命中有此一劫,看上去凶险,但却无性命之忧。这个情况不敢和王院使说,王院使出了名的不信邪。但三大医圣国手和端木大家想尽办法,大帅还是不能醒过来。我负责查办此事,按照翠玄子道长给出的启示,这个镇魇不会太远,大帅天命,一般的邪术不会对大帅形成威胁,但这次大帅一直昏迷不醒,可见这是一个有些本事的方士。” 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摊开在桌子上,指着图纸说道:“这,这,还有这里,已经排除。顺福宫案件涉及到有品秩官员七十二人,已经逐一筛查,有十三人嫌疑最大,在这十三人里面,又有七人可以进出顺福宫,有三人可以进出两福宫,石垣、包晓蝶、还有影子慕容鹤。” 李纲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指着上面画的那个圆圈,说道:“这是翠玄子道长圈出来的范围?” 梁景点点头,说道:“翠玄子道长说就在这个圈子里,但这恰恰是皇宫和两福宫的范围,一来房屋众多,二来又涉及宫内女眷,三是时间紧迫,翠玄子道长说了,三天时间一过,断刃的煞气就会压制不住镇魇,大帅就会出现危险。而且三天时间内,韩司令要一刻不能离开大帅身边。” 韩世忠刚刚听清楚,原来大帅是被人下了镇魇。韩世忠身为一方司令,天生煞气就重,根本不信这个。但他却无法解释大帅现在的情况,涉及到大帅,这件事,李总丞和宗泽以及邢皇后,肯定已经多次商议过了,自己照做就行。 韩世忠站起身,坚定说道:“韩世忠定不辱使命,誓死保护大帅安危。” 梁景继续说道:“这三个人,石垣的活动范围只在顺福宫,而且都是快进快出,主要是和顺福居士接洽为主。祈福宫太上皇没有在,据总管胡进修说,石垣在最近一个月之内,并没有去过祈福宫。 影子慕容鹤被翠玄子道长生擒,据翠玄子道长说,慕容鹤虽然是赵桓的影子,但为人却是以武道正统自居,从来不屑这些歪门邪道,所以,他的可能性也被排除。” 李纲说道:“这个包晓蝶是……” 梁景说道:“这是顺福居士的一位才人,不过,她和顺福居士的关系不好,倒是和国夫人戚小玉、郑月宫交好,只可惜戚夫人和郑夫人不幸殒命。” “这么说,梁总局已经有了目标?”李纲问道。 “这个包晓蝶嫌疑最大,只不过宫内搜查,我需要皇后娘娘授权才行。”梁景望着邢秉懿说道。 第516章 敲山来震虎 包晓蝶的寝宫、室没有发现镇魇之物。 不仅包晓蝶的住所没有,顺福宫里里外外搜了一个底儿朝天,依然一无所获,眼看第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梁景着急上火,脸色不善。 朱远山和岑小五是梁景亲自点的将,朱远山身为两福宫大总管,岑小五有跟随赵佶多年,对宫内的事情非常熟悉,没有比他俩更合适的人选,如果他们都找不出来,别人更不行。 琼华殿里,梁景和朱远山、岑小五三人面面相对,都没有说话。忙了一天了,还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但梁景没有发话,下面的人谁也不敢触霉头。 梁景心中虽然着急上火,但他也是大风大浪中闯过来的,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他看看朱远山和岑小五,这几天让他梁景折腾得面容憔悴,身心疲惫,脸上一副倦容。尤其是朱远山,要不是两碗参汤吊着,早倒下去了。连续五六天高强度办差,这么干,神仙也吃不住。 梁景搓搓脸,难得一笑道:“朱司使,小五哥,咱们先吃饭,吃晚饭好好睡一觉,磨刀不误砍柴工,或许休息一下,思路可以打开。来人,开饭。” 饭菜很丰盛,难得的是,梁景拿了一瓶朝露“红一品”,朱远山和岑小五的眼睛都绿了。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宋国第一号奢侈品,只不过,好像少了点。 梁景给朱远山和岑小五满上,端起酒杯说道:“这两天二位辛苦了,酒足饭饱后,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接着干,我就不信查不出来。我有一种预感,咱们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朱远山吧咂吧咂嘴,说道:“真是好酒。梁总局,你也别着急,这种事情,有没有可能已经被转移了。” 岑小五给朱远山和梁景倒上酒,说道:“这个可能性不大,翠玄子道长说过,因为大帅的身份不同,这个镇魇和旁的不一样,镇物太小了镇不住,不像老百姓,剪张纸就行。道长还说,这个镇魇一但启动,就不能再动,否则下魇之人会遭到反噬。” 朱远山酒到杯干,毫不客气,这“红一品”可是轻易喝不上,他吐着酒气说道:“梁总局,要不再问问翠玄子道长,这几千间房舍搜起来,只靠咱们这个小组十几个人,三天时间可是不够。” 梁景摇摇头说道:“不能问,翠玄子道长曾说,他开始布阵护法后,谁也不能干扰,现在龙七守在哪里,就是怕有人惊扰到翠玄子道长。闭关之前,翠玄子道长还对我说道,大帅这次属于有惊无险,没有性命之忧,但会有一场劫难,化解这场劫难的,只有我们这些外围的大帅部属,岳司令和韩司令是个变数,正是有了这个变数,道长给我们多争取了三天的时间。现在,我们急,对方更急。就好像准备了两桌酒席,突然来了五桌客人一样,他必须招待,但又准备不足,势必手忙脚乱,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岑小五一拍桌子,说道:“对啊,就是这个道理。对方比我们急,岳司令是昨晚回来的,这么说,他们的时间也只有一天,我们还有两天,他们比咱们着急。” 梁景笑道:“所以,咱们喝酒。” 半夜子时,皇宫之北五丈河畔龙德宫。 龙德宫提举段举,提着一个灯笼,拎着一个盒子,缓步来到龙德宫大殿正堂,转过屏风,来到后殿,在供奉的三清供桌下,掀开一个暗格,低头钻了进去。 顺着台阶来到一处地宫,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一盏孤灯散发出一点点光晕。这个人提着灯笼进来,里面亮堂了一些。昏黄的灯笼光晕之下,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被铁链捆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桩上,六颗乌黑的桃木钉钉在这个人的四肢和胸前,每个木钉上面都盯着一张黄表纸,上面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符。 灯笼被挑高,照清楚木桩上那人的半边脸,却是一个女人,一身的中衣早已浸透了鲜血,段举将灯笼插到柱子上,从盒子里拎出一个小盒子来,从里面拿出一粒药丸,塞到女人的嘴里,合住女人下颌,不一会儿,女人缓缓抬起头来,抬眼看了一眼段举,又合上眼,不过,胸脯的起伏倒是有了些力气。 段举拍拍手,不急不缓地说道:“你娘家人今晚就送走,你大哥补录隆德府泽州高平县令,你三弟被安排到内务部修内司,那是一个肥缺,你为主人舍生取义,主人不会让你的血白流的。但是,你还要挺住,再坚持三天才行。” 那个女人艰难地抬起头,声音低微,出声说道:“不是说好两天吗?我撑不住了。” “两天已经不行了,对方有高手,我们这边又不能中途换人,所以你必须坚持下去,否则就是前功尽弃。这既是一个交易,也是你的命,所以,你必须坚持挺住,过了今晚,还有两天一夜,我用回天丸帮你吊着这口气,只是这身体上的痛楚,你必须忍住,不能倒下,忍住了,能活命,忍不住,一切都完了。主人说了,这场劫难过去,你为皇后。这份前程,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自顾拎着灯笼出去了。地宫里那盏昏黄的孤灯被渗进来的小风一吹,豆粒大的灯花一闪,差点被吹灭,但还是顽强地亮了起来。灯影里,女人咬着嘴唇,嘴唇已经渗出血丝来。 南熏门城门使高胥,今天第一次高升后当值。 高胥是开封警备司令部下属的一名连长,原先在赵俊的第一军,在前线受了伤,不适合在一线部队,被调整到卫戍部队,提升一级,当了连长,担任南熏门城门使。 高胥可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这样的人天生就是煞星转世,随便往哪里一站,自来的威压。 高胥抬头看看天空,今天是七月十四,前半夜月亮没出来,后半夜,月亮出来了,却是起了月晕,夜色有些阴沉。高胥抽抽鼻子,些许的微风里夹杂着一些土腥气,高胥心里道:“他娘的,明天天不好啊。” 正在想着,突然从北面的御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清脆的声音传出去老远。这个时辰出来,不是一般人,东京城的宵禁还没有解除,又是走在御街上,应该是有特别通行证的。 但检查还是必须的,南熏门是外城门,出了南熏门,就出了东京城了。挥挥手,手下弟兄站在拒马前面,眼看着三辆马车逐渐走了过来,前面一人骑着马打头,来到拒马前下了马,当先揖礼道:“诸位太尉辛苦,小人治安部七司段隐,这是特别通行证。” 高胥接过来查验,特别通行证没有问题,的确是警备司令部开具的,秘押对的上,人员车辆数目也对的上,看来是没有问题。但高胥就是觉得哪个地方有点不对劲,手里攥着通行证,不紧不慢的走向大车,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道:“段主事,什么事得连夜出城啊?这么急。” “高门使,何部长的老泰山病重,家里人稍信让回去,要见最后一面,怕来不及,只好连夜赶路,走得快了,明天后半晌就能回去。要不然,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城,风声这么紧。” 第一辆马车里坐的是治安部副部长何常清一家,后面是他的两个儿子和家眷,都是轻车简从,身份腰牌都没有问题。手下已经检查过了,一共十一人。 “段主事亲自护送?”高胥问道。 “何部长是老上级,这个时候亲自送一送比较稳妥。”段隐陪着笑脸回道。 后面的车上也检查过了,没有带什么行礼,一家一辆车,俩大人俩孩子,孩子在熟睡,娘亲在一旁打着纸扇,天气有点闷。 高胥回到第一辆车,冲里面敬了一个军礼,说道:“职责所在,何副部长见谅。” “无妨,做得很好,回头我会在张司令那里说一句的。”马车里传来敦厚的声音。 高胥自然知道何骏副部长的身份不仅仅是治安部副部长,他的小女儿是靖康官家赵桓的才人何凤龄,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根据赵构的指示,“上宽下严”,对何骏副部长没有采取措施,是因为何凤龄早已被赵桓一回到东京就贬到偏宫居住,禁足了。 第517章 梁一刀的刀 梁景和朱远山、岑小五分开之后,什么也没做,直接回自己的私宅好好睡了一觉。连续四五天没有好好休息,这一觉儿一直睡到辰时正刻才醒。 刚刚睡醒,王嫣然进来伺候着更衣,一边说道:“相公,方才朱司使和岑副司使一大早过来,我说你还没有醒,他们留下话,说在琼华殿等你。今天天气不太好,有些闷热,阴沉沉的,怕是有雨。” 梁景点点头,凉水洗了一把脸,脑子清醒了一些,浑身也有力了,他起身向外走,一边对王嫣然说道:“这两天我不回来,有什么事情,打发人去顺福宫琼华殿找我。” “好,你自己也要小心。这些天在顺福宫办差你是没有办法,这差事结束了,你马上撤出来,小心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梁景心里一动,自己只忙着差事,倒是没有顾着想更多的事情,怕是王嫣然听到了什么,在提醒自己。他点点头,道:“我会注意的,现在大帅的事情是最要紧的,至于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王嫣然小心说道:“大帅……怎么样了?” “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还在昏迷中,这两天我要连轴转了,不揪出来这个王八蛋,我梁景妄称梁一刀。” 王嫣然也是心里着急,但是现在这件事情还是保密阶段,这夫妻俩这些事情也不好在家里说,只能彼此悄悄交流一下,王嫣然其实心里比梁景还着急,梁景看不到想不到的东西,王嫣然有时候作为局外人,反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更能体会到那种透骨之寒。 “夏荷,夏荷……”王嫣然向外叫道。 “这死妮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王嫣然对梁景说道。 “你找夏荷做什么?”梁景已经走到院子里,王家兄弟已经准备好了。 “夏荷这两天一直往贺虎那里跑,说待在家里还不如出去跑远一些,不能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家里。在贺虎那里,还能打听一些消息。贺虎的内卫部队,有些消息,还是有用的。” 梁景也没有在意,夏荷和内卫部队司令贺虎相好,他和王嫣然并不反对,再说,夏荷帮着王嫣然管理凤楼,也是一把好手,王嫣然手下四大丫鬟,个顶个不一般,早就在东京城传开了。 梁景带着王家兄弟来到顺福宫,朱远山和岑小五早就到了。见梁景进来,急忙迎上去,直接说道:“梁总局,你可来了。今天查哪里?我们只剩下这最后一天一夜了,翠玄子道长可是说了,一定要除根的,这个镇物必须找到。” 梁景来到沙盘地图边,一般盯着皇宫和两福宫的地方,一边问道:“从昨天晚上亥时到今天辰时,四门出入情况如何?” 宵禁期间,每天十二个时辰进出东京城东西南北四正门的人员车辆,都要抄送安情总局记事房。 “东门新曹门没有人员车辆出入,西门万胜门卯时有内务府三辆车出入,前往琼林苑,是施工人员,三车六人;北门新酸枣门卯时正刻,府上夏荷姑娘出城,去往内卫司令部;南门南熏门,子时初刻,治安部何副部长出城,三车十一人。所有出入人车,手续齐全。”王孝杰捧着门禁出入登记册回答。 因为东京城还在宵禁,所以一到晚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出入。内务府在琼林苑修建一个大水池,这是为了迎接今年的夏季水上擂台赛,已经开始施工好几个月了,现在已经接近尾声;夏荷出去梁景早上已经听王嫣然提起;这个何部长这个时候十一人出城,还是在半夜,有什么急事吗? 梁景接过手册,看到登基册上的人名,却是何骏副部长夫妻两个,加上两个儿子和老婆孩子,前往目的地却是河东路隆德府,事宜一栏里填写的是探亲。 这个时候举家探亲,半夜出发。何骏? “朱司使,治安部何骏副部长的女儿,是不是在宫里?” 朱远山说道:“不错,何凤龄,是顺福居士的国夫人,但一直不受宠,因为受刘妃事件影响,顺福居士回到东京后,先是被禁足,后被贬黜,移居顺福宫外的天清宫。” “这个人查了没有?”梁景突然问道。 “没有,她不在两福宫名录里,所以没有查。天清宫临近外城,不在翠玄子道长划定的圈子里。”岑小五接着说道。 “孝杰,你去查一下。”梁景命令道。 王孝杰转身出去,朱远山有些疑惑问道:“有嫌疑?” “没有证据,只是直觉,这个何副部长连夜举家出城,联想到何夫人,何夫人又和顺福居士有联系,虽然被其贬黜,但毕竟是有联系的,小心一点没错的。” 岑小五说道:“我们办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全,但现在特案特办,梁总局,咱们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何副部长这个级别的,还是要小心一些。” “哼,人证物证,特案特办……”梁景嘴里嘀咕着,“人证?物证?”梁景脑子里来回闪现着这两句话,好像发现了什么,却又在虚无中缥缈着。 “物证?镇物?人证?镇人?”梁景心中一凛,突然问道:“我们一直在镇物的这个物件上找线索,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镇物如果不是一个物件呢?” 朱远山和岑小五都是人精,略一思索,道:“梁总局,你是怀疑,是活物?”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家娘子说夏荷要去贺虎司令哪里,不能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哪里,我当时没有在意。方才小五哥一句人证物证,让我灵光一现,我们是不是钻到死牛角里去了。如果这个镇物是个活物,甚至说,是个人呢?” 朱远山一听,蹭就站了起来惊叫一声:“人魇!” 梁景一听,愣住了,问道:“你知道?” “宣和三年,河北巨贼作乱(指历史上有名的宋江起义)被平,其部下曾用此法作祟报复。这件案子涉及到了刑部三名主审,皆在一夜之间昏厥不醒,三天后离奇死亡。后此案告破,镇物就是用的一名死囚。”朱远山对梁景说道。 “既然有先例,我们就有办法。看来,我们得换一个思路了……” “报告。”王孝杰气喘吁吁跑进来报告道。 “说。” “何凤龄不在天清宫。” “去向?” “十天前,被人接出去了,说是内务府的人。” 梁景一愣,抬头看看朱远山,朱远山摇摇头,“不是内务府的,内务府吴部长严令不许接触内宫人员,何况是国夫人。” 梁景和朱远山互相看了一眼,梁景突然起身向外,朱远山和岑小五紧紧跟随,这些天天天在一起,彼此已经很熟悉了。 “我去警备司令部。半个时辰回来集中碰头。”梁景说道。 “我去天清宫。”朱远山急冲冲说道。 岑小五脚步最快,已经出门了,远远飘过来一句话:“我去开封府大狱。” 一个时辰后,梁景、朱远山、岑小五带领安情总局十三处,直扑龙德宫。 龙德宫大殿,龙德宫提举段举带领八名手下和龙跃带着的十三处的豹卫进行了殊死一战。 但安情总局第十三行动处又岂是段举的死士所能撼动的,段举四招之内被龙跃手中的龙刺挑断了四肢筋脉,成了废人一个。 地宫中,当梁景等人打开封闭的大门时,明晃晃的火把照耀下,木柱上的何凤龄艰难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鼎鼎大名的梁一刀,最后的力气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魂飞魄散,一命归西。 六颗桃木钉和符箓随着何凤龄的殒命,化为一阵黑烟消失,远远的,仿佛听见一声炸雷,后归于沉寂。不一会儿,随着连续低沉的滚雷之声,大雨倾盆而下。 于此同时,大内皇宫朝阳宫,翠玄子缓缓睁开双目,脚下的七星灯火焰霎时间变成青白色,越来越旺,翠玄子点点头,继续合上双目,却见老道的前胸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多层。 静安居赵构寝室,那一声炸雷突兀响起,把满屋子的人都惊了一大跳,邢秉懿指挥着二春急忙关闭门窗,刚刚落下窗户,豆粒大小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紧接着就响成了一片。 韩世忠就像一尊神一样端坐在赵构床前,一动不动,即使是那声霹雳如此巨响,他也丝毫未动。可是,赵构“哼”地一声轻微的声音,却让他浑身一激灵,急忙俯下身子,看着赵构缓缓睁开了双眼,正四下里打量着,大概还在纳闷,自己怎么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皇后含情脉脉的双目,怎么成了一副大络腮胡须的莽汉子。 “大帅、大帅……你醒啦,大帅醒啦,我、我韩世忠啊。” 韩世忠一嗓子,满屋子的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先是邢秉懿红肿的双眼和泪水婆娑消瘦的脸庞,后面却是神色紧张的李纲和双目通红的汪伯彦,但却让开了身子,抢进来一人,正是端木春明,他熬得也是满眼血丝,急忙俯身轻声问道:“官家,感觉如何?”说着话,三根指头已经搭了上来。 赵构稍显虚弱,但底气还是充足,“我就是感觉睡了一大觉,这些天有些累着了,就想多睡一会儿。刚才是不是打雷了,这外面雨下得不小吧。李总丞和汪副丞都这么都在这里?汪副丞,赶快回去知会开封府,一定要注意防汛才是,河堤最是关键。你哭什么,还不快去。” “官家您歇一会儿,不着急,俗话说‘雷声大且急,刚好和泡泥’,雷阵雨,来得快,去得快,您听,雨声小多了。”端木春明松开手,笑呵呵地和赵构开玩笑,一脸轻松的样子。不经意间,给邢皇后递了一个眼色,点点头,邢秉懿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赵构终于觉察到了不对,拉着邢秉懿的手说道:“皇后怎么还哭了,你们咋都在这里?良臣,你啥时候回京的?” 满眼看过去,这么多人都聚集在静安居,赵构一时间缓不过劲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大事发生了。要不然,李纲、韩世忠不会在皇宫静安居,汪伯彦更不会在这里,对,梁景呢?。 赵构正胡思乱想着,身子还是有点乏,邢秉懿急忙扯过一个靠枕来垫上,让赵构半靠着床榻,赵构拉着邢秉懿的手说道:“皇后,我有点饿了。” 第518章 雷雨东京城 次日,静安居,前院的议事大厅里,赵构、李纲、宗泽、梁景、吴福、朱远山在议事。 朱远山坐在这里有点不安,但这是赵构点名参加的,朱远山作为两福宫修内司司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的修内司是第一责任衙门。当初赵构将延福宫划分成顺福宫和祈福宫两部分,让他当这个修内司的司正,可不是让他来这里养老的。况且,此事的事后主谋又是赵桓,是他的老东家,尽管在协助梁景处理案子的事情上尽心尽力,但要是按律法追究起来,他朱远山也是有责任的。 赵构站在大厅里,神情还是有些恍惚,仿佛还没有从哪个噩梦里走出来一样。他只是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而且做了很多梦,甚至梦见了自己穿越之前一些事情,还梦见了黄土岭、梦见了磁州城、梦见了小龙湾烈士陵园、梦见了咸平路韩州大营,梦见了死去的飞龙卫龙八、龙十七、龙三十九……梦见了雪国平原上的大厮杀,梦见了无数死去的将士,有宋军,有金兵,满脸是血,有的拎着自己的断胳膊,有的拎着自己的断腿,有的拎着自己的脑袋,晃晃悠悠地冲自己走来…… 画面又变了,变成邢秉懿带着一帮子后宫的姐妹们和孩子们挡在赵构的身前,在拼命保护自己的官家,但面对这么多的阴灵残魂,她们又是那么的无助,眼看被一步步逼退,赵构想上前护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但却不能动分毫,眼看就要手中的刀枪已经举起,突然一声炸雷响起,所有的人顿时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匹战马从青烟中杀出,韩世忠挥舞着手中双刀,大喊道:“大帅莫慌,韩世忠在此。” 耳边就响起一声声急促的呼唤:“大帅、大帅……” …… 现在想起来,还真就像一场梦。要不是后半夜皇后告诉他,他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他自己只是知道自己作了一场大梦而已。 当李纲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告诉赵构的时候,赵构震怒了。自己“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处理政策,被人看成了一种软弱和心虚,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己一方面在前线浴血厮杀,一方面还要关注国内的发展,恨不能一个人分成几个人,一天当成两天用,但换来的却是背后的暗算。 但事情总是有两方面,虽然这次赵构凶险万分,但经历这次劫难之后,他的政治思想更加成熟,身体内外机制也有了一个脱胎换骨的变化,意志品质更加坚定。翠玄子道长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场灾难,只要挺过去,官家将会有大因果。 赵构不说话,屋子里几个人都不敢随意开口,都坐在那里静思不语。朱远山待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赵构虽然不说话,但上位者的威压一股股释放出来,对于他这种后天残缺之人,尤其敏感,比常人所受到的压力会更大。 天气虽然炎热,但静安居掩映在几株海棠树的花阴下,格外的凉爽,并没有酷暑里的热浪,但朱远山早已汗流浃背,可在赵构面前,丝毫不敢失仪。 赵构只在想一件事,就是对赵桓的处理。按照宋律,死罪是肯定的,他取消了株连之法,谁犯法制裁谁,宋国必须是法治国家而非人治,但这条路还需要一个过程,或者说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 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动起了歪门邪道。赵构不由地记起来在咸平路,赵佶父子回东京的前一天,赵佶找自己谈话,提醒自己要防备赵桓,说赵桓下起手来,无所不用其极,自己还是没有引起真正的重视。 “后方不靖,前方不稳啊。”会宁府一战正是关键时刻,却出现了这摊子烂事。案子虽然破了,总归是要处理的,涉及到皇宫大内,骨肉血亲,李纲和宗泽包括梁景,都不敢拿主意。这件事,还就得赵构点头才行。 “都坐吧。高进,让他们送几把蒲扇来,这天热得有些不地道。”赵构突然向高进命令道。 “来来来,吃几块西瓜消消暑。我让巧姑熬了绿豆汤,一会儿都喝一碗,咱们都去去火,大家放心,天塌不下来。咦,朱远山,你脸色不好,这些天累着了吧,当心身体才是。梁景说了,这次你的差事办得不错,我很欣慰。回头,我让梁景在凤楼做东,款待各位有功之臣,伯纪、宗老,你们是要作陪的。” 赵构开口就是这些生活琐事,并没有先谈公事,这个话风,倒是让大家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赵构也是看到手下的重臣这些天崩得太紧,要松一下,张弛有度,才是做事的王道。 赵构摇着蒲扇,一屁股坐在凉墩上,众人围着赵构坐成一个半圆,中间的案几上备着西瓜、甜瓜、香瓜等应景的瓜果,每人跟前的小几上,放着一碗冰饮绿豆汤,屋子四个角落里的大木盆里,盛放着冰块,上面用纱罩罩着,整个屋子很是凉爽,但话头却是火热。 “伯纪公,今年的防汛情况如何?”赵构很关心汛期的防汛,虽然经过四年的治理,开封府一段的黄河疏浚了不少,两岸的青条石大堤加厚加高了近两米,但赵构依然不放心,人类在大自然面前,还是很脆弱的。 “回陛下,沿河大堤已经在今年三月全部完工,百里大堤可抵御百年一遇之洪水,沿途三十个县全部签订了生死状,那个县管辖的大堤出现溃堤决口,县令自请项上二斤半。另外,三十万乡兵辅役人员已经就位,整个汛期实现四个时辰一轮值,确保大堤十二个时辰有人坚守;物资储备充足,沿大堤一共设置了三百个防汛物资转运中心,绝影车就有三千辆,石笼和草袋全部上大堤,由专人负责。地势低洼的乡村,已经熟悉了撤离路线,每家都提前做好了准备,乡兵白天锣声,夜晚烽火,只要有险情,可在两个时辰内全部撤离到安全区。陛下,您提出来的这‘三年早防,五年大防,十年永逸’的方略,可行。” 李纲一条条措施说出来,有条不紊,数据清楚,这些天,除了关注赵构的病情,其余时间都在关注汛期的防汛,今年黄河两岸的庄稼长势良好,夏收统计已经报到了政务院,大丰收啊。如果保住了秋粮,今年的宋国粮食产量,会增加近七成,这可是实打实的惠民之举。 赵构点点头,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的庄稼,就怕有个天灾人祸的,赵构西联东扩,南稳北战的思路,只是他十年布局的一两颗棋子而已,尊严在宋刀刀锋之上,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和平是打出来的。没有这两年的对金之战,哪里来的宋国境内歌舞升平、五谷丰登的和平之像,可笑他人居然昏聩道:“休憩刀兵,归政于朝。” “宗老,乡兵辅役人员太少,增加二十万。洪水一来,多少人都不够。通知汪若海,以枢密院名义下一道命令,所有战区成立的防汛应急分队,从现在开始两个月以内,备战待命,告诉他们,‘汛期既战时,洪水是敌人’,关键时刻,必需拉得动,打的赢。政务院成立‘汛期演练考核部’,所有人员和方案,十天一次演练,演练中发现的问题,下次演练中再出现,负责官员革职,” 宗泽和李纲起身揖礼回道:“遵旨。” “吴福,今年到了外放之年,皇宫和两福宫的人员,要更换了,这件事回去和皇后商议一下,拿出一个章程来,增加凤凰军团退役或伤残士兵的增补名额。朱远山,到了盛夏,两府防暑物品要保证充足,尤其是皇太后、朱皇后哪里,等吴部长拿出名单来,今年的内务府甄选入宫人员的薪水,增加两成,还是老规矩,不动用财政补贴,这笔钱,还是内务府出。” 这是要对皇宫和两宫人员进行大换血,特别增加了凤凰军团退役女兵,又增加了薪水,赵构的用意不言而喻。吴福和朱远山起身揖礼道:“遵旨。” 赵构突然停顿了一下,叹一口气,对梁景说道:“孤怀,该来的,迟早会来的。该你了,说说案子吧。” 至于切入今天会议的主题了,大家直起身子,要听清楚赵构所说的每一句话,千万不能错过,就连旁边记录的谢天赐,也是聚精会神地支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听完梁景的汇报,赵构久久没有说话。 他缓缓走到窗户前,望着西面阴沉上来的天气,说道:“看这天气,怕是还有一场雷阵雨,既然下,那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一些,彻底荡涤东京上空这些阴霾浊气。天赐记录,顺福宫谋逆一案,从严从重从快处理,任何人不得姑息讲情。自今日起,在《宋报》《宋国国防报》《东京日报》《咸平前线》等报纸,连载破案过程和断案过程,让全宋国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些祸国殃民的贼子的罪行,公诏天下,看清楚他们的嘴脸,掀起打倒乱臣贼子的行动,全国军民都要加入声讨这些人罪行的行列,让这些阴霾浊气在我宋国无处藏身!无处存身!无处生存!此案,安情总局、督察院、御史监察院组成联合审判小组,梁景担任组长,十五天之内,结案!” 第519章 风云开封府 发动群众的力量。 这是赵构突然在脑海里闪现出的念头。“顺势而为,因势而动”,赵构就是要推波助澜,在宋国掀起一场风云来。 先是赵子崧在《宋报》上发表一篇名为《谁也不能阻挡宋国前进的历史车轮》,以详实的数据、犀利的文风,例数宋国自复兴元年以来所取得的伟大成就,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医疗、基础建设、水利等各个方面,对比大宋自建隆元年建国(公元960年)一直到现在复兴六年(公元1133年),唯一实现版图扩张的,就是自复兴元年开始的这六年时间,先是成立了延合大联盟,后来发动宋国卫国之战,不仅收复了燕云十六州,而且金国只剩下两路之地苟延残喘,这份不世之功,是谁为大宋争来的?而现在,却有人试想去破坏和颠覆我们大宋好不容易取得的胜利,我们大宋臣民能答应吗? 不得不说,赵子崧椽笔如刀,字字诛心,矛头直指这次顺福宫逆反一案,赵构已经定了调子,剩下的就是群臣和百姓扔石头了。 紧接着,《宋国国防报》和《宋国人民军报》这两份军队最大的报纸,均以“誓死扞卫大帅”为题,阐明了宋国百万军队誓死扞卫大帅、誓死保卫宋国、誓死守卫胜利果实的忠贞不渝之心。 很快,宋国全国各地的声讨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十三姐的通达商行在自己的报纸《通达天下》上明确表示,通达商行上上下下十三万员工,全力支持宋国官家,绝不向邪恶势力低头。 自此,宋国铺天盖地的声讨之声此起彼伏,李纲每天看到这报纸上的舆论倒向,已经明白赵构的深意,李纲在心里长叹一声,“发动群众,为我所用。能把权与谋运用如是,我辈不如啊。看来,我这个政务院总丞和官家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连续十来天激烈的舆论讨伐,已经将这件案子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也让涉事人员没有了任何侥幸心理,老老实实交代所有的问题。 随着案件的一步步深入,李纲越来越感觉到一种后怕,因为涉及的人员越来越多,李纲已经感觉不是怕,而是一种恐惧了。难道自己平时看到的,都是一些虚假的繁荣假象?政务院副部长级别的已经涉及了三个,就连政务副丞邓肃都被谈了三次话,要不是赵构发话,邓肃会被羁押甄别,副丞位子就会旁落他手,还好赵构相信邓肃,下令终止了对邓肃的调查,但对邓肃来讲,的确是一个教训。 皇议殿被赵构重新改建修葺,西边和集英殿打通,后面的和承议殿相连,作为赵构的临时寝宫。整个皇议殿被分成了四个部分,东面隔出一个较大的议事大厅,中间是赵构的龙椅,左右各有十张官椅和十张小几,成众星拱月之势。 西面是赵构的公事房,也是赵构日常办公的地方,地方虽然不大,但一应设施俱全,而且后面有一张卧榻,被六扇屏风隔开。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龙书案,后面一面墙,全是书架。龙书案对面,是三把椅子,配着小几,一看就是赵构接见下属臣子的地方。 中间是会客厅,设施装修甚是简约,但却不简单。所用之物无一不是精品,中间的巨大屏风前面,一张弓床上,落日弓静静放在上面,这是赵构特别要求放置的,所有进入皇议殿的文武大臣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这把落日神弓。 后面是餐厅,是赵构私宴大臣的地方,有时候开会时间长了,赵构就在这里设宴款待各位臣工,也就是所谓的御宴,这可是难得的殊荣,所以,众臣都以皇议殿赐宴为一生之荣。 集英殿东西两面扩建成宋国中兴党公事厅和宋国军事枢密院公事厅,西北角扩建成飞龙卫值守班房,赵构要全力营造宋国的权利中心。 复习六年八月初十,皇议殿赵构公事房,李纲、宗泽、梁景被赵构召集到自己这里,有些人的处理,必须赵构决定才行。 第一个是治安部副部长何骏。据查,那晚何骏出城并不是去探亲,而是避祸,但这是国夫人何凤龄递出来的话,要他们迅速离京回老家隆德府,何骏的两个儿子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何骏只是知道何凤龄要做一件大事,事成了,有大富贵,事情不成,有大劫难。人魇的事情,何骏不知情,他们属于被动受益者。 第二个是人事调配部副部长段城,是治安部段隐的父亲,也是龙德宫提举段举的大哥,段家是赵桓上任之后提拔起来的第一批官员。在东京,段家的势力不小,也是几大家族之一,赵构刚刚登基的时候,段家也是第一批的拥护者,赵构原职留用,不成想最后还是倒向了老东家赵桓。 接下来是邓肃,下面有些涉案人员供出邓肃私见赵桓,都察院谢克佳认为要处理,毕竟私见赵桓虽不是违法,但是违规。涉及邓肃,梁景是要回避的,但邓肃私见赵桓的过程和俩人谈话的内容,梁景却一五一十汇报给了赵构。但就是仅仅这一次的见面,给邓肃惹下了天大的麻烦,邓肃自请停职接受调查,赵构让朱远山专门负责调查此事,最后结果是邓肃并没有和赵桓再有接触,而且邓肃回来后在第一时间就和李纲汇报了此事。 最后是顺福居士赵桓,赵构的亲大哥,宋国靖康官家,这才是最难处理的。事实清楚,铁证如山,但谢克佳也好,马伸也好,梁景也好,都无法去做出决定,尽管赵构给出了“三严”的宗旨,但涉及最为敏感的“骨肉相残”的局面,谁也不敢去做主。 很快,其他几人的处理都定了下来,除了邓肃以外,全部秋后问斩。首犯都是这样了,下面也就好办了。邓肃是赵构最后提笔划掉的,不仅划掉,而且在旁边批示“训诫留用。”算是对邓肃在这件案子中定了调子,有过失,违规不违法,一个官家的训诫足够了。 最后就是赵桓,众人看赵构迟迟不说话,就知道他们的官家正处于亲情和法律的纠结之中。按照赵构的指示,赵桓一定是要处死的,但这样一来,赵构就背上了弑兄的恶名,如何面对如椽史笔。 必须死,但不能死在赵构手里,或者说,赵构不能下这个君命。 李纲咳嗽一声,说道:“官家,顺福居士最为首犯,一定是要严惩的,宋国上上下下军民都在看着,历史上对于谋逆一案,都是死罪之首,遇赦不赦,顺福居士贵为官家大兄,更应该维护官家威严,维护国家稳定,而不是参与谋反叛逆,首犯不究,余众难服,还望官家睿断。” 李纲作为政务总丞,必须开这个头,他不拿意见,别人怎么开口。 宗泽起身叹口气说道:“世事难料,世事难料。想想为了营救顺福居士死去的将士,我的心真不是滋味,真想这是一个梦。但在静安居看到官家躺在那里昏迷不醒,我又心疼万分,对这些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大帅,我……我恨自己没用啊。”宗泽人老了,很容易动感情,眼窝子浅,已经是泪流满面。 赵构来到宗老跟前,拉住宗泽的手扶着其坐下,说道:“宗老不要激动,凡事好说。” 赵构看看梁景,梁景只说了三句话:“大帅,顺福居士谋逆成功,我等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梁景的眼里,闪现出的是一种无奈和决绝。 赵构心中一凛,突然响起老爹赵佶对自己说的话:“赵桓会无所不用其极。你能饶他,他未必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我,也就不会放过赵佶。现在想来,赵佶在教他怎么做,也是为了救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才能让他无忧无虑当他的“十一道人”。 至于李纲、宗泽、梁景,赵桓会放过他们吗?别人不敢说,梁景一定是赵桓第一个要除掉的。梁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要是鱼死网破地反抗,以他安情总局和背后的力量,宋国一定会血雨腥风,这不是赵构希望看到的。梁景忠于自己,可不是为了送命的,他不想梁景有任何意外,他的宋国,需要梁景,他赵构,需要梁景。 “最是无情帝王家。”赵构突然吟出这么一句,他环顾几人,说道:“诸位,这个孤臣,谁来做?” 李纲心中一凛,没有多想,撩袍跪倒,颤声道:“臣愿为官家分忧。” “老臣寿数在望,有生之年愿再为大帅出一膀子力。”宗泽也要撩袍跪下,却被赵构按住,动情说道:“宗老,有心了。” 梁景平静地撩袍跪下,低着头道:“大帅,李总丞掌总政务院,这是我宋国的中枢,一日不能离开。宗老是我大军柱石,不能有失。唯有梁景,承蒙大帅赐字孤怀,这个孤臣,非我梁景莫属。” 赵构缓缓扶起梁景,也是眼中含泪,说道:“孤怀,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臣不知,也无须知。我只知道这件事,必须有一个人来做,我是审判小组组长,又是安情总局局长,事关国家安全,都是我的使命,也是我梁景的命,我无怨无悔。” 赵构回手搀起李纲,拉着梁景的手,又看看宗泽,含泪笑道:“赵构有你等臣子,是我赵构之福,是我大宋之福。伯纪公,你不能一脚踏进来,就让梁景去做,我相信他能做好。明天召开大朝会,梁景公布处理决定。今天就这样,梁景留下,李总丞和宗老回去先休息吧。” 第520章 孤臣梁孤怀 梁景私宅夕照亭,一个修长的身影在这里已经从申时站到了夕阳西下,一抹晚霞掠过夕照亭,将一片橘红留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既像霞光,也像血红。 王嫣然托着茶盘走了过来,让随行的秋菊撤下旧茶,将亲手新泡的一壶茶放在石桌上,挥手让秋菊下去,她要和自己的相公好好说一会儿话,梁景这两天的心事太重了,很少看见梁景紧锁眉头一整天的时候。 “相公,坐下喝杯热茶去去暑气,你都站了小半天了,堂堂的梁一刀,也有不能释怀的时候?”王嫣然倒上一杯散发着芝兰之气的清茶,对梁景笑道。 梁景缓缓转过身子,脸上是少有的凝重,看着王嫣然笑颜如花的俏脸,心情不由得放松下来,也是一笑:“梁景不能放下心结,反倒是不如娘子看得开,是我着相了。” 接过茶杯,品茗一口,说道:“好茶,这还是官家赐我的明前春。是啊,既然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王嫣然为梁景续上茶水,说道:“相公,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官家既然已经定了调子,五人定为斩立决,连何栗、孙傅等人都是斩监候,可你为什么对‘那位’只是判为监居?” “这也是我有些惶恐的地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官家虽有雷霆之怒,却亦有菩萨心肠,只是身处此事件的旋涡中心,有些心里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就需要我们去揣摩,揣摩对了还好说,要是错了,可就……”梁景没有往下说,只是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慌乱,这件事影响太大了,已经有些干扰了梁景的判断,他有些心里没底。 王嫣然说道:“凤楼这些天收集上来的消息,倒是有些议论,有的说判的轻了,应该按律当斩,以儆效尤,毕竟是谋逆大罪,只判‘监居’。这‘监居’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是官家的建议吗?” 梁景喝了一口热茶,觉得胸口不像那么闷了,说道:“是我揣摩的,官家留我谈话,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些无奈和犹豫,别看咱们官家对外杀得敌人人头滚滚,但对内,还是手段温和了一些,你看在太子赵湛的事情上,就能看出官家的心思,他是不想背上历史的骂名的,但又必须有人来背,这个人,就是我。可是,即使这个骂名,也要处理好了,官家嘴上说要严厉惩处,但却没有明说给什么处分,如何执行。这里面的余地,就是让我去转圜的,我也不知道转圜的对不对?” 梁景和自己的婆娘说话,也无须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但心里的担忧,还是愿意和王嫣然说一说,自己的婆娘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有时候看人看事的眼光,比自己还要准。 “你不是常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王嫣然给自己的相公续上热茶,轻声说道。 梁景心里一动,暗想:“是啊,我怎么跳进去出不来了呢?官家如果对此事不称心如意,早就让人捎话或暗示了,至今没有传话过来,说明官家对这件事的处理是满意的,起码基本满意。” 想到这里,他向外挥挥手,王家兄弟从暗影里走出来,梁景吩咐道:“你俩拿我的手令,去一趟开封府大狱,将何栗、孙傅等五名斩监候人员,和顺福居士一起,秘密押往伏牛山福德宫,命令豹卫第十小队一同前往,负责警卫,尹春为福德宫总管。回来后交令,立刻执行!” 王家兄弟敬礼后急速离开。梁景对王嫣然说道:“我要进宫一趟,和官家打一声招呼,虽然我现在还是组长,有权处置,但我还是想见一见官家才好。” 王嫣然点点头,说道:“你只管去吧。有什么事情,捎句话回来。” 梁景点点头,带着两名贴身豹卫急冲冲赶往赵构的皇议殿而去。 赵构还没有回静安居,这些天李纲的政务院每天等待批示的公文积攒了很多,都是需要赵构亲阅亲批的,赵构本着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对政务院今天提交的公文,要全部处理完才回去。 惠妃娘娘待产,赵构这些天处理完公事,会直接去惠安居,李百全和苏佗景以及端木冬雪都在哪里,随时处置,倒也让赵构放心了许多。 端木冬雪已被册封为昭仪,按照赵构的想法,是要直接为妃的,但却被邢秉懿劝住,册封昭仪已经是有些不合规制,李飞雁是因为身份是西夏公主,才被封为惠妃,春姑春妮现在也不过是昭仪,还是要照顾一下众人的情绪才好,虽然大家不会说什么,但一下子册封为妃,恐怕对端木冬雪也不是什么好事。 赵构对邢秉懿的话基本上从不反驳,这也是邢秉懿作为后宫之主应该说的话,遂按照邢秉懿皇后的意思,册封为昭仪,住雪安居。 还有最后一件公文,这是关于在宋国沿海六路和秦风路、永兴军路、河东路新建经济特管区的提议。现在是赵楷在主管宋国的经济建设,这个昔日的状元王爷的才华得以施展的淋漓尽致,宋国的经济收入已经连续三年翻番,今年上半年的经济发展势头良好,增加了四成。所以赵楷提议增加经济特管区的建设,尤其是内陆沿丝绸之路的州府,尽快开设建立。 赵构很欣慰,自己只是凭借后世的做法稍微点拨了一下,赵楷马上就能心领神会,自己这些年在前方厮杀,全凭赵楷在后面给自己撑腰,包括其他兄弟们,现在都在各自不同的领域施展自己的才华。 五哥赵枢、六哥赵杞、七哥赵栩都在政务院各部,八哥赵棫在开封府任通判,是开封府尹赵初的有力助手。信王赵榛担任两河路警备司令,官居要地要职,是赵构卫国之战的强有力后盾。这些自己的兄弟们,都是坚定站在自己这边的,包括在处理顺福居士一案上,也是第一批在报纸上旗帜鲜明表明态度支持自己的,当然,这些事情,都是赵楷在下面提前打了招呼。 想到这里,赵构又些许的欣慰,兄弟阋墙的事情没有发生,就是对赵桓这个老大,赵构虽然很愤怒,但也从来没有动过杀心,更多的是失望。这件事,梁景处理得很好,监视居住,很好。不过,开封府的大牢,好像不太合适,应该考虑建一个类似于后世的唐城监狱了。 正在这个时候,值守飞龙卫进来禀告:“梁局长求见。” “哦,真是想谁来谁啊。”赵构暗笑道,下令有请。 梁景迈步而入,赵构抬头说道:“孤怀,你稍微等一下,我还有一件公文批签。” 梁景敬礼道:“是!”自有值守龙卫茶水伺候着。 赵构一边批示,一边说道:“还没有吃晚饭吧,一会儿陪我用餐。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谈。” 梁景心里顿时一热,这顿饭,说明了一切,梁景的心彻底放下。 早有龙卫前往后面的餐厅安排,赵构本没有吃晚饭,正好梁景作陪,赵构吩咐给梁局长加一道“八宝鸭”,这是皇议殿厨娘顾巧巧的拿手菜之一,只有心腹爱将到来,才会享受加菜的殊荣。 席间,赵构再次破例赐酒,让梁景陪着自己小酌。梁景一边陪着赵构用餐,一边简要把自己的安排向赵构汇报了一下,赵构听完,稍微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很好,就按此方案处理。不过福德宫的警卫任务用不着豹卫,我让贺虎的内卫负责,再让河东路总督张纯孝把福德宫扩建一下,这个地方,将来就当做监居之所吧,以后归内务府管辖,你的安情总局,可以在这里开辟一个地方专用,我让吴福办理。” 还是赵构想的周到,安情总局有一些案子,是需要一个秘密基地的,大名府有一个,西面应该再有一个才行。赵构开始考虑灭金以后的战略布局了。 顺便着,赵构指示梁景,开始加大对西北之地的情报工作,尤其是延合大联盟成员国。但此事必须秘密进行,而且不能有所动作,也就是说,梁景只负责收集情报,但不能过激行动,尤其是不能让成员国知道是宋国在动手。 “你可以联络‘红隼’,派出精干人员增强‘红隼’的力量,人员挑选要慎重,那里有原先留下的烈火营的一个大队,命令‘红隼’开始‘换日计划’。” 梁景点点头,“红隼”穆罕默德·纳赛尔现在在西域,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其麾下信徒已达几百万之众,整个东西喀喇汉王国,几乎都是他的信徒。 “梁景,你要做孤臣,就不能患得患失,保持你当初的锐气。顾忌太多,会束缚你的思维的。另外,你要有思想准备,这次灭金一战战后,许多人会升职提拔,甚至分封爵位,但你没有,不要想为什么,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明白吗?” 梁景笑道:“我明白。我能上,也能下,只要跟着您,干什么都行。” 赵构叹口气说道:“我就怕你这样想,孤怀,你现在在风头浪尖上,有时候要学会忍,必要的时候,很可能会受一些委屈,这就是孤臣。” “梁景明白,梁景不怕委屈。”梁景依然脸色平静地说道。 赵构给梁景夹了一个鸭子腿,说道:“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我要去一趟西辽,你陪我出访,借此机会,你去忙你的事情,人员要提前选好,忠诚可靠,能力出众。这是一盘大棋,回头我告诉你具体计划。” 梁景点点头,没有说话,赵构现在不说,梁景就不能着急问。鸭腿很好吃,梁景吃得满嘴流油,耳边却听赵构说了一句:“你家春兰和吴福的事情进展如何?俩人都不小了,临走之前,找个合适的日子,给他们把婚事办了吧。” 梁景愕然,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第521章 赵构赐大婚 吴福接到梁景捎过来一句话:“明天请移驾寒舍一叙。”就这么一句话,直不楞登的撂下就走了。 但吴福是谁,梁景又是谁,彼此之间根本就无须客套。往往关系越好的彼此,交往越是简单。 第二天,吴福忙完了公事,又交代了一下,只带着一名随从,上了自己的专车,前往梁景私邸。好在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也就到了。 门口站着王孝瑞,倒是让吴福有些意外,他一边走一边打着哈哈:“王家二郎,你家梁总局今天准备什么好吃的?我可是来蹭午饭的,莫要小气才是,哈哈哈……” 王孝瑞头前带路,也是笑道:“吴部长大驾光临,梁总局公事公办,倒是春兰姐姐有的忙了,一大早就指派下人出去采买,我们都是沾您的光。” 来到二进院夕照亭,却不见梁景的身影,正诧异间,王孝瑞却正色道:“吴部长,在三院。” 吴福一愣,梁景的三院相当于赵构的小行营一样,在三院招待,只有一个原因,官家在此。 吴福不敢怠慢,小心翼翼跟着王孝瑞来到后院月亮门,之间龙一在值守,见吴福过来,敬礼道:“吴部长,大帅有请。” 吴福点点头,说道:“有劳龙将军。” 后院新建了一个凉亭,赵构手书“净心亭”,是一个八角的水榭亭子,下面种着荷花,曲径通幽,水波荡漾,这是引进来汴河的活水,在如此盛夏里带来丝丝凉爽之意,这个设计,还是吴福的内务府规划的。 老远就看见赵构修长笔挺的英姿,吴福心里激动,好久没有在这种场合和赵构见面,还是有点想念和期待。 “臣内务府吴福参见官家。”吴福趋前揖礼道。 “吴福啊,你的福气到了。”赵构笑呵呵地打趣道。 “瞧您说的,吴福最大的福气是遇到了官家,才能生活在这个好时候,这可不是我吴福一个人的福气,是咱大宋国万万子民的大福气。” 梁景在一旁笑道:“都说吴部长是东京城京油子,可是一点也不假,您这嘴,出门前抹了二两香油吗?” 一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在一旁伺候的三位丫鬟也抿着嘴偷笑。吴福眼睛不经意瞄了一眼,没有发现春兰的身影,就连王大家也不在,这倒是有点意外。 “坐吧。”赵构招呼梁景和吴福,梁景是主人,自然紧着招呼吴福落座,然后才让几位丫鬟上茶,梁景挥挥手让她们先下去,自己亲自执壶伺候,赵构也还罢了,吴福可有点坐不住了。 “稍安勿躁,吴福,一会儿听孤怀讲。”赵构看出吴福的坐立不安,出言安抚道。 梁景笑了,说道:“一尘兄,今天我是要问话的吆?” 吴福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赞道:“好茶,比樊楼刘一手的斗茶要好喝。” 赵构笑道:“谁不知道你吴福嘴刁,只是一会儿不要挑剔才好。” “那不会,王大家的手艺那是没得说,只要有狮子头就行。”吴福以为是一会儿的午饭,他就喜欢在梁景这里蹭吃蹭喝。 赵构和梁景哈哈大笑,赵构指着吴福说道:“孤怀,你看看吴福的心里面,就剩下一个吃。” 梁景再次给赵构和吴福续上清茶,端起茶杯,朝吴福举杯说道:“先喝了这杯茶,我问你一个事儿。” 吴福嘬了一口茶,说道:“什么事,说吧。” 梁景不紧不慢地说道:“嫣然和我说,春兰姑娘有了心上人,希望把自己嫁出去。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四位丫鬟,是最早跟随嫣然的,就像亲姐妹一般,其中春兰姑娘和嫣然情义最好,命运也有些相似。嫣然也就格外心疼她,希望她过得更好。现在,春兰好不容易走出她心里的阴影,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我们也为她高兴。嫣然说了,一定风风光光把春兰嫁出去。” 吴福端着的茶杯的手就没有动过,但茶杯里的茶水却在不停颤动,梁景看着吴福紧张的双手,有心继续调侃道:“一尘兄,到时候,还希望你鼎力相助啊。” 吴福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让他有些猝然不及,还没有回过味来,自然没有听清楚梁景的后面这句话。 赵构微笑不语,静观其变,看着俩人打哈哈,乐得看笑话,难得梁景开吴福的玩笑,赵构倒是想看看在吴福心中春兰的地位如何。 “一尘、一尘,你这内务府主管此事,可不能当甩手掌柜的,春兰出嫁,好歹也如同我梁景嫁妹,你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忙的。”梁景继续说道。 “这、这……孤怀,不敢动问,春兰……春兰姑娘的心上人,是、是谁?”吴福有点吃不准了。虽然俩人惺惺相惜,你情我愿,彼此心里也有对方,但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吴福尽管身为内务府部长,但在骨子里,在潜意识里,他还是那个磁州工部员外郎宅第的总管。况且,春兰娘子虽是寡居之人,和他年龄经历相仿,只是春兰现在是凤楼总店主管,又是梁景府上的得力干将,所以吴福至今也没有正式托媒提及此事。现在突然听到“梁景嫁妹”的说法,心里就有些发虚。 赵构在旁边看着梁景“使坏”,也是玩心大起,添了一把火说道:“春兰姑娘的心上人吗,那一定是仪表堂堂,人中龙凤,要是一般人,春兰姑娘怎么会看上眼?” “那,我是要祝福春兰、春兰姑娘的。”吴福一副失落的表情一览无余。 梁景和赵构相顾一笑,也不说透,就看吴福敢不敢主动说出口。正在吴福尴尬、着急的时候,王嫣然拉着春兰的手从后堂出来,春兰低着头,满脸通红。 王嫣然拉着春兰的手来到“净心亭”,看到赵构和梁景看着吴福笑,以为说好了,急忙从身后拉出春兰笑道:“我和春兰说了,春兰还不好意思,我可告诉她,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她才答应,说只是怕委屈了那位官人,我说无妨,那位官人还怕委屈了你呢?说的如何了?” 梁景冲无妨努努嘴,说道:“这得问问吴大部长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王嫣然一愣,转过头问吴福道:“咋的,你不愿意?” 吴福对王嫣然可不敢怠慢,事已至此,只好按住心头的遗憾,说道:“王大家,吴福愿意帮这个忙,此事可由内务府操持就是。” “操持什么?哪有自己操持自己的婚事的?你这么大一个内务府部长大婚,自有下属操持主办,你一个新郎官操的哪门子心?” “啊?这……”吴福有点摸不着北了,心里却不由自主咯噔一下。 “啊什么啊?你不愿意娶我家春兰?”王嫣然一瞪眼,身后的春兰一颤。 “啊?春兰?”吴福有点缓过味儿来。 “相公,你没有和吴部长说?”王嫣然扭头问梁景。 “说了,我说我们家春兰要嫁人了,问问吴部长的意见,愿不愿意?一尘,是吧?” 吴福彻底明白了,梁景和赵构合起伙来逗他的乐子。吴福心里释怀,轻松笑道:“好你个梁孤怀,和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可真行。” 梁景端起热茶,笑道:“哎,我可没有兜圈子,上来我就说我家春兰有了心上人,官家也说这个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也征询你的意见啊?这件事,你不表态,我们怎么好拍板定论呢?毕竟人家春兰心上人是你,可不是别人,你说是不是?” 赵构在一旁哈哈大笑,吴福在这边红着脸嘿嘿傻笑。 王嫣然明白了,自己的相公和官家在逗吴福,看着刚才吴福着急吃瘪的样子,王嫣然也是莞尔一笑,对吴福说道:“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今天在家,又是家事,我称呼一声一尘大哥,你心里是咋想的,我家春兰可是脸皮薄,你说句痛快话,愿不愿意娶春兰为妻?” 吴福看看王嫣然身后有些变色的春兰,郑重向王嫣然揖礼道:“王家妹子,我吴福父母双亡,身世凄苦,幸得遇上官家,我吴福才得此人生大福。春兰姑娘若不嫌弃我,我吴福怎敢相欺?能娶春兰姑娘为妻,是我吴福又一福报,我怎会不愿意,我是一万个愿意,愿意!” “好!”赵构在一旁说道,站起身来到吴福身边,拉着吴福的手来到春兰身边,把他玩春兰姑娘身边轻轻一推,俩人挨在一起,春兰姑娘眼泪差点掉出来。 赵构看着二人说道:“你二人命运相似,都不易。吴福自打磁州跟着我,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春兰姑娘虽然是丫鬟,但嫣然从来把你们当成好姐妹,春兰姑娘兰心蕙质,帮着嫣然打理凤楼,也是一把好手,将来过日子肯定错不了。吴福,你要珍惜,好好待春兰姑娘,不可欺负她。春兰姑娘,吴福一家只剩下兄弟三人,吴福身为长子,俗话说长兄如父,你以后身为大嫂,要为吴福多分忧才是,好在三兄弟都还争气,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这既是以好友的身份,更是以官家的身份叮嘱了,吴福和春兰双双揖礼下拜,恭恭敬敬回道:“是,谨遵官家尊嘱。” 赵构又回头对梁景和王嫣然说道:“春兰姑娘家人尽失,以后这里就是春兰姑娘的娘家,所以,今天,我赐春兰姑娘梁姓,是为梁春兰,乃梁景之妹,嫁吴福以后,会有朝廷封号的。你的春夏秋冬四大丫鬟,照此办理就是,梁景,你的担子不轻啊。” 这些话,却是事先没有和梁景以及王嫣然说过,现在突然有此一说,梁景和王嫣然对看一眼,齐声回道:“是,谨遵上谕。” 吴福和梁春兰再次揖礼谢道:“谢官家赐姓。” 赵构哈哈大笑道:“好,今天算是我赐婚吴福,赐姓春兰,等选一个日子尽快成婚,是为三喜临门,王大家,今天犒劳什么好吃的?” 第522章 月是中秋明 咸平路韩州大营。 岳飞接到赵构的命令,会宁府战事要在一个月之内结束。换句话说,金国苟延残喘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了。 实际上,这是赵构的一种军事加政治的策略,政治方面考虑的因素更多一些。单纯从军事角度讲,孩儿岭战役结束后,如果趁热打铁,二十天足以完成对金国的灭国一战,只不过,军事必须服从政治,赵构对金国,政治牌面是第一位的,宁肯延长一两个月,也要在政治上成熟以后再拿下。 赵构指示岳飞,最后阶段战役,要让西夏军担任主攻,西夏太子李仁孝需要这份军功,到时候,禹藏花麻知道该怎么做。 赵构心里面痒痒的,还是想去前线。但李纲和宗泽说什么也不同意,宋国现在亟需稳定,顺福居士一案,还是在宋国引起了轩然大波,引发了不小的震动,宋国政坛有点风云突变的感觉,很多官员怕受牵连,每天担惊受怕的,直接影响了宋国的整体运转,这个时候,有赵构坐阵东京中枢,大家心里面才有底。 赵构想想也就释然了,前线有岳飞担任总指挥,他还是放心的,再说,刘浩还是塞北特管区的战区司令,赵鼎又是大都督,这两个人的辅佐,会让岳飞如虎添翼。 怀柔政策还需霹雳手段,赵构命令吴喜,将新造的三十门18磅野战霹雳炮运抵会宁府前线。告诉岳飞,这三十门霹雳炮,就是他谈判桌上最重的砝码和最大的威慑。要在心理上,彻底摧毁完颜吴乞买抵抗的意志和信心,把他们打怕打疼,才能打出一个百年的和平盛世。 赵构早在半月前,赵构已经命令政务院副丞汪伯彦带领一个慰问团,在八月十五之前赶到会宁府前线进行犒劳慰问。这个慰问团的级别可是不低,规模也不小,足有一千多人,包括宋国枢密院下属的军宣司、政务院下属的文宣司、东京城十楼文化联盟、通达商行彩乐部等部门。 在今年年初出兵的时候,赵构就已经将整个宋金之战的时间节点大体部署完毕,即使出了顺福居士一案,也没有影响到整个军事行动的进程。慰问团早在四月间就已经组建,许多节目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排练,赵构只有一个指示,将最好的节目献给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并且指示汪伯彦和赵子崧,一定要体现我们延合大联盟的精神,所以在节目上,赵子崧这个文化部长很是有一套,许多具有西域风情的节目都是出自赵子崧的策划。包括赵构出使西夏,也被编成了舞台剧,随着不同文艺形式的展现,深入到西域各国前线将士的心中,赵构的形象被神话的过程,就是一种文化的引领过程。 对于赵构的这一招,就连李纲在思考之后,也是连连赞叹,官家的每一个策略的实施,其背后的深意远不是他们想的到的。 八月十五,赵构在静安居设赏月晚宴。 八月十五也是一个重要的节日,阖家团圆,所以赵构就是单纯的家宴,关起门来,在静安居一大家子好好过一个团圆的中秋节。 另外,赵构已经在七日之前,重新册封后宫,春妮、春姑、端木冬雪分别晋封淑妃、宸妃、丽妃,加上田姜二妃和潘贵妃,赵构的后宫扩军了不少,但和先前两位官家比,还是差得太多了。 但是赵构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想法,他要趁着现在大好的机会,实现自己雄霸天下的梦想,至于女人,他有现在的这些红颜知己已经足够了,至于子女,不是越多越好,他需要培养自己优秀的接班人和嫡系子弟。 整个下午,静安居都在喜气洋洋地装扮,各种灯笼挂满了静安居的各个角落,焚香上供的各种物品已经准备的非常充盈,这还是赵构登基以来第一次全家在一起过中秋。 静安居客厅,赵构和邢秉懿正坐在桌案后面一条条看着回礼单,这些事,以前都是邢秉懿处理的,这次赵构和家人团聚中秋,应该让赵构过目一下。 虽然赵构一再强调节日不许送礼,但下面的臣工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来表示自己的祝贺。像中秋,许多大臣的厨娘都是大秀技艺的时候,最好的月团(月饼)都是敬献宫中,附上名帖。 “臣政务总丞李纲恭祝陛下中秋月好安康!” “臣军事枢密院副使宗泽恭祝陛下中秋和乐!” “臣政务副丞赵楷……” 桌子上,都是各个大臣递上来的中秋拜帖,邢秉懿正在一一安排回礼。 赵构乐得清闲,这些月团都是大臣们的一点心意,其他礼物概不接受,这些形状、馅料不一的月团,基本上都是被邢秉懿直接以皇后的名义送到福利救济院和各大医院,作为节日慰问品发下去。 另外会准备一些宫中特有的宫饼回赠给心腹大臣,这些名单以往都是邢秉懿皇后拟定好之后,交给吴福办理。今年赵构在,邢秉懿要征求一下赵构的意见。 提前制作的一些宫饼和礼物,已经随着汪伯彦的慰问团送到会宁府前线。赵构特别提出李纲的政务院和宗泽的枢密院,包括下面的副职,今年除了宫饼以外,新增两箱朝露“红一品”,说大家辛苦了,这是官家的一点心意。 “这个折不台是谁?”邢秉懿拿出一个拜帖,这个拜帖太普通了,夹在在这些烫金贴银的拜帖之中,就显得那么突兀。 邢秉懿很是纳闷,送到静安居的拜帖,都是有规定的,那些人可以送进来,那些人在皇议殿就已经分类归档,总之,须有一定的品秩和特殊部门的特别人员才能进入静安居。但这份拜帖却是从前线通过军驿投递回来的,因为赵构有言,只要是会宁府前线回来的信函,必须呈送。 赵构拿起来,一张用极薄的桦木板制作的精美拜帖呈现在赵构眼前,很是精美别致。打开,里面写着“折不台恭祝大帅中秋月好人安!”后面却是一长溜东西的名字,赵构细看: 十二生肖小灯一组。 虎头车三辆。 走马灯一组。 登山双戏神猿一架。 …… 赵构哈哈大笑,对邢秉懿说道:“这个折不台曾是金国射雕手,现在在刘汝能手下当队长,这小子做得一手好木活,惠妃带回来的那些小玩意儿都是他做的,说以后咱们孩子们的玩耍之物他包了,这不,全是一些孩子们的新奇玩意儿。” 邢秉懿也是笑了,但心里对自己的官家却是另外一番深情。连昔日敌对的金国射雕手都被赵构深深折服,她自然知道能折服这些沙场上弑杀的汉子,自己的官人该有着怎样的一种人格魅力。 邢秉懿莞尔一笑,说道:“如此看来,这个折不台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只是这个回礼怎么办?以前没有过的。” 赵构略一沉思,说道:“这件事不能太特殊,折不台没有别的意思,他的心很单纯,就是喜欢给咱们的孩子们做一些新奇玩意儿,是个直爽之人。回礼不要太重,折不台倒是没有那个心思,怕的是别人知道了想多了。” 邢秉懿说道:“那这样,不要以你的名义,就以我的名义给折不台回一份礼物就是了。” “如此甚好,皇后的礼物,折不台还不乐翻天。”赵构对折不台的印象很好。这些射雕手就是这样,只要你让他折服,他心里自此就只装着你。越是底层的这些部族雕手,越是这样。 “上次西夏送来的一些东西里面,吴福好像说起有一些不错的小刀,说是给孩子们的礼物,我想着危险,就没有下发,不过我倒是见过,很精致。这个折不台既然有此手艺,我看送他一柄小刀,以后削削砍砍的,也是一件称手的家伙,你看怎么样?” 赵构眼前一亮,说道:“哦,这倒是不错的选择。既然这样,那就皇后你做决定吧。” 两口子说着话,天色慢慢就黑了,一家人开始准备祭月的东西。潘贵妃早就过来了,几个孩子在大姐赵佛佑的带领下,正手提着折不台做的十二生肖的小灯笼大呼小叫的满院子撒欢跑着、追闹着,满园生色。 潘贵妃、田德妃、姜贤妃、春淑妃、春宸妃、端木丽妃都提前过来给邢秉懿皇后帮忙,赵构亲自将韦太后、朱皇后请了过来,一起热热闹闹过中秋。尤其是朱皇后,在赵桓这件事情上,完全和赵桓闹翻了,劝说无果后,干脆直接到邢秉懿皇后这里住下了,一来躲个清净,二来避个嫌疑,三是能和邢秉懿说说知己话。 玉兔东升,凝光玉露。赵构还是第一次参加祭月,自有内务府吴福亲自过来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祭祀完毕,孩子们早撒着欢,一手宫饼一手灯笼地跑了出去。自有龙卫凤卫随后跟着,这些孩子们,发自真心的欢畅,因为赵构和他们在一起。 陪着母亲说了话话,韦太后笑道:“九哥,你的惠妃马上就要临产,这次,为娘要向你讨这个差事,我是要到惠安居看着的,坚儿和强儿出生的时候我都不在身边,我这个做祖母的,着实空落落的。这次难得惠妃在家,我是要去的。已经问过百全先生,母子安好,我看着惠妃这个模样啊,保不齐还会诞生一名麒儿。” 朱皇后笑道:“九哥,先前佛佑她们几个都是公主,这后面的,我看很有可能都是皇子,九哥,你可要努力啊。” 一席话,说得大家大笑不已,静安居满院子都是笑声。 赵构来到韦太后身后说道:“娘亲只管静候佳音就成,等孩子出生,您再多疼他也就是了。” “我就喜欢孩子,坚儿和强儿这哥俩我看着都喜庆,每天去我哪里撒着欢儿,皇后和潘妃管得严,他们啊就去我那里悄悄告状。佛佑、神佑她们几个有时候就住在我哪里,看着她们啊,我的心里亮堂得很。九哥,你前一阵子闹病,这几个孩子啊,每天都在圆真大师哪里为你祈福祷告,唉,我的心里……”韦太后说着说着,眼泪快出来了。 邢秉懿和潘语蓉等人急忙上前相劝,赵构也劝慰道:“娘亲莫要这样,今天咱们高兴,高高兴兴过个节,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会更红火。” 赵构还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这一大家子围坐在这里,赏月赏花赏亲情,赵构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不经意间,眼角瞥见朱皇后在偷偷拭泪,赵构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对邢秉懿使了一个眼色,冲朱皇后看了一眼,起身回到了静安居客厅。 第523章 李惠妃诞子 静安居会客厅,赵构和朱皇后在密谈。 本来这件事赵构还没有拿定主意和朱皇后说不说,但梁景做事缜密,很符合赵构心中真实的想法,对于朱皇后,就无须隐瞒。 “皇嫂,我知道您在心中还是惦记着皇兄。只是这件事兹事体大,我要向宋国上上下下要有个交代的。” 朱皇后低头垂泪道:“这个道理我是懂的,也知道九哥为难,都是他自作自受,不关九哥的事。我、我只是恨他不争气,也不听人劝,做出如此悖逆之事,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赵构点点头说道:“皇嫂能有如此见识,那是皇兄不争气了。皇嫂,律法无情,我身为大宋官家,当需维护宋律尊严。但那也是我大哥,也要顾忌皇家颜面。梁局长他们的处理意见,是比较折中的一个决定,我是同意的,至于下面的议论,你不要理会就是。” “我自然晓得这是九哥的关照,只是我想让湛儿回来陪我一段时间,陪我说会话,你看可好?”朱皇后小心翼翼说道。 赵构沉思一会儿,对朱皇后说道:“我的意见先不要回来,他在大名府学院学习的很好,您这个时候让他回来,他身份特殊,难免让别人有什么想法。湛儿在外依旧完成学业,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对你、对湛儿、对皇兄,都有好处。您说呢?” “皇后娘娘也是这样说我,看来,我是想得简单了。”朱皇后也是聪慧之人,略一深思,已知其意,对赵构心里不由得更加敬重几分。 “皇嫂,过过这个风头,对皇兄的处理,我再宽泛一些,只要皇兄心里静下来,不再受一些人蛊惑,别的不敢说,安享晚年还是可以的。您看阿爹,现在不是活得很是潇洒吗?秋后宋国文化艺术学院正式开始招生办学,我看阿爹就很胜任这个职位,就看阿爹的意思了。” 朱皇后心里一动,赵构这些话里的含义信息量很大,一下子让她有些吃惊,但意思还是琢磨明白了,就是赵桓监居几年后,只要老老实实的,赵构就会赦免其罪,安享晚年也好,出来谋事也好,都可以谈。 本来朱皇后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前几日托邢皇后说话,说要给赵桓送一些东西,但却被告知人已经不再开封府大狱,至于去向,却是不知。 人被突然转移走,又是这么匆忙和机密,朱皇后心里面没底。她可是知道赵桓上台之后的手段,就连赵桓都说“天家无亲情”,太上皇的延福宫都很少去的,至于赐宴,赵桓根本就不敢在那里逗留。这些事情,朱皇后心里是清楚的。不要说赵桓出了这档子事,赵构可以光明正大的处理,就是悄无声息地让他消失,根本就不用赵构明说,自有手下会有无数种方法让赵桓死的“明明白白”。 但朱皇后怎么看赵构不是这种无情无义之人,否则根本就不会救她们,更不会下那么大力气去营救这爷俩。现在骤然闻听这些话从赵构嘴里说出来,朱皇后心里就是翻江倒海。 她缓缓起身,郑重向赵构万福道:“九哥恩义,古来无有,九哥胸襟,天下绝无。朱琏万分敬佩,有九哥,咱这大宋江山,万年永固。” 赵构虚扶,说道:“皇嫂,这八月十五是来不及了。今年过年,我让您全家团聚一次。”这已经是破例中的破例了,朱皇后自然知晓。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她款款施礼,道:“九哥,我身子有些乏了,就不打扰你们赏月雅致,我回去休息了。” 静安居有朱皇后专门的一处小别院,就在静安居后面。赵构点点头说道:“皇嫂,有空多过来和皇后说说话。” 朱皇后点点头,自去前面和韦太后、邢皇后辞别。不一会儿,韦太后也道乏回去休息,只剩下满院子追逐打闹的孩子们,赵构忽然想起李惠妃,要去看看的。 正想着,只见邢秉懿带着一帮子莺莺燕燕的妃子,提着一些食盒,对赵构说道:“飞雁妹妹身子不便,我们不能让飞雁妹妹觉得孤单单的,说好了一起去祝贺节日的,只是差你了。” 赵构欣然和大家一起前往惠安居。早有小黄门前往通知,等大家来到惠安居,却见李惠妃跟前侍女铁柔、铁英已经恭候在大门前,见赵构和邢皇后带着各位皇妃前来,急忙上前万福金安,赵构迈步而入,邢皇后、潘妃等人在后面,大家嘻嘻哈哈来到李飞雁的客厅里,就见李惠妃已经挺着一个大肚子在等候。 赵构急忙上前搀住,责怪道:“你躺着就是了,起来作甚?” 李惠妃笑道:“李先生让多动,躺了一天了,也想起来走动走动,偏巧你和各位姐姐就来了。” 邢秉懿拉着李惠妃的手笑道:“飞雁妹妹,官家总是惦记着你。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感觉?” “有的,李先生也说就在这几天,姐姐,我是有点担心的。”李惠妃倒是心里话。 “不要怕,我们都陪着你,再说了,不是还有王先生、李先生等人吗,对了,还有咱们官家。”邢秉懿拉着李飞雁的手宽慰她。 “对啊,惠妃妹妹,当初皇后娘娘生大哥儿的时候,还是官家救回来的,所以我生二哥强儿的时候,心里有底,感觉着有官家,什么也不怕。”潘贵妃也是拉着李惠妃的手亲切地说道。 其他妃子也是嘘寒问暖,这让李飞雁很是感动。以前些许的孤单和寂寞的感觉,现在被这包围着的亲情瞬间感动着。想到赵构自打从咸平府韩州大营回到东京后,不管多忙,每天总会抽出时间来惠安居看望自己,陪陪自己,还会在这里过夜陪着自己说话聊天。 没有人的时候,李飞雁就会有着无数遐想,想着自己身边这个暖暖的男人,怎么就成了让无数金国朝臣将佐闻名丧胆的宋国大帅? 李飞雁越想越是激动和兴奋,正想和赵构说几句话,突然觉得肚子一阵阵抽搐阵疼,不由得一下子抓住了赵构的手,赵构被抓疼了,扭头看见李飞雁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大叫道:“来人,快传李百全,惠妃娘娘要生了!” 宋国复兴六年八月十五,亥初,宋国李惠妃诞生一子,取名赵进,封夏王。 宋国皇帝、宋国中兴党国家委员会会长、军事枢密院枢密使赵构,现共有三子,长子德王赵坚,母皇后邢秉懿;次子宁王赵强,母潘贵妃潘语蓉;三子夏王赵进,母李惠妃李飞雁。 消息传到西夏,李乾顺第一时间派出庞大的使团前来宋国祝贺三皇子满月,使团团长居然是西夏尚书令、怀亲王李继宗,赵构派出政务院总丞李纲亲自接待,将使团成员全部安置在凤楼总店。 李乾顺如此高调派出使团前来祝贺,一来李飞雁是西夏淑慧公主,二来李飞雁诞生麒儿,按照赵构现在的立储模式,赵进也是有可能成为太子的,虽然是老三,但这个老三的背后,却是西夏一国之力。 李飞雁出嫁的时候,李继宗是和亲大使。现在李飞雁诞子,李继宗又是祝贺大使,身份却是西夏尚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次带来的礼物,比和亲时的礼物几乎是翻了一番。 九月十六,皇子赵进满月礼一过,赵构在皇议殿第三次召见西夏尚书令李继宗。 随着李惠妃诞生皇子,宋国朝堂之上的微妙关系,再次发生了变化,有些变化,就连赵构也没有想到。如果李惠妃生的是一个公主,赵坚和赵强之间的平衡还会保持一个较长的时间,但李惠妃生了一个儿子,西夏国王派出如此高规格的一个祝贺使团,对此种信息捕捉十分敏感的朝堂大臣们,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宋国的太子之争,终于从两强平衡发展为三足之势,赵构要做出选择了,这不是赵构希望看到的,但这是大势所趋,大势所逼。 第524章 巧打太极手 李继宗这是第二次以西夏使团正使的身份受到赵构接见。 说起来,李继宗和赵构也是老朋友了,或者说,李继宗之所以成为西夏的尚书令,全在于赵构的支持,没有赵构的运筹帷幄,就没有李继宗今天的位高权重。 当然,赵构的投入也是巨大的,为了支持李继宗,赵构无论是财力还是物力,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治上,赵构的布局都是大手笔。 李继宗也是西夏大佬,自然知道赵构如此力挺他的背后的利益交换,但在赵构开出的筹码面前,李继宗根本无法拒绝。因为赵构的每一次投入,都打在西夏政权的节点上,不要说李继宗,就是西夏皇帝李乾顺,也无法拒绝。 李继宗在皇议殿赵构的公房内,品茗着散发着清香的春茶,一名聆听着赵构的谈话。李继宗虽然比赵构大了十来岁,但是在心里,可是丝毫不敢有些许的不敬,宋国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已经几乎灭掉金国。现在的会宁府一战,也不过是赵构手里的一张牌而已。什么时候打,打成什么样,赵构占据着绝对的主动。 “李相,说起来,咱俩可是有些日子没有像这样好好聊聊了。”赵构笑呵呵说道。 “具体说来,是一年七个月。”李继宗感慨道。 “西夏这两年的发展有目共睹,免税区已经建成了十三个,每个军司都有一个,在兴庆府单独多设了一个,这还是李相的建议,怎么样,这几年,建设的如何?”赵构为西夏皇帝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就是在每一个军司建立一个免税区,兴庆府单独建立一个,单是这一个免税区所带来的红利,就让李乾顺的西夏皇帝当得底气十足。 李继宗笑道:“当初建立这个所谓的免税区,还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免了税,还能挣到钱吗?可是这两年的运作,兴庆府的免税区现在成了最红火的地方,寸土寸金啊。多亏陛下提醒,内弟梁正的房建司的生意越做越大,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听听陛下对商业发展的建议,这小子对您那是崇拜得很。” “梁正是个人才,回去告诉他,生意要向外做,延合大联盟框架下,沿着丝绸之路一直向西,可以提前拓展。另外,金国指日可下,生意上不妨考虑一下海上贸易。不过,于民取利,还之于民,生意才能做得长久雄厚,可以让他和通达商行海外部联系,造船、招募水手,可以一手操办的。” 这等于又给李家开辟了一条财路,李继宗揖礼道:“多谢陛下厚爱,李某知道怎么做。” 李继宗这话说得很有水平,赵构笑道,不再提及此事。这件事也是一种利益的前提交换,无利不起早,李继宗揽上这个祝贺使团正使的差事,可不是单单来祝贺的。 “陛下,您对当下延合联盟的发展有什么高见?”李继宗开始直奔主题。 “延合大联盟的作用无可替代,吐蕃去年已经正式加入,西南大理国态度不是很明朗,估计在观望。宋国卫国战争结束后,需要休整一段时间,大力发展国民经济,老百姓也需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总体上我们延合大联盟的框架内,以经济发展为主。俗话说国富民强,国家富裕的前提是人民富裕,只有人民富裕了,国家才能富强。李相,等忙过这一阵子,我计划在金秋十月,召开一次延合大联盟首脑大会,统一一下思想,具体方案还没有,先有一个想法和你说一下,回去禀告贵国陛下,可以据此先出一个章程或草案,西夏处于丝绸之路中枢之地,地位重要,要把握住机遇才好。” 李继宗点点头,说道:“今年年初,我国陛下建议增加委派前来宋国进行学习的人数,贵国可有回复?” “这件事情,李总丞已经向我汇报过了,我已经做了批示,这次你顺便带回去回复贵国陛下,每一所宋国大学,西夏学生的名额可以占到一成。另外,作为全面合作国,宋国将在今年无偿援助西夏建立十所大学,采用宋国一路援建西夏一司的方式。输血不如造血啊,先期要保证西夏十二军司每一司有一所综合性大学,这对西夏的发展,将会提供源源不竭的动力,这才是治本之路。具体运作,你回去后和陛下商议一下,尽快派出代表团前来洽谈具体事宜。” 李继宗激动地拉住赵构的手说道:“陛下和宋国是我西夏真正的朋友,我李继宗一定将这份情谊带回给我国皇帝陛下,让全西夏的军民感受到来自宋国人民深厚的友谊,陛下,继宗有幸遇到您,是我一生的大福报啊。” 赵构笑道:“友谊是彼此的,宋国和西夏睦邻友好,对彼此的发展有利,回去和陛下说清楚,咱们携起手来发大财,将来的机会,都在海上。回去后一定要把境内黄河治理好,这是西夏文明的摇篮之地,切记。” 李继宗道:“西夏已经开始治理了,去年从宋国请来的水利部专家,很是有一套,分段清淤,分流治理,分段承包,仅仅一个冬季,就有十二万民工讨到了差事,利国利民之举,这件事,我会亲自盯着,您放心就是。” 赵构点点头,不经意说道:“继宗,说起来,咱俩也算是老朋友了,有些话,我就不客气了。只不过,有些话不能和我的乾顺老哥哥说。”赵构将称呼变了,公事说完了,开始说私事了,但往往私事比公事更重要。 李继宗正色道:“陛下,您说,继宗都听着。” 赵构点点头,说道:“我想等夏王百日之后,让惠妃带着夏王去西夏住一段时间,让惠妃回娘家调养一下身体。” 李继宗笑道:“这是好事啊,我们求之不得,您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惠妃娘娘。” 赵构看向李继宗,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冲李继宗笑了笑,缓缓喝下去,在嘴里回味三匝,才一口口咽下。 李继宗心里一动,赵构的话里有深意,他在暗示自己琢磨琢磨。李继宗仔细回味方才赵构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试探性问道:“陛下,不知惠妃娘娘需要调养多长时间?” 入道,赵构笑了,李继宗不愧是西夏尚书令,稍微一琢磨,就大体明白了赵构的意图,遂试探性进行询问,看看自己琢磨的对不对。 赵构坐下来,示意李继宗坐在对面的平椅上,低声说道:“惠妃娘娘主动请缨组建宋国凤凰军团,又亲自带军在前线厮杀,是为女中豪杰。后为我开枝散叶,诞生麒儿,是我赵家功臣。除了婚后回去省亲了一次,还没有回到娘家小住,这次,由着惠妃娘娘,好好在娘家住一阵子,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惠妃娘娘生于西夏,长于西夏,我们的儿子,也可以在西夏茁壮成长。惠妃娘娘回去后,就住西夏新城的公主府,继宗,惠妃娘娘回娘家,只能带一队贴身侍卫,至于她的安保,就需要你去负责了,记着,确保母子安全,我赵构记你一份人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继宗就全明白了,他起身郑重揖礼道:“陛下放心,兴庆府新城的卫戍,我调鹰师负责。” 赵构点点头,鹰师是李继宗嫡系里的嫡系,要是论起战斗力,丝毫不亚于兴庆府皇城御林军。 当然,赵构不可能将李飞雁母子的安全寄予李继宗的部队,他需要看到李继宗的态度,李继宗很明确地给出了,这就足够了。李继宗作为西夏尚书令,他的态度,基本上就是李乾顺的态度。但对李乾顺,可不能这么说,李乾顺生性谨慎,怕吓坏他。 “回去后,让李良辅担任夏王的养父。”赵构说道。 养父,在西夏意味着是赵进的师父,李良辅是西夏血鹞,一身功夫没说的,加上统兵对金国一战,其战略和政治眼光西夏无出其右,是赵进最好的师父。 赵构将夏王赵进放在西夏成长,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赵桓一事让他清楚地看到,他可以相信邢秉懿,也完全相信潘语蓉,但是,背后的一股股政治势力的走向如何,他不敢确定。重耳外存,申生内亡,他不得不防。尽管他不止一次在朝会上坚决自己“杜绝朋党”的决心,也成立了宋国唯一的政党中兴党,但对人性的把握,赵构自忖还没有完全看透。 未雨绸缪,防患未然,赵构要提前布局安排,他要主动搅一搅宋国朝政上上下下的这一池春水。 第525章 龙城飞将在 咸平府韩州大营司令部。 岳飞召集部下,传达大帅对会宁府最后一战的军事命令。经过两个多月的北攻南困,会宁府早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蒲与路完颜鹘懒的十万大军被龙三十歼灭过半,鬼缩回去,退缩火鲁火疃城,这是蒲与路的极北之地,也是完颜鹘懒最后的据点。 会宁府孤城一座,被岳飞集团军团团围住,进不去出不来,从六月中旬开始围困,两个月的时间下来,会宁府物价翻了三番,现在是既无价,更无市,有钱不一定买得到东西。 岳飞刚开始不太明白为什么非要让金国苟延残喘多活这些日子,现在好像有些明白大帅的用意,就在于在精神上彻底击碎金国人的信仰,不会有什么长生天的眷顾,金国要为自己的残暴入侵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赵鼎、刘浩、岳飞、宋琦、完颜宗干、龙三十、李璞、完颜娄室,李良辅出席了这次军事会议。李良辅是赵构亲自点名参加的,因为背后还有西夏太子李仁孝,灭金一战,需要李仁孝这个西夏太子的身份。 塞北军政总署全部成员加上龙集团军司令、飞龙军团司令,这个规格的军事会议,还是第一次。 赵构没有给出具体作战计划,只给出了战役结束的时间。一个月,也就是说,到九月十五之前,完成对金国灭国之战。从时间上考虑,再往后,就进入气候变化无常的冬季,赵构必须在进入冬季之前,结束这场历时两年的战役。 岳飞并没有按照一个月的时间,那不符合岳飞作战的风格。他回复大帅的时间是二十天,这是有底气的。 龙三十集团军增加了麒麟军团张琼的第二军,已经是二十万大军,围剿完颜鹘懒六万残余势力,足够了。他们最大的问题是战线拉长,战场宽度增加,岳飞给龙三十的命令是全歼,而不是击溃,这需要大迂回战术,这是二十天战役的最长时间。 龙三十直言,完成战略迂回至少要半个月,休整三天发起攻击,也要十七八天,岳飞则给出了二十天的时间,世事难料,尤其是军情千变万化,加上天气因素,不能只看到理想状态,更要做最坏的打算。 岳飞是前敌总指挥,赵鼎和刘浩是为岳飞提供保障服务的。就地征民夫,在宋国境内没有问题,现在虽然金国大部分已经被宋国收复,成为宋国一个特别管辖区,但战场上无小事,把最重要的后勤补给全部交给特管区征调的民夫,是需要勇气和胆略的。 岳飞指着沙盘说道:“龙司令的龙集团军二十万大军将兵分三路,其前军由西夏军团李良辅军团长担任总指挥,兵力五万人,穿插至火鲁火疃以北、石大兴安岭以南地区,堵住完颜鹘懒的北窜之路。其右军是张琼的第二军五万人,迂回至蒲与路乌第河以西,堵住其东进之路。其后军,则是龙司令率领主力十万人,沿着黑河、呼玛、结玛一线推进。蒲与路战役的成败,在于前军和右军的迂回是否快速到位,龙司令给出的时间是十五天两军到位,中军进至呼玛,中军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三军时间上的配合是战役的关键,龙司令,您的担子不轻啊。” 龙三十哈哈大笑道:“岳总指挥但放宽心,十五天的时间只会提前,绝不会滞后。” “好,如此,我部将在十五天后,发起对会宁府的最后一战,在这期间,我部围而不打,大帅说了,可以谈,最好是和平解决,但也要做好武力强攻的准备,就看完颜吴乞买识相不识相。”岳飞豪气万丈说道。 “宗干总督,我想这场战役的所有民夫征调,由胡速特管区负责,不知有没有困难?”岳飞扭头笑着问完颜宗干。 完颜宗干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自己,会是胡速特管区。这里有赵鼎大都督,又有刘浩司令,按理说应该是他们的差事才更妥当,但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 看出来完颜宗干的疑惑,岳飞司令指着地图说道:“宗干总督,胡里改路与蒲与路,是金国北部的左右屏障,宛如金国后背生出来的一对儿翅膀,左翅膀是您的胡速特管区,右翅膀是蒲与路,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胡里改路是最近,从军事角度讲,龙司令的两路迂回大军的转圜之地,就是蒲与路与胡里改路的交接处。所以,有您的胡里改路做保障,最合适不过。但是任务也很艰巨,二十万大军的后勤保障,担子可是不轻。” 完颜宗干可不是简单的军事将领,他更是一个成熟的政客。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不是岳飞的主意,一定是大帅的布局。这是试探,也是完颜宗干的机会。真要是单纯的军事后勤保障,宋军做得要比他好得多,可为什么偏偏让他的特管区负责,连赵鼎这个大总督都没有说一句话,刘浩更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态度,这说明,赵构在考验他完颜宗干。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指着沙盘说道:“既然总指挥信任胡速特管区,信任我宗干,龙司令部队的后勤保障,我胡速特管区包了。另外,我建议娄室将军派出一将,在两路交接的切格多猛安设立军站,一来保障运输线,二来策应两军战事,以备不虞。” 岳飞赞道:“好,此事娄室老将军负责调派就是。” 完颜娄室说道:“那就让兀术郎君带一万人前去,他总想着上前线,但又不好意思,这次让他带兵前去,也好助龙司令一臂之力。” 龙三十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有这一万人,看完颜鹘懒还能跑到那里。” 岳飞说道:“大帅的意思很明确,这最后一战,政治为上,军事为下,雷霆攻势,瓦解为主。大帅菩萨心肠,不愿意多造杀戮,所以才摆出这么一副让吴乞买知难而退的阵势,要是真想拿下会宁府,还会等着两个多月?按照大帅要求,胡速特管区的军队不会出现在正面战场,做好保障就是首功一件。” 完颜宗干知道这是岳飞借大帅的手,在敲打他们这些人。不要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大帅给足了机会,抓不住,就会是别人的,现在金国上上上下下,想抱宋国官家粗腿的人,有的是。 完颜宗干点点头,对完颜娄室说道:“此事,就烦劳娄室将军负责。” 完颜娄室点点头,说道:“第一批保障物资会在三日后抵达切格多。” 三日后,正是此次战役出兵的日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完颜娄室金国第一将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岳飞点点头,对完颜娄室说道:“屯河集团军赵泰所部,负责蒲与路东线两路战事的接应和道路保护,先期的一个工兵团已经开进,第一舰队十五艘三百料的巡河艇和五百料的运输艇已经顺着内河开赴至胡里改江逊河,我们的后勤保障和运兵就可以通过水陆向东、向北,水陆并进,要快得多。” 岳飞长身而立,说道:“各部三日后整军出发,十日后完成对会宁府的包围。直捣会宁府,于诸君痛饮。” 金国会宁府乾元殿,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忧心忡忡,看着围坐在一起的诸位大臣,脸色不喜。 今天一大早,金兵都元帅完颜斜也禀报宋军有异动,城外围困的兵马调动频繁,关键是,宋国那种厉害的霹雳炮进入了发射阵地,黑洞洞的炮口直接对准了南城。 会宁府建有南北两城,南城横筑,北城竖修,不像东京汴梁城方方正正的。因为皇城在南城西北,恰好位于南北城交汇处,也处于南北城的保护之中。 北城南北长,东西窄,所以宋军围困城西的部队是姚政的青龙铁军,加上凤凰军团,炮兵第一师,六万大军。 城北围困部队是徐庆的逆鳞军、赤罴军团龙腾的第三军,六万大军。 城东围困部队是青龙军团第一军寇成的龙怒军(青龙军团第一军军长王贵已经升任北京路总督和北道战区副司令,现在的第一军的军长是原副军长寇成)、朱雀军团种易的第二军,炮兵第二师,六万大军。 城南是岳飞集团军主力,包括精锐中军三万,军长王经;背嵬亲军一万,军长张宪;应龙军团近卫第一军于成龙部、第二军贺彪部、皇家警卫团沈重所部(沈重所部被调往前线,担任岳飞中军警卫团)重炮第三师、七万大军。 整个会宁府被岳飞二十五万大军团团围住,其中东西两城和南城,均部署霹雳炮,尤其是南城,重炮第三师增加了一个加强炮团的三十门新型霹雳二型18磅重炮。这样一来,岳飞集团军18磅的野战重炮已经增加到了六十门,对付会宁府黄土夯就的城墙,摧枯拉朽一般。 当城外这六十门重炮昂起黑洞洞的炮口的时候,城墙上的金兵心里早就沉到谷底,南城防御使急忙禀报四城防御使完颜宗磐。完颜宗磐现在是戴罪立功,丢失会宁府外围之地,完颜吴乞买没有处理他,是因为金兵能有的将领实在是不多了。 完颜宗磐不敢怠慢,禀报都元帅完颜斜也,完颜斜也急令完颜宗磐调兵增加南城防御,自己急忙进宫面见完颜吴乞买,商讨对策。 这就是震慑的力量。 完颜吴乞买紧急召见心腹大臣,商议对策。说是商议,其实还是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定,双方各持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金国,到了真正生死存亡的时刻。 第526章 太子李仁孝 外兴安岭以南结雅河,十几艘五百料的运输艇卸下无数物资,顺江而下,紧急起运下一批物资。 这是北上西夏军团的一个物资补给站,也是西夏军团的大本营。西夏军团总指挥李良辅不敢再让太子李仁孝往前走了,和随行的禹藏花麻老将军商议了一下,太子的行营留在了补给站,扩建成西夏军团的大本营,太子李仁孝、枢密副使禹藏花麻留在这里,龙六率领西夏禁卫第一军担任守备。 李良辅所带西夏军团,计有血鹞、飞鹞两个师(其实早已成军,不过他们还是喜欢师这个称呼)、城卫军、禁卫军各一个军,白马强军司嵬名罗布所部两万人、西夏祥右军司嵬名阿吴所部两万大军,整个西夏军团的兵力被李良辅全部调用,总计八万人的大军,远远不是岳飞命令中的五万人,当然这是岳飞和李良辅联手为完颜鹘濑打出的烟幕弹。 但这八万人千里迂回所需要的补给可不是小数目,这次,李良辅命令祥右军司嵬名阿吴的两万人担任后勤保障部队,并且告诉嵬名阿吴,要多学一学宋军的保障机制是如何运行的,前方能不能打胜仗,全看后方的补给供应跟上跟不上。前一阶段的战役,是白马强军司嵬名罗布所部两万人负责的后勤保障,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可以和嵬名罗布多交流交流。 嵬名罗布是西夏城卫军都统军嵬名察哥的弟弟,按照嵬名皇族(西夏皇帝李乾顺西夏名字叫嵬名乾顺)的辈分,嵬名阿吴和罗布同辈,嵬名阿吴年龄略长,是以俩人兄弟相称。在宋国卫国之战中,被赵构誉为西夏双雄,威名赫赫。 结雅大本营就是嵬名阿吴建议设置的,他也是从宋军后勤保障司令吴喜那里学到的,叫做“分段运输”,一个军站负责一段,这一段的道路,最是熟悉不过,一站站接力运输,极大地提高了物资运输效率,减少了运输损耗。嵬名阿吴在沿线一共设立了七个军站,每个军站留有一个千人队负责运输线的安全,每个军站,完颜宗干派驻民夫五千人,统一接受军站主事的领导。 在战争中学会战争,西夏人、金国人、西辽人,一点不比宋人差。就在于谁为他们指引,这个人,无疑是所有人心中的神——宋国官家、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 是夜,西夏太子李仁孝召集禹藏花麻、李良辅、龙六、嵬名罗布、嵬名阿吴等西夏将领,召开第一次军事会议。其实,这是禹藏花麻的主意,由李良辅负责,主要还是为李仁孝做铺垫。 说起来,这位西夏小太子很坚强,今年刚刚八岁。在他六岁那年,见过赵构一面之后,便再也不能忘怀。自己的这位宋国皇帝阿叔,就成了他一生中最崇拜的心中偶像。 当年赵构技压质子军,折服血鹞李良辅,小太子李仁孝更是把赵构当成心中的神。这次出使前线,虽说是禹藏花麻给支的招,但却是李仁孝主动提出来的,并且来了之后,和赵构直言,一定要等宋国取得胜利才班师回朝,宋国一天不结束宋金之战,李仁孝一天不回西夏。 李仁孝坐在主座上,其他人围坐在四周的毡椅上,偌大的军帐矗立在河边,微风吹来河里的凉气,入夜的气温已经有点低了。 李仁孝虽然人小,但这多半年时间待在前线,早已小有主帅模样。他还是知道西夏军团的任务的,只不过具体的部署不用他管。 “李将军,大帅给咱们的任务是否能按时完成?”李仁孝略带童音的声音问道。 “回禀太子,血鹞和飞鹞两师已经北上,微臣明天亲自率城卫军随后前往,预计明天傍晚可以赶到预设地域,我们还有一晚上的余地,不会耽误军令。” 禹藏花麻说道:“太子殿下,血鹞、飞鹞两师是我西夏精锐,即使金兵知晓,也不敢贸然出击。完颜鹘懒优柔寡断,要走,早就走了。此人就是太过精明算计,既想要做金国的中兴臣子,又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当断不断,才让龙司令的龙集团军死死按在蒲与路。大帅这一招‘无中生有’,恰恰卡住完颜鹘懒的七寸。不过对付这条死蛇,动用了二十万大军,大帅着实有点牛刀杀鸡。” 龙六看了一眼禹藏花麻,说道:“太子殿下,我倒觉得大帅的排兵布阵另有深意。龙司令的龙集团军的兵力,不比完颜鹘懒多?龙集团军横扫临潢路,早就打出了赫赫威名。为什么一年多来,完颜鹘濑还剩下五六万人?据我所知,只在今年上半年,龙集团军大大小小的战斗不下几十次,合计歼灭的金兵已达七万,按理说完颜鹘懒残余不足三万才是,为什么现在居然还有五六万之众?以大帅的情报,这个数目应该是非常准确才是,为什么按照六万金兵来部署我们近二十万人马?又为什么我们八万大军却只说是五万之众?又为什么把西夏军团放在最远的北面?” 一番话,说得禹藏花麻和李良辅都骤起眉头,但龙六是谁?实际上,这才是西夏军中真正的大佬,掌控西夏铁鹞精锐和禁卫军,又是西夏太子的御用护卫,龙六要是简单人物,赵构怎么会把他放在西夏? 禹藏花麻有些尴尬一笑,自然知道赵构在龙六心中的地位,那是丝毫容不得他人说三道四的。李良辅笑着解围问道:“都是自己人,龙将军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龙六指着大帐中间的沙盘舆图说道:“完颜鹘懒经营蒲与路十几年,整个蒲与路都是他的势力范围。金国屡次对外战争掠夺来的战俘奴隶,除了技师工匠之外,大部分普通劳力都让完颜鹘懒带到蒲与路。别的猛安谋克部落首领都嫌弃这些人是张嘴货,接收在手是亏本的买卖,只有完颜鹘懒不嫌弃,不仅敞开大门安置,还划拨土地让其耕种,并建立居住点让他们永久居住。要知道,汉民族的文化是最有底蕴的,用不了多久,本地的原住民族就会被汉化。 你们看看整个蒲与路,所有部落城堡是修得最结实最高大的,庄稼地收拾得是最好的,水利设施是最完善的,部落村庄之间的道路是最硬实的。龙司令横扫临潢路,却在蒲与路的清扫战役中屡次不利,就在于蒲与路的村寨联保之法,这个方法,可是从宋国学过来的。按理说龙司令带领的是宋国军队,可为什么有些汉人并没有感到一种亲切感,反倒是有些抗拒呢? 要不是大帅菩萨心肠,一个小小的蒲与路,怎么能阻挡龙司令十万虎狼之师?李总指挥在龙司令麾下多有征战,自当清楚龙集团军的实力和龙司令的脾气,龙司令耐着性子步步为营,就是在贯彻大帅的战略意图,征服比消灭,更能摧毁一个民族的意志。大帅要的是长治久安,不是一时的占领。”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听得禹藏花麻和李良辅都沉思不语,神色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龙集团军清扫战役,总是打过来打过去,不能彻底清楚,往往一场战役结束不久,就又兴起反抗之军。这里面既有金国本地原着居民,也有移居的汉族后裔,赵构又不让大开杀戒,难免让龙三十束手束脚,效果远不如临潢路显着。这里面固然有战略图谋,也有实际情况,最主要的是,完颜鹘濑在蒲与路,不缺兵员,他的统治力和个人能力,的确比别的金国将领做得好。 龙六接着说道:“大帅这次军事部署,单是蒲与路战役,就是三路并进,实际上是四面开花,别忘了,向西没有部署,但那面是临潢路,是谁的地盘?张琼军长的第二军在东面,正憋着劲儿呢?整个麒麟军团就差他们了,再捞不上军功,哪里还有仗打?可是东面河道纵横,沿河都是我国的巡逻船和运输船只,那上面可是有霹雳炮的,你们不会以为这些巡逻船和运输船就是为了运送补给吧?这是大帅在练兵!如果单是补给,吴喜司令会拿出一百套方案来,何须动用第一舰队长距离北上?” 龙六一指沙盘说道:“至于南面,是龙司令憋着邪火的十万大军,你以为完颜鹘懒会傻乎乎的南下勤王救吴乞买吗?他不傻,面对龙司令的怒兵,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北上逃窜至外兴安岭以北,进入神山密林之中。而堵住这条道路的,就是我们西夏军团。至于我们是不是牛刀,那得看仗打得怎么样才行?完颜鹘懒肯定会玩命打通北上通道,在大雪封山之前找到落脚之地。大帅要的是全歼,有一人逃出去,这次围堵任务就是失败。” 龙六说完,向后一靠慢悠悠说道:“太子殿下,花麻老将军,李总指挥,你们还以为这是牛刀小试吗?” 整个大帐,顿时鸦雀无声。 第527章 封堵山君口 蒲与路火鲁火疃城,是整个蒲与路最北的大寨,说是大寨,其实已经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堡。 黄黏土夯实的城墙足有丈八之数,这在金国已经是高大的城墙了,可见完颜鹘懒对自己地盘的看重,但是要和开封府四丈高的城墙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完颜鹘懒召集手下,聚集在火鲁火疃城的翼王府胜德殿,商议军务大事,说穿了,也就是何去何从的问题。 前军猛安完颜萨吉挥舞着粗壮的手臂,瓮声瓮气地说道:“鹘濑郎君,咱们还有五万儿郎,火鲁城也有二十万居民,粮食充足,死守火鲁城,熬一个月,大雪封山,宋军自然不战而退。” 左军猛安郝元寿是汉军将领,是为数不多几位颇受完颜鹘懒器重的汉军将领,其身材略显消瘦,但浑身透着一股子精干力量。 他冲完颜鹘懒揖礼说道:“殿下,据城而守,火鲁之城能胜过大同、应州、大定、咸平等城?金国仅剩一路之地,蒲与路地势辽阔,有利于进退转圜,倘若宋军一支劲旅堵住我军北上之地,火鲁不仅仅是死城,更是死地。所以,在下愚见,应该全军北上,进入兴安岭密林之中,另寻出路才是。实在不行,进入钦察王国也是可以考虑的。” 作为汉人,郝元寿是不希望被宋军抓到的,对他们这样早就投身金国的汉人,宋国一般是不会重用的,看看伪楚张邦昌的一帮子文武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不会好,还不如拼死搏一个新前程。所以,郝元寿是典型的主战派,而且不同意死守,主张离开火鲁城。 右军猛安同样是汉军猛安刘继,和郝元寿是结拜兄弟,这俩人都是原宋国河东路巨寇,完颜宗翰第一次南下的时候投靠金国,但被完颜宗翰不喜,却被完颜鹘懒要了去,俩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完颜鹘懒依靠这俩人,管理陆陆续续接收的汉人俘虏和奴隶,在其中选拔精壮之士组建汉军猛安,几年下来,其战力居然丝毫不弱于金兵部族军。完颜鹘懒为人治军并不小气,赏罚很是丰厚,所以他的蒲与路大军,才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刘继是一个矮胖子,满脸油光,一道刀疤让其面容狰狞无比。他站起身,对完颜鹘懒说道:“翼王殿下,萨吉郎君的法子如果在去年,还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那个时候,宋国两线作战,我们固守自保自然不成问题。龙三十的魔鬼军团从去年到今年,一直和我们对峙于蒲与路,我就很是纳闷,按照龙三十在临潢路的打法,蒲与路的战时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这里面有猫腻。” 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指着舆图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动起来,守在这里,一但宋国大军围上来,我们可就无路可走。这火鲁城,可挡不住宋军的霹雳炮。” 后军猛安是完颜鹘懒的老部下赫赤鲁鲁,为人稳重,心思缜密,对完颜鹘懒忠心耿耿,后军是完颜鹘懒最后的保证,赫赤鲁鲁是最让他放心的老部下。 “赫赤鲁鲁郎君,你怎么看?”完颜鹘懒略微侧身问道。 “汉人有兵法云,走为上。”赫赤鲁鲁还是一贯言简意赅。 最后,完颜鹘濑望向自己的手下第一谋士牟方,很是恭敬地问道:“先生何解?” 牟方捻着颌下花白的胡须说道:“方才几位将军的话,都有道理,各有侧重,看得出,都是为东翁着想。三位将军主张跳出去,在野外寻机作战后北进,保存实力,以图后起。萨吉郎君则坚持利用坚城守至雪季,让宋军知难而退。” 他起身来到舆图前,直指火鲁城周围说道:“昨日斥候雕手回报,结雅河以东出现西夏血鹞师的踪迹,人数大约七八千人,方向一直向北急进,斥候跟不上去,宋军的斥候散的很开,遮蔽了五十里范围以内的所有区域,所以只能初步判断是北面。不过,结雅河东西两岸我们的人已经进不去了,河面上全是宋军的船只,上面架着霹雳炮,我们的斥候靠不上去,但判断是物资运输。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我判断,这是宋军在封堵我们北上的道路,这是前锋军。宋军所谋者大,这不是岳飞的手笔,应该是宋国大帅的部署。” “至于东线,河网纵横,有宋军炮船穿梭于上,我们很难通过。即使过去,以宋国大帅赵构的谋略,至少会有一个军团堵在东线。宋军兵力充足,会从容不迫调兵,何况胡里改路还有他们一个屯河集团军,这可是宋军精锐。再往东,就会掉入宋国的包围圈,胡里改路和速频路现在成了宋国胡速特管区,特管区总督就是完颜宗干,我们不去触那个霉头。” 他指着火鲁城说道:“至于火鲁城,这是个死地,宋军的霹雳炮口之下,任何坚城都守不住。宋军是不愿意多造杀戮,以免天谴无尽,否则,几轮轰击之下,任何城池都会化为灰烬。” 他顺着舆图一直向北,说道:“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趁着宋军还没有封堵死北上之路,全军急速北撤,保存实力,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东翁,早下决断才是。” 完颜鹘懒盯着舆图看了片刻,起身下令: “各部回去准备,准备开拔。萨吉的前军明日寅时出发,探路先行。 赫赤鲁鲁郎君,下令城中各部,执行战时三抽一丁,编入各部,其余人等,给一天时间收拾,明天卯时,全部出城随军行动,后军掩护各部族北上。东西……尽量带上吧。 左右两军,明天辰时出发,左军清扫左翼,右军清扫右翼,确保大军两翼安全。 我率中军最后巳时出发,火鲁城既然不守,那就一把火烧掉,给宋军留下一座死城。 各部,军令是否清楚?” 众人齐声回道:“我等谨遵殿下军令。” 完颜鹘懒一声令下,火鲁火疃城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李良辅带领城卫军第一军风驰北上,因为安情局的“乌鸦”已经送出来情报,完颜鹘懒弃城而去,全军北上逃窜。 李良辅对大帅的战略战术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也对大帅高屋建瓴般的战略眼光钦佩不已。完颜鹘懒不是一般的金国高层,他具有非凡的政治眼光,是一个将个人利益和金国利益之间维持最大平衡的高手,他一直隐忍不出,却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效仿西辽的耶律大石,做着远走他乡,另建大金的如意算盘。既然大辽可以建立一个西辽政权,为什么大金就不能建立一个北金或后金政权呢? 李良辅现在彻底明白为什么赵构要盘了金国一年多时间才发动最后一击,要是攻击早了,惊了完颜鹘懒,这小子拔腿就走,这个时候,宋金东线战场和会宁府战事都还没有完成布局,要想留住完颜鹘懒,就必须让龙三十的龙集团军衔尾而追,歼灭战成了追击战,留有尾巴,这可不是赵构的风格。 “大手笔!我等不及也!”李良辅骑在他的“风影”上,心中万分感慨。“乌鸦”的情报很准确,也很及时,说明宋国的安情局早就布局金国各路,乌鸦满天飞,这可是西夏不能比拟的。李良辅感受到情报的重要性,已经想到回去后,如何组建西夏的情报网,这个方面,西夏已经落后很多了。 “传令野利琛的前军,加快行军,尽快和铁鹞军团汇合。命令嵬名莫勒,飞鹰卫全力清缴五十里金兵斥候。”李良辅急速传令道。 如果完颜鹘懒发力北上,全力打通北上通道,只有血鹞和飞鹞两师,要想拦住发了疯的完颜鹘懒大军,困难会很大。 原野上,一道墨线骤然加速,扑向北方。 西夏血鹞师师长细母宏利勒住坐骑,抬头看看前面的山坳,对身边一人说道:“小猴子,这就是‘山君口’吗?” 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说道:“将军,没错,前面就是嘎多山,你看两边的山峰,正好就像两头虎视眈眈对望的山君,我从十岁开始跟着阿爹进山采参,不会错。” 细母宏利稍微松了一口气,自语道:“谢天谢地,总算赶到了。”遂对亲卫说道:“拿二百宋元给小猴子,让他回去。” “将军,不是一百元吗?”小孩子拿着二百元的宋币有些吃惊。 细母宏利笑了,拍拍小猴子有些单薄的肩膀,说道:“你才十五岁,跟着我们跑这一趟很不容易。你阿爹跌断了腿,你阿妈一个人拉扯你的兄弟三人不容易,你又是家中长子,可不能出点意外。多给你一百元,是希望你照顾好家里,回去告诉你阿爹阿妈,最近要打仗了,回去囤积一些东西,尽量不要外出,不安全。就这样,回去吧。这匹马,送你了。”早就看出小猴子一路上和这匹马形影不离,每到休息的时候,都是先把马儿伺候好了,自己才吃饭休息。这孩子,天生就是战士。 小猴子发愣了,这匹马一路上跟着自己,自己喜欢是真的,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得到。虽然这个时候大宋和西夏不缺战马,但金国却缺,尤其是蒲与路,几条商道都在宋国手里,早就断路了。 看着小猴子愣在哪里,细母宏利笑着问道:“怎么?不喜欢?” 小猴子手里缰绳一紧,嘴里却说道:“将军,我想留下来!” 第528章 飞鹞师归巢 嘎多山是兴安岭向东南方向的余脉,也是进入兴安岭的必经之路之一。完颜鹘懒要想北上,一条道路是穿过嘎多山口,进入兴安岭。 另外一条路是滕丁山口,这条路,由禹藏木林的飞鹞师负责封堵。 现在,血鹞师已经封住了嘎多山口,但是飞鹞师到没有到位,细母宏利还不知道,他需要取得联系,如果飞鹞师没有及时堵住口子,自己必须派一支部队先期堵住,决不能让完颜鹘懒进入大山。 但从嘎多山到滕丁山口,还有五十里左右的山路,自己如果不弄清楚,心里可不吃底。现在飞鹰卫都撒在外线,嘎多山和滕丁山口这条线不会有飞鹰卫。飞鹰卫人数太少,这条路,应该是血鹞师和飞鹞师斥候的事。 但这条路他们不熟悉,即使是斥候,也需要一边走一边侦察,恐怕时间不够了。另外,战事即开,他的斥候需要遮蔽战场,嘎多山口同样重要。 “我可以去,我路熟,知道一条小路,翻过前面山去,再穿过一条河,就是滕丁山口。”小猴子看出细母宏利的担忧,主动请缨说道。 细母宏利有些犹豫,这可不是小事,直接关系到后面战事的布局安排,如果飞鹞师没有到位,自己必须派出去部队,但如果直接派遣出去,一但完颜鹘懒走嘎多山,自己的血鹞师就面临巨大的压力,万一被完颜鹘懒冲出去,一切都白费了。 “阿莫,你和小猴子去。”细母宏利扭头对身后说道。 这是细母宏利的亲卫队长,也是上一任斥候的队长,有他跟着去,更加保险,小猴子毕竟没有在军队里待过,有阿莫一起去,好些事情阿莫会处理得很好,小猴子只负责带路就行。 看着两人两马消失在视线,细母宏利下令全军进入嘎多山口,开始布防,他的血鹞师只有一万两千人,面对的却是完颜鹘懒的六万要夺路而逃的决死之兵,这场战斗,注定是惨烈的,但也注定会让西夏铁鹞强军扬名天下。 飞鹞师是轻装师,所以比血鹞师距离更远一些,但只有一万人,如果完颜鹘懒走滕丁山口,飞鹞的一万轻装师要打阵地阻击战……细母宏利想想,就替禹藏木林捏着一把汗。 斥候已经派了出去,沿着嘎多山口一直往西南、东南两个方向侦察,他要在第一时间得到完颜鹘懒大军前进的方向。 刘汝能的潜龙大队,已经跟在完颜鹘懒大军身后两天了,他们利用出色的伪装和过硬的潜伏本领,硬是让完颜鹘懒的斥候雕手没有丝毫的发觉。 经过一年多的磨合,潜龙大队已经成为一支让金国所有斥候雕手心惊胆颤的战场遮蔽劲旅,精良的装备和过硬的军事素质,让潜龙可以无处不在,随时可以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比如现在的滕丁山口。 完颜鹘懒接受了牟方的建议,兵分两路。右路由完颜鹘懒的中军和右军、以及部分后军补给队组成,这是完颜鹘懒的精锐主力,有六万人,走嘎多山口,这条路道路崎岖不平,不利于大部队快速推进,但比较隐蔽,利于奇兵袭进。 左路由赫赤鲁鲁为都监,率领左军和大部分后军,四万人左右,掩护火鲁城中随军撤出的十几万人马,这条路比较平坦,有利于这些车马行进。但行军速度不会很快,整个队伍拖拖拉拉的延绵出去十几里,很容易被宋军探知。 刚开始牟方是不愿意让完颜鹘濑带着火鲁城的居民撤退的,太慢了,迟早会被宋军追上。但完颜鹘懒一番话就打消了他的想法:“如果进入钦察王国,一支十几万人的队伍和一支几万人的队伍,哪个力量更大?有人才有一切。这就是为什么尽量多带人出来的原因,至于谁能走到最后,那就得看长生天的眷顾了。” 好在完颜鹘懒早有准备,三抽一丁之下,又增加了六万大军,剩下的住户,带上所有的牲口,把家当全部放在牲口上驮着,只带粮食和必要的衣物、食盐、毡帐等物,笨重的东西全部留下,最后一把火全部烧掉。 看着火鲁城冲天大火烧起来,完颜鹘懒最后一个带兵出城。这一把火,烧掉了所有人心中的那份侥幸心理,只有随着完颜鹘懒的大军北上寻找出路。 完颜鹘懒的动作比岳飞想象的要快得多,前前后后基本上差出来四五天的时间。“乌鸦”的情报送达之后,刘汝能的侦察情报也送了回来,岳飞再次急令李良辅不惜一切代价迂回到位。 但李良辅以敏锐的嗅觉闻到了一丝不寻常,已经命令血鹞、飞鹞两师连夜出动,这两个铁鹞师轻装急进,追回来两天一夜的时间。 宋军轻装疾进,金兵左路缓缓北上,完颜鹘懒左右两军不能拉开太大的距离。所以,两军的行军速度几乎对等起来,只不过西夏的两个鹞师,是带着死命令来的,断然不会让完颜鹘懒逃出去。 刘汝能的潜龙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由副大队马致远带领,尾随完颜鹘懒的右路军侦察,自己带领一部,跟着金兵的左路大军。这股大军人数最多,所以刘汝能不敢怠慢,怀疑完颜鹘懒就在这个大军中。 这次战役,折不台是少数一部分以金国射雕手的身份加入潜龙的,他从黑水军团特战大队调过来,以副大队长的身份担任潜龙的中队长。刘汝能的潜龙成了他们最好的成长之地,好多东西一看就会,缺少的是系统的训练和实战,而这些,潜龙大队里从来都不缺,所以,折不台在潜龙如鱼得水,迅速融入其中。 折不台带着他的中队负责突前侦察,他将自己的中队分成三组,每个小队一组,分别负责整个前方左中右的战场阻断任务。他带领的第一小队,已经侦察到了滕丁山山口。 金兵大军的前锋估计还得五六个个时辰才能到,折不台看到山口并没有西夏飞鹞师出现,心里咯噔一下。按照计划,这个时候,应该是西夏飞鹞师穿插到位的时候,虽然有一些出入,但也差不了多少时辰。因为部队穿插到位后还要部署,部署完以后才能就地休整恢复体力,人好说,关键是马。 折不台看看天色,还有两三个时辰天就黑了,如果天黑之前飞鹞师赶到,依照金兵的行军速度,他们会扎营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开拔,这样一来,飞鹞师休整一个晚上,正好以逸待劳。 但如果飞鹞师迟滞,赶到之后还要连夜布防,已经没有时间休整,面对休息了一晚上的金兵大军,以自己疲惫之师面对金兵疯狂的反扑,尤其是金兵人数占优的情况下,战役前景不容乐观。 他派出一组队员,沿着来路前出探查,飞鹞师应该不会距离此处太远。岳司令军令如山,限时赶到,就要限时赶到,过了时辰赶不到,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吧。 但他也为飞鹞师这支部队担心,自己的特战大队一路尾随前行,速度可是不慢,特战小分队的移动速度,是大部队不能比的。自己也就是提前了半天时间,一支万人队,速度如何能和一支小分队比? 眼看金乌西坠,倦鸟归巢,还没有动静,折不台心里开始打鼓,要不要放飞雀鹰报信?要是再晚,雀鹰虽然经过夜晚的训练,但可不一定能飞回去,那就只好派人后传刘汝能大队长了。 折不台正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忽然感觉地上有动静,紧接着,大地开始颤抖,地上的一些小石子被传来的震动已经激起,纷纷乱跳。 折不台飞快爬上一株高大的树木,举起胸前的望山向远方望去,只见天际之间,一道墨线缓缓露出,急速向这边划过,前面认军旗上,西夏军团特有的白色大纛上,一支振翅欲飞的飞鹞子栩栩如生,正是西夏飞鹞师,一万人的飞鹞师,一人三马,近四万匹战马踏击着大地,轰隆隆的声音犹如雷鸣一般。 折不台一颗心终于放在肚子里,心里暗自称赞:“飞鹞师,真不愧是雄狮劲旅,一条弓背路线,居然还能比金兵早了一夜到达,此战可期啊!” 正想着,他手下的潜龙小组悄然回来复命,原来这个小组并没有惊动飞鹞师,只是看到飞鹞师的前锋后,便迅速折返,他们是一柄暗刃,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主动现身的。 “放飞雀鹰,飞鹞归巢。”折不台迅速下令道。随着一声令下,两只雀鹰扑棱棱振翅冲上天空,折向西南而去。 第529章 军情瞬息变 折不台开始执行战场遮蔽任务,为了避免误会,他派出一名队员和飞鹞师禹藏木林取得联系,告诉禹藏木林,专心致志整军备战,战场正面和两翼,就交给他们潜龙。 折不台派人向刘汝能汇报侦察情况以及飞鹞师抵达的消息,然后带着自己的小队,顺着滕丁山两翼开始布控。 自己带着一个四人小组已经顺着滕丁山左翼展开搜索,很快一名队员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手势向前一指,只见两人一骑出现在前面的山坳。这里人迹罕至,基本上没有路,这两个人是什么人?从服饰上倒是看不出是金兵还是宋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跑山的老百姓。 折不台打出战术手势,两名潜龙悄悄在左侧包抄过去,另外两人钻进了右侧,而折不台则顺着一个较小的角度向这俩人摸了过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出两刻,天就会完全黑下来。折不台他们身上披着花花绿绿的宋代版本的伪装迷彩,很快就融入到大自然中。 小猴子和细母阿莫终于在天黑前翻越过了小龙坎,前面就是滕丁山口延伸出来的一个小山包,山包下面就是滕丁山口。 不过可惜的是,小猴子的坐骑不幸掉落山崖,让小猴子心疼地好一阵子,因为细母宏利答应将这匹马送给小猴子。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匹坐骑,小猴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去后的炫耀和别人羡慕的目光,却没有顾得上理会细母阿莫善意的提醒,一个走神儿,坐骑在崎岖的山路上踩在碎石上摔下悬崖,多亏小猴子反应够快,从马上一个跟头摔下来,避免了一起跌落悬崖的悲剧。 细母阿莫又好气又好笑,但也知道这匹马对小猴子意味着什么。便对他说道:“咱们圆满完成任务,我向将军说,再奖励你一匹马。” 小猴子这才心情大好,和他共乘一骑,沿着他指引的一条小路,小心翼翼翻越过滕丁山余脉,进入最后的一个山坳,过了这个山坳,就是滕丁山山口。 突然,坐在前面的小猴子勒住了马缰绳,站起身子,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对身后的细母阿莫说道:“阿莫大哥,前面不妙,你看,那些鸟久在树林上面徘徊,却不肯落下,下面有东西。” 细母阿莫仔细观察,时间不长,整个山林又处以一种静谧,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小猴子,你看到什么吗?” “还没有,但我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儿,那些雅雀虽然落下来,但一直在叫,可是又看不到什么?心里不踏实。” 小猴子从十岁开始跟着阿爹跑山,也算是一名老山把,许多跑山采山的知识,都是父亲手把手一点点教给他的,这些积累起来的经验,是跑山人一代代传下来的,是用生命换来的最宝贵的财富。 小猴子对细母阿莫说道:“阿莫大哥,咱们把马藏好,下面的山路,马儿下不去,咱俩下去再翻过前面那道山坳,就能看见滕丁山口。” 俩人将马掩藏好,顺着山脊往下走,到了谷底,是一条小河沟,俩人趴下喝了几口水,将水囊灌满,简单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下。小猴子四下里看了看,心里一紧,感觉有些不对。往常这个时候,正是一些小动物在河边喝水的时候,自己随着阿爹上山,自然知晓。可现在上下眼望之地,居然一个小动物也看不见,定是有什么东西让它们有所忌惮,但肯定不是他们两个人。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发现,心中也是猜疑,只好提醒细母阿莫小心一些。俩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在林子之间穿插,突然之间,细母阿莫猛然停住身子,反手抽出腰间骑弩,举起的同时,已经弩箭上弦。作为细母宏利的亲卫队长,斥候出身,天生对危险的感官还是有的。 细母阿莫前脚刚刚踏上树林,踩在脚下的落叶上,就感觉到浑身发紧,像是被猛兽盯住了一样,下意识就抄起了骑弩。 小猴子跟在后面,也是紧张,自然也感觉到了周围出奇地安静。慢慢得,从旁边一颗大树“身上”,闪出一个鬼影一般的人来,全身披挂着和四周树木落叶一样的披风,手里同样平端着一支小巧的手弩,但上面却安着一具望山,随后,俩人的前前后后,缓缓包抄上来四个人,俱是同样的打扮,不过另外三人,手里端着的,却是宋国特有的新式火枪。 西门阿莫突然出声道:“雁门关!” “长白山!”其中一人回答道。 细母阿莫长出一口气,缓缓放下骑弩,朗声说道:“西夏血鹞阿莫!” 当先一人推开头上伪装,回道:“宋国潜龙折不台。” “自己人。”细母阿莫回头对小猴子轻声说道。小猴子手里的短刀才缓缓放下,他太紧张了,也有些后怕,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折不台看看细母阿莫身后一脸警惕的小猴子,从他的衣着打扮上不难看出,是金人不假,但却是个孩子。可一脸的警惕和紧握着的短刀,却没有丝毫惧色,看得出,是一名山客老手。 “阿莫,你们这是……”折不台先要问清楚他们的目的。潜龙已经撒开大网,以免引起误会。 “我俩奉命前来探查飞鹞师是否已经到位。”细母阿莫倒是没有想别的,折不台是中队长,职位比他高,而且潜龙又是整个蒲与路、会宁府战事的斥候总领,不管是那支部队的侦察部队,面对潜龙,都必须服从潜龙的指挥。 折不台点点头,对细母阿莫说道:“飞鹞师已经就位,这一路金兵人数众多,但大多数是火鲁城随军撤出的居民,很可能是金兵牵制性的进攻。你们速回嘎多山口,告诉细母宏利师长,嘎多山很有可能才是金兵的主攻方向。在援兵到来之前,务必守住嘎多山口。滕丁山这个方面,我们会通知李良辅司令,增加援兵。” 细母阿莫点点头道:“是,我们即可返回。但需要换马。” 折不台笑道:“我带你们去见见禹藏木林,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看着小猴子在一旁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匹栗色战马,细母宏利扭头对细母阿莫说道:“安排小猴子赶紧走,再晚,怕是来不及了,完颜鹘懒的大军马上就到,利用夜色,小猴子还有可能避开大军。” “他不走,说要留下来。” “不行,这场战斗注定会惨烈无比,我们不能分心照顾他。另外,让他回去找到李总指挥,迅速增援嘎多山和滕丁山,完颜鹘懒要拼命了。” “小猴子!”细母宏利扬手叫道。 “将军。”小猴子喜滋滋跑过来,火光映照下,满脸的喜色,全然没有一点疲惫。 “我需要你回去找到我们西夏军团李良辅总指挥,告诉他完颜鹘懒的主力在嘎多。你连夜回去,避开大路,道路你熟悉,不过很抱歉,这次阿莫不能陪你回去,我这里需要他。记住,明天天黑以前,援兵必须赶到。信送到,你就是大功一件。”细母宏利拍着小猴子的肩膀说道。 小猴子有些不舍,但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整个大军需要他,再晚,可真就回不去了。 看着小猴子疾驰而去,细母宏利大声下令:“全军抓紧时间休息,喂好坐骑,三个时辰后,整军迎战!” 天色微明时分,嘎多山口以南大路上,一支十几人的小队骑兵拼命打马狂奔,稍后百十步距离,一个百人骑兵队明显是在追击前面的人马,不时有雕翎箭嘭嘭嘭射出。 前面的骑兵小队却全然不顾,只是打马飞奔,但队形散的很开,追兵的射杀效果并不是很好,加上前面的人马全力奔跑,胯下又是西夏良骏,后面的追兵倒是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 不过,仗着人多,追兵很快兵分两路,包抄上去,明显追兵提速,因为他们换马了。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前面的十几个骑兵却瞬间划出一条弧线停了下来,不跑了。追击的金兵谋克大喜,还以为他们跑不动了,正心中窃喜时,只听见前面天空骤然呼啸声响,金兵谋克抬头一看,大叫一声:“散开,箭阵!” 扑天而降的箭雨覆盖了前沿,追击的金兵百人队没有一人一马能在这密集的箭雨下逃生。 没过多久,轰隆隆的声音顺着大地传来,远方的天际线上,金兵五色军旗出现在细母宏利的望山里,完颜鹘懒萨吉的前军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该来的,终于来了。 萨吉的前军斥候没有回报,萨吉立刻下令全军加速,他的任务就是控制嘎多山口,为完颜鹘懒的大军争取时间。但萨吉听从了部下的建议,没有连夜进军,因为他的斥候回报,嘎多山还没有发现宋军。 但随后夜里放出去的斥候,后半夜没有回来,萨吉就感觉到不安。不到天亮,寅时他就出发了,而且派出了前出小队。还没有走出去十里,就迎面碰上宋军的斥候,居然是西夏军团血鹞军旗,这让萨吉心中感觉一丝不安,为了弄清楚,他下令务必活捉西夏斥候。 但他还是低估了西夏军团斥候的实力,十几人的小队在金兵前锋巡骑身上狠狠咬了一口后,飞奔而撤,金兵谋克大怒之下发力直追,却被引进伏击圈,全军覆没。 萨吉已经看到前方黑黝黝的山口,但在山口中间,一个大约四千人组成的军阵严严实实扎住了山口,两侧山包上,各有三千人的弓箭手阵地严阵以待。 这是一个万人队,应该是西夏军团血鹞师的全部主力了。西夏铁鹞子军团威名在外,萨吉不敢轻举妄动,他迅速派出亲卫,向完颜鹘懒汇报军情:“西夏铁鹞军团占据嘎多山口。” 第530章 嘎多山之战 细母宏利不是一个莽撞的将领,反而是一个精于算计的统帅。他在算计自己血鹞师的本钱,万万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人员数量对比,整个血鹞师一万两千人,完颜鹘懒大军六万,兵力对比一比五。 装备对比,自己因为是血鹞师,全军配备了宋国最新版的钢臂弓,血鹞师的选拔首要条件就是骑射功夫,所以他的血鹞师没有专门的弓箭手,全军既是突击手,也是弓箭手,还是盾兵。钢臂弓对上金兵角弓,完全是碾压,这是血鹞师的最大依仗。 第二是西夏版宋刀和马枪(锥枪的马上加长版),宋刀加厚了刀脊,西夏冷锻技术的纯熟运用,赋予了宋刀更加锋利的同时,刀口的刚性和刀身的韧性更加完美结合,成为血鹞师的标准装备之一,同样碾压对手的弯刀、狼牙棒。加长版的锥枪在冲阵的时候最好用,锋利的钢制枪头,既能破甲,也是马上厮杀的一柄利器。西夏铁鹞军团,无一不是身高力大之人,一刀一枪,马上部下,皆是高手。 第三是护甲,宋国的复合护甲目前是世界上最好的护甲,重量轻,防护效果好,即使面对宋刀,只要不是直击要害,一般保住性命没有问题。但唯一不足的就是,面对钝器类的武器的击打,防护效果还不是很理想,尽管赵构已经实现了夹层防护,但限制于材料的影响,防护力还没有达到赵构理想化的状态。但放眼当下,却是最好的铠甲,包括马甲。 金兵兵力占优,又是垂死挣扎,一定会不计伤亡,前仆后继不要命的往上扑,战斗一但打响,就不会停止,除非一方先倒下。李良辅总指挥滞后自己一天出发,而血鹞师又是急行军,所以,他们至少要拖住金兵一天的时间,不让金兵踏进嘎多山一步。 这对细母宏利的排兵布阵提出了巨大的考验,如何将自己的一万两千人合理利用,达到最大化的杀伤敌人,拖住敌人,才是取胜的关键。 多亏现在战马不缺,李良辅深知大兵团作战机动性的重要,出发的时候就按照一人三马的配置,其中一匹马专门负责托运战斗保障物资,西夏人对骑射情有独钟,每匹战马身上,挂载最多的就是箭袋,最多的带了足有五百支箭,如果按照每人平均三百支雕翎箭计算,就是三百六十万支箭,足够了。 细母宏利将六千名精锐的弓箭手布置在两翼山包,三千人分成三个步卒军阵,堵住嘎多山口,前面是连夜赶制的拒马和木盾,作为第二道拦阻防线。两千人的中军精锐放在山后担任预备队,一个千人骑兵突击队,放在步卒军阵的后面,进行突击任务。 防御战,不是被动挨打战。积极防御,主动出击,才是防御战的精髓。铁鹞军团成立的时候,龙六就清楚地给他们讲过,铁鹞军团注定要成为西夏最精锐的军团,最锋利的刀,不动如山,侵略如火,这才是真正的精锐。 这一千人的精锐,都是下面各团、各营的兵王,平时带兵,关键时候组建一支强大的突击力量,这支千人队的统领,就是细母阿莫。 山后五里之地,是他们的辎重大营,细母宏利只派出了三百人看护,这三百人,还是在急行军迂回过程中非战斗减员和身体突发不适的人员中挑出来的,这些人上不了战场,只能认命,但这就是军人,一切只能服从。 都安排好了后,细母宏利派出侦察小队,他要有提前预警的时间,无论是人员、马匹,都要以最佳的状态投入到厮杀当中。 当那支穿云响箭呼啸而起的时候,细母宏利知道,对西夏血鹞师最严峻的考验,来临了。 随着手中宋刀的狠狠劈下,第一波箭雨带着瘆人的呼啸从天而降,加重的钢制箭头和巨大的重力势能,赋予了钢臂弓更大的杀伤效果,那就是追击的金兵百人队连人带马无一身还。 这就是震慑,所以才让金兵前军萨吉忌惮不前,不敢擅自发起攻击。细母宏利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未战先怯,这场阻击战,一开始,西夏血鹞师在气势上就占据了上风。 细母宏利挥挥手,步卒军阵的士兵齐刷刷坐下休息。金兵要等大部队上来,他们怂了,就没有必要抻得太紧,这三千人,才是真正的阻击战的勇士,或者说,是死士。 前面的拒马一共三道,每道拒马都有五层,海碗粗细的树木桩子露着新劈斩出来的尖茬,一头牢牢实埋在地里夯实,一层比一层高,没有一匹骏马能够连续越过五道障碍而不被射杀下马。 后面是一千名挑选出来的身高在七尺以上的巨汉扛着的木盾人墙,这道盾墙是最后的屏障,越过这道盾墙,就只能短兵相接,所以其后是一千名长枪手,其后是一千名刀手,这三千人的军阵,才是真正的绞肉机。所谓血鹞精锐,这三千人才是最大的依仗。 两翼的弓箭手是第一道防线,要利用充足的箭羽,最大可能杀伤金兵,不求歼敌多少,只求最大可能迟滞。一个腿上被雕翎箭穿透的金兵不仅会丧失战斗力,至少能牵制两名金兵才能帮助伤兵撤下来。所以,划分好的区域拦阻射击,就是这六千名弓箭手的使命。细母宏利给出的任务,第一道防线,至少要削弱对方五成的战斗力,第二道防线前面是两成,这样下来,金兵一个万人队发起的冲锋,到了短兵相接的第三道防线,也只剩下三千左右,细母宏利完全有信心,自己最后的一千名刀手,即使是以一对三,也能在最短的时间让三千金兵尸横遍野。 为了保险,他将最贴身的三百亲卫放在自己身边,充当生力军,随时支援战场危险之地。至于自己,一个百人小队完全够了。 细母阿莫的预备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钢要用在刀刃上,万一天黑下来,援军不至,金兵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连续发起攻击,即使在晚上也不会停下来,战斗的惨烈,细母宏利能够想象的到。 当东方的太阳跃起一人高的时候,西南方向传来轰隆隆雷鸣般的声音,大地仿佛在颤抖,这是几万匹战马踏在地上才能形成的地波,也意味着金兵大军已经到来。 北方五行葵水,黑色。所以完颜鹘懒的军旗颜色以黑色为主,在金国五色军旗旁边,完颜鹘懒黑色的大纛里面,一个硕大的“金”字,彰显出这位金国北路统治者的厚重之气。 一个稍高一点的山包上,完颜鹘懒的帅旗掣起,五方旗竖起,七色旗竖起,这是建立帅帐的标志,以旗为号,金兵要进攻了。 果不其然,不到两刻,金兵一个万人队缓缓前出,组成一个攻击型的楔形阵型,前面是五百绳索手,专门用来套取拒马、木盾,利用马匹的拉力,将拒马拉开,所以前面会有一个到两个金兵的千人弓箭手队掩护,但金兵的骑弓比起步卒的长弓要软和小,射程不足,只能靠马匹的快速冲击力冲击到射程之内,才能发起掩护。虽然金兵的骑弓也是良弓利箭,但对上西夏血鹞手中的钢臂弓,还不是一个对等的层次。 所以金兵以动对静,以软对硬,金兵会吃亏的。完颜鹘懒作为金兵统帅,自然知晓,所以,必要的牺牲也是必须付出的。第一波的攻击,就是牺牲自己,为金兵的第二波攻击创造机会。 起步、踏足快走、慢跑、加速、急速冲击……金兵的一个万人队分成两个批次,依然是楔形阵型,间隔两百步,开始发动了第一波次的攻击。 “一千米!” “八百米!” “六百米!” “五百米!” ……嘎多山两翼的山包上,满头大汗的观察员举着手里的望山,全神贯注地迅速报出距离。一晚上的布置,早就在嘎多山前这片唯一的战场上,标志出各种射击参数,进攻的金兵包括完颜鹘濑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战场两翼矗立的标志杆,有的上面系着不同颜色的小旗或丝带,有些干脆就绑在大树的树枝上,而这些,都为弓箭手提供足够全面、准确的参数依据。 “四百米一区!”观察员身后的旗手举起了红旗,就听见两翼的弓箭手“嘎吱吱”的拉弓声音居然发出的是一个声音。 “预备—放!”随着红旗狠狠劈下,“嗡……”一片黑羽飞上了半空,带着尖利的呼啸之声在半天空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带着巨大的能量,一头扎了下来。 “噗噗噗……”第一轮箭雨横扫了金兵冲击的最前列,急速冲击的金兵前锋顿时人仰马翻,马匹“唏律律”的惨叫充斥着这个战场,完全掩盖住了金兵的嘶嚎。 “四百米二区,预备—放!” “三百米一区,预备—放” 西夏弓箭手一波波集火射击而出的箭雨从天而降,依旧精准地覆盖了金兵攻击的锋线,正如一把锋利的剃刀,在一层层削去金兵攻击的队形, 三轮箭雨之后,冲在第一波次的金兵前锋军已经被削去了一半,还没有攻击到金兵骑弓的有效射击距离。再往上冲百步左右,才能达到有效射击距离,但金兵都知道,这最后的百步,很可能会全部倒在西夏血鹞箭手的钢臂弓下。 但攻击一但发动,就不能停下来。是死是活,全靠运气。你要是心怯减速或偏离进攻路线,后面的金兵是有权利射杀的。谁也不想背后被自己人射穿胸膛,还落一个孬种的名声,就是活下来,也和死了差不多,还不如拼死向前,万一命大呢? 战场是为强者和勇士搭建的。这句话,适用于任何国家的士兵,包括现在疯狂进攻的金兵。 尽管西夏弓箭手将射速发挥到了极致,第一波次的金兵依然有近千人冲破了第一道封锁线,统兵猛安的军旗挥舞之下,迅速分成左右两翼的冲击队伍,不过左翼在先,右翼稍微错后,顺着拒马就划出一道弧线。 金兵不会直线冲击拒马,战场上的西夏军团和宋军都不会。要想拉走拒马,只能顺着拒马左右摆设的方向急速冲击,利用擦着拒马一带而过的瞬间,扔出套索,利用马匹的前冲之力拉开拒马,如果是直线冲击,到了拒马前要减速,否则就要撞上去,而且套上后需要拨转马匹转向,才能使力。这一停一转的时间,就成了防守方弓箭手的活靶子。 所以,执行这个任务的骑兵都知道两翼错时包抄,左翼第一波,右翼第二波,这就是所谓的“弯月之刀”,因为两股骑兵交叉完成任务,攻击路线恰似一轮弯月。 这套战术,是宋军在宋金之战中首次运用,但却是赵构“剽窃”而来。成吉思汗大军远征欧洲,弯月战术让欧洲所有列强的军阵防御形同虚设,赵构不过是奉行“拿来主义”罢了,但却对其进行了改进,只在野战中使用。真正攻坚战,宋军使用最多的,还是霹雳炮。 西夏军团自然有宋军教官指导,但金兵的学习能力就连赵构也是叹为观止,很快,弯月战术就在金兵中流传开来,而且运用起来,更加流畅。因为要论起骑射功夫,西夏和金国还是比宋国底蕴要深厚。 但西夏军团自然知道金兵的战术,就会有针对性的布置。一是木桩深埋夯实;二是增加两道横木,压上巨石配重;三是在木桩、木尖上抹上油脂,增加润滑,使得金兵的皮索不利于套取。 实践证明,这三种方法很有效。金兵马上套索那是拿手好戏,但套上后,不是拉不动,就是被反拽得人仰马翻。即使套上去后,也滑不溜秋地拽空了。 但西夏的弓箭手可丝毫不手软,一轮箭雨过后,拒马前倒下一片,只有少数金兵侥幸逃了出去,但拒马纹丝不动。 既然是试探进攻,金兵也有思想准备,但没有想到会如此残酷。后面督战的完颜鹘懒眼看第一波攻击的金兵几乎死亡殆尽,心中大怒,宋军不好惹,你西夏曾经小小的属国也要老虎头上拔毛吗? “婶可忍,叔不可忍!”完颜鹘濑嘴里嘟噜出一句学来的汉话,下令紧随其后的第二波次金兵全力开始进攻。 第531章 血鹞师之血 萨吉左肩膀上被钉了一箭,好在没有伤着骨头,但从马上摔下来可是摔得不轻,他的前军损伤已达七成,无力再战,被撤换下来休整。 右军统军猛安刘继被完颜鹘懒抽调作为第二梯队,眼看萨吉的前军攻不动了,完颜鹘懒只能把右军调上来,命令刘继,务必打通嘎多山口。如果完成任务,提升左监军,赏千户邑。 刘继本就是悍匪,打仗不要命,很会收买人心为己所用。他的右军,素以凶狠着称。完颜鹘懒将刘继的右军调到自己的右路,就是希望他在关键的时候,打出一条通道,确保大军的安全。 细母宏利的一团团长摩崖建议弓箭手换一换,连续三个时辰的激战,即使是分为三批轮换,弓箭手有点吃不住了。好些箭手手臂已经抬不起来,图卜诨团长开始整合箭手,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时辰。 “箭支还够不够?”细母宏利问道。 “箭支充裕,钢臂弓损坏一成。”摩崖回答道。 “将受伤的箭手撤回大营,在大营伤兵里挑选能射箭的人员顶上去。有多少算多少吧。完颜鹘懒的中军还没有动,阿莫的预备队还不能上。”细母宏利下令。 “命令图卜诨,放开四百米防区,全力拦住三百米防区就行。”细母宏利继续命令道。 “师长,这样一来,第二道防线的压力就大了。”摩崖脸色微变。 第二道防线就是拒马后面的木盾和长枪手,摩崖是统领。 “怎么?你怕了?”细母宏利眉头一皱。 “什么话?师长,我摩崖自当兵以来,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您告诉图卜诨,我只需要他三箭,其余交给我。” “军无戏言!” “愿赌摩崖人头!” “好!传令。图卜诨弓箭手军阵三箭阻敌后停止射击,放金兵上来,全力压制金兵弓箭手就行,其余的,交给摩崖将军。” 摩崖咬咬牙,嘴里“哼”地一声,匆匆赶往木盾防线,艰巨的考验正等着他的两千人。 刘继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他招来几名萨吉的手下,仔细询问了前几次进攻的过程,又询问了阵前拒马的情况,倒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前几次进攻倒下去的人马的尸体,已经基本上处理完了。金兵倒是很有一套方法,用绳索套住死去马匹的尸体拖曳到后方,金兵有专门的人员来处理,至于战死的士兵,也是被马匹很快托运道后方掩埋,但一些零星的尸体也还有,不过来不及完全清理,金兵打开进攻通道就行。每一次进攻,金兵倒下去的尸体就会把进攻通道堵死,必须清理才行,这样一来,两军火力交接的地方,留下的尸体会更多一些,但无关大局。 这就是战场上的残酷。 血鹞师防线的五道拒马,已经被破坏了三道,但也让金兵付出了七千多人的代价,大部分是被钢臂弓射杀的。战线从四百米开始一直到一百米,甚至五十米,密密麻麻的箭羽插在地上,犹如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庄稼地。 刘继这次一反常态,没有利用骑兵冲阵,而是全部改成步卒,顶着大盾,从五百米开始,排列成一个个五百人的小军阵,缓缓前压。从萨吉部下的口中得知,西夏军团血鹞师的拦阻是在三百步左右,所以,刘继的前出部队进至据血鹞师三百五十步后,开始集结,全军下马,结阵而进。虽然缓慢,但损伤最小,而且,他想到了如何破解血鹞师的拒马阵。 因为这次完颜鹘懒是大迁移,所以他携带的物资的确不少,其中就包括大盾。刘继的一千敢死队顶着大盾缓缓前移,速度很慢,前进百步就要休息一下,但阵型始终不乱,可见刘继的部队,纪律严明,训练有素。 “汉儿就是怕死。鹘濑郎君,我看这个刘继够呛。” 说话的,是后军副统领耶鲁巴郎,一个高大硕壮的女真汉子,手里拎着一柄巨型狼牙棒,一看就是金兵将领中的骁勇之辈。 “巴郎,莫要小看刘统领,我看他这个方法可行。”完颜鹘懒眼光毒辣,自然明白刘继的用心。 “你集合两千骑兵,听我号令,准备冲阵。”完颜鹘懒回首命令道。 “是。”耶鲁巴朗拨转马头,自去挑选精兵马队。 四百米,血鹞师没有动静,眼看刘继的敢死队加快了脚步。 三百米,还是没有动静,金兵再次加快了攻击步伐。 突然,尖利的呼叫从天而降,近五千支带着呼啸声的钢制箭羽狠狠扎进金兵的军阵里,饶是金兵紧紧护住头部,但依然会有很多空隙被雕翎箭射进去,马上就是惨叫连连,一个个缺口被放大,军阵里传来统兵谋克或五十夫长声嘶力竭的叫喊:“护盾,护盾!” 而嘎多山上图卜诨则扯着几乎沙哑的嗓子大喊:“急速射击,急速射击。”血鹞师的弓箭手将射速提到极致,发号命令的旗手已经喊不出声音,只能将手中的红旗按照最快射速一次次狠狠劈下,每一次的下落,身后钢臂弓“嗡……”的声音便准时响起,血鹞师的箭手同样疯狂。 尽管钢臂弓威力大,射速高,血鹞师的弓箭手也发挥出了极致的射速,但不得不说,刘继的对应之策还是奏效的。这次集火急速射击造成的损失,是前几次进攻最小的,大约有六成的敢死队冲过了第一道拦阻线,包括一千名金兵弓箭手。 金兵弓箭手终于射出了压制性的第一箭,都是对准山包上的西夏弓箭手去的。虽然马上遭到血鹞更猛烈的还击,但金兵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敢死之士。山包上的弓箭手是没有大盾防护的,金兵的弓箭手尽管不多,但也会对血鹞的箭手造成威胁,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倒了下去。 血鹞军团弓箭手统领图卜诨大怒,挥手让预备弓箭手全力压制金兵冲上来的这些箭手,但这些人躲在大盾后面,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全部消灭,但却是被图卜诨的箭队完全压制住。 双方的弓箭手在较量,刘继的步卒却已经冲到拒马前面,燃烧着的火弹纷纷投掷到拒马上,里面都是黑火油,加上拒马本身上面涂抹着油脂,这火势一下子“腾”就烧了起来,拒马多是笔直高大的松木做成,加上些许风势,大火一下子蔓延开来,滚滚的浓烟遮蔽了整个拒马阵,一时间整个战场之上,已经浓烟笼罩。 风势对金兵有利,西北偏南的方向顺着嘎多山脉吹来,烟雾大多向血鹞师的方向吹去,很快军阵里面咳嗽声连连,金兵统军猛安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他也是多年征战的老手,良机难觅,机会难得,他挥手下令,顿时,金兵急促的号角吹起,后面的金兵闻听,顿时加速冲击的脚步,有一个千人队嗷嗷叫唤地扑了上来。 突然,随着血鹞师军阵里急促的喇叭声,防线里面“噼里啪啦”扔出来好些个沙袋,落地即破,将阵地前的火势压灭出一个口子,只见里面无数血鹞师的军卒肩负沙袋蜂拥而至,将一个个沙袋摔在拒马之上,火势得到遏制,但依然形势严峻,因为最前面的拒马已经被引燃,整个拒马阵的火势依然很大。 一阵急促而又密集的箭雨扫过来,血鹞师的军卒倒下去一大片,眼看火势继而蔓延,一声大吼,火影里冲出来一名彪形大汉,身高足有八尺,体型堪比巨熊,一根带火的巨木被他举在头顶,发力狠狠扔出,正在不断跃起突进的金兵顿时被砸倒一大片,但紧接着,巨汉被如飞的箭雨射成刺猬,轰然倒在拒马阵前。 但巨汉还是为血鹞师的弓箭手争取了一刻宝贵的时间窗口,乘着金兵弓箭手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山包上的血鹞师箭阵扑天而降的箭雨准确覆盖了金兵的箭队。 血鹞师弓箭手转移目标的同时,金兵突击队则乘机突进到了血鹞师的木盾阵前,这是金兵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突进到血鹞师的防御核心区,开始最激烈的短兵相接。 金兵第一波的勇士一头扎向盾墙,趴在上面,后面的金兵疾冲踩踏而上高高跃起,已经越过木盾顶端,不等跃起的金兵手中的弯刀劈落,金兵眼里已经闪烁出恐惧之色,只见迎接他的,是无数杆闪烁着寒芒的大宋锥枪。 这个时候,就看出平时训练水平的高于低。西夏铁鹞军团是宋国飞龙卫一手调教出来的,龙六是第一任军团长,三三军阵的配合,锥枪宋刀的转换,不同兵种的混编训练,都是常态训练科目,而且,飞鹞、血鹞、铁鹞三个师还随时进行联合军演,龙六特别强调彼此之间的协调配合,简单说,随便一个飞鹞师的骑兵、血鹞师的弓箭手、铁鹞师的步卒组成的军阵,必须顶住常规部队三十人小队的连续三次攻击而不乱,五次攻击而不散,七次攻击而不伤。 当然,能在铁鹞军团的陪练下做到全身而退的部队,也无疑会成为西夏军团的精锐。 所以,第一波跃起攻击的金兵还没有从抢到头功的狂喜中清醒过来,就已经成为锥枪突刺之下的亡魂。 血鹞师的钢臂弓全力拦阻金兵的后续增援部队,至于突破到木盾阵前的金兵,他们毫不怀疑军阵里的兄弟会用手中锋利的锥枪将他们一个个挑出去。 金兵统军猛安还没有从突破进去的喜悦中缓过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扑在木盾上的金兵固然不能幸免,会被从木盾缝隙里不断刺出的锥枪捅成一个个血窟窿,但好不容易突进去的金兵死士,好歹也有一千多人,怎么还没有到一刻钟,阵前突然就安静下来呢? 第532章 飞鹞师之魂 禹藏木林的飞鹞师穿插的路线要比血鹞师远出近五十里,所以它比血鹞师晚到了近一个时辰。 饶是如此,飞鹞师千里奔袭,终于在指定时间完成另外对腾丁山口的控制。 腾丁山口,完全和嘎多山不同,没有山包作为屏障,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山口的横宽足有五六百米,越往南越宽阔,是一个扇形的冲积平原。地势平坦,无险可守,道路宽阔,利于通行。所以完颜鹘懒让赫赤鲁鲁带着大部队走腾丁山口,这条路,十几万人在四万多人的护卫下,迤逦而行,队伍拉出去十几里。 赫赤鲁鲁讲自己手底下四万人分成前、中、后三军,左军都统猛安郝元寿率领本部万人队为前军,另一名都统猛安胡力海率领五千人为后军,自己率领三万中军,再分成三部,每部一个万人队,护住车队的前前后后。完颜鹘懒给他的任务,把人安全带出来,就是胜利。 但赫赤鲁鲁知道,自己的左路大军风险最大。一是拖着火鲁火疃城这这十几万人,速度不会快起来,很容易被宋军追上;二是自己这条路,地势平坦,虽然不利于防守堵截,但同样有利于追兵纵马驰骋,要是后面有追兵,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宋军的骑兵。 好在自己人马众多,短时间能够抽调火鲁城居民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临时编队,至少可以新编出五万人,虽然是老弱之兵,但金人自小就是生长在马背上,骑射功夫都是天生的功夫,所缺的,无非是训练和配合,但面对宋军的围追堵截,拼死一搏的勇气还是有的。 但如果被宋军真的围起来,这些新编军队的战斗力先不说,真要是面对投降宋国的金军军团,比如宋国胡速特管区的黑水军团、屯河军团,情况还真就不好说。因为这些人,大都是被金国皇帝流放到蒲与路火鲁火疃城的降兵家属或亲属,要是宋国皇帝赵构将这两个军团调过来参与追击,赫赤鲁鲁用脚后跟想想,这个仗都不好打,弄不好,阵前哗变的可能性都有。 赫赤鲁鲁望着天空,看着逐渐西下的落日,命令大军扎营。如此庞大的军团扎营,是需要时间的。 命令郝元寿的前军前出三十里侦探腾丁山口方向,如果没有宋军,则就地驻守,护住腾丁山口,剩下的这三四十里,他的中军会另派部队充当前军的。 郝元寿带着本部人马,加速前扑。依照郝元寿最初的主意,他带领自己的左军,抢先驻扎在腾丁山口,等待大军到来。 但这个建议被赫赤鲁鲁否决了。完颜鹘懒新组建的十万大军,最精锐的六万人现在都在完颜鹘懒的右路,自己的左路实际上就靠郝元寿的这个汉军万人队护着,其余人马,巡查护卫还凑合,真正的野战布阵,还是不行。 现在的宋军,包括西夏军、西辽军,都已经不同以往,出现在金国战场上的,都是百战劲旅。 郝元寿的汉军万人队,是整个左路军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离开他们的保护,万一宋军半路截杀,没有一支过硬的军队,这十几万人就是案板上的肉。 郝元寿无法,只得听从赫赤鲁鲁的命令,赫赤鲁鲁是左路都监军,他的话,郝元寿不敢不听,因为赫赤鲁鲁不仅仅是后军统军猛安,还是完颜鹘懒大军的粮草军需官,对郝元寿的左军,一直照顾有加,郝元寿自然知道投桃报李,这也是完颜鹘懒为什么让郝元寿在左路军的原因。 现在距离滕丁山已经不足五十里,可以放手让郝元寿大胆前出抢占滕丁山口,只要占据山口,他的十几万大军就无后顾之忧,翻过滕丁山,往前十里,就进入了茫茫兴安岭密林,再往北,就是钦喀王国。完颜鹘懒郎君命令他们,一但翻过滕丁山,立刻赶往和钦喀王国交接的科斯斡地区,严格意义上讲,这还是大金的属地,也是完颜鹘懒的一块秘密根据地。 郝元寿催动胯下闪电黄,带领自己的大军直扑滕丁山。 距离十里的时候,远远望去,自己派出去的斥候小队正在打马狂奔而回,后面紧紧追着一个百人小队。郝元寿心里一沉,抬眼仔细看去,一杆白底镶红的大旗中央,一支振翅高飞的鹞鹰图腾栩栩如生,是西夏飞鹞师的军旗。 “血鹞滴血剑,飞鹞振翅飞,铁鹞收翅立,破军敢问谁?”这是流传最广的西夏铁鹞军团的赞誉。西夏军旗以白为底,镶红边意味着是延合大联盟的一员,血鹞师的图腾刺绣是飞鹞的利爪上抓着一支滴血的夏国剑,飞鹞师是一头振翅高飞的鹞鹰,而铁鹞师则是一支蹲立收翅的鹞鹰,远远望去,既像一座山,又像一头鹰,图腾比例最大,甚是好认。 西夏铁鹞军团的三支劲旅,着实打出了自己的赫赫威名,尤其是血鹞师和飞鹞师,嗜血好斗的西夏勇士配备上宋国精良的武器装备,如虎添翼。大金国的各个部族军打到后面,宁肯碰上宋军,也不愿意碰上两支部队,一是西辽皮室军,再就是西夏铁鹞军团。 看到那面军旗,郝元寿知道,再次被西夏军团抢先一步了。但现在不清楚对面的军力部署,如果只是一个飞鹞师,还好说,但如果飞鹞、血鹞两个师联手,那就比较麻烦了。更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宋军随后跟进?但依照宋军以往的战役部署,自己这一路,应该不低于五万人的封堵兵力。 还是谨慎一些为好。郝元寿传令压住阵脚,缓缓而行,同时传令布阵。在低沉雄浑的号角声中,郝元寿的万人队变换成三个军阵,成品字形缓缓压上,突前的,就是自己的中军主力四千人,包括两千亲卫军。 郝元寿眼看着西夏斥候小队跑进了对面的军阵,却是有点感到不解,在于飞鹞师在对面布下的一座有些怪异的阵法,怎么说呢……他抬头看看对方中军竖起的大纛,上面飞鹞师的图腾,对,像这个大鸟。 “鸟阵?这居然是他妈的一座鸟阵!”郝元寿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法。 这个军阵最大的特点是两翼向后凹,翼尖反卷向前,像极了一个护着小鸟的大鸟,突前的“鸟头”,则是最为精锐的一个千人重骑。说是重骑,也不过是战马装上了侧甲,和铁鹞师的重甲骑兵自然无法相比,但比金兵的骑兵,却是高出一截。 就是这座“鸟阵”,却让郝元寿觉得无从下手,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看飞鹞师的人数,也就是一万人左右,堪堪堵住滕丁山口,军阵没有厚度,没有梯次,主要还是兵力不足。是不是因为兵力不足,血鹞师才摆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阵容? 自己要不要打一下?郝元寿急速思考着。反正自己接受的任务是抢占滕丁山口,也就是说,不管对方有什么花样,自己都要试一试,如果自己的汉军万人队不行,其余的人马更不行。 没有过多的犹豫,郝元寿手中长枪竖起,开始集结队伍,结阵冲击。 郝元寿没有花架子,就是楔形军阵的急速冲击。自己的中军在中间,左右两翼是手下的两名都统猛安,各带三千人对上飞鹞师的两个翅膀,郝元寿对俩人下令,先折断西夏飞鹞师这个鸟阵的两个翅膀再说。 双方加速对冲,俯瞰之下,一白一黑两股浪潮卷向对方,就在相距还有四五百米的时候,飞鹞师的两翼骤然加速,而且速度极快,很快就超越了中军,向郝元寿的两翼席卷而去。 这个时候,郝元寿是有苦说不出,势必人强,飞鹞师一人三马,必定是在布阵的时候换了战马,所以才能有这么好的速度耐力。自己就吃亏了,一路奔袭而至,稍微喘了一口气,就发动了进攻。说到底,还是这个抢功的心思在作祟。 飞鹞师两翼兜出去的圈子很大,足以让金兵的弓箭手发不上力,但飞鹞师装备的钢臂弓却是箭如飞蝗,连绵不绝。西夏飞鹞,骑射无双,把战场宽阔的这个不利因素,通过阵型变换,让胯下良骏和手中利箭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郝元寿不是等闲之辈,应变能力也是非常强悍。既然攻击,就要凿穿,只要自己打通对方的军阵,战场位置就会双方易位,自己坚守不动,不到半个时辰,赫赤鲁鲁的大军就会增援而至,那个时候前后夹击,飞鹞师这一万人,就会被砸得粉碎。 但郝元寿发现,自己还是把飞鹞师想得过于简单了,或者说,对这个“鸟阵”想得太简单了。飞鹞师一但发动,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就像两团大磨盘,始终围着郝元寿的军团在转,形成一正一反两个漩涡,飞鹞师的“鸟阵”已经变化成阴阳阵,一正一反的两个漩涡就是阴阳双鱼,不断吞噬着郝元寿的部下,飞鹞师的骑兵马上仿佛有着取之不竭的箭矢,并不和郝元寿的军团纠缠,就是远程射杀,这让郝元寿又恨又气,但又无计可施,眼看自己的人马像被削萝卜一样一层层削掉,郝元寿可不想自己的本钱一下子赔光,手中长枪晃动,下达了撤军突围的命令。 第533章 决战滕丁山 赫赤鲁鲁率领的大军来得恰到时候。 郝元寿率军突围而出可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飞鹞师在李良辅的带领下,将“钩子”和“磨盘”战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就像是为飞鹞师量身打造的战术战法一样,加上手中的钢臂弓,飞鹞师虽然只有一万人,即使郝元寿增加一倍的兵力,也不够飞鹞师这个大磨盘绞杀的。 禹藏木林看到远方尘土扬起,知道金兵大部队到了,见好就收,也传令收兵,重新结阵。被赫赤鲁鲁接应回来的郝元寿恨恨地望着那支重新结成的“大鸟”,对赫赤鲁鲁说道:“赫赤鲁鲁郎君,西夏飞鹞师不好撼动啊。” 赫赤鲁鲁点点头,说道:“郝都统辛苦了,损失如何?” “伤亡三成,好在元气还在,还能再攻,我就不信拧不下这个鸟头?”郝元寿心中的戾气被激发出来,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子邪气。 “人多势众是我们的长处,看见没有,西夏飞鹞子不敢离开老巢太远,他们的人马不多,战线不敢太长,只是占据了宽度,正好堵住去路。这个飞鹞师的统领将军,是个将才。”赫赤鲁鲁不愧是老将,一眼就看出战场上的基本态势。 “赫赤鲁鲁郎君,我请求再次发动攻击。”郝元寿一脸狰狞。 “好,你的汉军中路突击,火鲁,你部为左翼,舍米尔,你部为右翼,折乞,你亲自率领我的两千中军担任第二波次冲击,不能让飞鹞师有一点喘息的机会。这次,咱们压上去两万人,看看他如何应对。” 赫赤鲁鲁知道,在这里消耗的时间越长,局势越不利。西夏军团总指挥李良辅是不会给他们留出太多时间的,很可能西夏援军已经在不远的路上正飞驰增援。 这个仗,必须速战速决。 李良辅几乎是同时接到了三份情报。 刘汝能的潜龙送过来的情报显示,完颜鹘懒大军兵分两路,这两路人马的情报也很全面。 岳飞的前指传达命令是让李良辅首先集中兵力歼灭金兵右路完颜鹘懒大军,再集中兵力围歼左路赫赤鲁鲁所部。 而细母宏利送回来的情报,除了飞鹞师按时抵达滕丁山以外,还告诉李良辅嘎多山战事恐怕已经开打。 细母宏利仔细询问了嘎多山的地形以及细母宏利的布阵情况,很是放心。看到小猴子机灵胆大,这个时候,大军开战在即,双方不仅仅是正面战场,就是方圆三五十里,也是彼此斥候遮蔽的范围,现在让他离开很不安全,只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暂且充当一名小亲卫,自此大家才知道他的大名——撒浑小山。 从小山的口中得知,细母宏利的嘎多山有地势优势可以利用,箭支充裕,血鹞师血性十足,短时间,完颜鹘懒还啃不下嘎多山。 所以李良辅决定先集中兵力消灭赫赤鲁鲁的大军,来一招釜底抽薪。这十几万人被拦截下来,即使完颜鹘懒冲出去,必定也会元气大伤,没有兵源补充,北国的气候就是他的死地。至于钦喀公国,怎么会允许他几万虎狼之师驻扎在自己的地盘里,如果人数不多,完颜鹘懒怎会是居人篱下、仰人鼻息之人? 所以,这十几万人才是他以后东山再起的最大底气,完颜鹘懒不惜以自己吸引宋军,就是希望赫赤鲁鲁带领这支大军能杀出滕丁山。只要这支人马在,就是完颜鹘懒的整个右路军只剩下他一人,他依然有再次崛起的希望。 李良辅眼睛多毒,一眼就看出完颜鹘懒兵分两路的真正意图,但岳飞司令员接到大帅的命令是决不允许完颜鹘懒走脱,务必全歼所部。这样一来,围剿战的重心就放在了金兵的右路,看上去没有问题,恰恰后患无穷。 如果完颜鹘懒壮士断腕,命令一员大将率领大军继续和血鹞师对峙于嘎多山,而自己带上几十名心腹,悄悄弃马步行,绕远翻越嘎多山,以完颜鹘懒在蒲与路经营多年,一条后路总会有的。即使潜龙厉害,毕竟人数较少,不可能将整个兴安岭嘎多山脉全部封锁,几十人撒在崇山密林当中,犹如大海里的几朵浪花一般。 当断即断,李良辅一面给岳飞回信,阐明理由,一面开始调兵遣将布局两路。 他亲自率领城卫军、禁卫军两军,先期急行军支援飞鹞师,再令白马强军司嵬名罗布率领所部两万人,直插滕丁山以南,堵住赫赤鲁鲁大军的后路,这样一来,投入到滕丁山战场的西夏军团主力已经有五万多人,足以形成战场优势。 给张琼的第二军雀鹰传书,命令他的第二军急速西进,先放开东路口子,迅速支援嘎多山细母宏利,参与围剿完颜鹘懒大军。 但张琼的第二军足有五万人,加上细母宏利的一万,就是六万之数,完颜鹘懒也不过六万大军,兵力对等,即使不能全歼,但完颜鹘懒想跑,可就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李良辅下令结雅大营禹藏花麻老将军,挤出一万人马,派遣一员将领,由南向北急进,堵住嘎多山完颜鹘懒南下之路,这样一来,七万大军前后堵截,完颜鹘懒就是想跑,也要费费劲儿,只要拖住他一天时间,龙司令的支援大军就能到位。 另外,飞书刘汝能,让潜龙重点布控嘎多山沿线,防止完颜鹘懒弃军自逃。 安排完毕,李良辅亲自带领西夏援军,急速支援滕丁山。 麒麟军团第二军张琼,手里捏着一指宽的一张纸条,笑了。 他抬头看看天空,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天就黑了。他自言自语道:“嘿嘿,这个李鹞子,还真不客气。” 整个蒲与路战役,以李良辅的西夏军团为主,龙集团军助攻,张琼的第二军实际上在这次战役中,有点看热闹的身份。 他的第二军是堵住完颜鹘懒向东逃窜。但现在局势明了,完颜鹘懒全军向北突击,意图北上进入外兴安岭,那么就不可能向东。他的五万人就只能看热闹,这可不是他们来前线的目的。对于西夏军团打主力,这是大帅的命令,他不好意思抢功,但在一边看热闹,又心有不甘。 正在这个时候,李良辅的命令到了。因为按照战事划分,前线集团军归李良辅指挥,这个前线集团军,不仅包括西夏军团,还包括他的第二军。 好不容易发来请柬,张琼自然不能错过这场大宴。马上下令,全军拔营而动,连夜西进,就像一柄钢刀,斜插完颜鹘懒大军的右肋。 李良辅率领城卫军和禁卫军各一个军组成的援军,沿着结雅河急速向西北方向急进,他必须抢速度,否则仅凭飞鹞师一万来人,真要血战起来,最多支撑一天,他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战场。 好在这次抽调的城卫军和禁卫军,都是西夏军精锐组成。连续长时间的马上急行军已经是训练中的家常便饭,西夏军团在当初重建的时候,就是按照快速反应机动军团来量身打造的,不管是城卫军还是禁卫军,还是十二军司所部,都要求做到“快速反应、快速部署、快速打击”,龙六没事,就是让西夏各部在西夏广袤的戈壁草原上老老实实体现这十二字箴言,所以西夏军团的快速机动能力毋容置疑。 两个时辰后,当李良辅看见前面打马飞奔而回的斥候时,下令放缓行军速度,他知道,距离敌军已经不远了。 果然,前面斥候回报,二十里外,就是滕丁山战场,西夏斥候也是大胆,居然前出到战场的边缘,才让西夏巡骑发现,虽然人数不多,但带队队长却是龙六一手训练出来的侦察高手,他根本不顾四下里围上来的金兵巡骑,冷静观察战场态势,做出了判断之后,才带人回撤。有意将金兵巡骑放近距离后,手中复兴二型步枪打出了最高射速,“砰砰砰砰”集火射击之下,硝烟弥漫在战场边缘,趁着金兵巡骑愣神躲藏的时候,一声呼哨,十几名西夏侦察斥候急速消失在战场的东北方向。 李良辅听完汇报,知道情况不容乐观。虽然禹藏木林整个军阵没有乱,依旧很有层次在阻击。不过,防线已经被完全压缩,正面战场防线已经缩小了一半,在苦苦支撑,但据斥候回报,好像禹藏木林还没有动用预备队,但飞鹞师的一万人,现在大约还有六千人左右。 李良辅下令全军下马休息,整理装备,换好战马,留下一千人看守换下来的战马,其余人,将马匹喂好后,准备突击。他要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和细母宏利汇合,加强滕丁山口的防御,剩下的,就看嵬名罗布的两万人什么时候到位。 救兵如救火,李良辅早在救援路上,已经和城卫军第一军军长李思源和禁卫军军长禹藏卫成讲得非常明确,城卫军从左翼突进,禁卫军从右翼突进,李良辅自带两千亲卫军从中路杀进,听从信号,全军突击。 李良辅要在赫赤鲁鲁发起进攻后,从后面踹门而入。赫赤鲁鲁要想打通滕丁山,这最后一次进攻就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乘李良辅的大军参与进攻前,拿下滕丁山。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李良辅的斥候已经出现在战场边缘,按照惯例,斥候遮蔽的战场范围在三十里,也就是说,加上李良辅整军备战的时间,他只有一次进攻的机会,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这,才是决战。 第534章 最后的决战 赫赤鲁鲁看着再次退回来的郝元寿,脸上面无表情,嘴里却直搓牙花子,这仗,可真他娘的邪乎。 火鲁战死,舍米尔和郝元寿受伤,好在不太严重,尚能一战,但部下的损失…… 已经第二次抽调新编军补充了,郝元寿的前军只剩下一千多人的中军亲卫,一个万人队已经倒在战场上,让郝元寿已经丧失了理智,亲自带人冲锋,却被飞鹞师一个穿插兜进去,要不是舍米尔拼死相救,他这一千亲卫也就交代了。 折乞擦着头上的汗珠子,对赫赤鲁鲁说道:“鲁鲁郎君,不能再这样了,新编的这些人根本跟不上进攻的节奏,会拖累大军的。” 赫赤鲁鲁阴沉脸说道:“我知道。但中军一万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火鲁城的百姓如果这个时候不拼命,留下就是死,只有冲出去才能活,要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折乞,你去,再调一万人上来!” 折乞是赫赤鲁鲁的亲卫统领猛安,是他最信赖的心腹,折乞一跺脚,悻悻而去。 郝元寿这个时候反倒是冷静下来,仔细琢磨,心里咯噔一下,赫赤鲁鲁始终不动他的中军,却宁愿让没有经过训练的新编老弱上阵去送死,迟迟打不通通道,万一西夏援军到来,悔之晚矣。 正说着话,突然在他们东北方向传来“砰砰砰砰”的声音,这是宋军特有的火枪声音,宋军除了他们的侦察特战大队全部配发外,西夏和西辽、喀喇汉等延合联盟的少量斥候部队也有配发。战场上突然传来这特有的枪声,意味着西夏援军的侦察部队已经来到战场。 郝元寿大吃一惊,急忙说道:“鲁鲁郎君,是西夏斥候精锐,他们的援军来了。” 赫赤鲁鲁不动声色说道:“郝统领,你去给折乞传令,让他的两万中军全部压上。舍米尔,你去将那一万两银子抬上来,发给一万新编军打头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要求什么阵型,只要快,缠住飞鹞师的两翼就行,郝统领,你带着这个万人队,但你不要冲在最前面,等折乞的中军冲上来,带着你的亲卫加入其中,撕开口子就是大功。西夏的援军至少还有三十里,他们需要短暂休整、换马,布阵,才能冲击,至少需要两刻时辰,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打通山口,冲进密林,他们的大队人马就失去优势,至于我们能冲出去多少人,那就听天由命吧。” 郝元寿这才明白,赫赤鲁鲁一直在算计,如果精锐中军太早投入战斗,飞鹞师正在势头上,势必会对中军造成极大杀伤,如果中军损失惨重,只靠郝元寿的汉军,是完不成任务的。 赫赤鲁鲁虽然有四万大军,但其中只有中军的一万人和郝元寿的一万人堪能大用,剩下的两万多人,都是被完颜鹘懒抽调后剩下的,其战斗力不及中军的一半,押送火鲁城的老百姓队伍还行,上了战场,面对飞鹞虎狼之师,只有送死的份儿。 所以,前面的战斗,除了郝元寿的万人队试探性攻击外,都是炮灰,旨在消耗飞鹞师的体力和装备。但赫赤鲁鲁也有失算的时候,就是没有算到飞鹞师这么难啃。 现在他只有孤注一掷,西夏的斥候已经返回去,他必须在西夏援军到达之前,杀出一条血路来。 李良辅率领的两千中军精锐突前,李思源的城卫军在左翼,禹藏卫成的禁卫军在右翼,成楔形军阵突击前进。 越往前,地势越加平坦,骑兵的速度逐渐提了起来,刚刚换过的战马,都是利于冲杀的杂交马,既有耐力,也有冲刺速度,而且体型高大,四肢修长有力。四大马场的扩建和完善,不仅仅是宋国,整个延合大联盟根本不会为马匹发愁,而且民用骡马逐渐放开供应,有力促进了经济的繁荣和发展。 “呜……”骤然响起的金兵警戒号角,预示着已经进入金兵外围防御圈,李良辅突前的大纛猛然前压,这是全军全力进攻的讯号,刹那间,震天的嘶嚎响彻在金兵军阵的侧后方,外围担任警戒的金兵两个千人队也是毫不犹豫地迎了上来,尽管兵力悬殊,但是义无反顾。 呼啸的箭雨从天而降,西夏军队的骑弓要比金兵射程远,钢制箭头破甲杀伤力强,所以在对射的过程中,几乎是一路碾压过去,少部分漏网之鱼,在西夏版宋刀的劈砍之下,就像投入到激流中的几粒小石子,瞬间就被淹没在波涛汹涌之中。 李良辅来得正是时候,或者说,飞鹞师的顽强抵抗发挥到了极致,全凭一口气在撑着。 抗住了赫赤鲁鲁连续四次冲击,飞鹞师损失开始增大,一是赫赤鲁鲁充分发挥了人多的优势,连续发起攻击,不给飞鹞师丝毫喘息的机会,许多飞鹞师的士卒只是在战斗间隙抓紧时间在马上,灌上几口水,撤下几条风干牛肉条塞到嘴里,胡乱咀嚼几下吞到肚子里,人还好说,马已经换过三次了,人马的体力都到了极限,要不是飞鹞师这次带了足够的马匹,这场阻击战,或许早就落下帷幕。 二是战场宽度决定了赫赤鲁鲁一下子可以投入更多的兵力,最多的时候,一次投入了两万人,虽然都是新编军,但金人俱是天生的射手和战士,尽管在训练配合上或许不能和正规部族军相比,但他们可不是待宰的羔羊,是要拼命的。就是两万头猪,要想屠杀完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都是手里拿着刀子、瞪着红眼珠子的拼命三郎。 这也彻底激起了飞鹞师的血性和狼性,禹藏木林虽然杀红了眼,但却足够冷静,他指挥左右两翼,尽可能避免直接接触短兵相接,就是利用钢臂弓的射程,和金兵兜圈子,然后一点点利用熟练的战术穿插动作将金兵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金兵不懂配合作战,往往被分割之后都是各自为战,但在西夏飞鹞师训练有素的军阵中,根本就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就被这巨大的军阵一点点磨成粉末。 说到底,训练有素的飞鹞师适应了这场高强度的战斗,而金兵则被打得逐渐产生了恐惧,这种情绪一旦在战场上蔓延开来,才是最致命的,金兵被打怕了。 但飞鹞师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禹藏木林命令将伤亡的将士送至后山安置,清点人马,左翼的一团还剩下一千二百多人,团长阵亡,现在是副团长在指挥;右翼二团稍微好一些,不足两千人,不过手下四名营长换了两茬了,副团长被削掉一条胳膊,被抬到后面,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三团伤亡最大,还剩不足一千人,好在团长浪讹小奴和副团长张梁还在,手下的营长损失不大,整个建制还算完整。 禹藏木林深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冲动。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必须坚持到天黑,只要太阳落山,赫赤鲁鲁带着这十几万老百姓,是断不敢连夜行军的。 “师长,金兵要玩命。”二团团长李青策马跑过来对禹藏木林说道。 禹藏木林手中的望山举起,清晰地看到对面的中军大纛开始晃动,这是要全军突击的讯号。 “传令莫三郎,将亲卫军调上来,该见血了。”一名亲卫急冲冲策马而去。 “藏炽,你的一团……”话没说完,就听见金兵侧翼传来一阵急促的“砰砰砰砰”的枪声,禹藏木林心头狂喜,叫道:“总指挥的援军到了,这是侦察分队在向我们发讯号。” “我们的考验到了,赫赤鲁鲁必然也知道了,接下来,他要发动最后一攻,我们要死战不退,看谁先撑到底。” 他迅速改变部署,命令道:“藏炽,你的一团和二团合兵,李青,你担任指挥,牢牢守住左翼。” “小奴,你带三团后撤至山口,所有弓箭交给三团,只要有人冲出来,尽管用弓箭招呼。” “我亲自带领中军,护住右翼,告诉弟兄们,只要抗住这波攻击,总指挥的援军马上就到。” 不多久,西夏飞鹞师军阵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援军已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飞鹞师,士气大振。 禹藏木林知道,只要挡住赫赤鲁鲁这最后一攻,飞鹞师的军旗就会添加上一颗血红的红星。 禹藏木林看看手中还没有见血的破金斩,这把利刃,是西夏国定州军工厂专门为铁鹞军团的精锐亲卫打造的,亲卫军破金斩,战士是加厚加长的西夏版宋刀,这是飞鹞师的专配。 他轻松将手中三十斤的破金斩挽了一个刀花,向前一指,怒号道:“飞鹞师,杀!” 飞鹞师最后的一击,在师长禹藏木林的带领下,如烈火一般向金兵席卷而去。 残阳如血,战旗如画,飞鹞师以最后的悲壮,以不足五千人的最后一点力量,向赫赤鲁鲁的三万生力军发起疯狂的进攻。 五千对三万,这是飞鹞师的军魂一战,禹藏木林没有退路可言,赫赤鲁鲁果决拼死一搏。只是,赫赤鲁鲁没有想到,以飞鹞师五千疲兵,居然敢主动对他们发起反击。 更让赫赤鲁鲁没有想到的是,折乞的两万中军被凿穿了,飞鹞师投入最后的预备队,两千人的中军精锐,一个小型的楔形阵在一员大将的率领下,狠狠撕开折乞的中军,一阵人仰马翻过后,这股飞鹞师的精锐居然直接向他的中军大纛冲来。 赫赤鲁鲁看到,一马当先的西夏将领手中的破金斩,所向往披靡,迎面撞上去的金兵无一不是人仰马翻,来将胯下一匹火红色战马比一般的战马要高出一头,速度极快,已经冲到了不到百步距离,身后,是紧紧跟随着的几十名飞鹞亲卫。 赫赤鲁鲁大怒,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狂妄小看自己,他手中狼牙棒一举,催动胯下骏马,呼啸着迎头就撞了上去,身后亲卫也是嗷嗷叫地紧紧跟上。 禹藏木林对赫赤鲁鲁,谁能笑到最后? 第535章 北线无战事 禹藏木林出身西夏贵族禹藏家族,现在的族主是西夏顺州郡王、枢密院第一副使禹藏花麻老将军。 现在的西夏韦州静塞军司都统军禹藏泽池、右厢朝顺军司都统军禹藏嗤利,都是禹藏家族的主要成员,而禹藏泽池则是禹藏木林的亲哥哥。 禹藏泽池五行缺水,故取名泽池,而禹藏木林五行缺木,则为木林,这是禹藏家族第三代军中的佼佼者,自然会受到禹藏花麻的重视,对于家族成员的培养,任何国家里面都是一样的,西夏的嵬名家族、禹藏家族、大辽的耶律家族、萧氏家族,即使宋国,赵构对赵氏一组的重用,也是如此。 所以,禹藏木林所属的飞鹞师,就是安塞训练基地的常客,而宋国各大战区的精锐,更是常态轮训,其中不乏使刀好手,比如赵大海、刘勇。 禹藏木林为人谦和,善于交际,治军严谨,是西夏军队里少有的军事奇才,自然交了不少朋友,以武会友,手中破金斩也是得到了了宋国多名使刀好手的指点,刀头上的功夫,自然不弱。 赫赤鲁鲁却是自幼习武,勤耕不辍,功夫扎实,但一直随着完颜鹘濑在蒲与路,倒是战场临敌经验远不如禹藏木林丰富。此番对决,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战马嘶鸣,踏蹄阵阵,两军眨眼之间就对冲在一起。赫赤鲁鲁眼见禹藏木林挺起破金斩,直冲自己,遂大喊一声,挺起狼牙棒直迎上去,双方俱是将手中兵刃持握夹紧,想利用胯下战马的冲力将对方撞下马来,无论是破金斩的锋利,还是狼牙棒的沉重,足以将对方击落马下。 但从临机应变上,赫赤鲁鲁明显和禹藏木林有着不小的差距,否则也不会被飞鹞师区区一万人马挡在滕丁山一天寸步难行。 就在双方错身而过的时候,禹藏木林却身形突然伏低,倒像是被赫赤鲁鲁吓得趴下一般,在别人眼里,这看上去很是狼狈,但赫赤鲁鲁却感到不寒而栗,他的刀锋不是冲着人去的,而是在马的一侧拉出一条长长的刀痕。 毫无疑问的,赫赤鲁鲁被狠狠摔下马来,好在赫赤鲁鲁骑术精湛,就在坐骑摔倒的同时,摔蹬离鞍一个滚翻出去,没有什么大碍,但些许的擦伤还是有的,也是略显狼狈,毕竟是让人一刀划落下马,是一件损伤士气的事情。 后面的亲卫迅速将备用战马牵来,赫赤鲁鲁飞身上马,已经发现飞鹞师已经变换了阵型,由一支“大鸟”变化成了两个圆形军阵,不同的是,这两个圆形首位连接,连绵转换不绝,不时进行穿插切割,正在一点点蚕食分割出来的金兵,尽管自身也在损伤,但无论倒下去多少人,总有人即使补上缺口。这两个圆形军阵在一点点缩小,但依旧保持完整,可是他的杀伤性却一点没有减少。 禹藏木林的亲卫已经和赫赤鲁鲁的亲卫绞杀在一起,都是最后出手的预备生力军,也都是军中精锐之士,这场厮杀,比主战场的圆形军阵的绞杀更惨烈。 赫赤鲁鲁换马之后,一直在寻找禹藏木林,却被三名西夏飞鹞中军亲卫围了上来,手中俱是闪烁着寒芒的破金斩,大约也判断出这是金兵主帅,三人毫不犹豫,大吼一声,率先出手。 当先一人以刀作枪,利用马的冲击,手中破金斩一翻,冲着赫赤鲁鲁的右肩削来,却不是直刺胸口。恰恰这个不起眼的动作,让赫赤鲁鲁心中一凛,这是军中老手,一看就是战斗经验极为丰富。 “以刀为枪用其长,切勿击中挂两旁,变换具在一双手,小翻胜过大翻强。” 禹藏木林的亲兵近卫,俱是和其在安塞基地训练出来的,宋军的刀枪之术,天下无双,正如西夏和金国骑射功夫一般,最是底蕴深厚。宋军“刀分八色,枪列双九”,各种各样的枪计有十八种,所以,在大宋军中,宋刀和锥枪是标配,自然而然,刀枪之术最为普及和流传,自然功底也是最为深厚。 赵构曾在安塞基地,以乌金棍破西辽都部署第一勇将耶律燕山、以扑跤之术收徒西喀喇汗勇士汉斡儿、以一柄锥枪三招败嵬名阿吴手中破金斩并现场传授三招破敌之术…… 那个夜晚,赵构以神话的军神形象牢牢镌刻在延合大联盟各国君主、大将的心中。更是聆听赵构武道之学的精妙要义,一个个受益匪浅,特别是手把手教嵬名阿吴三招刀法,还是当众授艺,谁能悟到,就是谁的,其中就有禹藏木林。 禹藏木林又将这些心得,尽数传授手下亲卫,所以,其手下亲卫手中的破金斩刀法,很有中原刀法之精髓。手中之刀,最讲变化,既有刀的犀利,更具枪的刁钻,还有棍法的威猛。 赫赤鲁鲁虽然功夫不错,力量十足,但其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战场经验不足,尤其是最近一两年,和宋军、西夏军、西辽军的对阵,几乎没有。反观宋国和西夏,不仅仅在延合大联盟的框架下,开展护路、剿匪之战,每年的联合军演更是不在少数,这次宋金之战又是精锐尽出,全程参与,一个个都是在残酷激烈的战场上杀出来的,临阵对敌的经验和三三军阵的配合,俱都娴熟无比。 却说赫赤鲁鲁一见对方以刀为枪,斜削其肩,依仗骑术精妙,马上侧身,同时手中狼牙棒直击其胸,一捣之力,足以裂皮破骨。飞鹞亲卫挥刀一点,却是棍法之招,就在电光石火瞬间,左右飞鹞亲卫的两柄破金斩却如毒龙出云,削向赫赤鲁鲁双肋,其中一人,却在中途突然变招,前把一压,后手一翻,抹向赫赤鲁鲁坐骑,三人三招,却将赫赤鲁鲁上、中、下三路覆盖,手中利刃闪烁着寒光,只要一人得手,赫赤鲁鲁不死既伤。 赫赤鲁鲁心中大惊,手中狼牙棒猛然回收,如果再次被杀落下马,则是凶多吉少。不及多想,狼牙棒连敲带打,堪堪逼开上下两路,中间的却无论如何不能避开,只能靠铠甲硬抗这一削之力,拼着被划开一道口子,也比丧命强。 他还是小看了飞鹞手中破金斩的锋利和招式的狠辣,身上的皮甲被削透,在他的左肋上狠狠拉出一道血槽,鲜血滋就冒了出来,肋下的剧痛让他手一哆嗦,差点扔掉狼牙棒。 赫赤鲁鲁也是硬气,手中狼牙棒一招“棒打四方”,逼退三名飞鹞,稍微一缓,感觉肋下已经麻木,左臂有些沉甸甸地抬不起来。 三名飞鹞亲卫一击而伤赫赤鲁鲁,自然知道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丝毫不给赫赤鲁鲁喘息的机会,拍马再次杀上前来,击杀敌人统兵大将的功劳可是不小,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赫赤鲁鲁的部族亲军也是杀红了眼,眼看主将受伤危机,拼命冲上前来,依仗人多,先把战场隔开,一部分人拦住飞鹞亲卫,一部分人赶紧护着赫赤鲁鲁后撤,先脱离战场再说。 但战场上,双方上万人绞杀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岂能说退就退出来的。禹藏木林带着手下中军亲卫,已经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军阵,正卡在赫赤鲁鲁后撤必经之地,赫赤鲁鲁这股不足千人的队伍,刚刚从里面杀出来,就一头撞上禹藏木林的怀中。 禹藏木林一眼就看到被护卫在中间的赫赤鲁鲁,呼哨声中,带着不到一百人,径直冲了过去,急速对冲之中,迅速集结成一个楔形军阵,这种转换,西夏军团已经是游刃有余。可是金兵,却全然没有阵法,只是在前前后后护着赫赤鲁鲁往外疾冲。 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禹藏木林手中破金斩挥动,马队开始变向,虽然人数少,但飞鹞还是一分为二,擦着这股金兵的两翼掠过,手里的钢臂弓却射出了极高的射速,全是招呼在前面突进的骑兵战马身上。 一时间,嘶鸣声中,金兵纷纷翻落下马,后撤的路线被倒下去的战马阻拦,速度慢了下来,飞鹞师却急速从两翼兜了上来,一个穿插交错,将赫赤鲁鲁中间的二百多人圈了起来,飞鹞亲卫以一敌二,毫不畏惧,手中破金斩挥舞之间,金兵哀嚎一片,残肢断臂飞上半空,鲜血如雨,四下里飞溅,瞬间成了修罗地狱。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大地在颤抖,赫赤鲁鲁极目远眺,只见两三里外,黑压压如乌云一般,一股墨线急速逼近,突前的银白色大纛之上,一只肋生双翅的雄狮昂首咆哮,利爪前探,正是西夏城卫军精锐之一的“狮师”。在其左翼,另外一杆迎风飘扬的纯白色大旗上,一张狰狞的狼首口中,衔着一柄夏国剑,正是西夏皇家禁卫军的军旗,赫赤鲁鲁心里一寒,胸中那口气,突然一下子被放空了。 是役,西夏城卫军、禁卫军、飞鹞师联手,在滕丁山全歼赫赤鲁鲁所部五万余人,俘虏一万多人,火鲁火疃城十几万居民,全部被拘押回城。 同时,另外一处战场嘎多山口,龙三十的第一、第二两个轻装快反机动师赶到,汇合张琼的第二军,全歼完颜鹘懒五万精锐,完颜鹘懒及其手下七名统军猛安被活捉,俘虏一万多人。 但其手下两大汉军都统猛安刘继和郝元寿,却战死沙场,这让完颜鹘懒心中很是遗憾了一阵子。 蒲与路北线战时宣告结束,龙三十提请禹藏花麻主笔,将北线战事写成完整的报告,上交东京汴梁城宋国军事枢密院枢密使、宋国兵马大元帅赵构。 宋国复兴六年九月十四,北线无战事。 第536章 是战还是和 赵构给出岳飞一个月时间平定金国,时间是从八月十五到九月十五。岳飞计划要在二十日之内完成。蒲与路北线战时预计十八天,但实际上只用了十五天的时间,就全歼完颜鹘懒大军,完颜鹘懒最后率领残部投降李良辅的西夏军团。 赵构接到军报,心情非常高兴。一年多来,夙夜忧殚,只为灭金一战,现在只剩下会宁府孤城一座,又围困了将近半年,这颗桃子,熟透了。 十二个时辰之内,拿下上京,岳飞有这个底气,姚政的青龙铁军,放出狂言,六个时辰之内,将宋国浴血凤凰国旗插在乾元殿上空。 赵构突然给岳飞下令,大军休整三日,不要急于进攻,可派人先和完颜吴乞买联系,看看是否有和谈之意。 岳飞接到命令,虽然有些狐疑,这和赵构起初的命令有些相悖,但岳飞毫不犹豫,坚决贯彻执行,下令全军休整,另外一方面,派人与会宁府完颜吴乞买联系。 但是这个人的人选,岳飞还是煞费苦心,最后,还是完颜娄室一语道破梦中人,胡速特管区高级参议无忧,堪当胜任。 无忧以一己之力,劝降斡克阿怜,整个胡速特管区都知道斡克阿怜能免于战火,都是无忧之功,加上以前无忧在此地的影响,现在的无忧,在斡克阿怜活得有滋有味,可真是“无忧无虑”的神仙日子。 只是,此次无忧之行,是否可以让天下无忧呢? 会宁府上京城,皇宫乾元殿。 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明显老了,实际上他年龄还不到六十岁,可看上去,却像是七十岁的老人。 金国只剩下孤城一座,就是外城四周环绕的十四个猛安部落,也在宋军最近突然加大的攻击力度之下,不到三天时间,全部沦陷。宋军掐死了上京和外围的最后一点联系,整个上京,处于宋军的四面包围之中。就等蒲与路战事结束,掐灭完颜吴乞买的最后一点念想,开始攻城。 这两天,宋军开始拆毁外围的部落村寨,这些村寨,本就是一些个土寨,赵构早就想模仿东京,建一座外城,趁这个时候,先“平整平整”土地再说。 很快,宋军就完成了对上京的围困,黑洞洞的炮口就像死神的眼睛,死死盯着上京,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的阴影会笼罩在上京的天空,这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十天前,也就是完颜鹘懒决定北上的时候,还不错,完颜鹘懒还知道给完颜吴乞买写一封信,告诉金国皇帝自己的想法,派死士偷偷潜入上京,将书信交给完颜吴乞买。 吴乞买阅后,少有的没有大怒,而是召集手下文武大臣,将完颜鹘濑的信交给他们传阅,并询问对此事的看法。 见到了吴乞买强硬的手段,这些人倒是群情激奋,一致声讨完颜鹘懒的叛国之道,甚至提出逐出完颜家族。 完颜鹘懒摆摆手,说道:“天会三年(1125年)我大金灭辽,当时朝堂之上,东西两院(指燕京、云中两枢密院)皆主张南下宋国,也就有了两次南下之战,我大金固然大胜,却失去彻底消灭大辽余孽的良机,致使耶律大石小儿建立西辽,苟延残喘。唉,有道是风水轮回,现在倒是我大金的危亡时刻,如果鹘濑郎君能偏安北番一隅,延续我大金国祚,怎么也好过亡国灭种。” 众人却没有想到吴乞买心中是这个念头,仔细一想,却是这个道理。吴乞买甚至暗中命令完颜斜也派出一支精干队伍,想趁着黑夜突围北上,一来将信息送达完颜鹘懒手中,二来也是试探一下宋军围困的力度,有没有漏洞可以侥幸突出去。 一支两千人的精干队伍趁着夜色打开北门悄然出城,向北有一条隐蔽小路可以潜行,但城北是徐庆逆鳞军的防区,加上赤罴军团龙腾的第三军,都是山区作战的精英部队,特别是赤罴军团,中山府保卫战都打出了偌大的名号,还不知道怎么去围困吗?何况,岳飞司令员军令在前,进上京,可以,出上京,万万不行! 毫无悬念,这两千人无疑给徐庆和龙腾添了一笔不小的军功,因为不等他们发力,突围出来的金兵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部整齐坐地投降,也算是兵不血刃拿下了这两千金兵。 不过,倒是让徐庆的军中火头军忙活了一个晚上,这帮金兵都饿坏了,要不是严令不许贪吃,说不定战场上没有死伤一人,还真能撑死好些人。 现在,完颜鹘懒大军的动向吴乞买一点消息也没有,倒是等来了宋军将霹雳炮推进的消息。 眼看外面的宋军在沉寂了十几天后突然有了行动,吴乞买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妙,十有八九,完颜鹘懒大军凶多吉少。 破城之战,就在这一两天,吴乞买要明白一点,上京到底守住守不住?是玉石俱焚,还是苟延残喘?上京现在还有二十多万人,这些人,还有上京城,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吴乞买低沉的声音在乾元殿响起:“谷神郎君,你身体可好,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太操劳才是。” 完颜希尹消瘦的身材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这一个月,完颜希尹直直瘦了二十多斤,连吴乞买都下旨强行让其休假。但完颜希尹知道,大金国,已经是回光返照的时刻了。这是大气数,非人力可扭转。 虽然没有问到国事,但吴乞买开口第一个就询问他,心中对他还是有所期盼的。 完颜希尹徐徐说道:“陛下,当今形势,其实,大家都很明白。陛下睿智,心中或有计较。谷神今天不以左相身份谈论,仅是一名完颜族人的身份,说几句实心话,希望陛下恩准。” “今天既是朝会,更是你我君臣私聊,不会记录在档,但说无妨。”吴乞买也是看得很透,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无关紧要,他需要听听心里话。 “诸位,我大金自收国元年建国,到现在天会十年,至今国祚十七年,说心里话,谷神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都希望国祚绵长,万年不朽,也都知道,这这不过是宏愿而已。但为君者,那个不希望励精图治,国富民强,开创百年盛世?陛下,如今……”说到此处,完颜希尹已是泣不成声。 吴乞买也是无语,更是不甘,想想哪里错了?却不知道这个根在哪里。 汉相刘延宗低着头,脸色不太好看。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深得金国两朝皇帝的信任,担任右相,但却从来没有任何掣肘之事发生,刘延宗也不竭余力为金国出谋划策,单说才干,刘延宗作为金国宰相,是非常称职的,就连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两人,对刘延宗都是礼敬有加,吴乞买更是依为心腹。 刘延宗最早提出“文化融合,经济为重”的发展思想,可是当时金国被战争攫取的短暂红利冲昏了头脑,战争机器轰隆隆转得飞快,不要说他汉相刘延宗,就是金主吴乞买,也是停不下来的。 但刘延宗却在金国军事鼎盛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发展金国的经济建设和促进民族融合,对金国后方的稳定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吴乞买深知刘延宗的作用无人可替,对刘延宗自然非常器重,日常的赏赐,比完颜希尹还要多。就是现在供给最困难的情况下,刘延宗的相府一日三餐,依旧充足,可见吴乞买对刘延宗的厚爱。 但这个时候,刘延宗不能不说话,他先是冲吴乞买揖礼,然后又毫不顾忌自己年长,亲自搀扶完颜希尹坐下,对吴乞买说道:“陛下,谷神郎君一个多月以来,据说一日只吃两餐,甚至一餐。大家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里,忍不住擦拭眼角泪水,继而说道:“眼下宋军大兵压境,四面围困。刘某忝为右相,上不能为军分忧,下不能挥刀上阵,说到头,还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刘延宗说出这些话,已经是请罪的意思了,吴乞买不能不说话了,说道:“刘相不必自责,您对大金是有功的。” 刘延宗再次深施一礼道:“有陛下这句话,刘某死而无憾。但却是现下不能死,我上京正是危难之际,我们需要同仇敌忾,才能化解危机。” 吴乞买眉头一展,问道:“刘相可有对策?” “以我对宋国皇帝赵构的了解,他围而不打,还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要是打,早打了。此人心思缜密,目光长远,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只在乎民心向悖,这才是最致命的,但也是最能利用的。” 完颜斜也此刻接话道:“刘相说得不错,这些天我上城墙上四下里看了看,宋军这次平添了许多霹雳炮,炮口更粗,威力应该更厉害,但却至今没有攻城迹象,看来正如刘相所说,他们并不想硬攻。” “你说宋国要和谈?”完颜宗磐接话道。 完颜宗望身体每况愈下,这次本没有通知他,他却挣扎着一定要来,现在半依偎在软塌上,明显气力不足。 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开口道:“围而不攻,强而不打,这是在逼着我们签订城下之盟。” 第537章 说客无忧人 赵构于九月十四蒲与路北线战事结束后当天晚上,在思危厅小公房召见李纲、宗泽、赵楷、汪伯彦、梁景五人。 赵构先是听取了李纲关于宋国第三季度的经济建设情况。宋国第三舰队护航第三批一百五十七艘商船,前往拜占庭帝国。去年,宋国第二舰队已经成功开辟了拜占庭帝国的商贸之路,大量的瓷器、丝绸、茶叶、美酒、香露、精盐等生活物资和少部分外贸版宋刀开始登陆拜占庭帝国控制下的欧洲大陆。 逐渐兴起的海上贸易为宋国换来了巨量的财富,李纲说起这些成就,忍不住眉飞色舞。宋朝在历史上本就是海上贸易十分发达的时代,加上赵构的金手指和制定的“经济强国强军”的国策,宋国在第一个“复兴五年”完成后,全国经济总量比靖康元年前面十年的总和还多。 手里有钱,现在李纲可谓意气风发,大展拳脚,宋国的发展日新月异。京畿路、两河路、江浙路等内陆和沿海路,经济发展几乎是一年一番,要说财大气粗,就是宋国财政部部长邵薄。 赵构心中感慨,宋国在自己的指引下,已经进入正确的航向。去年已经成立的“宋国银行”在宋国和延合大联盟全面铺开,运行良好。宋币的发行,已经成了商贸结算唯一的货币,赵构指示赵楷,一定要牢牢抓住货币这条线,货币和快枪,宋国一硬一软两把刀子,这才是保国之本。 宗泽汇报了宋国军改的进程,通过宋金之战,也发现了许许多多军队上的一些问题,编制上、训练上、装备上等,都需要重新制定新的强军计划。尤其是这次延合大联盟成员国的参战,让“联合作战”这个课题一下子出现在众多高级将领眼前,特别是李良辅,多次建议赵构在适当的时候,参照安塞基地的轮训做法,在塞北特管区设立一个新的军事基地。 赵构早就想到了,韩州大营就是为这个基地而建,不过,赵构的设想,这个基地,要比安塞基地大出三倍,建设成一个真正的综合训练基地。 看到大家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脸,就是宗泽老帅,也是一脸笑呵呵的样子,历史上三呼“过河”而亡的悲剧已经避免,而且身体很是硬朗。 赵构开始锲入主话题,他笑着对宗泽说道:“这几天啊,宗老天天在思危厅,缠着我说那个退役士兵保障司的事情。李总丞,这个事情今年年春的年度会议上已经讨论通过了,财政部的专项拨款已经到位,现在宗老在关注这个事情在各路落实的情况,退役士兵保障司是军队建设的一件大事,更是今年十大民心实事之首,李总丞,政务院负责建,枢密院负责管,今年年底,宋国二十四路加上塞北特管区、胡速特管区,要全部完成建设并投入使用,这里面包括军人荣养院。” 李纲笑道:“宗老八月十五之前下去转了一圈,回来就找到我不依不饶,宗老,这件事情从去年开始立项,今年开始建设,一年时间,你得容我一步步来。两个特管区赵鼎大都督那里,是官家交代过的,优先保障,咱们的政策是先北后南,战事集中在北方,所以南方各路的建设都在后半年,不误您的事。” 宗泽也笑了:“唉,有时候,就怕自己爬也爬不动了,就是想去看看,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我倒不是对李总丞不放心,我是对自己有点那个……” 虽然看淡了生死,但宗老还是觉得自己留恋的太多,他是多么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大宋的强盛,金国覆灭在即,宗老可不想有什么遗憾发生。 赵构深知宗老对部队的感情,遂笑道:“宗老,可还记得磁州你我之约?” 宗老笑道:“刻骨铭心,怎能忘怀?十年之约,宗某牢记。” “如此,我当邀宗老北上,见证金国的灭亡,看我大宋的崛起。” 赵构此言一出,满屋震惊。宗泽骤然起身,颤声说道:“大帅,您是说,和您北上会宁府前线?” “怎么,你不愿意?”赵构笑道。 “哈哈哈,宗某盼着这一天盼了二十年,现行将就木之躯,倘若能看金贼俯首,足以慰藉平生,夫复无憾。大帅,什么时候走?”宗泽满心欢喜。 “今天就是要和大家说这件事。金国自取灭亡,我若不取,有违天道。早就和宗老有约,也到了我践行承诺的时候。宗老已过古稀之年,趁着现在身体还算硬朗,咱们君臣和他吴乞买唱一处城下之盟的好戏,让宗老一生不留遗憾。” 宗泽这才明白,为什么既定的军事计划突然做出了改变,推迟了进攻会宁府的时间,这是赵构给自己军旅生涯送上的一份厚礼,让自己以宋国军事枢密副使的身份,见证宋金之战宋国的大胜。 宗泽颤巍巍起身,对赵构欲行大礼,却被赵构一把拉住,笑道:“宗老,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宗泽大笑:“看我日啖升米,逢餐斤肉,上阵厮杀,不弱飞龙。” 众人大笑,皆为宗泽豪气所感,齐声赞誉。赵构更是随性高吟:“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北奴血。好,宗老威武!” 赵楷却抚掌大赞:“好一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北奴血’我等当浮一大杯为贺!” 众人纷纷举起手中茶杯,以茶代酒,痛饮。汪伯彦击掌赞道:“官家文治武功,颇有太祖太宗之风,更具纵横经纬之意,我等萤烛之光,实不敢与日月争辉。我等庆幸,亦然欣慰。” 众人纷纷称是,赵构笑指汪伯彦道:“廷俊也学会这酸文,不好。” 众人又是大笑。赵构心里也是兴奋,自己尽力扭转历史的车轮,宋国前进的脚步已然偏离了历史的走向,迈向了一个全新的方向。南宋偏安一隅的历史被赵构终结,换来了宋国的复兴新生。至于能走到哪里,赵构坚信,只要再给自己三十年时间,宋国一定会屹立于世界之巅。 赵构让大家坐下,平复一下心情,继续说道:“这次北上前线,宗老、梁景随行,李总丞留守抓总,枢密院这边,汪若海现在已经升为枢密副使,可以放心使用,大胆锤炼,宗老明天嘱咐一下,咱们后天出发。” 无忧老人离开斡克阿怜,独自一人来到胡凯山五峰观,来见大师兄无嗔。 无忧这是第二次以和谈使的身份来五峰观,上次和谈斡克阿怜一事,让他在完颜宗干眼里,就是一个无可替代的人物,高级参议的身份也不是白白就任命下来的。 无忧一生之中纵横捭阖,游历各国,眼界自然宽阔,见识也是不凡,但这些时日,在胡速特管区看到的,却是战后欣欣向荣的大发展,基础建设不是小打小闹,那是大手笔大投入,都是宋国国家投资。之后就是商路的打通和布局,一东一西,一海一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句大白话居然是胡速特管区的政策核心,无忧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自己人生最伟大的事情。 现在,他又面临更大的挑战,前往上京会宁府,游说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和平解决会宁府问题。 “说难听点,就是让金国皇帝吴乞买投降呗。不过,宋国官家的这个说法倒是新颖别致。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无忧不仅想起大师兄曾经说过的,金国穷兵黩武,迟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惜完颜吴乞买没有清醒地认识到。灭辽之后,西夏臣服;两次南侵,宋都沦陷。这些都让吴乞买被蒙蔽住了双眼,没有看到宋国这条沉睡的巨龙在赵构的召唤之下已经苏醒,如果没有金国后面两次针对宋国的军事行动,或者说铁门关之后及时收手,专心消化战争红利,继续和西夏搞好关系,金国同样可以崛起在白山黑水的大地上。 可惜这一切都是假如,现在金国政权摇摇欲坠,倒下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这个时间,宋国皇帝赵构却给足了金国的统治者,就看他们是不是放下身段,不要顾忌个人的脸面,为金国留下最后的一点元气。 这才是无忧的使命。但兹事体大,他有些不吃底,还需要和大师兄无嗔见一面才行。 五峰观,这次师兄弟三人聚在一起,眼里却都是满满的忧虑。无嗔为大,率先说道:“三师弟这次为民请命,责任重大。金国是否能躲过一劫,就看三师弟此次上京之行。二师弟,你有什么看法。” 无伤魁梧的身材却是一副常人打扮,声若洪钟,说道:“我此前三个月,云游各路,心中却是好有一比。此前金国北京、咸平、西京、大同等地,现在看看,那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师兄,宋国官家推行的‘土地改良法’那是深得民心,自耕田地契三十年不变,牧场不再是族主私有,而是收为国有。税赋只有一成,比宋国本土之地还要低上一成,布告上说,这是休养生息之法。更让人惊奇的是,所用工具,俱是上好铁器,所用器具,俱是宋国制造,所建设施,俱是官府投资。大师兄,您看看这个。” 无伤递上一副画卷,无嗔展开,三人近观,却是“宋国器具一览图”,上面的器具形形色色,却无一不是精工制作。既有军事上使用的武器,比如代表性的宋刀、破金斩、锥枪,甚至龙刃也在上面,但更多的是农具。要知道,历朝历代对铁器都是官府专卖,基本上都是用于武器,极少在农具上运用。 无伤感叹道:“师兄,小弟自忖在器具上颇有造诣,一柄宋刀,让大宋延合联盟所有的成员国军力大增;一柄龙刃,小弟自忖汗颜不能相比。可最让我吃惊的是,宋国官家专门成立农具司,生产农具,据说好些个都是官家亲自画图颁赐。一个皇帝能做成这样,心里面装的是什么?什么大辽、西夏、金国,这些人和宋国官家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三师弟,此去上京,可转告吴乞买陛下,和谈,未尝不是一条活路。” “这么说来,二师兄是赞同和谈的?” “和谈是唯一的出路,宋国官家赢在民心,这仗,他吴乞买打不赢。” 无忧转向无嗔道:“大师兄如何示下?” 无嗔微闭的双目缓缓睁开,说道:“金国大势已去,抵抗下去,徒增死伤。前番你二师兄曾看到宋军所谓的霹雳炮的演练,一炮下去,皆为平地,听说这是宋国官家所造,回来就跟我说,金国应该庆幸宋国官家的悲悯之心,这是最大的天道,既然如此,则知天命不可违。” 无忧沉思片刻说道:“如此,我知道该如何说了。” 第538章 又见李仁孝 赵构说走就走,宗泽、梁景随从,三百飞龙卫和暴风、烈火两营担任护卫亲军。 这次因为有宗泽随行,赵构带了四辆一模一样的绝影车。除了赵构自己专属的飞龙一号以及备用一号外,另外两辆则属于宗泽的专车,外形和内部结构上,还是和飞龙一号有所区别的,但也是奢华版豪车,里面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考虑到宗泽年龄稍大,专门配属了一名勤务员随身服侍。 鲜车怒马,飞龙护卫,新修的官道平整、宽阔,两边绿树有些已经开始落叶,平铺在道路两旁,不时有道路管护人员在分段清理落叶杂枝,看见飞龙旗,急忙撤立道路两旁,低头揖礼,等车队过去,方各自散开做工走路。 第一天住宿河间府,第二天进入燕京路休整,第三天飞龙旗已经飘扬在大定府,第四天,咸平路韩州大营已经遥遥在望。 岳飞带领手下众多将领,前出五十里迎接,手下亲卫背嵬军军长张宪白马单钩银枪,带着背嵬军亲自担任护卫,赵构四天后,赶到了岳飞的帅帐所在地,韩州基地北大营。 现在的韩州大营一共分为北大营、大本营、南大营三座大营,方圆五十里,三座大营成品字形扎寨,东面是一个占地近二百亩的综合训练场。 岳飞的帅帐位于北大营的西北偏北之地,不过他的前指是在宜春,接到大帅前来前线的消息,从前指赶回帅帐,赵构要在这里召开军事会议。 众将却是难得见到宗泽,乍一见面,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纷纷上来嘘寒问暖。特别是张琼,组建军团的时候,麒麟军团是以磁州军为主组建起来的,赵俊、张琼和尚功绪三名军长,都是跟随宗泽的老部下,现在看到老帅突然出现,自然欢喜。 宗泽笑呵呵地拉着张琼的手说道:“子伯,听说你在蒲与路与完颜鹘懒恶战一场,把完颜鹘懒包了饺子,你小子,也不怕吃撑了。” “那没有办法,是完颜鹘懒一头撞了进来,谁也没想到他会向东突围,正好掉进口袋里。还是李总指挥指挥的好,临机果断,要不然,还真抓不住这条大鱼。” “哈哈哈,张军长过谦了。你的第二军可是硬碰硬地和完颜鹘懒干了一仗,麒麟军团不愧是宋国精锐军团,敌我战损比居然是五比一,厉害!”旁边的李良辅不失时机的夸赞道。 “良辅,这次西夏飞鹞、血鹞两师打出了气势,打出了威风,一战成名,可喜可贺啊。”宗泽已经看过战报,对飞鹞师和血鹞师穿插封堵任务完成情况,是大加赞赏。李良辅的指挥艺术,通过这次蒲与路战役,对大纵深大穿插的运用,更是炉火纯青。 “宗老,还是大帅指挥得好,良辅无非是遵照计划执行而已。”李良辅还是知道如何谦虚的。 这个时候,完颜宗干急忙上来见礼,对宗泽的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这次才算是见到真身。 “宗老,您的大名,即使在金国,也是叫的响当当的,下面的儿郎,都叫你‘宗爷爷’,一说是‘宗爷爷’带兵前来,都是发怵。宗干早有闻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完颜宗干倒是实事求是,宗泽的大名,在金国将领中的确很有分量。 金人口中的“爷爷”一词,是一种俗称,多用于对某人的尊称,并非辈分里的“爷爷”,比如岳云,在宋军中,都喜欢称为“赢官人”,而在金兵中,尤其是胡速路的众多金人中,却将岳云叫做“岳爷爷”,那是对强者的一种敬仰。 完颜娄室和宗泽早已相识,也上来见礼,却被宗泽一把拉住,笑道:“哎,娄室老将军,咱俩可不兴这个,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了。听说你的黑水军团越来越壮大了,怎么样,这把老骨头还行?” 完颜娄室哈哈大笑道:“宗老,在您面前,娄室可不敢言老,官家让娄室重生,娄室这具残躯,还要为官家效力疆场。倒是您,越活越硬朗,让娄室汗颜啊。” 完颜娄室在心里也是非常尊重宗泽,他比宗泽小十八岁,在宗泽面前,自然显得恭恭敬敬。 众人在大帐中说着闲话,周围的长条桌案上,摆放着许多鲜果、小吃、茶水,难得如此和谐安详的氛围,一干将领心情愉悦,都在等着大帅的到来。 赵构却不在大帐,而是在韩州大营西夏小太子的军帐,正侧耳倾听李仁孝兴奋地呜哩哇啦和赵构说个不停。一个八岁的孩子,出来快一年了,居然硬生生挺了过来。 这一点,倒是让赵构很是佩服。去年春节前夕,赵构曾想着让李仁孝返回西夏,但是李乾顺却让李仁孝代天子慰问在前线的西夏军队,这是变相地让李仁孝留下。李仁孝人虽然小,但心智成熟,知道自己出来一次不容易,自己的父皇毫不顾念他才八岁,硬生生让他呆在前线,这次更是让他随军出战,尽管是在结雅大营,但也是西夏的前指所在,在某种意义上讲,他才是西夏真正的前敌总指挥。 赵构看着李仁孝激动兴奋的心情,看着他晒得有些黝黑的小脸,看着他略显单薄却变得硬朗的稚嫩身体,心中那份柔软的情感被深深触动,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阿叔,我的小弓也能射杀金兵,阿爹知道,定然欢喜。”小太子李仁孝还沉浸在那场战斗中。 让李仁孝亲自上战场,这是禹藏花麻的主意。 龙六并没有劝阻,反倒是觉得禹藏花麻做得对,只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才能对得住李乾顺的一片苦心,自己只管做好护卫就行。话又说回来,还能有谁能在龙六的皇家禁卫军亲卫面前,伤害到李仁孝? 李仁孝的钢臂弓也是特制的,虽然不能和制式钢臂弓相比,但十几步的杀伤距离还是有的。龙六有意放过来的一名冒死冲上来想斩杀西夏军中主帅的金兵谋克,却被李仁孝一箭射中肩膀,倒是让龙六大吃一惊。 挥手之下,顿时箭如飞蝗,金兵谋克被射成刺猬。但“复兴六年九月,太子于宋金之战蒲与路战场,亲自射杀金兵谋克一名”的传奇之功,必将载入西夏史册,成为西夏历史上战场斩杀敌人年龄最小的战士。 像这个年龄的孩子,多数都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嬉戏,面对这残酷的战斗场面,恐怕都会被吓坏,哇哇大哭,不知所措,更何谈镇定自若,至于能拉弓射箭,更是觉得是无稽之谈。 而西夏太子李仁孝却挽弓射杀强敌于疆场,龙六已经和赵构详细禀明此事,于是,赵构在第一时间,先来到太子李仁孝的军帐,看看这位传奇色彩的李仁孝。 赵构欣喜地接过李仁孝递过来的钢臂弓,左看看右看看,点点头,对禹藏花麻说道:“郡王爷,可将此弓供于西夏军史馆,永久保存,以供后人瞻仰,让西夏广大军民,都领略一下太子的无上风采。多年以后,这把弓,将是西夏奋斗不息、勇往直前的象征。” 禹藏花麻眼睛一亮,惊喜道:“妙,妙!陛下此举,将极大提振我西夏军民的士气,太子殿下也会受益良多,好,我回去就办。” 禹藏花麻作为李仁孝的太傅,自然知道西夏皇帝李乾顺让只有八岁的太子李仁孝走上战场的良苦用心,也知道赵构对李仁孝的精心栽培是为什么,李乾顺不仅仅要牢牢巩固太子的地位,更要为他以后铺平道路,有宋国皇帝的照拂,谁能撼动李仁孝西夏太子的地位? 赵构有些心疼地拉过李仁孝,搂在怀里,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滴,轻声问道:“仁孝,想家吗?” 李仁孝红扑扑脸上挂着笑,说道:“我想阿妈了。” 赵构笑道:“你受苦了,不过值得。战事马上就结束,你我叔侄要去金国皇宫的乾元殿去看看,你再回去。我让你飞雁姐姐陪你回去,她要回西夏住一阵子,你可喜欢?” “真的?我好想姐姐。阿叔说话当真?”真是童言无忌。 赵构笑道:“自古君无戏言,自然是真的。” 他回头对禹藏花麻说道:“郡王爷,等战事结束,还请郡王爷顺路护送惠妃娘娘回西夏小住,飞雁也有些想家了。” 民间有俗,嫁出去的女儿生了孩子,都要回娘家小住,尤其是诞生麒儿,更是让娘家人脸上贴金的大喜事。 禹藏花麻没想到这个好差事轮到自己,急忙答应道:“这是我西夏的盛事,请陛下放心,花麻一定护卫周全,将惠妃娘娘平平安安护送回西夏。” “这件事,我已经知会怀亲王,你回去听怀亲王安排就行。” 说完,站起身,拉着李仁孝的小手说道:“走吧,大家都等着呢。”出了大帐,抱着李仁孝,飞身上了暴风,禹藏花麻、龙六等人急忙跟上,向岳飞的中军大帐驰去。 第539章 大金国之殇 无忧在上京会宁府驿馆等了两天,才见到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完全没有以前随到随传的待遇。 无忧知道,这是吴乞买不满自己出使金国的身份。上次出使,在吴乞买眼里已经有点“离经叛道”,但现实却是事实如此。吴乞买脸皮还是薄了一点,不知道是无颜面对,还是心里面恼怒作祟,反正是凉了无忧两天,对外只说是身体不适。 无忧倒也坦然,索性在城里转着四处看了看,不过,越看越是心里暗暗吃惊。 会宁府建有南北两城,南城横筑,北城竖修。南城是皇宫所在,北城多为百姓居住。无忧信步游街,在北城转了一圈,放眼望去,却是一派萧条,大街上很少有人,即使几名行人,也是步履匆匆,低头疾走,倒是不少会宁府的差役和一些巡逻的金兵,来来往往,给北城的大街上平增了几分肃杀之气。 过了南大街,就是后街。无忧正在行进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名汉子,戴着一顶软帽,拦住无忧,低声问道:“官人,双七女雏,作价百文,可要?” 无忧心里一愣,却装作无事人一般,只管往前走,那人错后一步继续追问:“价钱好说?” “有多少?”无忧不动声色。 那人眼睛一亮,趋步近前低声道:“官人要揽大活?需等两天才行。我手里现下只有三票。” 无忧嘴里“哼”地一声,道:“再过两天?恐怕又是一个行情,你不怕砸在手里?” 那人好不容易遇上“金主”,怎肯轻易放过,急忙道:“官人果真要,咱们再议,少一些也成?” 无忧说道:“一百文?现在一百文也买不到斗米粗粮,我现在斗米在手,你说主家是要米呢?还是要钱?” 那人眼睛居然放光,急忙说道:“官人要是、要是手里有粮,一升米也可商量,怎样?” 无忧停下脚步,问道:“你三五天之内,能揽多少?” 那人沉思稍顷说道:“官人如果有粮,三五天,可有百数?” 无忧一愣,心里一沉,说道:“你好生招揽,怎么找你?” 那人笑道:“官人不必找,你只要出现在这后街,小的自然会看见。” 无忧点点头,也不再说,自顾前行,后面那人便像空气一般消失。 完颜吴乞买并没有在乾元殿召见无忧,而是在安福殿。安福殿在乾元殿的后面,并不在中轴线上,而是一座偏殿,兼做完颜吴乞买的书房,有时候看书晚了,吴乞买就在此过夜,也算是吴乞买日常起居办公之地。 吴乞买脸色有些灰暗,无忧尽管有一定的思想准备,还是有些吃惊,心里也是一软,毕竟吴乞买对他们三个,还是很器重的,尤其是无嗔。 “先生坐,这几天身子不适,有些怠慢了先生,先生勿怪才是。”吴乞买说话的气息倒是不弱。 “陛下昼思夜虑,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无忧安慰道。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次前来,可见过无嗔大师?”吴乞买倒是直率,并没有绕弯子。 “我是见过大师兄,大师兄也托我问候陛下。”无忧揖礼道。 吴乞买摆摆手,道:“我和无嗔大师神交已久,虽然无缘日日陪伴,但好在相距不远,也能就近讨教。你师兄弟三人,对大金有功,我自是心里有数,所谓国运国祚,俱是天命。大金走到今天,不是天之命,而是我之过。” 无忧劝慰道:“作为国君,自是希望国祚绵长,但也要顺应天命。陛下睿智,且具天赋,大金何去何从,自然心中有所计较。” 吴乞买难得一笑,说道:“你这滑头,不用套我的话。我也知道你的来意,与其说是宋国说客,不如说是金国的谋臣。会宁府四面楚歌,人心惶惶。城外宋军虎视眈眈,万事俱备,会宁府是否能保全,其实你我都是心知肚明,不过,我大金铁骑纵横天下,宋军要想轻言拿下我会宁府,哼,他赵构小儿还需一副好牙口!” 无忧心中长叹,这大概是为上者的通病,嘴上死硬死硬的,真要是城破,恐怕脚下都不慢,关键是,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具备吴乞买如此乐观的现状了。 无忧缓缓说道:“陛下,这两天闲来无事,倒也在城中各处逛了逛。陛下可知,现在的会宁府,五十文,甚至三十文、二十文,就可以买一个幼童?如果手里有粮食,一升米也可以换一个,陛下,会宁府天会七年,斗米不过二十文,精米也不过三十文。一个谋克之妻,为给孩子一口吃的,两个粗粮饭团,可以陪睡一晚。昨天在后街,会宁府缉捕司和西城防御使巡城小队的人当街殴斗,死一人伤十七人,居然只是为了一袋粮食。陛下,这些,您了解吗?” 话音未落,吴乞买“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脸色突变,颤声说道:“此事、此事当真?” 无忧上前一步搀扶其缓缓坐下,说道:“陛下,真实的情况,恐怕比这个还要糟。” “他们、他们还是没有和我说实话,都瞒着朕……”吴乞买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陛下,会宁府现在人心不稳,像堆满了火药的木桶,稍微有些火星,就有爆炸。宋军前前后后围困已经半年之久,蒲与路完颜鹘懒大军已经悉数被歼,整个会宁府孤城一座。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就是跑,又往哪里跑?整个金国现在都已经成了宋国的特管区,您又何去何从?金国何去何从?” 吴乞买渐渐冷静下来,低声说道:“是宋国赵构让你来的?” 无忧摇摇头,又点点头。 吴乞买愣住了,只听无忧说道:“这次前来,是宋军总指挥岳飞司令员所派,但却是宋国官家赵构的意思。” “哦,底线是什么?” “岳飞司令员说道,会宁府可以采用和谈方式解决,金兵放弃抵抗,听候改编,各部司属官员,不得破坏任何设施。这是为了最大程度减少对会宁府的破坏和人员伤亡,无论是金人还是宋人,都是芸芸众生,生命平等,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够避免杀戮,则功德无量,造福子孙。但如果陛下一意孤行,据城死守,宋军拿下会宁府,只需半日之功!” “哼,当我的会宁府是纸糊的吗?半日?你信吗?”吴乞买脸色通红,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这……陛下,岳飞青龙军团第三军是为铁血军,是第一支被大宋官家命名的军队,其军长姚政曾放出豪言,六个时辰,拿下会宁府。” 完颜吴乞买脸色由红变黑,却没有说话,俗话说啪啪打脸,你无忧好歹是金国人,咋这样不给老大情面? 无忧心中却是无奈,心中暗道:“陛下,我这还是悠着说的,真要是您知道了岳飞大帐中诸位将领为了争抢这最后一攻,说出了什么样的豪言壮语,您就知道六个时辰是怎么挣来的。” 他还是要顾及吴乞买的脸面,说道:“陛下,宋军一贯是这样,争着抢着要捞军功。不过说句实在话,宋军要是全力猛攻,六个时辰拿下会宁府,还真有这个可能。不知宋军在南城之外新部署的霹雳炮,陛下可知?” 完颜吴乞买一惊,说道:“斜也倒是说过宋军的霹雳炮,但并没有说过什么新部署啊?” “估计都元帅是怕您着急。宋国新霹雳炮口径比原先的要大了一倍,我曾亲眼见过他们的训练试射,模拟会宁府夯实的城墙,一炮就是一个口子,宋军倡导什么‘饱和攻击’,几十门霹雳炮齐射之威力,地动山摇,虽远亦不能站立,陛下,大金儿郎在城墙上站都站不稳,怎么拉弓射箭?就是箭术,宋军手中钢臂弓完全碾压儿郎们手中的角弓,何况还有宋国快枪厉害。青龙铁军六个时辰拿下会宁府,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底气。” 吴乞买脸色已经平静下来,其实,他如何不知目前处境危难艰险,只不过嘴上不甘心而已。作为一代君王,他如何不知赵构的心中所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战争的最高境界,吴乞买不想就这么给赵构。赵构的辉煌,就是吴乞买的黑暗时刻。 “无忧,你且回去,两日后我给你回话就是。”吴乞买还是要和各方谈一谈,他的背后,可是一整套的利益链。 “陛下,无忧想讨您一道手谕。这次出城,我想带走一些孩子,虽然没有和岳司令商议,但我想岳司令会同意的。” 他复低声说道:“陛下,这可是咱大金一族的未来。” 吴乞买点点头,说道:“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说完,从桌上拿起一面令牌,说道:“这是大金国皇帝御用金牌,留在这里,就是一面什么也不是的牌子,拿出去,或许就是活命的神符,你要善用,好好保存就是。” 无忧恭恭敬敬接过来,揣在怀里,和吴乞买揖礼而别。 第540章 无忧的善举 赵构赶赴韩州大营之后的第二天,岳飞来报,无忧从会宁府南城门出城而来,但却带着五百多名孩童,不知是何缘故? 赵构也是纳闷,莫非无忧趁机要广开门徒,壮大五峰观的香火?如果是这样,赵构自然是要查清楚的,这可不是小事,已经触及到赵构的底线,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真要是无忧“趁火打劫”,骗取这些孩童,赵构会让梁景上一趟胡凯山五峰观,会一会他们的无嗔大师兄。 无忧看着飘扬着辕门内的宋国国旗和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大纛,知道赵构来到了前线,估计应该是为了会宁府和平解决一事。 无忧没有见过赵构,虽然他早年游历在外,在塞尔柱国国王统制花刺子模城的时候,在国王桑加尔手下担任高级参赞达六年之久,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面对赵构这座硕大巍峨的军帐,却有些忐忑不安。 这次出使无果,自己却未经请示私自带出来五百多名幼童,小者三两岁,大者十四五岁,至于七八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却在多数。这些人的父母起初万般无奈之下,忍痛卖儿卖女,一来给孩子们也算是找一条活路,二来,也给留守的大人换取一些食物,多支撑两天。 坊间已经传闻,大宋官家要和金国皇帝和谈,不想刀兵相见,以免破坏会宁城和损伤城中百姓性命。这让许多人看到了希望,只要支撑过去这几天,或许和谈就能成功,这样一来,不就都能活下去吗? 后来居然知道买童之人是大大有名的无忧老人,而且不是买,是用粮食交换。这一下子后街、前街甚至包括南大街左右两厢,听到消息的底层百姓,都将自己的孩子带了出来,有的家里是送一个留一个,有的干脆全部送走,祈求活路。无忧让马三,就是和他联络的汉子,悉数登记造册,不许打马虐待,做好了,还有个前程,做不好,新账老账一起清算。 得知这是无忧老人,马三不敢含糊,挣钱是好事,但自己做的却是断子绝孙的阴损之事,要不是遇上无忧,自己还不定遭到什么报应呢? 现在跟着无忧,反倒是在做善事,有了无忧的恩威并施,马三做事倒是一把好手,任劳任怨,又纠集了昔日的几名泼皮手下,规规矩矩的听从无忧的安排,居然三日之内,就登记了五百多人,同样把马三吓了一跳,这么多人,可出不去? 但无忧却说你只管登记造册,安排人照顾,出城之事,无须他操心。等到无忧拿出御赐金牌,马三脑子嗡地一下,差点瘫倒在地。才知道无忧背后居然有这么大一座靠山。 出城容易,但如何安置,却是问题。宋军四面围得铁桶一样,遵照军令,只准进,不准出,就是一只鸟也要射下来的严令之下,的确是一个人也没有出去,出去的,都成为倒在钢臂弓下的死尸,以至于后来,守城将领干脆用大石条夯死了城门。 但无忧有吴乞买御赐金牌,守城防御使不敢违抗,让人打开封堵的城门,对无忧说道:“先生,小的为您留半个时辰,如果您处理不了需要带回,可原路返回,但半个时辰后,恕小人军令在身,将要再次封门。” 无忧让大的背着小的,年长的拉着年幼的,带着这五百多名孩子晃晃悠悠地走出城,孩子们都还小,也走不动,但无忧告诉他们,前面不远就有吃的,孩子们也是咬着牙坚挺着、步履蹒跚向前行进。 过了军事分割线,对面的宋军看到情况,迎上前来,带队的营长问明情况,沉思一下,让手下去回报岳司令,同时大手一挥,手下士兵人手一个,或抱着或背着,将孩子们接到军营之中,先安顿下来,等待上级进一步的指示。 无忧心里稍微安定下来,想到如果实在不行,让岳飞派几十辆大车,自己将这些孩童带回胡速特管区,生存下来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毕竟路途遥远,孩子们又小,就地安置才是最好。但却不知岳飞司令员能不能做主,但现在看来,自己不如直接找赵构。 无忧站在军帐外,值守的飞龙卫早已进去通禀。不一会儿,只见军帐之内匆匆走出一人,正是胡速特管区总督完颜宗干,身后是大帅府高级参议谢天赐。 完颜宗干看到无忧,拱了拱手却没有说话,身后的谢天赐却对无忧说道:“先生,大帅有请。” 说完,自顾和完颜宗干急匆匆离去。无忧有些纳闷,完颜宗干见面之后,为何一言不发,只是揖礼。谢天赐是大帅心腹,却和完颜宗干一同离去,不知是什么差事。 无忧多想无益,还是先见过大帅再说。 进到大帐,却见大帐内只有两三个人,都聚在大帐中间的一架巨大的木图前低声商议着什么。值守的飞龙卫来到几人身后,低声回禀道:“大帅,无忧先生来了。” 一个身影转过来,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容出现在无忧眼前,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一袭素衣在身,一条玉带围腰,发髻上二龙戏水的发带飘逸在后,整个人给人一种沐浴春风般的感觉。 无忧急忙揖礼道:“胡速特管区区府高级参议无忧参见陛下。” 赵构上前轻扶,笑道:“无忧先生出使会宁府,不管和谈如何,先立了一大功啊。” 无忧一愣,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旁边一位慈祥老者笑道:“无忧先生,你带出来这五百孩童,意欲何为?” 赵构指着老者说道:“这是我大宋枢密副使宗泽老将军。” 无忧急忙揖礼:“见过汝霖公。” 宗泽笑道:“无忧先生知道我?” 无忧笑道:“汝霖公不仅仅在宋国,即使在金国,‘宗爷爷’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无忧自然晓得,也深感敬佩。” 宗泽笑道:“先生怎么会想到带这些孩子出城?” 无忧急忙说道:“陛下,汝霖公,会宁府现下粮食奇缺,老百姓已经锅里无食,孩子们还小,已经撑不住了,会宁府里已经出现饿殍,再等几天,恐怕饿死的都是老弱妇孺。这次救出这些孩童,也是想着能让这些孩子活下来再说,也算是机缘巧合吧。但我却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要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谁忍心骨肉分离。” “只要活下去,才有希望。所以先生做了一件大大的善举。”赵构夸赞道。 “无忧在城中的时候,也是心中着急,才擅做主张。但现在却发现成了烫手的山芋,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是五百个娃娃,身后涉及到城里上百户家庭,无忧现在只能依靠大帅了。” 赵构笑道:“我已经安排宗干总督处理此事,先在军中腾出一座营寨,专门安置这些孩童;天赐前去韩州衙门,让韩州知府抽调一百名妇人和十名医官前来,划拨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人员分成两拨照料这些孩子,决不能让孩子受到伤害。打仗是两个国家的事情,不能波及孩子。” 无忧心中一热,脸上通红,撩袍“噗通”一声跪下,动情说道:“陛下悲悯之心,感天动地,无忧替孩子们谢过陛下。” 赵构搀起无忧说道:“战争的目的是消灭战争,不是消灭人类,更何况孩子是国家的未来。无忧,这次和金国皇帝陛下的见面,有什么收获?” “吴乞买陛下让我两天后再去。”无忧有些不安。 赵构看出无忧心中的担心,笑道:“既然两天后再次会晤,也未尝不可。不过无忧先生此举,倒是让我有一些想法,您不妨仔细和我说一说城里的情况。” 无忧随即把自己那两天在城里的所见所闻和赵构详细做了分说,特别是提到北城的情况,已经非常严峻,许多豪横之士开始铤而走险。会宁府早已实现宵禁,府尹完颜宗磐派出缉捕司差役,会同四城防御使巡按四城,却不料因为粮食发生内讧,倒是缉捕司吃了大亏。 会宁府都防御使是完颜宗望,不过完颜宗望身体不好,一直由副都防御使完颜潺在负责。完颜宗磐大怒之下,上书完颜吴乞买,自请南北两城的治安巡查由会宁府府衙一家担任,四城防御使的人马专心负责四城防御就是。 完颜吴乞买准奏,完颜宗磐还兼着会宁府兵马都总管,遂派出心腹部将猛安带领两千人,在四城巡视。但是完颜宗磐和完颜宗望之间的矛盾,却是显而易见。 赵构于是对无忧说道:“无忧先生,我想请您明天再进城一趟,给吴乞买陛下送一封书信。” 无忧一愣,这刚出来,怎么又回去? 赵构笑道:“先生今天之举,忽然提醒了我,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城内的老百姓为了一口吃的,卖儿卖女,骨肉分离。所以,我想和吴乞买陛下先商议一下,让妇女、儿童和老人先出城,我在韩州大营划出一片地方,由完颜宗干总督负责,安置这些人,先保住性命再说。我想,吴乞买陛下不会不答应吧?所以,此事还需先生鼎力斡旋促成此事。如此,善莫大焉!” 无忧动容,长揖道:“无忧定不辱使命!” 第541章 釜底且抽薪 无忧间隔一天再次求见,吴乞买以为出现什么紧急变故,随即在安福殿召见无忧。 无忧呈上宋国皇帝陛下赵构的书信,吴乞买展开,一手飘逸的字体映入他的眼帘,他急速看完书信,轻轻放在桌案上,闭目沉思不语。 无忧静静端坐,也是一声不吭,不过偷眼看到吴乞买胸腹之间起伏不定,想必他心中也是激荡不已。 良久,吴乞买低声说道:“……苍天有好生之德,遂成就三山五岳之势;厚土有泽被万物之灵,兼五湖四海之雄。寸铁之下,无有完卵,丈二单钩,岂有命乎?宋金之战,不应祸及妇孺,兵临城下,尽避老弱之身……” 他抬头看了一眼无忧,低声问道:“先生,五百小儿可是赵构亲自安排?” 无忧点点头,说道:“宋国陛下亲自命令斡本郎君负责此事,划拨韩州大营一营之地专门安置,伺候的妇人、厨娘、医官等杂役勤务人等,均有韩州府衙负责。我来之时,自去查看了一趟,所有孩童均以洗澡换衣,个别身体有病者,有专门的营帐治疗、专人看护。另有五十头母羊,负责提供羊奶,有专人负责挤奶煮熟,伴以雪糖,专供孩童食用。另有安排年龄相符者,每十人一队,住一个帐篷,大儿为队长,负责这些天这队孩童的起居。宋国陛下说道,孩子们饿得狠了,需慢慢稀食调养。从昨日到我进城之时,宋国皇帝陛下已经亲自前往孩儿营探视了三四次,我出来的时候,孩儿营嬉戏之声已经四下里传了出来……” 说到这里,无忧却是有些哽咽。 吴乞买点点头,说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大宋官家深谙此道,这个时候出手此招,我大金还真不好接。” 他又看了一眼平铺在桌案上的书信,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先生曾面见赵构,您认为这宋国官家是为了沽名钓誉还是本心为善?” 无忧心中暗叹一口气,暗道:“这大概就是差距,也是宋金之间的战争为什么会在天会三年之后,呈现一边倒的趋势。赵构赢在民心,绝不是一两场沽名钓誉的作秀就能取得如此成就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陛下,如果赵构只是为了邀取民心,大可不必寄书于您,只需向城中射来上千书信,言明老弱妇孺皆可出城活命,您到时候放,还是不放?” 完颜吴乞买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是啊,他能做到的,却还是先写信于我,也算是照顾了我这个一国之君的面子,真要是万箭齐发把这个消息射进城内,立刻就会引发混乱,这自然对宋国有利,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就冲这一点,我很佩服。” 说完,提笔在手,写下一道谕旨,盖上小印,冲无忧招招手,说道:“宋国陛下让你作为和谈使者,自然对你也是信任的。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小气,这件事,你拿着我这道手令,和浦芦虎郎君知会一声,全权处理吧。原则上,五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男丁和女人,可以自愿离开会宁府,但各司衙门里主事以上官员的家属不在此列。人员要造册登记,和宋国好好交接,这都是我大金的血脉,无论两国走到哪一步,我吴乞买算是欠宋国陛下一个人情。” 无忧深深揖礼道:“陛下此举,善莫大焉。无忧当尽心竭力,办好此事。” 吴乞买挥挥手,无忧施礼退下,自去和会宁府府尹完颜宗磐交涉不提。 且说韩州大营赵构帅帐,人头攒动,将星云集,这次赵构召集会宁府战役相关将领,开始全面部署。 这还是受到无忧这次孩童事件的启发,赵构决定给吴乞买再上上眼药,促使和谈进程的脚步加快,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赵总督,韩州安置大营所有物资是否到位?什么时候可以投入使用?” 赵构在询问塞北特管区总督赵鼎,他和宋琦、咸平府知府李纯,一直在忙于韩州大营的建设,整个韩州大营将是宋国北方最大的军事训练基地,划出一块建立一个“安置大营”,不会有什么问题。 “官家,安置大营以军帐为主,搭建起来很快。岳司令专门派了工兵团帮助,今天晚上所有设施全部可以到位并进行调试,宗干总督已经开始接手了,李知州抽调的人员正在进行培训,明天一早就可以接手各处,您给出的军令是辰时初刻,至少会提前半个时辰。”赵鼎胸有成竹地说道。 赵鼎经过这两年的磨练,更显成熟。处理这些政务来,已经是游刃有余,不像刚到政务院的时候,几乎都吃住在政务院里,成了政务院有名的“疯相赵鼎”。 赵构继而说道:“这次有些匆忙,李纯,第二批人员要严格。这批人员是大营里的老手,应该没有问题,但涉及两国不同风俗、不同信仰,一定要提醒服侍人员注意日常行为,举止言谈要小心,将我大宋最好的人文关怀体现出来。” 咸平府知府李纯急忙揖礼道:“陛下放心,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开始甄选。” “凤一军长!”赵构喊道。 “到!”凤凰军团第一军军长凤一高声答道。凤一的凤凰军团第一军,现在不仅仅砸宋国,即使在金国、西夏、回鹘等国,也是大名鼎鼎。 凤一一身礼甲在身,既有军人挺拔的英姿飒爽,也有女性的婀娜多姿,这位出身凤卫的宋国野战军团的军团长,小麦般的肤色,两条大长腿,怎么看,龙一这小子像是捡到宝贝一般。 “你的军团负责通道的安全和人员接应,没有本帅将令,任何人不许进入通道,这次出来的,都是老弱妇孺,你的军团接送最是合适。” “保证完成任务。”凤一一如既往的干练。 “沈重,你的皇家警卫团负责南门外外围警戒任务,协助凤军长的第一军完成任务,服从凤军长指挥。拿出你们皇家警卫团的气势和威严,让金国的老百姓看看我大宋军人的风采。” 沈重被调来前线,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干上一仗,他这个团长当得有些憋屈,手底下龙精虎猛的小一万人,每天让沈重折腾得昏天黑地,就是为了能保持一个随时能战的状态。皇家警卫团的这种嗷嗷叫不要命的训练,倒是成了会宁府城南的一景。但也正是如此,金兵南城防御使丝毫不敢大意,他们面对的,可是岳飞集团军的精锐中的精锐。 沈重黑铁塔一般的身躯伴随着瓮声瓮气的低音:“保障完成任务,请大帅放心,请凤军长放心。” “王经军长,你的任务一会儿天赐会单独交代,具体怎么做,他会详细告诉你。” 王经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赵构对满屋子的将领大声说道:“诸位将军,这次安置行动,是彰显我泱泱天朝上邦大国的良机,也是检验我们处置突发事件的能力,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这,也是一场战争。” 会宁府北城后街街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汉子不停地来回踱步,显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过多久,从南边街道上“塔塔塔”跑过来三四匹马,在角落处勒住坐骑,为首之人穿着缉捕司的衣服,正是会宁府缉捕司的总捕司使田大郎。 马三急忙跑过去,哈着腰打着招呼:“田大哥辛苦,诸位弟兄辛苦。” 说着,一个布袋悄然递到田三郎手里,田大郎打开一看,里面满满一袋子炊饼,心里煞是欢喜,这在会宁府,现在可是硬通货,有钱也买不到的,这个马三居然一下子送自己一袋,给手下三名弟兄分下去他们那份,剩下的,足够家里维持两三天没有问题,这可是救命的粮食。 田大郎拍拍马三的肩膀,笑道:“马三,你小子踩了狗屎运了吧,居然遇上了贵人,还做起了善事,后街泼皮马三的名声怎么一下子红火了?” 马三还是陪着笑,说道:“这不是机缘巧合吗,平时田大哥多有关照提携,才有马三今日。能为田大哥做事,是马三的福气。” 马三笑道:“哎呦,还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诺,这是你要的名册,不过府尹大人说了,要仔细甄选的,莫要让别有用心的人蒙混过关才是。” 马三急忙接过来揣在怀里,说道:“田大哥放心,那边查得更紧,不敢马虎一点。” 田大郎悄悄拉过马三,低声说道:“马三兄弟,今天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家里已经解不开锅了,衙门里现在也只能供应一顿,你也知道,我这一大家子,你嫂子和三个孩子,还有我这三名兄弟的家眷,想拜托你送出去,想想办法,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马三一愣,低声说:“田大哥,你既然当我马三做兄弟,我也不藏着掖着,您也知道,凡是主事以上差官的家眷可不在此列,这是都元帅斜也郎君的军令,我可不敢开这个先例。” 田大郎有些着急,说道:“这个我知道,要不找你干什么?你最小的侄子才三岁,昨夜已经有点烧了,我他妈的不是着急吗?陈老六的老大已经烧了两天了,再出不去,就交代了!” 说着,田大郎眼圈已经红了。 马三看了一眼后面一个年龄稍长的汉子,正是陈老六,也是平时相熟的,居然扑簌簌掉下眼泪。 马三心里一紧,是啊,要不是人命关天,他们这些人可不愿意冒险。 “马三兄弟,冲你能惦记着这一袋子炊饼,说明咱们平时的交道够深,今天,务必给哥哥想个法子,带他们出去,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马三眼珠子转了转,拉过田大郎,咬着耳朵说了几句话,田大郎眼睛一亮,一跺脚,说道:“马三,你真他娘的绝了,啥也不说,半个时辰后,人我给你送过来。” 第542章 吴乞买之心 次日凌晨,天还没有亮,会宁府城内聚集在南大街的人员越来越多,都是老弱妇孺,不时有孩子们稚嫩的呼叫声响起,却马上被母亲呵斥住,不敢再出声。 马三跑前跑后的吆喝着:“大家注意啦,一家人排成一排,手拉着手,不要走散了,如果走散,站在原地莫动,自有人来收拢,要是乱跑找不到,可不要怪没有提醒大家。” 前后还有不少会宁府府衙的差役在维持秩序,拿着名册在一一核对,核对完毕,交给一队差役带领着来到南城的瓮城站好,准备出城。后面一队队都是点好名册的一个个纵队。 秋风瑟瑟,许多家境贫寒的人家,衣衫单薄,寒露浸身,冻得瑟瑟发抖,但却都在咬牙坚持。大人把不多的衣服裹在孩子身上,自己则不停地跺脚,来抵御这早晨的寒冷。 迎面走过来几个人,当先之人正是田大郎,后面跟着十几个人,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马三看清楚了,正是田大郎和陈老六等人的家眷。 田大郎手里攥着几张纸,看见马三,将这些纸片交给他说道:“马三兄弟,让你久等了。没办法,这死娘们根本弄不清咋回事,死活不肯,还是陈老六的浑家明白过来,才劝慰着签了字,拿好,这是我们四个人的。” 马三展开第一张,只见题头上面写道:“休书……” 下面几张都是,这些却是这几个人写下的休书具本,既然金国皇帝有令,主事以上官员家眷不在出城之列,这些人与家人隔绝关系,也就不是他们的妻儿子女,自然不在命令范围之内。 马三将文书放在一个招文袋里,低声道:“田大哥,我和你说过的这个法子,你告诉别人没有?” 田大郎一愣,说道:“没有,一晚上都在和那死婆娘讲道理,哪有顾得上。哎,你们几个可曾外传?” “没有。”另外两人立刻说道,但陈老六仿佛有些犹豫,没有立刻接话。 “老六,你……” “大哥,我……我告诉了妻弟,不过,再没有和别人说。你也知道,他的孩子更小,大人没有吃的,也、也就没有奶水,每天饿得哇哇大哭,我……”陈老六一看就是一个心善之人。 “算了,说了就说了,能救出一个算一个吧。怎么了马三,有什么意外吗?” 马三拉过田大郎,拍拍招文袋,低声说:“田大哥,这一袋子都是休书和解除家人关系的契书,如果天明了,恐怕会更多。看来,不止一个人想到这个法子,人逼急了,什么聪明劲都能发挥出来,我倒是小看天下英雄了。” 田大郎拱手揖礼道:“如此,我们几家的家人都拜托了,大恩不言谢,绿水长流,我等都记在心里就是。” 马三点点头,招呼身后的几名小厮过来,按照名册将田大郎等人的家眷排好队,看了田大郎一眼,带着这些人径直往瓮城走去。 会宁府乾元殿,吴乞买听完完颜宗磐的汇报,心里沉甸甸的。 短短的一天一夜,居然造册登记人员已达七万多人。一方面,这七万多张嘴现下要去吃赵构的,自己这里要轻松一些。另一方面,则是看到了民心,老百姓已经不关心会宁府守住守不住,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浦芦虎,据说许多官员一夜之间休妻的休妻,撇子的撇子,断绝关系的断绝关系,可有此事?”吴乞买突然发问道。 “这件事倒是有的,许多官员家中幼子尚小,家中已经断粮,不知道是谁先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很快就传开了,会宁府请示我,我让他们按照命令办理就是,既然……既然写下了休书契约,也就再无瓜葛,我并没有阻止。父皇,是不是孩儿做得不好?” “不,你做得很好。你比我心善,这些人都是我大金血脉,多救一人,多一分延续,我只是没有想到,宋国官家赵构这一手,也是让为父很是敬佩。浦芦虎,告诉下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莫要太认真。” “是。不过父皇,无忧还在驿馆,他今天进宫来要和你见面,关于会宁府何去何从,还需您速做睿断。”完颜宗磐有些忧虑说道。 “浦芦虎,想我大金灭辽侵宋,战无不胜,打下这偌大的江山锦绣,现在却要拱手相让,你心里可曾心甘情愿?” 完颜宗磐“哼”地一声说道:“要我说,咱们金国输就输在心不齐。都曾笑话宋人一盘散沙,兵备松弛,即使是西军精锐,也不能于我大金控弦勇士相比,东京禁军也少有出色将领,除了李纲、宗泽等人,就连宋国官家,也是昏聩。倒是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九王赵构,居然异军突起,迅速控制住了局面,现在又成了我大金的克星。莫说别人,我是不服的。” 完颜宗磐不服,那是真不服,不是不服气,而是不服命。如果按照历史轨迹,吴乞买之后的皇位是完颜宗峻之子完颜亶,也就是金熙宗,正是这个金熙宗执政期间,依靠完颜宗弼、完颜宗干、完颜希尹等人,先后诛杀完颜宗磐、完颜昌、完颜宗隽等人,把控金国军政大权,在金国掀起了血雨腥风,是完颜宗磐的死敌。 但赵构的横空出世,大大改变了宋国和金国的历史走向,完颜宗磐无论是出身还是功勋,都是完颜吴乞买不二的接班人,完颜吴乞买也多次在朝会上暗示,有意培养嫡长子完颜宗磐,但现在谙班勃极烈是都元帅完颜斜也,是吴乞买的弟弟,也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 完颜吴乞买的皇位是兄终弟及,从完颜阿骨打手里接过了大金国的皇帝宝座,那么也很有可能,完颜斜也从自己的兄长手里再次接过大金国的皇位,但就目前的态势来看,对完颜斜也不利。 作为金国的最高军事首脑都元帅,把仗都打到自己的都城家门口,让对方兵临城下,要不是金国实在是无人可用,加上金国将领多是完颜斜也提拔重用的部下,尤其是这个时候,军队绝对需要稳定,吴乞买或许早就换人了。 完颜吴乞买看看完颜宗磐,心里也是叹一口气,要说完颜宗磐,的确有几条优点,首先忠于自己,其次也是一员骁勇之将,第三在燕京府和会宁府府尹的位子上,彰显出其出色的政治才华,是金国少有的文武全才的人物。但完颜宗磐狂妄自大,骄横无忌,也是他最大的弊病。 他长谈一口气,对完颜宗磐说道:“听无忧说起鹘濑郎君的嘎多山之战,也算是打出了我大金的军威、国威,虽败犹荣。如果会宁府不战而降,以后你我父子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仗,还是要打一打的,关键是怎么打?谁去打?” 浦芦虎心中一凛,沉思片刻说道:“父皇的意思是,和宋军打一仗?” “对,这场仗,必须要打,既是给金国所有的臣民看,更是给金国的列祖列宗看,浦芦虎,你可愿意一战?” 浦芦虎“唰”地起身,揖礼道:“父皇,浦芦虎愿和宋军死战到底。” 吴乞买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可有信得过部下,愿意随你出征?” 浦芦虎脸色先红后黑说道:“别的不敢说,儿臣好歹是会宁府兵马都总管,我的五千部族亲军还是听我指挥的。” “如此甚好,我将合扎猛安完颜冲率领的侍卫亲军也交给你,凑足一个万人队。”完颜吴乞买也是下定决心说道。 “父皇,不行。侍卫亲军要保护父皇的安全,您身边不能没有亲卫。”完颜宗磐自然知道,完颜冲的合扎猛安,那是完颜阿骨打亲自分封的,算来已经卫护金国皇宫两代人了,是前魏王完颜斡带之子,是金国皇宫内卫第一人。浦芦虎自然知道完颜冲的重要性。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时候,不是一个胜负的问题,是咱们大金最后的荣耀之战,就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不能堕了我大金的威名。” 完颜吴乞买心中也是生出一股豪情,他明白自己的归宿应该在哪里。 他冲完颜宗磐摆摆手,说道:“你自去准备,和完颜冲拿出一个计划来,这一万人三天之内,供给不限量,吃好吃饱,准备最后一战,但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你去吧。” 打发走完颜宗磐,吴乞买仿佛拿定主意,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遂吩咐随侍道:“速去传谷神郎君进宫来,就说我找他有事情要谈。” 第543章 彼此话机锋 无忧不仅带出来近五万人,更带出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完颜吴乞买要和宋军一战定未来。 之所以不是定输赢,而是定未来,就在于吴乞买知道,金国大势已去,输赢已定,只不过金国的未来走向,作为金国一国之君,他还是心中没有认可这个结果,说鱼死网破也好,说垂死挣扎也罢,更多的是一种态度,或者说是一种交代。 至于和谈,反倒是没有赵构想象中的你来我往多少个回合,或许这就是金国的一种方式,简单粗暴,但是有效。 吴乞买给赵构带话,双方各出一个万人队,堂堂正正决一死战,宋国不得动用霹雳炮、新式火器等武器,金国也不凭借坚城据守,就是凭借彼此军队的日常训练和战阵,公平的较量一场。否则,会宁府宁肯玉石俱焚。 不得不说,吴乞买此举看上去公平,实际上自有小算计在里面。知道宋军火炮厉害,如果真要据城死守,宋军虽然费一些功夫,但会宁府的城墙根本就挡不住霹雳炮的狂轰乱炸,会宁府之兵已经是疲兵,城是孤城,死守意义不大,徒增伤亡而已。但伤亡总是双方的,金兵拼死一搏,宋军即使拿下会宁府,伤亡也不会小。 如果在野战之中,吴乞买的侍卫亲军司加上完颜宗磐的亲卫军,挑出一个万人队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些可是吴乞买最后的老本,拼完了,也就完了,他就连一点本钱也没有了。 输了,会宁府上上下下,任凭赵构发落。 不过,如果侥幸赢了,吴乞买请求赵构放他们走,谁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赵构不得阻拦。 韩州大营帅帐,赵构脸色有些阴沉,语气也有些冷峻:“无忧先生是说,吴乞买在和我讲条件?” 无忧感觉到赵构渗透过来的威压,急忙低身说道:“陛下心存悲悯之心,感念好生之德,遂有和谈之举。既然……既然是谈,就像买卖,总要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无非是最后你情我愿,才是谈。陛下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我再跑一趟也就是了。” 赵构“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道:“朕亲提雄师百万,兵临城下,吴乞买居然还要谈条件?他果真要会宁府几十万人为他一人陪葬?如果他有此坚心,我可以成全他。无忧,你自去回禀吴乞买,最后宽限一日,让城中老弱妇孺没有出城的,尽快出城。今晚子时为限,过了子时,四城通道关闭戒严,明日攻城。” “姚政何在!”他大喝一声。 “到!”姚政唰地站起,大声回道。 “六个时辰,拿下会宁府,你还说话算话?” “青龙铁军,幸不辱命!”姚政底气十足。 “好,苏定方,你的炮兵师将所有炮弹全部打出,青龙铁军发起攻击时,城头上如有一人一卒站起,你自己请辞司令一职!” 苏定方一愣,急忙大声喊道:“坚决完成任务!”心里却在想,大帅这是要荡平会宁府吗? 赵构难得发怒,平时很少以“朕”自居而言。今天君王之怒,天地动容,整个帅帐一片死寂,所有人感觉身上冷森森的,大概这就是君王的杀气威压所至。所有人都低下头,大气不敢发一声。 无忧低着头,汗却湿透衣服。方才还为自己做了一件大善事而沾沾自喜,却突然感受雷霆之怒,才明白,赵构是大宋国一国之君、三军统帅,真要是断绝和谈之路,战端一开,明天会宁府就会是人间地狱,宋军憋了多半年,这股子邪火要是发出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大帅息怒,老头子有几句话想说一说。”一个声音在大帐响起,众人闻听,却是知道是宗泽的声音。 “宗老,您请坐下说话。”赵构对宗泽还是颇为敬重。 宗泽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大帐中,缓缓看过众人,徐徐开口说道:“大帅感念苍生惜命,不忍看到杀戮再起,方有和谈之意。吴乞买愚钝顽冥,不能体恤大帅之苦心,这蛮夷之酋,未必识得好歹,也没有领略我天朝大军之威势,所以,宗泽认为,既然吴乞买求战,我们如果没有回应,反倒是让金国上上下下以为我堂堂大宋,居然不敢一战,我想,在座的诸位将领终究不能释怀。大帅本义,在于恩威并施,让会宁府免于战火,让更多的百姓免于灾难。倘若攻城,相信姚政将军的青龙铁军定然不负众望,率先蹬城。但大帅先期所做的努力,就会付之流水,吴乞买和他的金国朝臣,巴不得看打这一幕,这对大帅和我泱泱上邦天朝的形象有所损伤。他既战,我便战,还望大帅三思。” 宗泽一番话,让赵构慢慢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吴乞买黔驴技穷,又放不下一国之君的面子,就好像一个赌徒,输光了所有资产,只是祈求不要拔下最后的尊严,多少留一条遮羞之布,既然上了场,怎么玩儿,我都奉陪到底。 “好一句他既战,我便战!快哉,快哉!”赵构缓步走到大帐中间,走到无忧面前问道:“无忧先生,吴乞买还说什么?” 无忧回道:“吴乞买说道,别无他求,希望陛下以后善待金国子民。” “好,无忧,你再回会宁府,告诉吴乞买,明天巳时初刻,我们南门外见阵,告诉他,本大帅亲自破阵,让他心服口服。” 听到赵构要亲自上阵,宗泽、岳飞、龙三十等将领齐声说道:“大帅……” 不等大家说出口,赵构抬手制止了大家的话头,对无忧说道:“就这样前去和吴乞买讲,另外,今晚子时之前,城中百姓依然可以出城。去吧!” 无忧揖礼而别,急匆匆三进会宁府。 吴乞买紧急召见群臣,商议后续之事。 本来是权宜之计,也想拖一拖,谁想到这个宋国官家想也没有想,居然马上同意了,不仅同意,还依然答应城中老弱妇孺可以继续出城,不过时间截止到今晚子时。 “陛下,现在好多官吏的家眷都在想办法出城,会宁府接到了好些挂印辞官的报告,遵照您的吩咐,我并没有为难他们。”完颜宗磐如实上报说道。 吴乞买说道:“浦芦虎,你现在不要再管这些事情,让你八叔去管。你专心和布鲁郎君谋划明日战事。既然赵构亲自上阵,非同小可,我让斜也都元帅帮你们制定出精密的计划来,确保万无一失,大金的未来,就交到你的手中了。” 完颜斜也、完颜宗强、完颜宗磐、完颜冲几人急忙揖礼道:“我等遵命。” 他转头看看一旁的完颜宗辅,叹口气道:“讹里朵,或许当初你的建议是对的,不过现在说起来,都是后话。你是有能力的人,浦芦虎要准备明天的战事,会宁府这一摊子,你先担起来吧,不要乱了阵脚。你可愿意?” 完颜宗辅被囚禁了近一年,倒也没有这么为难他,一定的待遇还是有的,只是受到完颜宗干和完颜兀术降宋的影响,差点丧命,也算是大难不死。现在被完颜吴乞买重新起复重用,接管会宁府府尹一职,也算是临危受命吧。 完颜宗辅低身揖礼道:“讹里朵愿意为大金和陛下担此重任。” 完颜吴乞买点点头,笑道:“斜也都元帅和斡里不副元帅一直为你说情,说你人才难得。现在金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还能坚定地站出来为我做事,为大金做事,可见他们对你还是深知的。你好生办差,不要让城里乱起来就是大功一件。” 完颜宗辅道:“臣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完颜吴乞买点点头,又对完颜宗望、完颜希尹说道:“你二人是我大金仅存的文武二臣,下去仔细拿出一个章程来,一但侥幸能够走出去,接下来的出路,需要好好谋划一下。斡里不身体不好,谷神郎君,你要多费心才是。” 随后看向汉相刘延宗,说道:“其余人都去做事去吧,刘相留一下,还有些话要谈。” 刘延宗急忙揖礼,道:“臣,遵旨。” 完颜宗辅接手会宁府府尹,马上命令手下抓紧登记造册,放开限制,所有老弱妇孺都可自愿出城接受安置。一方面下达命令,各个有司衙门,照常值守,不得随意破坏任何设施,所有文字档案全部封存,不得借阅和调取,这两天的事务档案记录,重新造册归档,但有玩忽职守者,依照战时条例,从严惩处。 因为完颜宗磐对完颜宗辅非常敬重,在完颜宗辅禁足期间,别人为了避嫌,基本上没有登门之人。倒是完颜宗磐,隔三差五上门嘘寒问暖,吴乞买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总不能拿自己儿子开刀吧。 完颜宗辅接手会宁府府尹,自然得到完颜宗磐的支持。但完颜宗辅对完颜宗磐的明日之战,也是十分关心。得知是赵构亲自上阵,却又有些担忧,上了战场,就是你死我活,刀枪无眼,但完颜宗辅心里面明镜似的,吴乞买孤注一掷的一战,必然会以惨败而结束,只是不知道完颜宗磐心里有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对完颜宗磐,完颜宗辅还是很欣赏的。也是希望完颜宗磐成为谙班勃极烈的积极支持者。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希望完颜宗磐出什么意外的。金国灭亡是肯定的,但金人一族必须以另外一种方式生存延续下来,才是最主要的。 正想着什么时候见一见完颜宗磐,却见幕僚宋佑进来禀报:“东翁,外面有一名叫马三的人求见,说是无忧先生介绍来的。” 完颜宗辅一愣,旋即明白,无忧信使送达,已经出城去了,留下这个马三,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完颜宗辅略一思索,遂对宋佑说道:“让他进来回话。” 第544章 最后的一战 会宁府难得的在晚上将整个南城墙点满了火把,并且在城门两侧燃起熊熊的篝火堆照明。 完颜宗辅带着一队金兵在城门维持秩序,身边是马三,这小子,现在是会宁府民事协调司主事,虽然是一个临时机构,但却是会宁府现在最红火、最有实权的一个部门。 马三为人圆滑、谦和,熟悉会宁城的大街小巷,和会宁城明里暗里的各种势力都有交际,出手大方,讲义气,据说和白虎山庄的人也有交情,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角色。 无忧向完颜宗磐推荐此人,但完颜宗磐心思都在军事上,正好完颜宗辅接手,让宋佑接触了一下,宋佑回禀说可以用。完颜宗辅听从宋佑意见,成立民事协调司,让宋佑担任司使,马三担任主事,这一摊子,让宋佑带领着马三和他的几名手下,加上抽调过来的几名书吏,组成这个新部门,开始处理今天晚上子时之前出城事宜。 马三人虽滑头,但办事却是一把好手,从登记造册到编队核验,从集合场地到行进路线,从维护秩序的差役,到城门警戒的士兵,都一一安排得周密细致,甚至连医官都找了好十几个,随时准备处理突发问题。 虽然时间只有多半天,但到了酉时,人数突然激增,因为完颜宗辅放开禁令,许多军队中猛安、谋克的家属得知自己的丈夫、儿子明天要走向战场,和宋军一绝生死,还说子时过后,凡是未出城者,皆视为效忠金国的死忠分子,一但决战失败(许多人认为肯定会失败),再想出城就来不及了。致使许多中下级将领,都为自己的家人留了后路,劝其离开会宁城,出城寻求活路。 眼看子时临近,瓮城里面还有大约两三千人,完颜宗辅回头下令道:“告诉马三,加快速度,争取子时以前将最后这批人送出去,子时一到,会宁封城,宋军封路。” 队伍明显速度加快,但毕竟都是老弱妇孺,即使再快,也比不得行军速度,完颜宗辅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些人出了城还不能算是安全,只有宋军接收才行,宋军在军事分割线拉起了三道铁丝网,只有三个路口通行,过了路口,宋军开始按编队分组,由不同的部门开始接管安置,据说,在韩州大营的东南,专门设立了一座安置大营,已经快安置七万人了。 分割线,宋军的警戒部队开始接手防御,时辰已经到了子时,只等大营发出信号,关闭通道。 这个时候,突然从会宁府南门跑出来三人,却是一名妇女带着两名孩童,跌跌撞撞往前急奔,刚刚出城,城门就在身后“咣当”一声关闭,紧接着,刁斗上传来打更之声,宋军身后,也几乎在同时,一支火箭呼叫着冲上半天空炸响,这是宋军关闭通道的信号,就看见宋军已经抬起拒马,将通道即将封死。 摇曳的篝火映照下,远远看见那名母亲带着两小儿踉踉跄跄往前奔跑,却不时有人跌倒,不是大人就是两个孩子。宋军军令如山,说是子时,就是子时,初刻一到,立即封路。 “对面的人站住,再往前走,当场射杀。”宋军一名将领高声喊道。 那名妇女距离封锁线倒是还有一段距离,听到宋军喊叫,有些犹豫,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看会宁城,城门却是已然关闭。已经关闭的城门,就不是那名轻易打开的,自己的丈夫就是城门使手下五十夫长,好不容易轮到丈夫当值,和上司说好,将自己的妻女放了出来,却还是慢了一步,都怨自己,非要回去收拾什么包裹,丈夫一再让自己不要乱跑,只要那个马主事过来,就能登记出城。 谁想到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马主事,禁不住婆娘的哭求,让她回家一趟,嘱咐着速去速回,却不料一去就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能怨她,会宁府实行戒严,除了规定的几条路通行,其余道路都是戒严的,她贪图近路,却被堵了一个时辰。 站在城楼上的五十夫长焦急地探着身子,看着城外无助不知所措的老婆孩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带队谋克身前,哭求道:“大人,求您开开城门,放她们进来吧,求您,求您啦?” 谋克搓着手,看着磕得脑门子流血的五十夫长,又是着急又是无奈说道:“你起来说话,你他娘的不知道吗,城门一关,只有四城防御使浦芦虎郎君有令才能打开,你求我有什么用?次达兄弟,哥哥我虽然是城门使,但没有浦芦虎郎君的命令,私开城门,死罪啊。” 看着城外不知道何去何从的老婆孩子,五十夫长次达拼尽全力向外喊道:“多嘎她娘,快跑,往前跑,不要回头啊。” 女人咬咬牙,拉着两个孩子继续往宋军方向跑来,没有跑出去几步,一支雕翎箭带着呼啸声从天而降,正钉在女人身前三步,箭枝入地过半,箭身兀自震颤不已,足见劲力十足。这是示警一箭,女人再往前走,就是万箭齐发。 女人何曾见过如此阵仗,早已吓得跌倒在地,两个孩子也是趴在母亲身上哇哇大哭,但宋军有令,子时封路,擅闯者杀无赦,所以执勤队长也是无奈。 “什么事情?”一声娇喝传来。 执勤营长回身一看,几匹马出现在火把的亮光中,营长急忙敬礼道:“报告凤一军长,皇家禁卫团三营九连连长魏智敏,奉命执行封路任务,请指示。” 几天下来,凤一军长的大名和容颜,在沈重的禁卫团已经成了一块招牌,更多的是敬佩。 “打开路障。”凤一直接下令。 “这,凤军长,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子时封路,没有命令不得打开。这……” “拘泥不化,死脑子。没有看到前面的娘仨吗?如果是你的亲人呢?打开,出了事情,让沈重找我。” 凤一身后的顾倾国一磕胯下花斑豹,冲魏智敏一瞪眼:“小子,打开,别让姑奶奶动手。” 魏智敏要是还有一点胆量和凤一打哈哈,但面对顾倾国,却不敢有一点脾气,顾倾国和凤一在新仓镇一战成名,已经是宋国家喻户晓的女中豪杰,在军队里更是霸王花,谁见谁怕。 魏智敏挥挥手,手下打开路障,凤一策马前行,来到女子身边下马,说道:“娘子莫怕,跟我们走,我护送你到安置大营。” 魏智敏还不傻,赶紧牵过一匹马来,凤一冲他点点头,说道:“谢谢魏连长,把孩子抱上,咱们送她们回安置大营。” 凤一扶着女子上了马,顾倾国和另外一名女卫把孩子抱在怀里,拨转马头,跟着凤一向大营策马而去。 魏智敏看着远去的凤一军长,摇摇头,嘟囔道:“凤凰军团第一军,果然霸气十足!”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名金鹏通讯兵疾驰而来,大声叫道:“魏连长,沈团长急令你部回营,封路任务取消。” 魏智敏心中一惊,暗道:“难道有大任务?” 沈重磨了赵构一下午,甚至把邢皇后都搬了出来,才说服赵构,将明天的宋金一战主战任务“抢”到手里,因为他说出了一个谁也不好反驳的理由:“皇后娘娘,临走之际,曾嘱咐皇家警卫团,不要给皇后娘娘丢人。” 沈重的皇家警卫团虽然被调上前线,但已经接近战争尾声,蒲与路战事赵构指定西夏军团主攻,让沈重一度很郁闷,眼看只剩下会宁府,大帅又主张和平方式解决,眼看整个宋金战场已经没有大的战事,也就只剩下一些护路剿匪的零星战斗,让堂堂的皇家警卫团去干,有些大材小用。 沈重是中山保卫战杀出来的,就连金兵都称之为“纳鲁巴爷爷”,曾是金兵的噩梦。现在这柄利器被雪藏,但一但出鞘,必是血流成河一战。 “邢皇后的面子,还是必须要给的,大家说呢?” 赵构笑眯眯地一句话,把帅帐里吵翻天的军长们的豪言壮语一下子噎了回去。李良辅和小太子李仁孝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热闹,禹藏花麻和宗泽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悠闲地喝着茶,一面在悄悄说着龙六的婚事,这可是赵构嘱咐过的,禹藏花麻牢牢记在心上,这次宋金之战结束,禹藏花麻就有心赶紧办理此事,正好宗泽赶来大营,禹藏花麻突发奇想,自己做主婚人,让宗老代表男方做媒提亲,两个老家伙来携手促成这段良缘。 皮室军军团长耶律燕山和赵构的烈火、暴风两营的师长赵新和赵生在套近乎,皮室军徽川寨一战成名,但比起延合大联盟其他参战军团来说,还没有做到一骑绝尘。特别是徽川寨一战,烈火、暴风两营爆发出的战斗力,刚好印证了“兵在精而不在多”的至理名言,于是,他看到赵新和赵生,比谁都亲。知道这场战斗只能是宋军参战,耶律燕山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赵构此言一出,众人闭嘴。对皇后,他们是打心眼里尊敬的,尤其是岳飞属下三个军,本来呼声最高,但赵构话一出口,就知道这任务,谁也别惦记了,是属于沈重的皇家警卫团。 但沈重只有七千人,虽然是一个团的编制,却是一个加强团。但金兵却是一万,七千对一万,众人心里可是有点打鼓,因为他们知道,金兵的主力是部族军,而部族军里面的主力精锐,则是完颜吴乞买的侍卫亲军司,这才是大金国最厉害的一支部队。 第545章 斗阵南城外 赵构决定动用沈重的皇家警卫团,加上暴风、烈火两营和三百飞龙卫,刚不到一万人,赵构说就这样,不差于这几百人。 但后晌岳云带着朵力营赶到韩州大营运送给养,得知明日大战,找到赵构,非要参加,赵构忽然想到,这次朵力营突然前来,恰好是五百人,正好填补上这个空白,一个万人队不多也不少,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加上岳云绰号“赢官人”,彩头大吉大利,看来,这是老天爷的眷顾。 赵构当时批准岳云的朵力营加入沈重的皇家警卫团,包括自己的两营一队,全部归沈重指挥。 当然,沈重所有的计划和部署,自需请示赵构执行。因为沈重的皇家警卫团的训练,比起一般的野战部队还要高出一个级别,实际上是一支随时可以拉出的快反部队,所有的野战阵型,沈重的警卫团在刘家寺大营,每个月,至少要和麒麟军团进行三次以上的模拟对抗演习。 沈重把这个万人队分成三部分,警卫团孙庆的一营两千人担任左翼,郑逢春的二营两千为右翼,齐盛文的三营和直属警卫连三千人为中军,机动营三千人(暴风、烈火、朵力三营和飞龙卫组成)为后军。 战术以两翼穿插分割、中路突破包抄为主。金兵一个万人队,不可能布下什么大阵,金兵的优势在于骑射功夫,这种步兵为主、骑兵辅佐的大型军阵不是他们的强项,赵构不用担心金兵会有什么奇招,再说了,两军明天斗战,是吴乞买临时起意,并不是早有预谋,也就不可能早就练好了什么阵法。 真要论起战阵,别忘了,宋军还有一位老祖宗,就是宗泽。 这一夜,韩州大营赵构帅帐,灯火通明,大帅行营作战部的参议们已经在木图上进行了无数次的推演,将可能出现的变数都一一列举出来,另外一批参议们则马上针锋相对地拿出了相应的应对计划。 攻击顺利后怎么展开,攻击不顺怎么变化,攻击受阻或出现险情如何处置,战场环境熟悉与否,兵力最大和最小容量是多少,四城包围圈如何防止敌人声东击西,战役和战术目标是什么等等,都在今天的推演中明确下来,落实到营连排一级。 在战争中学习,在战争中成长,没有谁能比得过赵构手下的作战部这帮年轻的参议们,他们的头头,就是作战部长吴进忠。“大帅府五杰”吴喜、谢天赐、谢雨、王孝杰、王孝瑞,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年轻新秀。 会宁府都元帅府,金兵都元帅完颜斜也、会宁府兵马都总管、都防御使完颜宗磐、侍卫亲军司指挥使完颜冲以及三名都统军猛安,集中在帅府,围在一张巨大的木桌前,摆弄着桌上七八个木偶状的小人,同样在布置明天的战术。但金兵特有的战术却没有多么复杂,那就是远程弓箭的攻击和近距离搏杀,先是骑兵冲起来后,利用马匹的速度,加上弓箭的力量,对敌人形成箭雨覆盖,让敌方阵型出现散乱,敌人一但乱了阵脚,金兵三五人、七八人结成的小队,就会在敌方阵营中横冲直撞,将对方的阵型撕裂,让对方彼此不能兼顾,金兵单兵战力凶悍,这种情况下,一名金兵面对两三名敌人丝毫不会胆怯,只会越战越勇,那种骨子里的彪悍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对付辽兵一边倒,对付宋军更是一边倒。 金兵丢城失地,精锐的部族军一年多下来,损失了十几万人,几乎占据了金兵总兵力的三分之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败退回来的金兵几乎都会说宋军火炮、火枪厉害,宋刀、破金斩兵器厉害,盔甲防护厉害,好像宋军势如破竹都是因为占据了武器和盔甲的原因,却很少谈到宋军本身战斗力如何,只有少数金兵中的老军务却知道,真正凤凰涅盘脱胎换骨的,恰恰是宋军本身的血性被彻底激发,一场中山府保卫战,就是宋军浴火重生的大熔炉。 但无论是完颜斜也还是完颜宗磐,都没有和宋军直接交过手,对宋军的情报掌握,也是在少数逃回来的金兵口中得到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反倒是和宋军直接交过手的完颜宗辅的意见,让吴乞买认为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东西,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 即使是完颜希尹的建议,也未能被完颜斜也采纳,说穿了,他们这些金国官老爷,从来就没有在心里真正看得起宋国。也难怪,一个被攻破沦陷国都的国家,他们的军队怎么会让敌人看得起? 双方的将帅都在精心布局谋划,但宋军对金兵的战术研究得透透的,并且制定出不下三套作战方案。而金兵只是粗略地布置了一下明天的战斗怎么打,至于在战斗中出现什么情况,战斗的目的和战术目标等谋略性的东西,一概没有,未曾交手,先落下风。 当朝阳的第一抹霞光涂抹在大地的时候,城南大营和会宁府军营都有了动静,双方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辰时初刻,宋军的警戒部队已经出营,开始对主战场实施戒严,城外是宋军的地盘,岳飞下令四城围困部队加强戒备,方圆三十里设立警戒区,潜龙大队全部出动,延伸五十里遮蔽。 虽然只是一场万人对决,和动辄十几万人几十万人的大场面不能比,但只要是战斗,不管是战术性的,还是战役性的,赵构都要求万无一失,前期的准备工作必须细致、谨慎。 沈重的警卫团昨夜亥时入睡休息,今早辰时初刻起床,简单活动一下开始吃营养餐。今天的战斗会空前激烈,很可能持续时间会很长出,对人员马匹都是艰巨的考验,决不能在伙食上掉链子。所以,每逢大战在即,吃的都是营养餐,这是专门为战斗部队研制出来的餐谱系列,特别讲究热量的补充。至于战马的饲料,更是讲究,有日常饲料、行军饲料、战斗饲料、补充饲料等,这些饲料又细分为干饲料、湿饲料和半干饲料,又统一划分为硬料和软料,宋军的战马饲养,已经实现了体系化、实战化、标准化。 为了这次战斗,除了补充含有大量热能饲料以外,每匹冲阵的战马左侧,还携带一个布包,里面是马匹专用的快能饲料,做成饼状,能够快速补充马匹体能,这个发明,还是耽罗马场场主金一昊的专利,为此,赵构专门为金一昊颁发了“宋国一级发明金质勋章”,表彰他对宋国军队突出的贡献。 宋军的部队强军之路现在已经迈向了半机械化,一个班的战斗盔甲全部在一辆绝影车上承载者,行军时,全部是轻装。遇上战斗行军,则是警戒部队和行军部队采用轮换方式,既保持足够的警惕和随时投入战斗的能力,也最大程度保存了部队的体力。虽然宋军的铠甲已经是最轻化,但也有十几斤重,重装骑兵人马加起来,也是五六十斤,是不能长距离行军的。 所以,宋军平时练习最多的科目之一,就是快速转换战斗模式,每次都会评选出“快手标兵”,以此来激发士兵彼此争先立功的精气神。 临近巳时,会宁府南门大开,一队队贯甲金兵鱼贯而出,在南门外三里之地一处平缓的地方开始列阵,这是双方均认可的战场,这有这处地方,能容纳下双方两万人的厮杀队伍,当然,四周是宋军的监视部队。 金国所有文武大臣都随着完颜吴乞买蹬上南城城楼观战,金兵沿着东西城墙排列重兵把守。突然喧嚣声音传来,却看见城墙上涌上来不少老百姓,扒着城墙垛口往外观看。看来宋金决战,也牵动着城内老百姓的心,因为不少金兵的家人,也还留在城里,或许就在城墙之上。 城南方向围城部队是岳飞青龙军团集团军主力,包括精锐中军三万,军长王经;背嵬亲军一万,军长张宪;应龙军团近卫第一军于成龙部、第二军贺彪部,重炮第三师,分列成三个方阵,遮蔽了南城城外东、南、西三个方向的所有通道。张宪的背嵬亲军一个万人队作为战场机动军团,在主战场后五百米列阵,随时处理突发事件。 在其后,是两个救援保障方队,随时做好战场救援和物资保障。整个战场外围,则是西夏飞鹞、血鹞两师和西辽皮室军在四周游弋警戒,保证战场的安全,驱赶无关人员,以免百姓误闯战场,发生不测。 虽然如此,宋金会宁府前决战的消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传了出去,会宁府周边的老百姓不约而同向战场赶来,要一睹大战的风采,虽然不能近前观战,但四周的小山上,还是有不少大胆的老百姓站在哪里眺望,大概能看清战场上的一点情况,至于好的观察位置,自然是轮不到他们,早就被宋军斥候占据,成了禁地。但只要不涉及安全,倒也不必强行驱离,让他们目睹我大宋天威,也需要他们的一张嘴去宣传。 且说城头上的完颜吴乞买、完颜斜也、完颜宗辅等人,包括被推上来的完颜宗望,都在城楼二层,居高临下俯瞰战场,自然是清清楚楚。 看到宋军七八万大军整整齐齐列阵,却没有一点声音传来,各部有条不紊陆续展开,各司其责,丝毫不乱,列阵完毕后,只如雕塑一般,人马俱是,鸦雀无声,完颜吴乞买回头问斜也道:“斜也郎君,你看宋军如何?” 完颜斜也是行家,自然心里面清清楚楚,也是实话实说:“宋军训练有素,士兵强悍,军纪严明,是一支强军。” “比我大金侍卫亲军如何?”吴乞买有些不死心。 “说实话,下面任何一支军队,都堪比侍卫亲军。”完颜斜也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但还是要说心里话。 “这是岳飞的青龙军团?”吴乞买问道。 “是,宋军最开始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五大军团中,青龙和麒麟,一直是精锐军团,实力不容小觑。”完颜宗辅接话道。 “陛下不用看别的,且看宋军出战军团换甲。”一旁的完颜宗望突然说道。 大家立即将注意力看向主战场的宋军皇家警卫团,只见一队队士兵从容之间,彼此互相帮助之下迅速完成换甲,上马列阵开始警戒,上万人的部队,从城楼往下看,就像一道道波浪一般,缓缓从前往后涌去,只在一刻之间,已经全部完成从行军到战时的准备,包括赵构的机动军团。 换好重甲,沈重率领这一万人缓缓进入主战场,随着几个营陆续完成部署,一个品字形的军阵整整齐齐列于金兵阵前五百米处,一杆大纛上,宋国国旗迎风飘扬,其后两旁,鹅黄色的宋国皇家警卫团的军旗猎猎作响,沈重的认军旗上,硕大的“沈”字居然是刺绣而成,这是邢秉懿皇后赐予的无上殊荣。 第546章 沈重对宗磐 完颜宗磐的中军两千精锐居中列阵,左翼三千人由都统军猛安完颜京率领,右翼三千人由侍卫亲军都统军猛安完颜真率领。完颜冲自带两千人为预备队。 金兵既然敢提出斗阵厮杀,并非狂妄自大、孤注一掷,确实有其骄人一面。完颜宗磐的五千部族军,是完颜一族的最大依仗,从黑水靺鞨的崛起,到大金国的建国,完颜一族的部族军始终由合扎猛安统率,如果说侍卫亲军司是完颜吴乞买的一柄利刃,那么完颜宗磐的部族亲军则是金国的开山巨斧。 完颜冲以第二代年轻将领身份,出任合扎猛安,还是吴乞买的钦点。只是完颜冲为人低调,侍卫亲军司又是金国皇帝近卫,一般不会出现在战场上,如果侍卫亲军司走上了战场,那就意味着金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所以,侍卫亲军司的待遇最高,入选最严,训练最苦,战斗力最为强悍。指挥使完颜冲能统御这样一支军队,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据说,此人不仅擅长谋略,而且驭下有方,自身功夫也是出神入化,是少有的金国使枪高手。 与之对阵的宋军,阵容更是豪华。宋国官家、兵马大帅亲自上阵,这已经是激发起参战官兵无穷的斗志,能和大帅一起上阵杀敌,这份殊荣,放眼整个宋国军队,能有几人? 孙庆和郑逢春原是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麾下战将,种师中杀熊岭殉国,这俩人又被刘延宗部下焦六俘获,在中山府保卫战中,阵前反戈起义投诚,又回到宋国怀抱,在沈重手下担任偏将,一直跟着沈重,对沈重那是死心塌地相随,刘皇后事件后,随着沈重调任皇家警卫团。 齐盛文原是赵子明手下,皇家警卫团成立,被沈重软磨硬泡要了过来,无他,看好了齐盛文的大宋军事学院毕业的金字招牌,在练兵和思想工作方面,那还是一把好手。但能担任皇家警卫团副团长兼三营长,齐盛文的能力有目共睹,一把破金斩刀法,却是得到赵子明的悉心传授,赵家十八斩刀法得以发扬光大。 再看赵构这边,岳云突前,赵新、赵生一左一右,高进率领的飞龙卫居中,加上赵构这根定海神针,怎么看,金兵无论是兵,还是将,都差着宋军一个档次。 沈重命令赵构,无令不得擅动,赵构却临时起意,特邀岳飞参战,美其名曰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岳飞的岳家枪的厉害。这可把岳飞高兴坏了,让王经接替自己指挥,自己一带火龙驹,乐呵呵地来到赵构身边,低声笑道:“还是大帅懂我。”手中双钩大枪一摆,道:“大帅,要死的还是活的?” 巳时正刻,会宁府城头上和宋军后方,几乎同时擂起战鼓,宋军更是在后面一处高地上,一字排开布下了一百面硕大的战鼓,都是李乾顺赠送给宋军的,“牛皮鼓、西夏剑、贵如黄金的白驼毡”,这可是西夏三宝。 这一百面大鼓,配备了五百名鼓手,俱是膀大腰圆的壮汉,赤膊上阵,浑身泛着油脂的光亮,岳飞有令,鼓声不断,鼓点不乱,严格按照计划击鼓而行。 闻鼓则进,这个鼓声可不是抡开膀子敲就行,那是有不同鼓点的,什么时候敲什么鼓点,很有讲究,平时的训练极其严格,错一下就是一鞭子,这个“助威营”,都是鞭子敲打出来的,你以为做一名军中的鼓手容易吗? “咚、咚、咚……”上百面大鼓一个节奏一个点,一个声音一个令。沈重一磕胯下“飞影”,这是一匹宋国皇家骐骥院的进贡名马,是一匹四岁口纯黑色的良骏,本来是东喀喇汗国王阿赫玛德献给赵构的,知道赵构喜欢黑色骏马,阿赫玛德将此马敬献给宋国。但赵构在前线未回,皇后邢秉懿做主,将此马赐予了皇家警卫团团长沈重。 沈重不善言辞,但对皇后邢秉懿,那是一万个敬重,所以赵构根本不担心赵桓的篡位事变,而赵桓,却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还以为策反了沈重,却没有想到,沈重不仅仅是赵构的死忠分子,更是邢皇后的死忠分子。 “飞影”踏着轻盈的脚步,缓步而出,身后大军缓缓前压,鼓点突然一变,变得急促起来,“飞影”骤然加速,“得得得”的马蹄声踏响着大地,又霍然,鼓声骤变,密集而连绵,“飞影”宽厚修长的后腿猛然一蹬,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向前方,沈重手中的破金斩已经狠狠前压,大军开始冲击。 同样的场景也在金兵军阵中上演,五六百米的距离,双方对冲之下,瞬间相撞,如果从空中俯瞰,还是宋军冲击的速度和频率更加富有层次感,也验证了宋军军马精良的加速性能,比起金国的战马明显要高出一头。 要说阵型的变化,宋军更是让金兵眼花缭乱,刚开始还是楔形阵型,突然之间,犹如梅花五分,左右两翼的宋军骑兵突然再次分兵,犹如五指齐出,将金兵分割成五个方阵。 但宋军和金兵稍触既走,不恋战,而是利用坐骑良好的加速性再次进行穿插分割,突前的宋军,都是身高力大功夫精进之人,手中破金斩没有丝毫的花架子,势大刀沉,“劈、刺、抹、撩”全是进手招数,根本无惧金兵举起来的狼牙棒、熟铜棍之类的兵器,看上去颇有些同归于尽不要命的打法,这让金兵一度很不适应,就在这犹豫的瞬间,被宋军劈落下马。 完颜京是完颜宗磐手下第一大将,带领金兵左翼三千人,却被宋军一个照面,就被分割成三部分,不等完颜京军旗摇摆下令,一员宋将已经拍马杀到,却是看见这是金兵的一名主将,要抢这个头功。 完颜京眼看这员宋将一条乌黑色的长枪犹如毒龙一般神出鬼没,有招没招就是一点,这一点之下,必有一名金兵坠下马来,完颜京大喝一声迎上前去,手中长柄铜骨朵已经狠狠砸了过去。 那员宋将大叫一声:“好!” 手中长枪却不拦架,前手一摆后手一拧,一招“凤凰点头”,但见扑棱棱一团枪影迎面疾刺,却不知道那道是真,那道是假,急切之间,骨朵急速回敲,只冲着最危险的那道枪影击去。 “当”地一声,却是将枪头击偏,一朵枪缨扫过自己的脸颊,隐隐作痛,完颜京大怒,手中铜骨朵一翻,借着马力,单臂前伸,一招“韦陀献宝”,杵向宋将前胸。铜骨朵是钝器,这要是杵上去,以完颜京沉浸在这柄骨朵上的功夫,宋将非死即残。 那宋军也是功夫了得,脚下轻磕,战马已是心有灵犀,一个侧身,已经让了过去,完颜京心中暗骂一句,双方已经错开,迎面一名宋军手中破金斩已经举起,完颜京有心要阵前立威,手中铜骨朵迎头而上,却不料后心剧痛,眼前已是一黑,低头看,一截枪尖已经透胸而出,倒下去的瞬间,也没有想到这柄枪尖从何而来,怎么自己一点没有感觉? 郑逢春一记“犀牛望月”回马枪,击杀金兵左翼统兵大将完颜京。倒不是完颜京功夫不好,只是和郑逢春相比,战场上的厮杀经验,完颜京根本无法和郑逢春比,郑逢春在皇家警卫团的时候,每逢合练,练习最多的就是这一招三变的回马枪。如果是擂台上一对一较量,或许完颜京能和郑逢春战一个不相上下,但完颜京久不上战场,在这上万人的战阵厮杀方面,无论如何不是郑逢春这“老鸟”的对手。 金兵左翼主将殒命当场,对金兵的打击是巨大的,很快就被郑逢春指挥的二营分割穿插割裂,牢牢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赵构的中军在后面纹丝未动,倒是坐骑“暴风”有些沉不住气,一个劲儿低头抻着马缰绳,暗示主人该上场了,再不上场,连口汤也喝不上了。 赵构温柔地拍拍“暴风”的脖颈,让它安静下来。倒是一旁的岳飞,显得异常兴奋,低声说道:“大帅,是不是该上了?” “不要急,金兵虽然被分割,但阵型还没有乱。完颜宗磐也算是统帅之才,还在试图扭转战局,中路还没有完全凿穿,金兵的右翼分割得不够透彻,虽然左翼有些乱,但依然在顽强抵抗。我们要一击必中,就要抓住最好的时机。完颜宗磐的中军不乱,我们不动。你当完颜宗磐的部族军和金国皇帝的侍卫亲军是一般的金兵吗?” 正说着话,只见金兵后队中,一个金兵千人队突然杀入战场,为首金兵将领一身黄金色鱼鳞甲,一杆金色长枪犹如金甲天神一般,杀了宋军中路一个措手不及,被分割的金兵缺口被打开,训练有素的金兵立刻聚集在这员金将形成一个圆形军阵,这员金将带着这股金军,沿着战场金兵的左翼,开始试图将左翼的金兵救出,重新组成军阵。 看来,这员金将倒是懂得一些战阵的变化之术,也让左翼的金兵看到了希望,士气为之一振。 第547章 血战刀锋寒 沈重手中破金斩虽然无比锋利,但也是沾满了鲜血,顺着刀头的血槽,滴滴答答流了下来,渗入到马下的这片黑土地里。 战斗比想象和预期的要难打,金兵侍卫亲军司的战斗力,尤其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不容小觑。能被选上担任侍卫亲军的,无一不是彪悍之辈,手中清一色狼牙棒,孔武有力,战马精良,和皇家警卫团恰好是棋逢对手,双方杀得是昏天黑地。 金兵胜在身高力大,又是天子亲军,皇上还在城楼上看着呢,自然是一个个奋勇争先,唯恐落后。加上这是没有退路的一场搏杀,也激起了金兵有进无退的滔天杀意,一个个悍不畏死,嗷嗷叫地直往上冲。 宋军自然毫无惧怕之意,皇家警卫团本就是为求战而来,好不容易争取到这次战斗,自然深知其背后的含义深远。加上赵构亲自在后督战,宋军本就崇尚荣誉军功,能入选皇家警卫团的士兵,说是兵王,毫不为过。宋军更有一个长处是金兵比不了的,就是彼此之间的协同配合,三三军阵是最基本的战术素养,从大帅到普通士兵,各个军团的合成演练已经是必修科目,任意三人组合,就能形成一个牢牢的三三军阵。 宋军和金兵双方将领之间,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彼此都默契地下达不使用弓箭的命令。金兵是因为自己现有的弓箭根本和宋军的钢臂弓、钢臂弩无法抗衡,而宋军既然连霹雳炮都懒得用,区区钢臂弓就更不在话下,这也充分彰显出对自己军队的信任。 但战争就是战争,不会因为你不用钢臂弓就心慈手软,彼此各有长短处,拼到最后,还是一种战斗意志品质的较量。而这一点,恰恰是金兵所欠缺的。 宋军中兴党的战斗基层组织,早就在中兴党成立之初,就明确提出“士兵委员会”“坊间委员会”的建立,正如这次决战之前,每个营连的中兴党会长都召开了中兴党成员动员大会,提出了“我为凤凰国旗染血色”的宣誓活动,一封封按着血手印的请战书雪片一般飞到指挥部,这可是金兵绝对没有的机制,这是这套机制,保证了宋军无论处于何种危难之际,都不会丢弃心中的信仰。 沈重正是鉴于如此强大的自信,保持着沉着冷静,他身后的宋国国旗上,按满了血手印,此战关乎宋军荣誉,决不能输,即使战至一兵一卒,宋国战旗也要高高飘扬。 沈重迅速判断局势,向传令兵发出指示,身后大旗摇摆,后面时刻关注的赵构迅速下令:“岳飞,支援我军右翼战场,记住活捉金兵将领。” 岳飞脚下一磕,火龙驹猛地蹿出,身后赵新带着暴风营紧随其后,向宋军右翼战场飞驰而去。 金兵的右翼是侍卫亲军司都统军猛安完颜真率领的侍卫亲军,对上的是宋军左翼皇家警卫团孙庆的第一营。 第一营是皇家警卫团的主力营,担任主力营营长的孙庆,手里一条红铜色的长棍却是赫赫有名,名曰“蛟龙杀”。其取材海底深埋上千年的沉木所得,缠以蛟龙筋,再用红铜浇筑而成,足重三十六斤,比赵构的乌金棍略微轻一些,但在棍棒斧锤等重兵器中,已是不轻。 赵构以棍法见长,揉合百家之长,取其棍之特点,自创一套棍法,名曰“龙影九式”,取“神龙见首不见尾,况其影乎?”这套棍法使将出来,虽然只有九式,但每式又内含三招九变,暗合九九八十一之数,九为数字极端,九九之数寓意祥和,也昭示者赵构是真龙天子之身。 说起来,赵构的徒弟还真是不少,从吴喜开始的“帅帐五杰”,到赵家集赵百斤,再到西喀喇汗王帐账下第一勇士汉斡儿,有名有份的就有七个,至于随手指点的身边龙卫、近卫亲军、各军团将领,那就多了去了。 难得孙庆善使长棍,赵构得知后,曾专门召见切磋,是唯一一位让赵构欣赏的使棍高手。孙庆祖籍秦风路巩州,棍法明显带有西北特点,大开大合,以力见长,简单实用。但缺少变化,遇上高手对决,还是要吃亏的,你再力气大,总有衰竭的时候,一但力气没有了,棍法的威力就会大大减少,再有就是缺乏内力支持,不能长久。 赵构素来不是保守之人,自己的“龙影九式”最大的特点就是善变和力足。善变是因为赵构将许多名家的技法稍加变通,变成棍法而非棍招,依法驭招才是功夫王道。力足是因为赵构内力雄厚,善于内劲外化,这样一来就使得其棍法暗合于天地之间,挟有天地之气,大相国寺圆真法师在看到赵构的棍法后,曾赞道: “无相无形无招法,万般皆在愿念间。”一棍在手,无招无式,却浑身是法而无法可破,人即是棍,棍既是人,信手拈来,皆是棍意,挥手之间,俱是棍招,说赵构已经达到手中无棍,心中亦无棍的境界。 杀人和止杀,一字之差,对于功夫的悟道却是天壤之别。孙庆得到赵构的悉心点拨,棍术大为精进,孙庆自然明白,自己作为冲杀在前线战场的一线将领,练习的就是杀人技,并没有刻意追求止杀心。一技在手,令敌胆寒已经足矣。 正是这颗追求唯一的心,才让他的棍术成为战场上真正的杀人利器,也成就了其手中“蛟龙杀”的不二威名。 完颜真手中一柄长刀,却是和宋军手里的破金斩相似,只不过完颜真这柄刀,手柄要短一些、粗一些,刀刃变长变细,最为不同的是刀尖宛如一弯明月,闪烁着银色的寒芒。 完颜真身高足有八尺,远看就像一座小山似的,他的坐骑,也是曾经的大辽贡马,比起一般的战马要高一头,宽一尻,身上呈现一种棕灰色,夹杂着一些白斑,却是极为罕见的龙颈马身,鬃毛很长,被精心编成小辫子朝天矗立,远处乍一看,俨然是蛟龙下凡,故曰“龙飞”。 孙庆眼尖,一眼就看见犹如鹤立鸡群一般的完颜真,更是对其胯下“飞龙”动了心思。宝马利刃,一直都是军汉们的最爱,孙庆心动,虽然自己的坐骑也是良驹宝马,但这“飞龙”更让他蠢蠢欲动。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员金将非同一般,手中长刀刁钻狠毒,势大力沉,几名迎头冲上去的宋军都被对方一刀一个斩落下马,孙庆就知道,别人不是这员金将的对手,一磕战马,兜头迎了上去。 完颜真将一名宋军劈落马下,锋利的刀锋几乎没有什么停滞,既是刀利,也是招精。虽然已经连续将好几名宋军劈杀,但完颜真却越打越是心惊,就在于宋军眼看着前面的兄弟被斩落下马,非但没有恐惧,而且一个个红着眼不要命地往上冲,只听一员宋军高声喊道:“军阵围他!” 瞬间前后左右被三名宋军围了上来,当先一人肩吞一星火焰,却是一名排长,看围上来的其他两人,都是三枪士官,这些人,都是军中真正的硬手。 完颜真心中并没有把这几名宋军放在眼里,但却对宋军这种不要命、不拍死的横劲儿有所忌惮,因为这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人,乃至全部。 一道黑影骤然袭来,完颜真手中长刀向外轻磕之际,手腕一翻,闪烁着寒芒的刀刃已经削去,但余光瞥处,左侧一道刀光奔向自己左胁,右侧却是直奔胯下坐骑而去。 “可恶!” 完颜真心头火起,脚下一磕,“龙飞”后腿发力前蹿,已经避开,直接冲向前面的宋军少尉,少尉避其锋芒,闪在一旁,三名宋军轮转换位,依旧将完颜真围在当中。 完颜真长刀横削,刀啸如虎,一招逼开右侧宋军,突然胯下“龙飞”一个横跳,居然转了过来,左侧宋军少尉大吃一惊,手中破金斩直刺而出,正是完颜真下腹,这是完颜真铠甲防护的薄弱之处,此招又快又急,看得出宋军少尉的确功夫厉害。 但完颜真如此变招,就相当于将另外两名宋军暂时隔开,时间虽然极短,但对于完颜真来讲足够了。只见他刀背一磕,宋军刀锋已偏,完颜真手腕用力翻转,一道匹练顺着宋军破金斩的刀柄直奔入怀,宋军少尉来不及撤刀离手,那道刀芒已经自胸腹划过,多亏宋军板甲护身,虽然避免了开膛破肚之险,但一条臂膀却随着激射而出的鲜血飞上了半空。 前面的宋军大喝一声,手中破金斩自下而上撩起,不管是人是马,先杀退再说。但完颜真知道时机千载难逢,稍纵即逝,懂得各个击破的道理,手中长刀向外横架,却是站了刀刃增长的便宜,加上手上的功夫的确了得,手指拨转,长刀犹如陀螺一般居然旋转而出,宋军两臂顿时被削断,大叫一声坠下马来。 最后一名宋军睚眦俱裂,大吼一声,破金斩“僧敲晨钟”,竟然是一副两败俱伤的打法,全然不顾完颜真手中长刀,手中破金斩要比完颜真的长刀长出一个刀头,刀携风势,隐有雷鸣之声,看得出是宋军的奋力一击,要为战友报仇。 但完颜真却是无惧,但也为宋军拼死的劲头暗自喝彩,这样的军人,都喜欢。不过战场之上,你死我活,完颜真也不会手下留情。长刀依然撩击翻转,已将破金斩荡开,手中长刀也是挺臂直刺,双方长刀对冲,完颜真眼睛之中已是杀气腾腾。 双方刀头擦锋而过,忽然完颜真单臂暴长,刀头骤然急速,宋军眼中闪过一丝惊悚,一个念头闪过:“以臂为刀,高手!我命休矣!” 第548章 宋国第一猛 “当”的一声脆响,完颜真的长刀被点开,虽然只是瞬间,但宋军反应极为迅速,破金斩一个反撩,策马向旁边跳跃开去,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完颜真心中恼怒,眼睛狠狠瞪着冲上来的这员宋将,肩吞上一颗银色火焰星,是一名营长,那么击杀这名营长,作用要大得多。 孙庆摆摆手,那名宋军大吼着离去,与其他宋军重新组阵。完颜真眯着眼,盯着孙庆手中的“蛟龙杀”,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这柄长棍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实在是太过强盛。但最主要的是,孙庆方才这一点,才是让他有些忌惮,作为侍卫亲军都统军,完颜真的见识和身手自然非同一般,对中原各门各派的武术流派及其特点也有所了解,正所谓“枪怕摇头棍怕点,刀怕翻手剑怕圈。” 方才孙庆“蛟龙杀”棍头一点,时机力度拿捏之准、招法角度出手之精,完颜真就知道这是一名高手。再看到居然是一名宋军营长,也就释然,宋国皇家警卫团的营长,就相当于自己的侍卫亲军司手下的都统猛安,但宋军编制偏大,这个营长下面至少两千人。自己的侍卫亲军司也不过五千之众,看来,这名宋军营长在皇家警卫团的级别肯定不低。 完颜真长刀一指,低沉的声音响起:“大金侍卫亲军司完颜真。” 孙庆长棍一摆,朗声说道:“大宋皇家警卫团孙庆。” 完颜真只知道宋国皇家警卫团团长是沈重,倒是在金国略有威名,这个孙庆,估计是个无名之辈。完颜亮听闻有宋国官家参战,实打实想和传说中的宋国军神较量较量,至于岳飞父子、孟春、宋琦、张俊等大宋军团司令,倒是大名鼎鼎,倒是有心碰上交交手抻一抻,只不过想着这些人估计不会出现在今天的战场上,遂心有遗憾。 可是这寂寂无名的孙庆一招,就让自己浑身发紧,宋军难道真的人才济济,就连一名小小的营长也如此厉害吗? 孙庆“蛟龙杀”迎头一点,却是棍影绰绰,细看之下,竟有梅花之形,完颜真心里一惊,不敢大意,长刀前后手一翻,利用刀背轻磕棍身,稍触既离,前手一压,刀头前削,直奔孙庆手腕筋脉。孙庆长棍回敲,又是一点,击向刀身正中,正是以力破巧,利用蛟龙杀的力量,破击长刀最脆弱的地方。 完颜真手臂一番,刀身就像一条灵动之蛇,围着棍身一个小翻,已是将一击之力卸掉,反守为攻,长刀寒芒乍起,平臂反抹,一弯明月抹向孙庆咽喉,孙庆长棍一竖,横敲出去,不等长棍变化出招,刀头那弯明月,诡异一变,劈向孙庆胸腹,竟然是连人带马的路子。 完颜真一招三变,削、抹、劈,全在双手的翻转之间瞬间完成,一看就是在这双手上下过苦功夫的。俗话说:“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完颜真手中虽是长刀,但却是单刀的路数,左右手的翻转之力已经炉火纯青,善使刀者,不在于大劈大砍,精妙在于小巧翻转,正是刀的锋利用到了极致。要说是大开大合,却是棍锤之类的钝器,方是正途。 孙庆手中长棍,利用开合之术,把个“蛟龙杀”挥舞起来如同风车一般,棍之所长,在于远击,孙庆好歹是赵构指点出来的半个徒弟,虽说“龙影九式”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但其中口诀要领却烂熟于心,越是在这激烈的搏杀之中,更能领会其精妙含义。 俩人电光石火之间,已经交手数招,对彼此的身手都有所了解,暗中敬佩之余,下手毫不留情。孙庆占据兵器优势,可完颜真身高马大,臂展如猿,恰好可以弥补不足,是以双方厮杀得难解难分,一众宋军、金兵纷纷绕开这个战团,稍有不慎被卷入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激战之中,孙庆突然变招,“蛟龙杀”犹如捻针穿线,举重若轻,一招“雾蒙蒙”,却是完颜兀术金雀斧的一招,棍头如斧,轻轻一划,奔向完颜真小腹,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暗藏杀机。 完颜真心中一凛,对于大金第一猛将完颜兀术的金雀斧,金国少有不知道的,完颜真作为侍卫亲军司指挥使,更是和兀术有过多次交手切磋的经历,如何不知道这招斧法?但这员宋将却用极为罕见的长棍使出来,真是匪夷所思,完颜真还不敢大意。 既然知道此招,当然知道如何化解。完颜真长刀收回,小臂外旋,已是将孙庆此招封得严严实实,却不料孙庆后把一压,棍头急伸,又是一招“风萧萧”,似杵实刺,向前胸袭来,正是金雀斧精妙变招之一。 完颜真怒极反笑,暗道:“你好好的棍法不用,偏偏喜欢这些看上去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四皇子的斧法精妙,岂是你胡乱比划出来的。” 手上却是不慢,因为对此斧法非常熟悉,长刀上招不停,却是在胸前划了一个小圆,长刀竖起向外轻磕,正是破解此招的不二法门“怀中抱月”,不等孙庆长棍回收,长刀骤然斜劈,利用中路门洞大开之际,取其上路,瞬间变守为攻,占据主动。完颜真就是凭借此招,破了完颜兀术的“风云三式”——“雾蒙蒙”“风萧萧”“雨淋淋”。 正在完颜真得意之时,忽然眼中长棍在急速旋转中骤然加速,只见孙庆双手阴阳双把一翻,右手内力一吐,单手顶在棍尾猛然发力,“蛟龙杀”破空而至,正是高家枪中成名绝技之“寒鸦登枝”。 高进作为警卫局局长,又是第一任大保镖,祖传高家枪是大宋四大名枪之一(杨家枪、岳家枪、高家枪、折家枪)其特点就是善于变化,常有出其不意之变,正如这“寒鸦登枝”,枝本柔弱,却挺寒鸦,柔中带刚,刚中有刺,一式三变,三变九重。赵构本就不喜拘泥,喜欢这高家枪天马行空一般的变化,遂将此招用于棍法之中,却又加上自己独特的技法在内。 想当年高进在马家集和天魁阁杀手激战,竟然以臂化枪,在屋顶上独自挡住天魁阁近一半的精锐杀手,全仗着招数精妙,变化无穷,才死死抗住杀手的轮番攻击,一直等到梁景带着豹卫杀到。 完颜真尽管也算见多识广,但要和大宋真正的武学高手相比,还是差得很远,单是这“以棍化枪”就没有见过。孙庆功夫底子本就扎实,赵构将赵家心法传于他,几年下来,也略有小成,虽然只是功夫小成,但也不是完颜真能抗衡的。 眼看长棍急速而来,完颜真也是凶狠之辈,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将对方击杀,侧身反撩,长刀带起一道寒芒扫向孙庆,不料再次出现变化,孙庆劲力一吐,居然将“蛟龙杀”一掌击出,蛟龙杀再次加力前冲,“当”地一声,正杵在完颜真前胸,完颜真感觉如山倒侵怀,再也抵挡不住,大叫一声,被硬生生击飞下马,可见此击如有雷霆万钧之力。 但完颜真毕竟是侍卫亲军司指挥使,一身功夫同样不俗,倒下去的时候,刀锋偏转,正好扫过孙庆马腿,眼看着战马一声长嘶,将孙庆掀了下去。 孙庆反应极快,一个跳跃已经闪在一旁,进步连环已经将“蛟龙杀”抄在手中,相比之下,完颜真受伤不轻,嘴角已经浸出血丝,显然内脏已经受伤。 他慢慢拄着长刀缓缓站起,抖一抖锁甲,长刀一指,惨然一笑道:“好手段,你是第一个让我见血之人,我要杀你。” 孙庆长棍一摆,根本就不废话,一招“飞凤展翅”,棍头裹起一团魅影劈向完颜真,完颜真脚步扎稳,长刀顺势上撩,“迎风柳摆”借力使力,欲将长棍引向一侧,顺势欺入,正是后手“雨打莲池”借力之法。 孙庆棍法善变,到现在完颜真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孙庆前把一压,后手一翻,长棍犹如苍龙汲水,棍头连点完颜真双足,声东击西,指上打下,这才是孙庆的杀招。 当完颜真下意识要抬脚后撤躲避的时候,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步战,这是自己最大的短板,那是因为身上的这套铠甲重达五六十斤,虽然防护严密,但也是沉重难负,在马上还感觉不到,因为“龙飞”足以撑起这个重量,但是下马之后,这身铠甲就是绑住自己手脚的绳索。 反观孙庆,身上的战斗板甲却是模块化,前胸后背是板甲外,其余全部是复合陶瓷甲片,已经更新到了三代,是经历了无数次战场上的实践研制而成,无论是马上还是步战,都很轻便利索。 孙庆一上来就开始算计,包括完颜真的坐骑,有心算无心,完颜真不吃亏才怪。 孙庆既然得到优势,就不会留情,手中“蛟龙杀”疾点完颜真双足,正是攻其弱点,完颜真也是了得,提一口气,刷刷急退两步,手中长刀反攻倒卷,却不料孙庆一个旋转,蛟龙杀犹如风车一般横扫过来,正是棍法之中最为普遍的一招“横扫千军”。 正所谓“大工似简,返璞归真!”越是最普通的招式,越能体现最精妙的功夫。孙庆这记“横扫千军”,现在全力使出,正好是完颜真受伤最弱的时候,以最强击最弱,再利用其行动笨拙之不便,胜算已是在手。 完颜真心中一寒,顿觉不妙,自己连续后退,气息已乱,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孙庆最犀利的一击已经到来,来不及多想,完颜真下意识将长刀一竖横在胸前,堪堪立起,棍影已到,“当……”的一声巨响,完颜真连人带刀,已被狠狠地击飞。 完颜真小山一般的身躯被抽飞,身在撞在后面的一名金兵骑兵身上,连人带马都被撞翻,孙庆的这一击,石破天惊! 第549章 双钩对金枪 岳飞胯下火龙驹,手中双钩大枪的枪尖是赵构让宋国“金牌工匠”范大亲自重新打造,比原先的大枪枪尖长出三寸,上好的镔铁打造,枪尖造型是全军唯一的“龙舌刺”,赵构赐名“沥泉”。 皆因“沥泉”之名太过传奇,赵构感念岳飞断钩护驾之功,亲自命令范大按照赵构所绘图纸,重新为其打造出新的枪头,赋予这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神枪全新的传奇色彩。 岳飞一身金盔金甲,肩吞三颗火焰金星,一上场,宋军欢声雷动。岳飞现在是宋国军事枢密院枢密副使、北道战区司令,上将军衔,是目前出场的最高级别的将领,连会宁城城楼上的完颜吴乞买等人都感觉到了这震天的欢呼声,他却是不认识岳飞,只见旁边完颜宗辅道:“此人乃是宋国枢密副使、北道战区司令、会宁府前线总指挥岳飞岳鹏举。” “久闻大名,果然英雄了得。”虽然是敌对双方,但吴乞买至少还很客观中肯。 “完颜冲是我大金侍卫亲军司指挥使,也是我大金难得的功夫高手,号称金国第一枪,却不知对上岳飞,孰高孰低?”完颜斜也对宋军的了解远比完颜吴乞买清楚,自然知道岳飞的厉害。 完颜宗望说道:“岳飞手下大将张宪,曾在新仓镇和兀术郎君交过手,兀术郎君自诩能相持五十招不败,而张宪的枪法,多得到岳飞指点。” 就是这么几句话,就说出了一些道理,众人心里自然明白。但吴乞买显然不愿意提到完颜兀术,大声下令:“给完颜冲将军擂鼓助威。” 城头上骤然响起急促的鼓声,但比起岳飞出战时宋军阵中震天一般的战鼓还是弱了几分。 城楼上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岳飞席卷而至的战场左翼,都没有留意到战场右翼完颜真被一棍击杀,好在金兵副都统猛安接手指挥,倒不至于阵型混乱。 岳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亲自上战场厮杀,心中的那股激情就越发澎湃。金国侍卫亲军司指挥使完颜冲的情报,早就在岳飞的案头摆着,听说号称金国第一枪,岳飞既有不信,也有不甘,但对自己手中的“沥泉双钩”却信心满满,赵构让自己出战,而且特别说明要活捉完颜冲,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信任,“知我者,大帅也!” 岳飞只带了一个警卫排的背嵬亲军,后面是赵新的暴风营。岳飞带着这一千人,顺着右翼就切了过去,手中大枪挥舞之下,赵新已经明白,带着暴风营横着斜插过去,而岳飞则只带着警卫排的背嵬亲军,呼啸着冲向完颜冲。 完颜冲也看到了岳飞,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都知道彼此是来干什么的,既是斗阵,也是斗将,算是金兵最后的一点尊严,赵构,给! 但尊严不是靠给的,而是靠实力赢得的。完颜冲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的一身黄金甲在千军万马之中那么显眼,自然是想通过自己来提振军心士气,想法很好,但是遇到了岳飞。 双方没有什么客气,对冲而至,岳飞大枪一丈四尺,枪尖一尺七寸,枪口为龙,枪缨吞口为虎,枪尖末端双钩凤翅,枪重五十四斤,“沥泉双钩”本身就是一柄大杀器,况且还有大宋闻名已久的岳家枪。 岳飞胯下火龙驹早已是战场老鸟,极为聪明,马通人性,知道自己的主人每一刻的心思。领会到岳飞是要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冲起来又快又稳,和完颜冲堪堪照面,岳手中“沥泉”一抖,就势后把手腕发力,一招“拱月”,枪头拳头大的枪花已是“七星拱月”之势,尤其是银色枪缨,宛如一轮玉盘,正在七星之中,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才是致命一击?枪缨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七星中央? 完颜冲手中黄金枪也是一柄神兵利器,唤作“山君獠”,虎头为枪尖,虎尾为枪鐏,通体金黄。完颜冲沉溺枪法多年,尤其是对宋国中原枪法很是喜欢,尤其是四大名家枪法,更是推崇备至,但真正的精要,非本家不能诠释。 今天看到岳飞亲自上阵,就有心会一会这赫赫有名的岳家枪,倒也没有让他失望,岳飞就是冲着他来的。 但一照面,完颜冲心里却是大吃一惊,岳飞大枪在马上能抖出七朵枪花,这可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要知道马上和步战还是不同的,完颜冲自忖在步战之中,也能枪花七分,但在马上却知道自己做不到。而且抖出来的枪花小而密,但层次分明,尤其是中间居然出现花蕊之影,这已经到了神手之境,也就是说,岳飞手中之兵,至少是神枪境界,较之圣手,也就一步之遥。 完颜冲心中有惧,自然不敢面对,只好急速侧身,带马左偏,躲了过去,却是有点狼狈,第一招就不敢应战,已是落了下风。 即使这样,躲也不是那么好躲的,枪尖是躲过去了,可岳飞“沥泉”神枪的枪缨,却是银丝和蛟筋缠绕而成,柔中带刚,一下子就扫到完颜冲脸上,多亏只是扫了一下,没有实打实抽上,即便如此,完颜冲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已是出现了一片血丝,算是吃了一亏。 完颜冲胯下闪电黄,曾经是大金桓州马场的把头马,毛色暗黄,但一但出汗,则显示出一种金黄的色泽,是完颜冲的第三任坐骑,颇通人性,要不是反应快,极有可能要吃大亏。但也激起了马儿的野性,自出道以来,还没有谁能让主人如此狼狈。心念之下,顿时一个小半径急转,已经转了过来,要想给对方以突然打击。 但比起岳飞胯下的火龙驹,还是有所不逮。火龙驹先跟那野,后归岳飞,那是在无数次战场厮杀中成长起来的,战场经验无比丰富,岂是闪电黄所能比的。完颜冲刚刚转过身来,就已经看见一道火影疾冲而至,岳飞的后手杀招接踵而至。 这次双方的速度没有起来,更显凶险。岳家枪崇尚进攻,一上手全是进攻招数,不等完颜冲看清楚,大枪犹如怪蟒翻身,一招“龙翻”,扑棱棱径向完颜冲咽喉刺来,居然携带风雷之声,又快又急。 完颜冲大吼一声,手中“山君獠”向上一抖,居然是“梅花五分”的功力,抽动空气居然发出爆裂之声,可见这杆大枪的功夫是有真章的。 岳飞的一招“龙翻”被破,岳飞倒是没有感觉到意外,如果完颜冲连一招也接不住,那就不是金国侍卫亲军司指挥使了。“龙翻”本就是试探一招,遂后手一翻,前手一压,“龙翻”之势尚未消失,“凤翔”一招已经出手,这是最普遍的枪法之中“凤凰三点头”的精妙变招,“凤凰三点头”在于点,而岳飞之变,在于把“点”变成“翔”,凤翔九天,随心所欲,俯瞰山川,胸有锦绣,意境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凤翔”在于遨游天空,游离不定。岳飞枪尖犹如凤凰精灵,围绕着完颜冲的一头两肩,“啪啪啪”,大枪犹如雨打梨花,落英缤纷。岳飞此时的功力更是精进,心无旁骛,一把大枪犹如灵韵附体,只如一只灵动飞翔的凤凰,让完颜冲眼花缭乱,分不清真假之刺,一时间只能以守为主,手中“山君獠”围绕着“沥泉枪”,只是游弋不定,不敢前伸一寸。 但完颜冲不愧是侍卫亲军司指挥使,守住中路,见机展开反攻,一招“空山雨后”,大枪直奔岳飞中路。有道是:“中平枪,强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完颜冲既然被誉为金国第一枪,对大枪的领悟自然最为透彻。所谓“枪扎一条线”,一扎捎两点,中规中矩,但来势犀利,越是这样,越是高手。 岳飞对完颜冲的此招浑然不顾,甚至看都不看一眼,手中“沥泉”大枪再次变化,却是“归巢”使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是中平枪直刺,取其“倦鸟归巢直入林,收翅疾冲疾如风。”一个“疾如风”完全彰显此招之快、之疾,让人防不胜防。 同样一招使出,岳飞后发而先至,所谓攻其所必救,同样招数,高下立判。岳飞一招反制完颜冲,完颜冲如不回防,必然胸腹被破,他来不及多想,“山君獠”急速回拦,双臂挥舞,大枪居然在胸前划了一个偌大的枪圈,将岳飞的大枪圈在其中,颇有一些剑术的影子。 岳飞大赞一声:“好枪法!”能挡住自己“疾风三式”的,这个完颜冲还是金国少有几人之一,但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可是第一人。 但也更加激发的岳飞的战斗欲望,枪法再变,“鹤啄”奔上路、“虎扑”走中路、“蛇盘”取下腹,上中下三路齐动,一式又三变,三路揽九招,如果说完颜冲先前划了一个小圈,那么岳飞则是给他划了一个大圈,就是要让完颜冲明白,枪,是如何求变的。 岳飞这一圈,不仅把完颜冲的人,就是连完颜冲的马也圈了进去。完颜冲心中大惊失色,要知道,岳飞这可是在马上,受到骑在马上的局限,控制的范围是有限的,完全不同于在地上可以利用灵活的脚步大开大合。 完颜冲完全是多少年练功留下的印记,对应的招式自然而然是熟练之极,长枪抖开,“松间月照”“清泉石流”“渔舟莲动”,一招接一招,“山君獠”一但抖开,犹如一团金光,想要把岳飞的这道圈破掉,那就只能划出一个更大的圈。但只使出前两招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强提一口气,“渔舟莲动”刚刚使出,只见岳飞大喝一声道:“好枪法,再来!” 手中“沥泉”一抖,“雀戏”“鸦立”“蜂舞”又是三招叠出,只不过这次却是三个小圈环环相连,在大圈之外闪动着无数小圈,令完颜冲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手中大枪还要跟着再划,却骤然觉得两膀脱力,“山君獠”再也把控不住,“嗖”地一下飞向半空。 第550章 最后一根草 完颜冲的大枪脱手飞上半天空,就连半拉身子都被这股力量牵拉得麻酥酥的,双手更是颤抖不已,细看之下,虎口已裂。 岳飞大枪一抖,冷森森的枪尖闪烁着逼人的寒芒停在完颜冲咽喉三寸,透过枪尖的杀气让完颜冲的整个脖子僵硬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下马坐地,缴枪不杀!”岳飞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完颜冲如何甘心束手就擒,身子刚刚微动,岳飞的枪尖已经迫近咽喉,完颜冲甚至感觉到了刺入肌肤的感觉,但却没有痛感,一条五十四斤的丈四双钩,居然操控自如到如此精准地步,完颜冲自忖做不到。 他双眼一闭,一心求死,身子前压,想要自尽,却不料他进,岳飞的大枪急缩,依然保持这份压迫感,自己停,大枪停,自己动,大枪动,无论完颜冲如何移动,岳飞的“沥泉神枪”始终保持和他咽喉的迫近距离,不差分毫。 完颜冲一颗心彻底沉沦下去,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是一种屈辱,正想着抽出佩刀自尽,却又不敢动。正彷徨无计的时候,突然闻听岳飞大喝一声:“绑了!” 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下马来,却是看见原来是岳飞的背嵬亲军将自己拽下马来,拿出一种精巧的铁制小铐,将完颜冲铐上搭在马背上,准备带走。 完颜冲向冲上来的亲兵大喊:“救我。不行就杀了我,这是军令!” 完颜冲的亲卫见状,发疯似的向上冲来,试图营救,但岳飞和他的背嵬亲军虽然人数少,但战斗力却爆棚,几十杆大枪挥舞起来,形成一个硕大的圆形军阵,将完颜冲护在中间,岳飞呼哨一声,又骤然变成楔形军阵开始向外杀出,完颜冲的侍卫亲军司所部自然不能让宋军就这样把自己的主将带走,拼死上前,却被几十名背嵬军死死拦住。 忽然前方轰然一声欢呼,拦路的金兵突然像被劈开的海水一样向两侧分开,确切地讲,是被一员小将的双锤一个个捶落下马。只见这员宋将年纪轻轻,胯下一匹黑中透亮的西域良骏,手中一对硕大的双锤,挥舞起来“呼呼”作响,凡是迎上前去的金兵将佐,一锤一个,无有一合之将,所向披靡,勇不可挡,正是宋军中号称“赢官人”的朵力营新任营长岳云。 眼见岳飞生擒完颜冲,赵构瞬间判断出战机来临,急令岳云支援岳飞作战,将完颜冲带出来,这个俘虏的利用价值很大,不能再落到金兵手里。岳云拍马杀到,在金兵身后杀了一个出其不意,但让金兵更加“出其不意”的是,宋军的这员小将实在是太骁勇了,许多金兵都是连人带马被砸倒在地,手中那柄大号的“骨朵”实在是太厉害了。 侍卫亲军司尽管是金国军中精锐,但主将被俘,士气大跌,加上岳飞父子里应外合,将金兵左翼彻底掀翻,关键是岳飞身后的暴风营和岳云身后的烈火营,兵器都是长柄利斧,头盔之上扣着厉鬼面具,在赵新和赵生的指挥下,顺着岳飞父子杀开的通道,迅速穿插分割,就像一架巨型的绞肉机,所过之处,金兵四肢俱断,身首两分。 暴风和烈火两营,现在隶属飞龙卫,正规名称是“宋国国防人民军应龙军团暴风师(烈火师)”,满编每个师五千人,各自有一个两千人的快速反应机动营,一般战场出动的时候,就是这两个营跟随赵构,担任外围防御和突击任务,核心警卫自然是飞龙卫。 这是一支为赵构而生的部队,除了赵构,谁也动不了,就是军团长赵子亮要调动这两个营,也得赵构同意才行。但为了预防万一,赵构任命龙一为快反部队指挥使,实际上的快反营二把手,这样一来,暴风烈火两营则成为飞龙卫的常备军。 马是骏马,一人三骑。斧是利斧,精钢打造。人是勇士,悍不畏死。赵构将暴风烈火全部投入金兵左翼,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撕裂金兵军阵的一支翅膀,击垮其士气,打击其精神,消灭其意志,让这一仗,永远成为城楼上观战的金兵高层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样一来,宋军投入金兵左翼的兵力计有郑逢春的二营、岳飞父子带领的暴风烈火两营,四千多人,已经占据足够的兵力优势,虽然金兵的兵力也在四千人左右,但统兵大将一个被杀一个被俘,已是群龙无主,加上岳飞父子带着暴风烈火两营重骑来回穿插绞杀,金兵的左翼迅速瓦解。 虽然如此,但金兵还是死战不退,更没有一人投降,显然是背负着死命令上的战场。这也给宋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其中二营的伤亡最重。 赵构本打算先绞杀金兵左翼,但现在看,左翼岳飞父子在外,郑逢春的二团在里,形成了双环战术,就像一盘磨,虽然转动缓慢,但却一层层削剥着金兵的厚度,战场上到处是士兵声嘶力竭的嘶吼和战马倒下去的嘶鸣,攻击没有预期的那样顺利。 现在的局面是,完颜宗磐还有一个千人队没有动用,而赵构还有三百飞龙卫,看上去金兵预备兵力占优,但赵构从来没有将那一千人放在眼里,自己的三百飞龙卫,以一当十绝对没有问题,赵构对胜利的渴望,已经不是一场战斗的胜利,而是一场对人心的伐驭。 既定战术不能改变,金兵左翼必须尽快撕裂,齐盛文的三营正和完颜宗磐的中军厮杀正酣,沈重居中策应调度,带着他的警卫连杀进杀出,哪里需要,就拼杀到哪里,一柄加长加厚的破金斩,已经浸满鲜血。他手中抓起挂在马身上的布袋里马粮,塞到马嘴里,一边观察敌情,警卫连完成从楔形阵型到圆形防卫阵型的转换,抓紧时间调整马力,齐盛文的三营还在外围苦战,一把破金斩,连斩金兵四名统兵谋克猛安,把完颜宗磐的中军牢牢牵制住,让他的一兵一卒分不到左右两翼,所以才调动了完颜冲的后军支援。 沈重还是第一次感到这场战斗的艰巨性,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双方处于僵持阶段。金兵的左翼摇摇欲坠,正在拼命支撑,垮下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金兵也是被刺激出了血性,完颜冲虽然被俘带走,但其剩余兵力依然建制完整,在其副指挥使完颜者力的带领下,攻击不足,但结阵自保,还是很有效果。要不是岳飞父子神勇,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们和完颜宗磐的中军会合,这也是完颜宗磐指挥的重点所在。 而金兵右翼,则和孙庆的一营搅合在一起,完颜真被孙庆一棍击杀,但金兵的右翼是侍卫亲军司所部,其战斗力甚为强悍。正是因为如此,赵构才先攻其左翼的部族亲军,先断其一臂再说。孙庆是人来疯,越是硬仗,越是彪性,他的这个营,可是叫宋国皇家警卫团第一营。面对侍卫亲军,那才会激发血性,死战到底。起码目前来看,金兵统兵将领被击杀,这一处战场宋军还算稍微占据一些主动,但侍卫亲军战力彪悍,不会因为统兵将领阵亡就自乱阵脚,很快便在另一名副指挥使完颜恕的带领下,和孙庆的一营杀得难解难分。 赵构纵观战场形势,双方实际上处于胶着态势,宋军稍占上风,并没有赵构想象中的呈现一边倒的局面,这还是在金兵三线将领全部损失的情况下,赵构不由得对金兵顽强的斗志颔首称赞。 是该压上这最后一根稻草的时候了。赵构手中乌金棍举起,代表着赵构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帅旗在身后“唰”地竖起,军阵后的助威营顿时鼓点稍顿,马上,更加激昂、急促、密集的鼓声滚滚而来,正是“大帅令”的鼓点,这个鼓点,意味着大帅要亲自上阵。 果然,宋军军阵中突然震天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滚动响彻在战场上空,所有的宋军都在为自己的大帅呐喊,一百名生力军鼓手光着膀子,将“大帅令”的鼓点敲得虎虎生威,在一阵阵呐喊声中,赵构带着飞龙卫开始杀向战场。 赵构和高进各带一百五十人,分成左右双箭队形,直插完颜宗磐的中军。 正在中路厮杀的沈重早已看到大帅的帅旗竖起,看到飞龙卫的军阵杀向中路,早已心领神会,呼哨一声,三营兵分两路,他和齐盛文各带一支,顺着中路两翼席卷而上,让开中路,正在厮杀的金兵刚刚感觉压力一松,迎面正撞上赵构和高进带领的飞龙卫杀到,方一交手,顿时感觉坠入额鼻地狱一般。 飞龙卫头盔上带着特有的龙脸面具,两侧的龙翅造型让不仅仅让飞龙卫增添了神秘色彩,更是让所有对手感觉到一种来自上苍的威压,如果说沈重的一营在和金兵厮杀,而赵构率领的飞龙卫则是在屠杀。 飞龙卫手中兵器各异,并没有统一要求,但都是自己最趁手的家伙。两员战将一左一右护在赵构身后,胯下“花斑豹”“龙虎驹”,手中居然人手一条马槊,长达丈八,是真正的重骑兵器,这三人形成的箭矢队形,基本上就是一路碾压,速度不仅不减,尚有越来越快之势。 而另一支箭矢阵型,高进的一杆单钩大枪和左右两名护卫手中的破金斩,也是所向披靡。高进也是很久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但作为警卫局局长、高家枪传人,自身的功夫却从来没有撂下。尤其是马家集事件之后,深知在极端危险时候,过硬的军事本领是多么重要,作为赵构的侍卫总管,没有一身真功夫,也不能服众。所以高进倒是每天和飞龙卫待在一起训练的时间比赵构还要多,自然功夫日渐精进。 完颜宗磐最后的一千中军精锐生力军,是要投入金兵右翼战场的。正如赵构想击溃金兵的左翼一样。现在岳飞父子支援宋军右翼(金兵左翼),完颜京被杀,完颜冲被俘,与其在左翼“缝缝补补”,不如一下子砸向右翼,汇合完颜真所部,完成对宋军孙庆所部一营的歼灭。 但赵构判断战场局势的能力远在完颜宗磐之上,金兵未动,已知其谋。大纛一竖,已然告知完颜宗磐,“你是我的!”随后拍马杀到,正好拦住完颜宗磐去路。 完颜宗磐既怒且惊,久闻大宋官家功夫了得,手下近卫飞龙卫神秘莫测,鲜有出手,但铁门关一战成名,威震金国。但自己的部族军也是金军精锐之师,这两千中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区区几百人,就敢硬撼我的中军大阵,是无惧?还是无知?亦或根本无视? 但无论是什么,完颜宗磐心中所愿,也是真心想会一会这传说中的大宋军神。随即手中“三尖凤翅镗”挥舞之中,率领部下直迎上去,倘若一千人也不敢应战三百人,完颜宗磐也就无颜立足了。 第551章 乌金战凤镗 完颜宗磐的“三尖凤翅镗”,算是一件偏门的兵刃,但隋唐两朝,也是我国冷兵器时代的巅峰之期,许多历史名将尽出其。就有不少善使“凤翅镗”的名将高手,最为着名的便是隋朝天宝将军宇文成都。 完颜宗磐是典型的北番大汉,身材魁梧,几近两米的身高,骑在马上,宛如一座铁塔一般。胯下骏马“金钱豹”,乃是一匹浑身长满旋毛黄斑的西域良骏,轰隆隆踏在地上,犹如打雷一般。 赵构的“暴风”和赵构心有灵犀,知道主人的心思,脚下发力,直奔完颜宗磐而来,左右两员马槊战将龙二和龙三一左一右迅速清理赵构两翼。高进带着龙五和龙七,已经开始为赵构向外“打场子”,大帅要活动活动筋骨,场面小了可不好看。 这次飞龙卫相当于精锐尽出,灭金的最后一战,赵构还是要让飞龙卫这支自己的近卫亲军杀出赫赫威名来,至少要让城楼观战的金国高层留下五十年的阴影不散,金国整个高层百年震慑。 高进带着一个连的飞龙卫走的是“钩子”战术的演变版,没有钢臂弓的远程攻击,但飞龙卫的马上兵刃虽然不统一,但统一的是都是长兵刃和重兵刃,和背嵬亲军清一色双钩大枪不同,飞龙卫多是长柄巨斧、马槊、单(双)钩大枪、骨朵、大号破金斩等,也有飞龙卫深受赵构的影响,又善使长棍,索性让501厂定制了一批镔铁长棍,包铜镶银,成了飞龙卫三十八棍卫,领头排长,就是曾经“棍行天下”的龙十八。 也有钟情金兵狼牙棒的,索性打造专属自己的宋版狼牙棒,不过,名字不能再叫狼牙棒,他们起了一个很拉风的名字“飞龙棒”,整体更加修长,棒尖加装八寸枪尖,增加了大枪的一些功能,棒上的狼牙齿变短,却更加锋利,既保留原来棒的钝器击打作用,有增加了其破甲效果。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飞龙棒”已经和金兵的狼牙棒在外观上完全是两种兵器,增加了宋军的认同感。毕竟金兵手中的“狼牙棒”对大宋军民形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正是这么一群挥舞着不同兵器、扣着龙脸面具的黑甲骑兵,让完颜宗磐的心一沉再沉,尽管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但眼前自己的部族亲军还是一个个被揍得全无还手之力,更加可怕的是,这些龙脸近卫彼此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加上单兵战力强悍无比,一时间金兵人数多的优势丝毫体现不出来,第一次的正面相撞厮杀,居然看不见一名龙卫被击杀下马,这才是最可怕的。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赵构的暴风已经冲上来了,和其他飞龙卫的铠甲稍有不同的是,赵构的铠甲黑中透着一丝银色,做了镀铬处理,因为赵构的防护装置都是专属量身打造,增加了耐磨性能,也让其显得更加与众不同。 完颜宗磐手中“凤翅镗”也是一件重器,五十二斤重,比赵构的乌金棍还要重一些,可见完颜宗磐的力气不比赵构小。但观其挥舞之间,虽有雷霆万钧之势,但招式却鲜有变化,可见并非是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这就是单纯的神力之将。 “凤翅镗”比赵构的“乌金棍”要长一尺三寸,以进手为主,所以完颜宗磐先下手为强,“凤翅镗”胸前一翻,一招“苍鹰搏兔”,运用的却是“捕”字诀,向赵构当头一击,镗带风声,势大力沉。 赵构第一次和这种兵器交手,不敢大意,遂一招“金龙探爪”,正是“龙影九式”中的第三式,棍头急点镗尖,那是“凤翅镗”的中锋枪尖,赵构以巧破强,守中带攻,攻其最弱,破其最强,一个被折了中锋的凤翅镗,就如被拨了牙齿的老虎,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完颜宗磐一招使出,势大力沉,但直来直去,镗头上一锋两翅的变化却丝毫没有,看上去杀气腾腾,但碰上赵构这等高手,自然一眼看出其功夫的命门所在。 赵构长棍急点,一声脆响,已是将镗尖点偏,乌金棍顺势向下又是一点,却是“金龙探爪”的三变之二“金龙夺珠”,既然是“夺”,自然一下是夺不过来的,需要连续抢夺才行。这个“夺”字,后手的变化才是其精妙之处。“龙影九式”的一变三,三变九,就在变化奥秘,连绵不绝,环环相扣。这一点攻其中路,完颜宗磐的“苍鹰搏兔”自上而下使出,却没有后招之变,使将出来,中路洞开,虽然只是瞬间,但却被赵构击个正着。 完颜宗磐大惊,赵构一招就让其攻守易势,来不及多想,“凤翅镗”急速回撤,“老猿攀树”,前后手一翻,向外轻磕,却是“拨”字诀,以轻驭重,寸劲寸发,使得恰到好处。 赵构心中有赞,手中不慢,“金龙戏珠”使出,正是“金龙探爪”中的第三变。一“探”为虚,二“夺”为实,三“戏”为真,正如珍宝到手,欢喜不已,把玩嬉戏,在乎一心,不亦乐乎。一个“戏”字,随心所欲,率真唯性,已是武学心境大成之境界,自己心中的欢喜喜悦,岂是他人所能悟透理解的? 随着棍头“啪”地点出,棍头瞬间抖出一片棍影,不知其数,只觉乱影纷纷,令人眼花缭乱。完颜宗磐不等自己招数使老,手腕翻转之力使出,凤翅镗镗头凤翅撩出,正是利用凤翅的绞合之力,意图将棍头别住,夺其棍,破其招。 赵构心中暗自冷笑,完颜宗磐此招使出,却颇有拾人牙慧之嫌。不过临敌之变,倒也不俗。赵构手中乌金棍“赤龙小翻”,借招使招,借用“凤翅镗”撩拨之力将其带在一旁,二变“赤龙大翻”已经使出,棍头一点带两山,点向完颜宗磐两肩,完全没有大开大合招式,反倒是像在击磬捶锣,轻敲轻点。 完颜宗磐却是冷汗直冒,能和自己的“凤翅镗”硬碰硬的兵器,却像一枚绣花针一般,这里一点,哪里一点,浑然没有长兵器的开合之势。完颜宗磐却知道,越是这样,说明赵构的功力之高,恐怕远远不是自己能抗衡的,因为“举重若轻,轻兵若无,非有大功者不可为。”这需要深厚的内力才行,自己恰恰内力不足。 他可不知道赵构每天棍点千遍的功夫,一直是勤耕不辍。湿布包裹着的青砖,一点之下,湿布不破,十砖尽碎,不动不散。从青砖到青石再到青布再到宣纸,从硬到软,这每日的苦功,不仅仅是他,也是飞龙卫三十八棍卫的苦功。 完颜宗磐镗把一横,迅速回守,同时脚下一磕,“金钱豹”塔塔塔急速向左后移动,让开空间,躲了过去,不过也是稍显狼狈之态。 赵构的“火龙驹”多贼,打蛇随棍上,小跃步,又快又稳,将赵构前送,赵构根本不给完颜宗磐机会,第三变“赤龙滚翻”,一改前两招小巧之功,突变开合之势,“呼”地一声,乌金棍由急进中路变为横扫左肋,棍影携风雷之势呼啸而来,完颜宗磐“凤翅镗”一招“跨虎直立”,意欲封堵,却不料赵构再变,长棍先收再放,在头顶挽了一个棍花,向完颜宗磐右肋扫了过来,正是把“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的要义发挥得淋漓尽致,转换得游刃有余。 完颜宗磐一柄“凤翅镗”平时耍得滴溜溜转,今天在赵构手底下,却像一个十岁顽童拿着一柄几十斤重的大砍刀,抡不起来放不下,看到赵构一棍横扫过来,并没有前面几招那样“阴损”,急切之下,“凤翅镗”一招“黄罴撼山”向外一折,继续封堵赵构的杀招。 但赵构要的就是完颜宗磐疲于奔命似的打法,从开始交手,完颜宗磐只使出一招进手招数,其后全是被动防守,将一柄马上重器“鎏金镗”舞弄得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似的,让城楼观战的完颜吴乞买和其他大臣大有疑惑:完颜宗磐曾和完颜兀术切磋,俩人大战百十回合不分胜负,今天怎么变得“扭扭捏捏”了? 只有完颜宗辅和完颜宗望以及完颜斜也等为数不多的将领知道,完颜宗磐被赵构完全压制,根本发挥不出来,无论是战场临战经验还是自身功夫高低,完颜宗磐和赵构不在一个级别。 赵构眼看着完颜宗磐拿着根“凤翅镗”就像孩童一样左比划右比划,心中冷笑,手中乌金棍再变,一招“黑龙穿云”,变扫为杵,中宫疾进,却是高家枪“怪蟒翻身”的变招,赵构每日里和高进切磋,将高家枪的“犀利狠辣”的特点尽数用在“龙影九式”之中。高家功夫最讲究实用,一招一式都是高家几代人在疆场上悟道而得,高进马家集一战,全凭高家功夫“出手不留情,留命不留人”的凶狠才得以成名。 黑龙本是龙中隐者,穿云而出必是惊天之势,乌金棍浑身乌黑,黑中带金,正是“棍如招式招似棍”,这棍招合一的一击,石破天惊,完颜宗磐根本提不起“凤翅镗”招架,下意识将“凤翅镗”立在胸前,想要挡住这惊天一击。但赵构棍中暗合螺旋内力,“当”地一声,战场上宛如响了一个炸雷,再看完颜宗磐,近两百斤重的身躯被一棍从马上击飞出去,“凤翅镗”也扔在了半空之中。随着“咚”地一声,完颜宗磐小山一般的躯体跌落在地,战场之上,顿时一片寂静无声。 第552章 落日尽余晖 当完颜宗磐落地片刻之后,整个战场之上宋军欢呼雷动,士气大振。 完颜宗磐一落地,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龙二和龙三两柄马槊就将其别住,完颜宗磐似乎受伤很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要不是赵构下令尽可能抓活的,他早就身首异处。 自有飞龙卫上前铐住带走,赵构手中乌金棍举起,飞龙卫齐呼:“近卫亲军,所向无敌,杀!”随着赵构转而杀向战场左翼,支援孙庆。 这个时候,在宋军右翼战场,形势也发生逆转,岳飞带领着暴风、烈火两营已经牢牢占据战场主动,在外围不停游弋穿插,将分割出来的一块块金兵交给岳云的朵力营,岳云挥舞着他的“虎头”双锤,大杀四方,身后紧紧跟着他的三个忠实部下,一连长赛鲁,二连长宝恒,三连长赤火。 岳云的整个朵力营,组成楔形阵型,开始收割金兵。对于朵力营来讲,些许的局部兵力占优就足够完成绞杀。三名部下对此战术运用的炉火纯青,彼此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一连善于游斗,负责在外围掩护,二连善于穿插分割,便由宝恒带着他的二连完成二次、三次的分割,三连三三军阵练习得最为精熟,自然成为最后的收割机。 岳云带着一个警卫班十几人的小队,则是解决金兵将领中的一些精英分子。金兵一些中层统兵将佐,还是很有能力的,在主将阵亡的情况下,依然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甚至进攻,不愧是金兵的精锐之师。 岳云一对“虎头”上,沾满了血渍和一些不明物体,兀自大呼小叫的在战场上杀进杀出,杀得不亦乐乎,浑身上下,杀成了一个血人一般。侍卫亲军司副指挥使完颜者力、部族军副都统军完颜措、猛安者鲁、完颜闵等高级将领,均命丧岳云“虎头”锤下。 现在,圈在里面的金兵已经不足两千人,宋军也伤亡了近四百多人,但还有一千多人,和金兵人数旗鼓相当,但士气更高。关键是位于左翼中心战场的岳云所部,金兵已经被杀破胆子,开始有意识避开岳云朵力营的冲杀,杀到哪里,哪里的金兵“哗”地四散开来,狼奔豕突大呼小叫道:“快跑啊,岳小爷爷杀到啦……” 金兵已经全无斗志,岳飞这时候大枪一举,指挥着暴风、烈火两营和郑逢春的二营余部开始布阵围困,开始逼迫金兵投降。 赵构生擒完颜宗磐后,指挥飞龙卫转向金兵右翼,并下令岳飞,抽出烈火营支援沈重和齐盛文,尽快击垮金兵中路大军,将金兵的右翼完全分割出来。 金兵的右翼是金国侍卫亲军司,这是最难啃的一根骨头,虽然孙庆击杀了完颜真,但其副使完颜恕却是一把统兵好手,在他带领下,侍卫亲军司剩余的一千六百多人迅速结成两个圆阵,缩小防御圈,将兵力分成内外两层,轮流防守,金兵的圆阵缩成一个刺猬一般,孙庆带着一营还真不好啃这块骨头。 几次楔形冲击,都被金兵死死抗住,虽然伤亡不小,但却没有后退一步,让孙庆无功而返,反倒是增加了三百多人的伤亡。尽管金兵的伤亡更大,但彼此都明白,这既是生死战,更是荣誉战,谁也不想怂。 双方处于僵持,孙庆倒是没有急躁,拎着“蛟龙杀”环顾整个战场,迅速判断出形势,自己只要再坚持一刻钟,局势就会扭转,现在就看谁能咬住牙,自己现在占据主动,万不能让金兵实现反扑。 他传令稍作休息,主要是补充马匹和士兵的能量。宋军的军粮和马粮已经精细化、制式化,他掏出一把马粮喂着坐骑,顺便扯出一包军粮条,扔进嘴里嚼着,又仰头灌了一口水,看了一下四周,前面警戒的部队严阵以待,后面的士兵都下了马,为马匹补充能量,恢复体力,但时刻保持着警惕,随时做好上马应战的准备。 金兵的圆阵里面,轮换的金兵也在抓紧时间休息,调配体力。都是军中老卒,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只有新兵蛋子,才会大呼小叫个不停。 突然金兵军阵有些骚动,里面的金兵急匆匆上马开始戒备,将外面的金兵换了下来,可是换下来的金兵却没有下马调整,而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不等孙庆回头,只听自己的部下齐声欢呼“万岁!万岁!万岁!” 孙庆急忙转身,就见大帅的大纛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暴风硕壮饱满的身躯像一座小山般压了过来,马上,一身黑中透着亮银色的铠甲下面,一张俊朗的面孔出现在孙庆眼前。 孙庆急忙上前,长棍一竖行礼道:“大帅!” 赵构还礼,却看向孙庆坐骑,笑道:“你又赚到宝贝啦?” 孙庆笑道:“完颜真的坐骑,让我一招‘断头绞’拿下,还不乖乖听话。” 赵构哈哈大笑:“真有你的,将扑跤的‘断头绞’居然用在训马上,你也是独一份。即便如此,回去也是要上交记录的。回头再赏你吧。” 军中严令,一切缴获要归公,战后再根据战功重新奖励分配。不过这也是战后的事情,战场上,保存自己才是第一位的。孙庆战马受伤,自然要更换坐骑,既然能战场降伏,也不妨先骑上再说。这可是需要强大的自信和过硬的手段才行,马可不同人,只有认准主人才行。 赵构遥指对面金兵军阵,笑道:“怎么样,孙庆,能不能啃下来?” 孙庆手中“蛟龙杀”一指,大声回答:“一营坚决完成任务。要死的还是活的,但凭大帅一句话。” 赵构笑道:“好。莫给皇家警卫团这个称号丢人,身后诸军在看着你们,皇后娘娘在看着你们,大宋千千万万老百姓在看着你们。本大帅将与你等共同杀敌。” 说完,策马前出,手中乌金棍高举,大喊道:“近卫亲军!” 身后飞龙卫齐呼:“所向无敌,杀!” 赵构一马当先,暴风骤然加速,向金兵军阵冲了过去,龙二龙三紧紧跟随,三百飞龙卫组成一个严密的楔形军阵,冲向金兵。 孙庆带着一营,紧随其后,在飞龙卫的后面形成两翼之势,要在飞龙卫打开突破口的时候,实现两翼席卷包抄。 赵构的黑甲飞龙卫一上场,完颜恕就知道最后的时刻来到了。他下令全军戒备,自己带着亲卫站在军阵的最前面,手中长刀举起,金兵已经将阵型转换成箭矢军阵,完颜恕要以攻对攻,就是死,也要死在进攻的道路上,侍卫亲军司的军令词典里,没有退缩和投降。 他手中的长刀狠狠前劈,金兵呐喊声中,跟着完颜恕开始壮烈的冲锋,大局已定,唯有一死耳。手下两名猛安挥舞着手中兵器,紧紧跟在完颜恕的旁边,同样形成两翼护卫之势,后面的谋克、五十夫长各自带领部下,紧紧跟上,都知道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已经不需要保存体力了,生死之战,就在此时。 毕竟宋军在攻,金兵在守,所以在阵型转换上,宋军占了便利之势。金兵刚刚完成变阵,赵构率领的飞龙卫已经拍马杀到。 刚一交手,完颜恕顿时感觉有点大事不妙。大宋官家皇家卫队的军阵的确非同一般,冲起来的速度并不是最快,而是最稳,稳中求快,以稳为主。这样一来,宋军手中的长兵器就发挥到了极致,尤其是楔形军阵的箭头三人,一柄长棍,两把马槊,居然牢牢控制了战场局势,更为恐怖的是,竟然无有一名金兵能杀透这个楔形的尖阵,所有迎面撞上的金兵,全部被斩落下马,尤其是宋国官家赵构手中长棍,宛如咆哮翻滚的一条黑龙,吞噬着所遇到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马。 金兵被狠狠凿穿了阵型,倒下去近三成的兵力。宋军根本就没有停下,在赵构飞龙卫的带领下,一个左转,在划出一条弯弯的弧线之后,再次将金兵的左翼撕开一个口子,将三百多人圈了进去,瞬间就被孙庆的一营吞吃干净,一千杀红眼的宋军,面对三百多名金兵,一个平推,战场上再无站立的一人一马。 这就是钩子战术的演变,宋军善于变,尤其是战场之上的变化,那是无数次军演练出来的。赵构带着飞龙卫围着金兵削了一圈,就将金兵削去了一半,剩下不到一千人的金兵,已经被宋军围在战场中间,但虽然如此,金兵在完颜恕的带领下,依然组成三个品字形军阵,严阵以待。 完颜恕迅速观察战场态势,中路的金兵还在苦斗,但金兵左翼杀声已经渐渐消失,意味着那里已经基本结束了战斗,岳飞父子联手郑逢春,再加上暴风营,即使完颜京不死,也抗衡不了。 中路那是宋军皇家警卫团团长沈重的战场,这个金兵眼中的“纳鲁巴”转世的大杀神,再次让金兵胆寒,死在其刀下的,无一不是被活生生劈成两半,如果说金兵左翼还有一点点杀声,那么中路反倒是静悄悄的,金兵连喊叫的胆气也没有了。 战场上突然陷入一片寂静,在于赵构的大纛抖了三下,所有宋军停止了攻击,就连沈重举起的破金斩,也在金兵谋克撒麻罕绝望、恐惧的双眼中停在他的脖子处,让他顿觉下身一凛,湿了一片。 赵构雄浑的声音响彻战场上空:“降者不杀!” 第553章 日暮苍山远 战场之上一片寂静,只有吹过的风,将宋国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大纛吹得扑啦啦猎猎作响。 大纛之下,军号声中,宋军快速有序地汇集在后面开始列阵,依然是一营在左翼,但加强了烈火营,勉强还有两千之数。 二营依然为右翼,加强了暴风营,情况略好,两千五百人左右。 中军的齐盛文的三营损失最大,只剩下了一千二百多人,岳飞的亲卫排、朵力营、沈重的警卫连全部加进去,勉强达到了两千人。 突前的是赵构的飞龙卫,三百人没有阵亡的,有几十人受伤,被送了下去,建制依然最为完整。 而对面的金兵,在完颜恕后面,只剩下大约一千二三百人,勉强凑成一个三角形的军阵,将受伤的二三百人挡在军阵的底线附近,看得出来,完颜恕起码是爱兵如子的。 但这却是一种悲壮,一千多人,怎么抵挡宋军剩下的七千大军? 这一仗打到现在,宋军死亡在三千人左右,损失三成,在宋军以往的战役中,已经是高损伤率,这可是皇家警卫团,要是一般的野战军团,估计至少在四成以上,毕竟是和金国最后的精锐较量。 但是金兵的损失更大,已经伤亡九成,如果是其他金兵,恐怕早就崩溃了。但侍卫亲军司在完颜恕的带领下,依然结阵自保,血战到底,最后还不忘保护伤兵,这一点,让赵构忽然心动,他要收服这些人。 一名飞龙卫突然策马而出,绕过战场,并没有携带自己的兵刃,单枪匹马来到会宁城下,缓步近前,城上居然没有一支箭敢射出来。 “金国皇帝陛下,我家大帅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今胜负已定,还请陛下下令鸣金收兵,免增伤亡。半刻为计,还望三思。”飞龙卫的嗓门够大,声音洪亮,一字一句城上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飞龙卫说完,拨转马头,依旧策马缓步跑回本阵,向赵构复命。 完颜恕距离较远,并不知道赵构派人向自己的皇帝陛下传了什么话,但仗打到这个份上,猜测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不过,要是知道赵构向金国皇帝吴乞买说了什么,不知道完颜恕会作何感想? 他知道自己的部下抱有必死之心,但他却不想将他们送上这条不归路。大势已去,曾经泱泱大金已经是日暮西山。还是完颜冲说得对,侍卫亲军司是为大金荣誉而战,但决定不了大金国的国运。 他没有必要让这支部队全军覆没,金国女真一族的未来,还是要保留一些种子和元气的,这才是为金国考虑。 他轻磕马腹,提枪单骑而出,缓缓来到两军战场中央,朝宋军军阵方向枪声一竖施礼道:“大金国侍卫亲军司指挥副使完颜恕,有请宋国皇帝陛下。” 赵构脚下一蹬,暴风缓步而出,近前还了一个军礼道:“我是宋国皇帝、兵马大元帅赵构。完颜恕将军有何见教?” 完颜恕笑道:“陛下文治武功,恕早有耳闻,心中万分敬仰。今天又得见陛下神技,更是敬佩。侍卫亲军司对上皇家警卫团,这一仗,我们输得心服口服。但身为军人,打了败仗,不能怨手下兄弟,只能怨我们这些将领兵没有带好,这些都是我女真勇士,我们愿赌服输,希望陛下放过他们。我人留下,任凭陛下处置如何?” 赵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策马向前走了几步,放低声音说道:“将军有些一厢情愿了,以你一人换千人,算盘倒是打得精。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能做主吗?别忘了,城楼上还有你的皇帝陛下,两军交战尚未结束,如果城上擂鼓,你是战,还是不战?” “陛下有令,自然血战到底。”完颜恕毫无惧色。 赵构笑道:“将军心存悲悯,奈何身不由己。我已知会你家皇帝,这就要看他是否和你一样,将这一千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将军请回,等候命令吧。不过将军要有思想准备,如果是鼓声响起,你如何应对?” 赵构倒是十分欣赏完颜恕这个人才,这一千金兵已是盘中菜,刀下肉,不足为虑,但赵构要的是征服,而非杀戮。完颜恕阵前私会敌方将领,已是犯了大忌,况且还是在自己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已经不是大忌的问题,而是生死的问题。既然如此,赵构索性再添上一把火,让完颜恕退无可退。就是要让完颜吴乞买看到赵构和完颜恕在阵前“窃窃私语”,至于说什么,两个字,你猜? “咚……咚……咚咚……咚咚咚……” 骤然响起的战鼓,打破了战场的宁静。完颜恕脸色突变,眼睛盯着赵构,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一丝恐惧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赵构笑眯眯地望着完颜恕,心里面却乐开了花,吴乞买催命的鼓声响起,将完颜恕收入囊中,已经有八成把握。 金兵军阵闻听鼓声响起,已经全军戒备,只等主帅下令转换进攻队形,开始最后这悲壮的冲锋。 完颜恕策马来到阵前,抬手召唤自己的副将,低声说了句什么,副将神色突变,但完颜恕挥挥手,副将没有说话,带马回到阵中,大声喊了一句,却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看到金兵人马俱是寂静肃立,一动不动。 完颜恕回到战场中央,对赵构道:“陛下有令出战,恕不敢抗命,但关乎千人性命,恕也不能莽撞。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最后的儿郎前去送死。只有我代为出战,以死谢罪,还望宋官家成全。” 赵构心中也是大加赞赏,完颜恕能够审时度势,善于变通,关键是能够当机立断,这是赵构所欣赏的,在这一点上,和老十三孟春有些相似,是赵构比较看重的地方。这样的人,只要善于使用,给予足够的自主权,都是独当一面的帅才。人才难得啊,赵构起了招纳之意,揽天下英才归我所用,这才是一名君王的胸怀气量。 赵构要将完颜恕的最后一点念想掐灭,遂笑道:“好说,你想怎么战,就怎么战,想和谁打,就和谁打。你要是赢了,我放你和你的部下回去,至于吴乞买陛下怎么处置你,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管不着。不过倘若我方赢了一招半式,只有一样,你不许自杀,否则,身后的一千大军我将下令全部屠杀,怎么样?这个赌,你是打还是不打?” 完颜恕心中一凛,自己的心思被赵构揣摩得一清二楚,不仅没有讨到便宜,反倒是将部下这一千多人搭了进去,难道这是赵构早有预设阴谋?如果是这样,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陛下是说,我可以随便挑选对手?”完颜恕问道。 “不错,对面的宋军,你随便挑!”赵构十分坚定地回答。 这倒是让完颜恕有些摸不着头脑,跟不上赵构的节奏。难不成随便挑一个小兵也行?这是对自己的蔑视?还是对手下有着无比强大的信心? 如果真是选择一个普通士卒,即使赢了,自己一世英名也就毁了。可如果挑选将领级别的人物,完颜恕在战场厮杀许久,所有金兵的统军正将或死或俘,已经全部损失。 即使完颜冲号称金国第一枪又如何,还不是在岳飞手下乖乖束手就擒?完颜冲是谁?侍卫亲军司指挥使,大金国合扎猛安,一个眼角冲天的人,在岳飞手下走不过三个回合。 岳飞父子、沈重、孙庆、郑逢春、齐盛文……一个个大小将领都不是易与之辈,至于赵构身边的飞龙卫,随便一个,恐怕也是难缠。完颜恕突然感到,看似赵构给出一个很随意的选择,恰恰让自己陷入两难之中。 完颜恕抬头看看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金乌西去,已是落日之势,不知不觉,双方已经激战一日,这场大戏,也该落下大幕了。 “久闻岳飞司令枪法高超,完颜恕愿领教领教赫赫有名的岳家枪。”完颜恕开口说道。 赵构笑了,也没有多说什么,拨马回阵,冲宋军军阵高声喊道:“岳飞出列!” “到!”岳飞一磕火龙驹,火龙驹踏步而出。 “岳司令,完颜恕想请教你的岳家枪,莫要让完颜指挥副使失望。”在错身的瞬间,赵构低声嘱咐道:“把他给我活捉回来!” 岳飞点点头,俩人一错而开,仿佛并没有什么交流,但岳飞心中自然有数,能被完颜恕指名道姓约战,不知道完颜恕是一种什么心态。 岳飞“沥泉双钩”遥遥一点,算是见礼,完颜恕手中银枪怀中一竖,已然还礼。岳飞笑道:“将军不嫌岳飞功夫粗鄙,提议切磋,飞深感荣幸。你我既然是阵前切磋,索性下马卸甲一战,才能放开手脚,见得真章,将军意下如何?” 完颜恕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如此甚好。” 两人向后招手,自有亲卫上前帮助卸甲,放在一边,只见岳飞里面却是贴身紧衣,却和一般宋人衣衫有所不同,上下均是短衫,腕、肘、肩、膝等处均有防护,腰间扎一条银带,脚下四寸战靴,浑身利利索索,手中长枪一摆,正是岳家枪起手式“凤啄”。 “有凤来仪迎风立,却道客从何处来?”一杆大枪遥指完颜恕,却没有一点杀气,只有一种祥和。 完颜恕长枪横手,枪尖点地,一动不动,犹如雕塑。 两军阵前寂静无声,岳飞和完颜恕之战,将决定金兵的生与死,也决定着金国军队的最后荣誉。 第554章 毁灭既新生 完颜恕感觉到面对的是一座大山,无法撼动。 但完颜恕天生不服输,越是艰险,越是勇往直前,明知岳飞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但还是要义无反顾地想要征服。 “亮银枪,枪如龙,梨花满地落,不见一点红。”完颜恕亮银枪在手,左右横步,大枪一抖,中平直刺,枪如游龙,直奔岳飞中腹扎来。 看似平平淡淡的一招,却在似扎非扎的时候,突然枪尖“啪”地一下炸开一般,变化出五条幻影,就像五条游离不定的小银龙,冲着岳飞的胸口、两肩、左右两肋袭来,虚实变幻莫测。 “游龙枪?” 岳飞口中叱喝一声,后退一步,沥泉双钩突然前伸,似是刺,又像点,也是朴素一招,却只听“当”的一声响,完颜恕手中的亮银枪被点偏,此招以破。 “可是南宫门下弟子?”岳飞突然发问。 完颜恕一愣,自己只知道师父绰号“天涯客”,师父名讳,却不敢动问,现在岳飞突然发问,又叫出“游龙枪”,必是和师父有些渊源。 完颜恕急忙收枪,道:“师父人称‘天涯客’,名讳却是不敢动问,但这‘游龙枪’之名,却是真的,岳司令如何得知?” 岳飞笑道:“那就没错了,你叫师兄吧。” 说完,沥泉双钩也是横步左移,一招“飞龙在天”,正是“游龙枪”的起手招式,紧接着,“见龙于野”“龙骧云起”“龙拏虎掷”“龙战玄黄”……“龙归大海”收势。 这一路十八式“游龙枪”使出来,功力深浅高下立判。 岳飞的岳家枪以变为长,就在于能汲取百家之长,形成自己的风格。所以,岳家枪本身的招式极为简单,却蕴含无穷的变化,加上岳飞神力之勇、内力之浑,自然成就岳家枪的赫赫威名。 如今岳飞一路“游龙枪”使出来,已经融合了岳家枪的影子,或者说,岳家枪中,有游龙枪的精魂提炼,所以完颜恕看着才暗暗吃惊,但岳飞说道让自己叫师兄,难不成这是师父收的另外一位徒弟? 完颜恕犹豫一下,终于持枪施礼,以门下口吻恭恭敬敬说道:“请师兄指教。” 岳飞点点头,大枪一摆,完颜恕知道岳飞不会先动手,颔首一礼,遂前步直刺,正是“见龙于野”。 岳飞点点头,此招使出,就是心里面真正默认了自己这个师兄,“见龙于野,利见大人”,这是完颜恕的一种礼节,也是一种暗示。 岳飞大枪轻微一抖,“云起龙骧”,却是“龙骧云起”的变招,招式由“起”变“骧”,“骧”者,腾起也。游龙腾起石破天惊,这才是游龙枪的精妙之处。 完颜恕心中再惊,一惊:“见龙于野”之后的破招,先见于“龙拏虎掷”,再见于“龙战玄黄”,三见于“龙骧凤矫”,偏偏没有此招“龙骧云起”,更没有见过其变招“云起龙骧”。 但高手过招,岂容犹豫迟钝。完颜恕稍有迟疑,沥泉双钩的枪尖已经停在咽喉三寸,就听岳飞厉声道:“打起精神,心无旁骛,专注对手,心中有枪。再来!”俨然一副严师训徒模样。 完颜恕心中道一声惭愧,这也是师父平时教导最多的话语,自己怎么就着相了呢? 遂打起精神,心中清明,手中大枪一摆,“龙争虎斗”,“啪啪啪啪啪”,却是梅开五朵之形,这才是完颜恕真正实力的展示。 岳飞大枪完全是一条游龙在围着完颜恕周身游走,完颜恕打足精神,施展开平生绝学,全力应对,但随着岳飞大枪的突然加速,游龙一条变两条,两条变四条…… 完颜恕只有退、再退,一条亮银枪不停地在身前上下翻飞,圈子越画越大,脚下步法开始跟不上手中大枪,突然感觉亮银枪的防御圈内,忽然钻进一条咆哮怒吼的黑龙,下意识大枪一抖疾刺,却被黑龙缠住,“嗖”地一声,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将亮银枪从自己手中裹挟而去,在半天空划出一条弧线,“咚”地一声,亮银枪狠狠插在身前一尺之地,枪身颤动不已,枪尖已经完全没入地中。 等他完全从震惊中缓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围着岳飞转出来一个好大的圆圈,而岳飞就在圈中,一杆大枪遥指自己,看看脚下,这个圈子的痕迹历历在目,十分清晰可见,足以说明,自己围着岳飞,可不是转了一两个圈子,这个圆圈是从里到外延伸出来的,也就是说,自己围着岳飞转得圈子越来越大,直到自己控制不住,大枪脱手飞出。 “游龙枪,枪如龙。是指枪如游龙,不是指你游走如龙。大枪在手,一翻二抖三直刺,仅此而已。你身如游龙,固然好看,但枪法就是枪法,你理解上有偏颇,过于注重招式的繁华,恰恰忘了枪法真谛,已经入了心魔,所以才导致你这些年功夫一直不能精进,可是如此?”岳飞语重心长地说道。 完颜恕心中犹如春风拂面,阴霾尽散,上前屈身揖礼道:“师兄指教的是。当年师父也是如此教诲,可惜恕愚钝不堪,未能领会,虽有点拨,但心已入魔,不能自己,枪法要义走了歧路,致使这些年来,功夫未能进取一分,三次败于完颜冲之手,还是没有引起我的警觉。师兄今日棒喝当头,如醍醐灌顶,令我幡然觉悟,茅塞顿开,心中那颗疙瘩,今天终于解开了。师兄在上,受小弟一拜。” 说完,居然要下跪行此大礼,却被岳飞一把拉住,笑道:“师弟不可,你我师兄弟今日有缘,竟在军前相会,冥冥之中,自有定意。你我私谊先莫谈,大帅在此,你我赌约在前,此为公事,师弟不要错拿主意才是。” 完颜恕大笑道:“师兄教训的是,有劳师兄代我参见陛下。” 岳飞带着完颜恕来到赵构面前,完颜恕深施一礼道:“陛下,金国侍卫亲军副使完颜恕不敌岳飞司令,甘愿认输,任凭发落。” 城楼上观战的完颜吴乞买颓然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完颜恕阵前认输,带着剩下的一千多人被宋军“押走”,仿佛一个赌徒将仅有的衣衫压上之后,又输得干干净净。好在“庄家”还算厚道,一片遮羞,两叶遮体,还是让他稍存体面。 战场上宋军并没有立即撤走,军阵依然严整。还是那名黑甲飞龙卫再次策马来到城下,高声冲城上喊道:“金国皇帝吴乞买陛下听着,我家大帅说了,明日辰时,城外做最后和谈事宜,我家大帅恭候吴乞买皇帝陛下大驾光临。” 连喊三遍,不知道是怕对方听不清,还是有意为之,反正城头上的众人脸色黢黑,面色阴沉,这不啻于当面羞辱,啪啪打脸,兵临城下,有何尊严? “南蛮休得猖狂,完颜常青在此!” 一个金兵将领探出身子,手里一张黑漆漆的雕弓已经开弓搭箭,欲射杀城下飞龙卫。 “咻……”一支破空而出的飞羽从天而降,疾如闪电,快若奔雷,将堪堪挽弓引射的完颜常青贯喉射穿,巨大的惯性动能将完颜常青的身体射飞,狠狠钉在身后的城楼立柱上,完颜常青兀自抓着自己的脖子挣扎了几下,慢慢垂下了头。 众人惊恐地看着完颜常青停止挣扎的身体,咽喉上,一支超长的白色箭杆金黄色羽毛的长箭钉在立柱上,箭尾兀自震颤不已,但却牢牢地将完颜常青的尸体钉得紧紧的。 完颜常青是金国侍卫亲军司第一射雕手,身材消瘦,两臂奇长,一直是谜一般存在,只知道是完颜吴乞买身边的第一射雕手。一手神射技,在金国射雕手的圈子里,是神一般的存在,如今却一箭未射就被贯喉而亡,还被钉在柱子上,这还是人能做到的吗? 从宋军军阵到城楼,至少两百步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一般弓箭的射程,接近三百米,就是宋军钢臂弓,也只能进行抛射覆盖性射击,而不能实现精准射杀。 但就是这个距离,一支超出一般箭矢的白色长箭,却将大金国第一射雕手精准射杀,试问,谁能做到? “这是宋国官家赵构的落日弓射出的穿云箭。”一旁的完颜宗辅悠悠说道。 “西夏的落日弓、穿云箭?”完颜斜也惊叫道。 “正是,现在在赵构手里。”完颜宗望提着一口气说道,他看也不看完颜常青,继续对完颜吴乞买说道:“陛下,如果宋国官家赵构这一箭是冲着陛下来的,您能躲过去吗?” 城上众人正在惊慌之中,却见城下的飞龙卫依然镇定自若冲上面喊道:“三息之间,你等准备承受钢臂弓的怒火吧。” 说完,拨马便走,刚刚离开,就看见宋军军阵中突然腾起一大片的“黑云”,瞬间遮蔽了天空中仅有的一丝夕阳之光,“黑云”带着特有的啸叫从天而降,金国的亲卫刚刚用大盾将金国高层护在下面,其余的人却顾不上了。 “咚咚咚咚……”钢制箭头赋予了雕翎箭巨大的重力势能,城头上顿时人仰马翻,倒下去一大片,众人急忙寻找躲避之处,整个城头一片混乱。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三轮急速射过后,会宁府城头上、城楼上、包括城墙上,到处插满了的黑压压的长箭,密密麻麻,倒下去的金兵无一不是被贯胸而出,他们身上的皮甲、锁甲,根本不足以防护住宋军箭雨的射杀。 “得得得……”宋军飞龙卫依然不慌不忙,再次来到城下,喊道:“这是我家大帅对尔等挑衅的惩罚,鉴于尔等如此态度,我家大帅说了,不接受和谈,只接受投降。明日辰时,如不投降,大军屠城!” 第555章 临危又受命 会宁府度过了一个真正的不眠之夜。乾元殿,灯火通明,决定金国命运的时刻,就在今晚。 侍卫亲军司的完败,还是在宋军没有动用钢臂弓和霹雳炮的前提下,实打实的军队实力上的较量。虽说是宋军的皇家警卫团,规格很高,但完颜宗望的一番话,却在完颜吴乞买一众高层已经冰冷的头上又浇了一盆冰水,让所有金国高层顿时缄口。 完颜宗望说道:“你们以为皇家警卫团是宋军最厉害的吗?错了。皇家警卫团是最后调上来的,据说还是宋国皇后的意思,皇家警卫团的前身是宋国麒麟军团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虽说是主力军团的主力团,但几次战役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只是这个团长沈重,倒是有些名气。此人曾在中山府保卫战一战成名,是我大金不少郎君心中的梦魇,传说是纳鲁巴转世,是一个狠角色。但要论起野战能力,皇家警卫团还排不上前三。” 完颜宗辅接着说道:“宋军能答应我们最后一战,不使用宋军新式武器,就是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伤亡,让会宁城遭到毁灭性的破坏。霹雳炮的威力我是亲眼见过的,大同、大定、燕京等城,城墙高大坚固,不亚于会宁,但也经不住宋军霹雳炮的几轮炮击,何况还有新式火药枪。所以,宋军要是单单只为了破城,只不过是一道军令的事情。诸位郎君,我大金何去何从,要从速决议。” 完颜宗望咳嗽一阵,匀了一口气说道:“昔日我和粘罕郎君兵临东京汴梁城下,对宋朝一国何去何从,还有过争执,最后还是陛下睿断,册立张邦昌为帝,但却是一个扶不起来的烂泥货。现在想起来,固然有勤王之兵压境的客观因素,但要想完全征服这个民族和国家,现在想来,想法还是很幼稚。汉人在民族大义方面,大部分还是很有骨气的。陛下,宋国官家赵构如果是个枭雄,就不会和我们这么客气,直接攻城就行了。但其所作所为,却不是一城一池之得,而是民心所归。这些天,会宁府出去了大概不到十万人,我们不能说这些人没有骨气,在生死存亡关头,他们指望不上我们,难道要他们活活饿死?白白送死?不得不说,大宋官家这一手,民心尽归,我是很佩服的,这是真英雄。恳请陛下为天下苍生计,为我大金子孙万代计。” 完颜吴乞买白天在城楼上受到一些惊吓,现在的脸色依然不好,青灰色中有一些惨白,两眼有些浑浊,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谷神郎君,你的意下如何?”完颜吴乞买询问道。 “陛下,愿赌服输!”完颜希尹有些脸色不喜,自己费力把火地想要和谈,保留最后的一丝颜面。虽然有城下之盟之嫌,但好在是和谈,不是投降。昨天完颜常青作死之举,很难说没有吴乞买的暗示,否则怎么会擅自做主出现挑衅行为? 城外斗阵,还是金国提出来的,宋国也完全按照金国的提议来对应,中间并没有依靠自己强大的军事力量而发生一些变故。金国派出去的一个万人队尽管全军覆没,但宋军也倒下去三千多人,这是一场公平的战斗,也是彼此之间的一种战场契约。 完颜希尹虽然是大金国的左相,但依然有自己的风骨,前番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大金颜面尽失,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昨天宋军已经说明,不投降,就屠城。 完颜吴乞买脸色有些难堪,但昨天的确是没有控制住,才暗示完颜常青动手,谁能想到这么远的距离,赵构能精准射杀,关键是预判到了金兵所有的可能,包括飞龙卫在城下可能遇到的任何不测。 “斜也郎君如何说?”文臣代表有了意见,完颜吴乞买还想知道武将的心思。 “陛下,金国已无可战之兵,剩下的全无斗志,侍卫亲军司一战全失,我们最后的精锐损失殆尽,只剩下各王府、衙门和四城防御使部分兵力,不足三万人,陛下,微臣以为,可以先派一名使者去谈谈口风,能谈,还是谈比较好。” 其余人等均是点点头,齐声说道:“都元帅所提建议,我等附议。” 完颜吴乞买虽有不甘,但局势所迫,也只能如此,他现在万万不敢冒险,再有什么刺激到宋军,可真正要屠城的。 “如此,谁愿意前往宋营游说此事?”吴乞买开口询问道。 乾元殿上诸位臣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了头,这份差事,怎么说也是两头不讨好,一件棘手的事情,谁也不愿意沾手。 完颜吴乞买脸色更加阴沉,说道:“我大金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诸位平时的豪言壮语都到哪里去了?难道我堂堂大金重臣连宋国一个小兵都不如?” 这个时候,完颜宗辅站起来,揖礼道:“陛下,承蒙陛下不弃,讹里朵愿意前往。” 完颜吴乞买点点头,纵观朝堂之上,还就是完颜宗辅最为合适。庆幸当初没有动手,不过,完颜宗辅毕竟还是金国重臣,心,还是热的。 遂说道:“那就辛苦讹里朵郎君了,朕封你为国论右勃极烈、副都元帅,有了这个身份,你也好说话。能为大金挽回一些颜面,尽量挽回一些。我有些累了,诸位臣工道乏吧。” 完颜宗辅没有带别人,只带了自己的幕僚长宋佑和亲卫队长完颜齐,一行三人趁着夜色,悄然出了南城,来到岳飞的帅营前,让值守的军卒通报,说金国完颜宗辅求见宋国官家。 对于完颜宗辅的到来,赵构既感到有些意外,也在情理之中。安情总局“乌鸦”的情报,早就知道完颜宗辅被软禁,直到最近才起复。今天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赵构倒是觉得是一件好事,正愁怎么谈,吴乞买来了一手小家子气的做派,让赵构抓住小辫狠狠“捋”了一顿,你看,这不乖乖地赶紧就跑来求和了吗? 既然是故人来见,面子还是要给的。赵构让岳飞前去迎接,自己在大帐等候,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赵构特有的西夏进贡的白毡大帐,西夏太子李仁孝、宗泽、梁景、赵鼎、刘浩、宋琦、龙三十、李良辅、完颜宗干、完颜娄室、完颜兀术等相关人员都被赵构招来,就连咸平府知府李纯,也被赵构特邀前来,负责前期的准备工作,这个李纯的确能力突出,关键是经过几次考验,忠诚二字是赵构给出的评价,既有能力,更具忠诚,李纯是要大用的。 无论明天是什么情况,都将是不平凡的一天,一个伟大的时刻。 得知完颜宗辅连夜求见,赵构索性让他进来,让所有人和他见见面,这个完颜宗辅,赵构还是看好的,是个有大才的人物,今天有话,不妨说开,完颜宗干和完颜娄室等人的话语,分量会很重的。尤其是完颜宗干,是宗辅的大哥,这个大哥,在先帝的子嗣当中,虽然是庶长子,但却颇得阿骨打的信任,封为国论勃极烈,和完颜斜也一文一武,是为大金梁柱之才。 完颜宗辅一进大帐,却是吓了一跳,大帐内火烛通明,人影簇动,左边是赵鼎等文臣,右边是宗泽为首的武将,赵构居中,坐在帅帐中央的帅椅上。 完颜宗辅急忙趋前见礼,道:“金国国论右勃极烈、副都元帅完颜宗辅参见宋国皇帝陛下。” 赵构虚抬,笑道:“宗辅右相,还要祝贺你升官啊。” 完颜宗辅笑道:“虚名而已,不如为金宋两国做些实事才是正途。” “说得好啊,起码比那个完颜常青懂事理。”赵构一边笑道,一边走下帅台,来到完颜宗辅面前,说道:“你我徽州大营一别,一年有余,听说你让吴乞买软禁了,还差点丢了性命。宗辅大才,你那个皇帝叔叔,没有眼光啊。来来,先见见你的老朋友们。” 他一指完颜宗干、完颜娄室、完颜兀术等人,完颜宗辅急忙过来见礼,众人都是唏嘘不已,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见面。 岳飞这个时候站起身来,拍拍手说道:“大家肃静,请大帅训示。” 众人都转向赵构,赵构却对完颜宗辅说道:“宗辅连夜赶来,想必是为了两国明日受降之事,不妨先听听他给大家带来什么消息?” 完颜宗辅上前揖礼道:“陛下,虽然这话不好说出口,但我受金国皇帝陛下之托,还是想就金宋两国和谈一事,当面向陛下请教。” 赵构脸色一沉,说道:“我想宗辅右相误会了,今日城下已经说明,明日辰时,金国于城外今日战场之地,向我大宋投降,而非讲和。不知吴乞买陛下是否清楚?” “宋国皇帝陛下,我主意欲和谈,以和平方式解决两国问题,这也是金国上上下下的共识,希望陛下考虑。”完颜宗辅还是要尽量完成他的使命。 “和谈?宗干总督,这两天共收容城内多少难民?可有一人死亡?” 完颜宗干上前回道:“启禀陛下,一共九万八千四百五十二人,没有一人因为伤病意外而亡,全部安置在新生大营。” “三天前,我们的和谈诚意体现在这近十万的老百姓身上,吴乞买看到了吗?一天前,提出军前斗争一赌输赢,我们反对了吗?是谁说的输了任凭处置,怎么,投降不是一种处置吗?屠城不是一种处置吗? 和谈?是谁关上了和谈的大门,不是我赵构,是你们的皇帝吴乞买。”赵构声色俱厉痛斥道。 完颜宗辅红着脸,嘴里喃喃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赵构说的,句句在理,处处是实,自己实在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反驳。 第556章 受降乾元殿 “关于金国投降宋国一事,共有八条,具体事宜如下: 第一、金国无条件投降宋国。宋国保证金国军民的生命安全。 第二、金国一词自此以后不再沿用。其原治下十一路(曷苏馆路和婆速路归东京路)重新整合,成立宋国塞北特管区。 第三、会宁府各有司衙门必须完整交接,妥为保护,物册相符,不得擅自破坏。 第四、金国所有武装力量接受改编。 第五、惩办战争罪犯。 第六、释放被俘宋国所有人员,归还所有被掠物品。 第七、进行战争赔偿。 第八、金国高层移居相应的安置点。其后事宜,可逐步解决。” 当赵鼎洪亮高亢的声音响彻在乾元殿的时候,在宗泽悠闲儒雅的气势下,在岳飞冷森森目光的凝视下,金国聚集在乾元殿的所有高官面如死灰。 最后赵构还是给了完颜宗辅一些面子,要不然回去也不好交代。最后定的调子原则不变,不是和谈,是无条件投降;金国将成为历史,不会再出现在以后的史册上。但也照顾到完颜吴乞买这个亡国之君的面子,不让他出城签订条约,而是改在乾元殿内签署。 在惩办战争罪犯这一款项上,也有所松动,只是涉及到金国高层七人,其余可以不涉及。但这只是一种态度,至于惩办方法,大有回旋余地,这已经是完颜宗辅做出的最大努力的回报,说到底,能保住性命,完颜宗辅功不可没。 至于其他条款,不过是给金国稍存颜面而已,总比屠城灭国要强。宗泽是正使,已经册封宋国镇国公,军事枢密院第一副使、宋国人民军副帅;赵鼎是赵构钦点的塞北特管区大都督,又是宋国政务院副丞;岳飞是宋国军事枢密院副使、北道战区司令、会宁府前线总指挥,他们作为代表,来给金国下这个最后通牒,这个身份足够了。 谢天赐、谢雨、王孝杰、王孝瑞四人作为随身亲卫,站在赵鼎和岳飞的后面,四人现在都已是中校军衔,一身礼甲映衬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充满朝气和活力,都是在大帅账下锤炼出来的,更加经历过战场的洗礼,一个个的眼神就不一样,不仅仅有杀气,更有舍我其谁的霸气。 这是赵构亲自安排的,人员不用多,但代表着宋国老中青三代人的风采,赵构就是让金国热知道,再过五十年、一百年,金国永无复国希望。就死了这条心吧。 宗泽一身副帅礼甲,大凤翅金盔,镶嵌金黄色军徽,肩吞镶嵌金黄色小军徽,更显得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宗泽内心是充满激动的心情的,仿佛就像在梦里。昨晚赵构决定让宗泽担任宋国全权受降使,宗泽欣然受命。今天来到这个金国的最高权力机构,让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签订“投降协议书”,这份殊荣,赵构曾说,宗老当之无愧,也兑现了赵构曾经的诺言,十年之内,灭金! 宗泽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大宋皇帝陛下体恤诸位的脸面,但金国无条件投降,这是一切的前提,所以才放在第一条。自靖康元年至今,我大宋何曾发动过一次侵略战争?倒是尔等,背信弃义,屡次南侵,掳我君主,害我百姓,践踏我山河于铁蹄之下,劫掠我富饶在刀锋之上。东京城下,俱是白骨,广袤原野,不见人烟。我大宋是礼仪之邦,但也崇尚热血卫国,若非尔等不顾苍生之念,骤起刀兵于无妄,狂掀战火于恶心,怎会有今天此情此景?” 宗泽越说越是激动,想到倒在磁州、中山、太原、河间、真定、开封等地的军民百姓,竟然不能自己。 岳飞、赵鼎急忙上前搀扶,劝慰道:“宗老休要动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宗泽缓了一缓,平稳住心态,继续说道:“尔等也算是人中翘楚,天地豪杰,可曾见过敌对两个国家,在兵临城下占据大好局势的情况下,却下令救助敌方百姓之举?那是十万难民,难道不是你金国的子民?可曾看过如此仁义之师、仁义之君?尔等降宋,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是那句话,不降,就屠城。反正城里面的老百姓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金国的死忠分子,那就让他们为金国殉葬吧。岳司令,我记得贵部青龙铁军军长姚政曾放豪言,六个时辰拿下会宁城,可还算数?” 岳飞笑了,搀着宗泽坐下,看也不看乾元殿金国君臣一眼,笑道:“宗老,昨晚大帅手下各军团已经开始为总攻抢着立军令状,从六个时辰、五个时辰、四个时辰,最后近卫亲军应龙军团第一军于成龙所部,放出豪言,三个时辰拿下会宁城,已经立好军令状,新任总参议长陈坚,已经报请大帅同意。宗老,您的消息,过时啦。” “怪不得让我早点休息,原来后半夜吵吵的我睡不着,竟然是这件事。” 岳飞哈哈大笑,旁若无人说道:“近卫军团是大帅亲军,大家自然不好再争。宗老,沈重的皇家警卫团立下大功,大帅的近卫军自然不甘示弱,这最后一仗,说什么也要争到手里。于成龙哪里,昨晚恐怕睡不好咯,手下的四个师长,据说为了争一个突击师,差点打起来,下面各团各营的血书,雪片一般飞到师部、军部,据说,有的还送到大帅那里,连我这里也收到不少,想让我出面讲情,宗老,你还是没见到啊,哈哈哈……” 俩人毫无顾忌,就当别人不存在,将昨晚大帅军帐中发生的这些机密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也就根本不去理会他们的感受,这种当面啪啪打脸而对方丝毫不敢动弹的感觉,太爽了。 “看到他们四个没有,虽然不能参战,可非要和咱们来这会宁城,说什么也要当这进会宁城的宋军第一人,你看看他们,勇气可嘉啊。”岳飞指着谢天赐四个人说道。 宗泽哈哈大笑,说道:“好,大帅手下,个个都是小老虎。” 遂转过头来,向吴乞买说道:“吴乞买陛下,恐怕这是我最后一次称呼你为陛下,这份协议书,大帅希望陛下尽快签署,过了巳时初刻,我们就要出城回复我家大帅,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请尽快做决!” 吴乞买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满脸笑容的宗泽,心里突然一片清明,心中仅存的一点念想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难得的一笑,站起身,来到宗泽面前,揖礼道:“汝霖公的大名,我闻名已久。粘罕和斡里不郎君早有提及,说到南朝文追李若水,武看宗汝霖,我对汝霖公是很敬佩的。既然今天是汝霖公亲自前来,得见真容,是吴乞买之幸。金国大势已去,非他之过,皆是吴乞买无能,怨不得他人。还请汝霖公上复宋国官家,所提八条,我没有意见,剩下的,由谙班勃极烈完颜斜也、国论左勃极烈完颜希尹、国论右勃极烈完颜宗辅、右相刘延宗四人组成议事小组,全权代表金国签署,我身子乏了,回宫休息。” 说完,对完颜斜也四人说道:“事已至此,你等也不必烦恼,斜也为正使,你三人为副使,刘相虑事缜密,你们代表我与汝霖公签署就是。杨天吉,请出玉玺,交于斜也正使,需要什么,你这个礼部尚书在一旁伺候着吧。” 说完,竟然转身就走,带着几名小黄门向后宫而去,留下一个匆匆而去的背影,让乾元殿的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宗泽却看向完颜斜也,这个金国的二把手却有些魂不守舍,一直盯着自己大哥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但自己是正使,也理解皇兄的苦衷,这个字,不好签。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父、大金的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堂堂大金,历经两朝而亡,如何面对女真一族的先人? 这碗苦酒再苦,也要有人喝。完颜斜也或许是兄弟心心相印,也能体会到大哥的那份心情,既然大势已去,也就心下坦然。好在宗泽的名望很好,即使在金国,许多郎君们也尊称一声“宗爷爷”,按照军中礼节,也算是完颜斜也的长辈,想必不会为难于他。 但既然是正使,也还是要为金国争取最后的利益,也算是为大金保留最后的元气吧。 在完颜斜也和几位副使简短商议之后,增加了一条:“第九、宋国以后不得擅杀金国降宋旧臣。”也算是为金国最后的呐喊之声吧。 来时赵构曾言,如果金国同意八条协议,则在此基础上,由宗泽、赵鼎、岳飞三人斟酌灵活处理其他事宜。他们觉得金国增加了这一条,无非怕秋后算账,这个赵构已经明确表示,“对于降宋的金国文武旧臣,在确定真心归顺后,一概既往不咎。” 这第九条,实际上在第一条中就有体现,宗泽等人也就不再计较什么,遂同意签署。 宋国复兴六年九月二十九,宋国镇国公、军事枢密院副使、宋国人民军副帅宗泽,代表宋国和金国谙班勃极烈、都元帅完颜斜也,在宋国皇帝赵构、西夏太子李仁孝、西辽皇帝耶律大石麾下皮室军军团长耶律燕山等人的见证下,在金国乾元殿签署了《金国无条件投降协议书》。 自此,宋金之战全面结束,其后的十天时间,赵构命令赵鼎的塞北特管区政务总署、刘浩的塞北战区司令部迁至会宁府,出人意料的是,政务总署副总督增加了完颜宗辅、完颜希尹、刘延宗三人,提拔咸平府知府李纯为副总督,这样一来,整个塞北特管区政务总署设有大都督一人,赵鼎;副总督分别是李纯、完颜宗干、完颜宗辅、刘延宗。 军事部署则是以塞北战区为主,司令由宋琦担任(刘浩回去要担任枢密副使,接过宗老这一摊子了)。副司令秦奋、完颜兀术,调完颜娄室回枢密院担任副使。韩州基地司令出乎人的意料,任命了青龙铁军军长姚政,带着他的青龙铁军留了下来,担任韩州训练基地的蓝方部队。 其余金国旧部,基本上原地留任,赵构不怕他们有什么想法,赵鼎骨子里的铁血,加上宋琦在咸平府杀出来的威名,赵构丝毫不担心整个塞北特管区。何况,还有北道战区在后面撑着呢。 但没有想到的是,完颜吴乞买和完颜斜也双双自尽,倒是让赵构感到一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释然。吴乞买作为亡国之君,自有他最后的尊严,完颜斜也跟随兄长而去,也是骨肉亲情作伴,其实也是无颜面对。不过也好,或许这也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无嗔大师将他们安葬在胡凯山麓下,墓碑上只有一行字“完颜吴乞买之墓”“完颜斜也之墓”,只有名字,也只留下了名字。 第557章 论功加封赏 十月初六,赵构在韩州大营隆重举行欢送仪式,恭送延合大联盟西夏军团和西辽皮室军军团。 在之前的胡速战役结束之后,赵构命令东西喀喇汉联军、高昌回鹘密录亲军、高丽协从军军团已经陆续回国,当然,回赠的礼品自然丰厚,加上赵构亲自书写的、表示友好感谢的书信,这些国家的国王、君主纷纷回信,表示祝贺和万年友好之意。 这次最后欢送西夏军团和大辽皮室军军团,也看出赵构对西夏军团和西辽军团的作战能力的认可,尤其是西夏铁鹞军团,打出了自己的赫赫威名,已然成为一支强军。 李良辅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将领,完全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帅才。耶律燕山也是一样,经历了战火的洗涤,已经迅速成长起来,最为关键的是,西夏和西辽的军事体系、作战指导思想,已经和宋国紧密结合在一起,或者说已经成为宋军武装力量的一份子。但就个人魅力而言,李良辅和耶律燕山对赵构的忠诚和敬仰,完全称得上是一名忠实的部下。 龙三十还是铁鹞军团的军团长,这次是以军团长的身份带领西夏铁鹞军团参战,虽然被任命为临潢路临时总督,但现在金国既灭,临潢路属于塞北特管区其中一路,龙三十已经完成了他的临时使命,带着飞鹞、血鹞两师要返回西夏,一同回去的还有龙六率领的西夏皇室禁卫御林军,保护西夏小太子李仁孝一行。 临走之际,赵构秘密会见龙六和梁景,只知道俩人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能让这俩人一副这样的表情,看来所交代的事情很重要,不好办。 西夏大军出西京路,在大同补充辎重补给之后,宋国西京路总督宗颖奉命为西夏太子李仁孝准备了一百辆绝影车,当然,上面装满了这次战争带来的红利。这次西夏出力最大,规制最高,回报自然最为丰厚。 自西京路南下,转而向西,西夏大军在河东路过境,这可是少有的殊荣,河东路总督卞和,是原总督张确的副职,一直在张确手下当差,是一员难得的人才,也还年轻,被张确推荐接任河东路总督。 接到枢密院和政务院的命令,卞和全力供应西夏大军过境,发动辖区民众,沿路欢迎,沿官道每隔十里就有一处补给点,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宋国百姓得知这是西夏援军,就当自己的军队一样拥护。西夏太子李仁孝下令,大军所到之处,严明军纪,绝对不能出现一例扰民事件。龙六和龙三十所带之兵,其实和宋军没什么区别,《五大纪律七项注意》严格执行,至于挑水、打扫卫生、帮助驻地村民做事,都已经是常态。西夏军队流行说汉语,能掌握一口流利的汉语,提升的机会就大大增加,所以西夏军队自上而下,汉语都说得很好,交流自然没有问题。 带着无数表扬,西夏大军西进银州,在这里和惠妃娘娘的车队汇合,由禹藏花麻担任护卫大使,从银州进入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专门取道铁门关,拜谒了“铁门关战役纪念碑”后,向西夏兴庆府进发。 韩州大营,赵构召集塞北特管区政务总署和塞北战区高层,就以后塞北特管区的发展指明了方向,指示赵鼎,以胡速特管区为龙头,以浦与路、上京路为农业核心,以燕京路(原中都路)、大定路(原北京路)、辽阳路(原东京路)为经济核心,将塞北特管区建设成为大宋帝国真正的东北大后方、大粮仓、大钱袋。 这是第一次在正式的场合,赵构向他的臣工子民提出“大宋帝国”这个概念,要建立一个多元化、多民族、多种族的大宋帝国,这个帝国,将成为疆域最大、势力最强、最为发达的强盛王朝。 “思想引领,文化渗透。经济控制,军事作保。”这是赵构给赵鼎提出的发展总体指导性方针,时间是五年。五年时间,整个塞北特管区要成为大宋帝国征服世界强有力的发动机。 对于完颜希尹,赵构另有重用,就是要完颜希尹担任第一任长白山大学的校长,整个长白山大学,设有七个分院,涉及经济学院、政治学院、工业学院、农业学院、科技学院、教育学院、医学院。另外,在韩州基地,建设一所韩州军事学院,校址就选在胡凯山下,山南有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占地面积很广,足够建校之用,而且留足了余地。建成之后,不亚于一座中型城市。 当赵构将整个长白山大学的发展规划告诉完颜希尹的时候,这个还一度为自己没有当上副总督而有些不快的女真汉子,第一次激动地流下眼泪,对赵构深施一礼,动情说道:“知我者,陛下也,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构拉住完颜希尹的手说道:“谷神先生大才,不要说一个副总督,就是总督,也是屈才。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先生既有政治眼光,又有济世之能,兼有文治武功,为我大宋帝国培养后备栋梁之才的大任,非先生莫属。我已经知会赵鼎大都督和两河路、河东路,在建校问题上,要人有人,要物给物,但我只给你三年时间,必须建成,开学典礼,我是要亲自参加的,这一点,赵鼎大都督已经知道,这也是塞北特管区五年十大工程之首,有什么困难,赵大都督解决不了,可直接找我。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完成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完颜希尹郑重揖礼道:“臣,定不负重托。届时恭请陛下出席长白山大学开学典礼。” “好,咱们一言为定。另外,事关筹备人选,你可拟一个人员名单,‘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刚开始筹建,只要是人才,可大胆使用,但从长远计,要德才兼备,具体人选,拟定好了之后,报请政务院李总丞过目,由他批复就行。”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完颜希尹嘴里嘟囔着,脸色几变,遂长叹:“常闻陛下语出惊人,今日得以亲耳聆听,谷神万分敬佩。哈哈哈,要说以前还有几分不服,如今而言,谷神是心服口服,这不仅仅是大宋之福,也是我女真一族之福,全国命众之福,谷神敢不尽力!” 安顿好塞北特管区逐项事宜,赵构于十月十六,率领应龙军团和飞龙军团,在岳飞护送下,返回东京。 赵构休息了两天,下令于宋国复兴六年十一月十六至十月三十,在东京召开全国中兴党第一届委员代表大会,命令政务院起草下发相关文件,下发到各个基层,推选代表,参加本次大会。 这次大会之前,赵构决定先召开宋国国家委员会常务委员会会议。已经增补梁景为副会长,常务理事除了赵楷、汪伯彦、欧阳珣之外,增加岳飞、赵鼎、韩世忠为常务理事,理事长依然是汪若海,另外两名副会长依然是李纲和宗泽,赵构是会长。常务委员会正式成员为十一人,由赵构、李纲、宗泽、汪伯彦、赵楷组成五人常务小组,总体把控大宋帝国这艘巨轮前进的方向。 这才是整个大宋帝国的权利核心,只不过,梁景提为副会长,众人心里还是有思想准备的,毕竟灭金之战,梁景的安情总局居功至伟。 皇议殿赵构公事房,李纲、宗泽、赵楷、汪伯彦四人,围坐在炉火前,看着赵构手里翻来覆去的烤红薯,不停地咽吐沫。 诱人的香味缓缓飘散在皇议殿上空,绕梁三匝而不绝。旁边,谢天赐和谢雨在一旁伺候着,将烤好的红薯一一摆列在天青釉的盘子里,分别端在各位大臣的小几上。 赵构将最后一块红薯烤好,连皮带瓤咬了一口,看着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红薯说道:“十三姐的通达商行这两年带回来的东西可是不少,那个印第安大陆远远大于我大宋帝国的国土面积,哪里的宝贝可是不少,你看看这红薯,这些年,可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现在塞北特管区先期引进种植,加上内地调拨的粮食,应该支应一年没有问题。等明年土地的大量开垦,占城稻的北上推广,玉米和小麦的扩大面积耕种,北大仓实至名归啊。” 汪伯彦自从上次因为内卫司令的事情被赵构敲打后,低调了很多,这次宋金之战,被赵构钦点为后方勤务大臣,和吴喜一前一后,专心供应大军军需,确保了近两年的战争需要,从来没有出现供应问题。能力、才干、胆识,被李纲、宗泽很是欣赏,尤其是围困会宁府期间,几十万大军的供应可不是小事情,吴喜每天报上来,都是一笔笔天文数字一般的海量供应,汪伯彦施展浑身解数,水陆并用,支援前方战事,没有冻死一人,饿了一顿,为此,赵构曾三次口谕嘉奖。 这次被重新召集参加如此高规格会议,也是一种信号。君臣之间彼此很有默契,但无需多说。 汪伯彦咬了一口,吃着正香,接话说道:“官家多次说过,无粮不稳。现在无论是我大宋各路,还是塞北特管区,吃饱穿暖,已经没有问题。我大宋帝国五年发展计划,十年发展规划,已经平稳实施,今年是第二个五年开局之年,金国覆灭,这是吉兆,预示着我大宋帝国将繁荣昌盛,国祚绵长。” 赵构心里暗笑,汪伯彦现在说话更加严谨圆滑,小心翼翼,这并不是坏事,身处高位,就是要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感觉。大才为我所用,为国所用,赵构改变的,不仅仅是历史的走向,更是诸如宗泽、岳飞、汪伯彦等人的命运。 宗泽大快朵颐,笑道:“我呢,最喜欢这烤红薯,还是大帅懂我。”在宗泽、岳飞等人眼里,大帅是最尊敬的称谓。“水军第四舰队正在筹建,基地驻地定在哪里,还需大帅定夺。” 赵构道:“恤品路石罕城,当初攻占的时候已经有命令在扩建,这是一个不冻港,去年冬天,已经考察过,第四舰队的基地,就建在石罕城。” 宗泽眼前一亮,一拍大腿道:“对啊,我说怎么护送飞龙军团北上的时候专门走这条航线,原来大帅早已心中有数,提前布局了,这个地方不错,这件事,李总丞也给胡速特管区下了政令,舰队组建、基地建设、海军大学要齐头并进。” 赵楷感慨说道:“这几年,虽然累了一些,但活得充实,浑身充满了力量。尤其是看到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那是真开心。” 赵构笑道:“这只是我们大宋帝国万里征程的第一步。”他放下手中的红薯,说道:“今天召集五人常委会会议,首先要讨论的是一件好事,论功行赏。宗老已经册封镇国公,全美公因为和西夏谈判,业已册封开国公,是特例,郓王已经是王爷,不再此次晋封之列。我的意见,李总丞晋封护国公、汪伯彦晋封卫国公,这样呢,这次的五人常务小组成员,一人是王爵,三人为公爵,你们觉得如何?” 第558章 公侯伯子男 别人还没有说话,汪伯彦起身揖礼道:“陛下,伯彦微末之力,不敢和诸位并论,恳请陛下收回公爵之封。” 李纲也起身说道:“宗老国之柱石,军中砥柱,理应册封公爵;全美公世代英名,我等难望其背;郓王爷乃太上皇所赐,更是皇家血脉。这个公爵,太重了,恕微臣不敢受领。” 宗泽笑道:“大帅,你看看,还真让你说着了。” 赵楷也笑道:“莫如这样,我自降一级,也封公爵,这样就扯平了,咋样?” 李纲、汪伯彦急忙揖礼道:“不敢!” 赵构起身扶起二人,欣慰道:“能知道退让,这就是好的。但功就是功,有功不赏,岂不是赏罚不明。你们有此态度,我很欣慰。伯纪这些年当这个大管家,着实不易,我都看在眼里。廷俊大才,知进退,善运筹,是伯纪的好帮手。三哥是我赵氏皇家一族的榜样,宗老更不必说,还是那句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构何德何能,承蒙诸位臣工殚心竭虑、忠诚辅佐,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大宋帝国的幸运。倘若连这区区薄名都舍不得,这以后如椽巨笔,会怎么书写我赵构?有道是为君分忧,尔等莫非嫌这爵位太低?” 这一下可把几人吓坏了,急忙呼啦啦站起身来:“微臣死罪,敢不从命!” 赵构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吗?给你们,你们就踏踏实实拿着,不给,你们要也没用。” 宗泽说道:“诸位,大帅提前和我有过交流,我当时也以年老为由不敢受赐,但大帅一句话说得好,咱们不受,下面这些有功的将帅臣工如何敢受?咱家大帅最讲赏罚分明,所以还是请各位安心接受就好,以后好生做事,不要辜负大帅一片栽培提携之心,为国尽力,为君分忧就是最好的报答。” 李纲叹口气说道:“陛下知遇之恩尚未全报,今又颁赐如此殊荣,我等无以为报,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隆恩。” 其余人皆齐声说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构也是动容,扶起众人说道:“咱们君臣齐心,为我大宋千万子民谋万世之福,实现我大宋帝国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家国和谐安康之宏愿,这是我们这一代人,或者说几代人的责任。我与诸位臣工共勉。” 李纲为首众臣再次揖礼,齐声道:“当与陛下共勉!” 赵构笑道:“诸位请坐吧,咱们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三哥管着内务府,你下去好生筹划一下,这是我大宋帝国复兴元年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分封爵位,要隆重一些,公侯伯子男,都要有,只要功劳在哪里,国家不会吝啬一个爵位。只是这封邑之事,还是按照事先的章程办理,增加爵位补贴,不再进行封邑。爵位三代之内,逐渐废除世袭制,以后看功劳,不看出身,从我赵构做起,赵坚、赵强、赵进这一代封王之后,我想他们下一代封嗣王,第三代郡王,逐年递降,这个过渡时期,还是要有的。这个,暂时不要张扬,还要保密,这是纪律。切记,切记! 李总丞和宗老,你们回头组成一个爵位评议委员会,李总丞担任会长,宗老、三哥、汪副丞、为副会长,人员要全面一点。爵位设立,要面向中兴党各个阶层、政务院系统各部、枢密院系统各司、内务府、各地府衙有司、延合大联盟框架内的合作国、协作国,还有为塞北特管区的和平回归做出突出贡献的原金国官员、将佐、各路辅兵支前模范代表等,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赵构这是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了,几人急忙坐下聆听,从随身公文袋里掏出制作精美的小册和宋笔,开始记录。完全有一种后世领导成员开碰头会的感觉。 “关于烈士评定,要高一格,抚恤金涨一成,各战区军务局和各地武装部门的退役士兵保障局要全力做好此项工作。另外,宣德门外广场中央的‘宋国烈士纪念碑’,要扩建基座,将此次宋金之战牺牲的烈士名单镌刻于上,供后人瞻仰。各府县乡村,建立的烈士墓地和纪念碑、亭、阁等建筑,由各地州府乡村负责维护保养,作为政绩考核重要依据之一,一个忘记了先烈的民族,是注定不会长远的,要让子子孙孙记住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三哥负责这一块,各个学校的教材,都要有一定篇幅的内容体现,弘扬民族正气,要从娃娃抓起。每年十月初一,定为国家英烈纪念日,全国各地展开不同形式的纪念活动。我们要让所有英烈的在天之灵,护佑我大宋帝国成就我们的伟大复兴大业。” 赵构侃侃而谈,众人笔走龙飞,很怕漏了一点,尤其是涉及到自己分管的领域,赵构交代的很细,如果工作落实不到位,赵构训斥起来,那是毫不讲情面的。 “这件事情,最迟半个月之内要完成。好在以前和宗老、李总丞合计过此事,现在只是缺少下面呈送的名单而已,催促各路府抓紧时间上报,个别稍远的地方,可以延迟到二十天,但这件事,一定要在大会召开的最后三天,完成授爵仪式,这是这次大会的重头戏,可不要到了登台的时候,没有了主角。” 大家哈哈一笑,气氛活跃了不少,赵构对李总丞说道:“李总丞这一个月还是要多费心了,大庆殿的扩修已经三年了,就是为了今年的全国会议的召开,据说已经到了试用阶段,廷俊负责这块工作,督促建设部,务必按时完成各项测试验收,这是我们第一次的大会,必须万无一失。” 汪伯彦回道道:“陛下放心,再有十天,各项测试就会完工,大庆殿会成为咱们大宋帝国最宏伟的建筑之一,足以保障完成这次大会的顺利举行。” 赵构点点头,又对赵楷说道:“三哥恐怕还要辛苦一阵子,外事部这些日子要趁着这股东风,加强和延合大联盟国家的友好外交工作,要懂得趁势而为,如今是我大宋帝国最好的发展势头,不能错过这个时机,走出去交朋友,也是我们的发展策略之一,要牢牢把握我国的外交原则,你们的腰杆子现在很粗吗,说话就要硬气,尊严是靠实力的,咱们有这个实力。” 一席话,说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尤其是赵楷深有感触,这个宋国的状元王爷,现在活得比任何时候都敞亮,干劲儿比任何时候都饱满,“拼命王爷”的绰号,赵构耳边早就磨出茧子了。 赵楷意气风发说道:“按照今年外事计划,我还要出访西辽和吐蕃,任务很紧,全国大会之后,时间更紧,我已经责成外事部提前谋划,大会过后,争取年前完成。” 赵构笑道:“也不要太过紧张,这一南一北,千里转战,三哥不能太辛苦,你们大家也是一样,差事要做,但身体更要保重,不能太拼命,文武之道,讲究一张一弛才好。” 大家心里又倍受感动,感受到赵构如沐春风的话语,那是对这些老部下的真心关爱,赵构驾驭着大宋帝国这艘巨轮,可离不开这些水手、舵手。 “差事就是这些,大家尽力办差就是,这些天,我要偷几天懒,睡几天懒觉,好好陪陪皇后和孩子们,你们可不许有意见,有意见,也不要提,朕,不准。” “哈哈哈……”皇议殿一片祥和的笑声。 赵构到祈福宫给韦太后问安之后,回到静安居,皇后邢秉懿已经准备好了晚膳,赵构难得回来这么早,索性让皇后通知潘妃、田姜二妃、二春、以及端木冬雪,加上孩子们,香气腾腾两大桌子,热热闹闹一大家子,赵构很是受用这份亲情。 但赵构再怎么和谐,有人的地方,自有江湖。赵构这个后宫,自然也不能幸免。邢皇后跟前的二春、田姜二妃,可以说是皇后的嫡系;潘妃自成体系,但和皇后交好,可以勉强看做是皇后的势力范围。端木冬雪和李惠妃走得较近,但李惠妃现在回娘家小住,自己倒成了孤单单一个,尽管邢秉懿皇后尽量一碗水端平了,但每个人的小心思还是有的。 赵构现在三个儿子,五个闺女,春妮春姑尚未开怀,但依照这俩人的性子,赵构倒是有点偏爱,就在于赵构说什么是什么,二春从来不会扭扭捏捏,反倒是开放得很,赵构有时候在二春哪里,反倒是能彻底放松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度过一段欢愉时光,迟早会怀上,至于是男是女,那就是各人的天命了。 田姜二位也是一样,虽然已为赵构诞下子嗣,但却不是龙子,意味着帝位之争和她们无关,至少现在无关。但二人正值女人最美花容之龄,又天生媚骨,少不得会时不时“引诱”赵构一下,而赵构也遵循一碗水尽量端平的态度,不好专宠哪一个,冷落哪一个,所以,这二位也有可能诞下麒儿。 倒是端木冬雪,不善言谈交际,有空了,就是钻在自己的雪安居,一心钻研医术,倒是邢皇后不时地来串串门,说些小话。 今天下午,邢皇后又来到雪安居,俩人在屋子里说着悄悄话,惹得端木冬雪脸红脖子粗,低着头不敢看邢秉懿,嘴里嘟囔道:“皇后姐姐,真是、真是羞煞人,怎好如此……” “你个傻丫头,即入后宫,母以子贵,咱们官家现在正在龙虎盛年,你又是女人最美的年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姐姐说句贴心话,官家呢,不可能每天龙马精神,生龙活虎,有限的几天,还要兼顾各位其他姐姐,你自己不主动把握,那几位可不客气,你看看官家才回来几天,都被二春抢走了,说是请官家指导她们的新产品,这到了晚上,指导什么?你不好意思,几位姐姐可是不管,咱们官家在男女之事上,并不上心,你看看这后宫,一共才这么几个人。妹妹,这几个人你要是还不争,过了几年,还怎么争?到时候真有风言风语传了起来,知道的,晓得你明事理,不争抢,不明白的,难免说一些不中听的话,妹妹,你的背后,可不是你一个人。” 这就是推心置腹了,端木冬雪很感动,拉着邢秉懿的手,动情地说道:“姐姐心疼雪儿,雪儿心里知道。我和众位姐姐也是好相与的,几位姐姐都让着我,皇后姐姐护着我,雪儿都明白。可是,我、我也学不来二春姐姐的本事,官家来了,我、我总要讨他欢喜就是了。” 邢秉懿笑了,拍拍她的手说道:“这就对了,今晚官家要早回来,我已经知会众位姐姐,不要和你抢,我呢,也帮你在官家耳朵边吹吹风,真要到了你的雪安居,你自己可是要把握住。” 端木冬雪羞涩地点头,低声说道:“雪儿谢谢皇后姐姐。” 邢秉懿拍拍她的手,低声道:“好妹妹,你要想法去征服官家哟。” 第559章 李纲的考虑 赵构在皇议殿召见了李纲和宗泽,审阅了报上来的勋爵初拟名单。 按照赵构的意思,五大战区司令是要封侯的,但被李纲和宗泽一席话,更改了主意。现在封侯,以后再有战功怎么办?按照赵构的意思,基本不会封王,还是要留有余地。 因为卫国之战主要是以北道战区为主,其他战区派兵相助,灭金一战,也算是开疆拓土,所以,岳飞拟定是平北侯,其他司令则是伯爵。 但关于梁景的册封,李纲他们拿出来的主意是公爵,但被赵构否决了。李纲、宗老等人才封公爵,梁景资历还浅,要压一压。还是宗泽说了一句话“有梁总局在,我和李总丞干什么事情都踏实。”算是为梁景定了调子,这个评价可是不低。最后赵构拍板,梁景册封定海侯,取其意,大宋帝国的定海神针。 韩世忠为崇义伯,赵子明为忠义伯,张俊为诚义伯,席贡为奉义伯,成闵为敬义伯,宋琦为靖义伯,孟春为信义伯,龙六为公义伯,龙三十为正义伯,完颜希尹为惠义伯,完颜宗干为保义伯,完颜宗辅为臻义伯,完颜娄室为向义伯,史称大宋帝国十三伯,在大宋帝国的历史上,留下来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余军团长皆册封子爵,岳云特晋封男爵。许多各行各业在这次宋金之战中,做出突出贡献的有功人员,皆有封赏。比如像马三这样的街头泼皮小混混,在经历三天的疏散撤离任务后,居然也得到一个勋章,彻底改变了马三的命运,现在这小子,居然是会宁府巡捕司下属的一名捕头,也算是谋到了一份正当的差事。这里面,可是有不少无忧的面子。 中兴党首届全国民意代表大会,历时十五天,共有全国二十四路加塞北特管区三千四百五十名民意代表参加。赵构在会上,做了《继往开来,为实现大宋帝国的伟大中兴而努力奋斗》的报告,为大宋帝国指明了今后五年乃至十年的发展蓝图,把国家的工作中心逐渐转移到发展经济、保障民生、实现工业化转变的方面上来。 这次大会,明确了宋国的全称改为“大宋帝国”,以后各级公文咨文、各部有司衙门、宣传报纸等文字性的东西,都统一改用“大宋帝国”这一称谓。 大宋帝国中兴党全国总会会长、大宋帝国皇帝、大宋帝国中兴党军事总会会长、大宋帝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 军事枢密院使:平北侯岳飞;副使赵子明、汪若海、韩世忠、刘浩。委员为各大战区、各部队(军团)司令。枢密院总佥事陈坚,副佥事完颜娄室,作战部部长谢天赐,联勤保障司令吴喜。 陆军司令赵子明(兼),水军司令韩世忠(兼),空军司令蒋宣。北道战区司令王贵,南道战区司令张俊,西道战区司令席贡,东道战区司令成闵,中道战区司令赵子亮,塞北战区司令宋琦。近卫军应龙军团司令于成龙,内卫司令贺虎(含沈重皇家警卫师)、飞龙军团司令李璞,这三支力量直属大帅。 宋国政务院新一任机构整合完成,政务院总丞李纲,副丞排名依次是汪伯彦、赵楷、曹辅、赵鼎、邓肃、陈遘、张确、章振,依然是八位副丞。欧阳珣、耿延禧、王云担任顾委会常务副会长,逐渐过渡致仕。陈遘这两年先在财政部,后在联合保障勤务部,军政都熟悉,又懂经济,升调政务副丞,主官经济,才是人尽其才;张确、章振是赵构新晋的副丞,虽然还年轻,但在地方上却是干出大事业的人才,尤其是在改制试行方面,章振和张确在各自的总督位置上,成绩卓异。这是赵构要着力培养的年轻一代的杰出代表。 曲风被调任大宋帝国总监察院院使,负责监察督查全国各地各部院有司衙门违法违纪现象,接受举报投诉,是赵构手中龙虎刀。 吴进忠调任大宋帝国军事总监察院院使,负责军队纪律监察。 这次的人员变动比较大,大量年轻将领被提拔起来得以重用,这是大宋帝国历史上的一次大事件,为大宋帝国的未来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大会落幕的时候,赵构接到一份礼物,是一份请柬,一看署名,赵构笑了,是大名府路赵家集自己的二徒弟赵百斤呈送上来的。 赵百斤是这次出席大会的民意代表,赵构是见过面的,但赵构事情太忙,也仅仅是打了个招呼。现在会议结束了,送上这份请柬是什么呢? 打开一看,却原来是一份喜事请柬,是赵百斤长子赵破虏新婚大喜,邀请自己参加。一看,邀请自己的可不是赵百斤一家,而是赵家集全体村民,署名却是赵家集老村长、赵家族长赵文路。 上面有这样几句话:“……昔日大帅微服,村民感念,曾允百斤长子喜酒若干,今长子成人,喜结良缘,诚邀陛下龙足移步,赵家集全体村民不甚欣喜万分……” 赵构忽然想起,还真是有这么一回事儿,自己曾答允赵百斤,他儿子新婚大喜的时候,二香酒管够,又是自己的徒弟,自己说过的话,还是要兑现的,虽然那时候还是康王,但君子一言坦荡荡,何况还是一国之君。 赵构吩咐帅府军事参议谢雨,设宴皇议殿,招待龙啸天、沙继祖、韩栋、谢顺、谢老牛、赵百斤、马老铁等老朋友,请了端木三兄弟和丽妃端木冬雪作陪,因为这些人大部分是中山府的老相识。 端木春明现在是大宋帝国枢密院总医院院使,军衔少将,而端木夏雨是太医院副院使,都是中山府出来的佼佼者。老三端木秋风现在是中山府回春堂医院院使,两河路,回春堂的分院已经遍地开花,口碑甚佳,端木三兄弟都是这次的民意代表,一门三代表,也是这次大会的一段佳话。 席间,赵构挨个嘘长问暖,关心关注。端木冬雪披着一袭白色皮裘,这是西夏李乾顺今年新贡的皮子做得,映衬着端木冬雪俏艳无比,眉目之间,尽显春意,那是这两天赵构的滋润,让端木冬雪更加显示出一副娇美的女人花容模样,这也是给端木家三兄弟一个很好的暗示,并没有亏待你家小妹。 席间,赵构亲自给端木秋风敬酒,言道:“回春堂现在遍布两河之地,也要考虑向南、向北扩展,悬壶济世,广播善名,弘扬正气,端木家族应当义不容辞,凡文化、卫生、医疗、救助等社会福利事业,国家是扶持和帮助的,自然,相关政策很快会下发,你们要带个好头,让丽妃娘娘也好说话硬气。这又事关皇后娘娘关心的事业,你们总之尽心办差就好。” 这一番话里面的信息量实际上不小,就看端木秋风能不能解读。好在端木家老三为人最是精明,有道是“景明不精明,夏雨无雷声,秋风正落叶,还看雪纷纷。”端木四兄妹各具特色,老大稳重厚道,严谨求实,老二虑事周全,好人脾气;老三风风火火,雷厉风行,老妹敢爱敢恨,豪侠仗义。 赵构想着大宋帝国的医疗卫生,还是要两条腿走路,官办和民办都要大力发展,尤其是民办机构,大量的郎中游走在最底层,其中不凡国手神医之辈,要给他们施展才华的舞台,也要给与他们足够的回报。“医者父母心,也是世俗人”,“官民双办,合作双赢,互相携扶,共同发展”,是赵构为国家的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定出的基调。 端木春明等人还在沉思的时候,端木秋风的眼睛却闪亮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陛下,也就是说,回春堂要在江南、塞北开设分堂,咱国家会给一些优惠性的政策,对吗?” “对,在土地征用、赋税征收、用人用工等方面,可以有一些较大的优惠或减免,毕竟这是利国利民的善举,是社会公益,国家是要提倡的,回春堂不妨走在前面,大胆尝试一下。但一定要遵纪守法,面向大众,该有的利益要有,不该挣的钱莫挣,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才是正途。” 这番话,不要说端木景明,就连席位上其他人,都是眼前一亮,马老铁颤巍巍说道:“陛下如此一说,我们都明白了。去年春天,马家集的草药郎中马一指,就想在镇上开一所药铺,找不下合适的地方,这样一来,不是就有救了吗?这个马一指,在马家铺十里八乡,可是大大有名,人又善良,都叫他活菩萨哩。当年二郎……” 马老铁突然不再说话,神色黯然下来,赵构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马老铁心中最厉害的伤痛,赵构知道,走过去拍拍马老铁的肩膀,安慰道:“老人家,我们还要往前看,日子会越来越好。哎,我倒是想起来了,二娘子好像叫……翠姑,是个力量精明的女子。马老爹,现在……” “嘿,也不怕陛下笑话,二郎走了后,我也曾劝过翠姑改嫁,我当女儿看待,该有的陪嫁,一份不少。可这个孩子就是不听,二郎留下两个孩子,她不想让孩子受委屈,村里老族长私下和我说,要不然在你家儿子里面,看看谁合适,娶了二嫂就是,马家铺谁不夸马家二娘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说到这里,马老铁忽然有些脸红了。 赵构心中一凛,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故事? 第560章 赴宴赵家集 赵构看到马老铁说着说着,突然就像一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起来,脸色也有些微红,倒让赵构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笑道:“后来呢?” 马老铁扭捏说道:“倒是不怕官家笑话,我五个儿子,都皆已娶妻生子,只不过,小七的娘亲在前年不幸犯了心绞痛过去了,留下大丫,翠姑心疼孩子,就把她接过去,和自己的两个孩子一起照应着,几个孩子倒是相处的和和美美。几次和翠姑提起,都被堵了嘴,甚至说出是否嫌弃的话,我也就不敢再提。要说嫌弃,只要翠姑不嫌弃我这个穷家荜业,我怎会嫌弃这么好的媳妇?这些年,里里外外,都是翠姑在打理,这个家,离了谁也行,就是离不开翠姑,也是我马家祖上有德,得遇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唉……” “马老头,我看啊,你就是舍不得人家嫁出去,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不是?是不是想给你的小七说合?你这家伙,鬼精的很,哈哈哈……”说话的是谢老牛,这些天,俩人倒是对了脾气,成了无话不说的老哥俩。 “老谢,你……”马老铁脸一红,倒是不敢接话。 “哈哈哈……”大家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谢顺说道:“老马大哥,这有什么?你既然有这个意思,咋不和孩子挑明说破,看看孩子的意思吗?你这拉郎配,也得人家俩人你情我愿才行啊。” “对啊,马老爹,是不是人家翠姑心里有人了?”沙继祖追问。 “不是,唉,怎么说呢?自己的孩子,我还是能踅摸出个一二三的,我看老七啊,这两年也是有点这个意思,只是还抹不开这个面子。翠姑呢,倒是什么也没有说,只不过听马二婶传出来的小话,倒是有些顾虑年龄比老七大了好几岁,觉得不合适,也怕别人笑话,倒是没有堵死话头。” “马大哥,我看这事有门,你呀,也不要藏着掖着,索性就挑明了,孩子们都很懂事儿,我看还是怕你这张老脸不好存占,这么好的儿女,可要珍惜。”龙啸天在一旁笑呵呵说道。 这几天下来,这些人彼此已经很是熟悉,关系贴近了不少,都像是自己人一般,在帮马老铁出主意。马家铺子的事情,已经被说书的编成了好几种说本,这些年几乎传唱了大江南北,马老铁也成了名人了。 赵构想起马家铺,就想起倒在血泊里的马家二郎,还有双井镇的惨死的一家六口,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尤其是双井镇惨案,现在想起来,还萦绕在赵构心头,挥之不去,善良的一家人,就因为自己借住一宿,惨遭灭门之祸,尤其是两个孩子…… 这一笔笔血债,才让赵构硬起这心肠,对待自己的敌人,不能手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国人的犯罪。 “马老爹,这样,你回去再做做孩子们的工作,可好?”赵构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算什么,圣旨吗?还是……皇帝金口一出,非同小可,马老铁急忙站起身来,揖礼道:“既然官家开了金口,我回去说说就是。” “老爹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是你回去再摸摸情况,看看孩子们真正的想法,你有情我有意,自然最好,但要是一头热,也不要勉强,可好。”赵构依旧笑眯眯说道。 “好,好,我听官家的。”马老铁急忙答应道。 “百斤啊,你儿子的婚礼,既然老村长相邀,我也有话在先,一国之君,自然不能食言。只是你也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这出门啊,还要五人会议批准才行,我尽量争取可好?即使人去不了,我答应的话,还是算数的,二香酒管够。日子是腊月初九?” “对,对。我……嘿,这已经是天大的殊荣了,赵家集的乡亲们,定会高兴万分,老村长哪里也好交代。您忙的都是国家大事,有您这句话,孩子们受用一辈子。”赵百斤激动地说道。 赵构看到王世雄,上去握住其双手,笑道:“王先生好,您可是有两个好儿子,王家双雄,据说,还上了什么东京龙虎榜,赫赫有名啊。” 王世雄急忙摆摆手说道:“那是官家调教的好,也是梁总局器重,犬子不给王家丢脸,就是万幸。他们还年轻,总要为国出力,为官家分忧才是。” “说得好啊,再比如资助学堂,世雄先生就做得很好,中山府‘振兴学堂’校长多次写信至文教部,赞扬王先生的壮举,这个‘振兴救助善款’就不错,是大善举,我们欢迎啊。不过我有个建议……” 王世雄急忙揖礼道:“请官家训示。” “建议,建议。这个‘振兴救助善款’,不妨改成‘振兴教育基金’,不仅仅是王先生,别的有意于助学的慈善家,也可以注入资金,为家乡培养人才,为国家培养人才,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吗,众人拾柴火焰高,为家乡的教育尽一份善心,那是大功德啊。” 王世雄激动地说道:“这些话,我一定带回去,让中山府的乡亲们知道,让各位商界同仁知晓。” 赵构回头招呼谢雨道:“去,将天赐、王家兄弟一同叫过来,咱们老朋友欢聚一堂,今天,我请大家喝朝露首品‘宋国红’,不醉不休!” 眨眼已经进入腊月,整个河北地区被入冬的第一场雪装扮的银装素裹,千山万水皆是雪的世界。 东京开封府北,贯穿京畿路和两河路的官道,宽阔平整,路面已经清扫得干干净净,这是一条一级官道,宽三十米,双向六辆绝影车车道,两旁各有三米人行道和两米绿化带。 “要想富,先修路。九爷,您这话,可是起了大用了。”骑在马上的张悫意气风发,虽然年近六旬,但却精神矍铄。在大名府路总督职位上,将大名府这个陪都治理得井井有条,成为大宋帝国另外一个政治和经济中心,许多大学都建在这里,是大宋帝国名副其实的大学第一城。 张悫现在被赵构升调为大宋帝国皇议殿总管,下面主要分为政务、军事、财经、法纪四个小组。张悫调入一帮年轻人,在集英殿内分设四个办公室,多亏集英殿扩修的时候,李纲提议增加办公公房。 赵构坐镇中枢,在思危厅和皇议殿两头跑不合适,这个时候,需要有专门的办公区域,索性将集英殿和承议殿全部扩建相连,东面和垂拱殿相连,将整个旧延福宫全部辟为赵构的行政办公区,前面只保留垂拱门,将皇议门和武英门平时封闭,后门保留延福门,通往后苑静安居。 张悫懂经济,善于理财,又是从地方总督的位置上提拔上来,富有地方治理经验,赵构驻跸大名期间,兼任大名府兵马大总管,军事上也不是外行,对赵构忠心耿耿。几个因素加起来,赵构钦定为皇议殿大总管,也算是对张悫能力的一种肯定,也是一种殊荣,即使是李总丞,也不可能天天见到赵构,倒是张悫,是赵构的影子一般的人物。 这次出来,赵构携丽妃端木冬雪和一名丫鬟玉儿同行,作陪的只有张悫,第一次出行,也是他们,算是旧地故人重游吧。只不过这次护卫的,是龙四小组,赵构不想惊动旁人,这次只带了四辆绝影车,他和端木冬雪一辆,张悫一辆,另外两辆,满满当当一车子东西。 车上悬挂的是十三姐通达商行的旗帜,龙四的手下,扮做车夫、保镖、小厮等各色人物,这个车队,就像是这条大路上普普通通的一队客商,倒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 赵构和张悫骑在马上,领略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丽山河,雪后的田野,白雪皑皑,倒是一副好丹青。 骑在“暴风”上塔塔塔不紧不慢走在官道上,听着张悫的感慨,赵构心中也是起伏不定,激动万分。不说别的,就是这四通八达的官道,这两年的建设,可以用一个飞速发展来形容,为什么?这一条条路的背后,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家庭,增加了多少差事营生,老百姓实打实得到了实惠,积极性自然是空前高涨。 就说这每一个村镇设立的护路小队,可是正经八百的官方差事,都是安置下来的退役士卒担任,其中不乏一些残疾士卒或者其家眷,都在里面能找到相应的差事,让这些退役下来的士兵,真正做到“安置舒心,差事称心,家人放心。” 正说着话,却被前面的路障拦住了,打前的龙四返回报告,前面有一处地方山坡积雪滑落,造成短时间堵塞,护路队正在抓紧时间清理,估计得小半个时辰才能清理完毕。 赵构笑道:“如此,咱们大家都帮帮忙,权当活动活动筋骨,张总管和夫人、小玉就免了吧。” 几人互相招呼着来到阻塞的地方,倒是看见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客商都加入到清理的队伍中,赵构等人挽起袖子,马车上都有现成的工具,这是每一辆车所必备的。遇见道路不畅或紧急施工,所有来往车辆人员都有参与救援帮助的义务。 人多力量大,但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始终没有动一下手,就是在旁边眼睛一动不动观察四周,这个人就是龙四。 许多人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同,但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带队的护路队长也不好过问,晃悠着一支胳膊笑呵呵地过来拍拍赵构的肩膀说道:“辛苦官人了,还多亏你们人多,要不,还要多花半个时辰哩。” 看到旁边龙四冷森森的目光盯过来,这位队长倒是有些发怵。看到队长躲闪的眼光,赵构笑道:“队长莫怪,他就是干这个的。哦,对了,看你身有残疾,是退役士兵吗?” “官人好眼力,我是原青龙军团第二军第一师三团的一名排长,姜大力。大定府战役丢了一支胳膊,回到家乡被安置到护路队担任队长。好歹还能为咱大宋帝国出一膀子力气。”他特意晃了晃仅剩下的一条左臂,笑呵呵说道。 “嗬,姜排长在徐庆的逆鳞军吗,大定府一战打得不错。怎么样,你们不是都有抚恤金和退役保障金吗?能按月领取吗?每月领多少?够不够养家糊口?”赵构一边披着衣服,一边不经意问道。 “这……”护路队长一时语塞,脸色有些变化。 第561章 风雪夜贵人 姜排长倒是心生警惕,大有疑问,一个商人,打问这些干什么? 赵构看出他的疑惑和警觉,笑道:“姜排长,我有一亲戚,这不,刚从会宁府前线回来没几天,也是受了伤,腿脚不便,这些天托我在商行谋一个差事,我觉得是不是国家下发的抚恤金不多,还不能解决他们一家子的温饱呢?” “不可能。”姜排长笃定地说道,“伤残等级是有定额抚恤的,像我这样二级伤残,国家每月有四百元抚恤,当地州府还有一百元的营养补贴,加上看病免费,坐车半费,有些活动场所是半费,这样林林总总下来,只靠抚恤金,三五口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自己还能找一份工作,挣个二三百元的薪水,节俭一些,两年之内就能翻盖一处宅子。如果浑家也能有一份差事,弄好了,三年之内,就能给孩子们盖一处大瓦房。” 赵构点点头,这两年,军队的总数始终控制在百万大军以内,实行“精兵强军”的思想,加上技术兵种的快速发展,野战军团逐渐实现小型化、合成化的发展模式,战斗力大大提升。 节约下来的经费,起码在退役军人的安置上,不会那么缩手缩脚,要知道,大宋帝国的退役军人的待遇,可是金兵主动投降的最大因素之一。都看到了最早加入宋军籍的暴风、烈火、黑水等军团,和宋军的待遇一般无二。 当姜排长看着远去的绝影车的背影,却还在思索:“为什么这位客商一张嘴就叫的上部队的番号,就连逆鳞军这样的称呼也随口叫上,没有在军队里待过的,怎么会如此清楚?又为何对这些退役下来的老兵这么关注?” 丢下一脑门子官司的姜排长,赵构顺着京大(东京至大名)的官道,一路向北,在腊月二十九,进入濮阳,紧赶慢赶,当落日的余晖斜撒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的时候,许家坡赵家集村隐约可见。 赵家集村赵百斤家,里里外外装扮得喜气洋洋,大红的灯笼从中街一直挂到了村口,从大门到院里,再到正房堂屋,彩带已经扎了足有九重,取意天长地久。 门外已经架上了几口大锅,一溜的炭火小灶的炉火烧得噗噗噗冒着火苗,五六把大铜壶烧得热水直冒,不时有管事的吆喝着: “水开了,小三子,换水啦。” “三婶、五婶,你们把羊肉炖上了吗?” “三郎,看看赵先生来了没有,新人应该快到了,莫误了拜堂。” “小五,跑去看看迎亲的队伍出门了没有?” 刚刚宰杀的两头肥猪,被切成各色肉块肉丁,堆码在大木盆里,被邀请前来攒忙的乡亲大婶们,嘻嘻哈哈地调笑着,不时向外张望着,期盼着什么。 赵家集老村长赵文路,一身干干净净的新衣服,外面罩着一件小羊羔皮袍,坐在上座,赵百斤和自己的浑家赵大嫂侧陪着,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低声和赵文路说着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急冲冲冲进一个年轻小厮,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对着赵文路和赵百斤颤巍巍说道:“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迎亲的人回来了?”赵文路站起身问道。 “不是,不是,……”年轻小厮有些语无伦次。 “慌什么?慢慢说”赵文路呵斥道。 “老村长,是……是一个叫九爷的人来给赵大哥贺喜。” 赵文路和赵百斤“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对望一眼,来不及多说,携手急冲冲迎了出去,刚刚到院子里,就见当先一人已经进了院门,后面跟着四五个人,打眼看,正是赵构。后面是小玉搀扶着端木冬雪,张悫、龙四等人相随,其余飞龙卫已经在屋子周围布下了暗哨警戒。 赵文路和赵百斤急忙上前揖礼道:“官……九爷大驾光临,我代表赵家集全体村民欢迎九爷莅临啊。” 赵百斤激动地说道:“方才还和老村长念叨,九爷,您……”赵百斤已是双目含泪,高兴的。 赵构笑道:“我答应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赵家大嫂,这次我给您带来了一百箱朝露二香酒,够不够啊?” 赵百斤的浑家急忙万福,眼含热泪说道:“九爷能来,比什么都珍贵。” 赵构哈哈大笑道:“大嫂还是那么会说话,百斤啊,你要善待你家媳妇啊。” 赵大嫂也笑了:“成,有九爷这句话,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欺负我。老村长,快请九爷进屋喝茶啊。” “哦,对对对,九爷,你看这高兴得有点老糊涂了,您请。” “老村长请!” 尽管赵构低调前来,但因为赵构以前来过,这里的村民有不少人都还是第一次见面时候的老熟人,虽然知道赵构的身份和行踪属于高度机密,但在赵家集,还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加上本身又是赵百斤家的婚宴,这下可好,赵家集一传十十传百,倒是几乎全村人都知道咱大宋帝国的官家来参加赵百斤儿子的婚礼,这份面子,可真是天大。 也就在这个时候,村东头呜哩哇啦的喜庆唢呐吹响起来,原来是迎亲的队伍开始娶亲回来啦。 赵构也了解到,赵百斤的长子赵破虏现在是一名在役军人,隶属青龙军团第三军第三师第一团,团长就是上次见面的营长,叫做罗列。那还是赵百斤早就打好了招呼,罗列进驻许家坡的时候,就允许,破虏到了年龄,就送到罗列所在部队参军。 赵破虏参加了会宁府战役,荣获二等银质功勋奖章,提为排长,利用假期,回来完成婚礼。赵构在来之前,已经调取了资料,这个赵破虏,还真是赵百斤的儿子,一身力气,在第一团也是赫赫有名,家传的棍法,让他硬生生变成了破金斩的刀法,也算一战成名,是第三师有名的战斗英雄。 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让赵构突然决定亲自参加赵破虏的婚礼,好歹赵百斤还算是自己的徒弟,按这样论起来,赵破虏倒成了孙子辈的了。 耳听着喜庆的唢呐锣鼓声来到门前,喜婆子高声落轿的吆喝声已经响起,门口的火盆已经点燃,蒙着盖头一身大红色喜服的新娘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迈过火盆,寓意着以后的日子要红红火火。顺着铺在地上的“传席”(红地毯)来到堂屋,自有祖先牌位、香案、粮斗等物品准备得妥妥当当,点烛上香完毕,就进入拜堂程序。 赵构前来,身份地位在哪里,老村长非要让赵构坐上主位,接受新人一起参拜高堂这个环节。被赵构婉拒,笑道:“我今天来是客,哪有客人把主人位子占了的道理。我们讲规矩,我自己得带头啊。破虏双亲均在,这又是赵家大喜事,我可不能破坏规矩。” 但老族长和赵百斤坚持,赵构只得退一步,说好等让新人完成拜堂仪式后,加拜赵构和丽妃娘娘一次。 赵破虏一天都乐得晕头转向,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帅来到家里。只是骑在马上,到了家门口,大家乱哄哄地逗乐新娘子,自己军人特有的感觉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就感觉到有些不同。 一是周边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气息,这种气息,只有在军中才有,或者说,只有在战场上才有,这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杀气,非百战精锐莫有。但又刻意压抑着,虽然如此,自己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 先是看到了四下里站开的几名黑衣人,并没有庄里人特有的厚墩墩的棉衣棉袍,都是一身劲装,外披一袭裘皮披风,他心里一紧,再往院子里看,却看到了龙四一张过目不忘的脸。 “龙一狠,龙二能,龙三龙四面貌惊,老五老六不见人,老七老九随身行。”这是飞龙卫十大高手的流传小调。 飞龙卫铁门关一战,成为建军以来损失最为惨烈的一战。一共伤亡近百人,其中阵亡三十二人,包括十大高手里面的龙八。 龙八还是赵构的皇家宗室,开封府东京人氏,本名赵天雷,给赵构挡了一斧子的贴身近卫。 这最初的十大近卫,个个都是万人敌。其中龙三和龙四的外貌长相与众不同,老三一道疤,龙四一块记。 龙四的额头上,天生一块胎记,猛一看,颇像“三眼灵曜”马天君,龙四又本姓马,阴差阳错的,“马王爷”的绰号在飞龙卫就叫开了。所以平时龙四都扣着面具,但这次随着赵构微服出行,就不能戴面具了,好在他披风压得很低,但赵破虏军人出身,目光犀利,一眼就认出了他。 既然龙四在,联想起父亲说过的大帅曾经和自己家的往事,赵破虏马上想到了大帅可能已经来到自己家中,心中更加激动。 但军人的担当和使命,却让赵破虏在感到无比激动的同时,也为赵构的安全担着一份心思,但没有龙四的命令,他不敢擅自做主,好心好意也不行,赵构的安保,根本不是他能处理的。 第562章 再逛龙王庙 新娘子李小婉是赵家集唯一一户外姓,虽然是外姓,但却是赵家集的大户,就在于李氏一族对赵家集有护村之功。虽然只有七八户人家,但在赵家集却是赵、李两大姓之一。 李小婉和赵破虏自小青梅竹马,赵百斤和李小婉的父亲李政,却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结义兄弟。赵百斤有幸结识赵构,李政更是有心促成好事,主动找老族长,要促成这门亲事。 李小婉温婉贤惠,长相俊美,是方圆三乡五里的出了名的美人。今天喜结良缘,虽然盖着盖头,但也还是感觉到了进门以后的不一样,人们不仅仅是一种高兴,更接近一种疯狂的狂热,叫好声、起哄声、调笑声,仿佛要把这宽敞的大院抬起来一般。 自己感受到这份喜气,心里面也是喜滋滋的,等被人搀着走完前面的程序,听到赵先生扯着响亮的嗓子喊道:“新人拜堂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李小婉晕乎乎的,被赵破虏牵着进入新房,等落座之后,就见赵破虏急冲冲走过来,用秤杆挑起大红盖头,一张俊俏妩媚又略显羞涩的娇容呈现在赵破虏面前,李小婉心里头砰砰砰乱跳,却暗暗埋怨自己的官人:“怎么今天如此性子急迫?” 却见赵破虏一脸喜色中带着一丝急迫,李小婉噗嗤一乐,正想调侃自己的郎君几句,就听赵破虏低声道:“婉儿,快和我出去见过大帅?” “大帅?啊……莫不是……?”李小婉玉手急掩朱唇,一副不可想象的表情。 赵破虏点点头,高兴地说道:“是,是大帅来了。” 大帅是大宋帝国军中对赵构特有的称谓,李小婉心情自然欣喜万分,大帅能出席自己的婚礼,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俩人急忙携手来到前厅正堂,大家看到一对新人,身穿大红吉服,更显得英俊秀美,都在夸赞。俩人却顾不上这些,径直来到赵构和端木冬雪身前,双双揖礼参拜: “赵破虏(李小婉)参见大帅(官家)、娘娘!” 赵构笑呵呵说道:“两位新人请起。我和丽妃些许薄礼,祝愿两位新人白头到老,幸福美满。” 端木冬雪递上一对锦盒,笑道:“新娘子真漂亮,新郎官好福气啊。要善待你家娘子,受了气,我可是不依的。” 赵破虏急忙揖礼道:“破虏不敢。” 端木冬雪笑着对李小婉说道:“小婉是吧,你可是听见了,以后要是受了气,尽管去找我,我替你做主就是。” 李小婉急忙万福道:“小婉谢过娘娘厚爱,有了委屈,自然会去找娘娘评理。官人,你要小心了哦,娘娘可是给我做主的。” 一番话,倒是说得大家哄然大笑起来,端木冬雪拉着李小婉的手说道:“婉儿,领我到你的新房观瞻一下,有些体己话,我和你说道说道。” 李小婉明白端木冬雪的意思,丽妃娘娘在这里,大家难免放不开,二来,有丽妃娘娘在自己哪里,倒是省去自己不少麻烦,起码闹洞房的不敢了,倒也让自己一颗心放了下来。 车上的礼物分为两份,还有一份是马家铺子马老铁的,但送给赵百斤的,除了这一百箱酒之外,还有一些像玉盘镜、魔幻水、锦缎之类的生活用品,自然是件件精品。 酒宴一直摆到了村口,在大院里的,都是村里的长辈和有些名望的士绅,堂屋一桌,自然是赵构坐了主位,丽妃娘娘端木冬雪和张悫左右陪坐,老族长老村长赵文路、赵百斤夫妻、特邀而来的赵百斤亲家李政夫妇和李政的长子、濮阳县县尉李渭,在下首作陪。小玉一旁执壶倒酒伺候着。 李政家族本是濮阳大族,在金兵第一次南侵的时候,毁家纾难,后迁至赵家集栖身,和赵家集赵文路为首的赵家一族,共抵外掳,得到赵家集乡亲的认可,李氏一族官场名望不小,赵家集倒也沾光,两大姓互相扶持,赵家集才能有今天的兴旺发达。 后来赵百斤巧遇赵构,结下这天地缘分,整个濮阳县对赵家集自然是多有照顾。李渭的县尉手下,多有赵家集武社好手,才能护得一方平安,李渭年轻有为,脑子灵活,身手也是不弱,仕途上,恐怕还要更进一步。 赵构在席上,倒是有些看好李渭,刚刚二十五、六岁,正是年富力强建功立业的年纪,在席间倒也落落大方,丝毫没有见到赵构那种手足无措的状态,反倒是思维敏捷,侃侃而谈,对濮阳县的治安,提出了“三级联动”的一种治理模式。 这个三级联动,就是县、乡、村,在平时要增加应急事件的处理,三级部门同时启动,确保一方平安。村级负责应急处置,乡里负责整合上报,县里负责统筹调度,一件事情,三级政府会同步进行处理,大大缩短了紧紧急事件的处理时间,也为一些大案要案的侦破提供了保障机制。 赵构对此大加赞赏,这已经有一些后世成熟的东西在里面了。赵构不由得对李渭有些刮目相看。尽管李渭也有些机会主义,但赵构并不反感,能抓住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总比碌碌无为的官吏强多了。喜好名利本身没有错,善于抓住机会也没有错,只要是处于公心公利,赵构从来不去批驳。 “李县尉,你方才所谈,甚好。”赵构夸赞道。“回去后,不仅仅机制要落实,还要有具体部署。我建议你成立县一级应急处置特勤大队,专门处理一些重大紧急事件,加强训练,做到随时能够‘拉得出,打的赢。’,就建在县里的总捕房名下,具体规模,可回去和县里开会研究一下,你濮阳县可以作为一个试点,我只要一个结果,濮阳成为全国平安县。” 李渭浑身热血沸腾,大宋帝国第一个试点县,这份殊荣,将属于他和他的濮阳。 次日,赵构在赵百斤许家坡乡武社乡兵巡逻大队的护送下,一路继续向北,一直到进入魏县境内,赵百斤才依依不舍带人告别回去。 进入魏县,赵构不由得响起双井镇、龙王庙这些让他记忆深刻的地方, 尤其是双井镇。张悫询问到哪里住宿打尖,赵构想了想,还是想住在龙王庙大集西面,有一个“西市客栈”,看看还有没有,这是上次他们住过的一家老店。 龙王庙镇,算是魏县一个较大的镇,但要说出名,还是龙王庙大集,不仅仅是魏县,南到南乐、清丰,北连肥乡、馆陶,东有故城,西牵临漳,这个龙王庙大集,可是连接着周边三县十地的买卖,现在越做越大。 顺着官道,首先看到的是矗立在卫河西岸的龙王庙,供奉的却是河龙王,香火甚是旺盛,进进出出的香客,形形色色,但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不少孩童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风车,欢快地跑来跑去,落日的余晖斜撒下来,更显得龙王庙矗立在哪里的影子越发高大。 过了龙王庙大约三四里,就看见了龙王庙村,村西就是龙王庙大集。几人下马下车,步行而过,到了近处,才发现比上次见到的,要扩建了许多,地面上全是青石板铺就,平平整整,被划分成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个区域,加上中间一个圆形区域,从空中俯瞰,就像一枚巨大的铜钱形状。 尽管已经傍晚时分,但集市上的人群依然络绎不绝,许多夜市小摊,好像已经开始布置起来了。 张悫低声对赵构说道:“这是大名府崇宁观净一道长的杰作。官家曾在这里逗留,也曾对这个龙王大集赞赏有加,龙王镇这些年抓住这个时机,开拓集贸市场,请净一真人设置,成了这帝钱制式模样,倒是催生的龙王庙大集红红火火,现在是周边三县最有名的集市之一。您看中间这通道,宽阔平整,两辆绝影车错车通过还留有余地,集市周边的店铺林立,但都在东、西、北三面,面向南的地方,留给了车马行,进进出出汇聚人气财气,九爷,你看这场面,是不是比上次咱们来的时候,规模大了许多?” 赵构点点头,感慨道:“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要善于激发和利用,这是创造历史的原动力。” 张悫感慨道:“每次和九爷出来,总是能听到一些振聋发聩之声,我都有一种老翁迟暮的感觉。” 端木冬雪笑道:“张先生可不显老,您在衙门里,可是出了名的老顽童。” “主母谬赞了,我也是看着这帮孩子们心里欢喜得很。”张悫一时脑子急转,才想出这么一格称呼,倒也贴切。他们一行本就是客商身份,主家、主母,也算合意。 正一路连说带笑,却见前面四五个穿着褐色棉袍的壮汉迎着他们走过来,当先一人高声喊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可有路引腰牌?” 不等赵构回应,龙四已经闪身挡在前面,手里已经亮出一个腰牌,递了上去,却不料来人看过之后,大叫一声:“来人,劫匪在此,快与我拿下!” 随着一声呼叫,四下里突然闪出来七八名壮汉,手里清一色齐眉短棍,虎视眈眈地向他们围过来。 第563章 客栈有奇遇 龙四神色一凛,双手青筋暴出,已经火动无名。 “小四住手!”身后传来一声轻呵。龙四停步退下,眼睛狠狠瞪着为首之人,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几位好汉,我等是开封府商人,久闻龙王庙大集,这次前来采买一些货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悫一副老管家的模样。心里却黑成了一片,自己从大名府路调往京畿路没有几年,刚才还夸龙王庙大集变化大,嗬,还“真大”。 “我看你们倒是像前些日子的劫匪,腰牌也不对,既然是做买卖的,怎么会有靖安司的腰牌?分明是劫掠所得!” 为首一名肥胖汉子恶狠狠说道,根本就不给张悫解释的机会。赵构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一副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卷纸币,悄悄塞到胖汉手里,低声说道:“好汉息怒,老管家久不出门,不知道规矩。几位好汉为咱这龙王庙大集着想,护卫平安,自然职责在身,严加盘查也是对的。但我等确实是开封府商人,至于靖安司腰牌,不瞒诸位,也是人托人搞到的,为的是行走方便。但实在和什么劫匪无关。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好汉帮衬,咱们绿水长流,做个长久的朋友不好吗?” 一番话,不卑不亢,和颜悦色,但赵构天生的威压,在哪里一站,虽然嘴上客气,但却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为首之人悄悄捏了捏手中的纸卷,不动声色揣在怀里,笑道:“天快黑了,眼神不好,是我等看花了眼。也是,官人相貌堂堂,自然不是什么蟊贼。我等职责所在,还望勿怪。但我还是要提醒诸位,要在龙王庙集做买卖,不管买还是卖,都要到管理处进行登基,这是规定,没有管理处的公文,这买卖你可做不成。” “哦,我们初来乍到,还不懂,这管理处在何处?” “顺着那条路向北便是,门口有牌子。”胖汉拿了钱财,倒是热心。 赵构抬头向远处观看,却是在集市之北,倒是和自己找的“西市客栈”顺路,于是点点头,看着这些人转悠着向另外一个地方走去,脸色却不由自主阴沉下来。 “现在大名府知府是谁?”赵构脸色阴冷,口气生硬,显然心情不畅,甚至有些压抑。 “敬辉。”张悫毕竟在大名府多年,情况很是熟悉。“此人原是大名县县令,复兴五年考核卓异,升任大名府知府,安徽颍州人氏。” “既然考核是卓异,政绩也应该不错,怎么出现这等事情?” “这,九爷,具体的事情,还是需要咱们调查一下,才好做出结论。”张悫也是有些纳闷,龙王庙集市,所得商业赋税是龙王庙镇乃至魏县的大户,按照政策,不应该出现这等欺行霸市的行为,难道是官商地痞勾结,这是赵构最不愿意看到的。 赵构点点头,冲龙四使了一个眼色,龙四颔首离去。 众人来到集市以北,这里却是店铺林立,客栈、仓储、酒楼、瓦肆、马棚等建筑鳞次栉比,却也是分区兴建,错落有致,看得出,起码龙王庙镇在龙王庙大集的管理上,还是颇具眼光的。 客栈都建在东侧,全部是一溜新盖的三进院落,前后院是客房,三院一般是马厩、柴草棚、伙房、浴室等,院子倒是着实不小,后院开有后门,方便车辆马匹进入。 赵构一间间客栈看过去,“鸿泰客栈”“顺福客栈”“朱家老店”“贾家老客”……在最西头,倒是看到了挂在门口的青旗——“西市客栈”。门前倒是冷落了不少,不像其他客栈那样进进出出的有不少人。 见有客来,门口的小二倒是机灵,急忙高声叫道:“有客九位,车四辆,里面招呼啦。” 里面呼啦啦出来几个伙计,招呼着马车赶往后院,一位管事模样的瘦长男子带着买卖人特有的笑容,招呼着:“贵客到,里面请了。” 赵构他们又是人又是马,还带着四辆绝影车,已经是很特殊的客人,听到吆喝,客栈老板亲自出来接待,却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精明男子。 张悫笑呵呵说道:“哟,怎么不见范老掌柜的?您是……” 男子笑道:“小人范承,老掌柜是我爹,身子骨不好了,在家歇着,现在这家客栈,是我在打理。客官认得家父?” “哦,我们是老相识了,上次这龙王庙大集还没有扩建,就是住的你家的‘西市客栈’。”张悫接茬说道。 提到龙王庙扩建,赵构观察到范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揖礼道:“原来是老客到了,没说的,按照规矩,八折优惠,请问开几间上房?” “我们人倒是不很多,四间上房就是了。马要招呼好,不能有亏的。” “老客放心就是,都是老把式,不会有问题。” 说着话,小二已经麻溜地领着到了二进院,打开北房靠东的四间上房,端木冬雪和小玉一间,赵构非要和张悫一间,龙四带着一名龙卫在赵构右侧一间,另外紧挨着端木冬雪的一间,作为警卫值班室。 安顿好了,也到了饭点,范承掌柜的前来请示,是叫食还是订餐,叫食,则看看客官喜欢哪家的馆子,打发小二去叫买;而订餐,则是在自己的客栈,根据客官喜好,预定宴席,毕竟,每家的买卖,都有自己的招牌厨子,手艺也是不错的。 赵构笑道:“上次在你们这里吃的熏肉大饼,记忆尤新,调配的各色小菜也是爽口,不知道还有没有?” 范承笑了:“客官好记性,我家的熏肉大饼,整个龙王庙周边三十里没有不知道的,就是这龙王庙来来往往的客商,也有不少专门来这里订餐叫食。老厨子还在,不瞒您说,我这西市客栈,有一半还多亏这道名吃给我支撑着,只靠住店,怕是买卖早就黄了。” 随即又笑道:“既然几位想吃,我就去安排,四荤四素精样小吃,主食人手一份大饼,胡辣汤最是驱寒,小店免费赠送,如何?” 张悫笑道:“你比你爹强,可怎么这买卖我看倒是不如西边几家呢?” 范承脸色变了变,很快接话笑道:“做买卖,虽说同行是冤家,但也知道报团取暖。现在是淡季,到了大集,咱这小店,还是客满,也还凑合。” 分明有难言之隐,但范承生性小心,并不想多事,看样子,守住这家“西市客栈”,也就知足了。 赵构笑道:“如此也好,按照掌柜的所说,开两席,东屋那席,加两个硬菜,你看着安排,大饼、胡辣汤不要按份,足量管够,我的这些人,饭量大,能吃。钱照算就是。” “好咧,一号菜单东屋两席,一席加开,准备啦!”小二悠长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大院上空,后院厨房里顿时开始忙活起来。 赵构对龙四使了一个眼色,俩人开始在院子里随意溜达着,看上去就是客官在客栈里随意走动,但赵构和龙四的眼睛,却已经将整个“西市客栈”的前后三进的院落探查了一个清清楚楚。 这是赵构养成的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查看地形是首要的,飞龙卫职责所在,也是必须的安保程序之一。只不过,赵构白天遇到的事情,让赵构心生警惕,他要在这里多住几天,弄清楚情况才行,赵构怕就怕,这不是龙王庙一个地方偶然的事情。 龙四派手下去调兵了,既然大帅有计划,增派人手是必须的。赵构指派不要去惊动军队,大名府安情总局二处这个基地还有,这是梁景底下一个秘密训练基地,少数几个中枢大佬知道。赵构让龙四在基地里调一队豹卫过来,足够应对了。 估摸的后半夜才能到,他和龙四先看看地形再说。西市客栈在最东头,再往东,是官道,距离也就百十米,地形开阔。官道再往东,就是卫河。往北是一座隆起的丘陵,距离山脚也就几百米远,但地势崎岖不平,还有一道干河床。南面是整个的龙王庙大集的地方,西面连接龙王庙村,是一座上千人的大村子。 集市聚集,人员混杂,守着官道,来往极为迅速。安保责任重大,龙四丝毫不敢大意,如果赵构住一晚就走,都好说,但有了今天白天这件事,赵构索性不走了,这一下安保任务增加了不小的难度。龙四这次出来,赵构只让带了一个小组,不想动静太大。但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行程有变,龙四也要调整,这是他的职责,赵构不能太过干预。 转了一圈,赵构心中有数,自己这一队人马里面,张悫是文臣,不会功夫,赵构才想着和他住在一起,有赵构这位大保镖,谁敢动老头一下?冬雪自不必说,就连小玉,也是凤卫的身份,身手比起端木冬雪只高不低。加上龙四小组,一般的劫匪蟊贼根本不在话下。 再说了,现在大宋帝国境内海晏河清,根本没有土匪强盗出没,赵构三年前已经下令,宋国二十四路不允许出现一匪一盗。但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只要有江湖,就会有铤而走险之人,土匪强盗,哪朝哪代都不会绝对灭绝,赵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回到住处,正好赶上饭时,菜肴已经摆好,赵构吩咐取一瓶二香来,知道张悫好酒,劳累了几天,晚上小酌一下,也算是慰劳慰劳老头。 赵构手里的二香,虽然不是首品,更不是宋国红。即使是二香,也不是一般货色。这酒瓶塞子一开,满园酒香。 “好酒啊!‘三醉透瓶闻百里,二香引得八仙来。如是宋国红到处,瑶台之宴此家开。’这是朝露系列里的上品二香,小小西市客栈,居然能有如此美酒出现,不知道是哪位贵客有此雅兴啊?” 随着话音,门口进来三人,当先一人,黑色皮裘之下,剑眉朗目,气度不凡,随口高声吟唱,诗中夸尽朝露美酒,心中那份酒兴,自然也是磅礴而出。 第564章 你来我亦往 这么大声地打扰别人的酒兴,实际上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但如果是熟人老朋友则无妨。 但赵构在这里可没有什么熟悉的老朋友,那会是谁在这里即兴吟诵呢? 张悫起身离座,缓步而出,看着院中三人,开口说道:“贵客冒昧打扰我家主人雅致,似乎不妥吧?” “哈哈哈,老人家有礼了。”当先一人揖礼,又说道:“还请贵上莫要生气,小弟也是杯中之人,老远就闻到如此酒香,想想这龙王庙一池浅水,怎会有如此俊杰?定是有贵人移步前来,我平生三大爱好,爱交朋友,爱好喝酒,爱好美人,其中,当属最爱这杯中之物,故而忘怀肆情,还请贵主人谅解。有心攀交,不知唐突与否?” 话说得很是客气,但言语之下,却有些跋扈。定是平时高高在上惯了,自诩有几分薄面,在这个地面上,是个人都要礼敬三分。 张悫有些恼怒,连续在自己曾经的地盘上有人滋事,自己的面子如何撂的下。正想下去看看这是何方神仙,却听里面赵构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管家,请客人进来吧,既来就是客,莫要失礼才是。” 张悫侧身伸手,说道:“我家主人有请。” 来人也是揖礼,笑道:“如此多谢了。” 说完,拾级而上,居然一点不客气,张悫随后跟随,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如此“识抬举”。 进门之后,屋子里只有赵构一人,小玉已经搀扶着端木冬雪回去了,赵构身后站着龙四一人,脸色阴沉沉望着从外面进来的三人,目光如刀。 这三人顿时感觉到身上冷森森凉飕飕的,虽然是在屋里,火盆熊熊,但这股子寒气却是彻骨浸髓之寒,当先一人抬眼看了一眼龙四,却和赵构拱手揖礼道:“兄台勿怪,只是这酒瘾上来,把持不住,倒让二位见笑了。” 赵构灯下细观此人,约有三十岁左右年纪,颌下倒是一副好须,短而密,修理得整整齐齐,眉浓眼亮,面色红润,鼻子阔挺,面相倒也不俗。只不过印堂发灰,眼角上挑,鼻头青筋若隐若现,是有血光之兆。 此人略微客气,在赵构下首坐了,张悫一旁相陪,另外两人则站在来人身后,明显是保镖身份。 赵构道:“不敢请教尊姓台甫?” “不敢当,在下姓朱,名文,草字和甫,一向在这龙王庙上讨生活。” 赵构笑了,自己没有找上门,这倒是倒赶着上来了。 “来者是客,和甫先生不必客气,小四,给和甫先生倒酒。” 龙四上前,并没有持壶,单掌贴着酒壶,脸上不动声色,只见一股酒柱从壶嘴射出,不偏不倚,正好注入朱文面前的酒杯之中,不洒不溢,略带热乎气。 这一手露出来,朱文和身后两人的脸色都是剧变,这份功力,可是少有,关键是龙四看上去轻轻松松,毫不费力,一滴酒也没有洒出去,还带着热乎气儿,一名下人,居然是世上少有的高手,这个主人是何方神圣? 看到几个人脸色的变化,赵构心里也是偷着乐,龙四略施手段,就让这几个人脸色大变,这个下马威,使得好,回去好好夸奖龙四一番。 朱文急忙揖礼道:“不敢有劳。请教先生如何称呼?” “我姓赵,排行老九,同行都尊一声九爷,实在是愧不敢当。东京人氏,开的是商行的买卖。” 朱文拱手道:“赵九爷,失敬失敬。不过东京城干买卖的商行,那就数得上通达商行,不知……?” “那算是我家一位尚能说得上话的亲戚,挂靠在人家羽翼之下,混口饭吃而已,小商铺,实在是不值一提。”赵构倒是显得云淡风轻的样子。 朱文端起酒杯,冲赵构道:“在下来的唐突,又盛蒙款待,荣幸之至,借花献佛,敬九爷一杯,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说完,一饮而尽。 赵构略微抿了抿酒杯,说道:“我不善饮酒,老管家还能喝几口,就有劳老管家陪您多喝几杯。既是相逢,便是缘分,和甫先生不要拘谨,酒是要喝好的。” 这次朱文不敢再托大,亲自执壶,先给赵构斟酒,然后是张悫,最后才给自己倒满,再次端起酒杯说道:“赵九爷一表人才,定非常人,我也是有幸得遇高人,方才实在是唐突各位,这么,我自罚一杯。”说完,又是一饮而尽,还朝两人亮亮杯底。 再次斟满酒,朱文站起身,对赵构揖礼道:“九爷大度好客,朱某荣幸之至。这杯酒,祝九爷万事大顺。夜已深,不好叨扰,多谢九爷的酒,就此别过。”还是一饮而尽后,恭恭敬敬将酒杯放下,再次揖礼后,缓缓退出屋子,带着手下,径直离去。 赵构让张悫关上屋门,再次落座之后,让龙四撤去酒具碗筷,重新布上,给张悫斟满酒,倒是把张悫唬的连忙说:“哟,九爷,可不敢当。”赵构笑道:“诚伯公,你知道朱文这个人吗?” 张悫遥遥头,说道:“魏县朱家,只是龙王庙镇这里为最,但这个朱文,以前却未曾听说。朱家自打上次被清理之后,已经彻底退出官场。至于是不是转投商界,也未可知,毕竟朱家家族甚大,既然官场无望,现在朝廷鼓励经商,以朱家的底蕴,在商界打拼出一片天地,也很有可能。” 赵构点点头,说道:“遵纪守法,我们鼓励。但要是为非作歹,非法垄断,甚至有一些暴力行为,那就需要斩草除根,除恶务尽。我看,这个范承掌柜的怕是有些难言之隐,不妨请他前来一叙,说不定会知道一些背后的事情。” 说完,冲龙四说道:“小四,去请一下范掌柜的,就说我请他喝酒。” 龙四闪身出去,张悫却说道:“我看这个范承比他爹精明,说不定顾忌什么,又不敢确定咱们的身份,怕是有些话也不敢说。” 赵构笑道:“只要我们真心要得到,有什么得不到!他既然是精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是利益和机会,就看他抓住抓不住。咱们和老掌柜有缘分,老掌柜为人厚道,做买卖讲信用,也算是帮帮老朋友。” 俩人说着话,听见院子里已经传来声音:“哎呦,四爷,可不敢当。这么晚了,还打搅九爷休息,有什么话,您老吩咐就是了,要说请,您是我们的金主,应该我们请的……” 说着话,龙四一掀棉帘,搓着手的范掌柜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看见赵构和张悫,先是揖礼,然后将屋子里的火盆把弄得旺盛一点,笑着说道:“夜深了,寒气重,莫要冻着几位。” 一看就是伺候人的好手,赵构忽然想起了吴福,在相州,也是冬天,此情此景和其相似。 “范掌柜的请坐,深夜无眠,张公好酒,我是不胜酒力,烦请掌柜的过来说说话,拉拉家长,好在是在夜里,不会耽误掌柜的买卖吧?”赵构笑呵呵地打着招呼,请范承坐下。 依然是龙四执壶倒酒,这次倒是规规矩矩的地将酒杯斟满,二香酒早已泡温,酒香更是淳厚,范承闻了闻,一脸陶醉的样子,说道:“这个酒,还是两年前在大名府凤楼喝到过,好酒。”说完,端起酒杯,冲赵构敬道:“我敬官人。” 赵构举杯说道:“好说,范掌柜客气,深夜叨扰,我敬范掌柜。” 俩人相视一笑,满饮一杯。这次,赵构想亲手执壶倒酒,却被张悫抢先一步执壶在手,说道:“东家、范掌柜,您二位喝,我伺候着。” 他可不敢让赵构亲自倒酒,于理不合,范掌柜也承受不起。 赵构看到范承酒到杯干,就知道这也是喜好杯中之物的性情中人,给张悫使了一个眼色,张悫自然心领神会,给范承倒满酒,举起酒杯说道:“我们与你家有缘,上次承蒙照顾,在这里感谢范老爷子,也祝老人家身体康健。” 提到父亲,范承急忙站起还礼,道:“家父无碍,承蒙二位惦记,范承替家父谢过二位高义。”也是一口闷。 赵构示意倒酒,举杯说道:“我看范掌柜倒也豪爽,也喜好这口?” 范承笑道:“范某不才,无心仕途,此间西市客栈,到我这里,历经范家五代,我是恋旧,不忍祖上基业在我手里败落,要想打理好,哪一方的神仙也是不敢得罪的,所以这杯中之物,也算是一种手段吧。” 赵构点点头,心里在想,这个范承,倒是圆滑,加上精明,西市客栈既然传承五代人,肯定是百年以上老店,按理说应该是最红火的客栈,怎么看起来不像呢? 赵构举杯道:“范掌柜,既然和贵号有缘,也敬重老掌柜。我呢,在东京城也算小有名号,和通达商行的关系也还说得过去,如果将这二香酒放到你这里做代理,你可愿意?” 第565章 你出我就接 范承“腾”就站了起来,颤声说道:“官人当真?” 张悫笑道:“我家主人从来说话算话。” 范承恭恭敬敬起身揖礼,端起酒杯说道:“如此,二位就是我西市客栈最大的金主,范某感激不尽,我……” 他仰头一口喝干,抓过酒壶,又是一连三杯,酒到杯干,三杯下肚,喝得猛了,已经脸色微红。 要知道,这可是一两一个的酒杯,连续六杯酒,中间不带停顿的,可见酒量也确实不小。这二香酒,既烈,又醇,口感醇香却又后劲十足,这六两酒下肚,范承有了酒意。 随手拿起筷子,夹了几口小菜,压压酒气,说道:“哼,要是真有这二香坐阵,加上老字号熏肉大饼,还有这西市客栈的招牌,我能做成魏县第一客栈。只是……” 赵构说道:“范掌柜的似是有难言之隐,还是自忖有所顾忌?” 范承道:“本来这龙王庙大集,远近闻名,这些年,官家大力提倡商业发展,龙王庙镇地处魏县、大名、南乐三县之交,卫河便利,所以很快就成了三县辖区内最大的集货交易市场,这两年,随着咱们卫国战争的胜利,大量北方的毛皮生意逐渐加入进来,复兴五年春,大名府专门成立龙王庙集货扩建衙门,将龙王庙扩修,就是现在的‘金钱集市’,本来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可都让这帮歪嘴和尚把经念歪了。” 说着话,“滋儿”一声,又是一杯酒下肚,继续说道:“龙王庙镇乡长是魏县县丞曹德的内弟,将这件事情揽了过去,按说自己的差事,让自己的乡亲们干,也是没有错,但这个乡长朱厚道却一点厚道的德性也没有,把工钱减了三成不说,完工之后,又通过内幕,说是竞标,但却勾结一些泼皮,到其他竞标户里,今天丢一只死猫烂狗,明天不知道哪里拉来一群破衣烂衫的叫花子拦在车前。一位南乐的竞标客商本来很有实力,还是南乐县令介绍来的,住在我的店里,只因为我护着这位客人,一大早两大桶人粪尿就泼在我的大门口,你说,这他妈的是人干的事吗?” 又是一杯酒下去,范承脸色倒是有些越发红润,额头开始冒汗,索性脱了羊皮坎肩,自斟自饮,全不客气,一边吃一边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上讲了一个七七八八,一些内幕,也是猜测,或是道听途说,但朱厚道这个乡长是当年朱家一族,却是事实。 范承只不过因为说了句公道话,又作为店主,护着自己的客人,本来这是本分,却遭到朱厚道的报复,新规划客栈地址挑选的时候,又暗做手脚,让范家的“西市客栈”抽了一个下下签,打发到最边上、距离集市最远最偏僻的地方,难怪范承满肚子牢骚。 “你说这个龙王庙榷场司,本来也是应有之宜,但一家露天摊位,就要收取一百文的摊位费,至于店铺租金,更是高的离谱。价格都是他们说了算,不少老客,都活生生让他们挤走了。都说龙王庙大集以货全、便利、价格实惠出名,这不,这一年,交易量下降了近乎三成,许多小门小户的产品,根本就进不来,照此下去,这个龙王庙大集的名声,迟早会毁掉的。” 酒意上头话已高,范承有些动情了,眼里有些湿润,嘴里嘟囔道:“我们范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是有感情的,当今官家都是想着咱小老百姓的,就是让这帮腌臜泼皮们坏了事,总有一天,官家会知道,听说,对这些蛀虫,官家向来手段厉害,我们可是都盼着呢。” 张悫接话说道:“既然有这些事,各县不是有督查衙门吗?” “唉,官官相护,古来如此。那个魏县县丞后台很硬,据说还是东京城里的关系。反映了又如何,不见马家铺小七初五大集被朱老六的人打折了腿,就是因为马小七告了一状吗?他爹还是民意代表,前些日子还参加了东京城官家举办的什么大会,那又怎么样?天高皇帝远,马家铺子的铁器远近闻名,这一下,连一个摊位也保不住了,唉……” 听到这里,赵构“腾”一下子站起身来,冷笑道:“好,好!看来,我是该好好下来走走看看了。范掌柜,还要多谢你才是,我九爷说话算话,这二香酒,魏县、大名、南丰,都由你‘西市客栈’代理,不过,我要你做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范承也是酒壮人胆,一拍胸脯子,大声说道:“有何不敢?咱老范也是有血性的,马家小七就是我送回去的。别人不敢惹,我范承不怕,马家老爹和家父也算是老相识,有时候天气不好,都是在我客栈里休息,我只恨自己没有一身功夫,否则,我定护得小七周全。只是,他奶奶的,等我赶到,小七已经被打折了腿,我请村里范家的范大郎给小七上了草药,派车将小七送了回去,我们范家在龙王庙也是大户,姓朱的也要掂量掂量,惹恼了,怕是谁也不好过。” 赵构没想到范承家和马老铁还有这一层关系,心里更加踏实,遂说道:“这样,以后凡是来你客栈住宿的客人,你都让他们留一份对龙王庙集市的意见,整理成册。或许会有麻烦,也许会有人找上门来发生一些事情,你不要怕,该干什么干什么,我给你几个人,当你的伙计,不用你开工钱,他们只管护着你们客栈上上下下,不会让你们出事,行不行?” 范承大喜,道:“好,有了护法神,我还怕谁?很多客商早已不满那个榷场司的所作所为,好好的一个龙王庙大集,迟早让他们折腾坏事。九爷,我看出来,您是有大背景的人,也是仗义正直的人,更是敢替咱老百姓打抱不平的人,这样的人,我范承认!就是没有这酒代理,冲您外人也有的这副热心肠,我们当地人也不能怂。” 赵构笑道:“一码归一码,买卖还是要做。我能,也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出门在外,朋友多了,总比冤家多好。” 范承大笑道:“说得好,九爷这朋友,我交,就是不知道我范承是否高攀?” 赵构笑道:“什么高攀低就,俗了。范掌柜年长几岁,我叫一声范大哥吧,来,你我共饮一杯。” 范承来者不拒,这酒,可就喝高了。拍着赵构的肩膀开始称兄道弟起来:“我说九弟,你是……是个好人,也是厉害人。为啥?……你看看你手下弟兄,哪一个不是好手?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的随从保镖,都……都不及你的,你的厉害!……哈哈哈,你给我派的人,差不到哪里去,大哥我放心……” 赵构扶着他坐下,对张悫说道:“倒一杯茶过来,给范掌柜醒醒酒。小四,送范掌柜回去休息。” 龙四搀着范掌柜,晃晃悠悠回到前院。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衣着普通的男子,进了屋子,俩人向赵构敬礼道:“报告大帅,安情总局北方局斗木獬小队,向您报到,队长杨易、副队长卫国。” 赵构点点头,说道:“坐,晚饭吃过了吗?” “报告大帅,已经用过。请大帅下达任务。”杨易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赵构,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自打见到龙四,杨易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真正见到赵构,还是激动不已。 “带了多少人过来?” “报告大帅,一个小队十五人。” “好,够用了。任务是这样……” 赵构将几人带到桌前,就着桌上的东西,开始布置任务。 朱文回到自己的官署,榷场司公房。 有些酒意上涌,吩咐手下冲了一壶酽茶,对手下说道:“请孙先生过来。” 不一会儿,一名老者来到公房,脱去棉袍,脸上一副花白的山羊胡须倒是显得精神矍铄,微胖的圆脸,只是眼睛略显阴骘。 “东翁。”老者揖礼道。 “孙先生,今天我去探了探水,不出您所料,这池水,不浅,还浑浊。” 孙先生捻着山羊胡,脸色阴沉,说道:“东翁,这个从开封府来的商人,一口东京口音,别的不说,带着四辆绝影车来做买卖,手底下的人身手不弱,倒是要小心,麻皮三带着人已经去盯着了,有消息,会送回来的。倒是您要考虑考虑,明天如果来办手续,如何处理?” “不管是谁,都得按照规矩来。什么是规矩?因人改动还叫规矩?今天初会,还算识趣,只是那酒,是真来劲儿,能随身携带二香酒的商家,也是有些实力的,东京城那么大,随便扔个砖头都能砸倒一个京官,至于商家,除了通达商行,别的倒也不用害怕,说破天,也不过是个商人,不是官身,用不着躲躲闪闪的。” 朱文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这个时候,倒是一副枭雄的样子。 “要搁在平时,倒也算不了什么。但前几天刚刚发生马小七的事情,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这个马小七的爹,还是民意代表,就连县令大人也要礼让三分的,真要告到县衙,也是一个麻烦事。朝廷的报纸,可是说要在全国倡导‘清吏治,倡廉洁’活动,我们最好不要多事,那天动手的几个人,先躲一躲吧。”孙先生依旧捻着他的山羊胡说道。 “那好,明天就让他们回老家躲一躲,孙先生,明天那位赵九爷来,还要您在旁边坐镇,我这心里才踏实。” 俩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朱司使,麻皮三回来了,说有要事回禀。” 第566章 榷场有意外 麻皮三带回来的消息,不是一个好消息。 只说那个九爷叫了范掌柜的喝酒,至于谈什么话,不能靠近,并不知道。 还有就是,今天夜里,西市客栈进进出出的,好像增加了不少人,虽说明天是正集,但要来的早就来了,三乡五里的,根本不至于连夜来,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来头。但麻皮三还说,手底下的人,二院和后院根本进不去,就是前院,店小二盘问的也很严,其他的消息探查不出来。 这让朱文有些不吃底,但也没有太过注意。西市客栈毕竟是一家老店,范家在龙王庙村也是大家族,据说三房有一位在京城做官,是在开封府衙门做事,仅限于此。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开封府手再长,也伸不到魏县来。 当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龙王庙大集集市上,已经开始有人迹活动了。那是商榷司的人在清理卫生,也有一些早起的商户,在自己的摊位前开始忙活。各个区域都是清一色高三米的一溜溜的木质大棚,上面写着这个大棚里的交易货物名称。 整个榷场按照“金木水火土”五方命名,金区在西,木区在东,水区在北,火区在南,土区取中。 西方金区,经营金属器具;东区木区,主营木制产品;南区主要是火烛纸张日常用品;北区主要是大件皮毛、四季服装、活物交易。中央则是小商小贩的个体摊位,一般都是固定的,也有一部分流动摊位,大多是买一些知名小吃为主。 辰时开始交易,赵构他们在卯时正刻,就来到位于正北方向的榷场司,这是一处两进的院子,院子倒也不大,正房五间,东西两面厢房,抄手游廊相连,南屋是登记处,一名干办两名记事正在里面办公。 赵构和张悫、龙四进来,为首干办抬头问道:“办什么事情?”语气很是生硬。 “请问小哥,我等东京商人,第一次来龙王庙集市,想买一些东西回去,不知手续几何?” “那是贩卖贩卖,走的是流水。按照折货实价的一成费用收取。”小吏倒是业务精熟。 “一成?我这买卖没做,这一成的费用就没有了?这不是无形中增加了我们的成本吗?是不是意味着买的越多,费用越大,成本越高?”张悫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这老倌,倒是不傻。既然是买卖,你把利润加上去不就行了。”小吏笑道,好像在看一个外行。 “我说一千元的买卖,你也不怕我多收少报?”赵构笑道。 小吏冷笑道:“客官尽管去试试,看看你是否能出的去?榷场四个出口是有登记的,你买了多少,卖了多少,都是有票据的。多了少了,都要补齐或退还,要是恶意逃税,那就别想着再进这个市场了!” 这倒是个法子,不过这个费用倒是着实有点高。 “小哥,如果租占一个摊位呢?” “大棚摊位每年三千元,露天摊位两千元;临时摊位一月起租,每月二百到三百不等,要看位置和区域。流动摊位每天五十元,只限于土区经营。”小吏满口清,倒是一员真正的“干吏”。 “我道是谁?原来是九爷驾到。”门口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赵构回头看处,正是朱文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孙先生。只见他笑眯眯说道:“九爷第一次来,咱们又是有缘,就按八折优惠收取,有道是吃了人家嘴软,拿了人家手短,昨夜蹭吃蹭喝,九爷大度。今天朱某也不能小气,权当交个朋友可好?” 赵构笑道:“朱司使的心意,赵某心领,是否合适呢?” 朱文笑道:“不瞒九爷,这个榷场,朱某说话还是管用的。小五子,按照八折收费,另外给九爷开一张红票,九爷是贵客,不能慢待。九爷,今天是正集,事情繁多,恕不多陪,您多担待。” 说完,和孙先生冲赵构拱手揖礼,出门而去。留下一脸懵懂的小吏,低声问道:“贵客和朱司使相熟?” 赵构笑道:“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那这个脸面可就大了,这红票可没见过朱司使开过几张。您这次准备进多少货?爷,我要是您,有相熟的铺户或熟人借一些钱,能进多少货就进多少货,反正有红票在,剩下的,都是赚头。” “少报多进,瞒天过海!”张悫随口说出。 “一看您就是行家。您就报进一千元的货,按照八折,也就是八十元的费用。有这张红票,剩下的不管多少货物,都不用补交的,您明白了吗?” 小吏一副眼巴巴的神态看着张悫和赵构,一副我的好心咋这么难以“接受”呢? 张悫笑了,一张朱红色的纸钞不经意间递了上去,嘴里却说道:“我们初来乍到,没有经验。听小哥这么一说,好像明白了。交了这八十元,我们便想拉多少货,就拉多少货,想买进多少,就吃进去多少?” 小吏的脸上已经笑出了一朵花,笑道:“是这样,只是这红票只能使用一次,出榷场的时候就会收回。您要是有一张黄票,发财的机会会更大,但你要有背景才行,另外,里面的门道,想必二位比我更清楚,据我所知,也只出现过一张,具体是谁,谁也不知道,神秘得很。” 赵构点点头,看来这一趟可是没有白来,收获还是蛮大的。这些年,军事上的事情占据主要地位,现在,该捋一捋这商业帝国里的犄角旮旯了。 “二位,需要帮忙吗?我有相识的钱庄,可以担保借贷,您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啊?”看来这张票子起了作用,小吏的热心空前高涨。 有此推断,这个小吏可没少干这个,自然会从中赚取一些好处费。赵构笑道:“小哥怎么称呼?” “叫我钱五郎就行,都熟知的。”小吏一脸的笑容。 赵构道:“那就谢谢五郎,需要到时候,我们会找你帮忙的,你放心,你一份好处自然少不了。” 钱五郎笑眯眯说道:“爷客气,一看您就是干大买卖的,有这份魄力,祝您发财。” “好说,好说。” 说着话,钱五郎已经收好钱,开局了收据,在里间捣鼓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红色票据,上面盖着一方圆印,“龙王庙榷场商榷司”,下注“税费已交”的字样。 “这个一定拿好,出榷场大门的时候交给门口管事的即可。”钱五郎郑重其事嘱咐道。这个红票的分量,他自然知道。 赵构接过来,很是随意地递给张悫,对钱五郎说道:“多谢五郎提醒,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钱五郎笑眯眯说道:“您客气,东京城里来的客商也有不少,顶数您说话和颜悦色,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小的祝您财源长久。” “哈哈哈,……”赵构朗声大笑声中转身离去。 来到龙王庙集市,这里已经开始热闹了,道路两边的摊位倒是规整,赵构从东区开始转,等转完五个区,赵构的脸上,越发阴沉得厉害,“国之蛀贼,可恨可杀!” 张悫脸色也是不好,他可不是外行,大名府繁华的背后,一定会滋生这些腐败。“资本,是一切法律背叛的筹码。”赵构虽然对经济学不是非常精通,但毕竟后世的学习经历在那里,比一般的人还是有着深刻的认识。 “资本主义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段话,相信每一位读过《资本论》的读者,对这句话都深有体会。赵构现在虽然在全国已经开始部署相关行动,但自己亲身感触到这个现实,还是为这个“血淋淋”的现实震惊了。 看到张悫一副心事重重、满脸忧虑的样子,赵构暗示自己,要稳住心情,这种事情,是任何一个政权都要面临的问题,自己首先不能慌,应该看到,总体的经济环境还是好的。 他现在只是有些担心十三姐的通达商行,这个商业帝国太过庞大,说不定其中会有一些十三姐不知道或根本不晓得的暗幕,自己即使动手,也要小心,决不能伤及根本。自己的大宋帝国刚刚开始迈向新征程,万不可起步阶段,出现波乱。 “九爷,我们……”张悫低着头请示道。 “诚伯公莫要担心,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有些问题一定会出现,并非人的意愿所能决定,不要急,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事,缓不得,咱们一样一样来。” 赵构拉住张悫的手,安慰老头说道。张悫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知道,赵构这一番话,打消了他心头的一些顾虑和不安,能摊上这么一位主子,是他们这些臣子的最大幸事。 正说着话,龙四悄然说道:“九爷,您看前面。” 赵构和张悫抬头前看,只见一伙穿着统一制式服饰的汉子,正在围堵一个半大的孩子,孩子肩头扛着的稻草把上,插满了亮晶晶的糖葫芦,应该是一个卖糖葫芦的小商贩,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得罪了这伙人。 小孩子年龄虽然小,但身手却很灵活,扛着冰糖葫芦的草把,四下里躲藏着,上面插着的冰糖葫芦却没有一个掉下来,在摊位之间四处躲闪,四五个大汉一时间倒也捉拿不到。 小孩子四处乱窜,毕竟人小,一个不注意,脚底下踩到一片冰渍,“啪”地一下滑到了,肩上的草把便飞了出去,小孩子急忙去捡,却被一只脚狠狠踩在地上,另外一只脚,冲着小孩子的头就踹了过去,嘴里恶狠狠地骂道:“小兔崽子,我让你他妈的还跑?” 第567章 龙四发神威 一枚蚕豆激射而出,正敲在大汉的小腿处,一声惨叫声起,大汉捂着脚已经倒在地上来回打滚,嘴里“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围在四周的其他壮汉四下里张望着,一时倒也不知道谁出手救了小孩子,但肯定知道,有人在暗中出手相助。 龙四手里拿着两三包赵构给端木冬雪和小玉买的小零食,自己拿着一包开口的蚕豆嚼得正香,看到赵构给了眼色,手指弹出蚕豆,当先壮汉的小腿已经中招。这还是龙四没有动用内力,否则,这条腿当场会废掉。 龙四嘴里嘟囔着,先把小孩从地上拉了起来,冲几人说道:“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还下这么狠的手,没有王法了吗?” 倒在地上的汉子已经被手下搀扶起来,一只脚站立着,蜷着那条伤腿,恶狠狠地冲着龙四喊道:“他妈的,敢打老子,上去弄死他!” 手下几名壮汉随手从后腰抽出短棍,却是包着铁箍,一看就是经常打黑手的家伙什。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当先一棍子抽来,正奔龙四的脑袋,这一下子上去,岂不是要人命?怎么如此恶毒狠辣? 龙四左手拿着零食,右手闪电般伸出,“啪”地一下子就抓住了棍头,大汉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龙四一个正蹬,大汉一百六七十斤的身子像一个稻草包一样飞出去,砸到了身后的另外两名大汉,三人滚地葫芦一样翻到在地,被蹬的大汉直挺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龙四手里拿捏着那根短棍,暗中较劲,“啪”地一声,棍头裂开,然后龙四单手一抖,短棍断为两截,“当啷”一声扔到地上,嘴里还嚼着一颗蚕豆,嘟囔道:“什么玩意?还不如这蚕豆硬,也好拿出来唬人?” 几名壮汉如见鬼魅一般看着龙四,再看看扔在地上的断成两截、碎了棍头的短棍,这可是箍着铁箍的枣木短棍,就这样被这个看上去狰狞无比的家伙向捏枯枝朽木一样捏断,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为首之人也是一脸愕然,但就这样灰溜溜走了,脸上可是不好看,只好撂下一句狠话:“你小子等着!”在手下搀扶下,急速消失在人流之中。 围在四周的商户摊贩虽然没有出声叫好,但眼睛里都在流露着兴奋的表情,有人甚至暗挑大拇指,向龙四敬意。龙四笑道,向四周众人拱拱手,回到赵构身后,“嘎”地一声,一颗蚕豆准确无误地丢在嘴里,嘎嘣嘎嘣嚼得脆生。 “小哥,他们为什么追你?还下此狠手?”赵构已经搀起小孩子,拍着他身上的土渣说道。 “谢谢大哥救命之恩。”小孩子向龙四深深鞠了一躬,脆生生的声音说道。 “大哥哥,他们是麻皮三的手下,也是这个集市上的巡管队,其实就是商榷司雇佣的打手,坏事做尽。”小孩子仰起头向赵构说道。 张悫已经将小孩子的糖葫芦草把拾了起来,递给小孩,倒是不少糖葫芦掉在地上,已经不能卖了。 小孩子蹲在地上,将掉在地上的糖葫芦一串串捡起来,满脸沮丧,声音里已经带着苦音,心疼地说道:“这帮腌臜货,我的糖葫芦,我的糖葫芦……卖不出去了,这咋办啊?娘和小妹还等着我拿钱回去呢?” 小孩子方才那么危险,也没有慌乱,可现在看到几乎一半的糖葫芦滚成了“土葫芦”,却在那里“吧嗒吧嗒”掉眼泪,让人看得心疼。 “唉,范小五也是可怜,年龄这么小,却要养活瞎眼的奶奶和妹妹,就靠卖这糖葫芦赚些零花钱,还每天让撵得和兔子一样,这帮人,真是没有人性。” “嘘,小声些。小心传到他们耳朵里,下手可狠哩。” “小五也是好孩子,父母遭遇那么大事情,自己没有垮掉,好样的。以后咱们也多照应着孩子的买卖。” “命运多舛,时运不济。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我看好小五,虽然爹娘惨遭横祸,但也是福祸相倚,这孩子准能有大出息。”一个扛着算命卜卦条幡的清癯老者说道。 “毒眼张,你眼毒嘴毒,说不定,还真应了你这句话哩。” 大家伙便哄笑起来。赵构却看到范小五将沾了土的糖葫芦插在最下面,还是没有舍得扔掉。从众人的口中得知,范小五的爹娘前年上山采果子的时候,“跑了坡”,不幸双双遇难,留下他和妹妹以及哭瞎眼睛的奶奶相依为命。 但小五坚韧顽强,自觉担起了家里的重担,靠着祖传的这点手艺,勉强糊口。还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今天之所以要找小五的麻烦,原因在于小五已经交了三十元的流动摊费,却被告知应该缴纳五十元,小五认为他们是是在欺负人。再说,长到五十元,自己的冰糖葫芦就要涨价,可就不好卖了。现在一文钱一串,五十元的摊位费,自己的糖葫芦要卖到三文钱才行,一个小吃嘴的东西,又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这么高的价位,许多老百姓便不会给自己的孩子再买了。 赵构心里感慨,一串小小的糖葫芦,也大有经济学问哩。现在的果子多是野外采摘,本就带有一定的危险性,小五的父母不就是因为要多采一些果子,往山坡上的高处攀登,不小心摔下来的。 “小五,你过来。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们要买一些东西,这个呢,集市上不熟,辛苦你能领着我们转一转吗?不白让你帮忙,这草把上的糖葫芦,一共有多少,我们都包圆了。”赵构问小五道。 小五挠了挠头,有些腼腆说道:“辛苦倒是不怕,我是怕那几个家伙再找你们的麻烦,你们是外地人,他们可是人多,我一个小孩子,他们也不可能天天盯着我,今天是凑巧碰上了。只是,我恐怕以后再也进不来卖糖葫芦了,五十元的费用,太高了。至于这些,一共也没有几个了,剩下的,可不能卖,都沾了土,奶奶说买卖虽小,诚信第一,不敢糊弄人哩。” “好!”四下里倒是一片叫好声。 赵构也点点头,笑道:“无妨,这些站了土的糖葫芦,我的马儿喜欢吃,也不算浪费。老管家,给小五结账。” 张悫从怀里掏出五元宋币,笑着递给小五:“你这草把上一共五层,每层十串,一共五十串,对吧?这是五元。” 小五却推脱道:“先生,头前我已经卖出去十几串了,还有十几串沾了土,可要不了这些钱。” 赵构笑道:“多余的,全当你的跑腿费。另外,跟着我们,不会有人欺负你,怎么样?” 小五笑了,呼啦一下脸,说道:“那感情好。”接过张悫的五元纸币,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的内兜里,扛起草把,说道:“先生,你们要进什么货?我都知道在哪里,谁的东西又好又便宜。” 赵构笑道:“行,真要是这趟买卖做好了,回头还有奖励。” 喧嚣的集市,在夕阳淡淡的光晕抚慰下,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少部分人,在抓紧最后的时间,赶在封市之前,将自己的货物运出去,或者拉倒仓储之地,等到明天再走。一些路近的客商,已经迫不及待要连夜赶路,雇佣的武装护卫队已经开始吆喝着检查装备,准备押运启程。 小五扛着空荡荡的稻草把,手里拎着一个破柳筐,一步三跳地向着龙王庙村的西头走去。在最西头,有一户草棚,是他和奶奶、妹妹的栖身之地,这还是左邻右舍以及范家一族帮衬着盖起来的。原先的小院,因为给父母安葬需要不少钱,已经典卖给朱文,现在成了他的二宅。 龙王庙村是小龙河北岸的一处村子,小龙河迤逦向东,汇入卫河,是卫河的一条小支流。龙王庙村临河靠山,却是一块宝地,村子东西狭长,南北短,沿河岸东西蔓延二里多地。 村西多为小户贫穷之家,村东皆是大门富裕之人,朱家和范家是龙王庙两大姓,朱家祠堂在东北,范家祠堂在西北。而朱家祠堂又是龙王庙村的议事堂,村里的大事小情,都要在这里谈论决定,现任村长是朱玉,朱文的三伯父。 小五拎着东西进了家门,早有妹妹小菊迎了出来,亦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看见哥哥回来,高兴地迎了上去,接过柳筐一看惊叫道:“啊,哥哥,你咋买了肉和面?” 小五笑道:“今天遇上一位贵客,不仅把我的糖葫芦都买了,我带着他们进货,还给了我十元的辛苦钱。看看,那位大哥还送了一包五香豆,笑口斋的,真香。” 小五把筐子递给小菊,说道:“你拿去,将面倒在面缸里,再把肉洗洗,我去看看奶奶,顺便把干野菜泡上,咱们晚上吃饺子。” “吃饺子喽,哥哥,咱们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有吃饺子了?” 小五心疼地摸摸妹妹的头,说道:“小妹,以后哥哥保证,你想啥时候吃肉饺子,就啥时候吃。” “是小五回来了吗?”堂屋门口出现一个颤巍巍的身影,披着一件补满补丁的棉衣,站在门口,侧耳听着外面。 “奶奶,是我。”小五急忙上前搀住奶奶,说道:“外面天冷,您回屋吧,今天买了肉,难得老张叔还饶了一截肠肚,用咱们腌制的野韭菜一拌,一定很好吃。” 奶奶咧着嘴笑了,一支木钗插在发髻上,满头的花白头发被吹得有些散乱,脸上却是笑纹,说道:“你这孩子,一大早出去,现在才回来,往常后晌还回来一次,今天不好卖吗?” 小五显然不想让奶奶知道今天的事情,只是哄劝奶奶说今天遇到给贵客帮忙,陪着一整天,倒是赏了不少赏钱,好歹让奶奶回到屋子里。 把炭火烧得旺一些,小五利索地在屋檐下抓了一大把干野菜,泡在一个盆里,回去拿起斧子劈着木绊子,晚上的夜,很冷,火炕烧不好,可是冻得厉害。 小菊在里屋一边忙活着,一边和奶奶说着话,不时传来嘻嘻的笑声,看得出,小菊今天很开心,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妹妹在笑了。 小五在外面听着妹妹和奶奶的说笑,一边劈着木绊子,一边还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个年轻的官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咋就这样进货,一样来一点,这做的是什么买卖?这样进货,怎么卖?倒像是买东西送人的,什么都有……”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叫门:“范小五家住在这里吗?” 第568章 官家认干娘 小五抬头看去,柴门外站着几个人影,听这个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小五急忙跑到门口,借着还有些微弱的光亮,仔细打量,认出来是今日在集市上出手相助的那名额头上有胎记的好汉。再看身后,不是那位赵九爷和他的老管家还能有谁?再后面,还有俩人赶着一辆绝影车停在门外。 小五急忙打开柴门,高兴地招呼道:“原来是九爷、张老伯和四哥,方才还和奶奶念叨你们呢,可劲儿你们就来了,真是巧了。” 一边走,一边喊道:“小菊,奶奶,有贵客来了。” 破旧的棉门帘挑开,一盏昏黄的油灯下,一个弱小的身影搀着一位老妇人出现在门口,老奶奶颤巍巍的声音,问道:“小五啊,是,是谁……来啦?” 小五急忙上前搀扶住,笑道:“奶奶,就是方才我和您提起的几位贵客。” 赵构急忙上前搀扶,笑道:“老人家,冒昧打扰,您不要见怪。” 老太太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搀扶着自己,顿时有一种当年儿子回来搀着自己进屋的感觉,一时间回忆起儿子媳妇的孝顺,不由得哭瞎的眼睛再次流出眼泪。 “奶奶,您怎么哭了?这一年,您就没有再流过泪,您说,泪已经流干了,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小菊还是细心,看到了奶奶留下的泪痕。忍不住伸出手去给奶奶擦拭,声音已经哽咽。 “唉,老了,寒风一吹,老眼就受不了了,倒让贵客见笑了。小五,去把黑木炭取来,加点火,贵客初次登门,莫要冻着。”奶奶扶着赵构的胳膊,一边走着,一边嘱咐道。 赵构进屋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和中间一个小小的火盆,回头道:“龙四,把带来的东西让小五先收一下,我看还是考略不足,东西少了,明天再送一些过来。老人家,披上这个,暖和一些。” 赵构随手脱下披着的披风,披在奶奶身上。这件黑熊皮裘,还是完颜宗干送给赵构的,一张整个黑瞎子的皮做成的,可谓无价之宝,赵构随手裹在了老奶奶的身上。 “好东西!”老奶奶虽然不识货,但这件披风披在身上,顿时像置身于一座温暖的小屋中,从里到外都是那么暖和,就连这老寒腿,也像是泡在温水里,很是舒服,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小五脸色红扑扑的走进来,学着大人的模样,给张揖礼道:“九爷,您给我家送这么多东西,省着点用,今年过年的东西都有了,真不知道咋谢您。” “小五,这位官人是?” “哦,老人家,您叫我九哥儿就行。一些日常用品,不值几个钱,是我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您收下就好。” 赵构坐在老奶奶旁边,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心里却如同针扎。自己的治下,现在居然还有如此贫困人家,生活艰难,这是自己的事情没有办好啊。 小菊却高兴坏了,笑眯眯道:“奶奶,您看,四哥哥给抱进来好多精木炭,还有菜油、羊肉、香米(占城米)、精面……好多,哈,还有大红烛、张记铁锅……这是,新棉被……” 看着龙四带着两名飞龙卫大包小袋的往进搬东西,小菊毕竟还是孩子,高兴地跑过来跑过去帮忙,而小五则在一旁有些傻,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看着堆成一座小山般的东西,好些个还是自己带着他们买到的,他们只有这三间草房,尽管墙上糊着草泥,但还是不能抵御这冬天的寒冷。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度过这个寒冬的。 朝廷的政策是有的,这些情况完全可以享受一级生活保障,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再说,自己三令五申,解决老百姓“吃穿住”是州府政绩考核最基本的一条,如何在大名府魏县龙王庙镇龙王庙村,出现住草棚衣食无着的事情?这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没有基本生活保障,只靠小五卖糖葫芦为生,按照政策,不仅不会收费,还要照顾的?乡村两级府衙在做什么? 赵构脸上虽然平和,但心中已是雷霆。看来,这个小小的龙王庙大集,里面的事情还不小呢? 赵构看了看四周,心中已是有了计较,拉着小五奶奶的手,动情地说道:“老人家,我呢,和小五有缘,托大让他叫一声九叔,我也有几个孩子,最大的女儿,也才九岁,还不及小菊大。您呢,我是一见面就看着亲,想着认您做个干娘,不知我是否高攀?” 赵构突然说出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唯独张悫心中一热,却感觉到了官家那对老百姓的一颗火热的赤诚之心。因为赵构始终常说的一句话“老百姓就是咱们的爹和娘。”也是政务院和枢密院唯一共同写在墙壁上的一句话,是不是和后世华新门里的五字箴言异曲同工。 小五奶奶身体也是一颤,扬起枯瘦的胳膊连连摆动说道:“这可使不得,官人天潢贵胄,我一个凡夫村姑,瞎眼老婆子,如何敢当?使不得,使不得!” “干娘,您就莫要推辞了,我和您一见,就觉得眼热,这就是天生的缘分。您看这草屋,虽说是咱一个家,可这数九寒冬的,咱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真要是来一场大雪,这间草屋顶住顶不住,还不好说呢?既然今天我来了,就不能再让您受罪。小菊,去年的冬天不好过吧?” 赵构知道从哪里找突破口,果不然,小菊撅着嘴说道:“可不是吗,去年腊月里,几场雪下来,还是范老伯叫人帮忙修了屋子,要不,早就压塌了。奶奶就是因为去年冻着了,才落下腿疼的毛病,奶奶,您忘了我们挤在一起,披着那床破面被熬了一晚又一晚,要不是范老伯送了一些木炭和被子,怕是要冻死的。” 赵构道:“小菊,小五,我认了干娘,你们同意了,那我就是你们的九叔,咱就是一家人了,干娘,小五和小菊年龄还小,不抗冻,我看今年的冬天会更冷,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俗话说,三九四九冻死狗,这么冷的天,夜里会更冷,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怎么着,咱们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说。” 小菊和小五却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的看着奶奶,他们心里心疼奶奶,这么大年龄,还要忍饥挨饿,这让他们兄妹于心不忍,这好不容易冒出一个“九叔”,而且看上去那么和蔼可亲,不由得心生亲近之感,但二人孝顺,还是要听奶奶的话。赵构从小五和小菊入手,不由得奶奶不动心。 果然,奶奶叹口气说道:“九哥儿说得对,我一个瞎老婆子,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是小五和小菊是我范家根苗,如果有什么意外,让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儿子媳妇?今年入夜狗不叫,不是好兆头,怕是天气会更寒冷。可是,九哥有什么好法子吗?” “这么说,干娘是认我了?”赵构笑道。 “你这孩子,干娘都叫上了,不依你咋办?我摸着你的手,虽然说你是做买卖的,但这双手骨骼坚实,阔掌厚实,是个掌握乾坤的人;知道心疼瞎老婆子,便是菩萨心肠,人性至善,这么好的一个儿子,老身我认下了!” 旁边的张悫睁大了眼珠子,惊叹道:“老人家好厉害,看得这么准!” “你呀,一进来就忙三忙四的,怕也是个劳碌命。”奶奶侧脸对着张悫笑呵呵说道。 “哈哈哈,老夫人真是厉害,我服了。”张悫揖礼道。 赵构四下里看了看,说道:“龙四,派人先回去,告诉范掌柜的,收拾两间上房出来,里里外外用的东西都置办齐全,火炕先烧热。东西先留在这里,反正也放不坏。吃的东西先拉回去,咱们回西市客栈去吃饺子。干娘,我让西市客栈的范掌柜收拾两间屋子,咱先住着,我先给他结算一年的店钱,等明年开春暖和了,先把咱的旧宅赎回来再说。您看呢?” “可是西市客栈老店?”奶奶问道。 “是啊,范掌柜名讳范承,也是咱龙王庙村的。” “那就是了,多亏这两年范掌柜的帮衬,我们才磕磕绊绊走过来,没想到和九哥儿也是相熟,这就好。” “如此,咱们收拾收拾,回西市客栈。”赵构搀起老奶奶,对张悫和龙四说道。 西市客栈,范承得到赵构的指示,急忙将紧挨着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客栈的东西都是现成干净的,一应俱全,即使有什么不足,明天去集市上采购置办也就是了。 范掌柜还贴心的烧了两大锅热水,让客栈雇佣的女佣伺候着老太太和小菊,洗了一个热水澡,里里外外换洗得干干净净的,大家在屋子里,暖暖和和地吃了一顿热乎乎、香喷喷的饺子。肚子饱,住得暖,奶奶犯了困,搂着孙女,很快进入了梦乡。 小五倒是兴奋地有些睡不着,正想看看赵构哪里有什么伺候的活计做,却看到赵构的屋子外面站着两名身披白色斗篷的汉子,站在哪里一动不动,院子里也有三三两两同样打扮的人在走动,看见小五过来,下意识上前拦住,却听门前的两名汉子说道:“放他过来,这是九爷的人。” 小五笑着打着招呼,来到门前叫道:“九叔,我来看看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帮忙?” “进来吧。”听到招呼,小五哈着腰掀开棉帘迈步而入,之间屋子里坐着四个人,围在火盆边上,正说着话,见小五进来,赵构笑道:“小五,你要是不嫌累,倒是有一趟路需要你陪着跑一趟,不知道行不行?” 小五拍着小胸脯说道:“九叔放心,周围三县界面上的路,我都熟。当年跟着阿爹也是三县十乡几十里走过的,说吧,去哪儿?” “连夜到濮阳县一趟,给这位卫国大哥带路,越快越好。”赵构用手一指旁边的一位年轻劲装男子,对小五说道。 “怎么去?”小五问道。 “骑马!”那名叫卫国的大哥哥说道。 “可我不会啊?”小五挠着脑袋,不好意思说道。 “没关系,我带着你,你只管找一条近路就行。”卫国胸有成竹说道。 “好,这就没问题了。我知道一条路,比官道近不少,虽然不平整,但骑马走没有问题。”小五说道。 赵构对卫国下令道:“卫国,你和小五连夜赶往濮阳,依令行事,明天早上,我要见到人。” 第569章 李渭当巡查 夜半子时正刻,濮阳县知县鲁贵被主簿从小妾热乎乎的被窝里叫了起来,心里有些恼火,前半夜折腾得有些厉害,这后半夜正睡得香,却听见主簿低低的、有些着急的呼唤声。 虽然不喜,但他知道主簿肯定会有急事,否则不会大半夜的叫醒自己。拉开屋门,就看见披着斗篷站在院子里的主簿孟春秋。 “什么事?”鲁贵低声问道。 “老父母,官家有令传来。”孟春秋急促回道。 鲁贵心头一颤,半夜官家传令,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还是……? 濮阳这两年依靠黄河之利,发展很快,今年又发现了一处黑炭矿,品质优良,储量丰富,这个鲁贵暗地里让自己小妾的弟弟承办了这个矿,算是对小妾娘家人的一点照顾。但毕竟有些以权谋私的实际情况,官家这两年整顿力度逐年加大,他们也是有些心里不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胆战心惊。 “莫非矿山的事情东窗事发?不会啊,其他招标的商家,都拿了封口费的,还答应以后会在其他发财的渠道照顾他们,按理说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一边急速想着,一边低声问道:“知道什么苗头吗?” “还不知道,不过李县尉也在邀请之列。” “什么?李渭也在?”鲁贵语气变得粗重起来,这个李渭,有点和他不对付。这个李渭父母的亲家公,可是当今官家的二徒弟,在濮阳境内,赫赫有名,自己见了也是要陪着笑脸的。这个李渭,是赵百斤的儿子赵破虏的大舅哥,而赵破虏,却是赫赫有名青龙铁军的一名排长。有这层关系,鲁贵对李渭甚是客气,对李渭的差事也是多有照顾,虽然李渭有些看不惯自己的一些做法,但面子上,李渭还是很照顾的。 俩人急冲冲赶往前院会客厅,推门而入,只见县尉李渭正和一名男子在小声说着话,旁边居然还有一位十来岁的孩子,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见鲁贵和孟春秋进来,那名男子站起身来笑道:“人来全了,鲁知县先验看官家令牌。”说完,递上来一块圆形腰牌模样的东西,正是“飞龙令”。 鲁贵入手,就知真假,大内将作监出品的东西,用料、做工、留记、核验……每一道工序都涉及项上人头,谁敢有一点瑕疵? 恭恭敬敬双手奉还,揖礼道:“请贵使吩咐。” 卫国站在大厅,面南而立,手持令牌说道:“陛下口谕:令濮阳县县尉李渭,着既随来使前往公干,其差事,暂由知县酌情安排接任为宜。” “臣遵旨!”鲁贵和李渭齐声回答道。 “鲁知县,任务紧急,我也就不客套了。李县尉,大帅有令,我们要连夜返回,许你带两名精干属下前往。需要多少时间办理交接?二位,此事机密,万勿泄露,这是纪律。” “下官定当遵命。”鲁贵揖礼道。 “太尉,不需要多少时间,今天本就有差事在身,正好两名得力下属还在班房整理卷宗,有他俩就行。随身的衣服都在衙门里,一刻钟之后就可出发。” “李县尉,既然是官家调遣,下官自当遵守纪律。不知对谁临时接手你的差事,可有好的建议?”鲁贵官场多年,这点心思还是有的,李渭能被官家看中,连夜调拨,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飞黄腾达?看上去是征求意见,这个“临时县尉”,还是听李渭的安排,毕竟这摊子,李渭最有话语权。 “主事卢浩,精明干练,老成稳重,在这个位置上多年,可以接手。”李渭也不客气,卢浩虽然年龄偏大,但在这个位子上兢兢业业,颇有好名声,也是李渭的得力干将,要不是年龄大了,也是一名随从的人选。 “好,孟主簿,明天通知卢浩,先把差事接过来,回头张县丞那里,我去打招呼。”鲁贵倒也雷厉风行。 “如此甚好。李县尉,请通知手下,咱们一刻钟后出发。”卫国向李渭揖礼说道。 龙王庙村朱家祠堂,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昏黄的光晕下,“朱家宗祠”四个字倒也遒劲有力。 里面大堂甚是宽敞,两个硕大铁皮炉子里面的炭火,熊熊燃烧,整个屋子里暖烘烘的。 一张圆桌,四把平椅,中间却是少有的一个铜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两盘削得薄薄的羊肉片摆在桌上,四碟小菜荤素搭配,甚是精致。 坐在主位的,是一位微胖一点的老者,脸色有些蜡黄,是朱家现任族长朱胥,左手陪着的是龙王庙乡的乡长朱厚道,右手位作陪的则是朱文朱和甫,在下首,则是一名消瘦的劲装汉子,一副阴骘的面容,左边眉毛上有一处明显的疤痕,是朱文手下的榷场司治安巡逻队的队长,朱八郎。 “文爷,张三那天吃了大亏,您为何不让我们追究了?”朱八郎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九爷手下的人,不好惹,你们去了,也是白给,反倒是打草惊蛇。既然是东京来的人物,还是小心一些为妙,说不定背后靠着谁呢?能一下子拉出四辆绝影车的主,虽然不在少数,但能有如此高超身手的手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们以前可曾见过一个蚕豆就将成人的小腿射出一个血洞的高手吗?” “大名府黑白两道没有如此厉害的人物。但他们来自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之地,也可以理解。不过此人不应该是一般人物,派人去查了没有?”胖老者开口道。 “族长,已经派了,老算盘带着人去的,顺便去三爷家送一些过年的节礼,另外,我姐夫那里,也派人去支应一声,有事没事也好有个准备。”朱厚道恭恭敬敬说道。 他这个乡长,包括他姐夫的魏县县丞的官职,都是靠朱家背后的财力支持。朱家虽然倒下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这是大族,像朱厚道、朱文这些偏支,平常都是不带正眼瞧的。无奈朱家出事之后,三代以内不许参加科考,眼见仕途无望,只好投身商界,也算是在三县之地小有成就。扶持的魏县县丞曹德,据说过年之后,有望胜任知县,真正成了魏县一把手,“百里侯”的盛名可不是白叫的。 朱胥点点头,阴沉着说道:“我们朱家这两年刚刚缓过一点劲来,万万不能再出乱子。和甫,告诉你平时低调一些,你看看麻皮三、张二麻子这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马家铁匠铺子的摊位,也是龙王庙集上的老摊,他爹又是他们县里的民意代表,有些时候就不能太较真。下手没有分寸,怎么能打折人家的腿?马老铁是好相与的?他几个儿子都不是善茬,真要闹起来,两头都不落好。回头赶紧派人去一趟,多赔人家一些钱,堵住他们的嘴。记住,能拿钱做成的事,不要用暴力,咱们不能让老百姓指着脊梁骨骂!回头看看能不能把摊位费降低,细水长流,懂吗?” 这是冲着朱文教训的,朱文虽然心里不赞同,但脸上却不敢带出任何不满,恭恭敬敬揖礼道:“老族长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回头就按您的意思办,保证不会出乱子。” 朱厚道笑道:“和甫管理这龙王庙集市还是有功的,尤其是这一年,咱们朱家的进项,全凭着龙王庙大集这块支撑着。四爷那边可是一个劲儿夸,说要不是和甫这块每年几十万地投进去,咱们的船队在黄河上可漂不起来。” 朱胥也是点点头,难得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越是这样,和甫这里越要小心。和甫为人做事最是小心谨慎,善于变通,是咱们朱家百年难得一遇的经商天才,这个龙王庙集市,要不是他跑前跑后,可建不起来,这份功劳,我自然记得,朱氏一族,都记得!” 朱文赶紧揖礼道:“老族长抬爱了,这是朱文应该做的,不值一提。” “眼下紧要两件事,一是在没有弄清楚这个九爷的来历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张二麻子几人暂时不要回来。二是赶紧堵住马家的嘴,不要生出是非,多花些钱就是了。给他马老铁一个大棚摊位,象征性收一些摊位费就可以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我想马老铁不会不低头的。” 朱胥喝了一口酒,夹着几片羊肉在锅里涮了涮,说道:“就像这羊肉片,不能涮得时间太长,也不能太短,要恰到好处,才能嚼出这香味来。” 几人连忙称是,朱胥有冷冷说道:“和甫,派人盯紧范老大,这个人,不会安生的。” 李渭带着手下卢方、张旗,赶到龙王庙西市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 赵构连夜接见李渭,还是秘密谈话。李渭没想到和赵构刚刚在赵家集分别,很快就在这里见面。一路上李渭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赵构亲自召见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自己只是濮阳县一名县尉,却来到魏县界面,还是皇帝钦点,一定是大事。 卢方和张旗倒是一路兴奋,官家?大帅?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见到心中敬仰的大宋帝国皇帝陛下。 当三人听完赵构布置的任务后,浑身的血都像是在燃烧一般。刺激,太刺激!但有马上觉得身上像是压了一副千斤重担,也有些担忧。 赵构看出了李渭眼里的一丝忧虑,说道:“怎么?担心?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今天成立的这个小组,谁也不知道。你担任组长,杨易是副组长,这队豹卫归你调遣。我给你的命令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将这件案子办成铁案,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你们这个小组,就叫大宋帝国都察院第一巡查组。” 第570章 二进马家铺 次日黎明时分,两辆绝影车悄然出了西市客栈,上了官道,向南而去。 一路上,赵构和端木冬雪坐在车里,小玉在一旁伺候着火炉,车里没有一点烟熏气,都顺着车后面一根铁皮管子排了出去,车里面很暖和。 赵构靠在软塌上小寐,昨晚上几乎一夜没睡,现在趁着赶路眯一会儿。端木冬雪和小玉昨晚上倒是一个好觉到天亮,现在正精神着,但看见赵构略显疲惫的样子,俩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车轱辘单调的碾过道路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张悫留在了西市客栈,李渭已经开始行动,张悫留下来帮衬一下,毕竟在大名府,张悫算是熟悉情况的,大多数的府衙知县,他都了解情况。 杨易的斗木獬小队给了李渭,赵构依旧带着龙四小组这五个人,加上冬雪和小玉,顺着官道,前往马家铺。 一路平安,到了马家铺,已是巳时末刻,时交午时初刻了。 村口那棵大槐树依旧还在,就像一位老人,舒展着干秃秃的枯枝,像是张开的双臂,遒劲有力地迎接着远方的客人。 村口的道路修得甚是平整结实,两旁栽植着不少杨树垂柳,只是隆冬季节,光秃秃的,些许背阴的地方,树枝上还挑挂着几枝残雪,倒也有些书画气息。 赵构被龙四叫醒,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这个觉儿睡得好,冬雪,小玉,咱们下去走走。” 几人下了车,步行前往马老铁的“马家铁匠铺”,一路上,倒有不少孩童在村口玩耍,看见他们,却也不怕生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稚嫩的声音问道:“阿叔,你们是谁家的亲戚?” 赵构笑了,亲切地回答道:“小朋友,我们来找马家铁匠铺的马老爹。” 小男孩笑了,冲后面大喊道:“大丫姐,是你家的亲戚。” 随着小男孩的喊叫,一名十来岁的小女孩,拎着一个篮子跑着过来,没有看见赵构,却看见了身后的端木冬雪,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地扑过来叫道:“是大姐姐,大姐姐,真的是你吗?” 原来,初到马家铺冬雪,冬雪递给小丫头一把榛子,这让小丫头记忆深刻,虽然过了几年,但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给了自己一把好吃的的大姐姐。 端木冬雪俯下身子,亲切地将小女孩搂在怀里,看着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心疼说道:“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做啥?” “阿爹的腿伤了,爷爷让我去胡先生家拿草药。”小丫头拎着篮子说道。 “你阿爹的腿怎么受的伤啊?”赵构接过篮子,和冬雪拉着大丫的手,一边走一边随意问道。 “是让坏人打的。”大丫愤愤的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的啊?” “是二毛哥哥悄悄告诉我的,大伯伯要去给阿爹报仇,爷爷不让,说大伯伯打不过他们?阿叔,你能打过这些坏人吗?” “大丫放心,阿叔这次来,就是帮你爹打这些坏人的。”赵构拍着胸脯说道。 “可是五伯伯和六伯伯却说,那些坏蛋不好惹,爷爷也说等阿爹的腿好了再说。”大丫一脸天真的样子,让赵构心里一阵心疼。 他一把抱起大丫,边走边说:“不用等,阿叔来了,就交给阿叔来办,阿叔也很厉害哟。” 后面端木冬雪和小玉跟着,龙四和手下则牵着马,赶着车紧随其后,向村西头的马家铁匠铺走去。 刚看见门口的辘轳井和大门口依旧随风飘荡的“马家铁匠铺”的幌子,就见大门口闪出一名妇人,白色的棉褙子套在身上,丝毫不显臃肿,反倒是显得利利索索,脚下却是一双半高腰的羊皮暖靴,脸上一副焦急的神色,看见大丫被一人抱着向这里走来,身后还跟着男男女女好几个人,再看抱着大丫的那个男人,妇人顿时愣住了。 “是马家二嫂吧,还认不认得我?”赵构放下大丫,笑眯眯地说道。 “您、哎呦,您是……”苗翠姑怎么也没有想到,出来找大丫,却碰上了赵构,这个昔日的九王爷、如今的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还是叫我九爷吧。”赵构依旧笑呵呵的,像是回到自己家中一样。 “苗翠姑见过九爷,九爷金安。”苗翠姑急忙万福,急忙从赵构手里接过篮子递给大丫,对她说道:“大丫,快去告诉爷爷,有贵客。” 大丫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稚嫩的童声响了起来:“爷爷,爷爷,九爷来了,九爷来了。” 随着叫声,上房的棉帘挑起,马老铁的身影闪了出来,身后紧跟着三名男子,其中一人赵构认识,是马大郎,其余两人,模样和马大郎极为相似,应该是马老铁的另外两个儿子,马五郎和马六郎。 马老铁同样先是一愣,继而浑身像是着了一把火,把内心的那股严寒驱散得无影无踪。 抢先几步,带着三个儿子深深揖礼道:“不知九爷驾到,马老铁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赵构伸手相搀,笑道:“不速之客,多有打扰,马老铁不会不欢迎吧?” 马老铁急忙说道:“九爷说笑了,您是请也请不来的贵客,光临寒舍,这是我马家祖上有德,欢迎之至,欢迎之至啊!” 看见赵构身后的端木冬雪,马老铁急忙施礼:“马老铁见过……”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了。 端木冬雪笑道:“马老爹,您叫我雪儿就行,咱们可是老朋友了。” 马老铁涨红了脸,激动地说道:“那如何使得,见过雪儿夫人。” 又急忙给赵构引见自己的几个孩子,马家老大马福自然是熟知,另外小五马财和小六马腾,赵构却是第一次见,马老铁八个儿子,老二马二郎不幸被天魁阁杀手杀害,老三马寿和老四马喜半途夭折,现在小七马跃又被打折了腿。这其间固然有天灾,也有人祸,马老铁都咬着牙扛了过来,是一条倔强不认输的汉子。 赵构和众人一一相见揖礼,劲力内敛,全然没有一丝一毫官家、大帅的样子,倒像是出门日久的孩子回到家中一般亲切。 进到屋中,却没有看见小七,赵构道:“小七呢?” 马老铁说道:“小七在后院养伤,这不,两个哥哥这两天在家,想要商议一个法子,这个龙王庙大集榷场司为非作歹、恶意伤人,肆意收敛财物,已经引起公愤。我们商量着,要去县衙一趟,见见这个父母官,看看如何处理。” “你们报官了没有?”赵构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小七回来当天就打发老大去了,还是胡先生写的状子。”马老铁陪着说道。 赵构点点头,已经来到后院,却看见苗翠姑和大丫在屋子里出来,端着一盆换下的绷布,想是要去清洗。见赵构过来,急忙万福,赵构笑道:“二娘辛苦,回头有话和二娘唠叨唠叨,不知方便与否?” 苗翠姑脸色一红,急忙说道:“九爷盛情,翠姑不敢推辞。” 赵构点点头,看着苗翠姑和大丫远去的背影,在回头看看马老铁,低声问道:“马老爹,回来后可曾和孩子们说过。” “不瞒九爷,让胡老爹悄悄问过,好像有些松口了,只是翠姑这孩子脸皮薄,不敢太过着急催问,顺其自然吧。”马老铁也是想开了。 “现在可是二娘当家?”赵构笑问道。 “是啊,翠姑可是厉害。你别瞧我这一大家子这些大老爷们,都怕二娘,要不是二娘,马家可没有今天。” “哈哈哈,看见了,你这前后院的房子,这不都翻盖成新房子啦!还规整了许多,马家铁匠铺的名号,可是叫得很响啊。”赵构大笑道。 说笑间,进了屋子,看见马小七躺在床上,见赵构进来,要挣扎着起来,却被赵构抢先一步按住,说道:“小七勿动,不要碰了伤口。” 坐在床边,撩起棉被看了一下,脸色阴沉下来,两条腿都被打折了,看样子是裹着石膏。这些外伤处理,军中早就推广普及,间接的也推广到了民间,看样子,做得还不错,应该是一位行家。 “请的驻军军医给做的,还不错。再过两天就可以拆石膏了。” “雪儿,你来看一下。”赵构回头对冬雪说道。 “九爷,可使不得,雪儿夫人千金之躯,怎好做这些粗活。”马老铁吓了一跳,雪儿姑娘是谁,那是当今丽妃娘娘,可不是当年的雪儿了。 “马大爷,没关系,您可别忘了,我也是医生的。” “这……”马老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感动又惶恐。 端木冬雪可不管那个,上前仔细查看,又亲自用金针刺激了几个穴位,收针之后笑道:“小七,伤势处理得很好,两腿的机能恢复得也不错,可以适当活动活动,促进机体恢复,注意补充营养。个把月后,还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马老铁和马小七不停道谢,丽妃娘娘亲自问诊,这可是了不得的殊荣,是要写进马氏家谱的。 马小七眼睛含泪,自己和官家还真是有缘,但却没有想到赵构会来探望,更没有想到赵构这次是“有的而来”。 赵构四下里看了看,说道:“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前院里坐坐可好,也让小七晒晒太阳,多晒太阳,对他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马老铁让老大去张罗,让老五、老六将小七背出来。这个前院很大,好几张圆的、方的石桌和石凳放在院子里,苗翠姑很细心地拿出一些软椅垫垫在石凳上,请大家一一落座。 赵构和马老爹等人坐在一张方形石桌前面,招呼龙四说道:“将东西搬下来,二娘可帮着去收一下。即来做客,可不能空手而来,一些小物件,不值几个钱,权当一点心意,马老爹万勿推辞才是。” 马老爹爽朗地笑了,揖礼道:“如此多谢九爷厚爱。” 自有龙四等人卸车,和苗翠姑移交。这边赵构却和马老爹先是拉起了家常,不一会儿,马家大嫂端来了茶水,正说着话,门口进来两位老者,正是马家铺村德高望重的老者胡先生和马家铺村老村长马致远。 胡先生大名胡庸,可谓学富五车,又精通岐黄之术,人虽倔强了一些,但颇有侠骨丹心,是马家铺三老之一,威望颇高。 马致远已经在村长任上干了三十年,马家铺村在当地偌大名声,民风淳朴,乐善好施,从复兴二年开始评选模范村,马家铺年年榜上有名。本来一是民意代表之一,但由于大会期间,正好抱病在家,遗憾未能前往,让马致远可是捶胸顿足了好一阵子,今日突然接到邀请,也是一头雾水。 上次外出,胡庸先生无缘见到赵构,引以为生平憾事。今天突然得到马老铁急切邀请,还以为小七的伤势出了问题,没想到一进院在,就看见一院子的人围坐在哪里,二娘在忙活着卸车,大嫂在里外支应,另外几家娘子都在灶火上忙着,显然是有贵客。 等看到赵构,这位饱学鸿儒之士却是大吃一惊,脸色突变,突然趋前撩袍跪倒,口称:“草民胡庸,叩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71章 丽妃巧拜姐 胡庸这一跪,不仅把马致远吓一跳,也把马老铁吓了一跳。 赵构悄悄相邀,可没有让说明身份,马老铁自然不敢透露赵构的一丝一毫信息。这胡庸一上来就行此大礼,口称万岁,难道走漏了风声? 赵构面色不惊,龙四心里却波涛起伏,不动声色就出去了。赵构看看跪在地上的胡庸,既没有接话,也没有问话,就这么看着胡庸,一道目光下来,虽是数九天,但胡庸的后背,冷汗一下子就透了出来。 “噗通”,马致远也颤巍巍地跪了下来,赵构他是见过的,上次马家铺赵构被袭,马家二郎殒命,赵构在院子里的一番话,马致远至今还记忆犹新,赵构那张九王爷的英俊面容,就已经深深烙在他的脑海里。 “呵呵,这里只有九爷,可没有什么万岁。”赵构轻轻扶起胡庸和马致远笑道。这一笑,胡庸就觉得身上一暖,方才的那身冷汗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话一出,满院子的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这个胡庸,平时很是精明的一个人,早已看穿名利,今天怎么会当众来这一处?这要是赵构来一句:“朕……”这满院子的人不都得跪下,也就没有了九爷,只有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这剧情还怎么往下演? 胡庸也是一愣,随即马上明白了赵构的意思,急忙揖礼道:“是胡庸唐突了,请九爷恕罪。” 赵构一手拉起一个,笑道:“马家铺三元老,就是村中三个宝。我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村长,你这马家铺村三老之名,可是名声在外,是村里的宝贝,要爱护哟。” 马致远急忙揖礼道:“我是朽木一根,胡老和马老才是马家铺的中流砥柱,胡老学堂、医馆、慈善堂,一生的积蓄全部用在了上面,马老爹更是急公好义,仗义疏财,护我一村平安,胡老和马老,是马家铺的文武二星。” 胡庸和马老铁急忙回礼谦逊道:“老村长过奖了,要不是您,马家铺如何有今天的光景,都是您带领得好。” 赵构也笑道:“你们就不要客气了。来来来,都坐下谈。” 等大家都坐下来,赵构向胡庸和马致远问道:“敢问胡老先生、马老先生台甫?” “不敢,草字一修。” “不敢,草字进德。” 赵构遂问胡庸道:“一修先生,不知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这是一个关键问题,赵构必须问清楚。 “这……我要说昨夜梦中见到过九爷,不知九爷可信?”胡庸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这个理由有些牵强附会,但现实却真是这么回事。 “哦,还有这回事?”赵构自然也是不信。 “九爷当面,胡庸不敢有丝毫不敬,昨晚却是有梦入怀,梦见天上出现一只古怪的大鸟,这只大鸟的翅膀长在背上,不停地旋转,这只大鸟就那样停在半空中,一人身着黑甲,骑跨黑马从大鸟上一跃而下,从天而降,再看下面,不正是马家铁匠铺门前吗?这个黑甲战神一张脸胡庸记忆深刻,和九爷一般无二,直曰自己是大宋帝国官家,前来为民除害。就这样一头就闯入我的脑子里,我轰地一下被惊醒,看时辰,正是寅时初刻。胡某略懂占卜之术,即兴起了一卦,坎上坤下是为比卦,主亲近贵人,顺水行船,得助篷凤。我就再也睡不着了,梦中之境和卦中之意,都预示着要得遇贵人,大事可期。” 说到这里,胡庸冲马老爹说道:“小七骤遇不测,马老爹回来就和我、进德兄商议此事,我们商议之后,还是觉得要通过衙门解决此事。官家一直倡导依法治国,现在政通人和,即使偶有宵小之辈,也不过是一些涟漪浪花而已,掀不起什么波涛,我们不能小题大做,坏了官家大局。这也是我们马家铺的大事,这张状纸,还是我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县里是个什么章程,还想着近日派人前去催问。可巧就做了昨晚的梦,大事可期,是因为得遇贵人。马老铁打发人前来请我的时候,其实我的心就咯噔一下,进了门看见九爷,和梦中之人不差分毫,是以斗胆确认,不想却坏了九爷规矩,还请恕罪。” 赵构想到了一万个理由,唯独没有想到还真是一个梦。自己微服前来,行踪不定,胡庸一介书生,更是三老之一,推断不会是专门探查赵构行踪的,因为没有动机和目的。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还真就是梦。 至于风水星象、堪舆占卜之术,赵构虽然不信,但也不排斥,毕竟这个行业自打社会群体和国家朝代兴起的时候,就已经存在,这几千年的传承,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存在既真理,更何况赵构所处的时代,想想自己的到来,又用什么来解释呢? 想到这里,赵构心里坦然,笑道:“如此说来,我们还真是有缘,也罢,既然是上天的安排,看来我今天来马老爹的家里,就不算不速之客,我昨晚和胡老打了招呼了吗!”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赵构有如此胸襟,又如此谐趣。 马老铁笑呵呵说道:“九爷能两次光临寒舍,不仅仅是马家的荣幸,更是马家铺村的荣幸,我们随时欢迎,真诚欢迎啊。” 赵构笑道:“我呢,倒是很想多下来走走,但也是事务繁忙,机会不多。我争取每年多走几个地方,看看各地风土人情,了解一下百姓生活,接接地气。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三到马家铺。不过,我倒是希望每一次来,咱们马家铺村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进德先生,你是一村之长,一修先生和马老是村里名宿大佬,需要你们鼎力支持,我也希望咱们马家铺村成为发家致富,迈向幸福的典型。” 马致远急忙说道:“九爷放心,马家铺村三年之内,定然是魏县头把村。” 赵构笑道:“好,就当咱们定下这个君子协定。我很期待啊!” 正说着话,二娘和大嫂来到跟前,向赵构请示道:“九爷,菜肴已经备好,咱们在哪里开席?” 赵构笑道:“就在这里吧,幕天席地,温暖阳光,很有情调啊。” 马家铁匠铺本就是老店,现成的厨师加上二娘大嫂其他妯娌们帮忙,很快就将宴席摆在大院,酒是赵构带来的二香,自然让马致远和胡庸眼睛放光,赵构允许送给二人两箱酒,更是让二人未喝先醉,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纷纷向赵构敬酒。 赵构也是尽可能和大家尽兴,但赵构控制酒量,虽然人多,但谁敢真和赵构较真,九爷能端杯子和你喝酒,已经是天大的面子,还敢追究九爷喝多少? 倒是丽妃娘娘席间,和二娘苗翠姑很是投缘,一来二去,丽妃娘娘非要和二娘姐妹相称,自称打小都是和几位哥哥生活,没有姐姐,今天机缘巧合,话又投机,两人彼此欣赏,索性要拜了干姐妹。 这可把苗翠姑唬的不轻,虽然和端木冬雪老相识,但那个时候是雪儿姑娘,现在是丽妃娘娘,身份悬殊太大了,这让苗翠姑很是惶恐。接受吧,似乎不太妥当;不接受,好像不识抬举。 苗翠姑本来是一名泼辣干练的女子,但自打自己的相公被害后,人沉默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马家一家人都很尊重她,也敬重她,还有些怕她。老大马福,虽然是家中长子,但苗翠姑吆喝起这位大伯子哥,丝毫不留情面,马福更是不敢言语一声。对马家这位功臣,就连马老铁,见了也是很客气地一声:“二娘辛苦了。” 越是如此,苗翠姑越是小心。马小七夫人亡故这几年,大丫一直当成亲闺女养,小七也是退绝了好多媒人的续弦游说,最后干脆放出话不再考虑这个事情。不再考虑,是因为自己心中已经装了一个人。 三年过后,马小七更是意志坚定,马老铁心里很清楚。自然愿意促成好事,但派了胡老爹探了探口气,苗翠姑却是心思缥缈不定,这让一家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端木冬雪忽然提起认干姐姐,这让苗翠姑很感动。但心里却顾忌自己的身份,自己死了相公,按照说法是不祥之事,怎好影响丽妃娘娘,传出去对丽妃娘娘多有不利。 但端木冬雪才不管,也不信邪,见苗翠姑犹豫不决,便拉着她来见赵构。赵构听罢,也是一笑,对苗翠姑说道:“这是你和雪儿的事,我不干预,我一直强调讲民主,不搞一言堂。只是说一句,二娘坚守本心的感受,就知道怎么做!” 马老铁和马家诸子可就不淡定了,马老铁既有高兴的心情,也有一丝丝不舍,要是和丽妃娘娘拜了干姐妹,他们马家恐怕就挽留不住了。这份感情是实打实的,不仅仅是马老铁,几个儿子脸上也有一丝遗憾,尤其是小七,脸色更是惨白,这些,赵构都看在眼里,但并没有说透。遇事看人,看人看心,才是最好的考验。 赵构一句坚守本心,好像给了苗翠姑极大的鼓舞,她先是向赵构揖礼道:“谢九爷宽宥。” 然后对端木冬雪含泪笑道:“雪儿妹妹!” 这一声称呼,算是接受了端木冬雪的请求,认下了这个“皇妃妹妹”。 赵构哈哈大笑,说道:“雪儿和二娘有缘,今天结为姐妹,以后就是一家人。为此,当浮一大白啊。” 说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俱是举杯祝贺,九爷提议的酒,自然酒到杯干。 院子里顿时笑声一片,都来祝贺苗翠姑,这份殊荣,让苗翠姑既高兴,又有些不安。但无论走到哪里,赵构看到,她都紧紧拉着大丫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过。 “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人!”赵构心里赞叹道。随即对马老爹说道:“今天高兴,喝得猛了,饭也吃了。马老爹、一修先生、进德先生,咱们进屋喝会儿茶醒醒酒?” 第572章 布局双井镇 双井镇地处龙王庙乡西南,距离三四十里,和龙王庙并称卫河双星。 双井镇所产大鸭梨、管笔葱、草编、井南炊饼(宋代炊饼就是蒸饼,凡是面食都叫饼。火烤的叫烧饼;连汤带水的,叫汤饼,现在习惯叫面片汤;蒸熟的叫蒸饼,只是避讳宋仁宗赵祯名讳,改为炊饼,馒头馍馍是也)等特色土产久负盛名,在龙王庙大集上也是赫赫有名,但现在却鲜有出现。 渐渐的,在双井镇井南村,一些商贩不约而同组成一个民间商社——井南商社,在这里开辟了井南大集,俨然有和龙王庙分庭抗礼之意。只是规模还小,规划还不到位,加上又是民间自发的,远远没有成为气候,但这些人“不蒸炊饼争口气”,井南商社和井南大集已经渐渐名声在外。 既然是市场,就有买卖,而且这里全部是双井镇周边村里的特产,尤其是大鸭梨,得益于卫河之水,两岸种植着大片的梨树,成为远近闻名的梨树之乡。 张邦杰是井南商社的社长,也是井南村最大的种梨大户,兄弟三人包下了卫河以东约百亩的梨树,手下也雇佣这十几号人。本来在龙王庙集市上也包了一个摊位,但今年的摊位费一下子长了近乎三成,恰好今年春天倒春寒受了灾,减产了一半,果的品相也是不好,按理说减产了,物以稀为贵,价钱应该上去,整体下来不一定亏。 可是榷场司出台了一个“调节税”,硬是把价格定的高的过于离谱,美其名曰保护商家利益。当张邦杰撑了三天后,撑不住了,瓜果是时令物品,多放一天,品相就差一分,就掉一分价格,而且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自己摊铺问询的人越来越少,到后来几乎无人问津。张邦杰私下里偷偷询问果蔬同行,发现并不是自己一家,凡是时令水果摊铺,都是如此。 赵邦杰既然做到了在龙王庙集市租赁商铺的地位,人自然是很精明的。嗅到了这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便急忙召集同行商议对策,如果再有几天不下货,今年的收成就得全部烂掉。但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买主,以前都是外地客商提前到这里预定,鸭梨一上市,马上就有人收购,今年非同寻常啊。 不等他们商议出对策,商榷司的人找上来,说要代为收购,还说朱司使这几天也是为大家的事情前后奔走,寻找买家,但是今年行情非常低迷,这些天好不容易找到东京一家大客商,愿意收购,但是价钱压得太低,比平时要降价六成,这就是赔本的买卖了。 但张邦杰等人也是无奈,赔是肯定了,只不过是赔多赔少的问题。能卖出去,总比砸在手里强。于是,库存的大鸭梨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这位东京大客商。但赵邦杰等同行,还是感谢商榷司朱司使,要不是朱司使跑前跑后联络,他们很有可能赔的是血本无归。 但朱司使却委婉谢绝了他们送上去的礼物,还说为商户解决问题,也是他们商榷司的本分职责,只有大家发财,他们才能发财,共同富裕,也符合当今官家所提倡的发展理念。 大家自然对朱司使的高风亮节表示钦佩,纷纷表示自己的谢意,朱司使只是笑道说:“以后大家多支持商榷司的工作就是最大的谢意。”众人都把这听作是一种客气。 但事实证明,这不是客气,而是很不客气。转过头来,这次年的承包费直接上调五成,而且列举出上调的十三条原因,诸如加强安保巡查、防火防盗措施完善、市场改建等等。而且优先找到他们这一行,因为有言在先,虽然费用上调,但要是经营得当,还是有利可图。他们都咬牙按照新的价格交了承包费。 但一纸“统购统销”让他们彻底寒心,美其名曰合起伙来制定规则,实际上就是商榷司一家说了算。“低买高卖”成了剥削的主要手段,不仅仅是他们这快进快出的一行,其他行业也是如此,或者说,商榷司成了最大的转手贸易行,也就意味着最大的利润被商榷司盘剥而去。 这也就是许多商户不得不离开龙王庙大集市的原因,现在的龙王庙集市,入住商户减少了三成,今年腊月大集,本来是最赚钱的一个月,可现在看看,龙王庙大集曾经的摩肩接踵的场面再也一去不复返了。 事后张邦杰得知,这只是针对他们的阴谋之一,好多商户都遭遇到这种情况,被商榷司下了套。去年根本不是没有销路,而是东京、大名、京畿路、两浙路等地的客商,都被商榷司拦截,没有商榷司的公文,是不能交易的。去年秋天下来的鸭梨,因为主产地遭遇天灾,东京各个干果店水果价格翻了两番,一方面朱文用几乎烂品的价格收购上来,转手用高价卖给各个批发商贩,从中谋取暴利。 赵邦杰等人一怒之下,脱离龙王庙大集,和周边种植梨树的几个村的村民自行成立一个商社,在双井镇井南村东,开辟了一个交易市场,专门交易附近种植的鸭梨,今年已经初见成效,他们计划要扩大市场,没想到却出事了。 出事的是他的三弟张孝杰,在内黄、南乐交界的一道山沟里,一个放羊老汉发现了尸体,报了官。但出事的地方地处内黄、南乐交界,按照地域是南乐管辖,但却距离内黄清风镇最近,张孝杰本来就是去清风镇洽谈事宜的。 据初步勘察,好像是马匹受惊滚落悬崖,但张邦杰却不信。张孝杰是退役军人,退役前曾在玄武军团服役,在赵一德第一军第二师成宝峰的警卫营。土嶝寨一战,成宝峰的第二师硬撼完颜宗翰的折合亲军,死伤惨重,张孝杰在此战役中断了一条左臂,负伤后光荣退役。回来后帮助大哥料理果园,因为是退役军人,和各方打交道方便一些,一直负责对外联络一事,是井南商社的舵把子之一,没想到会意外而亡。 张邦杰之所以不信,是因为张孝杰的骑术精湛,能做到师属警卫营,每个人的军事素养都是过硬的,骑术更是基本功之一,不要说大白天,就是夜晚急行军,也是常有的事情。断不会一道小小的山沟,就能让张孝杰坠马落崖,张邦杰是不信的。 但引发张孝杰直接死亡的原因,的确是坠马后跌落山涧,脑袋多处撞击山石造成的颅内出血而亡。但据南乐县巡捕司仵作勘验报告,尸体被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三天了,张孝杰的尸体被一棵枯树拦住,没有跌倒沟底,而跌倒沟底的马匹,则被野狼啃食了大半个马身,即使有些线索,也被破坏了,只好上报县衙,等候处理。 但死去的是退役军人,还荣立过二等功、三等功多次,南乐县知县不敢草率,汇报给大名府。大名府知府敬辉不敢怠慢,上报给大名府退役军人事务局备案,一方面责令南乐县彻查此事,现在还在侦破中。 张邦杰曾一度怀疑是商榷司下的黑手,但没有直接证据。老二张志杰的老泰山是龙王庙村人,便暗中嘱咐老泰山注意商榷司手下治安巡查大队的动静,但也一无所获。不但如此,商榷司司使朱文还亲自前来吊唁,灵前极尽悲痛之情,泪如雨下,拉着张邦杰的手说,以后但凡有需要商榷司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井南集市的开设,龙王庙商贸集市商榷司大力支持。 这让张邦杰怀疑自己对商榷司是不是太过敏感了,但直觉还是告诉他,三弟的死亡绝不是意外。 眼看停敛的时间到了,县里依然是没有头绪,可是风俗讲究入土为安,再过两天,就要出殡,要是还没有头绪,只好先下葬再说。 张邦杰兄弟情深,这两天一直在堂前为弟弟守灵。家中父母已亡故,他这个大哥就是一家之主,三弟留下一儿一女,弟媳妇贤惠能干,家里面的事情,都是三弟媳妇在打理,老二一家子和自己一家子,都在果园里面忙活,家里全靠三弟媳在支应着。 现在老三没了,弟媳急火攻心,已经病倒,这两天强忍着在前面支应,今天被他强行撵回去休息,不能让活人再累趴下,还有两个孩子呢。老大是姐姐,才五岁,老幺是弟弟三岁,这些天,都是二弟媳在帮着照料。 他们兄弟三人,骨肉情深,妯娌之间也是和和美美,互相尊重关爱,本来日子会红红火火,但突然遭此剧变,让他这个老大感到无言面对仙逝父母的在天之灵。 在灵前一张张烧着纸钱,他还是在自责,要不是为了赶时间,怎么会让三弟连夜前去,难道买卖真的这么重要?现在想起来那个后悔,张邦杰抬手就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暗中狠狠地骂着自己,眼中的泪水却忍不住扑簌簌留了下来。 “大掌柜的,有客来了。”管事的福伯进来悄悄禀报。 第573章 开棺再验尸 孟不凡是李渭手下的缉捕司使,是李渭的左膀右臂之一。另外一条“胳膊”是治安司副司使刘俊。 双井镇的这条线索还是范承提供的,这个范承,恰好是张邦杰二弟张志杰老丈人的堂弟,张孝杰的死,范承从这位堂兄口中听起过,也关心过此事。李渭入住西市客栈,和张悫组成一明一暗两股力量,已经挖掘出不少线索,但还是零零散散的,形不成一条指向的证据。 可是孟不凡的名字里带有“不凡”,就注定其有着不凡的眼光和不凡的能力。一名退役的师属警卫营的士兵,会马失前蹄坠崖而亡,这已经成为不是“意外”的“意外”。 顺着线索,孟不凡带着两名豹卫,找到了双井镇井南村张孝杰的家中。张孝杰的家就在张邦杰家的西边,兄弟三人的房子紧挨着,东边是老二志杰的家。 老远就看见门口的白幡,在寒风中飘荡。进得门来,福伯急忙接过烧纸,在灵前点燃,孟不凡三人上香祭拜后,和张邦杰揖礼。 张邦杰有些纳闷,这三人面生得很,不是他们这房的亲戚,也不像老二那边的,莫非是老三在外面的朋友?有些说不准,毕竟老三这两年跑外,又有退役军人身份,交际广、朋友多也未可知。三人龙行虎步,一看都是练家子,颇有几分军人气质,或许是老三的战友也说不定。 来者是客,张邦杰揖礼后说道:“邦杰代亡弟谢过三位高义,不敢请教三位大名,也好后人感惠谢礼。” 孟不凡说道:“张大哥客气,我们也是久仰孝杰兄大名,和我等也算有缘,今日冒昧前来,还请谅解。张大哥,不知是否方便,请借一步说话。” 张邦杰一愣,但也没说什么,手势一请,将三人让到客房,关上房门。孟不凡拿出腰牌,将身份亮明,说道:“张大哥休要多心,此事重大,尚在保密阶段,还请张大哥配合,早日找出凶手,为令弟报仇。” 张邦杰沉默不语,虽然身份腰牌没错,但他们却是濮阳县的人,为何要来到魏县境内?还要处理本属于南乐县的事? 看出来张邦杰心中的疑惑和警惕,身后的一名黑衣劲装男子伸手递上一枚不同的腰牌,腰牌背面是一个狰狞的豹头图案,正面则是“大宋安情总局二处”。这个腰牌正是二处的身份证明,梁景当初在大名府成立的巡检二处,现在是大宋帝国安情总局二处。二处的豹卫不仅仅在大宋帝国,即使在周边国家,那也是威名在外,特别是在大名府因为赵野一案,彻底打出了二处的赫赫威名, 如果说濮阳县的缉捕司让张邦杰诧异不已,这安情总局二处更是让张邦杰在惶恐之中,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安情总局已经插手进来,自己三弟的事情说不定会出现转机。 “邦杰在这里谢过各位,不知道有什么能做到的?”张邦杰问道。 “张大哥,您是否也对令弟的死有过怀疑?”孟不凡开门见山说道。 “何止有过,我也曾暗中调查,但苦于没有头绪。三弟的死,即使现在,我依然认为不是意外坠崖,三弟的身手我是清楚的,根本不可能。” 孟不凡点点头,没有说话,却递给张邦杰一个小盒子,打开机关,里面是一小片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却是一种很细小的硬壳甲虫,只是很小,一般不会引起注意。但张邦杰却不认识这是什么虫子。 “这是花苗的蛊虫之一,天堂蛊。”孟不凡开口说道。 “这……”张邦杰好像明白了一些,瞪着眼睛看向孟不凡。 “这是我们在梨树沟死去的马匹耳朵里发现的。”孟不凡缓缓开口说道。“天堂蛊是花苗三大名蛊之一,顾名思义,被下了蛊,让人产生幻觉,犹如登临仙境,步入天堂,不能自已。” “苗蛊?怎么会出现苗蛊?”张邦杰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自言自语道。 他忽然猛地站起来,拉住孟不凡的手,颤抖地说道:“下蛊?你怀疑有人同样给三弟下了蛊?” 孟不凡点点头,低声说道:“所以,我们需要得到您同意,要重新勘验一下令弟的仙体。” “这……”孟不凡稍显犹豫,虽然死去的是自己的兄弟,但还有三弟媳,还有老二,自己贵为大哥,这么大的事情,也还是要商议一下的。 看出了张邦杰的犹豫,孟不凡说道:“张大哥,这件事,不能惊动太多人,小心走漏风声。天堂蛊喝饱血液后,只有三天蛰伏期,随时可能苏醒离去,今天亥时就是最后时刻,我们也是费了周章才追查到这里,如果过了时辰,不能拿出有力的佐证,令弟岂不是要含冤九泉之下?” 张邦杰咬牙说道:“我也知道事有蹊跷,三弟死的不明不白,我也无法向全家交代。承蒙孟老弟仁心高义,如此,我去安排。”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张邦杰进来,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人随张邦杰来到灵前,这里已经空无一人。现在已经是午后申时,天色已经渐渐昏黄。 事不宜迟,孟不凡冲张邦杰拱拱手,对着棺材说了句:“三爷,得罪了。”冲两名豹卫点点头,两名豹卫一前一后上去抬起棺材盖,轻松抬起放在一边,看得张邦杰目瞪口呆。这一扇棺材盖重量可是不轻,他心疼三弟,这副棺材是百年柏木打造,光这棺材盖就得四个棒小伙抬,可现在看见两名豹卫很轻松就抬在一边,心说豹卫的身手果然非同一般。 示意其他人退后,孟不凡走上前去。棺材中,老三赵孝杰的脸上已经出现尸斑,孟不凡带上罩巾(这也是咱大宋帝国官家的一项重要发明,类似于现在的口罩),手上戴上一层薄薄的蚕丝手套,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小瓷瓶里冉冉飘出一丝有些发甜的气味,顺着张孝杰的左耳朵可就钻了进去。 孟不凡紧张地盯着老三的耳朵,心里也是在打鼓,时间这么长了,万一蛊虫已经苏醒离去,可就前功尽弃。但师叔这个法子可是苗疆最有名的蛊师依弄大师传给他的,连三大蛊虫都抵挡不住这份诱惑,何况一般蛊虫。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名豹卫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警惕四周动静,而张邦杰则大气不敢出一声,紧张地在旁边站着,又不敢随意走动。孟不凡说了,要是惊了蛊虫,就再也哄不出来了。 忽然,孟不凡向后张开手,万分紧张地盯着棺材里面。这是讯号,谁也不要动,更不能发出一点响动。棺材里,张孝杰的左耳儿里慢慢爬出一只像绿豆大小一样的小甲虫,缓缓来到瓶口,却停了下来,前面伸出来两支短短的触角,似乎在向空中嗅着什么,在确认着什么,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慢慢的,孟不凡小心翼翼将瓷瓶收起,迅速封住口,长出一口气,张邦杰发现孟不凡满头大汗,冲张邦杰说道:“可以确定,令弟是被人下了蛊谋杀的,只不过计划周密,行动诡异,天堂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背后一定是一个神秘组织。凡是谋杀,必有目的。张大哥有什么怀疑目标吗?” “有!”张邦杰脱口而出。 于是将和龙王庙之间的一些商业纠纷和孟不凡来了一个竹筒里倒豆子,说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这是商业利益,可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目的。这个利益足够大的话,足以引发对方的杀人动机。但如你所说,目标应该是你才对,怎么成了令弟?” 张邦杰想了想说道:“一是杀鸡儆猴,龙王庙商榷司需要这部分利润,我毕竟是井南商社的社长;其次是三弟和商榷司的人有过冲突,商榷司巡查大队在三弟手下吃过亏,有报复的可能;三是三弟一直对外联络,路子广,朋友多,斩断了三弟这条线索,我们外销就会非常困难,这些资源大部分在三弟手里掌握着,没有了三弟,我们要想在最短的时间销售出去,就只能依靠商榷司。” 孟不凡点点头,问道:“井南商社这块,利润有多大?” 张邦杰愤愤答道:“今年光梨子一项,据说他们就挣了十几万。从我们手里收购只给一元,可今年东京果铺的零售价居然卖到了十元,他们从龙王庙走货不会低于七元,今年三万多斤鸭梨都让商榷司低价扫走了,高价卖了出去,不要说还有别的商货。哼,说得好听,‘专买专卖’,其实就是在明抢。” 孟不凡点点头,说道:“如此,我大概知道原因是什么了。” 第574章 得偿又如愿 午后茶,喝得很有滋味。 自打赵构推出赵氏茶道以来,在大宋帝国和延合大联盟诸国迅速盛行,逐渐推广到西域各国,随着商路的西拓,拜占庭帝国等欧亚大陆的诸多帝国也开始风靡大宋帝国的这种喝茶方式。 马老铁拿出珍藏的信阳新茶招待赵构等人,中午的饭食很得赵构的胃口,多吃了一些,现在喝喝茶消化消化,很是惬意。 赵构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促成马小七和二娘的婚事。马小二说起来,也是因为自己而死,虽然被追授为烈士,但毕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而且要好好生活。 马小七和二娘同病相怜,一个死了丈夫,一个媳妇早殇,一个爱怜留下的孩子,一个敬重贤惠的二嫂,只是碍于民风俗礼,不敢过于表露,只能各自向外表白心迹,一个发誓终生不嫁,一个坚定不再续弦。但是两个人或者两家都彼此互相帮衬,二娘负责带几个孩子,小七负责挣钱养家糊口,只是这层纸谁也不去捅破。 虽然胡庸老先生托自己的老伴胡陈氏婉转提过几次,却遭到二娘婉拒。二娘脸皮薄,自己倒也没有什么,就是怕孩子们出去遭白眼受委屈。 二娘的能力是马家乃至整个马家铺公认的,马老铁像对女儿一样看待二娘,二娘也是心里知道,这个家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对二娘敬重万分,马老铁三个出嫁的女儿对这位弟媳妇也是万分满意,顺带着,对孩子们,都像亲孩子一样看待,亲姑姑亲姑姑,那是叫的一点没错。 马家家大业大,又是马家铺十星家庭之一,二娘和马小七的撮合之事,看上去是家事,其实在大宋国内,像这样的家庭情况还有很多,只是大家都碍于礼法,不敢去触碰。其实,只要俩人真心相爱,上孝敬父母,下培养孩子,怎么不可以呢? 赵构是想通过此事,形成一种暗示,倡导婚姻自由,提倡追求幸福。让端木冬雪和苗翠姑结拜,也是赵构的建议,有了这层身份,后面的事情才能水到渠成。 果然,赵构让把二娘请来,当着马老铁、胡庸、马致远这马家铺村三老,说道:“二娘,我刚才说过有事情想和你商议,正好几位长辈都在,你呢,又和雪儿是好姐妹,小七又和我有缘。二郎已然故去,活着的人以后还要好好生活,这恐怕也是二郎的心愿,我想,他还是希望看到你以后的生活快快乐乐,幸福开心,你说是吗?” 二娘又是感动,又是伤感,眼圈瞬时红了,端木冬雪拉着她坐下,温柔劝道:“姐姐休要伤心难过,九爷经常说人活着要往前看。你看孩子们都还小,离不开一位娘亲,二郎的两个孩子现如今都把你当亲娘看,四个孩子环绕膝下,一边是娘亲,一边是爹爹,这才是完整的一家人。我呀,就有这个提议,你呢,和小七结成一家人,这样一来,你们又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对这个大家庭,都有好处。我看小七勤劳肯干能吃苦,你又知道心疼人,这不小七受了伤,你不是也不避讳吗。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敬佩。姐姐,你可不知道马老爹,别看嘴里说要把你当女儿养,将来你出嫁,嫁妆一定是最丰厚的。其实他心里,最是舍不得你,背后啊,都不知道怎么夸你呢?” 冬雪嘴皮子利索,嘡嘡嘡一番话下来,大家都笑了,连二娘也低下头不敢抬,小声和冬雪说道:“娘娘,哪有你说得这么好……” 赵构笑道:“二娘,说实在话,九爷也是很敬佩你,你看看马家铁匠铺现在,比上次我来的时候的变化是大多了,听马老爹讲,你不仅仅将马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顺便将街坊邻居都发动起来,围绕着马家铁匠铺,做成了系列经营,让大家都受益。这充分说明二娘是个商业天才,你这种模式,很好。不过九爷这次还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建议,弄好了,可不仅仅是马家、马家铺受益,周围三乡五里甚至整个双井镇、整个魏县,都会赫赫有名,你想不想听?” 苗翠姑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听!九爷的话我都听!这次九爷一番话,才让我有了这些想法。九爷不是凡人,随便一个点子,我们就受用终身。” 赵构哈哈大笑道:“好。不过我是有条件的,你可答应?” 苗翠姑一愣,下意识问:“什么条件?” “你既然是雪儿的姐姐,我想给你和小七赐婚,你可愿意?” 赵构语出,震惊四座。天子赐婚,这是多么大的殊荣,没想到突然降临马家。 既然说出赐婚,那就不是九爷的身份了。马老铁欢喜得有点糊涂了,胡庸自然最先反应过来,看了马致远一眼,使了一个眼色,马致远、马老铁急忙站起,撩袍跪下。马老铁口称:“谢陛下赐婚!”说着话,急忙冲苗翠姑使眼色,示意谢恩。 苗翠姑刚开始没有明白,突然反应过来,赵构是在为他和小七铺设一个即合理又贴切的结合之路,既然是官家赐婚,无论如何是不敢推辞的,只能“领旨谢恩”才好。 想到这里,心中自然万分感激,压在心中的那块石头也烟消云散。急忙跪下道:“民妇苗翠姑谢陛下隆恩!” “哈哈哈,好,这才好吗。马老爹,你这下放心了了吧,回头让一修先生选个日子,尽快成亲,也好了却两人心愿。一修先生可代表女方,进德先生代表男方,六礼还是要有的,马老爹这边也是要准备的,莫要亏待二娘才好。既然赐婚,大家都在看着,一个前提,隆重而简约,不要铺张浪费,过日子还是要节俭。” “恭听圣谕。”马老铁等三人领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这可不仅仅是马家的事情,是全村的事情。奉旨完婚,这可是大喜事。 “既然是喜事,九爷提前送一份贺礼吧。马老爹,借笔墨一用。” 马老铁急忙让人准备笔墨纸砚,赵构提笔在手,“携手共进”四个大字一挥而就,笔力更加遒劲有力,透着一种扑面而来的气息。胡庸略懂风水占卜之术,见此书法雄浑大气,隐隐约约之中透出一些古朴的气息,这里面既有帝王之气,也有赵构自身特有的正气,挂在屋中,百邪不侵。可以当传家宝的。 落款却是“希世堂主”阳文小篆,平添几分灵气。马老爹浑身激动,这可是当今官家墨宝,要传世的,这比什么礼物要珍贵得多。 “回头请大名府的一得斋装裱出来,等大喜那天挂出来,一准轰动。我这个男方主家是大有脸面啊。”马致远激动地说道。 大家纷纷向马老铁祝贺,向苗翠姑祝贺,不一会儿,小七让五哥六哥搀着进来给赵构谢恩,赵构笑道:“小七安心养伤,说不定,你的喜酒我还能喝上。” 马小七更是欣喜万分,觉得自己这个伤,怎么算,都值了。 朱文这两天老是觉得眼皮子跳,请了镇上的郎中的一贴膏药贴在右眼角,好像强了一些,但到了半夜,还是跳的厉害。 民间俗语“左跳财右跳灾”,他虽然不信,但这些天过不去这股子劲儿,让朱文心里面有些敲小鼓。 朱八郎秘密奏报,麻皮三等人监视西市客栈,一直没有进展,几次想硬冲进去,但却被拦在二院进不去,想要动手,却被人家像抛草袋子一样给扔出来老远,还威胁说,再敢硬闯,断胳膊断腿。这本来是他们最常用的威胁话语,却被人家用到他们身上。麻皮三说,看到这些人的眼睛,就像自己被野兽盯上了一样,浑身不自在。 但又没有办法,商榷司不是缉捕司,不敢过分硬来。但越是这样,朱文觉得住在里面的这个赵九爷越神秘,这两天不少的顾客,陆陆续续住进了西市客栈,据说都是冲着这位东京大客商来的,毕竟是京城商家,据说还和通达商行有关系,做买卖的,谁还嫌朋友多?买卖不成仁义在,权当多交一个京城朋友,说不定什么时候用上了。 不行,明天得让麻皮三到李固镇走一趟,牛三、刀疤五、魏二等人躲在哪里,不知道咋样了?这些人万万不能出事,实在不行,就转移地方。自己虽然说已经开除了这些人,和自己的商榷司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魏县县丞曹德也已经压下此事,前几天已经风平浪静。 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魏县县尉冯新龙却几乎每天来一次,继续追查牛三等人的下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都知道这个冯新龙号称“一根筋”,凡是被他咬住的罪犯,鲜有脱逃。这要是万一让他的人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情况就不妙了。 朱文在这里焦头烂额,却不知朱家族长朱胥更是担心。从魏县衙门传出来的消息,有些不太妙。 一是那个冯新龙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在追查牛三等人的下落,这些人正是打折马小七双腿的案犯。虽然已经消失,但他知道,这些人被朱文悄悄安置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如果这些人被抓,虽然他们接触不到上面的东西,但这些人的手段很不干净,屁股下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黑事,没准会说出一些什么来。 二是他感觉有一股暗中的势力在向自己的朱家渗透,但目前又没有什么发现,曾怀疑自己有些敏感。但今天自己的管家在酒肆中被人偶然问起随身携带的一个香囊,说是喜欢这个花纹颜色,而不知道去哪里买。管家随口说到是一位大理国的客商赠送的,咱大宋帝国市场上可是没有卖的,那人只好悻悻离开。 回来后管家就当是一个笑话讲给他听,朱胥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管家外出时候不要再佩戴。心中却有些吃惊,暗自琢磨,是巧合?还是试探? 作为朱家现任族长,朱胥成功地将朱家从官场转型到商场,凭借的就是朱家在官场上的底蕴和雄厚的财力,现在的商榷司只不过是自己转型成功的行业其中之一。朱家的买卖,朱胥已经将眼光盯在了海上。这才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不能因小失大,更不能心慈手软,朱家好不容易重新崛起,决不能再次倒下。自古商场如战场,不能有慈悲之心。朱胥稳了稳心神,对外面说道:“来人,叫元伯来见我。” 第575章 绝杀李固镇 李固镇是魏县东南的一个比较大的乡镇,在镇子西南方向,有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山村,南寨。 这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平时多以务农为生,也有少部分人出去做一些小买卖营生养家糊口。 南寨村再往西,零零散散住着几户人家,因为地处偏僻,倒也少有人问津,很是僻静。这几天,居住在这里的住户牛老爹一如既往地牵着他家里的牛车,外出赶脚,挣一些零花钱。这是好几年的买卖,老牛为人实诚,从这里给各家捎一些土产到李固镇的集市上交易,完了之后再捎一些生活必需品回来,也从中赚一些差价,并不为了赚钱,就是为乡里乡亲提供一些方便,村子里老弱妇孺较多,老牛也为他们解决了不少生活中的困难,所以老牛在村子里,还是蛮受欢迎和尊敬的。 这两天老牛有些心事重重,就在于他的侄子突然跑了回来。这小子,也只有他爹娘亡故的时候回来过,平时从来也不见回南寨村看看,甚至许多村民都还不知道有牛三这一号人。 可前几天牛三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人,说是要在村子里住一阵子,看好了老牛叔的牛棚后面的草料棚,说这里僻静,没有人打搅,他们做买卖赔了钱,回来躲债,嘱咐老牛不要向外说,怕引来催债的不好看。 虽然说是做买卖赔了钱,但还是给了老牛三百元钱,让老牛置办一些生活必需品,直说恐怕要躲上一阵子。老牛开始说什么也不要,好歹是自己的亲侄子,管几天饭还是没有问题。他自己的儿子在部队上,女儿嫁到了附近的北村,老伴已经故去,只剩下自己,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多亏儿子在部队的津贴不少,给他买了两头牛,农忙时除了忙活自己的地,闲暇时间帮着别人种种地,拉些农活,也能挣一些零花钱,足够他日常开销,还略有节余。 牛三是自己弟弟的三儿子,打小就好惹事,学堂念了没几年,就跟着别人跑出去混日子了,不经常回来,他的弟弟、弟媳妇死在前年的一场洪灾中,这是牛三最后一次回到村里,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次突然回村,还着实让老牛吃了一惊,先是想到了闯了祸了,后来听牛三说是躲债,也算是祸事,这也符合牛三混不吝的性格。 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侄子,自己这个当大伯的,兄弟已然不在,自己也就是牛三唯一的血亲,还是要照顾的。 好在牛三还算是明白一些事理,这三个人住在这里,吃喝拉撒住也不是一件小事,给了三百元,能支应一阵子。这不,取暖的木炭今天需要到李固镇上的集市上去看看有没有,今天恰逢四九集(逢四、逢九赶集),快过年了,好些商品都应该摆出来了,今天还是要看看能不能买上。 将捎来的东西放在相熟的老张头那里,打听到烧炭的王老五家好像今天出摊了,便高高兴兴前往集市上。 今天是腊月十四,快过年了,集市上倒也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找到相熟的王老五的摊位,上好的木炭一捆捆绑的很是结实,谈价、过秤、装车、结算…… 顺便在旁边的小吃摊上,买了两个炊饼,就着一碗胡辣汤吃下去,还不等吃完,就见王老五脸色慌张地跑过来,急切说道:“老牛头,快点把牛车赶走,‘黑皮军’来了。” 老牛急忙撂下碗,急匆匆跑了过去,牵着自己的牛车,急速离开了集市,要是“黑皮军”堵住了,可是有点麻烦。 “唉,这个李固镇的大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开设的。”老牛一边往回走,一边心里琢磨着。早就听说魏县的几个大的集市,以龙王庙集市最为热闹,规模也最大,但东西却贵得离谱,好些个集市都有开设起来,却遭到县衙的阻止,说是要打造魏县统一的集贸集散地,于是就有了这“黑皮军”,其实,就是县里商榷司衙门里面的巡查大队,因为统一穿着黑色制式棉袍,被老百姓戏谑称之为“黑皮军”。 牛车走得慢,老牛舍不得驱赶,就由着黄牛慢悠悠地走着,到了南寨村口,天色已经快黑了。 进了院子,黄牛却停下脚步,一步也不想往前走,任凭老牛怎么吆喝,也难进一步。“这老倔牛,一步路也不想多走咯。”老牛全然只顾着自己唠叨,却没有注意到老黄牛眼里流露出的一丝恐惧。 “牛蛋,出来帮忙卸车了。”老牛冲后面牛棚喊了一嗓子。往常听见牛车响,牛三早就跑出来,麻溜儿地帮着老牛将牛车赶进去,今天怎么不出来了。 牛老爹栓好牛车,迈步向牛棚走去,说是牛棚,其实已经收拾得很好了,隔出两间屋子,烧的是铁皮炉子,很暖和,谈不上舒服,过冬是没有问题。 牛老爹吆喝着,来到牛棚前,“牛蛋,牛蛋……”边喊边撩起门帘子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一声惊叫响起,只见牛老爹脸色苍白,一下子从屋子里窜了出来,完全不像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嘴里哆嗦着:“死了……死了……” 刚到院子里,就见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三个人,正在那里驻足观看,看见牛老爹从后面绕出来,刚要打招呼,就见牛老爹一把拉住其中一人的手臂,大叫一声:“杀人啦……后面杀人啦!” 孟不凡和两名豹卫顺着牛三的线索,追查到南寨。一路风尘仆仆,好不容易来到南寨村,一问之下,才知道村里的人根本没有见过牛三。都说牛三自打爹娘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人看见过他。 不过,还是有人告诉他,牛三还有一个大伯,住在村西,搭了几间牛棚,养了两头牛,或许他知道牛三最近的下落。 他们顺着指引找到老牛这里,却正好看见老牛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孟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却被老牛一把抓住,满脸恐惧,嘴里一个劲嘟囔着:“杀人了,杀人啦……” 孟不凡撒腿就往后跑,边跑边说道:“看住牛老爹。”就已经闪在了后面。已经闻到浓浓的血腥气,孟不凡撩起帘子,先是小心翼翼看了里面几眼,透过撩起棉帘后映射进去的夕阳的一丝亮光,孟不凡看到屋子里躺着三个人,一人仰面倒在门口,一人趴在地上,最后一人倒在墙根的一张桌子旁边,桌子上放着一柄短刀。 孟不凡小心翼翼迈腿进去,尽量不去破坏现场。几个明显的脚印显然是方才牛老爹的,因为他一脚就踩在血泊里,向外跑去的脚印都带着血印子。孟不凡蹲下身子,先查看门口这具尸体,这是牛三,他的咽喉上有一处扁平的伤口,从他披着的外套来看,应该是披着衣服来开门,在开门的瞬间,被割喉而死,眼睛里透着一丝惊恐。 趴在地上的应该是魏二,应该是看到了凶手杀害牛三,转身想逃,却被背后击杀,从锐利的三角形伤口看,应该是箭伤,能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使用,应该是弩箭。 倒在桌子旁边的是刀疤五,看样子是要去抢刀厮杀,却被暗器击中,从伤口看,和牛三的伤口一样,扁平但很深,应该是一柄细长锋利的飞刀,只可惜凶手很老道,没有留下任何凶器的痕迹。 再仔细看看地面,除了这几个人的脚印外,就只有牛老爹的脚印,屋子没有窗户,凶手应该是从门口从容撤退。从尸体的温度和地面上血迹的凝固程度上看,凶手行凶的时间应该在午时到未时,正好是午饭的节点。 牛三、魏二、刀疤五三人,虽然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但在朱文手下办差,也是每天有练家子指导练习的,比一般的庄户人要显得孔武有力,尤其是刀疤五,曾是山匪出身,是这些人的小头领,也有一身功夫,却连短刀也没有抢到手里就已经毙命当场,由此可见,这是一名职业杀手。下手果断狠辣,做事大胆缜密,能在大白天下手,心理素质过硬,完事后从容而退,这个杀手肯定提前踩好了点。 这个杀手,还是一名高手。孟不凡心里已经对凶手整个作案过程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但令他郁闷和警觉的是,自己刚刚摸到一条线索,就被掐断了,是巧合?还是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好在还有一个牛老爹侥幸外出,逃过一劫。如果在一起的话,肯定也会被杀人灭口。他们在极力掩饰什么?甚至不惜用三条人命来掩饰?越是这样,说明背后的鱼越大,事情越复杂,牵扯的人越多。 他要就地审讯牛老爹,看看从牛老爹嘴里能不能问出一些什么。想到这里,他冲守在门口的豹卫使了一个眼色,俩人就往前院走,刚刚走到墙角,就听前院留守的豹卫一声大喝:“什么人?你给我留下吧!” 紧接着,就是一阵兵器交手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576章 顺势而布局 孟不凡和另一名豹卫冲出来的时候,看到牛老爹倒在血泊之中,一支弩箭正钉在老汉的膀子上。 留守的豹卫已经挥舞着手刀和一名蒙面的劲装大汉厮杀在一起。这次出来办案,豹卫是一股暗力,魏县缉捕司和南乐县缉捕司是明,所以豹卫明面上的武器都是缉捕司的制式武器,大宋手刀、铁链、齐眉棍。 孟不凡扑向牛老爹,另一名豹卫一抖盘在腰间的铁链,单膀较力,铁链笔直击向杀手的下盘,这已经是配合了无数次的演练,豹卫的手段就在于擒拿要犯,而不是战场击杀。 手里的手刀反手削出,直奔杀手右臂,同时铁链犹如一条毒蛇,骤然击向杀手双腿,无论是刀还是铁链,出手的时机、角度、力量,无一不是精妙一击。 杀手眼中透着一丝吃惊,小地方的缉捕司居然有这等身手?虽然想着,但手脚可是不慢。作为一名杀手,岂是寻常之辈。 只见杀手顿足蹬地,一个空中一字马,躲过了铁链的袭击,同时手中一道寒光闪过,豹卫的手刀被击歪了准头,身体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来了一个大扭转,双手寒芒一闪,分袭两名豹卫面门,防守反击恰到时机。 用刀的豹卫刀背向外轻磕,使铁链的豹卫手中链子头骤然击出,将暗器击飞,余劲未消,竟然是一招绳镖的招数“流星赶月”,击向杀手前胸。刀花反卷,一道身影裹着一片寒光撩向杀手双腿,居然是山西商家的“地躺刀”里面的杀招“滚地龙”。 杀手眼里冒火,单手成爪,居然向铁链抓来,同时拧腰错步,避开底下翻滚的豹卫,拼着手上受伤,也不能让地上的豹卫得逞,这一刀撩上去,双腿就废了,只有认栽。 杀手手上的功夫很硬,但铁链入手,还是被震得胸口发闷,气血翻腾,一条胳膊已然麻痹。他跃步跳开,想要调匀呼吸,发现气息运行居然有些迟缓,这一下已经受了少许内伤。 持刀的豹卫暗笑,居然敢硬接豹卫“四硬三楞加两横,不敢正撼不要命”里的第二楞司马硕的铁链,那条胳膊没有立马残废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但看杀手不停地甩动胳膊,看样子还是伤了。 “哼!好手段!二位怕不是缉捕司的小捕头吧?”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说道,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似的,阴森冰冷。 “哼!你这不人不鬼的黑炭头,怕也不是我们中原人吧?说吧,门冲哪儿开?(什么地方来的)烧的什么香(何门何派)?拜的哪家佛?(你家老大是谁)”豹卫何冲手挽刀花,冲着他说道。 “哼,我不敬佛佛敬我,你有桥来我有河。(我的来头很大,咱们互不干涉,各自走路。)”杀手不想再打下去,他已经心生怯意。这俩人,明显不是一个小小县衙门缉捕司的捕头,只是身上这股气势,丝毫不弱于他们组织的任何一位“鬼差”。 “怎么?怕了。好说,马前点,马后茶。(放弃抵抗,跟我们回去。)”司马硕铁链哗啦啦绕了一个圆环,依然正对着杀手。 “哼,狂妄!”杀手被激怒了,出道以来,还没有失手过,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想退。 “留下他,不能让他跑了!”孟不凡突然大声说道。 随着话音,三点寒星骤然射向牛老爹,三点寒星奇袭孟不凡,身形暴退。正所谓攻敌所必救,孟不凡既然能发号命令,应该还是他们的头领,想必功夫也是不弱,那就用牛老爹的命来赌一下子。 想法不错,手法更绝。孟不凡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戒尺,拍向牛老爹的三颗暗器,何冲单刀急点,护住了孟不凡身前,而司马硕手中铁链“呼”地一下子飞出,向杀手双腿缠去。 但杀手心思缜密,司马硕距离最远,虽然铁链是长兵器,但骤然之间,杀手已然先退,就是为了躲开司马硕这远距离一击。只见杀手袖中一柄薄薄的小刀在铁链头上一点,借力飘开,身形已经飞在半空,冷笑一声:“哼,想留下我,你们还……” “呯”杀手话还没有说完,后心结结实实已经挨了一掌,一口鲜血“噗”地喷射而出,耳边才传来一声戏谑的声音:“废话真多!” 一个瘦长的汉子悄然落地,何冲和司马硕急忙上前见礼:“见过二师兄。”来人正是“四硬三楞两横”里面的第一横,冷冰。 豹卫“四硬三楞两横不要命”十大高手,在豹卫里面是出了名的鬼难缠。俗话说硬的怕楞的,楞的怕横的,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为了这次行动,除了斗木獬小队之外,十大高手派出了三人,除了“二愣子”司马硕之外,还有四硬里面的老三“铜手”童镇,以及第一横冷冰。 冷冰一手绵掌功夫,师承武当山玉虚宫净虚道长,曾被誉为天才道童,打小的童子功,功底深厚。被梁景招进安情总局,塞进了豹卫,没过多久,便闯出了偌大的名号。 冷冰走到蜷缩成一团的杀手前,却见杀手嘴里流出一丝黑血,心里叫一声不妙,急忙用手相探,果然没有了气息,应该是服毒自尽。 一退不成,转而服毒自杀,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给冷冰他们任何“询问”的机会,这个杀手组织不简单。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冷冰对何冲说道:“通知村长,报官处理吧。” 赵构接到李渭的第一份案情通报,就感觉到这件案子不一般。 先是马小七被殴打一案,已经不是一般泼皮滋事事件,而是伤人刑事案件,已经由魏县县尉冯新龙接管。 第二件事是双井镇张孝杰坠马身亡事件,已经有证据,初步判断是蓄意谋杀。其中还牵扯到苗疆的蛊虫—天堂蛊,而苗疆则是大理国的治下,又牵扯到两国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第三件事就是李固镇南寨牛老爹家中出现的杀人灭口事件,马小七一案的凶手三人被杀手灭口,但在杀手被擒后却服毒自尽,线索中断。但据当场的豹卫反馈的消息,有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参与了此事,这个杀手组织,目前没有头绪,但从服毒自尽的杀手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分析,也和苗人有关系,也就是说,和大理国已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嗯,有点意思了。”大名府康园,赵构再次入住在这里。 张悫已经随赵构北上大名府,李渭坐阵龙王庙村西市客栈,算是前指。双井镇哪里,则是魏县县尉冯新龙盯着张孝杰的案子,背后却是豹卫一个小组在支援,组长正是冷冰。 大名府知府敬辉现在正在康园“做客”,不知道是康园行宫的地龙烧得热,还是自己心里没底,从坐在凳子上开始,敬辉的汗就没有停过。 也难怪,敬辉第一次参见自己的官家,却是在这种场合,又是在自己的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居然闹出人命官司,还牵扯到和邻国的干系,甚至有杀手出现在自己的辖区大开杀戒。这一条条情报消息,就像一根根大棒一样一下下敲在自己头上,让自己有些发晕了。 好在恩师张悫给了自己鼓励的眼神,示意自己稳住心神,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官家不是来追究责任的,是来处理问题的,最要紧的是,你要拿出具体的措施来。 “子义有些紧张啊?难道这个屋子里有大虫不成?”赵构抬头看到敬辉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知道他心里紧张,故意调侃道。 敬辉急忙起身回道:“陛下龙威,小小大虫何足道哉。” “那就是了,不要紧张。我听诚伯公讲,你的考绩还是卓异,说明能力是有的。大名府出的这些事,有些事是人祸,有些事呢,也是咱们大宋帝国发展过程中难免会遇到的新问题,比如市场控制、官商勾结、贪污腐败等,都是历朝历代要面临的,任何一位君王,都要面对历史的发展这个潮流,去客观地看待不同阶段出现的不同问题,既要区别对待,也要持有底线,这个底线,就是依法治国。” 赵构侃侃而谈,已经是开讲模式,就连张悫也不由得坐正了身子,恭恭敬敬聆听教诲。作为赵构的大管家,他的思想必须和赵构同步,一步也不能落下才行。 “比方说龙王庙商贸集市的出现,从社会发展历史进程来看,这种模式是必须的,要在全国推广开。但随之出现的新问题也就来了,官商勾结,把控市场,甚至不惜使用暴力手段以达到攫取利益的目的,这就是我们绝对不能允许的,必须严厉打击。我们的目的是推进商业的繁荣与发展,最终目的是惠利最底层的老百姓,只有老百姓富裕了,才能实现富国强兵。” “至于番邦小国,如果不顾两国友好之现状,支持和纵容一些敌对势力,企图和国内一些不法分子勾结起来,做出一些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我们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维护国家的稳定和发展,是大局,是全体大宋帝国每一个公民的责任和义务。”赵构脸色平静地说道。但每一个在座的人都能感觉到赵构语气中的杀气。 “通知梁景、谢天赐到到大名府。既然对手出招,怎么也得给他们找一个对手才行。他们还不够资格和梁总局过手,让天赐教教他们怎么做人吧。通知张俊,朱雀军团第一军苗傅所部南下广南西路,命令广南西路总督骆山河负责辎重供给;命令李璞飞龙军团进驻成都府路,令成都府路总督尚柯负责辎重供给;命令黄龙军团刘勇所部抽调十万人,进驻利州路,利州路总督陈仕亨负责辎重补给。上述命令,以军事演习名义秘密执行。调岳云大帅行营公办。”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犹如天马行空,大宋帝国皇帝赵构,再次开始借势布局。 第577章 敲打小岳云 梁景和谢天赐赶到大名府康园,岳云也同时赶到。 和岳云一起来的,还有像狗皮膏药一样的两名手下,赛鲁、宝恒和赤火。 岳云也是没有办法,大帅只调他一人前来,但这岳云手下的“憨态三宝”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非要跟着过来,对岳云说道,这辈子,他走到哪儿,三人就跟到哪里。但是岳云现在有官职在身,朵力营的营长,这三人也都是军中连长,朵力营是大帅下令成立的,怎么能丢下呢? 会宁府一战后,朵力营归建黑水军团。但这次岳云被突然调动,朵力营怎么办?好在赵构曾对完颜娄室说过,黑水军团朵力营扩建为朵力团,完颜娄室调原朵力营营长术赫回朵力团担任团长,这才放岳云走,至于“憨态三宝”,完颜娄室写了一封信给赵构,至于怎么处理,得看赵构的意思。现在完颜娄室正在移交黑水军团,军团长由塞北战区副司令完颜兀术兼任,他要回东京接任枢密副使一职,刘浩正式接任大宋帝国军事枢密院第一副使的职务。 军队有纪律,不能任由散漫。但赛鲁、宝恒、赤火三人又是较为特殊的一个小群体,对于这三个人这种追崇个人的行为,赵构其实是不想看到的,但事关整个塞北特管区的稳定,赵构处理起来还是要考虑全面才行。 康园静安居,原是赵构在大名府和邢皇后的居所,现在成了赵构的行宫公房。康园是赵构的行宫,一直都有留守人员打扫处置,所有生活物资都是现成的,使用很是方便。赵构对康园的感情很深,在这里曾经留下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可是现在,跪在静安居地下的四个人,却是大汗淋漓,头也不敢抬。梁景一如既往的站在赵构身后伺候着,而谢天赐则在一张巨大的书案旁边布置沙盘,张悫在赵构旁边的书案后面做记录。 赵构在有意敲打这四个人,尤其是岳云,年轻人应该有狂傲之气,不等于不要军纪规矩。 “让你一人报到,谁让你带着他们的?娄室枢密副使和兀术军团长没有向你们传达清楚吗?军中抗命违纪,如何处分,跪下反省!”几句话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也就出现了上面几个人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画面。 赵构埋头在写信,是写给水军司令韩世忠、南道战区司令张俊、内卫司令贺虎。这次布局,赵构调武胜的第三舰队南下,第三舰队要利刃出鞘了。 赵构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定是狮子搏兔、毕其功于一役的打法。这次动用张俊的朱雀军团一部、刘勇的黄龙军团、李璞的飞龙军团,水军第三舰队,近二十万大军从大理国的东北、正东、东南和正南四个方向围上来,另外,赵构还动用了内卫的蝰蛇、张俊南道战区的雄鹰、水军的墨龙三支特战大队参加这次军事行动,难得的实战机会啊。 好几封信呢,跪着就跪着吧。岳云可不敢乱动,从来没有见过大帅动气,再说这次,的确有些不妥,可这娄室将军的信还没有呈上去,就被罚跪,一路上还想着这次回到大帅身边,肯定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没想到先学的是跪的功夫。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构的信还没有写完,好像好几封信(让岳云猜对了)岳云不敢抬头,真难受,难受也得忍。 看见岳云身子在轻微扭动,赵构“哼”的一声,“这点苦也受不了,那你还回黑水军团吧。”一句话,岳飞跪着的身子纹丝不动。 “娄室老将军有信给我?”赵构低着头问道。 “是。”岳云恭恭敬敬掏出来双手递上。梁景接过来递给赵构,赵构展开看完后,放在一边,说道:“你们也算军队的中层军官,怎么连基本的军纪都没有?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岂不是乱套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让你一人前来,赛鲁、宝恒、赤火三人怎么回事?军令里面有这三人吗?”一连串追问下来,岳云三人已经汗流浃背。 岳云初到朵力营的时候,已经有过违纪,只不过那次是毁坏了一颗大树而已,和现在的公然抗命不同,难怪赵构发火。 历史上岳飞压着岳云的功劳没有上报,虽然有年轻尚需锻炼的原因,恐怕也有岳云年少轻狂的性格命运。现在看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岳云还是太年轻了,确实需要敲打。 “天赐,按照军纪,岳云等三人所犯,该当何罪?”赵构低声说道。 “回大帅,不遵军令,斩!”谢天赐高声回答。 岳云心里面偷偷“骂”道:“好你个谢大舌头,亏咱俩这么好的关系,你声音小点会死啊!你个不够朋友的……” “来人……”赵构高声喊道。 “大帅,大帅,这不管小官人的事,都是我们死皮赖脸地非要来,我们三个该死,小官人可不能死,他是赢官人哩。”赛鲁急忙跪上前几步,急赤白脸地说道,一脸通红,是真着急了。 “是啊,大帅,您手下留情,要杀,杀我们三个,饶过小官人……”宝恒和赤火急忙也讲情说道。 “你们闭嘴,哪里轮到你们说话,我是营长。”岳云着急了,回头骂道。心里可是着急上火,这仨货,怎么硬往枪口上撞。 “嗬,还挺讲义气,莫非我的帅帐凑不够四把杀人刀?嗯!!” 赵构一怒,四周骤然一寒,杀气弥漫,四人急忙低头不敢言语,心里头着实有点后悔了。 “大帅,岳云知罪。但请饶过他们三人,他们身手不弱,也有带兵经验,恳请大帅给他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岳云冷静地回答,事已至此,不能都陪着去死。 “大帅,梁景没有怎么为人求过情,我看这次岳云虽然有错,但年龄尚小,还需锤炼,一身功夫也还说得过去。这次事情还有转机,斗胆求个情,绕过他们这次,让他们戴罪立功,也算是敲打敲打他们,请大帅三思?”梁景出来揖礼说道。 梁景并不知道赵构调岳云前来的目的,但可以断定,绝不是真要砍头的,更多的还是敲打他们,这就需要一个台阶。这里面,只有自己合适。 张悫也转过来揖礼道:“大帅,岳小官人颇有军功,只是年龄尚小,需要教诲,悫愿和梁总局一起作保,请大帅暂且记下此过,以期戴罪立功。” 赵构起身,来到岳云身前,低头说道:“难得梁总局和诚伯公给你们讲情,按理说,涉及国法军纪,人人平等。你们无令而动,这个风气不能开。所有军职,一律撤免,保留军籍,戴罪立功。也算是给梁总局和诚伯公一个面子,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岳云等人长出一口气,能保住性命,至于官职,都是小事,凭借自己的一身功夫,大不了从头再来。至于那三个“憨货”,根本就没有把这些放在心里,能跟着岳云混,才是最开心的。 “梁景,既然你为他们求情,这几个人,暂时归你管理,再出了事情,办不好差事,你这个保人,也要跟着处分的,你要好生管教管教才是。” “是,梁景一定不负大帅所托,把他们调理得规规矩矩的。” 岳云等人赶紧谢过大帅,又给梁景、张悫揖礼道谢,这一下可把几人吓得不轻,后面那三货甚至开始抹眼泪了。 “率性为真,这几个人,还真是岳云的好帮手。”赵构看在眼里,心里也是少许称赞,这些人,往往才能真正团结一心,生死相托。 “天赐,带他们下去安置。”赵构对谢天赐说道。 谢天赐走过来,冲着几人使了一个眼色,岳云等人跟着出了静安居。刚刚出了院子,就听见了岳云叱喝道:“谢大舌头,亏我惦记你给你带礼物,你好大的嗓门,‘杀’,看把你能的……” “哎哟哟,快撒手……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喊杀,声音越大,大帅越不可能真杀,你个没良心的,我在为你好……” 屋子里的赵构和张悫、梁景对视一笑,张悫说道:“官家此举,岳云以后肯定成熟了许多,您呀,可是煞费苦心啊。” 梁景笑道:“咱们这红脸白脸的,倒是真像那么一回事儿。哈哈哈,我可是赚了,赢官人的名头,可是大的很哩,这次行动,我又多了几分把握。” “不能掉以轻心,梁景,这次行动,没有支援,客场作战,还是要小心再小心,他们并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时间又短,任务又重,你们一定要谨慎行事。”赵构不放心地叮嘱道。 “官家放心,这些魑魅魍魉,总有一天,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暗界真正的力量。”梁景很有信心地说道。 “这边天赐就足够了,重点还是你们哪里,不要贪功急进,要学会剥茧抽丝,一锤定音。准备好后,即刻出发,不用再向我禀报,凡是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注意,确保安全。”赵构叮嘱道。 梁景点点头,说道:“那我去准备了。” 赵构点点头,目送梁景离开。一旁的张悫感慨道:“梁总局还真是咱大宋的保护神。” “哈哈,你这个比喻好。梁景听见了,准高兴。”赵构笑道。 “实事求是吗,以前没有想到过这情报安全的重要性,现在看来,还是官家您眼光长远,培养出梁总局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太值了。” “他是注定要做孤臣的,隐姓埋名,所有的功劳都不能说,甘受无名,梁景梁孤怀,这是我大宋帝国的一头暗虎啊。”赵构有感而发。 张悫若有所思,从赵构的话里,看出来对梁景的喜爱,但也有一丝丝的担忧,担忧什么? 第578章 朱文的恐惧 朱家祠堂,朱文紧急和朱胥见面,把牛三等三人被杀之事汇报给朱胥。 这件事已经报官,正是魏县县尉冯新龙接手,已经开始调查。牛老爹也受了伤,据说要不是有神秘人出现,牛老爹也难免惨遭毒手。 这是朱文派去通知牛三等人换地方的手下悄悄回来报告的,虽然牛三等人的死,对朱文来讲是一个好事,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但出现的神秘人却让朱文提心吊胆,是不是追查到什么?朱文心里面没有底。 朱胥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朱文也不敢多问,看着朱胥若有所思的样子,朱文没的由来心里产生一丝恐惧,从来没有看到老族长脸色这么难看,自己的差事没有办好,这个商榷司司使的差事,恐怕要交卸了,这可是实打实一个肥缺。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多盯着西市客栈,这个范承越来越不听话,昨晚邀他商议年前大集之事,对提价之事满口回绝,以前还说些婉转的话,现在居然直接回绝,还说什么都是乡里乡亲,不能盘剥太甚,利益共沾,才能长久。哼,对这些商贾之人,不可太过仁慈,都是奸诈之辈。哼,利益共沾?和谁共沾?就那么一点吃的,都哄抢上来,自然谁下手快,下手狠,谁才能吃得饱,均沾?就是个笑话。这个范承以前虽有一些不合作,但还不至于公开反对,这次不仅公开跳出来作对,还如此不留情面,莫非朱家没有杀人之刀?哼!” 朱文心里一寒,不敢接话。他这个商榷司司使,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也不过是朱家的代言人之一,只不过他秉承“千言不如一默”,做得多说得少,对朱家,或者说对朱胥忠心耿耿,才做到如今的位置。 “朱老有什么指示?” “范承敢这么干,背后肯定有人撑腰。麻皮三这些人不能再用,这些人对付一些普通人还行,对付范承,不行!范承的事情,我来处理。你给我盯着范家其他人,看看最近有什么外人来往,随时向我报告。商榷司哪里……继续按照商议的价格办理,快过年了,买家卖家都要急于交易,这是黄金旺季,不能错过。二十五的大集是关键,但一定告诉你的手下,我们是求财,莫要生事!” “是。”朱文揖礼告退。 朱胥脸色更加惨白,方才在朱文面前波澜不惊,现在心里却有些波涛起伏。他暗中派出去的杀手没有按时回来,虽然派出去的人手带回来牛三等人被杀的消息,但杀手是死是活却没有任何线索。 按理说应该回来复命,但已经过了一个晚上又一个上午,还是不见踪影,这于理不合,赏金还有一半在这里呢,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杀手之所以叫做杀手,这个古老的职业最大的特点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但现在又过去快一天了,依然不见人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杀手出事了。按照目前情况推断,极有可能是杀手杀完人之后,碰上了硬茬,或死或伤。但这个杀手组织素以冷酷无情着称,对敌人、对自己人都是如此,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就怕被官府的人捉了去,那可就不妙了。 想到这里,他对外说道:“请元伯过来。” 朱家祠堂厢房,一位个子矮小、有些驼背的老者,坐在朱胥旁边,不时用手帕捂着嘴,好像是感染了风寒,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东翁不必担心什么,阴差已死,他们是抓不到什么把柄的。” “啊?元伯,您怎么知道的?” “他的元魂灯已灭,意味着魂飞魄散,尘归尘土归土,一个死人,是不会说什么的。咳咳……” “这就好,我还担心他会落在官府手里,就麻烦了。”朱胥擦擦冷汗说道。 “东翁放心,门主有过交代,东翁是门主的朋友,所差之事,务必办好,不留尾巴。这次是我大意了,小小大名府,居然有这等人物,也是我考虑不周,我已经让鬼差前往处理,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我们恭候佳音吧。” “鬼差大人出手,自然万无一失。不过元伯,安情总局的二处,一直设在大名府,这个二处,我有些担心他们会插手此事,这个二处可非同小可,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朱胥自然知道当年赵野一案,自己朱家再牛,和赵野比,还真没有可比性,连赵野都斗不过二处,何况他们朱家? “这个二处,我也有所耳闻。当年赵野一案,并非是二处厉害,而是赵野惹到了大宋官家。东翁,你想想,只不过是一件人命案子,况且牛三等人在龙王庙周边三乡五里,名声并不好,有些仇家,也是很有可能的。整个大宋帝国每天死于无名的,多了去了,都要二处去解决吗?牛三等人的案子,不也在魏县县尉冯新龙手里吗?阴差已死,他们就断了线索,不用担心。” “不过,”元伯低声说道,“双井镇张家老三的事情,恐怕留下了尾巴,我让鬼差重点盯着,看看有什么情况。另外,朱管家不要再出去了,有什么事情,打发别人出去办理。” “好,今年的孝敬,我让他儿子去县里走一趟。不过,范家之事,还是应该注意,他这些天很反常。”朱胥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范家也是龙王庙大家族,能不撕破脸,尽量不要撕破脸,不能因小失大,门主的大事要紧,大名府这个地方,我们还是要一步步布局的,朱家好不容易有了现在这个局面,明年开春,大理国的商业代理就会拿到手,您的商业帝国虽然不能和通达比,但只要咱们的船队下了海,从大理一路向南,南洋诸岛各国的贸易一但开通,那才是数不尽的财富呢。莫要因小失大。”元伯一脸慎重说道。 朱胥点点头,怅然道:“我朱家虽不能在官场崛起,但一定要成就我们的商业帝国,到时候,谁说了算,还未可知。” 元伯点点头,道:“现在大宋官家强调大力发展商业,推动经济,咱们再抓不住,可不能怪我不帮你朱家,我这里也要提醒东翁,门主扶持的,可不仅仅是一家,要是坏了门主大事,朱家随时会被抛弃的。” 朱胥急忙道:“元伯说的是,我自然谨记。” 目送元伯离开,朱胥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柄双刃剑,自己到底是拿对了,还是错了? 谢天赐秘密抵达西市客栈,因为再过两天,就是腊月二十的大集。这两天,龙王庙商贸集市商榷司发出通告,每位商户增收一百元的节前服务费。 一百元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在现在平均收入在三百到五百元的形势背景下,临时性增加收费一百元,还是引发了商家的渲染大波。 大家都指望着年前的几个大集来赚钱,但也是相对平时而言,多挣一些,但对于一些中小商户来讲,一个大集也就多挣个一百多元,多了也就二百元左右,至于那些大户,可能会多挣一些,但也超不过三百元,毕竟这些大户是少数。 但这个商榷司一下子就把利润都抽走,等于大家在忙活,商榷司在得利,这不就是“明夺暗抢”吗?服务费?服务什么了?就是增加了一项免费为商户装卸车,说什么利于场地利用率,车辆周转快。现在满大街都是闲汉,外地商户站在石碾子上,一声呐喊,管饭,一天十元钱,有的是人。甚至五元就行。 这就有点“吃相很难看”了,虽然在商逐利没有错,但这样“杀鸡取卵”的做法,和官府提倡的维护良好经济发展秩序可是有点背道而驰的意思了,这个商榷司这是要干什么? 果真是为了钱?还是有更大的阴谋?赵构的政策调整刚刚从战时转为经济建设,就出现了龙王庙集市这件事,是事发偶然,还是早有预谋?可不要小看这一点星火,一旦成为燎原之势,赵构苦心经营的良好环境就会被破坏得荡然无存。经济战线的较量,往往比军事战场上还要残酷。 赵构一定要布局,而且手笔要大,不仅仅局限于大名府,他要在整个大宋帝国的基础上,布局谋划延合大联盟框架内的事情,而且把目标瞄向了海外和邻邦。 这些,赵构和谢天赐并没有谈及,只是叮嘱谢天赐,这个商榷司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个惊天大阴谋,要尽快抓出来才行。 谢天赐开始行动了。 第579章 剑出偏锋利 西市客栈外松内紧,整个二院和后院都已经被豹卫封闭,一般人根本到不了二院,更到不了后院,后门和角门都安了暗哨,整条后街都在豹卫的布控之下。 谢天赐正在范老夫人屋子里忙活着,本就是伺候赵构出身,又得赵构亲自点拨,这份玲珑劲儿,自然让范老夫人和小菊赞不绝口,关键是人嘴甜,一口一个老祖宗、小菊妹妹的叫着,着实让人觉得喜庆。 谢天赐之所以选择西市客栈,也是考虑到范老夫人的身份特殊,那是官家的干娘,虽然没有封号,但这一句“干娘”叫着,就什么都有了。 这几日,最开心的就属小菊,里里外外换上的新衣服,吃得好,住得暖,脸色很快就红润起来,九爷送过来的什么玉盘镜、香胰子、镶着温润玉石的发带,让小菊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范掌柜专门拨过来两名妇人过来伺候,这让范老夫人很不适应,几次让范掌柜的把人撤回去,范掌柜的直说这是九爷的意思,要是没有九爷的话,他可不敢。再说了,真要是退回去,还以为这俩人伺候不好,是要受处分的。您让她们好生伺候着,这两人也是咱龙王庙村的老街坊,知根知底的,还能让她们挣一份工钱,也是一份功德啊。 范老夫人这才作罢,不过这两名妇人倒是难得的勤快、利索,把个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老夫人和小菊、小五的身上的衣服,就从来没有脏过,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 小五按照李渭的吩咐,依旧每天去集市上卖他的糖葫芦,但现在小五的买卖今非昔比,每天比过去要卖出去近三倍的量,小菊和奶奶加上两名老妈子,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实打实地开心。 都知道这小五子傍上了一个厉害的靠山,商榷司的人根本就不敢管,见了面,一个劲儿“小五哥、小五哥”得叫着,龙王庙大集上五个区域,任由小五的吆喝声传了一个遍,谁也不敢上来吱一声。 小五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搜集所有商铺对商榷司的意见,这正是他的强项,许多商铺、客商、小贩有事没事都喜欢来一句:“小五哥,一串糖葫芦。”买了糖葫芦,顺便客气地问上几句话,把牢骚发一发,小五嘴上打着哈哈,心里面暗自记了下来。 消息林林总总汇集到谢天赐这里,谢天赐每天整理之后,晚上召集李渭、冯新龙、杨易、卫国、孟不凡、刘俊等人开会研究下一步方案。 以命案为突破点,张孝杰的死,出现了天堂蛊,涉及到大理苗人;牛三等人的死,涉及的杀手,从搜集到杀手的物品来开,依然指向大理苗人;卫国、刘俊等人的秘密走访,从朱家大管家身上出现的香囊来看,也指向大理苗家。 所有的线索,都有一个共同点,和大理苗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理苗人,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群体,苗寨大洞三十六,小洞七十二,一百零八洞的洞主,都在苗王的统治之下,而在苗王之上,还有苗家大祭司,这是苗家的精神领袖,也称苗家大巫王。 大理崇尚佛教,对苗家一族一直是怀柔政策,苗人也遵循自己的规则,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但苗人分布很广,不仅仅是在大理,也有部分在广南路、利川路等地,另外,苗族还分为花苗、青苗、红苗、白苗等,但都崇尚天下苗族是一家。 这些年来,战事主要在北方,南方以发展经济为主,没有波及到战火,所以和大理交接的几路,都是和平共处,互惠互利的原则,大理国国主段正严曾上书赵构,愿意两国交好,加入延合大联盟,永结同心,也是看到了大宋帝国的强大,北方接壤的吐蕃已经加入延合大联盟,这两个强国把自己夹在中间,大理这么一个小国,在夹缝中生存,两边都不能得罪。 但现在所有线索指向大理苗人,是苗人自己内部的事情?还是得到大理国朝廷的默许?这件事情,必须要弄清楚才行。 谢天赐已经调安情总局三局的小花前来,小花没有大名,只有小花一个名字,还是师父起的,据说是在一片小花丛中捡到的一个弃婴,被师父捡到抚养到现在。小花的师父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虽然在安情总局挂着职务,但一年之中倒也大多数时间在外面飘着,只有梁总局知道去处,需要的时候,动用雀鹰才能找到。 本来谢天赐想动用老头子,但梁总局却把小花派了过来,说有小花足够了,已经破例给了对手脸面,要不是大帅催得紧,小花也不用来。 等李渭等人见了小花,却一个个目瞪口呆,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谢天赐。 谢天赐无奈地叹口气道:“小花大哥,你能不能改一个名字,每次介绍你,别人都是一副吃人的模样,能怪我吗?您就是小花啊,如假包换。” 一个满脸络腮胡须、又矮又胖的黑脸汉子,根本不理会别人的眼光,兀自一个人将背上背着的一个藤条箱子放在桌子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对谢天赐说道:“大舌头,我叫小花,大小的小,花朵的花,这是师父起的名字,大帅都没有让改,你凭啥?” “好好好,花大哥……” “小花!” “好好好,小花大哥,来,我给你引见引见几位官差哥哥……” 小花摘下蚕丝手套,脸色出现了少有的凝重,那具杀手的尸体他已经检查过了,身上带着的物品也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苗疆‘尼犁门’可曾听说?”小花低声说道。 “尼犁门,难道是大理苗疆的‘十八地狱门’?”谢天赐大吃一惊。 “你这大舌头,倒也有些见识。不错,正是十八地狱门,这是他们的标志。”小花指着杀手脖子后面靠下部位的一处云纹圆形纹身说道。 “而且,这天堂蛊也是十八地狱门的手段,也正如他们所言,天堂既地狱,地狱亦天堂。不过,他们蛊惑人心的本事倒是不小,手下药膳堂颇多苗药圣手,为广大苗人解除患病疾苦,也做过不少善事,但师父说他们行事极端,动辄就灭门灭寨,不少苗洞宁肯不受他们恩惠,也不愿意和尼犁门有什么瓜葛。他们自己叫尼犁门,但在苗人甚至整个大理,都叫他们地狱门,是一群躲在黑暗角落里的臭虫。”看来小花对这个尼犁门没有什么好感,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过,他们一直都在南疆活动,不会到北方来。尼犁门按照十八层地狱之名,分为十八堂,这是第四堂房卒狱的标识,云纹孽境。门主之下为左右护法神,接下来是四大接引鬼差阴差、十八堂主,堂主手下有副堂主、执事、然后就是一干鬼卒等。” 小花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利索,对李渭说道:“将这具尸体深埋,坑里撒上石灰,远离水源人家。做好记号,很可能以后有用。” 又对谢天赐说道:“阴差背后必有鬼差,阴差难缠,鬼差不散。鬼差飘忽不定,阴魂不散,让大家一定小心。要提醒大帅小心,尼犁门行事乖张,不可用常人之心揣摩,小心无大错。” 谢天赐点点头,他是知道赵构的行宫,但其他人不知道。大名府靖园就是安情总局的基地之一,当初就是为了拱卫康园而设,防卫应该没有问题,再说,十里之外的上铺村,驻扎着中道战区麒麟军团第一军第三师的一团,这个一团里面的一营,就是大名鼎鼎的“慈峪镇营”,现在的一团团长就是曾经的营长徐小川。 第三师是重装师,第一团是快反机动团,每天都处于战备值班状态,要随时可以拉动作战的。赵构北上大名府,就是从梁景的安情总局得到情报,已经知道大理境内的这个尼犁门已经牵扯在内。赵构要以退为进,让尼犁门真正的意图暴露出来,当然,这个过程很可能危险重重,所以他入住大名府,让梁景亲自带领一个小组开始南下布局,赵构这盘棋,是别人想象不到的。 赵构已经飞鹰传书高进,再调两组飞龙卫过来,一组给谢天赐留在魏县,一组北上大名府康园,另外,调端木夏雨来大名府,端木家的老二,对于药物药理有很深的造诣,对于各种毒药毒物的研究更是精熟,有他在,自然有了保障。 谢天赐现在是枢密院作战部的部长,现在又被赵构拎出来主持这个案子,对于这些年轻人的锤炼,赵构向来不遗余力,这些,都是要留给自己的孩子们使唤的,必须是复合型人才。等到自己的儿子们长大,这些年轻人就成熟起来,正是年富力强的年龄,即使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足,有这些人保驾护航,大宋帝国这艘巨轮起码不会偏离自己预定的航向。 朱家作为地头蛇,对情报的搜集也还是有独特的地方,起码现在知道了,西市客栈二院住着从濮阳县调过来的县尉李渭,正在这里调查马小七被打折腿的案子。 一件普通纠纷,即使重伤,自有法律制裁。当事人只剩下马小七一人,另外三名凶手已经毙命,按理说应该结案。至于三名凶手被杀,那是另外一件案子,因为已经排除了马家报复杀人的嫌疑,虽有动机,但没有实力和时间,因为牛三等人被杀的时候,马家一家人正在为马小七的婚事筹划,有不在场的证据,况且,牛三等人被杀,凶手已经指向尼犁门的杀手,马家没有这号江湖人氏的朋友,兄弟几个更没有这种手段,也没有这种违法行为的可能。 但李渭待在这里一动不动,而且手下不乏高手出入,朱家几次派人渗透,都无济于事。朱文暗自把豢养的江湖豪客飞贼李五派出去踩点,居然一去不复返,到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件事,让朱胥大发雷霆,劈头劈脸一顿臭骂,告诉你不要再管,你不听,明显西市客栈已经成了龙潭虎穴,你非要去闯。李五十有八九被人家捕获,要是交代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岂不大受牵连,愚蠢至极。 朱文不敢说一句话,这个李五轻身功夫不错,善于高来低走,原以为又不是去刺杀,就是探查一番,只要小心行事,还不至于回不来。但现实就是没有回来,这才让朱文心中忐忑不安。 这个李渭,让朱家犹如芒刺在背,坐卧不安。今天又得到消息,魏县县尉冯新龙,前来拜会李渭,两人密谈良久,不知道谈些什么。这个冯新龙,可是负责南寨牛三等人被杀一案的县尉,虽然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已经对朱家有所怀疑,但朱文却被叫去询问了两次,商榷司被盯上,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朱文是朱家在商的代言人之一,不容出错,救朱文,就是救朱家,已经容不得朱胥再多考虑了。 朱胥能被推到朱家族长的地位,可不是凭借年龄大,而是能力。他马上让朱文趁着还没有被官府限制的时候,尽快“消失”一段时间,对外就说前往江浙一带考察市场。另外,让鬼差开始密切注意西市客栈的动静,一有不虞,随时出手掐断线索。 朱胥及时的应对之策,让李渭忽然有一种浑身力气击打在空气上的感觉,忽然没有了目标,虽然怀疑西南边陲的大理苗人和此事有牵连,但毕竟远在千里之外,可现在牛三等人被杀灭口的案子还悬着呢? 李渭这条明线在哪里抻着,谢天赐军人出身,可不管那个,果断出手,一击致命,居然谁也没有想到会剑出偏锋,一击而中。 第580章 阎王对鬼差 朱厚福,朱家的大管家。也是龙王庙乡乡长朱厚道的胞兄。 厚福爱色,厚道爱财。这兄弟俩,在朱家,还是代表着一方势力的。朱厚福在朱家已经是第三代总管。朱家因为朱衙内一事的牵连,在官场几乎成为绝路。但凭借着朱厚福的运作,还是让朱厚道从一个小小的乡长开始重新步入官场,尽管是最小的一级,但这是个好的开始。 朱厚道上任伊始,就大力推进龙王庙商贸集市的建设,也成了魏县的一块招牌,因为有赵构的龙王庙一行的历史痕迹,朱厚道很是会揣摩上司的心思,这个龙王庙集市就是打着当今大宋帝国官家的偌大名头开始筹建的,要不,能有现在这个规模。 但有时候物极必反,本来是件双方利好的事情,但却被朱胥当成朱家敛钱的工具,而且愈演愈烈,现在成了天怨人怒的地方,外地客商减少了近五成,都被逼走了。 对此,朱厚道也是有点无奈,朱厚福告诉自己的兄弟,最近一定要低调,朱家涸泽而渔的做法,不会长久,况且,这条鱼还远远没有养肥。不知道老族长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因为香囊的事情,自己被告知不要出去,可是自己偷偷在古城镇新纳的外宅,已经给自己捎了三回信儿了,索性去那里躲一阵子,过了年再说。那个地方没有人知道,就连自己的黄脸婆防贼一样防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外边安着一处外宅。 不过这个地方只有朱胥一人知道,作为大管家,朱胥还是要随时能找到他才行。和尼犁门的合作,还多亏了朱厚福,各取所需,彼此互补,让朱家在不知不觉中扳倒了一个个对手,才有了今天的重新崛起,可以说,朱厚福功不可没。 作为功臣,作为男人,身边多一两个红颜知己,在朱胥眼里又算得了什么,这处宅子,还是朱胥给朱厚福置办的,那个娇滴滴的外宅,则是尼犁门赠送给朱厚福的,一位在大名府“翠碧轩”的头牌。 得到朱胥的批准,朱厚福马上安排好,连夜动身,只带着一辆车,随行的两名长随,都是自己跟前家生子的庄客,身手不错,一直跟着自己。带着一些年货,还有给曾奴奴的几匹锦缎、珠宝等,想起曾奴奴的“手段”,朱厚福恨不能马上回到古城镇的家中,将曾奴奴扑倒在床上。 古城镇距离龙王庙大概三四十里路,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还不到子时,也就是亥时正刻的样子,但古城镇村子并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他的宅子在村东头,顺着官道下来,就在村东偏北地方,一座精致三进小院。 照例是走后门的,不想惊动左邻右舍。角门的门楣上拴着一条细绳,一拉,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便响起,角门偏屋值守的老吴头拎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打开门,挑起来看了看,把门彻底打开,长随朱三低声笑道:“老吴头,倒是睡得早。”说着话,将车赶进,卸车,把马拴到马棚里。 另一名长随朱四抱着东西,看到老吴的脸色不好,笑着说道:“老吴,你看你,不是梦见女妖来和你成亲了吧。” 老吴没有接话,只是麻利地将灯笼递给朱三,说了一句:“天黑,小心脚底下,莫摔了跟头。” 朱厚福心里早就飞到二院了,那还顾得上他们嬉笑打哈,安排两名长随下去休息,眼看上房烛火通明,银烛华筵,红篝鸾帐,灯下观美人,一点慰冬寒。这个朱厚福说不出的火急火燎,推开房门,迈步而入。 眼看曾奴奴懒依罗床,似嗔似怒,一双哀怨的眼睛看着推门而入的朱厚福,却没有起身迎接,似是心中无限幽怨。 “美人,等急了吧。看这次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哈哈哈,你可是磨叨了好几次了……” 朱厚福看到曾奴奴还懒散地靠在床旁不愿意动弹,以为美人还在生气,遂在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啪”地打开,里面的珠宝在烛光照影下煜煜生辉,随即向曾奴奴招招手,笑道:“小奴奴,快点过来看看啊……” “朱管家倒是懂得讨女人欢喜,怪不得曾奴奴对你如此痴情!”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面响起。 朱厚福吓得一激灵,手里一哆嗦,差点把东西扔在地上。一个身影已经从屋子的低垂的帐幔里面闪了出来,是一个精瘦高挑的汉子,一身黑色劲装,脚下一双小牛皮的战靴,黑色劲装的左肩上,绣着一个咆哮的豹头。紧接着,门口闪进两名同样服饰的精壮男子,一左一右守在门口,朱厚道眼睛一瞥,已经看到院子里有人影在闪动,自己毫无防备之下,一头钻进了圈套里。 朱厚福心里大吃一惊,作为朱家的老管家,豹卫特有的标识和服装,已经让他感觉到前心后背哄地一下子冒出一身冷汗。 “知道这身衣服代表着什么吗?”劲装男子坐了下来,问道。 朱厚道拱拱手,迅速平息了一下心情,笑道:“不知道二处的弟兄们前来,怠慢了,有什么能效劳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就是。” “好,是个聪明人。在下杨易,安情总局二局二处公干,有一件事,想麻烦朱管家和贵室以及几位随从,跟我们走一趟说说清楚。相好的,不要出什么幺蛾子,乖乖听话,还能保住性命,否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朱厚道点点头,既然豹卫找到此处,自然有豹卫的手段。他是一个惜命的人,也是一个会生活的人,且珍惜自己的性命呢。不过他也是在心里面暗暗吃惊,自己私设外宅的事情,也不过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很是隐蔽,朱家也只有朱胥老族长知道,连朱厚道都不知,这豹卫怎么摸得这么清楚。 一辆马车,七八名骑马的随从组成一个车队,连夜出了古城镇,转而向北,向大名府靖园驶去。 朱厚福的失踪,让朱胥心里面已经开始打鼓。朱家祠堂再次成了聚事厅。 或许让朱厚福出去躲一躲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最要紧的还是要拿出对策才行。 朱厚道说道:“家兄一贯谨慎,这次却没有递出一点消息,很是反常。” 朱文说道:“李五也是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族长,这是要向我们朱家开刀的征兆啊。” 朱胥点点头,已经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撒向了朱家,但攥着绳头的人是谁?是李渭,好像还没有这个能力?是冯新龙,好像也不像?李渭和冯新龙,都是县尉,缉捕一些强盗蟊贼还行,和朱家以及背后的尼犁门掰腕子,好像还没有这个魄力,最有可能的,就是大名府的安情总局二处。即使是牛三等人的命案,最多也到大名府治安司也就是了,这个二处,还不至于惊动吧? 越是怕是么,往往来什么,朱胥深知这个道理,这么被动,可不是他朱胥的做事风格,朱家必须要反击了,打乱对方的节奏,才能掌握事情的主动权,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朱胥低声说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进行强有力的反击,否则,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朱文,你这样……” 距离二十五的大集越来越近,许多商家尽管心里面一万个不愿意,但这样的大集一年也只有这一次,腊月二十的集市是个晴雨节,二十五大集成不成,就看二十的集市开市如何。 这边暗流涌动,那边在西市客栈,谢天赐迎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安情总局东京靖安司使张大梁。 张大梁奉命护送一批重要的东西前来大名府康园交于梁景小组,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这些东西必须尽快送到,赵构点名让张大梁护送。完事之后却把张大梁派给了谢天赐。 张大梁只带了胖瘦无常和四大金刚法驾前来。靖安司作为最早成立的情报机构,赵构对其有着特殊的感情,这个职能部门就一直保留了下来,其实相当于安情总局东京分局,张大梁这个司使,就是东京分局的局长,少将军衔的,子爵爵位。 张大梁对外的身份,依然是东京客商,只不过以皮毛生意为主,入住“朱家老店”,这也是赵构的意思。这个朱家老店,就是朱家开的,是所有客栈、酒楼里面占地最广、规模最大、设施最全、服务最优的客栈,五进两层的小楼,回廊互通,最是奢华。 既然是东京大客商,自然不差钱。最好的上房四间,一直包到腊月二十七,张大梁出手大方,十元的小费已经打赏得朱家老店的伙计一个劲儿有事没事来张掌柜的这里献殷勤,张掌柜的倒也大方,来者不拒。 小钱能办大事,这是张大梁口头禅。应景在这里,还的确让张大梁盯上了一条大鱼。 朱家老店常年居住着朱家的一些门客,这些人好吃好喝伺候着,遇到事情,自然文能提笔花团锦簇,武能提刀暗夜杀人。 鬼差就住在朱家老店的第三个院子里,深居简出。但这些天,鬼差活动频繁,要是搁在往常也就平安无事,偏偏张大梁入住朱家老店,又住在二院雅室。 但张大梁绰号“阎王”,正是“鬼差”的命门“上司”,也是冥冥之间自有定数,鬼差尚需阎王磨,注定鬼差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581章 寂静夜枭声 张大梁卸任塞北特管区分局局长职务,接任东京分局局长、靖安司使,虽然职务上属于平调,但东京分局在规制上比其他分局要高半格,担负着整个东京开封府地区乃至京畿路的安全工作。 张大梁在靖安司起家,回归靖安司也是顺其自然。但朝中细心的人会发现,梁景的安情总局在东京,又把张大梁平调过来,无疑是加强东京的安保力量,这是赵构手里的一柄暗刃,还是很锋利的那种。 所以,锤炼这两个人,也就不分什么时候,正如现在突然调张大梁进驻大名府,协助谢天赐破获这起案子,挖出幕后黑手,确保整个大宋帝国经济形式行稳致远。 张大梁居住的客房在二院二楼,正好对冲着三院二楼,在三院最西边的一个屋子,张大梁能感觉到那里渗透出来的一股阴冷的气息。 以二院不够肃静为由,张大梁询问一直伺候着自己的一个小厮朱三郎,是不是能调到三院雅室,朱三郎悄悄回答说,三院住着的,都是朱家最尊贵的客人,一般的客商都在前院和二院安排。 张大梁指着最西边的屋子说,哪怕是最边上的屋子也行。却没有料到吓了朱三郎一跳,急忙摆摆手说,那个屋子可不行,掌柜的说了,谁也不让靠近那个屋子,里面住着一个怪人。前一阵子有一个小厮不小心一头闯了进去,却一脸黑紫色死翘翘地被抬了出来,后来所有伺候的小厮们视如地狱一般,谁也不去触那个霉头。 一张十元的纸币悄悄塞到朱三郎的手里,张大梁笑眯眯地说道:“多谢三郎小哥,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还得靠你多给盯着点,我们可不想被人抬出来,你替我们远远盯着那个怪人,别让他摸到我们这里。” 小三郎笑眯眯地攥着纸币道:“客官放心,只要不招惹那个怪人,他倒也不乱窜,我替您盯着点,您放心就是。” 张大梁低声道:“你有相好不错的兄弟们,也嘱咐几句,这个怪人的一举一动我都想弄得明明白白,这样才不会和他撞上,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话,又一张纸币塞了过来,小三郎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连忙鸡啄米一样点着头,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神色。 张大梁客房,常氏兄弟和四大金刚围坐在桌前,正在汇总今天查到的蛛丝马迹。常氏兄弟今天主要是跟踪那个怪客行踪,但一整天都没有动静,可以确定,一直待在屋中没有出来。 四大金刚法驾今天在龙王庙集市上转了一圈,表面上在询问皮货价钱,实际上也在查看集市上有什么动静,明天就是二十,算是小集,但龙王庙的小集,也不是一般乡镇集市所能比拟的,魏县第一大集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四人俱是便衣,早已掩藏了自己的身份。从加入靖安寺开始,四人便遵循师父教诲,还俗修行,这还得益于郓王爷一句“公门修行,是为至善”,倒是让圆真大和尚自愧不如,遂命四人跟随张大梁建功立业。 四人感念郓王点拨之恩,还俗之后,请郓王赐名,以纪念重新修行之德。因为四人俱是圆真收养的孤儿弃婴,被圆真自小抚养长大,为纪念圆真长老,赵楷建议姓袁,袁明、袁聪、袁智、袁行,这是四人在靖安司档案里面的名字。 四人在集上转了一天,倒是搜罗到不少消息,因为接触的皮毛商,多为新成立的塞北特管区的商户,塞北特管区有优惠政策,但到了这里,却成了冤大头,成为“痛宰”的对象。 这些人大部分是金人,虽然赵构强调都是民族大团结中的一员,但大名府这个地方,还是对金人有着另外一种“情感”,这让到这里来经商的商户有苦说不出,别人增费最多在三百元,塞北客商,四百,不划价! 许多皮毛制品都是捕猎所得,你说成本有多少?更多的是人的功夫。至于硝制技术,女真一族的女人都是高手,也是纯手工制作,这卖出去一件就是一件。大客商从女真猎人手里收上来,或许只有几十元,但到了这里,都是几百元起,中间的利润很高,但风险也很大,毕竟从金国的蒲与路、胡速路等重点皮毛交易地区运过来,是要承担很大成本和风险的。 回到客栈,大家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根据谢天赐的部署,张大梁小组主要是找出朱家幕后力量,以暗对暗,确保一线行动。这对于张大梁来说,恰恰是长项。谢天赐长在谋,张大梁重在动。 “‘夜猫子’今天一天没有动静,估计晚上肯定会有所行动,你俩给我盯紧了。”张大梁对常氏昆仲说道。 常敬乾点点头,说道:“放心,他只要动,就逃不出手心。” 张大梁又对袁家四杰说道:“明天‘枭龙’会有行动,你们在暗中保护。” 袁明点点头,虽然知道‘枭龙’身边肯定有一组豹卫,但龙王庙大集上人员众多,身份复杂,多一份保险总归是好的。 “我要去和枭龙见面商议明天的事情,咱们分头行动。智、行二人随我过去。”张大梁开始布置。 西市客栈二院西北角一间客房内,烛火通明。 谢天赐、张大梁、李渭、冯新龙四人围案而坐,正在讨论下一步的行动部署。根据谢天赐的安排,明天,将会组织龙王庙大集的商户进行罢市抗议,由范承组织,他们不出面,目的是要引出来朱文背后真正的操纵者和其显示出来的实力,总之,一些虾兵鳖将、四海龙王都要现原形才行。 另外一路人马,则由魏县县尉冯新龙带领,正式传讯朱文,而且要在范承行动之前将朱文带走。这样一来,商榷司背后真正大佬才会出现。 第三路人马就是张大梁,暗中盯住朱家老店,这里面的大神小鬼一定会跳出来,尤其是尼犁门到底渗透进来多少人?目的是什么?一定要搞清楚。众人再三商议斟酌,确认万无一失,才纷纷告辞回去。 冯新龙带着两名手下,急匆匆出了西市客栈,打马飞奔,前往魏县县衙,他要连夜请出传票,明天一大早将朱文传唤拘押。 龙王庙到魏县县城,也就五六十里路程,官道上快马加鞭,多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河西岭,是通往县城官道上的一座丘陵,山包不高,但却有蜿蜒之势,官道从山脚而过,多有弯路,大白天走到这里,也要放慢速度,何况晚上。 冯新龙走在前面,刚刚到山脚转弯处,不由自主勒了一下马缰,坐骑减缓了速度,不等转过来,只见两点寒芒从之身旁掠过,紧接着身后便传来“噗通、噗通”两声坠马的声音,冯新龙一身冷汗急出,知道两名手下已是凶多吉少。这两名得力手下跟随自己多年,身手自是不错,可现在却被暗器击落下马,一点反应也没有,袭击者显然是高手。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飘落下来,没错,就像一片树叶一样飘落下来,正拦在冯新龙马前。黑影全身被一袭白袍遮住,就连脸上也扣着着一具白色鬼脸面具,狰狞无比,恐怖异常。手里拎着一条盘在一起的软鞭,同样是白色的,看不清是什么编制而成。 冯新龙手里缓缓抽出手刀,刀尖一指,喝道:“什么人?胆敢袭击公差,等同谋反,还不坐地受降!” 白袍人敢在夜晚一袭白衣出现,就意味着对自己的功夫极端的自信,没有什么人能留下他。 “咻……”地一声,毫无征兆间,一道白光闪过,白衣人手中的软鞭犹如一条游龙,骤然而至,直奔冯新龙脖颈而来,月光之下,软鞭之上布满蓝汪汪的倒刺,既密且毒。 冯新龙反应也是不慢,能成为县尉,自身的功夫也是要过硬的。冯新龙抬手瞬间,刀头外削,连守带攻,已经将自己上身护住。 软鞭突然空中变向,缠向冯新龙腰腹,冯新龙撤招不及,软鞭已经缠上,顿觉腰腹一紧,身子腾空而起的同时,觉得自己的双臂也已经被紧紧缠住,浑身动弹不得。 “千万莫动,这白龙鞭长满倒刺,越是用力越是紧,一但倒刺刺入身体,剧毒攻心,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冯新龙不敢再动,已经明显感觉身上的束缚越来越紧。他冷哼道:“阁下哪路好汉?门朝哪开?大名府治下,不曾见过阁下手段?” “嗨嗨嗨……”一阵夜枭似的声音响起,让冯新龙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倒是觉得五内俱热,心口发颤,嗓子眼发甜。 “能抗住我一笑之功,也算是条汉子。我来问你,今晚所谋何事?”白袍人直奔主题,倒也不啰嗦。 冯新龙心里一惊,晚上的聚会,十分机密,此人如何晓得?他脑子急速旋转,想着对策。 “嗨嗨嗨……”又是连笑声起,只是声音更大了,冯新龙不由得张大嘴急速呼吸,拼命想把这股郁闷之气排泄出去,只是一张嘴,一粒细小的药丸被弹进嘴里,入口既化,嗓子眼一痒,吞咽下去。 “噬心丹入肚,蚀骨融心,奇痒无比,我只要笑一声,即可启动药效。我再问一次,今晚所谋何事?” 第582章 黑白无常到 说不怕,那是假的。 冯新龙不怕死,怕这种窝窝囊囊的死。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拿自己性命来胁迫自己,冯新龙虽说只是一名小小的县尉,九品的前程,但却挡不住他有一身的傲骨。 “呸!唯有一死耳。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鸟人,吓唬谁?”冯新龙一脸唾沫啐过去,抖了抖身子,大义凛然道。 “嗨……”还不等白袍鬼脸汉子笑出来,就见他忽然一个前翻出去,冯新龙顿觉身上一松,就见他长鞭已经收在手里,满脸警惕,厉声向后喊道:“何方小辈,胆敢偷袭本座?” 两道黑影缓缓从阴影出闪现出来,一胖一瘦,从左右逼了上来,俱是空手,负手而立,却犹如两尊罗汉金刚一般。 “哼!鬼差很了不起吗。”又一个身影从白袍人身后闪现出来,却是一个矮胖汉子,满脸络腮胡须,倒是威风凛凛。 “花不花?好啊,你师徒也来趟这池浑水吗?”白袍男子明显被吓了一跳,脚步下意识后撤一步说道。 “收拾你这条小虫,怎好劳驾师父他老人家。”小花说着话,手指轻弹,一丝凉意浸入冯新龙被软鞭勒破的衣服里面,顿时身上急欲磅礴而出的那股难捱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晃动一下胳膊,呵呵笑了两声,拎起手刀,笑道:“我就说嘛,你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还以为自己真是一个鸟人了。”从鬼门关被拉回来,冯新龙羞怒之下,无名杀机已动。 “唰”,鬼差软鞭横扫,逼退小花和冯新龙,身子却急退。鬼差没有把冯新龙放在眼里,但对于花不花,这个叱咤苗疆的“鬼手苗巫”却极为忌惮,或者说对他的师父“圣手”胡一指更是害怕,连门主都忌惮的主,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心念之下,顿觉后面这一胖一瘦两名汉子,倒是容易对付,也是自己逃生的最大希望。 但他马上就知道,他的判断和选择,错得离谱。 身子急退的时候,鬼差以不可思议的身法竟然突然转向这两名胖瘦汉子,手中软鞭“啪”地一声巨响,鞭头急扫瘦子,因为瘦子高且瘦,应该不是力大之辈,只要他侧身避让,自己有九成把握逃离此地。 但他很快瞪着大眼珠子,眼睁睁看着瘦子左手急伸,犹如鹰喙啄击,一下子将鞭头牢牢抓在手里,长鞭顿时被抻紧。 鬼差先是大喜,继而大惊。之所以大喜,是因为对自己鞭子上的倒刺之毒充满信心,大惊失色是因为鞭头被瘦子牢牢攥在手里,自己居然无力抽动一丝一毫,更为恐怖的是,瘦子居然对毒刺视若无睹,根本不在乎那些倒刺。 电光石火,不等鬼差反应,一旁的胖子反手就是一掌,鬼差急切之间,急忙撒手丢鞭,左手一翻,也是单掌迎了上去。靠着自己的毒沙掌、毒龙鞭、毒叶镖,鬼差在尼犁门坐稳四大接引的鬼差一职。阴差、鬼差、阴魂、鬼魂,这四大接引童子仅次于左右护法,还在十八堂主之上,手段自然要十分出众才行,鬼差自信当今武林还没有几人能接的下自己的这三毒手段。 “啪”地一声,双掌相抵,鬼差只觉得一股大力顺着胳膊传来,胸口一闷,左臂已经发麻,脚下连退三步,堪堪站稳。 惊恐之下,鬼差细细打量这和自己硬怼了一掌的胖子,这才发现胖子的一双手却出奇地肥厚,散发着一种黑黝黝的色泽,和整个人相比是那么的不协调。但看到这双手,鬼差的心再次沉到海底。 毒龙鞭和毒沙掌在对方手里连续吃了大亏,毒叶镖只是清理了对方的两名小喽啰,本想着身后两人身手弱,却不料一脚正踢在铁板上。 鬼差双掌一错,不敢托大,刺耳的沙哑声喝道:“花不花,此二人好手段,恐怕大名府这座庙,容不下二位这尊大神吧。” 小花呵呵一笑,说道:“段门主派你来,难道没有摸清情况吗?这么说,你还真是一个糊涂鬼差。介绍一下吧,大宋帝国安情总局东京分局阎王手下黑白无常常家兄弟,你们三位多亲近亲近。” 鬼差心中一惊,嘴上却不敢露出一丝怯意,“哼”地一声说道:“常家兄弟一双铁砂掌,功夫刚硬,驰名江湖,在下久有耳闻,今日幸会贤昆仲,荣幸之至,不知有何见教,不妨说来听听。” “好说好说,”老大常敬坤如同笑弥勒一般,笑嘻嘻说道:“我家老大想请你喝茶,这个面子,你可是够大的。” “嗨嗨嗨……安情总局的茶,恐怕不好喝吧。”鬼差眼睛滴溜溜乱转,急速想着抽身之策。 “你别瞎琢磨了,阎王的茶也好,酒也罢,下了帖子,都得喝!” 唱白脸的常敬坤阴沉着脸说道。双掌一搓,鬼差的毒龙鞭被搓成一节一节的,被丢在地上。鬼差的脸色惨白无比,多亏带了面具,没有看出来他的惧怕之色。 “鬼差,你不要错拿主意,也不要耍小心思,阴差已死,你不想步其后尘吧,知道你是个惜命的主儿,我才多说一句。否则,你即便是死了,难道我们就不知道你尼犁门的龌龊之事?笑话,你要想清楚你们在和谁作对?是整个大宋帝国。 段天开昏了头,你们做下属的难道不知道吗?今日的尼犁门,已经不是昔日的尼犁门了。怎不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佛理?何去何从,鬼差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一旁的小花难得这么好的脾气,说出这番道理来。 “背叛门主,我只有死路一条。”鬼差不甘心地说道。 “那你现在去死吧!”小花脸色一变。 “你……”鬼差心里面骂道,你他娘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听不出我这是发牢骚,也是变相的要得到一些承诺吗?。 胖子俨然一副和事佬,说道:“鬼差,你一副身手也是不差,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安情总局不是小小的尼犁门所能抗衡的,大宋帝国更不是小小的大理能撼动的。放心,你的门主,手还没有这么长!” 鬼差垂下双手,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看来,阎王的茶,我还是要喝的,不喝,怎么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腊月二十早晨,天色刚刚发亮,龙王庙集市上已经是人头攒动。 开市在辰时正刻。距离开市还有一段时间,范承还没有出门,他还在做最后的部署,也在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好像还有点乱,官家指使自己的手下,通过自己的手,“造”魏县县衙治下龙王庙商榷司的“反”,这是什么路数?但对赵构无限的信任和崇拜,还是让范承义无反顾地投身这场“轰轰烈烈的反对商榷司无理要求”的斗争中。 金区以马家铁铺为首,木区以最大的木材商李书同领头,这个李叔同,却是塞北特管区政务总署副总督李纯的族叔,是十三姐通达商行在塞北特管区三大贸易伙伴之一,大有来头。 水区的代表则是会宁府白虎山庄庄主完颜红利的大管家完颜正,为了方便在中原地区走动,还有一个汉名,叫做赵正。所有的皮毛、药材生意都是在这里批发出去。 南方火区的代表则是南派造纸第一人沈周,据说是杭州钱塘沈存中(北宋沈括)一族,造纸和印刷术天下独步,其“梦溪印社”不仅在两浙路,甚至在这个大宋帝国也是赫赫有名。 中央土区的小商小贩的代表,则是小五,别看人小,现在可是威风得很,在龙王庙集市上,现在也算一号人物哩。 范承看看铜漏,时辰已到,他拍拍手说道:“各位,咱们龙王庙大集发展到现在,非常不容易。可是这个朱家把持的商榷司越来越盘剥的厉害,完全和国家的政策背道而驰。今年一年之内,增费增税四次,最近的一次,涨到四百元,赵正掌柜的算了算,出货一百件,才赚到一百元,还不够车马费,货到地头死是不假,但这个商榷司不是要利,这是在要命。咱们不能让这帮蛀虫给祸害了龙王庙大集这个名声,大家可是晓得,这可是官家逛过的大集,也是赞赏有加的大集,坏我大集名声,就是坏官家的名声,咱们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果真是群情激愤。 “好,范某不才,愿意领着大家和他们们辩论辩论,走,出发!” 辰时一到,各处商铺、商户都已经聚集在商榷司门前,等待开市信号。 但时辰到了,却没有见商榷司开门,不是不开门,而是商榷司司使朱文不见了。 朱八郎急得抓耳挠腮,派人去朱文家催,却说一大早朱文就出来了,说是到商榷司,但据留守的人员说,却没有看到朱文进来。龙王庙大集上也转遍了,寻找不到,也没有人看见朱文的身影出现在龙王庙集市上。 朱胥有点沉不住气了,这两天以内,连续出现状况,先是大管家朱厚福不见了踪影,紧接着鬼差彻夜未归,今天一大早,又接到朱文不见了的消息,这不,门前商户聚集得越来越多,和平时可大不一样,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朱胥阴沉着脸,对二管家朱玉合说道:“让元伯带人过来吧,是他们上场的时候了。朱八郎,通知你的治安巡查大队,全副装备集合待命。既然来了,那就看看谁的拳头硬!” 第583章 群众的力量 商榷司的大门打开,最先涌出的却是全副武装的巡查大队。 雁翅列阵于大门前,每人手里拎着一根短木棒,棒头带着铁箍。人员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一个个眼神犀利,紧紧盯着门前聚集的众人。 以朱厚道、朱玉合、朱八郎等人为首的商榷司一干官吏,出现在大家面前。人群里并没有朱胥的身影,但在后面,却闪动着几个面生之人,浑身透着一股子阴冷之气,静静看着以范承为首的众商户代表。 “龙王庙商贸集市腊月二十小集,现在开市。祝诸位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朱玉合既是朱家的二管家,也兼着商榷司副使的差事,朱文不在,自然由他来宣布。 “朱副司使,不知朱司使今日为何没有来?”范承上步揖礼问道。 “范掌柜的,朱司使偶染贵恙,休息几日。有什么事吗?”朱玉合问道。 “朱乡长,既然朱文司使不在,我等有一些疑问,不知道朱乡长或朱副司使是否能为大家解惑?”范承问道。 或许看到了一些不善,也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朱厚道笑道:“范掌柜是咱龙王庙的老人,有什么事情,好商量,请说。” “大家伙就想问问,这节前服务费,是否合理?早在契约签订的时候,可没有这笔费用?这笔费用如此之大,我们众人十分不解?” 朱玉合上前一步,“哼”了一声说道:“契约上怎么没有?第七款项里面下面的补充款项里面说得清清楚楚‘对于重大节日或特殊日子,或根据集市所需,经由商榷司以及部分商户商榷而定,适当增加税费,以利集市管理之职能’,范掌柜的没有看到吗?” “好一个‘商榷而定’,请问龙王庙集市五区棚户三百二十四,摊户二百一,流动商户一百七,你们商榷司和几家几户商议的?龙王庙商榷司曾建议成立商户联盟,可是自打商户联盟建立之后,就没有和联盟讨论过任何实质性问题,就像这次,连续增费,不知道和联盟哪位主事打过招呼?是否征得大家同意?” 朱玉合的脸色已是不善,起初成立这个所谓的联盟,不过是应个景而已,用朱胥的话讲,不过是块抹布而已,需要的时候,用它来擦一擦不听话商家的嘴,可不是来油腻自己的手。现在让范承抓住这个把柄,还真有些有劲使不上,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朱厚道是府衙代表,但并不清楚龙王庙商榷司对集市的管理内幕,也接不上话;朱八郎更是打手出身,莽夫一个,打打杀杀还行,耍嘴皮子,可不是他的强项。 一时间,陷入无言以对的境地。但朱玉合毕竟是朱家的二管家,见识比其他人还是要高。再者说了,当下还是以他为主的。 于是,他急忙接话说道:“范掌柜,有些情况或许不知,今冬大雪增多,巡查队和劳务队任务比前半年要繁重的多,增加了开支;另外,魏县以及大名府今年给龙王庙商贸集市的冬季税额增加了两成,主要是节前调节税,这些,原是和联盟诸位掌柜的打过招呼的,也都同意的。现在怎么说没有打招呼呢?况且,这是公家的差事,我们只不过照章办事而已,怎么成了无理要求?” “哈哈哈,好一个打过招呼?公家差事?”马家老五马财气愤地说道:“今年下半年,商榷司倒是说过要增费一事,只不过说的是只增一百元的综合服务管理费,这里面已经包括后来所谓的服务费、清理费等那些个费用,这个我们是通过了的,并且三日之内俱已交齐。可朱副司使,为什么后来连续两次增收,最后一次甚至从二百元到四百元分成不同等分,这和我们联盟商议了吗?你们打着所谓的综合管理费,狂敛不义之财,居然‘剥皮连层’的伎俩都用上了。这和国家提倡的为商众服务的思想背道而驰。下半年的客商流失连续增高,如今不足当初的一半,好好的一个龙王庙大集,被尔等祸害,今天我们商户联盟就要讨一个公道!” “对!商榷司是府衙治下,有章可循,有律可依。我们塞北特管区的商户,为什么就要缴纳四百元的服务费?你们商榷司为什么针对我们?连当今官家都提倡民族大团结,现在塞北特管区难道不是我大宋帝国的疆域?不是大宋帝国的子民?不能享受大宋帝国的优惠政策?”赵正跨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质问道,引来一片叫好声。 “好!赵掌柜的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请问朱副司使,我们江浙路一带的客商,为什么每次的承包费用,除了正常的包费以外,增加五十元的‘花税’?还说江浙属于一级费区,难道你们收取税费还分几个费区?怎么没有事先公示告知?这笔钱,是否在规定的税费范围?怎么江浙路的集市或治所店铺中没有听说?难道河东路不是大宋帝国所辖?”两浙路大客商沈周也站出来质问道。 一众商户纷纷站出来,群情激愤地质问朱玉合,朱玉合脸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地开始往下掉,情急之下,说了一句:“诸位,这……这有些事情,在下并不知情,是朱司使承办的,有什么话,还需朱司使解答。” 这一下,仿佛在油锅里浇了一瓢凉水一般,瞬时就炸开了。 “什么?你堂堂商榷司副司使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商量吗?” “此事干系重大,朱文一个人做得了主?” “朱文在哪里?朱文出来回话!” 围在榷场司门前的商户开始呐喊着,向前拥挤着,眼看就要挤到门前,朱八郎大喊一声,巡查大队迅速在人群前面建立起了隔离人墙,阻止人们上前质询。 面对越来越多聚集的人群,朱玉合急忙抻抻朱厚道的衣袖,急急说道:“朱乡长,您快说句话啊,这朱司使不在,能撑得住场面的,只有您啊?” 朱厚道心里不由得骂道:“你他娘的就是一个蠢货!那些话也能说?”但现在需要安抚众人情绪,要不然这件事被捅上去,自己今年的考核,无论如何不会卓异,恐怕连一个尚可也得不到。 自己就还指望着今年政绩考核卓异升迁呢?这赋税一项,可是政绩里面最为主要的,要说自己不知情,恐怕谁也不相信;但要说知情,的确是没有律法可行。当初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的,因为朱胥和朱文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再说,今年魏县全年的赋税大户,就是这龙王庙商贸大集,何知县也是知道的。何知县连续两年政绩考核都是“卓异”,已经风闻过年要右迁了。何知县右迁高升,县丞曹德继任知县的可能性最大,自己还不跟着水涨船高? “诸位商贾大家,听朱某一言。”朱厚道站在一张桌案上,扬起手臂大声喊道。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要听一听这父母官怎么说。“大家听我说,商榷司增收税费一事,乡里面是知道的,商榷司也曾报备过。为此,乡里面是出具了公函的。至于里面有一些误会没有解释清楚,或者说大家不理解,朱某表示深有同感,但既然已经形成公文定律,希望大家能够继续遵守,至于不妥之处,完全可以在明年重新商榷其中事宜,只是今年只剩下这最后的三个大集,这都是咱们发财的大好机会,岂容错过?” “不过,”他话锋一转,严厉说道:“既然是定下的规矩,希望大家照准执行,我大宋帝国对抗税不交,处罚历来严厉。这些年官家励精图治,推行商贸发展,这是国家大局,我们身为大宋子民,就应该为国分忧,为君解难。诸位应该识大局,顾大体,不能被少数人的言行所蛊惑,做下不良之事。诸位,话已至此,再要闹下去,就是造反!” 此言一出,语惊满场。“造反!”这个帽子太大了,足以压倒这里面的所有人。 “造反?好大的一顶帽子!谁要造反,我看是你们商榷司在造反。巧立名目,巧言令色,巧辩如簧,你朱厚道从里面收了多少好处?如此替商榷司说话?还不惜给守法经营的我们扣上‘造反’的帽子,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厚道,你这个脏官、狗官!反正这些也卖不出去,都给你!” 随着范承后面一个商户打扮的男人的痛骂,“啪”地一声,一个鸡蛋劈头盖脸就砸了上去,紧接着,人们手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冲着朱厚道就砸了上来,里面,还有一个穿破的官靴。 “反了……反了……你们……你们敢当众殴打朝廷命官……来人……抓起来!” 朱厚道又气又急,恼羞成怒,哆嗦地手一指队伍中间……却发现那个始作俑者看不见了。 但朱八郎等站在前面的巡查大队的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许多飞过来的东西不少“侥幸”落在了巡查大队众人身上,本就气急败坏的这些泼皮,听到朱厚道的命令,抡起手里的短棒就冲了过去,冲在最前面的就是朱八郎,他看准叫嚷的最凶的马财狠狠一棒就抡了上去。 “啪”地一声脆响,棍子被一名汉子劈手抓住,这人迅速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立刻脸上血里呼啦的,这人大喊一声:“巡查队打人啦,巡查队打死人啦?” 朱八郎心里一哆嗦,暗骂:“他妈的,老子的棍子在你手里,怎么就到头上了?” 不等朱八郎回味过来,只觉得手里一松,短棍被人夺了过去,“镗”地一声,人又被一脚蹬了出去,飞出去老远,还撞翻了好几个手下。 朱八郎啥时候吃过这亏,大喊一声:“他娘的,给老子上,弄死他们!” 巡查大队手里抡着短棒就扑了上去,商户人群里也不甘示弱地扑上来一些年轻人,双方随即展开了一场混战。 第584章 请君自入瓮 混战,但不乱。乱,但不是商户的护卫乱,而是商榷司巡查队的阵型先乱了。因为朱玉合逐渐发现,在一片片惨叫声中,越来越多倒下去的,却是巡查大队的人。 他虽然知道不少商户顾有保镖、护卫之类的人员,但巡查大队里面的人却也不是泛泛之辈,那是每天经过训练的,而且教头都是高薪聘请的退役军人来担任。在巡查大队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反倒是商户里面的护卫占了上风?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 朱玉合情急之下,急忙向后面喊道:“周教头、李教头,快调二队上来,前面顶不住了!” 不等朱玉合的声音落下,从商榷司大院里突然冲出来一股人马,大约有五六十人,这五六十人分成三个小队,手中一手握着滕盾,一手握着短棍,一声不吭,先是迅速穿插、分割,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商户们主要的护卫分割出来,大约十几个人,虽然穿着不同的衣服,但这些人眼看被分割包围起来,并没有一丝慌乱,反倒是一声呼哨,迅速结成一个圆阵,手中短棒前指,口中一声大喝,俱是马步前压,短棍遥指,翻掌护胸,动作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商榷司首席总教头周海心里一惊,这可不是寻常的商户护卫,这是久经训练的士卒,而且,是经历过生死厮杀的汉子,可不是一般人。 他看向副总教头李通,李通暗自点点头,都是多年的老伙计,彼此眼神交流就足够了。 “周海,跟着元伯,拿下这些造反之人,生死勿论!答应你的事情,回去就兑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朱胥的身影出现在商榷司门口。旁边一位魁梧老者,颌下一副黑白相间的胡须甚是威武,只是一双眼睛透露出的却是阴骘的目光,其身后站着三名身披黑袍的男子。 魁梧老者闪动之间,已经带着三名男子进到场内,面对商行护卫组成的圆阵,突然手中出现一把铁尺,三尺三寸长,浑身黝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制而成,手臂骤然变长一般,手中铁尺击向一名护卫。 身后三名黑袍男子,同样手中出现一样的铁尺,扑向另外三名护卫,他们是要为周海打出一道缺口。 魁梧老者元伯出手如风,手中铁尺不等招数使老,中途突然变招,横击护卫腰间,护卫左手掌心一吐,五指成爪,硬抓铁尺,同时右手一翻,向元伯胸口按来,居然隐隐约约中带有风雷之声,同时跃步上前,一个侧踹,将旁边一个黑袍男子踹了出去。 守中带攻,围魏救赵,不急不躁,眼神中还露出些许嘲讽,这让元伯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心头一沉。自己手中的这把铁尺跟随自己近三十年,交过手的武林中豪杰,提起“判官尺”无不心怀敬畏。这几年自己很少出手,但不等于荒废了功夫,教出来的三名弟子,现在在绿林中也小有名气,手底下功夫很是了得。但眼见此人单凭一双肉掌,居然硬撼自己沉溺多年的铁尺,是无知?还是小看? 元伯冷哼一声,铁尺再次拍击,却缓慢了许多,但却犹如山岳一般的气势,从铁尺上散发开来。这些年和人动手,让自己使出了七八成功力的,这还是第一次。 随着元伯第二次的攻击,身后三名弟子也是结成三角阵势,扑了上去,周海和李通一见,心中尽管带着一丝疑惑,但战场之上,容不得半点分心,手中短棍一横,也扑了上去。 商榷司的人数众多,但没有优势可言。里面的圆阵可大可小,左右之间的弥补走位非常娴熟,战场形势犹如一群猎狗围着一只大刺猬,虽然在外面围了好几圈,可是却始终无法下嘴,而且还让这炸起来的豪刺着实扎伤了不少人。 和元伯对战的那名护卫,身手着实了得,一双散发着古铜色的肉掌肥厚瓷实,好像没有痛觉一般,箍着铁箍的木棒被他攥在手里,一捏一个裂,都成了废物。几次手中的铁尺被他攥在手里,要不是元伯铁尺上灌注着几分内力,还真能让对方把铁尺夺了过去。 “嘭”一声闷响,一个黑袍人被一掌击飞,倒退回去的过程,接连撞翻好几个巡查大队的好手。 元伯眼睛瞥处,正是自己的三徒弟“黑面罴”熊大郎,仗着一身铁布衫的硬功,硬生生将两名护卫靠飞出去,两名护卫虽然勉强站起了一下,随后又倒地不起,显然是受了重伤。眼看打开一个缺口,却被左边一人急速补位上来,一掌拍在“黑面罴”的背上,将其击飞出去,倒在地上,尝试了一下,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受的伤要比商户护卫更重。 能一掌击飞体重近二百斤的黑大个,这不是外家功夫,是个内家高手。怎么区区商户护卫里面,还能有这样的绿林人物? 还不等元伯反应过来,“噗通”“噗通”连续两声落地的声音传来,他的另外两名徒弟“青面狼”和“玉面狐”,双双被击飞出去,落地的同时,都或多或少撞翻了一连串的自己人,滚地葫芦一般躺了一地。 元伯心里大吃一惊,“黑面罴”凶、“青面狼”狠、“玉面狐”诈,可现在自己的三大爱徒却被对方徒手击飞,对方这份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元伯挥挥手,商榷司的人缓缓后退,重新集结围了起来。里面圆阵中心,躺着三个人,包括被“黑面罴”撞伤的两名,商户护卫两个回合下来,只损伤了三个人。可元伯向后一看,面沉似水,后面倒下去几乎三成。这可是商榷司巡查大队的精锐力量,还加上两名教头以及自己带着的三名高徒。可现在躺在地上的三成损伤之中,就有自己的高徒之一。 元伯偷偷看向远处的朱胥,只见朱胥悄悄做了一个手势,元伯也回了一个手势,随即手中握着的铁尺突然“啪”地一声,头部冒出一截分叉的尖刺,蓝汪汪的,让整个铁尺既像一柄利剑,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随着元伯手中兵器发生变化,后面加入战场剩下的三四十人突然之间手中都多了一把弹出分叉尖刺的铁尺,把铁尺活生生变成了一柄利剑,这是要见真章刺刀见红流血的,或者说,已经成了生死之战。 击飞“黑面罴”的那名商家护卫,向前一步,看向元伯,冷笑一声:“向元伯,你确定要这样做?” 元伯一愣,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若无其事反问自己,这些人大有来头。不等向元伯回答,那人冲周海和李通说道:“你二人身为玄武军团第一军的退役士兵,怎么能助纣为虐?退役后找一个差事没有错,要是忘了自己军人的身份,忘了你们曾经的战友张孝杰是怎么死的,就大错特错。趁着还没有铸成大错,带着你的人退下,还来得及。” 周海一愣,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履历,还这么清楚。眼看着十几个人绝不是一般的好汉,周海和李通对望一眼,突然抛掉手中铁尺,大声叫道:“还能听我周海一句话的弟兄,迅速退后!” “不准后退,这些人试图谋反,人人得而诛之。杀一人者,赏金万元!” 朱胥扯着嗓子一喊,两下里都安静下来,万元花红,足以激起人心中那股最原始的欲望。 但是有七八个人没有丝毫犹豫,随着周海和李通齐刷刷退后三步,将铁尺剑扔在了地上。有几个人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周海和李通,下定决心一般,丢下手中的铁尺剑,跟在后面。 但大多数人都为这一万元的彩头激红了眼,杀气腾腾望着里面的护卫,仿佛那不是一条条生命,而是花花绿绿的宋币。 远处的朱胥气急败坏地骂道:“周海,你这喂不熟的狼,你就等着给你浑家收尸吧!元伯,动手!” 向元伯大喊一声:“杀!”率先冲了上去,其余人发一声大喊,嘶嚎着像一群饥寒碌碌的饿狼,扑向结成圆阵的商户护卫。 就在堪堪抡起手里的铁尺剑的时候,扑上来的众人忽然心头一悸,睁大的眼睛里突然出现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深度的绝望,还有一种渗透到骨子里面的极度恐惧。 他们在绝望的时刻,忽然都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人宁肯不要这一万元,也要退下去,原来真有那么一句话,活着,才能享受一切。” 第585章 谁是真英雄 一具具手弩就像变幻戏法一样出现在这些护卫者的手里,闪烁着冰冷寒芒的箭矢冷冰冰地对准扑上来的这些打手,狠狠扣下了扳机。 当手弩出现的瞬间,向元伯的反应要比其他人快得多。一个侧倒滑了出去,顺势双脚一蹬,急速退步,已经撤到手弩威胁范围以外,手中铁尺剑横于胸前,全神戒备,满头冷汗。 向元伯平时以双面人出现在不同场合,平时都是以一副驼背老者的面目出现,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今天生死相搏,也就顾不上遮遮掩掩了。 因为面前已经宛如修罗地狱一般。连环手弩是大宋帝国军中制式装备,少量列装各大战区的特战部队、警卫部队以及特殊部门特殊部队,比如安情总局的豹卫。 向元伯作为朱胥的幕僚高参,对一些敏感部门和事情自然关注更多一些。当护卫抄起手弩的时候,向元伯第一个念头就是如何带着他的三名徒弟尽快脱身。能拥有手弩并光明正大使用的,只有一个理由,他们是大宋帝国特殊部门的人,也就很好理解为什么这十来个人能硬抗上百人的围攻而不溃。 但这个念头瞬间就又被击碎了。豹卫放翻了一多半的人,剩下的,乖乖弃械坐地,不敢乱动一下。被豹卫用手弩指着,一动不敢动。 紧接着,一阵阵“轰隆隆”如同打雷一般的声音传了过来,一辆辆绝影车飞速驶来,将整个广场团团围住,绝影车两侧车门打开,一个个矫健的身影跃出车厢,迅速列队,手中新款“复兴1132型”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广场中的所有人。从绝影车的军旗和车标上看,这是驻大名府的麒麟军团第一军第三师第一团。 团长徐小川站在军用绝影车的车顶,手里拎着一个大铁皮喇叭,大声喊道:“所有人都不许动,违令乱动者,就地枪杀!” 面对杀气腾腾的一千多人,所有人心里颤抖的同时,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疑问“这军队啥时候杀过来的?咋一点迹象也没有呢?” 谢天赐下了一盘大棋,布了一个大局,将朱胥、朱厚道、朱玉合等人都装了进去。 朱文、朱厚福的突然收审,打了朱胥一个措手不及,还没有来得及应对,鬼差又突然不见踪影。这让朱胥不得不请出“千面佛”向元伯收拾残局。 向元伯本来带着三名徒弟,要追查鬼差的下落。玉面狐已经追查到一大早有四五骑神秘人趁着黎明进了大名府南城门,其中一人的描述很像鬼差。 尚未来得及出发,就被朱胥急匆匆叫到商榷司,告诉他出了大事情,非得元伯亲自处理。就连朱胥,也不得不亲自到场压阵才行。 既然唱戏的台子搭好了,朱胥这边也报了幕,两边的帷幕也已拉开,好家伙,一上场,怎么唱得不是事先排练好的剧本,演串了? 最主要的是,军队为什么会来?什么时候来的?自己一点消息没有,这就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以前的那种预感,现在都一幕幕变成了现实,自己,或者说朱家,早就被朝廷盯上了。 如果没有商榷司一年几十万的黑钱,没有他急功近利和尼犁门的联合,没有马小七的伤人案件,没有牛三等人的命案,是不是朱家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大麻烦。 今天出动的是一营和侦察连、警卫连,一个千人队足够了,全当是一次紧急拉动演练。从接到命令到赶到任务地点,只有两个时辰,在路上,斗木獬小队的副队长卫国已经向带队的团长徐小川传达了谢天赐的命令和具体的任务。 谢天赐现在是军事枢密院作战部部长,军衔上调至上校,虽然和徐小川军衔一样,可是级别却差着好几级,在对年轻人的选拔任用上,咱家的大帅可真是胆大。 控制局面,稳住大局。这是徐小川的任务,具体的抓人审案子,由李渭负责,谢天赐把总。换句话说,徐小川是来撑腰壮胆的。 一营的三个连在营长穆林的带领下,迅速完成了对广场上所有人的分割包围,黑洞洞的枪口下,所有人都安安静静,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呯”突然一声枪响,广场上略显骚动,但举起的枪口又让众人急忙蹲了下去。警卫连长许信枪膛口冒出一股青烟,对面商榷司大门外,朱八郎的半个脑袋快被轰没了,脑浆子和鲜血飞溅的四处都是,和朱八郎挨得最近的几人溅得满头满脸满身,一个人“噗通”一下吓昏了过去,剩下几个人,体若筛糠,浑身哆嗦,一股子尿骚味儿立刻弥漫开来,脚下是一片“狼藉”。 “再说一遍,不许乱动,否则杀无赦!”许信吹了一下枪口的烟气,很不讲情面的大声喊道。 朱胥缓缓闭上双目,心里在滴血。朱八郎是死在自己的暗示下,但没想到军队说开枪就开枪,他现在后悔的死的心都有。朱八郎虽然能力不是十分突出,但对自己可谓忠心耿耿,非常听话。刚才朱胥暗示朱八郎出头叫嚷着,想鼓动别人造成混乱,趁机溜走。但很不幸,朱八郎刚刚跳起来没有说完两句话,在许信警告一次的前提下,依然想冲上去,枪,响了,朱胥的心,碎了。 大名府知府敬辉,以春季期间的安全会议为由,在知府衙门的公堂之上,将魏县知县何贤、县丞曹德“请走”。 之后,魏县主簿杨近、各曹司官均被安情总局二处请去喝茶,县尉冯新龙是唯一一位没有被牵连的司官。 紧接着,龙王庙乡乡长朱厚道、副乡长朱玉昌、朱家族长朱胥等人被正式拘押,但并没有一个人知道被拘押到何处。 龙王庙商贸集市商榷司的招牌倒是没有变,这是官家的一级管理机构,牌子不能换,在于管理者是为谁服务的。 经过龙王庙集市四百多商户的集体商议表决,范承、马财被选为商榷司使和副司使。周海和李通经过甄别,并没有参与到朱胥、朱文、朱厚道等人的案件中,被谢天赐重新敲打一番后,依旧被雇佣为商榷司治下的治安巡查大队,但此大队却完全不同于彼大队。 敬辉知府雷厉风行,此案一面审理,一面整顿龙王庙商贸集市,连夜和新任商榷司司使范承和马财定出规程,没有缴纳新税费的,一概不再缴纳;已经缴纳的,在来年的税费之中扣除。恢复商榷司建立集市时的收费标准,除了百分之三的商税之外,只有每月二十元到五十元的管理费。流动摊位,按每日一元的费用收取。其他费用,全部取消。 这张告示,伴随着商榷司一项新规定,以后从腊月二十五到腊月二十九,春节前新增连续五天的大集,这五天的大集,没有任何新增收费,让利于民,让惠于民。 不过,为了防止个别不法商贩偷税漏税,瞒报流水。龙王庙商贸集市实现统一结算、扣税返费的方式,每次交易都记录在案,每十天一结算,扣除税费之后,将全部费用返还商家,两下里每月一对帐,每年一公示本难度纳税前十名的大户。这十名纳税大户,将更加享受朝廷出台的相关的商业优惠政策和政治政策。 这条消息,伴随着大名府魏县、南乐、清丰、莘县四周县乡等地的传播,向南到濮阳,向北甚至到了清河,过年前的魏县龙王庙商贸大集,再次声名远播。 赵构在康园完成了复兴七年的一次重大战略布局,想着启程回京了。 毕竟春节是一年之中老百姓心里面最重大的节日。听完谢天赐、李渭的案件审理汇报,赵构良久没有说话,一直都在沉思。 龙王庙集市事件是一个个例?还是一种普遍现象?想起历朝历代一些典型的贪污腐败的大案要案,难道真的走不出历史发展伴随着贪污腐败的必然现象吗? 人性本贪,制度使然。把权利放进制度的笼子里,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法治,还是法治! 但这是一个长久的话题,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按部就班,一步步实现。既然这样,那好吧,回去让曲风去伤脑筋吧。 李渭表现得很成熟,打草惊蛇、引蛇出洞这套连环计,就是他想出来的。谢天赐对李渭不由得刮目相看,私下里给赵构写劄子,非要调李渭到自己的作战部当参议,被赵构驳回。 李渭,赵构早就给他谋划了一个差事,去曲风的大宋帝国总监察院挂职锻炼,包括这个魏县县尉冯新龙,都是赵构刻意栽培提拔的年轻一代新生力量。不过,先要去东京开封府的“大宋帝国人民学院”进修一年再说。 腊月二十九,赵构悄悄观摩了龙王庙商贸大集红火得一塌糊涂的集市景象后,带着丽妃端木冬雪、公事房总管张悫、作战部部长谢天赐等人,悄悄踏上返回东京的路程,他要回去好好过一个春节。 但在千里之外的荆湖南路,一个由七八人组成的马帮车队,行驶在官道上。 打头之人,骑在一匹浑身黑中透亮的骏马上,倒也惹得路上的行人频频瞩目,身后三人倒像是长随,身材魁梧,满脸凶狠之像。 马队当中,夹杂着三四辆最新款式的商用绝影车,宽大厚重,一匹骨架奇大的大黑骡驾辕,前面是一匹棕褐色的健骡拉套,两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护卫的马后面,不是拴着骡子就是大马,车辆上,插着通达商行的“飞马”旗,一匹肋生双翅、脚踏铜钱的飞奔的骏马,这个标识,大宋帝国包括延合大联盟国家,无人不晓,甚至已经名扬海外。 按理说,这个旗帜打出来,一般不会有麻烦。但不会有,不等于没有。他们不找麻烦,不等于麻烦不找他们。 这不,麻烦来了。 第586章 金枪杨再兴 曹成,历史上的造反之人,但并没有一颗造反之心。 他对于大宋朝的感情,并不比任何一个大宋子民差。赵构的蝴蝶小翅膀所煽动的效应,对曹成来讲,改变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同改变的,还有同样一位赫赫有名的猛人,金枪杨再兴。 杨再兴并非山西令公之后代,而是荆湖南路武冈军城步寨苗族人。自幼丧父,只好随着母亲回到外婆家居住。好在外婆非常疼爱这个外孙,外公本是赤木寨苗族大首领,两个舅舅也是苗寨头领,对外甥自然是悉心照顾。杨再兴自幼喜武,天生神力,悟性极高。外公舍得钱财,悉心培养,请了荆湖两路着名的枪棒教头宋峻为师父,学艺十年,带艺投军。 曹成现在是南道战区所属朱雀军团苗傅手下的第三师辎重保障团一名团长,祖传的铁匠手艺,被张俊吸收进军队。张俊的朱雀军团以稳重的风格、扎实的训练着称,其中对后勤辎重的重视尤为突出,曹成凭借其胆大心细、身手出众,在军中屡立战功,很得第三师师长王林的赏识。 杨再兴因为武艺超众,本是张俊警卫团的一名营长,被张俊特意派来担任副团长,这次的任务很重,张俊的南道战区又是主力,南方的空气湿度大,对器械保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后勤压力要更大一些。杨再兴做事稳重又不失锐气,曹成偏重于整体调度,而杨再兴则侧重于安全保卫。 这次突然接到调令南下广南西路,曹成的辎重团先期随队南下,其他人员和一些不太重要的物资,则由副团长杨再兴押运随后跟进。 只有一条官道,从第三师驻地韶州一直往南,过武冈到临冈,在收溪寨进入广南西路,再往南到融州。 尽管曹成带走了大部分辎重,但还是有不少东西,使得杨再兴的队伍有些超重前行。南方的道路地基偏软,今年降雨偏多,道路的状况不是很好,南方的冬天是一种潮湿寒冷,比北方的干冷更让人难受,所以一般的道路修缮都放在其他三个季节。 但这次赵构突然冬季调兵,又主要是南道战区,其实就是对南道战区各部队的一次实战检验,要是掉链子,以后可没有肉吃了,或许连汤也喝不上。 “通达商行?哼,做买卖的什么时候都配置了这么好的绝影车了?”作为后勤辎重团副团长,杨再兴对所有军用物品都非常熟悉,一看路上行驶的这几辆车都不简单,加厚的减震钢板,宽大的车身,厚实的箱板,一看就是有板甲内衬的,更为夸张的是驾辕的几匹骡子,就连他们军中也是不多见,怎么一个民间的商行富裕成这个样子了吗? 心里酸溜溜加上有些郁闷,自己和师长说好了,这次要上一线部队去,哪怕是当一名连长,也好过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吃肉啃骨头。没想到张俊司令员一纸调令,将自己官升半级,从正营提到副团,来到曹成的后勤辎重团。 虽然知道后勤辎重团在张俊司令员的心里是排在第一位的,那也不如上前线厮杀痛快。 正压着队伍急行,眼看前面出现这一溜车队,倒是非常规矩的让开大路,让军车先行,骑在马上的几位汉子也是下马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车队在眼前经过。杨再兴不由得有了一些好感,给军队军车让路,这是规矩,但能下马恭送大军经过,则是一种敬意。 他勒住马缰,驻足凝视一下站在旁边的四个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后站着三名魁梧壮硕的汉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杨再兴,眼里不仅没有一丝惧怕,反倒是有一种火热。 杨再兴顿时心生警惕,事有反常必为妖,这伙人不一般,不是一般的客商。 杨再兴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身后的亲卫呼啦一下将车队围了起来,杨再兴策马上前,俯下身子问道:“你家谁是管事的?出来答话?” “将军有何指教?”年轻小子笑眯眯问道。 “现在大军戒严通行,我要查查你等的路引、腰牌?”杨再兴硬硬的话头,冷冰冰的语气。 “请将军过目。”三人恭恭敬敬递上腰牌和路引。 杨再兴皱皱眉,看着手里由开封府开具的路引和个人的身份腰牌,没有错。但就是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副团长,这三人不简单,手上沾过血。”身后的亲卫队长低声说道。 杨再兴心头一悸,不错,就是这种感觉。苗傅的第一军血战恤品路的时候,留守后方的的,恰恰是他们辎重团,曹成和杨再兴都没有北上。因为所有补给辎重都由吴喜的联勤保障司令部负责,调动的是黄河以北各路保障,南面只是两浙路的水路运输有一些,已经足够了。 没有赶上大战,曹成后悔也没有用,军令如山。这次第一军突然南下西进,曹成说什么也不顾了,先溜走再说,于是,不讲“义气”地将杨再兴这个副团长留在后面跟进,好在即使是跟进,也是在向南开拔,说是演习,但杨再兴怎么也嗅出了一点不寻常。 自己荣升副团长,新调派的亲卫小队可是正儿八经从宋金之战的东线战场拼杀出来的,但和岳云阴差阳错的错开,并不认得,但却是知道有这么一号“赢官人”,谁能想到在这南方碰上呢? 杨再兴手中大枪骤然抬起,喝道:“来人,给我拿下!” “呼啦”一声,亲卫下马,宋刀已经在手,刀尖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对着三人喝道:“举手抱头,坐地不杀!” 没想到三人根本一动不动,眼睛里满是不屑。打头的小官人甚至笑道:“将军确定要这么做?” 杨再兴大怒:“拿下!” 亲兵不再犹豫,迅速结成三人军阵,扑向四人。只见那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结成一个棱形军阵,手中虽然没有武器,但面对扑上来的宋军,根本不惧。 一交手,杨再兴瞪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跟在小官人身后的三名汉子,根本就没有上前助攻,只是帮助其守住两翼和后路,前面就是小官人一个人在“战斗”。 说是“战斗”,不如说有些戏耍的成分,因为没有下死手。小官人很“阴损”,一名亲卫小队长身先士卒冲上来,手中刀刚刚举起,就被小官人出手刁住夺了过来扔在地上,紧接着大脑一阵晕眩,天地来了一个大反转,却是被小官人拎起来当成一件称手的“兵器”,却让众士兵投鼠忌器。 能成为亲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身高力大是基本的标准。一个六尺多、体重近两百斤的汉子,却被这位小官人如同孩童大风车玩具一般耍得滴溜溜转,众人眼睁睁看着如见鬼魅,手中的刀却不敢上前招呼。 “放下我的兄弟!”随着一声大喝,杨再兴一跃下马。探手如龙爪,进步似跃虎,要从小官人手里抢夺。 小官人一笑,振臂一抛,说道:“得罪了,接着!”一个硕大的身躯直飞过来。杨再兴不敢大意,沉肩坠马,两膀较力,“啪”地一声接住,却被撞击的连连后退了七八步才堪堪站稳,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有倒过来。 小官人“咦”了一声,有些吃惊道:“好一个千斤坠!此地竟有如此人物?好!” 杨再兴也是大吃一惊,眼中透出一丝疑惑:“这小官人好大的力气?” 缓缓放下已经晕头转向快吐的亲卫小队长,杨再兴扬手抄枪,手中大枪犹如一条游龙,在手中吞吐不定,向小官人喝道:“杨再兴在此,岂容尔等造次?束手就擒吧!”杨再兴越发肯定这不是一般的客商,或者说不是客商。 小官人笑道:“你想和我比枪?” 杨再兴冷哼一声道:“你等来得不尴尬,我身为大宋军人,你们处于演习路线区域,我有责任甄别你等真实身份。” 岳云心中也是一声赞,这个杨再兴脑子好使,没有用一般治安盘查,而是扣住军事演习这个字眼,来让自己的行为更加合理合法化。 道路上的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有大军公办,虽然不敢靠近,但好奇心是人的天性,况且这大军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官人,倒还是第一次,不由得慢慢围了上来,只是不敢过分靠近。 但让他们奇怪的是,包围圈里的小官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倒是围着的大军,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 九王没有露面,连王家兄弟也没有上来,只是在后面静静地观看,好像并没有制止的样子。岳云心里有底,这是要让自己放开手脚,不要顾虑,但要有分寸,否则,连王家兄弟也不会出来。 “让开、让开……”一连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看热闹的人群被分开一条通道,一队墨绿色劲装人马挤了进来,一眼看到里面的宋军,急忙上前见礼:“在下临冈县缉捕司治下治安巡查三队队长刁奇,不知那位太尉当值?” “第三师辎重团公干,怀疑有人破坏演习,正在身份甄别。”亲卫队长大声喊道。 刁奇挥手让手下退后,却帮助辎重团将路人隔开一段距离,以便大军“执行公务”,不得不说,这个刁奇脑子好使,也会来事。什么“身份甄别”,分明是起了矛盾,要亲自处理,否则以区区的陌生人的身份甄别,何敢动用大军?这是他们缉捕司的差事啊。 既然如此,自古兵差一家,当然要帮帮弟兄们的场子。 第587章 先混个脸熟 南方在古代多为穷山恶水之地,是发配犯人的首选,所以就有民风彪悍的传统,加上环境恶劣,人们为了生存下去,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培养出争勇好狠、执拗不服输的性格。 很少见到会有人和大军对抗,这可是稀罕事儿。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刁奇打发一些人开始疏散交通,作为缉捕司,虽然这不是他们的本分差事,但刁奇做事还是秉承公心,既然自己赶上了,就要帮一把,否则这么多人真要出事了,自己在现场,也脱不了干系。 “杨将军,能否借支枪用用?” 岳云笑着指着他手下的士卒。宋刀和锥枪,是大宋帝国军队的制式标配,不过现在的宋刀和锥枪,其制造工艺和所用材料,已经远远超出了其他国家最精锐的武器。独特的三棱枪刺,在增强了破甲刺杀的效果之外,弹簧加卡榫的设计,还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拆下来当格斗军刺使用。在宋金战场上,三角形的创伤伤口,已经让金兵闻风丧胆。赵构提出的“标准工艺”理念,也让武器的制造量产成为可能,就比如杨再兴的后勤辎重团,就可以完全按照大宋锥枪的制造工艺进行加工生产。而在战场上,制式化、标准化也让宋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将两支、三支损坏的枪重新组合成一支新枪,继续投入战斗。 杨再兴一愣,这小官人居然真的要比枪?难道真的如亲卫所言,这些人上过战场见过血? 他将自己的大枪挂在马鞍上,挥手从亲卫手中拿过两杆锥枪,扔给岳云一杆,手中锥枪一摆,说道:“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岳云接枪入手,却是并步举枪,右手平胸,这是岳家枪起手礼,岳云自认晚辈,先礼而后兵。 岳家枪成名已久,杨再兴是久闻其名,但却没有真正见识过。只觉得岳云持枪简单一立,就给人一种人即是枪,枪即是人的感觉。 岳云既是岳飞长子,又是军中赢官人,靠的可不是岳飞这棵大树,而是自己实打实的功夫搏杀出来的。岳家枪是岳家传家宝,作为长子,这是必修课,岳飞也是督促甚严。岳云虽然称手的兵器是“虎头”双锤,但岳家大枪也是炉火纯青,要不怎么简简单单一招起手式,就让杨再兴不敢大意。 小岳云跃步拧腰,手中锥枪一抖,“龙翻”使出,居然是七星拱月之势,在杨再兴眼里,不是一个枪尖,而是七朵枪花绽开,齐齐直奔他的前胸而来。 杨再兴也是使枪高手,他的师父曾和他谈起大宋枪法四大家各有所长,各有特点,岳家精,杨家猛、折家妙来高家狠。曾说道岳家枪精于变化,惯于融汇,招式简单,内力外放。将浑厚的内力灌注于手中大枪,以一区区手腕之力,就可以抖出五朵、七星、九曜之形,倍加推崇。 杨再兴大喝一声,欺进中宫,手中锥枪以快破变,居然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饶是岳云久经沙场,这一上来就拼命的打法还是不多见,又不是你死我活的敌对战场。心中想,手中变,锥枪外摆一点,“鹤啄”出手,正击在杨再兴的枪头上,“嘡”地一声,金戈之声鸣响,杨再兴两臂发麻,手中锥枪已经被大力荡开。 “嗯?这小官人好大的力气!”杨再兴自诩神力无敌,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能有如此功力,自己倒是有些轻敌,但也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如果连这个小娃娃也比不过,岂不是脸面丢大了。 “好枪法!再来!”杨再兴手中锥枪依旧中宫疾进,没有丝毫花招,就是直刺,但却是快字当头,快、狠、准、刁。 岳云却是以快制快,岳家枪之所以精,就在于其招式精炼实用,是杀敌技,而非街头艺。岳云后发先至,以快打快,还在于变化精妙,一招“归巢”使出来,居然单臂持枪,侧身直刺,犹如金鸡独立,侧身一势,既让开杨再兴的中路直刺,单臂轻舒,就等于增加了枪的长度,至于单臂之力驾驭这柄锥枪,对于岳云来讲,恰恰能发挥这一招的威力。 “归巢”一招,枪诀有云“倦鸟归巢直入林,收翅俯冲疾如风。”一个“疾如风”完全彰显此招之快、之疾,让人防不胜防。岳云善锤,锤是力器,无形中,赋予了手中这柄锥枪一点锤法的影子,让杨再兴感觉这不再是一杆枪,却犹如棍锤之力扑面而来。 杨再兴反应极快,不及收枪,索性蹬地拧腰,一个侧翻翻了出去,虽然有少许狼狈,但却很见效,恰好将岳云此招避过。 “好身手!”岳云大声赞道。这一招“归巢”是岳家枪法里面的精妙招式,能在电光石火的瞬间躲开,时机、反应、对策,丝毫不差才行。岳飞曾凭借此招击杀无数金兵将佐,岳云怎会不知这一招的精妙之处呢?只因为如此,岳云才由衷赞喝一句。 三招已过,岳云手中大枪胸前一横一转一抡,带着风声,身体如蛇盘,大枪化作长棍横扫,正是大帅棍法“龙影九式”中的“赤龙滚翻”,云中赤龙,翻江倒海之势势不可挡,一个“翻”字将此招大开大合的招式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杨再兴手中锥枪“苍松迎客”,却是不敢硬拼,迎客之举,以礼相待,却是以柔克刚的妙招,锥枪贴上去顺势后撤,将此招化于无形。招虽解,力还在,这股大力让杨再兴实实在在地承受了下来,顿觉嗓子眼腥气上涌,气息不稳,五脏六腑就像被搅动了一下,很是难受。难受归难受,杨再兴却是对岳云刮目相看。 俩人交手虽然只有寥寥几招,但杨再兴知道,自己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却丝毫不占上风,已是输了。况且刚才这股大力传来却没有余劲,可见这位小官人是收着力打的,而自己几乎是用尽了全力,但无论是招式还是力气包括内劲,自己全面落在下风。 杨再兴将手中锥枪掷还给亲卫,笑道:“小官人年龄虽小,功夫却是老道,你这枪上的功夫,怎么有些棍棒的意境在里面?这里面的招式,可是杂得很。” 言下之意,你所学甚杂,岂不知专一而精。这是嘴上在找回面子的说辞,言外之意,我们还是不要再打下去了。 岳云小人精一般的人物,如何不知道打蛇随棍上、就势下台阶的为人之道。遂恭恭敬敬将锥枪双手奉还,笑道:“杨将军枪法了得,在下乳臭未干,岂敢得将军谬赞。” “哈哈哈,你这话我爱听。可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我大军南下军演,你们一行太过扎眼,身份多疑,你后面这三位好汉,怕也不是一般人,何况车里面的贵客?不能怪我多心,万事以大帅的大事为重,小官人莫怪。还是说清楚才好。”一边说着话,一边还不时看向王家兄弟那里,那两个年轻人,也很不简单。 这是客气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很明显,你们的身份我必须弄明白,可别说就是通达商行的客商?通达商行虽然很牛,但还没有牛到让你们这些顶级高手等做护卫的道理。 “应祥,请杨将军过来一谈。”忽然一辆绝影车里传来说话之声,中气浑厚,虽然隔着老远,但一字一句却清清楚楚递到杨再兴的耳朵里。 岳云单手一请,低声道:“杨将军,我家主人有请。”说完,前面先走,杨再兴随后跟进,那三名汉子则紧紧跟在后面,被留在原地的亲卫怎么看,这四个人随时都是一个军阵的组合。 来到第三辆绝影车跟前,岳云退后而立,低声道:“九王,杨将军到。” 随着岳云的话,一个声音传了出来:“杨副团长,这是我的腰牌,不过还请保密。”里面的人一语道破杨再兴的身份,但却用一副不可抗拒的口气说道。 一个黑黝黝的腰牌递了出来,杨再兴接过的一刹那,眼睛只扫了一眼,手一哆嗦,差点没有把握住。再仔细看了看,急忙双手奉还,诚惶诚恐低声道:“杨某不知梁总局虎驾在此,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无妨。杨副团长职责在身,保持了军人应该具有的警惕性,回头自会和张司令说起。不过,我倒是希望杨副团长帮一个小忙……” 杨再兴的辎重团再次整理好队形开始上路,临走还不忘给刁奇的缉捕司留下了几箱好酒,算是感谢刁奇小队的这份情谊。 不过车队却是增加了几辆绝影车,其中三辆车全部拉满了辎重补给,这样一来,杨再兴的部队好歹能加速前进,师长王林可是一个暴脾气,规定的时间赶不到集结地点,贻误战机,那是要掉脑袋的。不过有了这几辆车的分流,他们的行军速度将会大大加快,在预定时间应该可以赶到集合地点融州。 中间的一辆绝影车里,梁景和一老者相对而坐,正在黑白对弈。梁景的白棋一条大龙业已起势,来势汹汹。但黑棋看上去虽然危险重重,却每每关键时刻总能多出一口气来化险为夷。 但细观棋局,梁景这条大龙被老者关键几颗子困住,梁景手捻一子,陷入长思,良久,白子落下。 “孤怀还是放不下啊。患得患失,有所顾忌,不敢放开手脚。”老者笑道,黑字落下,胜负已分,梁景弃子认输。 “傅老棋力深厚,梁景小辈,还需傅老多多指教才是。”梁景笑道,并没有把输赢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有所担心,才会心思不静。杨再兴是红苗大族,或许对我们的事情有所帮助。其曾祖曾是飞山蛮苗王,虽然时过境迁,但余威尚存。其外祖父虽然过世,但其外婆一家的势力还是不小,我是了解的。” 梁景笑道:“昔日的苗家大巫如果不了解,还有谁能了解?你我身负九爷重托,这台大戏,无论如何要唱好才是。哦,对了,尼犁门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第588章 大理国之行 傅青山一袭棕色宽袖蚕丝对襟锦衣,外罩一件天青色蚕绒褙子,站在绝影车旁边,眺望远处一条犹如墨带一般的大河,黄泥河。 傅青山的家乡就在黄泥河西岸大理境内的罗雄寨。离家多年,近乡心怯,山水依旧,人已不同。 傅青山本来是南道战区张俊推荐给赵构的,因为赵构在东京召开大宋帝国全国中兴党第一届委员代表大会的时候,曾特邀傅青山参加。当得知傅青山曾是苗家大巫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密谈之后,傅青山毅然决然地加入大宋帝国安情总局,成为三局中的名高级参议。一同加入的,还有他的两位高足,小花和小海。 小海留守安情总局,小花留在大名府,帮助谢天赐处理案子,自己则亲自陪同梁景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临走之际,自己心里面很乱。出走之时,立下誓言,这世上再无苗家大巫傅青山。 而今答应了当今官家,重返故里,是了却恩怨?还是回乡一看?自己现在也很迷茫,说放不下,就不会远赴东京;说放下,又怎会魂牵梦绕,思绪不断? 怀着迷惑,走之前,和老友圆真老和尚夜话禅机,老和尚曾有佛偈云:忘是不忘,不忘是忘。念是不念,不念是念。你不是你,我不是我,皆为虚幻。心为众生,众生在心,既是涅盘。 圆真又说,我佛修行,在于修心,不在于何修?吃斋念佛是修,杀生造孽亦是修;广施弘法是修,青灯一盏亦是修;在野是修,在朝亦修;战场杀戮是修,惠及黎庶亦是修。正如居士,身为苗族大巫是修,难道辅佐朝廷不是修?又何必在于身在哪里,心又在哪里? 傅青山心里豁然开朗,心头阴霾一扫而尽。是啊,当今官家也说过,自己只守着苗家一族,格局太小,应该放眼天下,惠及众生,才是大智大慧。 傅青山是他的本名,但苗家大巫会以多种面目出现在世间,而他在苗家一百零八洞洞主的心中,就是那个只用一根手指就能让人生让人死的“圣手”傅一指。 “唉,红鸾,难道那个大巫,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傅青山心里头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遥寄思绪,深邃的目光好像是要看破穿透这崇山峻岭,看清楚远方的那抹靓影。 三辆绝影车,七匹良骏护卫,一人策马在前,胯下一匹银白色小龙驹,龙颈熊尻,在这南界之地却甚是抢眼。 不要说他的坐骑,就是旁边一名十四五岁的孩童,胯下那匹浑身像黑缎子一样泛着亮光的大黑马,也不是一般的骏马。 其余众人所骑,俱是这样一般。倒是一路上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嘴里滴里嘟噜吐着大理方言,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我说杨大哥,他们说什么呢?这里的人都这么好奇吗?”岳云没心没肺地问道。 “我说岳老大,你真想知道?”杨再兴咬着后槽牙“愤愤不平”。 “废话,快说!”岳云一瞪眼,后面三货齐刷刷把眼睛瞪向杨再兴,眼里面话再明白不过:“你个老四,刚入伙,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老大发话,还不赶紧的。” 杨再兴一缩脖子,心里骂道:“好歹是兄弟,不说护着点。” “他们都说,这是哪家的儿郎,这么好看的大马,从来没有见过,就是羡慕嫉妒恨的意思。” 杨再兴也是有些“羡慕嫉妒恨”,他们朱雀军团也是最早成立的五大军团之一,但要说军马配置,可是排在其他军团的后面。就连白泽军团都排在他们前面,配属给他们最多的,是走骡。平心而论,这才是最好的配置,南方道路泥泞,地基软,绝影车只能用第三款式,也就是轻型绝影车,为南道战区和水军陆战各师量身打造,所以坐骑反倒是不是最优先考虑的。 还是这两年马场规模越来越大,济州岛、桓州、贺兰山、和州等几个大型的马场已经成为超大型马场,仅在济州岛,就有三个繁殖基地,将西域和州、北漠克烈等优良种马引进,和桓州、济州岛等地的种马进行远亲繁殖育种,第一代和第二代马已经在战场上得到验证,非常优秀,尤其是和州马和济州马的杂交繁殖,所产第一代的马,既有济州马高大威猛善于冲刺的优良特性,又有耐饲料、好饲养、强于耐力的特点,这一批次大约一万多匹骏马,全部被赵构优先配属应龙、飞龙两大军团团级以上主官,而且一人两匹。 但作为岳飞长子,大帅心腹爱将,岳云的坐骑那还是大帅赐予的,风系三骏里面的追风,更不是一般骏马所相比的,这也是杨再兴借了岳云的光,换了坐骑,但梁景的小神龙和岳云的追风,一白一黑,还是显得那么与众不同,虽然自己胯下的“闪电黄”也是名驹,但想起这些人如此的“豪横”,自己心里既有兴奋,也有一些酸溜溜的感觉。 梁景却是惊叹这南国特有的风景。从冰天雪地的北国,到了温暖如春的南方,这里的山山水水都透着一种温润和恬静,就连鸟鸣之声都是那么婉转,仿佛就怕打搅了了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傅青山不愿意抛头露面,索性坐在车里不出来,这里面宽大舒适,能卧能躺,很是惬意,这老头好像已经喜欢上了坐在绝影车里的感觉,这两天一直都是呆在里面享受这独自的一人世界乐此不疲。 来到神头岭,这是进入罗雄寨的唯一一条山路,中间一条阔约十步的山道,坑坑洼洼些许不平,和大宋境内笔直宽阔的官道不能相比。两侧是绝崖峭壁,不能攀援,只有这中间一线天可行。一行人走在这有些阴森森的山谷底,倒是有些不安。 “啊……”陡然一声惊呼响彻在山谷,梁景循声抬头,但见一个身影在悬崖上急速坠落,虽然不时有灌木树枝拦阻一下,但却无法阻止其下坠之势,梁景脚跟一磕,小神龙蹭就窜了出去,脚尖一点,已是甩镫离鞍,双手如钩,在凸起的崖石上一个借力,已经翻了上去,眼看身影已经摔落下来,梁景双脚一蹬崖壁,身如大鸟扑击,已经将下落之人接住,内息运转,双膀用力,已经将下坠之势卸去大半。 双脚落地之时一个滚翻,已经安全着地,只是滚翻之时怕伤到怀中之人,梁景双臂紧紧搂住,微感柔软,也没有放在心上。“刺啦”一声,原来是梁景的锦衣肩袖处被路边的树枝挂破,梁景起身站稳,放下怀里紧搂之人,刚想看清楚问候一句,细看之下,梁景突然脸红。 一个身着短百褶裙、蓝红黑等五色相间的五彩上衣,颈间带着一个明晃晃银项圈的十六七岁的苗族少女就这么眼汪汪地看着梁景,散发着健康般麦肤色的裸露肌肤泛着光晕,让所有人不敢直视。 少女脸上非但没有羞涩,宝石一般的双眸紧紧盯着梁景,脸上却挂着笑容,甜甜如糯米一般的声音响起,软软的,煞是好听,但梁景却一句没有听懂,小姑娘说得是苗语。 “你是神岭上的雄鹰吗?”少女改为一口流利的汉语。 梁景笑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少女眼睛清澈如水,梁景心里面顿生一股暖意,感觉就像自己的家人一般。 “哈哈哈,我不是雄鹰,只是会一些功夫,方才情势危急,冒犯了姑娘,还请恕罪。”梁景想起方才那一幕,就觉得脸红,抱得那一个紧,我说怎么感觉有一丝软软的…… “你就是雄鹰,要不怎么会飞?阿哥,你能帮我采到那株龙蛇花吗?阿妈得病了,需要它。”少女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眼冒着精光,一脸崇拜的模样。 梁景抬头看了看,悬崖高度大约在十四五米,并不是很高,但却很陡峭,虽然有不少长在悬崖上的灌木可以借住,但能不能承受重量,还不好说。 梁景这些年练功不辍,勤奋加上天赋,赵家内功已经螺旋七转,已经和师父赵旭不相上下,但梁景贵在年轻力壮,又多次出生入死,亲临前线,并多次和赵构相互切磋互补,实际上,梁景现在的功夫,已经远在赵旭之上。 梁景笑了笑,忽然双脚一蹬,犹如大鸟腾飞而起,手已经勾住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紧接着双手交错,双脚错登,已经如飞而上。整个人犹如白猿攀枝,眨眼之间已经身在半空之中。 一处崖缝之中,一株两色花蕊、六叶碧绿的植物正郁郁葱葱长得正旺,梁景左手扣住崖缝,仅用单臂之力挂住自己的身体,右手轻轻将草药采出,还不忘捏上一把泥土包住根须,放在怀里。 随后向下一跃,犹如大鹏展翅,手臂在崖上的树枝上几次借力卸力,不等众人看清楚,梁景“咚”地一声,已经落地,稳如磐石一般。 他从怀着小心翼翼掏出草药,依然鲜活,递给苗族少女,说道:“看看,是不是这株?” 少女双手接过来,眼睛已经湿润,脸色很是平静,看着梁景肩头被撕破的衣服,对梁景深施一礼,说道:“我叫阿布,谢谢大哥哥。”说完,很是深情地望了一眼梁景,转身悄然离去,就像一只花蝴蝶一般,消失在山路旁的密林之中。 第589章 夜宿密溪洞 梁景一行穿过神头岭,越过密溪河,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杨再兴手指处,一座苗寨若隐若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虽然远远已经望见,但真要走过去,绕来绕去,还是花费了几乎一个时辰,等看到第一座住户寨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溪边一位苗家大哥正在牵着一头水牛饮水,杨再兴下马走上前去,施了一个苗家礼,笑道:“太阳公公跑得快,错过了宿头,请阿郎行一个方便,回禀头领一声,我等可否借宿一晚。” 苗家大哥唱个喏,笑呵呵说了几句,牵着牛急冲冲走了。身后赛鲁笑呵呵问:“老四,说什么呢?” 杨再兴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叫四郎,或者四弟。老四老四,整得好像咱们跟山匪似的。小伙子说让我们稍等一下,他要禀告族长。” 梁景下马,说道:“咱们小心一些,来到苗家之地,一定要尊重人家的风俗习惯,不要大呼小叫的,免得失了咱们大宋东京大客商的身份。” 一席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这东京客商的名头,一路上都快被梁景用烂了,完全是一副豪横的样子,难道东京城里的客商都是如此风云人物? 正说笑着,只听前面呜哩哇啦奏起声乐来,杨再兴笑道:“老族长亲自来迎了,这可是最高礼遇。” 梁景下令道:“全体下马列队,咱们不能失了礼数。” 傅青山略微易容了一下,还是小心一些。这样一群人的打扮,倒是蛮像一队商人,梁景是东家,傅青山是老管家,岳云是小厮,赛鲁、宝恒等人是长随,杨再兴是通译。三辆绝影车,一辆乘坐,两辆拉货,倒是规规矩矩的。 笙歌很是悦耳动听,一行人吹吹打打还伴随着有节奏的舞蹈,来到寨子村口,看到梁景等人恭候在路边,一位四十来岁模样的苗人趋前一步,笑呵呵说道:“今日金乌西坠,锦鸡绕树扑飞不肯栖枝,寓意贵客登门,阿牛来报说有客求宿。来者就是贵客,这是我密溪洞寨的大喜事,我们当欢歌恭迎啊。我是密溪洞寨大首领古百里,欢迎各位贵客前来做客。” 手一挥,身后跟着的三位苗女各自端着牛角酒笑面如花迎了上来,这是迎客酒,不能拒绝的。 梁景既然来,就做足了功课,知道苗家有此迎客习俗。好在这些人要么功力深厚,要么酒量似海,这三碗牛角酒,必须喝得痛快才行。 苗家自酿米酒,度数倒也不高,这对于喝惯了朝露系列的梁景等人,自然不在话下。梁景带头,一口气一角酒,滴酒不洒,喝得那叫一个豪气。这让苗家儿郎们不由得刮目相看,痛快喝酒,毫不扭捏,这才是苗家儿郎的做派,怎么看,这些人和苗家有缘。 “好,好,好!”古百里连声叫好,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痛快的汉子,还是汉人,这位苗家大首领顿生知遇之情,苗家最讲实诚,从喝酒就能看出,这伙人里面,没有不实之人,即使是那位老者,连饮三角,居然面不改色。 几番礼让之后,还是让傅青山走在前面,随后是古百里作陪,接着是梁景等人,被恭恭敬敬迎回山寨。一路上,梁景向老族长也一一介绍了自己一行众人的情况。 密溪洞其实不是洞,密溪洞寨才是这个苗寨的名字。梁景等人跟着古百里顺着寨子向里走,沿途看到的都是苗家特有的吊脚楼,只不过有大有小,大多数是二层小楼,个别还有三层的,应该是寨子里比较富裕的苗人所建。 沿途遇见的苗人看到梁景一行,都十分客气,俱都施礼问好,只是嘴里嘟囔着都是苗语,脸上却是恭敬之色,梁景等人也是一一回礼,倒也惹得不少苗族少女咯咯咯地欢笑声响成一片。 来到一座较大的三层吊楼,院子很大,养着好些鸡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帮忙做厨了。见族长领着人进来,停下手里的活计,热情地打着招呼,梁景众人感受到了苗家主人浓浓的好客情意,也对这次大理之行充满了希望。 众人来到二楼,围着火塘坐下来,梁景向岳云和王家兄弟递上一个眼色,说道:“去车上取十箱三醉、六瓶魔幻水、九面玉盘镜,略表心意。” 古百里脸色一变,制止道:“梁兄弟说哪里话,我们苗家自有待客之道,不会收客人东西的。莫要坏了规矩,惹人笑话。”看上去脸色很是不好看,仿佛被人小看了一般。 梁景笑道:“古大哥切莫生气,方才不是说了吗,你我兄弟相称,既是兄弟,就不能算是客人。做兄弟的,给大哥带一些小礼物,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好歹是一番心意,也是我们汉人的礼节,虽说是入乡随俗,但小弟的一番心意,大哥若是不受,一会儿这满桌的美味佳肴,让我如何大快朵颐?您说呢?” 傅青山也劝慰道:“族长就不要推脱了,这是我们东家的一片赤诚之意,苗家好客,汉家知礼,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正说着话,村里最为年老的老者被请了过来,这是古百里的三叔,被搀扶着坐到了柱子边的主座上,早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笑呵呵说道:“百里啊,苗家有苗家的规矩,汉家也有汉家的讲究,莫要推辞,我看这些阿郎,都是好汉。” 人老成精,三叔的眼光从院子外面的绝影车、高头马,就知道今天的贵客不一般,等见到梁景等人,心里也是一动,自己这个侄儿,别的都好,就是太实,不懂人情世故、圆滑做事,所以密溪洞这两年被人打压得很厉害。密溪洞地处两国交界,没有多少退路,和那边的苗族虽有联系,虽说天下苗族是一家,但涉及国家之间的大事,也不是一句苗家人就能解决的。 今天听说是大宋帝国东京有名的通达商行来大理行商落脚,说不定明天过关的时候,自己的苗寨能多多少少帮上一点忙,这样拉上关系,对密溪洞还是有长远好处的。 既然三叔发话,古百里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觉得招待客人,是苗家自古的规矩,岂有收人家东西的道理,要是传出去,还不让其他洞的苗人笑话? 但是当岳云、王家兄弟等人将东西拿上来的时候,饶是古百里一族之长、三叔见多识广,也不由得眼睛都直了。 苗人好酒,但没有喝过真正的高度酒,都是米酒,三醉拎上来,尽管没有开封,但那股子酒香已经弥漫开来,醇厚绵柔,远不是米酒那股子微微的酸味所能比拟的。 至于魔幻水、玉盘镜,都是传说里的东西,据说就连大理王室也需高价购买,一瓶魔幻水已经卖到了天价,已经到了用黄金兑换的地步了。玉盘镜,更是每一位女孩子的最爱,闺房里能摆上一面玉盘镜,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当然背后雄厚的财力也是一种保证。 既然有酒,古百里也是豪爽,索性将三醉打开,款待客人。丰盛的酒席摆上,浓郁醇香的三醉斟满,古百里用鸡鸭鱼全宴来招待远方的贵客。鸡头献给了傅青山,鸡心鸭心献给了梁景,但梁景按照苗家规矩,将鸡心鸭心分给在座的长者和其余众人,至于一些糖瓜、五香豆之类的小吃,梁景出来也带了不少,倒是孩子们的最爱,这让苗家女人对这些远方来的汉家儿郎大有好感。 三醉的酒劲不小,几番酣热过后,古百里脸色已经红扑扑的,对梁景开始拍着肩头大声称兄道弟起来,就差把心掏出来。梁景是东京城有名的八大酒缸之一,有名的海量,自然陪着三叔和古百里喝一个痛快,苗家好客,不少人纷纷前来敬酒,梁景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甚是豪爽。 席间,岳云和王家兄弟职责在身,没有多喝,三个憨货加一个四楞子倒是大呼小叫地和密溪洞的几位当家头领喝上了斗酒,谁也不服谁,但都是豪爽汉子,从不使诈,居然勾肩搭背,直说要结拜为异性兄弟。 只要不违反军纪,梁景一般不会管。岳云三人是借调,有事情,有大帅府处理,梁景不会处理他们,只会盯着他们不要出大乱子就行。圆满完成任务才是最主要的。 “梁兄弟,我……和你……一见如故,……想效仿古人,和你八拜……八拜……之交,不知道是……是……否高攀?”古百里舌头有点大,但还算清醒,连梁景也是佩服他的酒量。 “哈哈哈,大哥言重了,你我情投意合,我梁景最喜欢结交像哥哥这样的朋友,来来来,结拜就结拜!” 梁景也是有酒了,拉着古百里,来到院子里,面朝月亮,摆上香炉,行礼结拜,其余众人纷纷高呼祝贺,包括刚刚哥长弟短的那几位憨货。 “族长,月牙山的花宴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请贵客参加?”一位头领模样的人走进来向古百里低声说道。 “啊,对了,梁兄弟,今晚是我密溪洞的踩花山游方盛典,咱们去热闹热闹才好。三叔,您看如何?”古百里略带酒意,扭头向一旁笑呵呵的三叔请示道。 “有贵客参与,是我密溪洞的荣耀,如何不可。梁贤侄,请!”长者发话,带头前行,后面古百里拉着梁景就往外走,傅青山向岳云等人使了一个眼色,几人随后跟了上去。 其余众人,则一路欢歌笑语,向月牙山走去。 第590章 游方有艳遇 月牙山,是密溪洞苗寨最高的一座山峰,形如弯月,山峰两侧高高翘起,中间凹下去,形成弯月山势。两侧的月尖是历朝历代苗人的禁地,而中间相对海拔较低的山坳,则成了密溪洞苗寨踩山节最好的场所。 山下地势平坦,是密溪洞的打谷场,占地很广,中间一堆大大的篝火已经熊熊燃起,映照着整个打谷场亮堂堂的。 花山实际上是人工搭起的一架巨大的木架,高约十五六米,底座是四根粗大的木柱组成的一座木架,连着横木,中间又有矗立着两根立木,做成梯子状,梯子横框却是三十六柄苗刀做成。“刀山”,这是梁景看到之后大脑里闪烁出的念头。 刀山之上,还有一根稍细一些的独木,约有三米多长,顶端是一朵红艳艳的绒花,两侧是五颜六色的飘带,这架花山,搭建的可真是不一般,就连看惯了东京元宵灯盏的梁景等人,也是叹为观止,这架花山要是摆到京城的元宵节灯会上,肯定是最引人瞩目的一景。 密溪洞寨还算是一个比较大的苗寨,人们已经床上节日的盛装,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打谷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最尊贵的主位上,三叔已经落座,左右相陪的是古百里和梁景、傅青山,岳云、杨再兴等人则在下首落座想陪。 木鼓敲起来,芦笙吹起来,欢快的舞蹈跳起来。苗家人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地表达他们心中的喜悦。 梁景看着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的苗家儿女,忽然想起了自己。父母早逝,靠打猎为生,要不是在磁州被赵构招至麾下,自己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前途? 可如今,自己是大宋帝国定海侯,和平北侯岳飞,是大宋仅有的两位侯爷。虽然不能和几位公爷比,但梁景作为安情总局的局长,还是知道一点内幕的,是官家把梁景降了一级,从初评的公爷降为侯爷,不说为什么,但梁景心里却明镜一般,这恰恰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自己甚至觉得这个侯爷也太高,它曾上劄子给赵构,自己不要封号,但你被赵构驳回,一句话“你不要,别人怎么要?” 对赵构的这份感情,说不上是什么,自己的大帅?大宋帝国的君王?自己的亦师亦友?很复杂,也很简单。赵构在全方位保护着自己,而自己,则随时可以为赵构去死。 这是一种态度,赵构认可,但不喜欢,赵构曾对梁景私下里说道,他梁景是要为赵构的下一代保驾护航的,说白了,是为赵构的百年大计护航,梁景要成为帝师的。 梁景的思绪随着火苗,也一同飘上了静谧府夜空,但是被一阵阵欢呼打破了。梁景抬头看到,篝火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苗家儿郎在篝火的左边,苗家少女则站于右侧。双方开始拉歌对唱,优美的歌声虽然没有伴奏,但苗家人天生都是弄嗓转喉的高手,男生高亢嘹亮,少女婉转柔情,彼此互相倾吐衷肠,抒发情愫,落落大方,丝毫没有羞涩扭捏,敢爱敢恨,活得光明磊落。 梁景也深受感染,双手不由得跟着鼓起掌打着节拍,很是享受这惬意的时光。不时有苗家汉子将烤好的肉食端上来,让贵客和寨老三叔和族长古百里品尝。但梁景看见,古百里手里拎着的三醉酒瓶子,自始至终就没有放下过。 忽然场中欢呼声响成一片,只见一名年轻的苗家儿郎赤膊赤脚,冲向花山,古百里笑道:“阿达这是要夺头彩啊。” 傅青山在旁边给梁景介绍道,这踩花山是苗家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多在年后正月、二月农闲时举行,密溪洞的花山又与众不同,把苗家的刀梯和花山结合在一起,顶杆上的那朵红绒花谁采到了,谁就是今年最勇敢的采花郎,那是苗家少女最心仪的心上人。 所以,对歌看上自己的心上人,都会在自己心仪的姑娘面前冲一把,这架花山分三层,第一层就是花山,需要力气和勇敢;第二层就是刀梯,不仅仅需要勇敢,更需要勇气和功夫,至于第三层采花,到如今,也只有昔日的古百里采到过,这才被曾经的寨老看好,将自己的小女许配给他。 这个阿达明显是凭借着一股子热血才冲上来,倒是利索地爬上了第一层,可就在刀梯面前犹豫了,试了试刀锋,只上了两级,就自动放弃了,惹来大家一阵哄笑,不过大家并没有起哄,毕竟能上刀梯的人,还是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是在冲击第一层的花山,那也是需要臂力和勇气的。 倒是阿达的相好苗家女子依旧拉着他的手,不停地用手帕给他擦拭着头上的汗,满脸蜜意,丝毫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阿达也是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但看出来,他的目光看着花山,炙热无比,是个男人,都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征服它。 紧接着,连续好几位苗家儿郎冲了上去,最好的一位,已经完成了刀梯的攀登,但也使尽了浑身力气,几次冲击高杆未果,只好返回,但也是迎来全场的欢呼声,毕竟能攀登刀梯的苗家勇士还是不多见。 梁景却认出,这人是方才和岳云、杨再兴等人义结金兰的头领之一,好像叫阿宝,大名倒是还没有请教,看来也是一名好汉。 “哎嗨……天上的雄鹰振翅飞哎,为何不见落崖头哎?采药的阿哥在哪里哎,小妹我这里等你见哎……”一声甜甜如黄莺一般的歌喉突然响彻在打谷场,清脆婉转,悦耳动听,犹如黄鹂鸣翠,宛若天籁之音。 “阿布有心上人了吗?” “啊,快听,阿布对歌找情郎了。” “三叔,你家阿布看上哪家阿郎了?我怎不知?”喝得有点上头的古百里红扑扑的脸,扭头问他的三叔。 “这小妮子,我也不知道啊?”三叔也是一脸茫然,“他阿妈也没有说起过啊?” 梁景因为离得远,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只是好奇地问道:“古大哥,这个唱歌的小姑娘是谁?歌声凭的好听!” 古百里笑道:“这是三叔的小孙女,我的侄女阿布,密溪洞寨最美丽的女孩。只可惜他的父亲早早就去世了,只剩下她和阿姆相依为命,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阿布有心上人了?” “阿布,阿布?”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呢?梁景心里闪过一丝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倒也没有仔细深想。 “哎嗨,雄鹰再飞也有巢哎,阿哥再远也有根哎,你要不见阿布面哎,阿布四海把你寻哎……” 随着歌声,一个俏生生的苗家少女缓缓走出场地,穿着苗家特有的百褶裙,一件五色新衣,头上一件亮晶晶的银饰,白皙的脖颈戴着一个银项圈,挂着一枚银锁饰品,显得那么清新脱俗,宛如一位仙女下凡一般。 梁景脑子里轰地一下,他看清楚了这位款款走出、动情歌唱的苗家少女,正是自己在神头岭救下的少女阿布。 阿布一双明亮清澈如山泉水般的双眸紧紧盯着梁景,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一步步向梁景走来,朱唇小口继续如黄鹂一般的歌声飘来:“哎嗨……救我的阿哥原来在哎,倒让小妹好寻找哎……你若不是上天派哎,小妹何故倒在怀哎……大哥哥,你不认识阿布啦?” 阿布纤细的小手伸向梁景,脸上红晕初开,火光映衬之下,格外美丽动人,心中那份圣洁,不容亵渎,让所有人不忍直视,又忍不住偷偷观望。 古百里像是看着“怪物”一般看着梁景,却一句话不说。三叔忽的站起身,颤巍巍说道:“阿布,你决定了吗?你可知道他是谁?你知道吗?” 阿布依旧看着梁景,笑道:“爷爷,我知道,他是月牙山神派来保护阿布的,是我的命中人。” “哎嗨,刀山虽有三十六哎,高杆还有一丈三哎,顶上红花为谁采哎?阿哥送与小妹怀哎……大哥哥,你能帮我采那朵最美的花吗?” 满场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梁景,心里面都在想这样一个问题:“阿布怎么认识的这位汉家贵客?又怎么会情有独钟?” 梁景心里却咯噔一下,心里说道:“糟了,这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苗家最重情义,要是当面拒绝,自己可就成了密溪洞最大的‘仇人’。接了,这,这,回去如何交代?再说,这年龄还大了十来岁呢?方才还和人家的爷爷喝酒言欢,回手就把人家孙女勾搭到手,不是君子所为!” “哎,阿布看上的汉家儿郎,怕是怂了吗?” 一位看上去有些酒意的苗家男儿冲着梁景吼道,仿佛一头发狂的水牛,瞪着通红的双眼,像极了被夺去心上人的失控的样子。 “嗨,汉家男儿有什么好,中看不中用,哪里比得上阿海兄弟,阿布是不是被什么迷惑了。” “汉家男儿,要是不敢,就说句话,我们苗家人不会笑话客人的。” “哈哈哈……” 看来,这个小海是阿布的追求者,半路上让梁景给“撬”走了,怎能不急眼?但苗家人敢爱敢恨,面对心爱的女人,如果连争一争的勇气也没有,就不是苗家儿郎了。 可是,梁景如果不答应,不仅会伤了阿布的心,也会让密溪洞的人所看不起,自己可丢不起这个人,更丢不起大宋帝国的面子。 梁景一笑,缓缓起身下场,略一深思,还是拉住了阿布的手,亲切地说道:“阿布,你这个妹妹,我梁九认下。看我给你取来!” 第591章 阿布情深深 梁景长身玉立,自然比当地苗人身高要高出一头,颇有棱角的脸庞,渗透着一丝丝成熟男人特有的稳重与大气,久经沙场见贯生死的经历,又在他身上闪动着一股看不见但能感受到的威压,以至于满场众人,都鸦雀无声,眼睁睁看着梁景牵着阿布的手,来到花山之下。 梁景将锦袍脱下,露出里面对襟的短衫,下面一条最新版的作训裤,扔掉靴袜,和其他苗人儿郎一般,赤膊赤脚,调息一口气,梁景动了。 不动则已,动如脱兔。梁景一蹬一扣一个飞纵,已经挂在半空,紧接着双脚交错,手臂一搭,已经落在第一层,下面已经惊呼声起。 梁景热血加酒劲,诚心要露一手来震慑一下众人。只见他运气一周,赵家螺旋内功已是游走全身,似刚如铁,手指一搭,已经攀住第一级刀梯,据说这三十六阶刀梯,越往上越是锋利,梁景入手就已经感觉到刀口锋利的程度,也间接判断出最上面的几把刀情况如何,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只见他双手双脚犹如飞蝶绕花,仿佛踏上的不是锋利的刀梯,而是普通的横木,梁景豪气所至,甚至突然松手下滑,引来下面一阵阵尖叫,随即双手稳稳扣住刀锋,两三个纵跃,又回到原处继续攀登,甚至不时来一个“倒挂金钟”“金鸡独立”“大鹏展翅”,惹得下面阵阵叫好声不断,阿布手里抱着梁景的衣服,满眼都是浓浓的崇拜和爱恋。 苗家儿郎敬重好汉,梁景如此功夫,就连小海也自叹弗如,心里也只有暗叹一口气,但胸怀坦荡,也是忍不住为梁景叫好助威。 过了刀山,只剩下那根立木,梁景双手如钩,“嘭嘭嘭”,交错攀援而上,单凭双臂双手的力量,一直冲上杆头,用手轻轻摘下绒花,放在嘴里叼住,头冲下,“唰”地一声滑降下来,来到刀梯处,但见梁景艺高人胆大,居然头冲下,用双手一个刀梯一个刀梯倒退而下,下面的众人顿时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就像看一个天外怪物一般。 倒下刀梯,双手为握,这在密溪洞,不,整个苗族一百零八洞苗寨之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个汉家儿郎,是如何做到的? 只见梁景嘴里衔花,稳稳下落,一步一惊心,一步一叫好。三十六级刀梯也就是几个呼吸之间,下了刀梯,梁景已经稳稳来到第一层。这一层,梁景更是直接,双臂一张,很有夸张地纵身一跃而下,引来场下一片惊呼。 双脚稳稳落地,梁景笑容可掬从嘴里摘下绒花,轻轻放在阿布的手上,笑道:“阿布妹妹,幸不辱命,哥哥给你取下来了。” 阿布杏目含泪,却没有流出来,她轻轻嗅了一下,这绒花是由月牙山上的鲜花编制而成,自有一股原野的香气,而让阿布陶醉的,是她的梁大哥果真给她冒着生命危险取了下来,亲手交给了她。 “哎嗨……采花的阿哥你莫走哎,密溪的阿妹把你留哎,你若要走就走四方哎,小妹我跟你到白头哎……”阿布充满柔情蜜意的歌声再次响起,歌词里面的意思最是明显不过,这小妮子要和梁景“天涯海角到白头”。 阿布抽出一方折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看上去很是精致,给梁景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塞到梁景手中,笑道:“梁大哥,你送我的花,我好喜欢。这方手帕是我亲手织的,送给哥哥吧。” 阿布清澈的双目看着梁景,梁景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人群中顿时轰的一声,阿布却是笑颜如花,突然踩了梁景一脚,头也不回跳着离开,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眨眼之间,她的许多女伴便欢呼着迎上来,将她簇拥着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梁大哥,你真牛!”岳云冲上来竖着大拇指赞道。不知道是说他攀登花架山牛,还是俘获苗家密溪洞第一美少女的本事牛。 王家兄弟走过来,挑起大拇指,向手里拿着散发着花香手帕的梁景“祝贺”,怎么看着梁景的眼神都是那么复杂。别人不知道,王家兄弟作为梁景最铁的跟班,怎么不知道梁景心里的心思,老大王孝杰凑上来低声说道:“老大,嫂子那边,我们可瞒不了多久,您回去可得自己先想个法子,嫂子发起狠来……唉,老大,你自求多福吧。” 杨再兴倒是一脸兴奋,窜上来兴致冲冲地说道:“梁总局……啊,少东家,您这功夫,再兴佩服,佩服啊!”不知道杨再兴佩服的是梁景的什么功夫。 傅青山倒是一脸凝重,拉过梁景说道:“少东家,这件事不好处理啊。苗家女人认死理,看准的人和事,是不会放手的。你有家室,按理说不能参加游方采花,但阿布不知道,出来对歌的时候,你应该说清楚。你没有说清楚,对阿布有所隐瞒,就怕不好和三叔交代啊。苗家最讲诚实,我们虽然不是故意隐瞒,但也是考虑不周。现在,最好是先和三叔沟通一下。苗家女子虽然开放,但现在苗汉通婚的少之又少,这里又是大理国,可不是咱大宋帝国,恐怕你这身金字招牌不好使。” 傅青山倒是实话实说,毕竟他是了解当地风俗的。密溪洞崇尚的图腾就是一支展翅高飞的雄鹰,恐怕阿布是在心中把梁景图腾神化了,脑子一热,不管不顾,要说一见钟情,好像有点,但看阿布火热的眼睛,可就不仅仅是一见钟情这么简单了。 果然,阿布的三叔脸色不善的走过来,劈头问道:“请问梁东家可曾婚配?和阿布是如何相识?可曾对阿布承诺过什么?” 梁景先是揖礼,然后扶着三叔坐下,又对古百里说道:“大哥也过来听一听,正好帮我出个主意?”遂一五一十将如何邂逅阿布遇险,自己挺身救下阿布,又帮阿布在悬崖上采集草药的事情告诉他们。至于今天为什么出手,一来不忍心拒绝阿布,二来也没有深思熟虑这里面的深层含义,况且阿布来的突然,自己来不及解释,况且,梁景也有自己的考虑,只是不能明说,至于这场艳遇,那还真是意外。 当梁景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三叔和古百里的时候,俩人都沉默不语,细细掂量起来,这件事要说怨,还真怨不到梁景头上,况且,梁景也说了,是认下这个妹妹,可不是认下这个媳妇。但你总不能对梁景说,苗家的阿哥阿妹唱起来,这意思只有一个啊? 最不好解释的是,阿布将手帕塞给梁景的时候,梁景居然没有拒绝,这无论如何也解释不过去。就连梁景也说不出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情,就是一种不能拒绝、不能推辞、不能让阿布流泪的感觉。 三叔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这件事,要说错,谁也没有错。要说对,又都不对。阿布从小到大,没有父亲陪伴,骤然遇到梁大官人舍命相救,又冒险取药,这已经把阿布打动。要是没有借宿一事,俩人自此不见,时间长了,阿布自然会忘记。可是偏偏借宿我们密溪洞,恰好又遇上游方踩花山,梁大官人技高一筹,力压众家苗族儿郎,没说的,我古沧海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曾见过像梁大官人如此的身手,倒下刀梯,梁大官人,你这是给我们密溪洞留了一个很难超越的历史啊。恐怕,这就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 一番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这个三叔古沧海不一般啊。古百里也是心里很矛盾,虽然和梁景相交时间不长,但他感觉到,梁景和他接触到的其他汉人不一样,怎么说呢,有一种刚刚见面就敢于托付后背的感觉。梁景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反倒是惺惺相惜之辈,这才是不好办的原因。 古百里说道:“这件事,恐怕最后还要阿布自己拿主意。不过阿布的性子大家也都知道,虽是女子,可是性子刚烈,不让须眉。从她非要自己亲自去给阿姆采药就能看得出来,阿布很要强。这样一个女孩子,难得有自己的心上人,就会认死理儿,我看一时半会她还转不过这个弯儿来。梁兄弟,你们来做买卖,也就是三天两头的事情,不可能长时间呆在这里,况且两国虽然现在修好,但目前局势却是有些微妙。前些日子,寨里的阿海回来说,在贵国广南西路韶州一直往西的官道上,一直都在轰隆隆过军队,前锋已经到了泗城、路程两州。现在边界情况有些紧张,梁大哥选择这个时候到鄯善府,怕是有些不方便。还是劝梁兄弟这次就不要再远行,适可而止早些回去为好。” 梁景笑道:“三叔和古大哥的好意,梁九心领。只是这次是奉师命出来,对大理一些颇具民族色彩的商品做一个全面的考察,要在东京开一个专营店,古大哥,我看咱们寨子的银饰、绣工、蜡缬等物品,都不错,不妨收集一些,这次可以一并带回去。古大哥放心,价格不会亏待咱们密溪洞。” “至于阿布,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我只是当她看作是亲妹妹一般,没有半点儿女私情。这方手帕,还请三叔代为奉还阿布姑娘,说我梁九谢谢她的厚爱,只是我已有婚配,不能耽误阿布的终生大事。至于刚才提到的咱们密溪洞的东西,只要大家手头上有,我都收购,另外,古大哥看看咱们寨子里需要什么,也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您弄一些。” 梁景避而不谈和阿布的事情,反倒是极力多说寨子里的大事,要说动心眼,谁能玩儿过大宋帝国的安情总局局长,一个寨子的利益摆在那里,就知道寨老和族长如何选择。 果不其然,古百里沉思片刻说道:“梁兄弟,别的倒也不是很稀罕,倒是宋国的刀和弩箭,会让我们打猎好上许多。许多大洞寨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像我们这些小洞寨,如果没有这些,会很难生存。” 梁景知道这是事实,密溪洞就被西边的罗蒙部一直打压得很厉害,月牙山西麓本来是密溪洞的地盘,可现在却被罗蒙部占据着,这让密溪洞的打猎范围几乎缩小了一半,日子很是艰难。 梁景知道,通达商行在赵构的暗示下,小范围开始将一些铁器制品输入到大理各个洞寨,其中就包括古百里口中所说的刀和弩箭,只不过,出口到大理的刀和弩箭不是军用版本,是民用的,但也是必须获得资质才行。 梁景低头沉思好大一会儿,说道:“古大哥,我试试吧。” 第592章 宣谕承天殿 罗蒙寨,是进入鄯善府的必经之地,也是梁景他们重点要查访的苗寨之一。据傅青山提供的情报显示,尼犁门的第三堂“桑居都”就隐藏在这里。 鬼差交代过,他们第四堂“楼狱”,也就是所谓的“孽境狱”在罗佳部,在鄯善府的东南方向,一堂二堂在东北方向,三堂四堂在东南方向,这是尼犁门的左四堂,也叫上四堂。左四堂由左护法尤三山统领。 右四堂(下四堂)在大理的西南、西北,属于右护法蔡礼的属地,而内两堂则由门主亲自统属,阴差鬼差皆直属门主。尼犁门等级森严,门主高高在上,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左右护法和四大差使知道门主姓段,但叫什么却无从得知。下面的十八堂主一般则由左右护法传令行事,各有所属,但左护法也可以指挥右四堂,同样右护法也可以指挥左四堂,但如果俩人命令相违和,则以左护法为上。 这个罗蒙寨,也是和密溪洞大起纠纷的寨子。不过,密溪洞人善药蛊,而罗蒙寨善毒蛊,一来二去,总是密溪洞稍占上风,因为他们的药蛊天生就是毒蛊的克星。养蛊占不了上风,武力方面,密溪洞可是不占优势,遂有被侵占月牙山西麓的事实。 天堂蛊就是一种毒蛊,十有八九出自罗蒙寨。本来苗人下蛊多为救人驱邪,是禁止对正常人下蛊的。但几百年传下来,还能真正秉承苗蛊大义的人可是不多了,多是一些急功近利之辈,其中不乏一些穷凶恶极的少数败类。 梁景等人通关之后,第一个目标就是罗蒙寨。既然是客商,自然是来做买卖的。段氏王朝已经和大宋帝国签订了两国互惠通商盟约,对于两国的商队,一般都不会为难,有些时候还提供一些方便。 王孝杰不在队伍里,他被梁景派回去了,去找第三师师长王林。按照计划,王林的第三师现在应该进驻广南西路自杞府,这是距离边界最近的一个州府。如果没有赵构的小蝴蝶效应,这个自杞州,就是后来乌蛮建立的自杞国,一个少数民族地区的乌蛮部落。 不过,赵构的大宋帝国已经不像历史上的南宋,需要滇马来抗击金国,对广南两路实施了少数民族部落自治政策,这些措施都有效地促进了当地少数民族政权向大宋帝国中央政权靠拢,减少了分化的危险,加快了民族融合的步伐。正如当初在宋国和西夏建立榷场一样,凡是边境之地,赵构都鼓励当地州府建立大型的交易榷场,互通有无,促进贸易的繁荣。自杞州的乌蛮部落,现在和州府的关系好着哩。 梁景一行人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知道罗蒙寨是一池子浑水,可是梁景偏偏要再把它搅得更加浑浊,隐藏着的大鱼,才有可能不动声色地露出来。 罗蒙寨,在夕阳略显苍白的余晖下,出现在梁景一行人的眼中。 大理羊苴咩城,大理国皇宫。 皇帝段正严有些郁闷,也有些惶恐。据礼部尚书杨承礼禀报,大宋境内广南西路自杞、成都府路嘉定府、潼川路马湖、乌蒙、乌撒三寨,均突然出现大宋帝国的精锐部队开始集结演习,每一路大军五万到十万不等,最多的一支队伍是潼川路三地集结的大军,计有十万之众。 这样一来,三路一共有近二十万大军成三面之势,陈兵大宋和大理接壤的边界地区,整个三路接壤的州府告急文书雪片一般飞来。尤其是和大宋广南西路接壤最近的罗雄、夜苴两部,从寨墙的碉楼上就能清楚地看到集结的宋军风驰电掣般骑马飞驰,演练三三杀阵、楔形冲阵、圆形防御阵、雁翅穿插阵……更有那些厉害的火器和霹雳炮,轰隆隆的炮声和枪声不绝于耳,这两部落的首领整天吓得不敢合眼睡一个囫囵觉,生怕宋军一个突然袭击,自己的村寨不保。 有一天一支千人队突然闯入距离夜苴部不足百步的寨墙外,列阵而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寨墙上面鸡飞狗跳,估计所有的防守人员都进入防御寨墙之上,也就是一千多人,如临大敌,面对寨墙外的宋军,居然不敢出声问一句。 这些情况迅速汇聚到大理国皇宫,交到大理国王段正严手里。段正严手里拿着好几份军报,意思大同小异,都是请国王陛下迅速和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沟通一下,看看出了什么误会,这大兵压境可不是好兆头。 段正严也是郁闷,他这个皇帝还是老爹段正淳硬塞给他的,段正淳的皇位就是一个摆设,政令皆出于国相高泰明之手,自领相国,封中国公,世人皆称“高国主”。大理老百姓只知高国主,不知大理王。就是外邦来朝,也是先拜会高国主,再见段正淳。 有这么一位虎视眈眈的宰相在身边,段正淳这皇帝当得无滋无味,索性禅让皇位给儿子段正严,自己出家灵鹫峰老鹰崖无为寺当了和尚。 段正严还有一个名字,叫段和誉。段和誉,段誉,有没有熟悉的感觉。历史还就是这么凑巧,段正严还就是段誉的原型人物。 段正严可是赵构的老爹赵佶亲自敕封的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云南节度使、上柱国、大理国王。不过,现在的大理,依然是皇权和相权两分天下,但依旧是相权占据了上风,高家的底蕴太厚了,段正严只好来一招以曲求直的策略,好在现在的相公高顺贞,和大理皇室的关系还不错,好歹给皇室留了几分面子。 己年近半百,可以说活了大半辈子,却有点看不透这大宋帝国皇帝的出招所指。但这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必然事出有因。自己为人做事低调,尤其是和大宋,一直是陪着笑脸,以臣自居,更是上赶着要加入延合大联盟,已经给大宋帝国的总丞李纲写了两封信,李总丞倒是回复了,只是说陛下在外巡查,需要等陛下回京商议才能做决定。 可这件事还没有信儿,怎么出现陈兵边界的事情?段正严对于两国关系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自己的大理国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军事强国,环伺四周的都是虎狼之师,自己能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奉行的就是依靠背后强大的大宋,才能面对吐蕃、交趾等领国的战争威胁。加上大理各部也颇具凶狠好斗的特色,军队战力也是不弱,才能保持大理国屹立于列强环伺而不倒。 但这些年大宋帝国崛起迅速,先是成立延合大联盟,将西夏、西辽、喀喇汉王朝、高昌回鹘变成自己的附属国,然后以雷霆之势灭了昔日最大的宿敌大金朝,据说就连拜占庭王朝、诺曼底王朝都和大宋帝国开始交流,这个庞大的帝国不是大理能够撼动的。段正严可以交好大宋,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在里面。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或者说发生了一些自己尚不清楚的但又强烈刺激到大宋帝国那位年轻的君王神经的事情,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军事行动针对大理? 段正严想到这里,长吁一口气,低声吩咐道:“请国相高顺贞、礼部尚书杨承礼、兵部尚书段玉珠前来议事。” 礼部尚书杨承礼心里有些不吃底,在于主客司郎中张明向他禀报的,不仅仅是大宋帝国的军事演习行动,还有一份情报显示,大理国境内的尼犁门最近有些蠢蠢欲动,据暗桩送出来的消息,四大接引中的阴差和鬼差不知去向,阴魂和鬼魂则频繁联络左右十八堂各位堂主,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礼部主客司也在深入调查之中。但令人担忧的是,今日接到大宋帝国外交部,也就是大宋礼部公函,质问为何有大理苗族之天堂蛊虫在大宋境内出现,而且发生了命案,让大理给出解释。自己正想怎么和皇帝陛下回复,就接到了口谕,宣自己进宫面圣。 尼犁门门主自己也只知道姓段,是真的姓段?还是假姓迷惑?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情报。礼部打进去的暗桩都如泥沉大海,杳无音信,应该是凶多吉少。这个尼犁门,混杂在众多部落山寨中,里面倒是有不少忠实的信徒是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说不定方才和你谈笑风生的朋友,背后却将你的行踪告知上去,防不胜防。这个天堂蛊倒是听说过,是尼犁门独有的蛊虫,倒是不假。 接到皇帝陛下的口谕,杨承礼不敢怠慢,急忙向后宫赶去。在顺德门外,正好看见高国主宽大的宋版绝影车缓缓驶来。杨承礼急忙下马恭恭敬敬站立路边等候,等车辆行进到跟前时候,杨承礼急忙低首揖礼,不敢言语。 却不料里面传出来低沉浑厚的声音:“子同也来了,一起走吧。” 杨承礼急忙随后跟上,马匹自有家仆接过来牵走。跟着高相国的车辆进入大内,来到承天殿,自有小黄门引进,看见大理国皇帝段正严已经端坐在龙椅后面,正趴在案几上仔细观察着一幅地图上。左手首位一把椅子已经摆好,下首站着一人,正是兵部尚书段玉珠。 听见脚步,抬头看见高顺贞和杨承礼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段正严略站起身,笑道:“国相来了,来,赐座!” 座位是早就摆好的,只不过是个过场而已。高顺贞自然也要走一个过场,“臣谢过陛下垂爱。”踏踏实实一屁股就就坐在椅子上。 “臣杨承礼参见陛下。”杨承礼规规矩矩的揖礼参拜后,站于右首,看了段玉珠一眼,却看见段玉珠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有高顺贞在,自然轮不上别人先开口。只听高顺贞开口道:“陛下急唤我等,所为何事?” “最近边境不太平,国相可曾听说?”段正严也不客气,直奔主题。 “倒也略有风闻,”高顺贞说道。“不过,倒也不必惊慌,陛下是大宋太上皇亲自册封的国君,难不成还能刀兵相见?我们有所准备也就是了,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国相所言极是,我已知会八府四郡四镇三十七部所辖之兵,做好备战准备,以防万一。”兵部尚书段玉珠说道。 “杨尚书主司礼部,是我大理情报来源之地,可有一些蛛丝马迹?”高顺贞转而问杨承礼道。 “启奏陛下,如果说有一点点线索,是和尼犁门有关,但尚需证实。有天堂蛊在宋国境内出现,而且……有人命官司,涉及大宋退役军人。” 杨承礼一番话,彻底打破了承天殿的宁静。 第593章 搅动罗蒙寨 “天堂蛊?为什么以前没有消息?”段正严一愣,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陛下,这是今天刚刚收到的大宋帝国礼部照会文本,还没有来得及呈送陛下御览,便接到了陛下口谕,想着一并报于陛下得知。”杨承礼不慌不忙回答道。 段正严脸色稍微缓和一下。杨承礼属于自己体系的人,如果瞒着自己将消息先递到国相耳朵里,那就不必再用了。段正严比他老子有个性,不想当一个糊涂皇帝,眼看其他国家发展得如火如荼,自己的大理不温不火,颇为不甘。但朝中大权几乎都落在国相一族手里,六部之中,只有礼部尚书杨承礼、工部尚书田一君是皇权一党,兵部尚书还是原尚书高过之突然中风不语,身体瘫痪,暂时由侍郎段玉珠接替,时间虽然还短,好在是段氏家族,算是半个自己人。 段正严想想也是无奈之中加一点不服和不满,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中,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礼部、工部,兵部现在只能算是半个,刑部尚书白慎属于中间派,最有权势的吏部、户部两部,均在相国手里攥着,就是这半个兵部,还是段正严用内帑减半换来的。 不过,从高顺贞的爷爷高泰明算起来,到高顺贞的父亲高明顺,再到高顺贞,对大理国的把持,更像是君权于相权之间的制约或平衡,远远没有到达像董卓专权、曹操霸权的地步。尤其是高泰明,对大理国的感情远远大于对相位权利的感情,要不然,也不会在段正严初登大宝的时候,率兵平定黔东三十七部叛乱。 高泰明奉父命,将政权交换大理段氏,就能看出高氏一族对于“忠孝节悌”的情感要重于对“权利欲望”的把持,高氏是“权臣”不假,但也是大理国的忠臣。 大理国能在段正严手里,掌握和高氏权利平衡的同时,大力发展国内经济,可以看得出,段正严比他父亲和爷爷,在政坛上的手段更加游刃有余。 不过现在大理的八府四郡之地,段正严的政令还算顺畅,在于段正严事先都会和执政的国相商量沟通好了,才下发各府郡。充分尊重相权的同时,也让相权保证自己的政令在各地畅通无阻。段正严玩的这手以退为进,煞是厉害,高家两朝国相下来,到了年轻的高顺贞这里,段正严的君权体系逐渐巩固和完善,虽然还不能完全抗衡国相,但至少高顺贞在许多事情上,不再补发“相府令”。 “国相,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我想先听一听。”段正严客气地询问道。 高顺贞比段正严小了近二十岁,对这位历经高家三朝宰辅的大理国皇帝,至少表面上的尊敬还是有的。 “陛下,大宋的咨文,我看是在投石问路,或者说还算给大理几分面子,毕竟陛下是大宋皇帝亲自敕封的大理国主。至于天堂蛊,很少出现在民间,更不用说遥远的大宋境内。杨尚书,大宋礼宾司使臣你可曾详细问过,天堂蛊出现的时间、地点,所发命案涉及人员等情况?” “回国相,大宋礼宾司司使李节,曾简要说明,事发地在大名府路魏县,在去年腊月十九左右,死去的是大宋东道战区玄武军团第一军的一名退伍军人,此案的后续侦破还在进行中。天堂蛊虫是从死者的坐骑耳朵和死者的耳朵里发现的,而且……是活蛊。”杨承礼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这些都是今天大宋礼宾司司使李节会晤自己提到的。 “活蛊?这么说,大宋相关有司衙门里面有养蛊高手,否则不会有活蛊。唉,这就相当于让人家拿住把柄了,即使在我们大理诸部落,这种蛊虫也是严厉禁止使用的。天堂蛊是罗雄部落罗蒙寨的特有蛊虫,罗蒙寨又牵扯到尼犁门,难道是尼犁门做的手脚?”不愧是国相,年纪虽轻,但见识不凡,一下子指到了问题的根本所在。 “哼!父皇在时,对这个尼犁门曾怀有万分警惕,无为山诸位高僧也曾给尼犁门下过佛贴,禁止三大蛊虫进入民间,其中就有天堂蛊。这个尼犁门,要不是看在对老百姓还有一些恩惠,先皇早就有意铲除此教门。大宋这次边界军事演习,我看十有八九和此事有关系。”段正严犀利的语气说道。 “陛下也不要太过羞恼,这也是我们单方面的猜测。至于尼犁门牵扯与否,牵扯多深,还需要调查。不过,尼犁门不听宣诏,又无视无为佛贴,是要敲打敲打才行。陛下打算怎么做?”高顺贞问道。 “尼犁门在我大理立教虽然时间不长,但惯于蛊惑人心,手下也是人才济济,既然要动,就要狮子搏兔,毕其功于一役,彻底铲除这颗毒瘤才是。”段正严正色说道。 高顺贞沉思一会儿,说道:“我同意陛下方才所说之策,尼犁门这几年广收门徒,八府四郡四镇三十七部都有星火,已经对我大理政权形成威胁,去年威楚府马垅、罗磐、思佗三部动乱,就是这尼犁门捣的鬼。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不过,尼犁门总部目前尚未确定,据说是在鄯善府伽宗部、罗嘉部这一带地区。杨尚书,礼部可有什么章程?” 杨承礼说道:“礼部主客司使张明,去岁之秋曾对我说过,他手下负责打入尼犁门的暗桩突然失去联系,就在思佗部动乱的前三天。后来多方探查,依然杳无音信,估计已是暴露被杀,至今联系不上。后来罗蒙寨大首领方黎,曾酒后有狂言,暗指礼部所派暗桩就是被下了天堂蛊,后又极力否认,反倒坐实了这个可能。张明已经针对罗蒙寨有所部署,但目前还没有发现罗蒙寨和思佗部有什么联系,但罗蒙寨滥用天堂蛊已是不争的事实。鄯善府的伽宗部、罗嘉部和石城郡的罗雄部皆属于尼犁门上四堂范围,这可不是巧合。” 不得不说,杨承礼作为礼部尚书,其主客司又是官方的情报机构,情报的获取和研判,还是颇有水平。范围已经划定,矛头直指罗雄部落的罗蒙寨。 “陛下,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是尽快和大宋礼宾司司使李节沟通,说明情况,以及我们所采取的措施。二是从天堂蛊入手,以此事为契机,斩落尼犁门的触角,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高顺贞继承了高家杀伐果断、狠辣决绝的做事风格,却又话有禅机。 段正严点点头,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遂说道:“国相可有合适的人选?” 高顺贞略一思索,说道:“既然是案子,刑部白慎素有公心,才干突出,手下缉捕司俗称有四大天魔,让宵小之辈闻风丧胆,可担此重任。至于向李节司使解释,自然是杨尚书最合适。不过,陛下,您还是请李司使过宫一叙,毕竟边界上大军陈兵压境,尚需李司使出面调停和向大宋帝国皇帝陛下解释才好。” 段正严点点头,白慎做事谨慎,为人慎独,素有公义之心,绝无私欲之举,精通律法,为人刚直不阿,是先皇最为倚重之人,也是六部里面年龄最长的长者,和自己同岁,已经五十一岁,但一身功夫,丝毫不输于自己,也是让自己的恩师六铉禅师倍加推崇之人。杨承礼是自己人,知道应该怎么和李司使打交道。 “来人,传刑部尚书白慎承天殿候旨。”段正严雄浑的声音在承天殿响起。 大理皇城西北,是大理礼部礼宾司属地,这里居住的都是各国住大理的礼宾司,也就是所谓的外交官驿。 大宋帝国的官驿在礼宾大街东侧,前面是御河外河,后面是楚岭,这是大宋国驻大理国礼宾司第一任司使、现大宋帝国外交部部长李如山亲自挑选的风水宝地,前有明堂,后有靠山,交通方便。 官驿前矗立三道影壁,影壁前竖立三丈三旗杆,杆头飘扬着大宋帝国浴火凤凰国旗。正面五间大门以及两间厅房,整个驿馆共三进院落,俱是五间正房加三间厢房,正房俱是建在二尺高的台基上,歇山顶的两层小楼。 整个院落布局合理,栽植大理特有的茶花和大杜鹃、金桂等名贵树木,郁郁葱葱,虽然是冬季,但在三进的院落里,到处都能看到绿意盎然的勃勃生机。 李节出身名门,父亲是大宋帝国外交部长李如山,伯父是被誉为南朝第一人的前礼部侍郎李若水。 李节毕业于大宋国立外事学院,这是直属礼部的一所大学,首任名誉院长就是大宋郓王赵楷。 李节刚刚毕业的时候,就曾跟随当时的外交部长赵楷,伴随大宋帝国皇帝赵构出使叶密立城。之后又随赵楷出使访问延合大联盟各国,曾作为特使,出使吐蕃,成为吐蕃加入延合大联盟的功臣。 去年春天,被指派担任大宋帝国驻大理王国的礼宾司司使,为促成两国的和平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和大理皇室以及国相府的关系都很好。 可是今天,却在礼宾司官驿的三院,秘密会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第594章 蝰蛇特战队 来人是内卫部队蝰蛇特战部队的部队长龙十五。 赵构这次派遣了三支特战部队进入大理,协助梁景执行任务。除了龙十五的蝰蛇外,武成率领的第三舰队陆战五师已经在珠母海钦州登陆,作为张俊朱雀军团第一军的后援,已经进驻武笼州一线,墨龙特战大队已经自特磨道进入大理秘密潜伏待命。 张俊南道战区雄鹰特战大队,则在自杞驻地整训,不过,却是秘密驻训,和第三师的师属侦察营住在一起,顺便帮助侦察营提高提高战斗力。 龙十五这次带着蝰蛇一个小队过来,其任务就是要执行斩首任务,将尼犁门上四堂堂主悉数铲除,配合梁景的行动,找出尼犁门罗蒙寨天堂蛊的真凶,将其缉拿归案。 为了保险起见,梁景的身后还有驻扎在自杞的苗傅第一军第三师所部,以及雄鹰特战大队整个大队。 但蝰蛇的任务,简单中又带有一丝复杂性,那就是要通过李节和大理国的交涉,实现两国合作办案,让蝰蛇有越境追凶的合法身份。当然,也有震慑大理境内各部落的意思。 蝰蛇是官方内卫身份,而墨龙则是地下身份,雄鹰则代表着军方,而梁景一行,则是代表着安全部门。几大部门联手办案,这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跨境办案行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发两国纷争,不过,大宋帝国还是很乐意产生一点“小意外”的。 龙十五是内卫部队总教官,又身兼着大宋帝国内卫特战学院副院长、总教官,这次被赵构钦点担任队长,虽然说只带着十五人,但这却是蝰蛇的毒牙小队,是蝰蛇特战部队里面神一般的小队,在历次重大任务中,从未失手! 李节虽然没有在部队服役的经历,但对于这些为国家出生入死的战士,是怀着无比的崇敬之情。自己的父亲给他的书信和外交部的公函,都提到让李节想尽一切办法促成此事,李节自然会全力以赴。 “龙队长,您还有什么要求?”李节很是客气地说道。礼宾司官驿的护卫,就是内卫部队,所以对龙十五,李节既不见外,又很尊敬。 “装备已经到位,只剩下和大理国的交涉,这个恐怕还要多多麻烦李司使,要快,梁总局已经开始行动。我们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保护梁总局一行的安全。还有就是,最好尽快和大理国负责此案的官员见一面。”龙十五说道。 “我这就进宫求见大理国王陛下,但据我得到的消息,极有可能这次是刑部主办此案。等我回来就会得知,事不宜迟,我即刻进宫。”还不等李节说完,只听见外面官驿小吏在门外禀报:“李司使,大理国皇帝陛下有请您进宫,有事相商。” 李节和龙十五相视一笑,这瞌睡枕头,来得很是及时。 不提李节进宫,只说龙十五来到三院,他的十五名队员都集中在这里,已经开始适应性体能训练,这些人就是这样,从来不会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始终处于待发状态,才能做到“随时能战,战之必胜。” “蛇头,今天谁在战备警戒?”龙十五一进后院劈头问道。 “报告,是蛇眼小组。”副队长蛇头报告说道。 “告诉大家,检查战备,要开始捕食行动了。”龙十五大手一挥命令道。 “是!”蛇头敬礼后吹响了竹哨。 刑部尚书白慎出了皇宫顺德门,正要上车,却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他认识此人,大宋帝国驻大理礼宾司司使李节,一位颇有才华的大宋年轻外交家,在大理各级官员嘴里,口碑很好。但在白慎眼里,却透露出一丝警惕,原因在于这个年轻的礼宾司使的活动能力太强,羊苴咩城方方面面的势力都在他的斡旋游说之下,虽然没有一丝实质上的异动,但作为和罪犯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刑部尚书,心头的那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总是让他看向李节的目光里面多了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李节也看到了白慎,急忙下马过来打一声招呼,笑道:“李节见过大司寇。” 白慎笑道:“李司使客气,这是要进宫吗?可是有日子没有见你了,什么时候有三醉酒了,记得我这老头子才好。” 李节笑道:“您老说笑了,记得您的这口呢。不仅仅是三醉,我那里还有几箱二香,是陛下御赐的,回头我亲自给您送府上。” 白慎心里一痒,现在喝惯了大宋的朝露三醉,已经看不上大理的米酒,听说还有二香,这紧赶着的劲儿让白慎心里头反倒是一紧,心道,这小子不会是又有什么套儿吧? 李节拱拱手,急冲冲进宫面见段正严。他本是承天殿常客,自然一路上畅通无阻来到大殿之上,却没有看到段正严,只有一位小黄门在等候,见李节进来,也不说话,自顾前面带路,李节在后面跟着,一前一后来到了承天殿后面的敬天殿。 这是段正严真正的办公的地方,距离承天殿还有一段距离,一般段正严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处理国事、接见众臣。李节进殿驻足,见段正严坐在书案后面的平椅上,一脸严肃。 “大宋帝国驻大理国礼宾司司使李节,参见陛下。”李节揖礼参拜道。 “李司使无需多礼,来人,看座。”段正严抬起头,瞬间脸色带笑。 “谢陛下。不知陛下召唤,可有什么事情?”李节不是来拉家常的,自己还带着任务呢。 “是这样,今天礼部杨尚书禀报,关于天堂蛊在上国出现并引发命案一事,今天小王召集了国相、礼部尚书、刑部尚书等人,商议了一下,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贵使向大宋帝国皇帝陛下解释一下。我们初步判断,是境内尼犁门作祟,已经责成刑部负责此案的侦缉,白尚书亲自挂帅,想必雷霆万钧之势下,宵小之辈定会土崩瓦解。不过,破案需要时间,上国怕是有些误会,还请贵使向皇帝陛下写信解释一下。贵国陈兵边界,唯恐引发两国边界摩擦,破坏了贵我两国多年的和平,我想,这也不是上国皇帝陛下所希望看到的,您说呢?” 李节看了一眼段正严,从内心讲,李节还是很佩服这位大理国皇帝的,起码大理这二十多年的发展,大家有目共睹。李节作为首任驻大理寺使,对段正严二十多年的执政能力还是佩服和敬重的。但看惯了自家官家挥斥方遒、高瞻远瞩、文治武功皆非常人所能的超凡能力,哪里还对这小小大理放在眼里? “陛下,恕李节直言。我大宋官家已经很克制了,就在于照顾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这件命案涉及到我大宋退役军人,而且是立过战功的军人,曾经所在的老部队是玄武军团第二军第二师,是师长成宝峰的警卫营出身。您知道,军队的传统都有点护犊子,即使是退役士兵,原部队也是多有关照的,何况还是命案?现在的成宝峰已经是第二军的军长,听说自己的部下被杀,气势汹汹亲自到大名府问责,要不是大帅压着,就凭一个龙王庙镇上的鼠辈,早就让成军长荡平了。成军长的警卫营,可是和金国完颜宗翰的折合亲军土嶝寨血战成名的部队,能怕了一个小小的龙王庙镇?” 说到这里,李节缓了缓口气说道:“我家官家知道这是大理小部分别有用心之人,企图离间你我两国的睦邻友好,才压下此事,亲自前往大名府巡查。又亲派手下枢密院作战部长谢天赐坐阵破案,调动了一府三县的侦缉力量,才将此案告破,有充分证据表明,凶手正是大理尼犁门。” “哦?证据可靠吗?”段正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非常可靠。此案上报都察院,因为真正的凶手尚未抓获,还没有结案。因为凶手在大理,成宝峰军长曾找到大帅,要亲提劲旅来大理捉拿凶手,为手下报仇。被大帅狠批了一顿,还关了三天禁闭。但为了宽慰军队,还是采取了一些措施。”李节说到这里,停住了。 段正严略一思忖,也明白了。大宋官家依靠军队起家,对军队自然感情要深厚一些,手下将领爱兵如子,自己作为大帅,也不能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情也不做。这次派遣军队边界演习,看来也是安抚手段。这次出兵的朱雀军团、黄龙军团、飞龙军团,并没有玄武军团参与,也是怕手下失了分寸,控制不住情绪。朱雀军团一直在南方,和自己的大理也算是老交情,看来大宋官家还是很克制的,并没有冲冠一怒。 “上国皇帝陛下高瞻远瞩,令人敬佩。虽然如此,还是请贵使和官家说明一下,大理既然已经委派刑部负责此案,就一定会给贵国一个交代。只是办案期间,还请贵军有所克制,现在边界上都很紧张,我也是怕双方万一有什么误会,冲突一开,可就不好控制了。” “陛下考虑得也对,我大宋官家已经严令,演习诸军无令不得擅动。不过,为了尽快破案追凶,给死者、给军队一个交代,我们想参与这次贵国的破案行动,组成联合调查小组,形成两国合力,这样更有利于案件侦破的速度,这也是我今天来见陛下的任务之一。”李节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出了大宋帝国的要求。 段正严嘴唇不露痕迹地扯动了一下,心里长叹一声:“唉,这该来的,迟早要来!” 第595章 初战显身手 段正严尽管心里面有些不快,但毕竟手里面有短,况且这是破案,并没有谈及其他过分要求。段正严既然是大理国皇帝,如何不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这么说来,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目前还是很理智和客气的。 “这么说,上国陛下已经有所考虑这次联合行动了?”段正严眉头轻皱说道。 “不错,而且人选已经选好,就等陛下同意,即刻就能参与行动。”李节回答道,话里话外有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 段正严明白了,即使自己今天不约见李节,李节也会进宫。不过这也也好,彼此之间并没有藏着掖着,大宋想要联合破案,这还是第一次,本来自己还担心只靠刑部的力量是否单薄,还想着让无为寺暗中支持一下,却被白慎拒绝了。就怕这次大宋的请求再被白慎拒绝,但从李节的话语之中,断然是不能拒绝的,况且,跨国联合执法破案,虽然是第一次,但如果合作愉快,成效显着,明显和宋国的关系又会进了一步,这应该是个利好的事情。 “来人,笔墨伺候。”段正严要分别给高顺贞和白慎写一封信,对高顺贞,更多的是一种礼节,对白慎,则是一种寄托和厚望。 次日,李节就接到了大理国礼部、刑部共同转来的公函,大理国同意两国组成联合调查侦缉小组,共同侦破此案。具体细节,大理这边由刑部尚书白慎和礼部侍郎张明负责,大宋这边则由李节和龙十五负责,坐下来具体商议好一切,再开始进入破案程序。 第二天,经过一天的商议,最终达成联合协议,成立“腊九大案专案组”,组长由大理国刑部尚书白慎担任,副组长分别是龙十五和张明。专案组分成一明一暗两个小组,大理国刑部力量为主的队伍走明线,龙十五率领的蝰蛇走暗线,两条线的牵线人是张明。但为了保密,一般两线队伍不能经常联系,尼犁门不同于一般的教派组织,他们的耳目众多,鱼蛇混杂,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前功尽弃。 白慎作为刑部尚书,可不是只会办案抓人,作为历时两朝的元老,在政治上秉持中立,但他忠于大理,既是忠于段正严,所以也算是段正严体系内的一员,但从不介于皇权和相权的内争。令人惊奇的是,国相高顺贞对白慎也是非常器重,言语之间颇为尊敬。所以六部尚书之中,还就是刑部一直非常稳定,白慎伺候完段正淳,继续伺候段正严,父子俩对白慎非常放心。正是有了白慎,大理国尽管三十七部互相争斗不断,但在大理国境内,治安还是很好,白慎很好地平衡着三十七部落之间的微妙关系,三十七部落的各大首领也严格遵循着白慎给他们划定的红线:“不反叛、不动乱、不越界杀人。” 但好像这次罗雄部踩了红线,不仅越界杀人,还越了国界杀人,杀的还是大宋帝国的退役军人,这个问题就要严重多了。 作为老刑名,他的直觉已经感到这件案子绝对不简单,或者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人命官司。虽然说死者是大宋军人,尽管是退役军人,但按照他多年办案的经验,即使是在役军人,好像也没有必要这样兴师动众,专门派遣一队精锐力量前来协助侦破。 下午的见面,就给了白慎很大的震撼,大宋这边只来了三个人,但这三个人站在那里,哪里像是刑部捕头?分明就是三头猛虎。尤其是带队之人身上的煞气,就连他这个整天和穷凶极恶的罪犯打交道的老手,也自愧不如,那一双眼睛透露出的杀气,就能让在场刑部的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栗。 有这么一队帮手,既是好事,也是不安,但愿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这几个人的装束装备倒是别致,从来没有见过,浑身上上下下利利索索,佩戴的武器有些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单是胸前横置的短刀,就不是凡品。 作为见面礼,大宋的这支蝰蛇小队赠送给刑部三十把同样的短刃,他们习惯叫“格斗刀”。不过,当手下的这帮子捕快精英拿到手里的时候,都惊呆了,这是大宋有名的“龙刃”演化版,千金难求的。可就在今天,三十把刀就送出去了,不要小看这三十把刀,让人看到了什么叫做差距。 差距,还是差距。白慎从这些小小的细节,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大宋在这短短的五六年的时间,从一个被番邦掳去皇帝的弱宋崛起而成今天的大宋帝国;两年时间,就将昔日的仇敌大金,彻底变成了自己的塞北特管区,这个大宋帝国的皇帝、宋军军队的最高统帅,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感到这种无形的压力,白慎一反稳重做事的风格,下令刑部抽调的二十人,务必在一天时间准备完毕,明天准时出发,前往罗蒙寨。 手下四大捕头全部征调,他不在乎外面怎么称呼这四个部下,只知道这四个人就是自己的四肢和触角,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了刑部。 天魔杨吉、地魔宋翔、血魔罗释怀、心魔傅水,四大魔主各领一队,统领是张明。张明作为礼部侍郎,实际上就是大理国情报头子,手下的主客司里面的客司,名义上是对外一个司使,其实就是大理国的情报机构。 张明是子承父业,父子两代为大理国铺就了一张天罗地网,段正严能够顺利执政这二十多年,张明功不可没,礼部一直是段正严手里最器重的职能部门。他能躲过去无数次的暗杀,除了自身是一名武者高手以外,礼部主客司的情报才是他一次次化险为夷的最大保障。 这次刑部礼部两部联手,白慎居中谋划,但具体执行任务,还是以张明为主。张明让四魔做好准备,明天卯时准时发兵罗蒙寨。算计好了时间是在两天后,在前半夜抵达罗蒙寨,先将寨主依智勇控制住,手下的喽啰就好办了。 为了更好合作,张明让人走了一趟大宋礼宾司,想通报一声大理这方面的行动时间,顺便沟通一下双方的行动节点,以免误会。 但张明等来的是大宋的蝰蛇小队已经连夜出发,而且留言给大理方面,外围尼犁门的清扫,就交给蝰蛇负责,大理刑部的办案队伍可直扑罗蒙寨。 这让白慎心中一惊,蝰蛇已经出发,难道他们不用准备?还是早就准备好了?可今天后晌才定下的联合计划,这么短的时间,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完成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白慎陷入沉思,自羊苴咩城到罗雄,最近的一条路线是从都城出发,先到威楚府,然后到鄯善府,再到石城郡罗雄部,罗蒙寨在罗雄部东北方向,已经不远。 但龙十五却留下一条稍显曲折的路线,从威楚府绕向东北,不经过鄯善府,而是北上经罗婺部,进入东川郡,经閟畔部转而南下,进入石城郡。 刚开始白慎还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当他把罗婺部、閟畔部、磨弥部、罗雄部标在地图上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这四部恰恰很有可能是尼犁门上四堂的分舵位置,张明的情报显示,虽然没有最终确定,但也是八九不离十。 可是,大宋国的情报系统为什么会如此笃定?连大理礼部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的情报,大宋为什么就敢断定自己的情报没有问题呢?异地异国的情报,历来是情报工作的难点,尤其是睦邻友好两国之间,更是隐晦,虽然彼此都知道,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忌讳的。 白慎让张明派出一组精干人员,衔尾跟进蝰蛇,摸清情况,好随时调整自己这边的行动。 而作为先头部队的天魔小组,已经出发多半个时辰了。 蝰蛇的行进路线,正如一条觅食的毒蛇,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直奔第一个目标点——威楚府的罗婺部。 经过一夜的急行军,黎明时分,蝰蛇毒牙分队进入威楚府牟州,经过短暂休整补充,毒牙小队继续北上,预计在正午进入罗婺部外围。这个时间段,阳光充足,直射之下,林中瘴气浓度最低,再加上特制的解药,足以安全保证毒牙小队潜入进去。 一切非常顺利,尖兵是蛇眼、蛇信和蛇头,三人组成正三角搜索阵型攻击前进,彼此之间拉开约三到五步距离,蛇头在中间,蛇眼和蛇信在侧后两翼掩护。 他们选择的路线是在寨子的后方,寨子只有一条采药的小路通向后山,很少有人通行,在险要之处,安放了几具捕兽夹作为机关,但被蛇眼轻松搞定。 继续隐蔽前行,在一株大树上发现一处暗哨,在小路尽头发现一处明哨,其余五十米范围没有发现其他戒备力量。战术手势挥舞之下,蛇头、蛇眼和蛇信悄悄摸向自己的目标,树上的暗哨正倚靠在树干上打瞌睡,一支弩箭上去,尸体一头栽了下来,被蛇眼和蛇头接住,悄悄放在地上藏好。另一边,蛇信已经摸到明哨的身后,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蛇信一个箭步窜上去,一个绞技,明哨的脖颈已被扭断,转了一个脸朝后,被轻轻拖到草丛里。 没有了外围警戒,一身迷彩作训服,头戴着特有的热带雨林软帽檐作训帽,脸上画着三色迷彩,手里平端着手弩,完全就像后世的特战精英一般,变换成三三军阵攻击队形,向村寨中一座高大的三层竹楼掩杀过去。 第596章 蝰蛇的实力 尼犁门“光久居”(梵音)堂,是尼犁门的第一堂,堂主田野,表面身份是罗婺部的副首领,实际身份则是尼犁门第一堂的堂主。 罗婺部本是威楚部的一个大部落,威楚府则是国相高顺贞的分封之地,几乎是大理的第二个政治中心。但罗婺部却地处威楚部的东北方向,向东和石城郡接壤,向北则和会川府交界,西北方向是弄栋府,处于四府三地,战略地位非常重要,也是尼犁门看重这个地方的原因。 田野的野心很大,要不是罗婺部老首领田运昌威望颇高,又有门主的命令,田野早就将罗婺部抓在手里,利用这四府三地的优势,联合其余各堂,在大理一隅创立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虽然左护法尤三山职位比他高,但田野在心里却看不起尤三山,认为他做事优柔寡断,没有主见,只会是门主的传声筒,门主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门主不让做的事情,尤三山不敢越雷池一步。 自己好歹也是十八堂的第一堂,就连门主也十分器重,左右护法和四大差使,见了面都是给几分脸面的主儿,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膨胀。 就如这寨子里最奢华的竹楼一样,连寨主的竹楼都是二层,曾有手下劝其低调一点,不要太过引人注意。但田野就是让罗婺部的三洞四寨十二村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才是罗婺部的真正主人。 田野本身不善蛊,却善毒。其以毒养功的路子,和中原的毒沙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中原的毒沙掌之毒,远不如田野来自苗疆的毒虫毒物厉害,但要说武功心法,自然还是中原博大精深。所以说是各有优点长出,各有缺陷不足。但总的说来,中原的毒沙掌毒在练功的过程中,通过逼出肉掌里面的毒素来提升功力,走的是一朝一夕下苦功夫的路子。但田野的毒掌却是以毒攻毒,以毒制毒,毒上加毒,走的是快捷速成的法子,因为地处苗域,毒物种类繁多,数不胜数,在这方面具有天然优势。但只是一个毒,功夫却不见得有多深厚和高明。 但是一般的武林豪客,对田野的“枯叶毒掌”还是颇为忌惮,只要挨上一掌,定是浑身如枯叶凋零一般,全身迅速枯萎衰竭而死,这个过程又很长,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萎缩下去,直至变成一具枯尸。 但这种掌法最怕功力比其深厚的武林高手,一但对上,其深厚的功力可将其毒掌之毒悉数催回施毒者自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毒噬全身的滋味,也让施毒者自己慢慢品尝个够。 龙十五一身玄门内功,打小的童子功,至今未破身,这门功夫是陕西洞霄宫镇宫之宝,功成隔空碎石,以功驭器,取人首级于十步开外。但有一点,不可破身,一但破身,功夫只能在六成功夫之下,要想九成驭器就万万不能。 龙十五在飞龙卫绰号是“醉武”,安情总局二局(行动处)龙跃号“武痴”,这俩人号称北地双侠,在武林中的赫赫大名,甚至远远大于在军队系统中的官职称号。 赵构将龙十五放在内卫系统,大有深意。龙十五醉心武道,心思缜密,从不受外界干扰,心智坚定无比,就连圆真禅师也是大加赞赏,称赞龙十五“磐石佛性”,朝阳宫翠玄子大师更是将龙十五收为记名弟子,不算正式拜师,因为龙十五自有传承,但龙十五的师父按道门排行,还要低翠玄子一辈儿,这算是祖师指点,并不为过。 龙十五近年潜心醉武,在翠玄子指导下,又更加精进。一双掌上的功夫,俨然有大宋第一掌之称。这次傅青山向梁景提出需要这么一个人物,梁总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龙十五。赵构一纸命令,龙十五的蝰蛇应令出征。 田野的情报,龙十五提前一天已经派蛇眼侦察清楚,田野这几天都在寨子里,左护法晓谕各堂,严守门户,随时听候门主号令。 田野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晓得了是因为阴差鬼差相继在宋国“失了风”,至于具体事情,探查不出来,就连总坛那边也没有探查出来什么消息,只有一种可能,总坛那边下达了封口令。 田野能成为尼犁门首堂堂主,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这些信息汇总起来,他感觉到有一种潜在的危险,但具体来自哪里,尚未得知。但感觉应该是来自于外,而非内。尼犁门虽然名声不好,但门主却有一条铁规矩,禁止内讧,一旦违抗,下场是很惨的。他可不想再次看到原四堂堂主全家一夜之间被挂在大树上被赤透蚊咂干浑身鲜血的场景。 手下被分派出去,前后山都安排了明哨暗哨,自己的住所上下共有二三十名核心守卫,周围百步之内陷阱、机关无数,又是大白天,谁能吃了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中午吃了几杯酒,有些犯困,正在二楼卧室小憩,忽然隐隐约约一声竹哨响起,让他有些吃惊,是自己听错了吗? 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再响,或许是梦中错觉。田野有些恼火,正想继续休息,突然又是两声连续的短促警哨响起,仿佛就在耳边。 “有情况!”田野心里一咯噔,翻身坐起,手一伸,一个细细的竹管已经抄在手里,正待前去查看,就听门口两声闷声响起,紧接着,房门被一脚踹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不等站起,田野挥手一抖,一条细如绿线的翠绿色小蛇闪电般飞向来人,田野还没有看清楚,直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光闪过,翠绿色的小蛇被斩为两截,落在地上,兀自扭动,蛇头挣扎着还要弹起,却被随后闪身进来的一人手中一抖,一柄短刀“咚”地一声,将蛇头钉在地板上,扭动了几下,就此一动不动。 田野面沉似水,内心却感到一丝恐惧。看着闯进屋内的三人,摆出一个三角阵型,突前一人渊渟岳峙,身上杀气弥散,威压如山。脸上画着如庙里泥胎一般,花里胡哨的,却有些瘆人。 身后两人,手中平端着一种小巧的弩箭,锋利的箭头闪烁着寒芒,比他被钉在地上的绿蛇看上去还要危险。 “你是田野?”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 “阁下是何方好汉?无缘无故,为何痛下杀手?”田野一边暗中运气戒备,一边说道。 “束手就擒,饶你性命!”来人跨上一步,山一般压过来。 “呼”田野突然出手,一双已经发黑的蒲扇一般的大掌带着腥臭扑面袭来,不等一招使到,来人单掌提起,手腕一抖,身子纹丝不动,也是一掌迎了上来,“啪”地对上田野的黑掌。 “哼……”田野被一掌拍飞出去,“哗啦”一声砸碎了竹榻,田野捂住胸口挣扎两下,却没有起来,嘴角处开始向外冒血。 “你……中了……枯叶掌……也活不了。”田野拼尽力气说道。 “哼,枯叶毒掌很了不起吗?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吧。” 田野心底大寒,看向自己的右手,已经开始枯萎萎缩,眼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慢慢延上来,田野如见鬼魅一般,挣扎着想再次站起,却脚下无力倒下去,他明白,今天遇上内家高手了。 “你们……到底……是……是谁?让……我……死……死的明白?”田野不想当一个糊涂鬼,虽然是尼犁门堂主,他也不想入地狱。 “大宋内卫蝰蛇,龙十五!” “啊?……为什么?”田野不明白为什么大宋帝国不远千里跨境找到自己,自己并没有和大宋有过冲突……等等,等等……明白了…… 田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门主下令各堂堂主无令不得乱动,明白了为什么左护法急火火来到上四堂的地方亲自督阵,明白了为什么尼犁门阴差鬼差宋国折戟……这是人家找上门报仇来了! “这是……为什么是我?”田野心有不甘,眼里有恨。惹事的是四方神使中的阴差鬼差,要命的为什么是自己? 眼见黑色一点点顺着经脉开始游走全身,田野的眼睛慢慢黑了下去,低垂着头,身上越来越厉害的痛楚让他身体开始抽搐不已,可是四肢一动也不能动,连自杀都不可能。 在最后的空明之中,在双眼的模糊中,在逐渐消失的背影中,田野听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震撼的一句话: “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 第597章 试探小龙鳞 刑部缉捕司副总捕头卢展,在刑部号称“金眼雕”,最善于追踪之术。他带着两名副手,奉命尾随蝰蛇,以防不测。 龙十五的蝰蛇因为走的是一条曲线,为了不至于跟不上,卢展决定走直线抄近路赶上去。因为知道蝰蛇的路线,所以卢展把汇合的地点放在罗婺部,这也是张明给他的情报。 卢展从阳苴咩城直线走弄栋府直插罗婺部,而且走的是官道。路程几乎要近百十里地,应该是赶在蝰蛇毒牙小队之前先期赶到罗婺部,再做打算,反正就是跟着,关键的时候提出警示即可。 但卢展三人来到罗婺部的时候,登高远远看去,却看到寨子里乱成一团,人来人往,神色慌张。但寨前寨门紧闭,寨墙上人影绰约,张弓搭箭,如临大敌。 卢展脸色严峻,一名手下低声说道;“卢大哥,看样子寨子里出大事了。” 卢展点点头,却看见两名男子从寨子里大门策马急冲冲出来,沿着官道正向他们这个方向而来。卢展使个眼色,几人消失在道路两边的密林里。 当两名男子转过小树林的时候,却看见三名骑马男子拦在道路中间,当中一人策马而出,手举一枚黑黝黝的令牌说道:“刑部办案,请下马配合询问。” 一名男子急忙问道:“真是刑部官差?”接过令牌,虽然认不出真假,但看这三人装束却是一致,倒像是公门中人。 卢展低声问道:“阿郎哥,寨子里怎么啦?” 那人低声说道:“客官莫要进寨,寨子里出人命案了,死了二三十人,大寨主让我们速去州府报案。您既是刑部官差,我们可否向您报案?” 卢展道:“我等另有重要事情,只是看到前面寨子里人头攒动,人人惊恐,职责所在,不由得过问一下。既是重大命案,更需要报备流程。你等还是先去州府报备,说不定州府很快就会上报刑部。” 这个倒是实话,这么大的案子,肯定是要上报刑部的。只不过,他们倒是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会下此狠手。 “死者都是什么人?”这是卢展比较关心的。 “是副寨主田野,和他手下亲近的一些部属。” “田野死了?”卢展十分震惊。本来还以为死的都是一些小喽啰,像堂主这样的尼犁门高层殒命,这就非同小可了。况且,田野一身功夫,“枯叶毒掌”在大理绿林也算颇有名气,却在自家老窝连带着下属二三十人毙命,这场轰动效应,恐怕很快会在大理传开。 卢展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等速去官府报案,不要说遇见我们,这点规矩可懂?” “懂,我等晓得,您老放心,咱们没见过。”这俩人能被派出来,自然眼力劲不差。 卢展挥挥手,二人打马狂奔离去。 “卢大哥,他们下手可真狠!”一名手下心有余悸说道。 “狠?恐怕这才刚刚开始。咱们抄近路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在前头。弟兄们,这个蝰蛇,可是不简单呢!杀伐果断,下手凶狠,一击而退,无影无踪,尼犁门,恐怕有大麻烦了。”卢展长出一口气说道。 “咱们怎么办?跟不跟?”另外一名手下问道。 “跟,怎么不跟。咱们还得小心一些,这些人,怕是不好对付。”卢展有些忧心忡忡。 卢展一边走,一边留心观察四周。蝰蛇袭击后奔向下一个目标,肯定会在前面留下接应之人,应该会有一些蛛丝马迹,这次要是再跟丢了,可就脸面丢尽了。 三人策马开始狂奔,时间上是要追回来的。很快,在罗婺部落东南方向,卢展发现了马匹的足迹,这些碗大的马蹄印儿,一看就不是滇马,而是特有的西域良骏。从翻出来的泥土干湿程度看,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应该还能赶得上。 卢展三人扬鞭催马,哗啦啦向着前面马蹄印消失的地方拼命追去。 白慎手下四大魔王之一的天魔杨吉,率领自己的一组五人小队,已经到了禄丰寨,这已经是鄯善府的地界了,却接到了白慎传来的第一份情报。 刑部的消息传递类似于大宋的雀鹰,但远没有大宋那么系统和成熟,但大理地处南疆,一种极为容易驯养的穿林燕却成了白慎刑部特有的传输渠道,这种穿林燕速度极快,喜爱三五成群结队,归巢认主能力出众。但也有弱点,天敌太多,只能以多取胜。所以,一般林燕小组都是几组同时发出去,难免在保密性上就差一些。 杨吉看着手里的纸条,一言不发,心里五味杂陈。“差距,这就是差距。” 自己这一组紧赶慢赶,还是差了一点。罗婺部是第一刀,蝰蛇毒牙小队的第二刀,不出意料,应该是閟畔部,再进入磨弥部,他们真要一路平推过去吗?就凭他们一个十五人的小队,就敢硬撼坐拥左右护法、四大神使、十八堂主,上万徒众的尼犁门? 杨吉不知道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所谓的“斩首行动”,虽然也有“擒贼先擒王”的说法,但说法和真正无数次训练出来的特战实践,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恐怕我们的路线要调整了。回复魔主,就说天魔小组改道北上。” 龙十五带领的蝰蛇毒牙小队,以急行军的速度,迅速北上进入东川郡,却蛰伏下来,派人悄悄离开大部队,继续北上前往潼川府路,他要和部署在边界的刘勇司令员的黄龙军团取得联系,閟畔部的这场活儿,要刘勇司令员配合才行。 他们蝰蛇小队疾驰了三天两夜,也需要休整一下,另外,也要照顾一下后面的“同行伙计”,不要让人家太过难堪。 蛇眼和蛇头自然前出侦察,他们躲在一处茂密的林地里开始休息。放出警戒哨,龙十五召集蛇信、蛇心、蛇胆三人,开始研究下一步行动部署。 这次行动,旨在调动尼犁门上四堂的力量,既然左护法尤三山已经感到了危险的逼近,一定会有所行动,这次蝰蛇就是以静制动,守株待兔,其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引出尼犁门门主,他要是缩在老巢,以目前掌握的情报,还不能最终确定他的老巢在哪一个部落。狡兔三窟,这个尼犁门隐藏得很深,又极为狡猾,没有足够的诱饵,是钓不出大鱼的。 “九王有消息吗?”龙十五问道。 “蛇王,还没有。”蛇信回答道。雀鹰小组他是组长,负责所有的对外联系。既然梁景没有指示,还是按照既定计划执行。 “蛇眼回来后,马上告诉我。”龙十五说道。“大家抓紧时间休息,等行动开始,可就休息不成了。告诉蛇尾巴,看好咱们的客人。” 龙十五说完,靠着一株大树,开始眯起眼睛小憩,他们这些人,随时都能进入睡眠休整,也随时马上就能醒来投入战斗。 次日黎明,前去和刘勇司令员联系的蛇腹和蛇皮回来了,不仅带回来补给,还将刘勇司令员手下早已准备好的一个三十人的“龙鳞”特战小队带了过来。 刘勇的预备役军团后来在会宁府大战之前,正式编为“黄龙军团”,这个军团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全是老兵组成,其战斗力堪称恐怖。刘勇本身就是一员悍将,带出来的黄龙军团也以“凶狠强悍”着称。 什么人干什么事,这刘勇的黄龙军团在北线战场杀得不过瘾,是因为北线战场政治攻势为主,军事进攻为辅,但也打出了几场实打实的硬仗、恶战。这让刘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手里一群虎狼之兵被硬生生按住,现在突然放出来,这滔天的杀气虽然仅仅是在潼川府路边界,但已经让建昌府、东川郡、石城郡三郡之地胆战心惊。 可想而知,在这帮子老兵中优中选优组建的黄龙军团龙鳞特战大队,正应了那句话“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和青龙军团徐庆的第二军“逆鳞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龙鳞特战大队大队长是刘勇曾经的警卫营营长武韶文,组建黄龙军团的时候,警卫营被刘勇带了过来。刘勇粗中有细,各个军团都有自己的特战大队,更不用说战区和大帅府了。 赵构十分注意师长以上高级将领的安保,所有师级以上警卫营、团的主官,都要在飞龙卫集训,接受最为严苛的安保训练和自身能力的提高,放出去都是教官级别。 武韶文在飞龙卫时间最长,在玄武军团第三军的时候,就参加过集训,后来到黄龙军团,第二次进入飞龙卫在大名的训练基地提升培训,还在安情总局的二处基地待过一段时间,可以说是一名综合性特战精英。 这次带队过来,再次见到自己曾经的教官龙十五,心情还是十分激动的。对龙十五,武韶文除了敬佩,就是敬畏。来之前还不知道蝰蛇的头是谁,见到龙十五,武韶文一张大嘴笑得都裂到耳朵锤了。 “报告教官,武韶文率龙鳞特战大队三十人,向您报到。队长武韶文。”武韶文激动地向龙十五敬礼报告道。 “哈哈,是你小子。武皮子,可记得你,在基地就属你皮,俗称蒸不熟煮不烂的武皮子。”龙十五对武韶文印象很深,这个武韶文在集训队是出了名的皮实,出了名的训练不要命。要不是刘勇死活不放人,龙十五差点将他要到内卫当教官。 “教官还记得我?”武韶文咧着嘴笑道。 “恐怕基地里面没有人不记得你,你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叫韶武吗?”龙十五对这哥俩印象颇深。 “对,邵武现在在刘浩司令的塞北战区特战大队。” “不错,大宋特战武氏双雄,了不起。”龙十五也是由衷赞叹。 “教官夸奖。您分配任务吧。”武韶文心痒难捱,早就憋着一股子劲儿呢。 “给你个任务,算是对你龙鳞的初次见面的测试。一会儿呢,后面会追过来三个伙计,是大理刑部的,算是咱们的队友。人家跟了一路,也很辛苦,你去欢迎一下,但要记住,不能让他们发现,发现了,你们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这三个人里面,有一个追踪高手。” 第598章 好大一盘棋 卢展三人策马狂奔,终于在第三天日落之前,看到了閟畔部东川寨的碉楼。 望山跑死马,剩下的路还是不近的。看到碉楼之上虽有人影晃动,但并没有紧张的一丝气氛,估计罗婺部的事情还没有传到这里,或者说尼犁门隐瞒了消息。 卢展三人勒住坐骑,要缓一缓了,不能太逼近寨子,现在情况不是十分熟悉,不能太刺激寨子里的人,以免产生不确定的变故。 还要寻找蝰蛇小队的踪迹,卢展一直在追踪蝰蛇的马蹄印,但到了这里,却踪迹全无。卢展判断,要么是转入了小路密林之中,要么就是刻意消除了一切痕迹,反正现在卢展看不到一丝一毫蝰蛇的影子。 卢展不需要找出蝰蛇,只需知道蝰蛇的方向就行。卢展挥挥手,三人下马牵马步行,卢展走在前面,仔细观察着地面上、道路两侧的蛛丝马迹,不时抽抽鼻翼,嗅着一丝口气中的气味,突然指着旁边一株大树,说道:“走这里。” 转过去,发现大树后面是一条很隐蔽的小径,被人刻意用树枝树叶遮蔽了通道,要不是卢展嗅到了一丝尚未消失的马粪的味道,还差点就让他们骗过去。 越往里,卢展越判定这就是蝰蛇的路线。方向是冲着东川寨去的没错,只是走到一半路程,卢展发现蝰蛇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北,一路向东南,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这让卢展陷入思索之中,到底跟踪那一路? 卢展根据两路的痕迹和四周的气味,初步判断,东南一路应该是蝰蛇小队的马队,因为踩踏的痕迹和气味较浓,而西北方向的痕迹很淡,几乎没有,只有趴在地上,才会发现少许折断的树叶和踩倒的草根部,而且脚印的痕迹很淡,如果再过去半个时辰,卢展就很难再发现这些痕迹。 卢展下令将马匹暂时留在这里,找一株大树先拴好。先跟在西北方向这条路跟踪下去,看看蝰蛇下一步到底作何打算,因为中间联络人是张明,卢展要负责汇报情况的。 三人蹑手蹑脚顺着踪迹跟了下去,彼此之间拉开大约七八步距离,搜索前进。卢展走在前面,手中拎着宋国赠送的格斗刀,全神戒备。 走着走着,又一次出现两种痕迹,卢展开始纳闷,这是为什么?“老六,你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卢展突然低声向后招呼道。 没有人回应。 “老六、老八?”卢展猛然回头,身后空荡荡不见一丝人影。卢展汗毛乍竖,冷汗一下子就被激出来,手中格斗刀骤然竖在胸前,两眼急速观察,但依然看不到身后两人的踪影,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卢展额头汗珠子已经冒了出来,身子一步步后退,看着身后,像是一眼看不透的密林之中藏着一个吃人的黑洞。 他感紧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极度的恐惧让他感觉到稍有一丝不安,卢展也是刑部老手,多少命案现场都处理过,什么样的惨状也见过,但今天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一种无力和恐惧。 不对,身后的树干不是硬的,反倒是有些软软的。卢展汗毛乍竖,猛然回头,却看到树干上突然长出一张人脸,眼珠子在转动,不等卢展反应过来,那张“树脸”呲牙一乐,卢展只觉得眼前一黑,唯一留下的瞬间印象就是“树脸”露出的一口大白牙。 卢展晃晃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背影。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的人影,不像是蝰蛇,因为装束不太一样,眼睛瞥了一眼,看到左臂的臂章上是一条衔着一柄格斗刀的龙首图案,整个图案呈现一种金黄色,有些神圣感。 蝰蛇小队没有臂章,衣服是一种花花绿绿的服装,而现在这些人,则是一种深黑色。 卢展身子一动,一个声音传来:“哟,醒了。” 卢展慢慢坐起来,看看四周,却发现四周居然围坐着几十号人,但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发出。 “卢捕头,方才多有得罪,勿怪勿怪。”一个壮硕的男子笑呵呵走过来打着招呼,顺手将一袋干粮和有个扁平状的水壶扔过来,“先吃点东西,天大地大,五脏庙最大。” 卢展赶了一天的路,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也不客气,拿起干粮袋倒出来,却发现是一种散发着香味的牛肉条,还有一种小孩儿巴掌大小的脆饼。卢展却说道:“我的两名弟兄呢?” “放心,没事,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卢展稍微放心下来,他们应该是和蝰蛇一伙的,和蝰蛇的装束装备差不多,是宋军精锐。 就在卢展风卷残云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自己两名手下,看样子没有什么大碍。 “卢捕头,方才也是事出无奈,这是我们做事的规矩,要战前遮蔽清场的,只好先委屈几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大理刑部卢展卢捕头,追踪术在刑部首屈一指。卢捕头,这位是我大宋帝国黄龙军团特战大队大队长武韶文,奉命参加这次行动。” 龙十五说完,一指身后两人,对卢展继续说道:“我已经飞鹰传书张侍郎,从现在开始,你们加入我们特战小队随同行动。蛇头,给三位兄弟换好服装装备。蛇皮、蛇腹、蛇尾巴,你们三人负责卢捕头三人的同步行动,不要出什么意外。” 卢展等三人接过装备,在蛇皮等人的指导下,穿戴完毕,恍如梦中,看看身上说不上名字的设备,龙牙格斗刀、战术背心、精巧的手弩、露着指头的一种手套,制式武器是特制宋刀,插在背后的刀鞘里,关键在右腿外侧,还有一柄短柄火器,可以连发三粒火枪弹,这种大宋手铳,已经名声广为在外,许多王公贵族都以拥有一把宋国手铳而引以自豪,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但现在,人手一支。 还有一队强弩手,背着宋国在战场上风靡一时的钢臂弩,这种战场大杀器,居然出现在这里,大理军队手中的弓箭和钢臂弩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卢展看到老六和老八一副欣喜万分的样子,自己心里却在想着这样一种可能:“如果宋军突然大举入侵,大理如何抵挡?” 天色逐渐完全暗了下来,裹着西夏进贡的白毡做成的作训毯子,睡在这种简易但又十分实用的野外帐篷里,身子底下铺着隔潮的西夏毡,卢展虽然累了一天,却辗转反复,难以入睡。 方才短暂的器械使用和战术培训,让卢展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不是身体跟不上,是感觉大理和大宋的差距已经被拉大到望尘莫及的地步。 他自己粗略算了算,每个人的装备算下来,没有万两白银根本不可能,还不算战马。据蛇皮说,在野战军团,士兵的标配是一人两马,连、营、团级别的配置最高,一人都是四五匹马,反倒是师长以上级别,一般配置是三匹良骏,当然,军长、军团长、司令员的配置虽然在数量上一样,但马匹都是千里驹、马中王。 再看看自己三人的坐骑,虽说滇马也算有名,但和蝰蛇和龙鳞的坐骑比,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这些济州岛战马繁殖基地出来的杂交二代的名马,可不是又矮又小的滇马能比的。就连这马袋里的饲料,都是精心准备的,据说一袋饲料,就值四五十元宋币,这可是大理普通老百姓一个月的口粮收入。 不能比,还是不能比?卢展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后怕。好在现在大宋帝国和自己是盟友,要是成了敌人呢?想起他们三个人毫无征兆、毫无知觉的就被人家“收拾”了,他相信,蝰蛇想要他们三人的命,很容易。 就在这满腹忧心忧虑之中,卢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们也确实累坏了。事到如今,多想无益,还不如随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 按照计划,行动将在明日黄昏时分准时展开,安情总局大理分局的情报非常及时,尼犁门左护法尤三山明日将召集另外三堂堂主聚集閟畔部,商议对策。 梁总局的命令,龙十五的蝰蛇加上龙鳞,务必全歼尤三山率领的三堂五百人核心精锐,震慑尼犁门,引蛇出动。 第599章 血洗东川寨 卢展手中的刀,很冷,心更冷。 还想着自己能在这次行动中小露一手,也让大宋同行看看大理国也不全是碌碌无为之辈。但一天下来,卢展的心便彻底冷下来,或者说冷静下来。 卢展是一个聪明人,知道现在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遂告诫两名手下,不说只做。 但很快发现,他们做不来,或者说根本跟不上蝰蛇和龙鳞的节奏,就像一个懵懂的娃娃跟在一群高手后面,连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有蝰蛇三名队员现场教学,也算是速成一下。卢展等三人便一发而不可收,吃惊之下是震撼,震撼之余是敬佩,敬佩最后成了敬畏。 一个“清除”战术程序,就反复演练,力求完美。一遍一遍重复推演和演练,从模拟沙盘到环境模拟演练,都是从实战出发。“很不幸”他们三个成了所谓的“红方”,一次次被蓝方偷袭、清除,但又一次次告诉他们下次如何站位,如何明暗结合,如何三角战术布局…… 多半天下来,他们身体散了又聚合,聚合又散架,但他们知道,蝰蛇的强度至少高出他们一倍,但看着折腾了近一天的这些“蛇崽子”们依然生龙活虎,卢展三人只好咬牙坚持,好歹不能让他们说自己怂。 “真他娘的累!”三个人瘫在地上,像是蹦上岸的鱼儿张大着嘴,拼命压榨这肺部,好多吸进去一点空气。看着头上天空儿露出来的一丝苍白,估计就像自己的脸一样,身体里面仅有的一点热量也随着金乌西坠而慢慢散去。 一张饼子脸出现在卢展面前,对这张脸,卢展又恨又爱。眼皮翻了一下,又合上,这次,不管饼子脸如何和颜悦色还是横眉立目,不管他了,爱谁谁! “怎么?吃不消了?”一个精致的扁平小铝壶扔到他身上,卢展拿起来,拧开盖子,闻了闻,一股微微的辛辣之气,混合着一种淡淡的药香味儿。 “脱掉上衣和裤子。”饼子脸蛇皮笑道。 “干什么?”卢展心里一紧,下意识拽住衣服紧张问道。 “瞧你哪出息?放心,你这细胳膊断腿的,本大爷还看不上。”蛇皮嬉笑道。 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过铝壶,倒出一些药酒在手心,搓开了,在卢展身上一些淤青的部位开始揉搓,疼得卢展龇牙咧嘴的。蛇腹和蛇尾巴同样给另外两名手下搓着药酒。 “别动。这酒可贵着呢,这么一壶药酒,顶你们这里盖一座竹楼信不信?”蛇皮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教他使用的方法,继续说道:“你们应该感到荣幸,这药酒,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配置起来很不容易,要省着点用。” 蛇皮一边说着,一边把酒壶拧好丢给卢展,顺便又丢过来一袋军粮,说道:“抓紧时间补充体力,今晚会有一场大戏等着咱们呢。” 卢展拍拍蛇皮的大腿,他已经开始习惯蝰蛇的一些彼此之间特有的招呼方式,尽量融入其中,他感觉这些人身上,有着永远学不完的东西。强者,在哪里都是强者,都是弱者眼里崇拜的对象。 身上已经感觉不到那种火辣辣的痛感,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凉意,仿佛顺着骨头缝钻进五脏六腑里,滋养着、浸润着…… 撕开一袋干粮,嚼着牛肉干,还有一种条状的面粉类食品,带着一丝咸味,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混合而成,卢展只认出来其中有一样是芝麻。 不过吃起来还是口味不错的,大宋帝国就连这些吃的,也是做得这么精致,就连外面的包装,也透着一丝不俗。 “卢大哥,这药酒还真顶事。你看完事了,能不能让皮大哥给留点?”老六垂涎着脸说道。 “老六说得没错,大哥,您说这完事了,咱这身行头还得还给人家吧?真是好东西,可是舍不得。”老八更是一副醉迷迷的样子, 卢展长叹一口气道:“让我怎么说你俩?一副眼皮子浅薄的样子,你们只看到了好东西,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多了,将来会看花眼的。我只是提醒两位兄弟,要珍惜和蝰蛇在一起的机会,虽然他娘的真累,可也真能学到东西。” 老八叹口气说道:“大哥说得极是,这条‘蛇’,还真不好惹。怕是羽林卫也不好对付。”老八的父亲出身羽林卫,他自忖父亲在年轻的时候,怕也没有蝰蛇的手段和功夫。 “抓紧时间休息,看样子,晚上是要有大行动了。”卢展嘱咐道。 三人躺在地上,身下铺着西夏白毡,又隔潮又保暖,透着一丝药味儿,卢展知道,这是一种驱蛇虫的药物。 迷迷糊糊之中,卢展被人推醒,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花花绿绿的脸,吓了他一跳,要不是这一天下来见得多了,非吓出毛病来。 不等说话,蛇皮手上的颜料就抹了上来,不一会儿,三人就和其他人一样成了一副“鬼”样子。 “检查装备,准备出发!”一声低沉的命令传来,卢展三人急忙收拾一下,虽然距离蝰蛇的要求还差一点,但也算是不错了,浑身上下利利索索的,不会发出一丁点响声。 紧紧跟着蛇皮,卢展发现老六和老八就在自己身后跟着,但旁边依然是壮硕的蛇腹和黑瘦精干的蛇尾巴。他们顺着尖兵开出来的一条通道,向前摸去,心细的卢展发现,并没有龙鳞的影子,看样子,他们是兵分两路了。 卢展越走越是心惊,虽然作为大理刑部捕头,追捕凶犯也是常有之事,但像现在这样在漆黑的夜晚穿插在密林之中却依然行走如飞,这就很恐怖了,而且蝰蛇队员的脚底下,声音很轻,卢展发现他们都是有一种类似于前脚脚尖搓着地快速移动的方法,这样一个动作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消除脚步移动发出来的声音。 密林之中只有卢展三人“呼哧呼哧”急促的喘息声音,这让卢展觉得很丢脸,但也没有办法,蝰蛇不是一天练成的,指望现在就像人家一样,卢展知道这是一种奢望,但男人争强好胜的心理,还是让他备受打击。 前面突然停了下来,一个手势穿过来,蛇皮拍拍卢展的肩膀,示意卢展跟他走。来到队伍的前面,卢展发现龙十五和武韶文都在,正在那里低头看着什么,一个火折子被几件搭成棚子的披风紧紧遮盖着。见卢展过来,龙十五招招手,低声问:“卢捕头,你看看这个寨子,根据情报,目标在丁三坐标处,如果按照你们动手抓人的法子,还需要注意什么?” 闪动的微光之下,一张手绘的地图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大路、小径、池塘、堤岸、碉楼、寨墙、街道、水井……所有地标都清清楚楚标识在上面,在不同的位置,绘有不同的图案,蛇皮在一旁小声解释这些符号分别代表着明哨、暗哨、游动哨、护卫集结地…… 卢展指着地图上寨子外面低声问道:“外围如何布控逃离人员?对方可有接应?如何阻拦?” “这些是龙鳞的事情。”龙十五回答道。 “龙队,冒昧地问一句,这次要死要活?” “活捉左护法尤三山和居虚略堂主罗桑、桑居都堂主蔡贵、楼堂堂主贾不凡!”龙十五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密林中响起。 卢展皱了皱眉头,一位护法加三位堂主,合起来的力量可是不少,更何况閟畔部东川寨地势险要,又是一座大寨,平时居住的人口也有上千人,里面起码有三成是尼犁门门徒,加上各堂堂主带来的护卫,人数可是不少,就凭他们这两队人马,加起来不到五十人,能行吗? 看出来卢展的担忧,龙十五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卢捕头,不用担心,抓人是我们的事,你只要看看我们这里还有没有漏洞,毕竟这里是你的地盘,有些情况你比我们更了解。” 话说到这个份上,卢展也不矫情,指着地图说道:“其他没有问题,只是有一样,这里面别的堂主的情报不多,只是这个楼堂堂主贾不凡,为人狡诈,在刑部有案子在身,我们也抓捕多年一直未曾成功。他精于火药之术,最善于借此隐秘逃遁,要引起注意。” “这倒是一个新情况。蛇胆,你们第三小组负责抓捕丙字号目标,注意卢捕头提出的这个问题。” 蛇胆点点头,回道:“我多带一些‘响炮’过去,还玩儿火药?让他看看咱们是怎么玩儿的。” “不要大意,我们要的是活口,是要带回去接受审判的,带一具尸体回去,就是任务的失败,你就等着回去退役转业吧。”龙十五严肃地说道,蛇胆正色道:“您放心,保证抓活的。” “各小组还有没有问题?” “没有!” “韶文,外边的苍蝇蚊子就交给你们了,不要让他们来打搅我们。”龙十五面对武韶文说道。 “龙队放心,龙鳞在,他们进不去,也出不来。”武韶文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你即刻回去,一个时辰后,按照计划,我们准时发起攻击行动。”龙十五命令道。 武韶文敬礼离开,消失在密林之中。 卢展抬头看看夜空,估摸着时间,一个时辰之后,恰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人最容易迷糊犯困,警惕性最低,作为刑名老手,对龙十五的部署只有暗自敬佩。 静静地休息,蝰蛇队员都在补充食物、恢复体力,不一会儿,就都各自靠在一起眯着眼睛休息,随时随地能调换心态和调整身体,这才是蝰蛇的可怕之处,起码卢展三人一直就睡不着,紧张、兴奋……一种说不上来的刺激让他们三个一直就合不上眼睛。 好不容易犯困迷糊着,却被推醒,卢展睁开眼,再次看到了蛇皮的一张花里胡哨的饼子脸一脸严肃,低声说道:“卢捕头,开始行动了。” 第600章 震惊尼犁门 卢展的记忆力非常好,这也是他善于追踪之术的底气。 方才的地图,虽然只看了一遍,但上面的所有信息都一一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为什么多等了一晚上,卢展现在知道了,三堂堂主贾不凡还没有赶到,因为昨天晚上尼犁门左护法尤三山要等三堂堂主都来齐了,才召开会议,几个人商议了大半个晚上。 商议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保证目标都在,才能实施抓捕。但随着三堂堂主汇聚在一起,护卫的人手比预计的要多出近百人,特别是楼堂堂主贾不凡,居然带了二百名护卫前来参会,几乎把他老巢的近八成的力量带在了身边。“心性狡诈”“谨慎胆小”“出手狠辣”这是安情总局情报中分析到的贾不凡的特点。 东川寨地势像一头卧虎,虎头伸向寨子前面的溪水,尾部靠在后山,四爪是东川寨是四个凸起的小山包,大多数竹楼都建在这四个小山包上,中间虎背上,是寨主、也就是居虚略堂主罗桑的主寨所在地,是一座竹楼建筑群,占地面积很大,成品字型,主楼是罗桑和左护法尤三山的住所,东边的主楼住着桑居都堂主蔡贵,西边的主楼住着楼堂堂主贾不凡。整个竹楼群依山傍水,是个风水好地。 护卫大约在六百人左右,分散在四个山包上,距离主楼大约在一里多地。核心楼群的守卫大约在百人左右,其中尤三山的亲卫大约二十多人,在主楼东侧,罗桑的亲卫约六十多人,散布在主楼附近,另有十余名护卫在主楼西侧。 抓捕行动开始后,蝰蛇分成四组人员,分别抓捕各自的目标,龙十五居中策应。龙鳞负责在四个拱卫寨通向主楼的唯一一条道路上,阻击援兵,并且派出一个小组,负责盯住后山通道。 兵力上对比悬殊,但蝰蛇和龙鳞都很好地利用了地形地势,再说,这是抓捕,又不是战场死磕,只要动作迅速,快进快出,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完成抓捕任务,带着目标一路向北,自有刘勇的黄龙军团在边界接应。 这个计划大胆、出奇,来源于安情总局大理分局的情报支撑,梁景在罗蒙寨外围指挥,赵构在开封东京城遥控,这盘棋,其实背后的推手,就是大宋帝国官家赵构。 这些卢展自然不会知晓,就是龙十五和刘勇、李节等人,也只是整个大棋中的一部分棋子。只有梁景知道,赵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清除从最外围的明哨、暗哨开始,龙鳞向外,蝰蛇向里,就像两柄锋利无比的宋刀,把东川寨一分为二,各自摸向各自的目标。 卢展紧紧跟着蛇皮,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把清除后的尸体掩藏好,另外就是负责后路的安全。 一个、两个、三个……随着倒下去的尸体被卢展几人快速掩藏,卢展也越来越能融入到这种节奏之中。尖兵的突破已经到了寨墙,两侧的碉楼上各有一个明哨,带着牛角号示警。 这虽然是明哨,但清除起来难度最大。两座碉楼距离很近,彼此都能看见对方,如果一人被射杀,另外一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吹响号角示警。要做到悄无声息,行动就要同步,而且马上要有人替换上去,如果有对方暗哨发现碉楼上没有哨兵了,也就意味着要强攻了。 卢展自忖,如果是大理刑部进行抓捕行动,这个环节是最不容易解决的。但很快就让他知道了什么是训练有素,什么是隐蔽接近。 两支弩箭同时激射而出,两名了望哨捂着脖子倒下去的同时,碉楼下面两块“草皮”忽然跳了起来,三丈高的碉楼,近乎于猿猴攀登的速度攀援而上,几个呼吸之间,碉楼之上已经易主,就着碉楼上火把昏黄的火光,几个手势打出来,蝰蛇动了。 水银泻地一般,三个小组犹如利箭直扑各自的目标竹楼。龙十五带着两名蝰蛇紧紧盯着竹楼东侧,那是尤三山居住的客房,这条大鱼是天字一号目标,龙十五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突然“呯”地一声枪响,卢展心里咯噔一下,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本来在己方人数少的情况下,偷袭是最好的办法,第一阶段非常顺利,突破到内寨也很顺利,即使是最难啃的碉楼,也顺利拿下,怎么最后时候哪里出了差错? 并不是出了差错,而是意外。突袭西楼第四堂“楼堂”堂主贾不凡竹楼的时候,本来很是顺利,一层的守卫全部被清除。但在攻击到二楼的时候,门口值守的两名守卫在两侧蝰蛇同时射出的弩箭贯穿脖子的瞬间,一名守卫忽然拉开门走了出来,蝰蛇来不及拖走的尸体被这名守卫看见,刚想叫,被摸上来的蝰蛇手中掷出的龙刃钉在咽喉,可巧不巧的是,尸体偏偏向后倒进了屋子,后面跟着的另一名守卫大吃一惊,不等叫出声音,“呯”地一声,蝰蛇手中的三眼火铳响了,整个脸被差点轰烂,但也暴露了蝰蛇的隐蔽行动。 组长蛇胆心里大骂一声,手势挥舞之下,开始发起强攻。强攻有强攻的好处,就是不必蹑手蹑脚,战术队形展开,弩箭护住两翼,箭头的尖兵手中特制的宋刀专门适用于狭小空间使用的,冲出来的两名护卫还没有来得及挥舞起手中的兵刃,便被弩箭射翻在地,就在后面那名守卫一愣神的时候,蝰蛇尖兵蛇鳞手中的宋刀划过,守卫捂着脖子一下子跪在地上,眼看着脖子里的血“滋滋滋”向外直冒,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收拾完护卫,蛇胆率领他们小组其他队员直扑主卧,已经看到里面人影绰约,不断晃动,蛇胆手势挥舞,队员将护目镜拉下。没错,这就是赵构官家的新发明之一,战术护目镜,这也不是什么高科技,连望山都能造得如此精湛,何况这个护目镜。 湿毛巾捂住口鼻,蛇胆手一挥,一个冒着青烟的罐子一样的东西被丢进屋子,“咚”地一声炸开,一道闪电一般的光亮在屋子里闪过,在这黑漆漆的夜晚显得更加明亮。 “啊……”几声惨叫响起。 “我的眼睛……” “啊……我听不见了……” “啊!……” “啊!……” 宋版的眩晕弹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厉害,但大宋帝国对火药的有些偏执的钟爱,还是受皇帝赵构的影响很深,不仅仅是在军中,就是在民间,许多发明都用在了军队中,这个思路虽然是赵构提出来的,但开花结果却在民间,因为赵构对这些民间的新奇玩意儿所给的奖励是极为丰厚的。 蛇胆破门而入,他的眼中只有堂主贾不凡,身材长相早就印在蝰蛇每一位队员脑海中。蛇胆眼光一扫,就发现了目标,贾不凡闭着眼睛并没有大呼小叫,而是在一步步后退,后面就是开着的窗户。 蛇胆一个滚翻,紧接着“虎尾脚”扫出,奔向贾不凡下盘。贾不凡身手的确不凡,听到风声,就知道来人功力不弱,一个跃步躲了过去,急切之下睁开眼,虽然还不能看清楚,但也隐隐约约看到屋子里倒下去一片,但自己眼前却没有身影,不等反应过来,蛇胆连环双击的另一记“虎尾脚”正扫在贾不凡小腿上,“啪”地一声响,贾不凡的身子被一下子扫的横了过来,蛇胆眼疾手快,已经看到贾不凡的手伸到怀里,双脚一蹬,虎扑而上,一记“虎搬山”,左手已经按在贾不凡伸在怀里的右手上,内力吐出,贾不凡右边半个身子先疼后麻,已经不能动弹,蛇胆右手拍出,贾不凡一个硕大的身子再次横飞出去,正好落在两名蝰蛇脚下,两名蝰蛇扑上去按住,一人掏出拇指铁铐,将贾不凡铐住,一人架着一边,急速退出屋子,蛇胆断后,手中宋刀却没有停顿,等蛇胆反身跟上断后的时候,身后已经寂然无声。 “丙子号抓获!” “乙字号抓获!” “甲字号抓获!” “天字一号目标向山后逃窜,蛇信受伤,蛇头小组正在追捕。” 龙十五脸色不好,一号目标左护法尤三山还是有些难缠,想想也是,既然是尼犁门左护法,没有绝技在身,没有精明的头脑,如何能做到左护法的高位? 龙十五堵住前面,尤三山自然也会想到。其实在一堂光久居堂主田野被杀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尤三山就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因为他看到了田野的尸体,已经被他自己的“枯叶毒掌”毒黑了全身,这是内功高手才能让田野自食其果,田野的右臂整个胳膊都碎了,足见这一掌的功力是如何深厚。 自此尤三山就狡兔三窟,今天在东川寨召集会议,也是临时起意,否则也不会有三堂堂主贾不凡连夜赶路,因为贾不凡的三堂距离这里最远。即使是这样,尤三山睡到半夜,突然自行和两名心腹手下换了卧室,这就导致蛇头小组在人手分配上出现一些瑕疵,旁边的小屋只有蛇信一人,却面对的是左护法尤三山和他两名最精干的死士护卫。 蛇信本就是蝰蛇里的斥候尖兵,反应也是迅速,看见两道黑影左右扑来,就知道正主在这里。都知道左护法尤三山身边两大高手死士,“人屠”屠万成,“血煞”屠万里屠氏兄弟,虽然只是尤三山的贴身护卫,但一身功夫却丝毫不在尤三山之下。 蛇信身子急速扭转,凭着身上的战术背心里面的陶瓷板甲,蛇信决定硬抗左边一掌,带着血腥味儿的掌风“啪”地拍在左肩,正是“血煞”屠万里的一掌,也正是这一掌,让“人屠”屠万成的掌风擦身而过,身子已经拉近,蛇信等着就是这一下,手中龙刃反手一抹,迎着屠万成的脖子就抹了过去,从刀锋上传来的感觉,蛇信知道自己一掌换一命的打法奏效了。 但屠万里这一掌着实厉害,蛇信喉头发腥,手中龙刃胸前一横,左手大腿一顺,三仓左轮已经在手,“血煞”屠万里心里一悸,拉着尤三山,吼叫一声:“护法速退。” 在蛇信“呯”的一声枪响声中,尤三山和屠万里破窗而出。 第601章 边境燃烽火 通往后山的密林中,两个身影在惊慌之中拼命逃窜。 屠万里到底没有躲过蛇信那一枪,正撩在大腿上,尚未来得及处理的大腿鲜血淋漓。但俩人什么也顾不上,只有一个念头,能逃多快逃多快,能逃多远逃多远。 屠万里也是狠人一个,匆忙之中,撕下一条衣襟,缠住大腿。依旧护在尤三山后面,倒也忠心耿耿。 尤三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好歹是尼犁门左护法,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被人追杀,想想就窝火。但却不敢大意。这帮人虽然脸上蒙巾,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根本不像帮派手段,门主这是惹了什么人物呢? 也不能怨尤三山,尼犁门这项秘密任务是右护法蔡礼在执行,因为在尼犁门,右护法蔡礼主管尼犁门的财物大权,这和大宋大名府朱家的牵线搭桥也是蔡礼一手操持,尼犁门门主吩咐过,这件事事关重大,蔡礼只向门主一人负责,所以左护法尤三山实际上被不太清楚里面的具体事情,但罗蒙寨却让蔡礼借此机会“揽”了过去,多少让尤三山不快。 但既然是尼犁门左护法,一些外围的消息还是多多少少有一些,罗蒙寨也是有自己的嫡系成员的,所有线索指向一个方向——大宋帝国。 尤三山是尼犁门中少有的清明派,一直建议和大宋帝国搞好关系,对尼犁门内部的一些做法也是颇有微词,但尼犁门门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手段狠辣,要不是尤三山在众多苗寨中颇有威望,领导能力出众,恐怕也不会让尤三山担任左护法一职。 “家主,这样子恐怕不行,这伙人贼得很,甩不掉的。我引开他们,您往东南方向走。”屠万里咬着牙说道。尤三山不仅仅是左护法,也是他们巴依寨的寨主,更是他们的家主。 尤三山也是拿得起来放得下的人物,点点头,说声:“要活着。”便一头钻进密林中。看到尤三山消失,屠万里咬咬牙,向西北方向摸去。 屠万里前进了不到五十步,就觉得大腿已经发麻,没有了知觉一般。他要休息一下,再次变换一下方向,只要出了这片密林,顺着虎尾山山麓一直向西,就能找到下一个苗寨。 他靠在一棵大树上,剧烈地喘着粗气,手中一柄短刀却没有放下,警惕地看向四周。心里又恨又惧,老大屠万成的功夫比自己要高,可是居然没有过了一招,就被抹了脖子,多亏自己反应快,拼着挨上一下,拽着家主翻出了竹楼,想起那张花里胡哨的脸上一双犹如毒蛇一般的眼睛,即使是密林中最毒的“花娘子”,也没有那双眼睛让他不寒而栗。 “怕是大宋那边的人。”屠万里心底思忖,他们弟兄两个还算是有一些见识,跟着在尤三山东奔西走,接触到的都是贴身护卫级别的,讨论最多也是当下厉害的门派、高手,但所有人对大宋帝国的特战部队讳莫如深,不敢议论,曾经叱咤风云的大辽皮室军、大金射雕手、西夏血鹞子,都统统在大宋帝国的特战队面前不值一提,尤其是大宋帝国皇帝的贴身内卫“飞龙卫”,更是无敌神秘的存在。 “危险!”突然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屠万里一下子毛发乍开,操刀在手四下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但危险丝毫不减,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前一花,一个倒吊着的脑袋冲他呲牙一乐,屠万里就觉得后脊梁一热,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直觉。 龙十五带着蛇皮、蛇尾巴和卢展几个,就静静地等在密林边缘,眼睛看着密林深处,旁边蛇皮的手中燃着一柱短香,在烧到一半的时候,密林中忽然传出一阵“叽咕叽咕”的鸟鸣,随后就从里面钻出来一队人,大概七八个,扛着两具不知死活的“尸体”,咕咚一声丢在地上,冲龙十五敬了一个军礼,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消失在密林中。 “你输了!”龙十五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 “这个武队手下,可以啊!”蛇皮惊叹道。 “他要是你说的时间才能干完活,回去就让他的‘小长虫’解散。”龙十五还是不急不缓地说道。 蛇皮有些讪讪得不好意思。刚才他还和龙队打赌,说自己带人进去,一炷香之内保证把人抓回来,但龙十五却淡淡说道:“外围是龙鳞的事情,半炷香,要是见不到人,龙鳞解散。” 蛇皮还以为龙十五在气头上,好死不死地非要打个赌,结果就是啪啪打脸不说,这一个毒牙小队的臭袜子,很有幸归蛇皮清洗。 “笑什么?你们也跑不了,老子输了,就是你们输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规矩!”蛇皮很不厚道地冲卢展三人低声吼道。 “目标全部抓获,发信号弹,通知龙鳞撤退。”龙十五挥挥手下达命令。随着蛇尾巴手中信号筒冲天而起的一发绿色信号弹在半天空炸开,刚才还杀声震天的东川寨慢慢恢复了平静。 当一抹旭日的朝霞露出来的时候,东川寨里,只剩下区区不到百人,犹如失去头狼的狼群一样,四下里乱窜,不知所踪。 整个尼犁门被震惊,上四堂全军覆没,堂主和左护法生死不明。躲在幕后的尼犁门门主坐不住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对方如此打脸,士可忍孰不可忍。 “尼犁勾魂令”下达,所有尼犁门属下各寨闻风而动,开始激烈的报复行动。 和广南西路接壤的自杞府边界,一队正在演习区域边界巡逻的宋军,突然遭到伏击,尽管带队的排长反应极快,但有心算无心,宋军还是大意了,箭雨如蝗,激射而出,箭头之上呈现一种漆黑色,中箭的宋军倒地的瞬间,口吐白沫,脸色变黑,已然毙命当场,箭头之上涂有剧毒。 三十人的巡逻小队全军覆没,当援兵赶到,看着被扒的只剩下遮羞布的宋军遗体,第三师师长王林脸色很是平静,对身边的副师长说道:“全师一级戒备,准备行动!” 在东川郡和大宋潼川府路交接的金沙江支流牛栏河一线,处于大宋边界一线的黄龙军团第一军的驻地,竟然遭遇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偷袭,虽然人数不少,半夜泅渡过河,但还是死在大军的钢臂弓的攒射之下,但上游的水源却被投毒,这手声东击西倒也用的不错。但宋军大军驻扎,岂能将最宝贵的水源寄托在一条河上,大军营寨中众多的水井,就是最大的保障。不过,也给驻军造成了一些麻烦,起码战马的饮水和士兵的洗浴受到限制,但很快就被军医化解。 鉴于牛栏河对面的苗寨怀有敌意,为了确保宋军驻地安全,第一军军长高力,下令手下第三师进驻牛栏河对面,牛栏河自西北向东南的沿河百十里,被化为禁区,严禁当地人进入,不少当地居住原居民来军前抗议,劝说无果之后,钢臂弓在人群面前一步之地射出了一道箭墙,生生吓退了众人,自此再也不敢进入军寨前百步。 最让人头疼的是,龙十五和武韶文的小队,压着俘虏北上,却一直遭到沿途村寨的袭扰和阻击,虽然被霹雳一般的手段打了回去,但大路上却不能顺利通过,总不能一路打回去吧。 龙十五一面调整路线,一面兵分两路,一路由自己押着俘虏走小路,一路由武韶文的龙鳞,押着另外一批“俘虏”走大路,和尼犁门捉迷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同时派出联络雀鹰,告诉刘勇自己的回撤路线,让刘勇派兵接应。 至此,大宋帝国在大理的精干小队,算是和尼犁门正式拉开对抗。宋军占据先发制人的优势,布局巧妙,点面俱全,势力完全碾压对手。 但尼犁门占据主场之利,又蛊惑或威胁沿途苗寨、官府,把龙十五一行说成是流窜到大理的宋国盗匪,并开出不菲的悬赏。大小苗寨和沿途州府,不敢得罪尼犁门,也没有接到大理段氏王朝的诏令,不知道事情的真假,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思想,反正是你宋国人跑到大理,再怎么说,这一条总不占理吧。 如此一来,龙十五他们的行动就有些困难,尤其是武韶文的龙鳞,既然是疑兵之计,就不能藏着掖着,可只靠这三十人的小队,要想杀出一条上百里的血路,谈何容易? 就是龙十五的这一路,也是麻烦不断。通往边界的大路小径也就这么几条,当地人最是熟悉不过,沿途的陷阱虽然众多,但也难不住训练有素的蝰蛇,因为蝰蛇就是在南道战区成立的,丛林战就是他们的主战场。但这不等于没有麻烦,起码行军速度被大大拖延,让龙十五感到有一丝危险在逐渐逼近。 龙十五的战场感知哪里还是敏感的,就在龙十五队伍前面三十里处,由尼犁门右护法蔡礼率领的一支两千多人的精干队伍,正在密林边缘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府进入。 这是尼犁门抽调的中四堂和下四堂的全部精锐力量,都是出身本地的土着居民,自小被送入尼犁门总堂受训,是尼犁门压箱底的力量,这些人,是断不能让他们押回宋国去的。 前有伏击,后有追兵,龙十五的蝰蛇和武韶文的龙鳞,陷入了危机之中。 第602章 离火行动始 白慎接到礼部侍郎张明传来的消息,已经是第三天了。 全乱套了,天魔几乎也在同一时刻传来消息,证实了礼部情报的正确性,只不过天魔杨吉的消息更加全面一些。 杨吉小组改道北上,一方面想和卢展小组取得联系,毕竟卢展是大理刑部委派出去的,他们算是一条线上的。但到了东川寨外围,也没有看到卢展留下的一丝记号,但东川寨的景象却是惨遭“蹂躏”了一般。 杨吉并不知道还有龙鳞小队参与,一直以为就只有蝰蛇小队。这次杨吉没有隐秘身形,直接亮出了大理刑部的招牌,进入东川寨,见到了副寨主罗杨,这是大寨主罗桑的弟弟,才从外面回来,面对的就是东川寨修罗地狱一般的惨状。 大概伤亡了约四百人,另有一百多人受伤。这些可都是各位堂主的心腹手下,也是贴身护卫,功夫自然不错,但在蝰蛇小队面前,还是毫无还手之力,说到底,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高强度集训的特战大队是无法相比的,况且,蝰蛇同样是一支经历过无数次实战检验的部队。关键是,在这么多护卫的眼皮子底下,左护法尤三山和手下三名堂主,被蝰蛇活捉带走。 弩箭一箭封喉,刀刀不是脖颈大动脉就是心脏要害,死者的身上绝对不会有第二道多余的伤口,这次是让人恐怖的现象,面对一群训练有素、高效犀利的杀人工具,人多并不能成为绝对的优势。 刑部天魔杨吉的名头还是响亮的,副寨主罗杨很给面子,极为配合杨吉的调查,却根本不知道刑部嘴里的“凶手”其实就是和他们是一伙的。杨吉很快从罗杨嘴里得知,尼犁门已经开始采取疯狂的报复行动,东川寨作为閟畔部最大的寨子,负责为尼犁门复仇大军提供粮草辎重。 最为刑部白慎手下四大天魔之首,杨吉以缜密细致的精明头脑着称,稍加推理,结合在刑部得到的消息,杨吉断定,蝰蛇此次行动,绝没有只是抓捕几名疑犯这么简单。联想到尼犁门大动干戈,不惜全力在前面拦阻。反过来联想到部署在边界的大宋帝国的大军,杨吉顿觉后脊梁一阵阵发冷,仿佛看到了蝰蛇一步步艰难的杀出重围,死伤累累,最后时刻,宋军突然挥师杀入大理,沿途势如破竹,没有一州一郡、一兵一卒能阻挡宋军的虎狼之师…… 在杨吉得知尼犁门已经在前面布下天罗地网的时候,杨吉就已经感觉到那将是一个充满血腥的屠杀战场。只不过,杨吉不能预测这个战场是以一种什么方式拉开帷幕,更以什么方式结束。 从刑部捕头的身份来讲,杨吉自然希望尼犁门灰飞烟灭。可以这样说,大理刑部的很重要的一个职能,就是是为了制约尼犁门而备受各方关注,也是白慎游走于皇权和相权之间稳如磐石的一个重要原因。尼犁门的存在虽有其合理性,但不能突破法律底线。 杨吉职责所系,将自己这一组人马所看到和侦探到的,写成情报简略,飞速报往白慎,情报里面加上了自己对目前扑朔迷离的局势的分析和判断,至于怎么决策,那是白慎和段皇爷的事情。 白慎很吃惊。 他现在仿佛有些明白当初为什么李节这么强调兵分两路。自己当初只是考虑到一明一暗,这是许多刑名老手惯用的侦破伎俩,但现在自己发现,兵分两路的现状,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复杂。 首先蝰蛇雷霆万钧的一击,击碎了白慎的认知。自己的刑部在六部之中,虽然没有吏部的威风,户部的权势,但在其他六部尚书眼里,却是人人要交好的一部,一方面刑部执掌天下刑法,人人敬畏,二来白慎铁面无私、为国为君,堪称一员“正吏”,这个“正”字,还是段正严的老子段正淳亲自手书,现在在刑部大堂正堂上挂着,褒赞白慎一身正气、满腔正义。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接到一封封情报的时候,心里开始波涛起伏起来。如果只是抓获命案凶手,只需针对罗蒙寨就行,毕竟线索止步于罗蒙寨,天堂蛊虽然歹毒,但即使在尼犁门门内,也是禁用之蛊,用蛊对象只有一种人,就是无可救药的垂死之人,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才用到天堂蛊。 这次蝰蛇弄出这么大动静,竟然抓了左护法尤三山和其余三堂堂主,已经让尼犁门元气大伤,这次又激怒尼犁门几乎倾巢而出,右护法蔡礼率领着两千多名精锐在栏西寨区域严阵以待,就等着蝰蛇自投罗网。 但白慎却不这样认为,看上去蝰蛇才十几个人,面对两千门徒毫无胜算,即使是以一当百又如何?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尼犁门可不是一条简单的地头蛇?可是,这是战场,不是门派冲突,建昌府、东川郡、石城郡三地之间和大宋帝国相接壤的潼川府路边界,可是驻有大宋帝国黄龙军团的十万大军,那是什么?那就是一头蓄势待发、一击毙命的猛虎,两千尼犁门徒在宋军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 白慎甚至想象到宋军突然长驱直入的滚滚铁流,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席卷大理东北之地,然后东南、西北、西南……直至大理全境。 想到这里,白慎突然浑身一颤,“阴谋!这是阴谋!”什么协助破案,什么缉拿凶手审讯法办,什么两国建立安全领域合作,这通通都是借口,也就想明白,为什么和大理接壤的三方之地突然会出现宋军演习部队。 “来人,笔墨伺候!”事不宜迟,白慎作为大理国的刑部尚书,自然为大理思虑考量,他要将自己的这些“危险”的想法和推测告诉自己的君主,以尽臣子之本分。 比白慎的情报还要快的,还不是刘勇的部队,而是王林的第三师。 大宋军中流行护犊子,这是传统,也是传承,从大帅到班长,自上而下,历来如此。 一下子死伤三十五个弟兄,看着载着三十五具棺材的绝影车缓缓驶出军营,师长王林手中龙刃将手掌划破,攥着的拳头流出来的血滴滴答答滴在面前的酒缸里,副师长、参议长、各团团长,依次滴血成酒。 一个个大碗摆在长条桌前,一碗碗血酒一字排开,师长王林带头,后面是第一团的全体连长以上军官,他要亲自率领第一团,踏上复仇之路。 之所以按住各团的请战血书,是要对面的罗雄部对这件事有个“交代”,说是“交代”实际上只不过是通过罗雄部的寨主大头领将此事报上去,知道有大理人在边界大宋界内袭杀了大宋巡逻队三十五人,无一幸免,全部中毒箭而亡,只要这件事大理高层知道就行了。 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王林在等,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而这个时机,终于到来了。 张俊司令员的一封信,只有一句话:“你的屁股怎么还坐得住?!”点燃了第三师压抑许久的滔天怒火。 王林带着第一团、外加一个轻型山炮营十二门八磅山炮,和自己的警卫营,一共五千大军,直扑罗雄部。 这次行动,可以说也是歪打正着,无意之中为配合梁景的行动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借口,因为梁景在罗蒙寨,已经开始搅动布局了。 罗雄部一共大大小小十几个寨子,大头领却是大理国任命的罗雄部知州蔡彬,虽然是一名州官,但也就是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任命为知州,自有牵制尼犁门的作用在里面。 罗蒙寨是唯一一所大寨,但寨主却是尼犁门三堂堂主蔡贵的心腹,虽然和自己是同族同枝,但却和自己是两条心。 罗蒙寨寨主蔡兴,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副堂主的人选,但蔡贵一直也没有表态,却说要想上位,须有功劳,想入伙还得交“投名状”呢,何况是副堂主? 蔡贵前脚被抓,蔡兴后脚就知道了,有手下从东川寨跑回来的,告诉了蔡兴这个消息。蔡兴心头一动,觉得机会来了。前几天刚刚有一伙儿大宋客商来到罗蒙寨,说是要收购药材、织锦、象皮甲胄、漆器等,甚至可以用大宋流行的玉盘镜、朝露酒、魔幻水等来交换,蔡兴却下令将一行众人软禁起来,名义上说是搜罗更多的商品,其实暗中不怀好意,没办法,梁景他们带来的东西实打实震撼到了他们,也难怪他们眼红,于是,梁景一行很“配合”的留了下来。 当晚命令心腹手下,集合罗蒙寨精锐力量五百人,悄悄出发,赶往边界,他的判断是走自杞这条路,毕竟这条大路路程近,道路状况良好,对方一小股力量,肯定会急速后撤到大宋境内和宋军汇合,这条路是最保险的一条路。 但蔡兴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特战,也完全不知道梁景的布局,但却“恰如其分”的配合着梁景的行动。当他派出手下的时候,梁景已经知晓,马上通知了蝰蛇,但梁景不知道的是,蔡兴居然把这支队伍派往了自杞方向,还好死不活地袭击了第三师的巡逻队,引起了宋军的伤亡。 梁景得到消息,马上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立即启动紧急部署程序,雀鹰带着情报直飞王林、张俊、刘勇以及远在开封的赵构处,这才有了王林苦等三日之后的“离火行动”。 “离火行动”首攻罗蒙寨,没有藏着掖着,就是闪击战。从自杞顺着大路一直向南进入大理,继而转向西北。虽然沿途的道路远不如大宋的官道宽阔平整,但这些年段正严倒也关注了一些民生福祉,官道倒也修得不差,只是比大宋的窄了一些,不过双车并行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第一团全部是重骑兵,甲胄都在绝影车上,一个班两辆辎重车,大大减轻了马匹的负重,加上一人双骑,行军速度极快,即使是轻装,必备的武器那是随身携带,如果遇到遭遇战,突前的第一营至少可以拖住敌人一刻钟,足够重装骑兵重装出击。 沿途没有遇到丝毫抵抗,或者说根本没有人敢抵抗,从自杞到罗蒙寨,只有两处险要之地,却没有看到有军兵或当地苗人拦阻,不过一道道“宋军大军入境”的加急军报,却雪片一般一级一级传了上去。 凌晨出发,不到三个时辰,先锋营已经看到罗蒙寨的碉楼。 第603章 大炮出真理 王林师长的攻击目标很明确,就是罗蒙寨。 罗蒙寨依山而建,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山寨。自打蔡兴接任寨主之后,完全投靠了尼犁门,颇得蔡贵的赏识,既是同族,也算是一枝,拉拢之意也是有的,尼犁门各堂主之间、四大神使、左右护法之间,也有一些小的龌龌龊龊,只不过门主门规森严,各自不敢逾越而已,但私下里的你争我斗从未停止,门主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些纵然,下面要是铁板一块,门主才是最担心的。 蔡兴一心想上位副堂主,再到堂主,只有到了十八堂主的地位,才算是尼犁门的核心,自然有着数不清的好处。各处山寨除了向官府缴纳一定的赋税,多数财富都被尼犁门搜刮而去,至于蔡兴,凭借着垄断和大宋边界的贸易,更是狂敛巨富。 得到蔡贵的支持,手中不差钱,又聘请了大理国羽林卫一名致仕的指挥使为军师,蔡兴将罗蒙寨扩建修葺,逐渐建成了一座军寨,将寨墙和两翼的山包连接起来,构成了一条长达三百步,高约二丈、阔深十五步左右的寨墙,粗木大竹为筋,灰土为肉,中间一条巨石垒就的基座为骨,碉楼瓮城齐全,左右各有三座马面,百步一座,建有战棚。蔡兴的军师曾狂言:“即使十万大军,也休想攻破罗蒙寨!” 从防守来看,正面是一条厚重的寨墙,虽然不及中原地区一些大的州府城墙(大宋帝国曾有规制,开封帝都墙高为三丈,高度为九米九,各路督府所在治所,高度两丈六尺,约八米六,其余州府县府为两丈,合六米六左右,其余私户大宅均有不同规制要求。)但已经和大宋帝国的府县相当,堪比大理王城,可见蔡兴的野心的确不小。 不过这些在第三师师长王林的眼中,不过是他的8磅炮的几次齐射而已。大宋帝国的霹雳炮在极寒的北方经受住了考验,这次南下作战,赵构指令张俊全面检验大宋霹雳炮在南方潮湿、高温环境下的作战效果,难得的练手机会,赵构自然不会错过。 并且,赵构指示张俊,霹雳炮不鸣则已,必须“一鸣惊人”,威震大理。所以王林从容不迫地让第一团的士兵先歇息片刻,补充体力,稍作休整。同时命令炮营尽快构筑炮兵工事,完成战前准备。 同时派出警卫营一名战士,策马携带钢臂弓,来到寨前二百步,挽弓搭箭,“嘭”的一声弓弦响,一支三棱羽箭飞火流星一般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咚”的一声,钉在碉楼的立柱之上,箭羽震颤不已,箭尖已经没入柱身,足见这一射之功,堪称神射。 箭杆上绑着一封书信,确切说,就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缴械投降不杀,顽抗到底屠寨。一炷香!” 蔡兴就在寨墙上,铁青的脸色看着寨墙下面三百步距离之外的大宋军队,四个军阵严整肃穆,没有一点声响,其后是鼓阵,五十面大鼓一字排开,二百名鼓手赤裸上身,黑黝黝健硕的躯体显示出宋军即使是军中鼓手,也是精锐之卒。 阵前很夸张地矗立着一个香炉,上面插着一炷香,比平时在寺庙里的香要粗一些,长短差不多,忽隐忽现的香火头在大白天不甚清晰,但燃香的速度却看得清清楚楚。 蔡兴的军师看着寨墙外黑洞洞的炮口,虽然不知道这些铁家伙的威力,但大宋帝国火器厉害却是名动天下,那种三眼火铳在大理就是有价无市的存在,根本就买不着。 他好歹也是羽林卫出身,大宋帝国灭金之战还是听说过的,大定府这一战,已经扬名天下,大宋霹雳炮名声在外,只不过都是久闻其名,未见真容。 霹雳炮厉害不厉害先不管,只是外面所布下的三个军阵,却实打实涌现出了滔天的杀气,再看看寨墙上的守卫,虽然人数不少,守城的器材也很充足,守城的方案也是演练了无数次,甚至今天开出了重赏,但军师在骨子里感觉到这里的危险。 他悄悄拉了一下蔡兴的衣袖,使了一个俩人都懂的颜色,在蔡兴一句:“守住罗蒙寨,你就是副寨主”的承诺后,一位头领模样的狰狞汉子“唰”地抽出腰间苗刀,大吼一句:“人在寨墙在”。蔡兴和军师已经匆匆忙忙走下寨墙,向自己的寨楼急速走去。 在双方上万人的注视中,风中的那柱燃香最后一点香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寨墙上的人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并没有听到炮击的声音,心中也在暗自庆幸:“宋军也多是吓唬吓唬吧?”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鼓声骤然响起,倒把寨墙上的众人吓了一跳,伴随着急促的鼓声,“嗬”“嗬”“嗬”三声震天的呐喊从寨子外面的宋军军阵中如滚雷一般由远至近传了过来,寨墙上的守卫急忙张弓搭箭全力戒备,心中再次嘲笑宋军:“难道大喊几声就能把咱这铜墙铁壁一般的寨墙攻破?” 随着寨墙上众人眼中一位宋军手中的小红旗狠狠劈下,“咚咚咚……”骤然响起的炮声在硝烟中突然响起,一道道拉出青烟的八磅炮弹带着巨大的能量,狠狠砸向罗蒙寨的寨墙上。 宋军的炮手瞄准的都是上层基线,一轮十二发的急速射,就将寨门和左右两侧的寨墙轰了一个乱七八糟,寨墙上的守卫下饺子一般“噗通噗通”跌落下来,惨叫声响成一片。 这仅仅是个开始,在炮火间隙,第三方阵的钢臂弩开始发威,两千弓弩手集火攒射,钢制的箭头连大金的鱼鳞甲都能破开,何况只有少数首领才有的的皮甲,至于象皮甲胄,那是贵族的奢华用品,绝不是用来上战场的,尽管真正的作用就是在战场上。 “咚咚咚”第二轮的炮火依然集中在寨门和寨门两侧,碉楼早在第一轮的炮火急袭中就被打掉,第二轮的炮火,在倒下的寨墙上拉出一道豁口,炮弹全部集中在寨门,再次将寨门附近狠狠地清理了一遍。 于是,一波炮火,一波羽箭,躲在两翼寨墙上的护卫根本就不敢露头,拼命躲在藤牌下,虽然不能完全遮蔽,但好歹护住要害,减少直接致命的杀伤,还是有一点效果的。 紧接着,伴随着震天的军鼓和宋军的呐喊,一轮轮炮火依然精准地清扫着寨门,残余的守卫也仿佛明白了,宋军是要用霹雳炮硬生生打出一条通道,看看后面严阵以待的重骑兵方阵,就已经知道接下来宋军的战术是什么。 判断很准确,但是很无奈,因为你没有对策。宋军两千弓弩手全力清扫寨墙上所有站立者,哪怕是一根木头,也会招来集火攒射,被射成一根“狼牙棒”。寨墙两翼已经没有任何“戳起来”的东西,寨门被三轮火炮清扫过后,一条宽约十几步的缺口呈现在宋军攻击集群面前,足够重骑兵冲进去了。 “滴滴滴答……”尖锐洪亮的号声突然吹响,“杀!……”震天的杀声从尖刀营军阵骤然飚响,轰隆隆的马蹄声仿佛将炮声踏碎在大地上。重骑兵手中雪亮的宋刀挥舞起冲天的杀气,壮硕高大的耽罗军马爆发出强大的爆发力,短短几十步的距离已经将速度冲到了极限,但队形却丝毫不乱。 还是有不少护卫忽然在倒塌的寨墙上闪现出身影,顽强而无用的将弓箭射出,想拼命阻止宋军的冲锋,但注定是徒劳无功的。他们的箭矢射在宋军的重甲上,被纷纷弹出,反倒是引来宋军两翼轻骑兵的骑弓激射,将寨墙上残存的守卫再次清扫了一轮。 那名怀揣着“副寨主”梦想的头领在第一轮的炮火袭击中,梦想就和他的躯体一起,被一发八磅实心弹撕碎了。 第一营的重骑兵组成一个楔形阵,从轰开的寨门处打开的通道旋风一般冲了进去,本来在寨门后还有第二道防线的一千人,却很不幸地正好处于炮火轰击的范围,被无情地撕开一道血口子,不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第一营重骑兵雪亮的宋刀已经席卷而至,锋利的刀刃毫不费力地收割着抵抗者的躯体和意志,只要手中尚有武器的寨民,一律射杀。一些反应灵敏的护卫,四下里逃窜,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个别来不及跑路的,急忙丢掉手中的兵器,坐在地上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已经放弃抵抗。 第一营只管冲击、分割,这些降卒自有后面跟上的辎重营收编,先捆起来再说。不过也有一点小小的插曲,一伙坐地的护卫看到收缴俘虏的大宋士兵只有十几个人,就动了歪心思,藏在人群中的一个小头领突然张弓搭箭射杀了一名正站在外围警戒的宋军士兵,想趁乱抢掠,却被一支雕翎箭从天而降射穿了咽喉。 原来是辎重团团长曹成恰巧赶到,宋刀挥舞之下,警卫排冲上去,一个冲击,人头滚滚,残肢断臂漫天飞舞,一个不留,全部砍杀。 自此,曹成下令辎重团,凡是收缴降卒,必定在外围警戒一队弓箭手,稍有不虞,即刻射杀,不必请示。 “真理只在霹雳炮的射程之内”王林率领的第一团,用血洗罗蒙寨的离火行动,很好地诠释了他们大帅经常讲到的这句话。 第604章 大理燎原势 “这个败家玩意儿!” 被“软禁在”一座竹楼的梁景,有心心疼地听着轰隆隆的炮声,一座罗蒙寨的寨墙加上大门,硬是让王林用炮火活生生“犁”了五轮。 “都给我安安静静待着,没有命令,不得妄动!”看到岳云几个和王家兄弟跃跃欲试的样子,梁景严令道。 傅青山笑道:“九王,你这活生生把他们这些小老虎按在这里,不怕憋坏了?” 梁景笑道:“我们是‘商人’,不是军人。是被罗蒙寨这些匪徒绑架软禁的‘东京大客商’,小不忍则乱大谋,有你们折腾的时候,但不是现在。服从命令!” 傅青山看看这几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些被“好心劝慰”的痕迹,也就是自己易容之后,更“苍老”一些才没有被“照顾”到,其余众人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哗啦”一声,竹门被粗暴推开,蔡兴气急败坏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十几名凶神恶煞般的护卫,他指着梁景众人恶狠狠地说道:“将这些人绑了,挡在前面,看宋军还敢不敢再拿炮轰。” 当第一轮炮火呼啸声中砸向寨墙的时候,蔡兴其实已被吓破了胆。他就是一个野心比天大、胆子比鼠小的现实主义者,当炮弹拉出一道道血槽的时候,躲在后面的军师拉着他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寨主,快跑,不然来不及了。” 跑,往哪里跑?这个时候,蔡兴发现,这个曾经自诩为固若金汤的罗蒙寨,也是一个困住自己的死绝之地,无路可逃。忽然想到还有几名宋国东京大客商在自己手里,说不定关键时候能起到一点作用。 这是要将梁景众人抓住做人质,由此可见这个蔡兴是被逼上了绝路。罗蒙寨建造的时候只考虑到了固若金汤的防守,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攻破,后山是绝路,悬崖峭壁根本上不去,当初考虑的是敌人不会从后面攻上来,但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从后山出不去,被人家堵住大门,就是一个瓮中捉鳖,难怪蔡兴气急败坏。 外面的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几近可闻,宋军的攻势定是势如破竹,蔡兴想要挟梁景等人让宋军投鼠忌器,但却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恐怖才是这里。 到了这个时候,梁景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大喝一声:“动手!”岳云和憨态三宝已经扑了上去,王家兄弟则是一左一右护住了梁景和傅青山。杨再兴就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抄起旁边一根搭衣服的竹竿,就冲了上去。 蔡兴被岳云一把抓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岳家功夫马上是大开大合的岳家枪,战场征战所向披靡;地下是刁钻刚猛的“岳家手”,精于分筋错骨、擒拿制服,空手夺刃,加上岳云天生巨力,一个小小的蔡兴,在岳云手里只如鸡崽雏狗一般。 蔡兴腾云驾雾一般被摔了一个五荤三素,眼冒金星,不等反应过来,一柄利刃冷森森的刀锋就别在自己脖颈处,另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别动,动一动,要你命!”蔡兴吓得一动不敢动,自己一身功夫怎么突然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军师是个鸡贼,早就举着手投降过去,虽是羽林卫出身,但也是因为是羽林卫,才看出这一伙子人马可不是简单的“东京大客商”,就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虎扑上来的身上骤然迸发的杀气,足以横扫所有的护卫。 更何况身后三人,如虎入羊群一般,众人眼前只觉得身影闪动,手中的兵器就到了人家手上,这苗刀还是好东西,足够锋利,呼吸之间,左翼的七八个人就倒了下去。 另有一人,手中一根竹竿,却使出了大枪的路子,大喊一声:“赛鲁,借刀一用。”竹竿挥舞处,赛鲁手中苗刀一闪,将竹竿削出一个斜尖,这一下更是如虎添翼,竹竿锋利的竹尖宛如灵动的枪头,抖出碗大的枪花来,在一片虚影之中,犹如毒龙吐信,三名护卫手中之刀尚未举起,先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蔡兴在这一瞬间,反倒是镇定下来。蔡兴惜命,任何事情想到的都是如何先保住自己再说。罗蒙寨不可能擅用天堂蛊,那还是得到左护法的命令的,但也是口谕,尼犁门不像朝廷,自上而下都是口口相传,虽有书信手令,但也是适当的时候用适当的方式,即使这次天堂蛊事件,蔡兴说白了,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他可不想为这件事背上黑锅丢了小命。 蔡兴现在有些小许的后悔,当初只看到了左护法将上四堂的“都堂”之地放在自己的罗雄寨,还以为是好事,足以压制其他各寨的风头,副堂主的位子也让他官迷心窍,对尤三山唯命是从。 但现在风光已是不再,宛如昙花一现,就连让门主也褒奖有加的寨墙防线,在宋军眼里也不过是几轮炮火而已。 尤其是宋军的霹雳炮,已经颠覆了蔡兴对大宋朝火药使用的认知,从正月里放飞的烟火,突然转到雷霆霹雳一般的火炮,这个转变有点急,让蔡兴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仿佛一夜之间,大宋帝国已经强大到让他们无法仰视的地步。 所以蔡兴果断制止了其余手下的反抗,顺从地投降了“东京商人”,如果这个时候还看不出点猫腻,他也就不配当这个寨主了。 轰隆隆的重骑兵直奔竹楼而来,震得大地上的小石子蹦跳个不停,岳云等人却兴奋地向远处张望,当大宋国旗和军旗出现在他们视线的时候,几个人忍不住跳起来,挥舞着手臂,激动地大喊大叫。 一队骑兵出现在梁景眼前,浑身上下连人带马沾满了血渍,带队将官从一身亮银甲和肩吞三颗银色火焰星的军衔标识看,正是第三师师长王林亲自驾到。 看到梁景等人矗立在竹楼前面,而院子和大门口却是一片血腥狼藉,便知道这里发生过激烈交战。别人不知道,王林作为师长,可是知道内幕,要不也不会亲自指挥一个团参与离火行动。 “报告梁总局,南道战区朱雀军团第一军第三师师长王林报到,请指示。” 梁景不仅仅是定海侯、安情总局局长,更是这次行动的前线总指挥,所有人马均有节制调用之权,算是王林的上级领导。张俊司令员有命令,务必第一时间接应到梁总局并保护其安全。如果大宋帝国的定海侯在大理出现意外,张俊这个司令员也就到头了。 “哈哈哈,王师长,你的骑兵不慢啊,刚才还和他们打赌,看看你多长时间攻进来,不错,兵练的不错。”梁景笑呵呵说道。 王林咧开嘴笑了,可见这个赌,梁总局赢了。 “报告师长,辎重团副团长杨再兴向您报到。”杨再兴在师长面前,可不敢端着,赶紧过来敬礼。 “好,你的事情曹团长已经向我汇报过了,你好好跟着梁总局,保护好梁总局的安全,就是大功一件。”王林自然知道说什么,梁总局看上的人,可不是他王林能左右的,跟着梁景能更有出息,他的脸上也有光。 王林挥挥手,警卫连已经开始布置警戒,自有亲卫将蔡兴等人押下去羁押。遂请示梁景道:“梁总局,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梁景笑道:“这个不急,先进来合计一下再说。” 于是众人跟着梁景来到蔡兴的主楼二楼,倒也宽绰奢华,作为梁景的指挥室,足够了。 梁景召集众人,早有王家兄弟将屋子收拾利索,还别说,蔡兴这个二层小楼的设施还是功能齐全的,紧挨着两侧各有两个卧室,还有三层一个阁楼,可以作为了望哨。 王孝杰已经铺开地图,岳云已经将代表各方势力的不同颜色的兵偶摆在桌子上方便取用,王孝瑞做记录,憨态三宝早已开始警戒,倒是杨再兴一时还不适应,索性站在门口,充当警卫。 “王师长,你的另外两个团何时到达?”梁景注视着地图问道。 “在今天傍晚可以赶到罗蒙寨。”王林一指地图说道。 “赵战的第二师已经到达夜苴,崔昊的第一师在于矢,苗傅军长随第一军行动,这样一来,他的第一军三个师沿着石城郡从北到南一字排开,杀气腾腾啊。”三个蓝色宋军木偶放在三个地方,蓝色是师级单位,苗傅的第一军负责自东向西推进,种易的第二军马上进驻自杞军事基地,作为后备梯队。 “刘勇司令员的黄龙军团,陈兵东川郡、石城郡北部边界,李璞司令员的飞龙军团在西边成都府路的黎游、嘉定一线,虎视眈眈盯着建昌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王师长,如果和大理开战,你的第三师有信心闪电拿下阳苴咩城吗?” 王林出了梁景的作战室,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太疯狂了。王林认为自己已经够狠够黑,但比起梁总局的手笔,自己还是一个孩子,但梁总局上面还有大帅呢,天啊,大帅这是要…… 王林浑身的血像是变成了火油突然“腾”一下子被点燃起来,奶奶的,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的功勋只在战场,至于为什么和大理开战,为什么……对,谁让他大理驭下不严,杀害了我大宋南道战区朱雀军团第一军第三师第一团的三十五名士兵呢? 师出有名,对,就是它了。王林认为,这个理由足够了! 第605章 君相合力谋 承天殿,大理皇帝段正严、国相高顺贞、吏部尚书曹运、户部尚书窦旭、礼部尚书杨承礼、兵部尚书段玉珠、工部尚书田一君,召开紧急会议,商议对策。 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再按照段正严设想的情况去发展,方才刑部白慎发回来消息,在牛栏河西岸巧家寨,尼犁门和蝰蛇所部发生激战,蝰蛇被困在一座小山包上,自己出不去,但尼犁门右护法蔡礼率领的两千门徒精锐也没能攻破这座小山包,双方处于对峙阶段,但局势扑朔迷离。 尼犁门占据人数优势,但始终奈何不了这么一个小山包。据白慎报告,还有一支宋军的接应小队和蝰蛇合兵一处,但人数也就是四五十人,可蔡礼的两千人打了一天,连山包线也没有摸着,倒是死伤了三百多人,这让尼犁门蔡礼手下统兵大将徐成宝脸面无光,但又无计可施。 徐成宝的父亲原是方腊之弟方貌手下八骠骑之一的飞熊大将军徐方,兵败死于宋江平定方腊一战,被部将冒死救出逃亡大理,受蔡礼器重,出任指挥使,统一训练尼犁门军事力量,素有小诸葛之称,但面对山包上的区区几十人,却是手足无措。 另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消息,宋军驻扎在自杞的巡逻队遭到大理境内不明武装袭击,巡逻队三十五人全部被杀,后查明是罗蒙寨尼犁门所为。宋军出动一个团的重骑兵,在霹雳炮的轰击下,罗蒙寨被攻破,在罗蒙寨子里,这支宋军凑巧解救了来大理做生意的东京大客商七八个人,这七八个人所带的货物被罗蒙寨寨主蔡兴抢夺,人也被殴打,差点丧命,要不是解救及时,就有可能命丧罗蒙寨。 让人棘手的是,这位客商来头不小,是大宋帝国最大的商行通达商行主家、当今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的十三姐手下心腹。通达商行是宋国在大理最大的贸易伙伴,大理近六成的货物要通过通达商行交易,这次大理之行,这位大客商就是来和大理协议在八府四郡之地设置通达代理商之事,却被罗蒙寨半路“劫掠”而走。 更为糟糕的是,段正严还接到建昌府知府的急报,尼犁门在建昌府的虚恨、石棉两部的徒众,袭击了大宋境内的黎州汉源寨,杀死了汉源寨一百多人,将寨子抢掠一空。 现在,大宋成都府路的驻军已经在边界严阵以待,而这股驻军,据说是在成都府路、利川路、潼川府路进行年度驻训的大宋帝国最为精锐的战略军团飞龙军团。 “国相,您对目前局势如何看?”段正严还是很尊重这位年轻的国相。 “陛下,恐怕大宋来者不善。”高顺贞虽然年轻,但眼光还是很老道,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不同寻常。 段正严示意国相继续讲下去,高顺贞沉思片刻说道:“如果说尼犁门插手宋国内务,只是在一些贸易上,多是一些金钱来往,还不至于让大宋官家大动干戈。而现在的情况来看,说明尼犁门的手已经伸的很长了,大宋官家借机敲打敲打也是有的,这一点,在去年的外事官报上也曾提及。现在大宋突然陈兵三地边界,固然有出了命案的原因,还不至于出现两国交兵的局面。现在石城郡和东川郡都有宋军大举侵入的事情,虽说是事出有因,但却事有反常,按照常例,应该先知会我们才是,为什么会突然出兵?” 礼部尚书杨承礼哆哆嗦嗦地将一册文本递交上来,低声说道:“陛下,国相,大宋在今年年初,就递交了抗议照会,我们也是回复了的,礼部有存档。” 杨承礼可不想背这个锅,高顺贞明显是要找替罪羊的。这么大一件事,对大宋帝国如果没有合理的一个交代,肯定过不了这一关。 段正严看了一眼杨承礼,对高顺贞说道:“这个照会,倒是有过。当初也知会了国相,只不过国相说先以安内为主,将尼犁门打压一下,对宋国有个交代也就是了。后来是尼犁门的一名堂主被拎出来处死了事,也回了照会。国相日理万机,些许小事,也许并没有记在心上。” 保护了自己的手下,又抬高了国相,段正严这一手玩得很娴熟。高顺贞也不好再说什么。看向兵部尚书段玉珠,问道:“兵部可有应对措施?” “羽林三卫(神卫、龙卫、虎卫)已经取消了休假,全面戒备,确保都城安全。已经下令八府四郡十二厢卫进入甲级战备,不过……” “不过什么?”段正严有些脸色不悦。为了将兵部抓在手,段正严可是做出了很大让步和牺牲,如果兵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个兵部尚书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陛下,各地厢卫这些年虽然建制还在,但人员复杂,多有乡兵、徒众加入,各地土司、头领又多有掣肘,致使兵备松弛,想要集结形成战斗力,恐怕还需一段时间。”段玉珠对这里面的事情倒是了解得比较透彻。 段正严也知道这种局面,大理最精锐的军队有两支,一是皇家羽林卫,也就是羽林三卫,大约五万人,驻扎在阳苴咩城和都城四周,拱卫大理皇城。另外一支军队则是神策军,主要是各地厢卫挑选上来的精锐组成,编为神策四军,破白军、巡弋军、踏阵军、选锋军,这四军合计五万多人,是大理国防常备军,在国相高顺贞手里。整个大理真正的能打之兵,也就是这十万余人。 其余各地厢军,多为守备力量,平时维持一个治安,抓捕一个盗匪还行,要是上战场捉对厮杀,正面破阵,还不行。 所以,一般大理要是出现各地部落叛乱,多是神策军出兵镇压,在这一点上,国相高顺贞做得很好,高家历朝历代,大权独揽,把持朝纲,但是高家有训,做权臣,但不做奸臣。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大理和大宋一旦开战,这个统帅谁来当?这可是和大宋帝国开战,不是镇压三十七洞叛乱,不可同日而语。大宋帝国是谁?那是收了西夏、西辽、东西喀喇汉、高昌回鹘、吐蕃各部当小弟,联手灭了世仇大金、现在如日中天的大宋帝国? 这次白慎的情报中专门提到,罗蒙寨的寨墙被大宋的霹雳炮轰击得只剩下一地碎渣,大宋五千人马几乎兵不血刃攻占了罗蒙寨,活捉了寨主蔡兴以下一百多人,其余徒众皆被重骑屠杀。 白慎曾就罗蒙寨的事情和段正严提起过,说一个普通寨子,搞得比州府的寨墙还要高,还要结实,意欲何为?段正严并没有当一回事儿,国相高顺贞倒是说,如果以后再有部族发生叛乱,都像罗蒙寨,大理可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平定的。不过在其中涉及到尼犁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座寨子,在宋军面前,直如纸糊的一般,直接用炮火轰了一个七零八碎,这在段正严心里产生了很大的震撼。自己委曲求全,和周边国家以和为主,历朝历代和大宋更是自诩为臣,自己还是大宋皇帝敕封的大理节度使、大理国王呢? “窦老,户部钱粮如何?”段正严回头问户部尚书窦旭道。 窦旭看了一眼高顺贞,低声说道:“陛下,大理去岁收支堪堪平衡,略有节余。今春倒春寒厉害,影响到北方地区的五府两郡,估计减产三成,这些节余要拿出三四成去进行赈灾,剩下的不敢妄动,还指望着今年夏季商税托底,可偏偏发生袭击大宋商人的事情。 陛下,户部和大宋的有关商贸协议,您和国相都是首肯的,要是成了,只是这商税,还只是夏税,户部初步预算就可以和去年全年的赋税持平,我还正高兴呢,想着大宋户部,哦,他们叫财务部部,韶部长有一句话叫‘无商不富’很有道理。您看看,现在倒成了这个样子?户部根本没有更多的钱粮打一场战争,请陛下三思。” “田尚书,将今年的建设预算都去掉呢?”段正严问工部尚书田一君说道。 田一君摇摇头说道:“陛下,工部今年的预算本就不多,洱海的修葺占了三成,这是您亲自下令修的,已经开始第一期的工程,如果后续停止,则前功尽弃,今年如果再出现汛期,可就不好办了。通往鄯善府的官道扩修,也是一件大事,要在汛期前完成地基夯实,这是国相督办的工程,也不能半途而废。答应三十七部落的赋税减半,加上要给三十七部大统领在阳苴咩城修建住宅区,已经修建了近一半,也是不能停下来……” 还不等田一君说完,段正严已经摆摆手,他也知道,工部当差不管事,这个田一君已经很尽力了,不好再问责什么。大理这两年的建设,才让他明白一个道理,缺什么也不能缺钱。问题是,现在是真缺钱。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充足的钱粮,是打不赢任何一场战争的。 “子同,大宋礼宾司司使李节,这些天可有新动静?”段正严问道。 “李司使前晌还来过,曾就袭击大宋军队的尼犁门徒众中,责问为何有大理厢军的制式装备?另外,据抓到的一些俘虏交待,一些厢军早就投靠了尼犁门,成为尼犁门手下的一部分武装力量,这些事情,也要我们做出解释?是否是对大宋怀有敌意的一种默许行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宋帝国好歹是泱泱天朝上邦,怎么会如此小气小派?!”高顺贞气呼呼地说道。 “陛下,我们还是要做好完全应对的准备。子同,你要继续和李节做好解释,坚决否认,只是说这是少数别有用心之人挑拨两国关系的龌龊行为。另外还要做好战争的准备,请陛下下令,我愿带兵前往建昌府、东川郡前线。”大义面前,高顺贞还是能从国家利益考虑,并没有向后退缩。 段正严心中还是有一些感动,高顺贞主动请缨,势必以神策军为主,对抗的又是大宋帝国这头雄狮,虽然大理占据山川大河之险,但面对宋军,胜负实在是难以预料。 “段尚书,以兵部名义下令,各地州府厢军实行十里抽一,组建厢军精锐军团,编入神策军;虎卫大营加入神策军,受国相节制,和神策军一起组成北上大军,以备不虞。”段正严断然下令。 “国相,”段正严站起身,拉住高顺贞的手动情说道:“国有疑难,还需众志成城,国相深明大义,主动请缨,为国解难,为君分忧,定是我大理臣民之楷模,大理虽弱,也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国相尽管放心,后方钱粮供应,我亲自督办,绝不会让国相一兵一卒饿肚子。不过,咱们底子薄,应该见好就收,手里有一些筹码,子同才好和他们讨价还价。” 高顺贞点点头,对在座各位说道:“大理现在正是危难之时,大家应该勠力齐心,共赴国难。各部勤勉于事,但有推诿扯皮贻误大局者,必严惩不贷。” “陛下,我带兵期间,建议曹尚书暂代六部之首,行使副相之权。” 段正严看看吏部尚书曹运,点点头说道:“如此辛苦曹尚书了。” 曹运揖礼道:“敢不用命!” 国相统领六部,这是高顺贞以国相的姿态在训谕大家,虽然平时六部各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以身试法,连国相都和陛下联手了,下面的部署自然知道轻重缓急。 段正严对杨承礼说道:“子同,给我联系李节司使,我要见他。” 第606章 拜访无为寺 武胜的第三舰队之中,还有一支内河舰队,行走的都是三百料到五百料的巡逻艇和运输艇,由老六武贤统帅。自潼川府路沿着金沙江一直南下,一是负责运输辎重粮草,二是负责将刘勇的黄龙军团一部运送过金沙江,直扑弄栋府,过了弄栋府,就是大理阳苴咩城,这是赵构手中的北路明枪。 而南路暗箭,则是王林的第三师,快速闪击鄯善府,将大理这个第二个政治中心拿下。 飞龙军团在建昌府,主要是疑兵之计,把这么一个赫赫威名的军团摆在那里,梁景不信段正严和高顺贞不重视。高顺贞神策军的破白、踏阵两军就在鄯善府,另外两军巡弋军在善巨郡,选锋军在建昌府,当初三十七部叛乱多在北方,大理的重兵防御的方向也在北部,破白军的部署稍微靠南方一些,但也在鄯善府和秀山郡交界之地。 高顺贞调动四军需要时间,可不是说走就走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战略机动部队这一说。不像大宋帝国,每一个战区都有一支常年保持战备值班的机动军团,接到枢密院的命令,军团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做好出征准备,百里之地,必须三个时辰赶到并投入战斗。 所以在大宋帝国各个战区,都能经常看到官道上大军拉练演习,许多老百姓都已经习以为常,每次遇上大军拉动,路边都摆满了当地乡村拥军的各种食品、用品,大军的保障根本不用担心。大宋帝国李总丞曾豪迈地说过这样一句话“大宋人民军打到哪里,馒头炊饼胡辣汤就送到哪里。”这还绝不是吹牛,在抗金之战中,已经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所以说,能担任战区战略机动军团的,都是最为精锐的部队。当然,各种待遇和装备也是最好的,比如李璞的飞龙军团。 飞龙军团是机动军团里面的机动军团,正如赵构对李璞说道的:“飞龙飞龙,你就是我大宋在天上飞的一条巨龙。”飞龙军团是大宋所有军团里,第一个实现全骡马行军的机械化部队。 李璞是这次“燎原行动”的前线军事行动总指挥,梁景在幕后策划。李璞的飞龙军团一夜之间,在武胜的内河舰队帮助下,强渡大渡河,突然出现在大理建昌府邛部、洛兰一线,距离建昌府治所之地建昌,不足百里,这个时候,飞龙却停下进攻的脚步。 建昌府却是一片混乱,建昌知府陈龙已经下达戒严令,却止不住一些达官贵人逃离建昌府,一直视如天堑的大渡河被飞龙抬脚就迈了过来,这对于古代把地理天险视为防御之宝的观念,在脑海里被彻底颠覆。 建昌府是皇帝的势力范围,高顺贞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平衡,神策军也只有先锋军驻扎。建昌府背靠大渡河天险,高顺贞更是说道:“一河堪抵百万兵。”所以建昌府的驻军有先锋军就足够了。 面对大宋帝国的最精锐的飞龙军团,也难怪人们人心惶惶,至于为什么宋军会攻入大理,都在传言是因为尼犁门在大宋境内杀了一名宋军,这是宋军的报复性行动。 飞龙军团止步不前,一是李璞接到了命令,暂缓推进。其次就是先锋军开始北上,为了避免正面交锋,于是就在邛部州驻扎下来,没想到这一驻扎,差点走不了。 飞龙军团严格按照军纪条例执行,不仅不扰民,还对邛部州驻地的众多村寨多有帮助,修葺竹楼,挑水扫地,慰问孤寡贫困人家,还帮邛部部落修建了一条长达七八里的“竹管水路”,将山上的甘泉引导村寨里面的一处池塘,解决了村寨多年未能解决的吃水问题。 就这一个善举,加上飞龙军团的名号,当地人索性把飞龙军团叫做“龙军”,天龙司降水,这不是我佛如来派来的天龙吗? 在整个邛部州以北,便成了飞龙军团真正的地盘,李璞让成都府路总督尚柯紧急调拨大米三千石,先解决驻地周边十几个村寨的粮食问题。邛部部落下属一共十三个大大小小的寨子,大约一万多口人,按照人均三十斤精米算,足够他们扛过一个月。这个仗,可打不了一个月。 赵构军事加政治,计划是二十天左右,铲除尼犁门,顺带解决大理问题。 军事占领很容易,但收服人心却不易。大理段氏家族多少代君王,始终不能解决三十七部落的问题,叛乱时有发生,关键还是没有彻底解决温饱问题,也就是土地、税赋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大宋已经有了成功的经验,就是现在的塞北特管区,土地试改也是搞得红红火火。赵构只相信一个现实,你让老百姓不愁吃不愁穿,逢年过节添新衣,头疼脑热有医看,谁还闲的去造反? 李璞军事精通,政治精明,是军队高级将领中少有的军政双料人才,也是赵构重点培养的后备人才。这次燎原行动,让他担任前线军事总指挥,更看重的是他的政治水平,要是纯军事行动,一个刘勇的黄龙军团足够了。 没有什么比拿到手的白花花的大米更让人激动的,不仅仅是大米,尚柯总督还细心的运来不少农作物种子,比如番薯、土豆、玉米、辣椒等,随着大宋帝国水军舰队的脚步越走越远,大宋帝国的海上贸易也越来越繁荣,许多沿海地区都成立了远航商行,做着海上的贸易,一条船一年下来,赚得都是盆满钵满。 赵构指示所有远航船只,都要带一个任务,就是将所到之地的食物种子带回大宋,交给专门的农事部门进行研究种植,然后选择性推广,向原产于美洲大陆的玉米、马铃薯、红薯,在赵构金手指的指引下,提前传入了大宋,引发了第一场农业革命,大宋朝成为泱泱上邦,首先解决了国民的吃饭问题。 尚柯顺便送过来的,还有几十名专业农技师,帮助琼州部落抗灾,恢复农业生产,减少损失。这些都是实打实为当地老百姓去服务,将心换心,自然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护。 邛州部落的族长罗秉正,干脆将自己的部落改名为“大宋邛州部落”,寨墙上插着宋国国旗,直接接受李璞的领导,甚至将部落武装也交给李璞训练。 李璞很高兴看到这个局面,便在邛部州实行大宋律法执政,首先是用大量的生活、劳动用的铁器运送过来,换回寨民手里的苗刀,对罗秉正说道,大宋禁止民间拥有武器,更不能拥有制式武器,否则视为造反。 既然有心归顺大宋,就要按照大宋律法行事,至于安全,不用寨子操心,有飞龙军团,再加上以后训练成军的治安部队,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但为了实际需要,李璞还命令成都府路,按照李璞提供的样式,打造一批劈柴刀送过来,经过试用,很受村民欢迎,无论是上山砍柴割草,还是家中日常使用,都很顺手,样子也好看,做工很精致。村民还给取了一个梦幻般的名字“云龙刀”。 于是罗秉正带头将自己的佩刀上交,换了一把云龙刀。有了族长带头,十三寨的收刀换刀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更何况还有许多铁器都是极低的价格,几乎是半卖半送,如果手中没有银钱,还可以用家中的一些药材、手工工艺品、猎物、玉石之类,到指定的商行进行变卖,价格绝对公平,换成宋币之后,就可以在大宋商行里低价买到自己看好的各种物品,从劳动工具,到日常生活用品,从大件家具,到针头线脑,商品种类繁多,只要你想到的,大宋商行几乎都能满足你的需求。当然,最大的商行还得是通达商行。 李璞止步不前,将邛州部的实验区搞得红红火火。而刘勇的黄龙军团第七军的一个团,在“成功解救”被围困一天的蝰蛇和龙鳞小队之后,突然挥师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閟畔部,横扫东川郡,前锋已经渡过威楚府北部和东川郡的界河普渡河,在河的西岸安营扎寨,形成一个前哨基地,随时可以出兵威楚府、鄯善府、弄栋府三府,尤其是弄栋府,过去就是大理都城阳苴咩城,弄栋府驻扎着羽林卫之一的龙卫军,所以龙卫军一面急报阳苴咩城皇宫,一面整军备战,好歹是大理精锐,在弄栋府以东华竹部落,成功组成一道防线,算是让大宋军队先停下脚步,虽然大宋只有一个团三千多人,龙卫军是一万多人,但龙卫军指挥使段正平却不敢主动进攻,而是采取守势,等待下一步指示。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段正严面对突然出现的危机,有些力不从心,在杨承礼的陪同下,来到灵鹫峰无为寺,寻求历代高僧的点拨。 无为寺是大理皇宫历朝历代皇帝出家的寺院,也可以说是一所皇家寺院。大理段家能在权相和三十七部落之间,稳步传承下来,固然有先贤大能的原因,更多的是得到了无为寺的支持。无为寺高手如云,黑白通吃,替段氏皇族清除政治上的敌对者,正是有了无为寺,才有了段王朝。 现在大理处于危机之中,段正严需要得到无为寺的帮助,否则,这亡国之君很有可能成为段正严最后的“荣誉”。 灵鹫峰地势险峻,山貌状似振翅高飞的老鹰。山麓东西朝向有一处稍显平坦之地,无为寺就建在这里,寺院规模很大,但很低调,山门并不宏大,甚至和皇家寺院的地位有些不符,进入山门,两侧多有厢房,一共五进的院落,最后是藏经阁,寺院后面是历代高僧圆寂舍利之地,是为无为禁地。 段正严由杨承礼陪同,来到无为寺,杨承礼在山门外等候,段正严抬头看看山门门楣上的“无为寺”三字,心中安静下来,遂抬脚迈步,走上前去叫门。 第607章 无为却有为 段正严满怀希望而来,却忧心忡忡而回。 一路上杨承礼也不敢多问,只是搀扶着自己的皇帝陛下上了绝影车,却不料段正严说道:“子同,上来和我说会话。”杨承礼一愣,看到段正严有些灰白的脸色,还是爬了上去。 “这大宋造的绝影车,的确不错。子同,听说大宋军队几乎都装备了绝影车,可是真的?” 杨承礼略一思索,回答道:“据礼部收到的有限消息,大宋五大战区加上塞北战区,他们所谓的战略机动兵团已经全部装备,每个战区军团中甲等军全部装备,乙等军部分配备,内卫部队部分配备,地方守备部队只有辎重部队配备,其余特殊部门有所配备,大体就是这样。少量出口到延合大联盟各个盟国,其中西夏装备最多,西辽也有部分装备,其次就是东西喀喇汉、高昌回鹘、吐蕃等国,但更多的是作为皇室赠品,军队尚未听说装备。” “你可知这一辆绝影车的价钱?”段正平问道。 “据微臣得知,绝影车分为皇家御用、大臣公用、军队专用、商行商用、民间私用五大系列,御用、公用和专用无法直接用价格衡量,只是这商用版,刚开始推出的时候,平均价格在一百七十到二百两银子一辆,如果折合现在的宋元,大约在两千元宋元一辆,民用般稍微便宜一些,也在一千五百元左右。每一种系列又分为几种型号,豪华型、舒适性、经济型等等,差价在二百到五百元不等。其中最贵的当属军用版加强型,可上阵布阵,其次就是皇家专用,据说大宋皇帝赵构的御用绝影车‘飞龙一号’,高达万元。” 段正严长叹一口气,低声说道:“是啊,这辆车,还是为了庆贺敕封我大理节度使、大理国王十五周年,大宋皇帝送给我大理皇室的礼品,一出手就是十辆,还不算单独送给国相的六辆。” 他拍拍绝影车装饰豪华的内饰,叹口气说道:“据户部窦旭讲,大宋单是一个两浙路的税收,就是我大理国的两倍有余,福建路更是海上贸易赚得盆满钵满,就是昔日荒无人烟、被称为流放之地的流求岛,现在也富得流油。子同,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我们底蕴不够,这一仗,能不打还是不打为好,你要多为大理争取一些时间才好。” 杨承礼心中一沉,看样子,无为寺一行,并不乐观。但身为大理重臣,又是段正严心腹,自然要体恤为君分忧。 杨承礼揖礼道:“陛下勿忧,我听李节的话里话外,大宋并没有吞并大理的意思,只不过这次出兵旨在铲除尼犁门而已,你看各路大军都是适可而止,并没有长驱直入。还是给我们留着一些时间来和谈的。” 段正严说道:“上次和李节会面,这个大宋礼宾司司使倒是客气,也说话算话,大宋三路军队都停在原地,这里面固然有国相召集军队北上的因素,也有李节居中调停的作用,回头和李节一定搞好关系,这条线对我们大理至关重要。” “另外,白慎传回消息,大宋对尼犁门的行动引发了他的警惕,建议要小心宋军趁机进攻我大理,毕竟在边界陈兵三十万宋军精锐部队,一但发威,大理还真是不好应对,加上三十七部落里面,还有不少部落借机蠢蠢欲动,内忧外患啊。” 段正严一夜之间仿佛老了许多,让杨承礼心中颇多感慨,也很心疼自己的皇帝陛下,遂安慰道:“事情不是还没有到哪一步吗?再说国相的神策军已经北上,我看大宋也就是做出一个态度,对国内军队中的鹰派有所交代而已。大宋建国近二百年,都是抵抗西夏、大辽、大金的侵略之战,并没有大规模的扩张性战争,即使是灭金一战,也是大金国先招惹大宋,还把人家的爹爹、兄长掳去,这才让大宋怒而一战。不过在战前都不看好大宋,毕竟大金挟灭辽之威,兵锋正盛,大宋羸弱多年,三冗顽疾,能化河而治,偏隅南方,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是,这个赵构官家可真是不简单,硬是扭转乾坤,中兴大宋,现在成为雄霸一方的霸主。陛下,对这样的政治对手,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啊。” 段正严有些郁闷,无为寺主持、段正严的伯父段正明告诉段正严,大理国因己而亡,因为自段正淳再始,被称为后大理石时代。正如高升泰废了自己这个保定帝一样,大理虽说是段氏一族在执掌,但真正控制大理的,往往不是段氏一族。 段正明出家为僧,放下心中俗念,痴迷武学一道,竟然成就大成之功,段氏一族政坛失意,却火了无为武僧之名,皆在于段正明这近五十年的努力。 段正明既没有说救,也没有说不救。一句“大理自有定数,事有可为,有不为,是之为。”段正严不由得心中腹诽自己这位伯父,于公于私,都应该拉自己一把,怎么说出这么几句无头无尾的话? “子同,上次我和李节见面,听这位司使的话里话外,透露着大宋对大理的一些模模糊糊的政治要求,还不是十分明晰,大宋这是要干什么?你再去和李节会晤,要彻底明白对方的政治诉求,唉,大理国弱,让子同受委屈了。”段正严虽有不甘,但形势越发严峻,作为一国之君,他考虑的是大理国何去何从,大理的子民何去何从? “陛下,微臣受一些委屈倒是无妨,礼部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陛下要保重身体,不要过于劳心忧虑,大宋再怎么说,名义上还是君国上朝,面子还是要的,所以局面或许不至于很坏到哪里去。” 君臣就这样说着话,绝影车在羽林卫的护卫下,慢慢驶向大理皇宫而去。 大宋帝国复兴七年二月初二,汉人唤作“龙抬头”的节日。 在大理国的建昌府,神策军的选锋军,和飞龙军团第三军胡杨所部,开始了正面对撞。 选锋军是神策军中的精锐,选锋选锋,只有选出来的精锐,才能进入选锋军。所以选锋军在四大神策军中,一直以老大自居。 以老大自居,也就有点自大。选锋军指挥使高成功,是国相高顺贞的堂兄高量成的次子,也是高家年轻一代的翘楚之才。自小熟读兵书,一身棍棒功夫了得,也颇受高顺贞的器重,所以选锋军的装备也是最好的,滇马的配置也做到了一人双骑。 但高成功也有官宦子弟的一些通病,就是目空一切,骄横跋扈。高顺贞出兵之际,再三嘱咐各军无令不得擅动,但选锋军本就驻扎在建昌府,建昌知府的求救信第一个送达的就是选锋军的驻地军营,高成功气愤之余,也有些小期盼,自己战场立功的机会到了。高家能在大理权倾多少年,以国相之位传承多少代,最大的依仗就是军功,高家多将才,也是大理皇族有所忌惮的重要原因。 飞龙军团第三军突击部队第一师,驻地在一座小山包下面,师长方正将三个团品字形驻扎在附近的几个村寨里,顺便将村寨的寨墙进行了加固和增加了望楼,大部分士兵都按照李璞司令员的命令,在大搞军民融合。李璞带来的,可不单单是五万大军,更有许多村民急需的生产工具、种子、日用百货,赵构下了一个新的命令,叫做“对口支援”,建昌府的对口单位就是大宋帝国的成都府路,尚柯笑眯眯地对李璞说道:“李司令要什么,成都府给什么!” 大理各府各郡各部落,心中对大理的认同,可远远没有达到段王爷的心中所想。这刚刚过上几天“神仙”般的日子,早就将大理撇在脑后,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怎么融入到大宋中去。 很不幸的是,高成功的先锋军一路上的消息,根本不用李璞飞龙军团的“龙影”特战队出动,一举一动都会在第一时间汇报上来,这些或村民或苗人喜滋滋地领着不菲的奖金,继续投入到打探消息的洪流之中。 高成功率领的先锋军抵达邛部州三十里,方正就得到了消息,人马多少,有什么装备,指挥使是谁,有什么特点等等。 方正嘱咐第一团严阵以待,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实现雷霆一击。 或许是看到宋军并没有当一回事儿,甚至连侦察小队也没有派出,这让高成功做出了一辈子最愚蠢和错误的估计,宋军被吓怕了,鬼缩在寨子里不敢出来。据斥候报告,前面寨子里最多三千多人,而自己的先锋军足有一万五千人。 兵力对比五比一,自己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自己有备而来,宋军被动防守,虽然达不到兵法上的“十则围之”,但“五则攻之”的条件却是足够了,况且,这些村寨的寨墙,在高成功的眼里,也不过是几节枯树烂枝而已。 大军休息一个时辰,于午后未时正刻发起攻击。 第608章 神策对飞龙 高成功人虽然狂妄,但打仗却一板一眼,丝毫不含糊。 他的一个万人队分成三个军阵,以弓箭手组成的掩护方阵,以盾牌手组成的防御方阵,以及由刀牌手组成的攻击方阵。两翼是骑兵方阵,负责突击杀敌。 严格来说,这个方阵中规中矩,调度严谨,司职分明,尤其是五千骑兵精锐,是整个选锋军的主力,也是高成功手中的王牌和底牌。 正面的是一座叫普朗的小寨,说是小寨,只是相对于其他大寨而言。现在的普朗,倒也不能算是一座小寨子。由于驻地宋军的缘故,普朗寨几乎扩出去一倍有余,分为外寨和内寨,外寨主要是驻军,内寨则是原先的普朗寨老寨子。 外寨的寨墙也仅仅是一道篱笆一样的寨墙,不过和别的寨墙不一样的是,前面多了三道逐渐增高的铁丝网,而两侧的寨墙,则各有三座高高夯起的炮台。每座炮台上,安置着三门八磅霹雳炮和三门十八磅的虎墫炮。 方正全副武装,带着自己的警卫连,就在寨门左侧的碉楼上指挥,不过,这两座碉楼建设的却格外坚固,在指挥部构建上,是有严格规定的,辎重保障营在这个上面,丝毫不敢马虎。 “一千米……”观察哨准确报出距离,战场早就划分好了区域,这才是他们的主场。 “八百米……进入第一拦阻区。” “三发急速射!”炮营营长手中的小红旗狠狠挥下。 “咚咚咚……”硝烟弥漫,各跑位的炮手有条不紊地跑来跑去忙碌着,每门炮八名炮手早就训练地如同机器一般,甚至做到了不同炮位的发射同步。 十八门八磅霹雳炮打出了极高的射速,五十四发实心炮弹片刻之间将选锋军的进攻队形撕扯得七零八落,拉出来的一道道血槽深沟里,入眼之处满是断肢残臂,鲜血混合着打碎的内脏、肉沫让整个攻击方阵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即使是站在后面观阵的高成功的中军,也惨遭蹂躏,炮弹的余力将他的中军亲卫的队形又狠狠扫了一下,吓得高成功急忙打马后撤,对亏反应够快,否则只要大宋火炮手抬高一点射界,炮弹打到这里完全不在话下。 按照弓箭手最大射程布下的军阵,在霹雳炮面前就是一个摆设,第一次和大宋交手的对手,无一不吃了大亏。高成功也不例外,他只知道大宋军队钢臂弓弩厉害,也知道大宋有霹雳炮投入战场,但对这些战场新生武器信息的搜集,他们还远远没有重视起来,更不要说深入研究了,吃大亏,也不屈。 高成功急忙命令收兵。当残兵汇拢的时候,高成功听完亲兵的报告,心头已经开始滴血,连寨门的边都没有摸着,甚至没有射出一支象征性的箭矢,选锋军突前的刀牌手和盾牌手伤亡过半,剩下的也几乎吓破了胆,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勉强合成一个军阵,在后面休整。 正当高成功进退无计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一种别样的号角吹响,紧接着,战场斥候战马飞驰而回,向他汇报了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宋军开出寨子开始结阵,不过全是骑兵,大约是在两千人左右。 这是小看人?还是无知无畏?自己好歹还有近乎完整的一个万人队,仅仅骑兵就有五千人,不会是用这两千人来冲击自己这一万人吧? 号角响起,选锋军开始列阵,依旧是骑兵护住两翼,盾牌手在前,刀牌手和长枪手在后,组合成一个严密的刺猬阵,长枪如林,苗刀雪亮,盾阵森严,选锋军在重创之后,依然能保持这么旺盛的战斗力和战斗状态,的确不容小觑,就连宋军统兵将领第一团团长李旗也颔首赞许,或许这是第一团的一场硬仗。 拼命制止了师长方正亲自出战的“命令”,甚至搬出了大帅的军令,方正这才让李琪代替自己指挥这次骑兵对决。严格意义上讲,这才是大宋和大理精锐部队之间真正的一场对决,事关重大,方正不能输,第一师不能输,第三军更不能输,至于飞龙军团,呵呵呵……! 虽然只有两千人,但李旗却战意浓浓,别人眼里是近万人的敌人精锐,但在李琪眼里,这都是沉甸甸的军功章啊! 李琪对自己的第一团的强大信心,来源于他们连续三年军事技能考核团体冠军。也就是说,这个团从团长到厨师长、医护兵,都是全能战士,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一团是重装团,战阵冲杀才是他们的强项。 两千人对冲一万人,这却不符合赵构一贯提倡的“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的原则。但此一时彼一时,走出国门之战,就是要打出血性,敢于以寡击众,敢于刀刀见红,这样才能练成一支虎狼之师,所向披靡。 李旗的两千人分为三个军阵,其中左右两翼是轻骑兵,以外围游弋策应进攻扰乱敌阵为主,各有五百精骑。中间一个楔形阵却是一千重骑兵,清一色厚重破金斩,随着大宋不断消化西夏和大金的冶炼技术,在合金锻造上更是拉开了时代的差距,有重骑兵足够了,先把飞龙军团的血性养足了再说换装热兵器的问题。 高亢的军号骤然吹响,首先冲刺起来的是两翼的轻骑兵,说是轻骑兵,也只是相对重骑来说,相对于大理骑兵,这些武装到全马防护的骑兵就是重骑。 不等高成功下令,半空中“嗡……”的犹如蝗虫过境一般铺天盖地的箭矢激射而至,远远比大理选锋军手中的弓箭射程远的多,加上钢制三棱破甲箭箭头恐惧的穿透力,选锋军的盾牌手和刀牌手的阵型就像泼上去一瓢滚油一样,瞬间出现了一片一片的缺口。 第一轮箭雨居然是射向步卒方阵,而不是和骑兵对射?这种打发让同样发力加速的先锋军两翼骑兵稍显郁闷,就这么看不起选锋军的骑兵吗? 并不是看不起,而是演练了无数次的战术配合,每一名两翼轻骑在激射三轮箭雨后,擦着选锋军的两翼骑兵的外线,并没有和他们硬碰硬对冲,而是继续游走在外线边缘,利用战马高速冲刺的能力,从选锋军的两翼擦肩而过,但手中的弓箭却从没有停止过。 宋军将战马的速度和钢臂弓的射速发挥到了极致,你的射程不够或者说即使够着了,宋军连人带马的铠甲防护也让大多数箭矢失去威胁,但宋军手中的钢臂弓却射出一波波致命的箭雨,清扫着选锋军的骑兵两翼。 第一团的重骑兵堵墙而进,就在选锋军刚刚从箭雨中冲出来的时候,好死不死地正对上武装得严严实实的重骑,宋军的坐骑几乎都比选锋军的滇马高出一个马头,宽出半个马身,居高临下加上破金斩锋利的刀口,许多大理骑兵几乎是连人带马被劈为两半,突前的楔形箭头几位宋军军官,更是变态地使用超长版的破金斩,一路滚汤泼雪一般将选锋军的骑兵队伍冲杀得七零八落,随后被冲上来的重骑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几团,很快湮灭在重骑兵的砍杀之中。 重骑兵的箭头负责穿插分割,势不可挡。其后的重骑兵以连为单位负责聚而歼之,下手又狠又猛,三人、五人、七八人之间的配合默契高效,大理选锋军一对一都不是对手,何况群殴? 而外围游弋射手只管用手中的钢臂弓一层层削剥着大理的两翼,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只管一阵箭雨射过去,几乎都能射倒一大片,战马冲起来的速度和钢臂弓强劲的弓弦,让射出去的三棱箭无情地剥夺着选锋军士卒的生命。 飞龙军团第三军第一师一团,给大理选锋军指挥使高成功实打实上了一课,什么叫做不对称战争。 信息不对称,装备不对称,战术不对称,就连胯下的坐骑也不对称,至于双方的主帅,高成功手中的“虬龙棍”还没有举起,就被李旗手中大号的破金斩削得只剩下一个“把儿”,要不是看在他是高国相的侄子,还有大用,李旗能一直削下去。 李旗的重骑兵,每天每人至少要削断不少于三百根各式各样的木桩、稻草桩、竹草桩、捆扎桩等等,马上、步下、冲击、阵战……飞龙军团对后勤辎重的需求量,最大的资源消耗就在这些物资上,能用到的替代品都用上了,每天训练用到的消耗品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就连破金斩,都是整个大宋军队里面更换率最高的,为此,赵构指示军需联勤保障总部专门在两浙路组建507工厂,负责特种武器装备制造和保障。 飞龙只管训练打仗,其余事情自有相关部门负责。列举一个例子,一把飞龙军团常备制式武器破金斩,比普通军队配备的破金斩要重三斤三两,就在于这三斤三两全部用在合金冶炼对刀口的改良上,既有硬度,保证足够的锋利,也要有韧性,保持良好的延展性,不至于太脆。 就是这样一把破金斩,也在五百元左右,这还是军队内部采购价。这样一把破金斩,一个月一换。除了大宋,延合大联盟其他国家,谁也玩不起,更何况还有更烧钱的炮兵、空天军、水军。大宋帝国轰隆隆飞速发展的车轮,已经将其他国家远远甩在身后。 第609章 无为寺出手 李旗很不厚道地将高成功一刀背拍到马下,不能要你命,但让你吃点苦头,还是必须的。 其实,高成功心里面更苦。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中认为最为精锐的骑兵,就像一个稚童面对全副武装的成年人一样,无助的被大宋的重骑兵狼撵兔子一般在战场上追来追去,消失在一个个磨盘阵中,直到他被俘下达投降命令,整个选锋军只剩下不到五千人,还是残兵。 而第一团伤亡不过三百人左右,让李琪大发雷霆。只因为这里面有一半是因为掉下马来,被自己的重骑兵冲撞而伤亡。重骑兵因为各种原因被击落下马,因为身着重甲,行动不便,在战场上的转圜余地就受限,所以就会出现一些误伤,这也让李旗觉得这份战后报告无从下笔,但这种情况必须上报引起重视,因为重骑兵一直是大帅着力打造的部队,所有的问题,不管是训练中的还是战斗中的,都要直接上报枢密院。 其实这个问题在宋金之战中也出现过,只不过赵构关于战场救护和战场转圜,还没有形成一个体系。比如这次一团的重骑兵在被击落下马后,马上能够就近几人迅速组阵,就像一个雪团越滚越大,重骑兵下马就是重步兵,其战斗力同样不弱于马上冲杀。只不过在和骑兵配合或者说战场临机处置上,还有很大的不足之处。 难写也要写,避而不谈责任更大。就这样,第一份大宋帝国和大理国军事正面冲突的报告,第一时间飞赴李璞司令员、梁景总局指挥部以及大宋军队统帅赵构皇议殿公事房。 同样的消息,在事后三天,也传到了大理皇宫承天殿。 消息是高顺贞以军报名义发给段正严的,其实,礼部的消息还要早一天到达,段正严对杨承礼的礼部主客司的差事,还是极为满意的。但对于选锋军全军覆灭,从心里面还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选锋军啊!这可是神策军的精锐核心力量,居然在飞龙军团一个团的手下撑不过去一个时辰。礼部的情报显示,宋军只出动了两千人的骑兵,就将选锋军的一个万人队杀得人仰马翻,连指挥使高成功都做了俘虏。另外还提到了宋军火炮的可怕之处,虽然这次是用在防守作战,但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才是攻城拔寨的大杀器。 鉴于如此严峻形势,高顺贞带领的神策军其余各军,在鄯善府以东按兵不动,羽林卫龙卫军在弄栋府和黄龙军团第七军对峙,不敢深入,指挥使段正平的军报一日两次,分别报告给段正严和高顺贞。 整个大理的军队柱石就是这十万精兵,高升泰平定杨义贞叛乱的时候,也不过带领的是神策军五万人马。至于所说的动辄几十万人马,那是为了迷惑震慑敌人常用的伎俩,加上辅兵、役兵这些后勤保障人员,有时候连民夫都算上,的确可以说是几十万人马,但真正在战场上对阵冲杀的,也不过数万精兵而已。 而大宋军队里面,要求做到“能当指挥员,能当战斗员,能当保障员。”即使是火头军,抡起马勺来,也能干翻三五个敌人才行。宋军今非昔比,自当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可没有空饷兵冗一说。 段正严紧急约见大宋驻大理礼宾司司使李节,要求大宋说明情况,释放被俘士卒。 李节却将选锋军指挥使亲自手写的“供词”誊写件交给了段正严,上面详细写明了关于这场战斗的前前后后、起因经过、交手结果,以及自己和选锋军部署被俘后,受到的优待待遇等情况写得清清楚楚。 其后还有写给大理皇帝段正严的一封私信,自然是经过宋军同意才能送出来的。高成功只是站在一名军人的角度,站在选锋军指挥使的职位上,向自己的皇帝陛下阐述这样一个事实,大理最精锐的军队对抗大宋帝国最精锐的军队,整体水平至少相差二十到三十年。还委婉说明了一个道理,大宋军队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换句话说,只要他们愿意,或者说只要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大军统帅愿意下一道命令,飞龙军团三日之内完全可以杀到阳苴咩城城下,至于攻城,高成功则直接说道,大理没有任何一座城能抵抗大宋霹雳炮的轰击而不塌。 两封信一软一硬,话里话外透露着这样一种信息,大宋不是来灭国的,是来清除尼犁门,顺便和您谈一谈大理国未来的走向和发展。 “李司使,您是大理的老朋友,也是我段正严的老朋友,今天你不是大理礼宾司的司使,我呢,也不是大理国皇帝,咱们私下里论交情,说一些心里话,怎么样?”段正严放下信件,和颜悦色地说道。 “李节荣幸之至。”李节笑呵呵地揖礼道。 “对上国皇帝陛下,我一直十分敬仰和钦佩,多次想和陛下见上一面,好好请教一番,总是没有机会。看来其中有些事情还有些误会,还请李司使解释一下。不过,您能不能私下里透露一下,陛下如何看待大宋和大理两国的关系,如何界定两国的地位?” 作为一国之君,这个态度放得是极低了,李节自然感觉到了。毕竟是大理国皇帝,太没有面子也不好。 遂笑道:“陛下客气了。我家官家悲悯天下苍生,曾提出天下大同之说,大理也好,大宋也罢,都是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炎黄子孙,几次诚邀陛下北上,都未能成行,提起来,我家官家甚为遗憾。这次纯属尼犁门作祟为恶,挑战我大宋法律底线,残害我退役有功军卒,才引发我们官家雷霆之怒,发兵缉凶,倒不是针对大理。” 说道这里,李节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您既然那我当朋友,李节也就斗胆直言,现在大理还有回旋余地,还能掌握主动,如果错失良机,万一再有不逮,或者局面失控,比如再发生普朗寨选锋军主动挑衅事件,您可知道,黄龙军团和朱雀军团第一军还眼睁睁盯着呢?他们手里面至今可没有一份军功?” 段正严沉默不语,李节的话有点硬,但很有道理,没有打官腔,说明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的。 “陛下可知灭金之战打了多长时间?”李节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两年有余吧。”段正严还是知道的。 “不错,从时间上看,从大宋复兴四年冬,到复兴六年九月,是两年左右时间,但真正的灭金之战,会宁府战役,不到两个月。陛下可知为什么?”李节笑问道。 “为什么?”段正严也是不很明白。 “一是锻炼队伍,好不容易摊上战事,各大军区都写血书请战,大帅总不能厚此薄彼,总要一视同仁才行。几大战区宋金战场轮训,就连延合大联盟成员国,也积极出兵协助,你看西夏,八岁太子李存孝亲自统帅西夏铁鹞雄狮转战白山黑水,你以为这个八岁的孩子在玩儿过家家吗?” 李节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国官家曾给过金国皇帝吴乞买两次机会,不过吴乞买都没有抓住,既然吴乞买给脸不要脸,官家也就不惯着他这毛病。岳飞司令员的会宁府战役,实际上只打了二十五天,还是因为要全歼完颜鹘懒集团,防止他北窜后成为隐患而实施战略迂回包围,延长了十天左右。要是单纯的消灭女真一族,复兴五年就能结束战斗。我们一个完颜娄室的黑水军团就足够踏平白山黑水四路之地。可后来,这些金国的高层、女真豪杰最后的出路,想必陛下的礼部主客司有所汇报吧。” 段正严点点头,灭国但不灭族,实现民族大融合,这些他都知道。李节说起这些,绝不是显摆大宋军队的战功的。而是明明白白传递一个信息,大理莫要做第二个大金,求利,还要趁早才行。 段正严点点头,笑道:“李司使是我段正严的真心朋友,既然是朋友,小王还有一事相求,贵国塞北特管区相关的资料,不知道是不是方便小王借看一下,还请李司使多费心才是。” 段正严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开始以宋朝敕封的大理王自居了,李节笑道:“这是李节分内之事,我这就传书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官家。” 这边李节动用雀鹰,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会谈经过汇报给东京皇议殿。信件还在路上的时候,却又出了一点意外。 有些事,没有事先充分的沟通,好心,未必成就好事。 大理无为寺主持本尘禅师,也就是段正明,段正严的伯父,本就是被逼出家为僧,虽然不再插足大理政事,但无为寺护佑大理国的神圣职责却是每一任主持义不容辞的责任,段正明亦如此。 上次段正严来访,被段正明婉拒,不是段正明不想帮他这个侄子,而是无为寺也不是铁板一块。段正严以大理国君身份来访,自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然不能当面就答应什么,一道禅机话语打发段正严回去,也迷惑了诸多背后的势力。 但段正明却在暗中谋划,他也知道什么叫“大势所趋”,但大理国也不能就这样被势所吞,还是要做些什么,也算是多了几分将来谈判的筹码,但愿大宋不要要价太高? 告诉监院本明师弟,自己要闭关,让两名爱徒了因、了凡为自己护法,段正明带着了因和了凡,三人消失在藏经阁后面的灵鹫峰无量洞中。 第610章 本尘不归尘 本尘并没有在无量洞中,而是带着两名徒弟,从洞中另外一个隐秘的出口,下了灵鹫峰。 本尘虽然已是古稀之年,但依旧身手敏捷,步履矫健。三人出了山中,自然换了便装,在车马店雇了三匹马,一辆车,直奔鄯善府罗伽部。 三人一路上急冲冲地赶路,连续换了三次车马,至于在第四天赶到了鄯善府,在罗伽部的一个小山寨里停下了脚步,在这里,他要会见一个“老朋友”。 本尘三人直奔一座掩藏在竹林深处的竹寨而去,这座竹寨和一般的寨子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曲径通幽,不好寻找。看样子本尘倒是熟客一般,领着两位徒弟,七拐八拐,甚至在一池湖面上“掠过”,只有走过之人才发现,水底打了木桩,距离水面也就两三寸而已,远远望去,根本就看不到,看到的,就是一池平静的湖水而已。 来到竹寨之处,却看见前面一处用篱笆围起来的药圃,一名老者正在为里面种植的草药追肥,小心翼翼地拎着肥勺,一点点顺着垄沟浇灌着,生怕有肥水洒在草药的叶面之上。 旁边的地头上,一个挑着粪桶的粗壮汉子抬头看见了本尘三人,低声向药圃里面的老者说了声什么,老者并没有理会,只是专注地做着他手中的营生,连头也没有抬起一下。 本尘轻轻拉开柴扉,走进去,也不说话,拎起另外一个粪勺,轻车熟路地为药圃施肥,手法竟然娴熟无比,两名高徒也是各自挑着粪桶前去挑粪水,好像这些活计天天都在干一般。 小半个时辰,俩人终于将药圃浇了一个遍,剩下的,自有徒弟们引来山泉浇灌,老者并没有看本尘一眼,只是就着潺潺溪水洗了洗手,来到竹寨前,看着远处的群山,说出了第一句话:“本尘,你本不该来的。” “阿弥陀佛,我还以为你依然对我不理不睬呢?”本尘笑道。 “你既然出家,就应该了却凡尘,何苦又一脚踏进来。”递过一个水葫芦,本尘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赞道:“好水!” “师兄知道我要来?”本尘倒是一脸庄重,递还水葫芦说道。 “段正严连夜赶赴灵鹫峰,还不是要搬出你这尊法驾?你退位为僧几十年,也不曾看见过他登过山门一次。”老者怅然若失道。 “师兄还在纠结吗?”本尘问道。 “你不也放不下吗?”老者反问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大理在劫难逃,师兄,和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你心中还有什么想法?”本尘追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既然能来,别人为何就不能来?”老者遥指前方,本尘大吃一惊,难道有人跟着自己进来了?自己怎么会毫无察觉? 遥望来时之路,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本尘心中纳闷,难道是在诳诈自己,很快,他就发现视线之内出现了几道身影,俨然是轻车熟路一般,沿着他们走过的路径直向竹楼方向缓慢而来。 本尘心下大惊,尼犁门竹楼前面的明堂看似波澜不惊,却是实打实一座八卦迷魂阵,自己从小和师兄同门学艺,阵法自然挡不住自己,可是对方俨然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如何不让他吃惊? “你很奇怪吗?我倒是不觉得奇怪。昨夜鸦啼鹤鸣不止,四风无相,天风姤,主聚合。下巽上乾,主客易势,师弟,来贵客啦!你我携手相迎如何?” 本尘脸色阴晴不定,须发齐张,浑身内力迸发,眺望远处,一动不动。老者心中暗暗称奇:“段正明出家虽然是被逼的,但因祸得福,一身功夫倒是精进于是,可惜也是说客一个,不然倒是自己一大帮手。” 来者一共八人,居然老少齐聚。本尘看不清什么来路,但其中一人身形步伐却是有些熟悉,只是脸上黄漂漂一张脸色,让人不太舒服。 “苗家大巫法驾光临,段某幸会之至。”老者冲这名黄脸老者揖礼,又调侃道:“大巫不曾以真面目视人,难道也有难言之隐?或许还是忘了曾经的誓言?” 黄脸老者脸上肌肉抖动之下,顷刻恢复了本来面目,正是傅青山。只见他遥遥一礼,朗声笑道:“段门主好眼力,本尘大师一向可好,傅青山有礼了。” 本尘亦笑道:“我道是谁?能如履平地一般趟过这阵法,原来是老朋友了。大巫王返乡,别来无恙啊。” 傅青山笑道:“承蒙挂念,苟延残喘而已。我来引见,这位是大宋帝国定海侯、安情总局局长梁景梁侯爷,诸位多亲近亲近。” 本尘心中大惊,却见师兄脸色平静如水,暗叫一声惭愧,佛门修行几十年,还是未能做到禅心如止。 这边梁景拱手揖礼,笑道:“梁景不速之客,还望勿怪。今日居然能共同得见段门主和本尘禅师,看来梁景不虚此行啊。” 老者脸上虽然平静,但内心却也是心潮起伏。自己身为尼犁门门主,和大理皇室段家却有着极深的渊源,这个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处住所,更是绝密,只有他和左右护法、四大鬼使知道,连十八堂主都不知晓的秘境,居然被大宋帝国定海侯、安情总局局长找上门来,这说明什么? 梁景笑呵呵的望着本尘大和尚和尼犁门门主段正堂,浑然没有那种深入虎穴的惊慌和不安,反倒是大和尚本尘和门主段正堂,有些表情不自然。 “定海侯果然不凡,我这‘无悔居’区区深山陋室,居然也能入定海侯的法眼,携三五随从而至,段某是深感荣幸啊。” 段正堂清癯的脸庞,分不清是悲是喜,但这话里话外,还是对梁景突然造访有些不安,能让人家摸到老巢,已经无险可守,况且,以他尼犁门门主的头脑,他绝不会认为梁景就敢凭借着这七八个人来闯尼犁门总坛。 梁景笑呵呵地说道:“远来是客,堂堂尼犁门,不会连一杯敬客的茶也没有吧?” “哈哈哈,好,定海侯豪气。倒是我尼犁门显得小气了,请!” 进了竹楼,梁景等人才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原来竹楼只不过是一层障眼法而已,里面连通着一个宽阔的熔洞,却有人为修建的痕迹。 里面布置就地取材,全身是竹木产品,一胖一瘦两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侍奉在左右,还有两名童子在一旁煮茶,正中条案后面供着一副地藏王菩萨的画像,前面却是三个黄色的蒲团,左右各有把平椅,两侧各有三套桌几竹椅,看来这也是尼犁门总坛议事之地。 段正堂用手一请,梁景等人也不客气,分宾主落座后,段正堂挥挥手,茶童给各位上茶后躬身退去,段正堂笑道:“粗茶一盏,怠慢了贵客。” 梁景端起茶杯,放在鼻尖稳了稳,笑道:“此物信灵味,本自出山原。原汁原味最好,段门主有心了。”说完缓缓入口,三饮而尽。 段正堂眼睛一眯,嘴上却笑道:“哈哈哈,定海侯果然不同凡响。你是来我尼犁门无悔居第一个举杯就饮之人,怪不得能让大宋官家敕封定海侯,老夫敬佩。” 梁景笑道:“无他,惟一腔热忱而已。” 在一旁的本尘看得却是胆战心惊。二人表面上乐呵呵的,颇有一门之主和一局之长的风骨。但旁观者明,就在方才的一饮一啄之中,大宋定海侯和大理尼犁门门主却交手了一个回合,双方不分胜负。但尼犁门门主坐拥主场,又是门主身份,没有赢,那就是输了。 茶本无毒,毒在案几之上。热茶一洇,一股看上去氤氲之气徐徐升起,都以为是热茶之故,本尘却清楚地看到是竹几上一道若隐若现的气雾夹在在氤氲之中,渗入到茶水里面,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苍龙倒吸虹”,这本是无为寺藏经阁三大镇山绝技之一的内功独特修炼功法,功分九重。能学到一成,就足以在江湖之上立足扬名;功有二成,即可跻身高手行列;三成之身,大可开山立派,成为一代武林豪门。至于四成以上功力者,只在传说当中。段正明精研藏经阁武功几十年,专注内功心法,自然对“苍龙倒吸虹”很熟悉。无为寺第三代禅师悟觉,已达历代最高,亦不过六成之力,已经是众人高山仰止的地步。只是这个功法自悟觉之后就没有人再修习,怎么会出现在段正堂手中? 更加惊奇的是,段正堂的功力,据本尘看来,能挥动于无形,掌控氤氲之气,至少在四成以上,甚至达到五成之功。什么时候尼犁门门主段正堂居然修行成了“苍龙倒吸虹”的神手? 但让本尘更加心悸的是,大宋帝国定海侯、安情总局局长梁景,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把那杯茶水缓缓饮下,尼犁门善毒,更善蛊,梁景是有恃无恐吗?还是…… 第611章 梁景非梁景 不仅仅是本尘,就连段正堂平静的脸上,眉毛两侧也不容察觉地轻微抖动了几下。 不可思议?“百花散”和“一倾城”,一毒一蛊俱是自己独门绝活,怎么这位大宋的定海侯梁总局居然视若无物? 本尘之所以感到不安,是因为他只知道自己这位师兄虽说是一门之主,但心胸却不敢恭维,是一位睚眦必报的主儿。这一上来就如此“招呼”,恐怕不是什么好苗头。 自己的本意是劝阻尼犁门及时收手,就算是蛰伏下来,也算是保留尼犁门一部分血脉,上来就被段正堂逼到必须做出选择的地步,要么站在尼犁门这边与大宋对抗下去,要么站在大理国一方,给大宋国一个交代。 不仅仅是本尘,就是傅青山坐在那里也是直冒冷汗。虽说是事先大家都服下了自己配置的独门解药,可解百毒。但他深知尼犁门下高手如云,段正堂更是几十年沉浸于毒药和蛊虫,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真要是定海侯在大理有个意外,傅青山可以肯定地知道,后果很严重。 好在段正堂只是针对梁景,对别人倒是不曾下手,多少让傅青山有些安稳。自己虽然是大巫王,但那是曾经的大巫王,已经宣布退出,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昔日的大巫王,只有傅青山。但只要傅青山这三个字还在,那就是苗家心中的一座山。对于段正堂,也是如此。 梁景将茶碗放下,笑道:“多谢段门主好茶。茶也喝了,心意也‘收到’了,咱们也该谈谈正事了。本尘大师,如果梁景所猜不差,您和梁景所求一致,梁景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您至少现在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对吗?” 本尘暗自点头,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尼犁门门主一记下马威刚刚使出来,定海侯的攻心计便扔过来,自己接还是不接。 看到梁景和段正堂都盯着自己,本尘倒宽心一笑道:“段师兄好手段,定海侯好魄力。本尘倒是着相了,既然本心而来,即为本心而去,两位不妨直抒胸臆,本尘是为苍生愿!” 梁景点点头,笑道:“本尘大师即为出家人,谈的是普度众生,泽被天下,菩萨心肠,救苦救难。据梁景所知,段门主创建尼犁门之初衷,也是要让芸芸众生脱离十八地狱之苦难,获得新生。我家大宋官家旨在实现天下大同,使得天下苍生共同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没有贫困、没有剥削压迫,人人能够实现心中梦想的大家园,从这个角度讲,我们都还是有共同语言的,大家不妨开诚布公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说完看向段正堂,意思最是明白不过。 段正堂忽然哈哈大笑,脸色却骤然突变道:“这城下之盟,怕是不好谈啊。”言外之意,你们都杀到我尼犁门总坛了,还说是来和谈的,挟威而至,这是没有将尼犁门放在眼里。 梁景也是吧嗒一下变了脸色,我大宋帝国堂堂定海侯、安情总局局长亲临,给足了你尼犁门的面子,而你上来就是一记“下马威”,多亏有所准备,才免遭毒手。现在我好言好语说话,你们却给脸不要脸,大宋帝国什么时候让人欺负过? “嘿嘿,看来梁景还是太过善意了。段门主是要把尼犁门真正带入地狱吗?如此看来,尼犁门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好,好,好!不知本尘大师怎么说?”梁景缓缓站起,霎时间浑身透出无尽杀气,缓缓释放出去,让整个大厅温度骤然降低,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本尘心中叹一口气,也慢慢起身对段正堂说道:“师兄,收手吧。定海侯身后代表着大宋帝国,不是你我能抗衡的。大理不行,你尼犁门更不行,何不听一听定海侯的章程?” 段正堂冷冷一笑:“不管多么高尚的借口,都掩藏不住背后的狼子野心。本尘,我五十年前心软,铸成大错,让大理错失壮大发展良机,也成了我终生遗憾,我已经退了一次,不想再退,本尘,你莫要误我,你走吧。” 这倒是一句好心话,本尘留在这里,身份很尴尬,处境也很危险。梁景能找到这里,定是做了万全之策,自己绝不会束手就擒,梁景是东京龙虎榜上的高手,属下虽然只有六七个人,但可想而知,每个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就连傅青山,昔日苗家大巫王的名头,岂是白叫的? 梁景冲本尘拱拱手道:“本尘大师好意,梁景心领。这是我大宋帝国和尼犁门的事情,既然大理国心慈手软,就莫怪我梁景刀利无情。” 扭过头来冲段正堂喝道:“段正堂,你的两大护法已成阶下囚,四大神使只剩下你背后的阴魂、鬼魂两个孤魂野鬼,十八堂主现在半数已被绞杀。你纵使手下,杀我大宋退役军人,在我大宋境内培养黑恶势力,搅乱我大宋经济,扰乱我大宋社会治安稳定,梁景奉我大宋帝国皇帝陛下之命,缉拿正凶。段正严,你束手就擒,解散尼犁门众,随我回去接受大宋律法的审判。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不等段正堂说话,其后一胖一瘦的阴魂、鬼魂二人“嗖”地一声跃将出来,怪叫一声:“哪里来的什么鸟人,胆敢在门主面前撒野!” 一左一右直扑上来,未等落地,早有两道黑影迎了上去,不是王家兄弟还有谁敢这么拼命? 鬼魂、阴魂是双胞胎兄弟,练的是一种阴柔的内家功“噬魂鬼爪”,十指尖乌黑尖利,阴森恐怖。如果说鬼差、阴差的功夫尚有一丝正大光明的影子,那么鬼魂、阴魂就是生活在十八地狱的黑暗杀手。 但王家兄弟年纪轻轻,就跻身东京龙虎榜之龙榜,虽然排在倒数第二,但也是龙榜,大宋十大高手之一啊! 王家兄弟所学甚杂,先是跟随梁景,中山保卫战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后在大名府巡检二处经过系统的特工培训,那可是赵构亲自担任教官的,说起来,也算是赵构的记名弟子。在安情总局,没少和梁总局切磋,自然赵家内功心法也传给了弟兄二人。后在抗金前线得遇韩彦朴,三人成为莫逆之交,韩彦朴把韩家“阴阳双刀”绝技倾囊相授,使得二人如虎添翼。赵构患“病”期间,随梁景护卫宫中,得到龙榜前两位的翠玄子、圆真的一道一僧的指点,又和飞龙卫大首领龙一很是合得来。所以这兄弟俩得遇百家师承也算是一段佳话。 赵构将二人调进大帅府进修期间,针对二人所学甚杂,提出百家为辅、专精一路的教诲,以韩家“阴阳双刀”为基础,为二人量身打造了一套近战功夫,每人在505特殊定制两把一长一短的“龙刃”格斗刀,随身携带方便、隐蔽。这些年兄弟二人下苦功夫提升,就连安情总局第一高手龙跃都十分敬佩,不算辱没了“大小阎王”的绰号。 四人一交手,梁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岳云等三人已经将梁景和傅青山围在中央,岳云和杨再兴两翼突前,憨态三宝错位在后,一个小型的军阵已是把梁景护在中间。 本尘悄然后退两步,落在后面,了因、了凡侧立身后,全身戒备,三人却是没有上前的意思,就如同旁客一般。 但本尘却不敢大意,敌我不明之前,梁景的护卫阵可不是只盯着尼犁门,还盯着自己这三个人呢。尤其是阵尖那名少年,两眼放光,跃跃欲试的样子可瞒不过本尘的一双慧眼,不过他却很奇怪地看到,那名少年眼睛虽然时不时盯着拼死搏杀的那两对,但眼睛却不时望向墙角放着的一对杵药的药锤,青石打磨,不知道用了多少年,锤头变得光滑无比,锤柄处有皮带扣,穿着一棍柘木棍子,原来是俩人抬着使用,看地上两个药臼,也是整个石头凿就,尼犁门以毒药蛊虫成名,这些东西都是必备之物。 既然开打,有什么手段就都使出来了。呼哨声中,段正堂手下挑粪灌溉之人手持一把药锄模样的兵器大叫着扑上来,锄尖蓝汪汪的,不用说是淬了剧毒之物,身后十几名身着葛衣的门徒,手举着各色各样奇怪的兵器,嗷嗷叫地扑将上来。 本尘但觉人影一闪,那名少年没有迎敌,却先是扑向墙角的药锤,一边大喊:“老四,竹竿子。” 旁边的汉子反手抄起旁边晾晒草药的竹竿,扑棱棱一抖,点向粪农药锄,却是大枪的路子。一根棍子“呼呼呼”带着风声砸了过来,伴随着一声大喝;“老三接着!” 一名身材略显修长的男子单手伸出,已经将那根柘木棍抓在手里,大叫一声,棍身一竖,当头一点,一名门徒怪叫声中被一棍点飞出去。 “噗”地一声,一名徒众捂着脖子倒了下去,正是被竹竿一“枪”捅破了喉咙。 “砰砰砰”三声连击响起,只见两名徒众被砸成了肉泥,一名徒众被锤飞出去,砸到了剩下的几名徒众,那人胸口塌陷,胸骨尽碎,大口的血从嘴里喷出,半空中已经丧命。 电光石火般,扑上来的十几名徒众已经滚地葫芦一般倒了一地,而动手的只有三人,其余二人插手而立,站在哪里一动不动,脸上一副不屑的表情。 所有尼犁门众在门主段正堂的眼光“带领”下,齐刷刷盯住那名少年手里拎着的两柄药锤,那可是最硬的青红石磨成的,单个重量都在三四十斤,平时都是两名壮硕的汉子抬着杵药,现在被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手一个拎在手里,如同玩具一般,要不是光滑的锤体上沾满了脑浆子、肉沫子,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是一个事实。 段正堂惊诧之中,再添恐惧,耳边“哎呀”“嗨呀”两声怪响,段正堂扭头看去,但见鬼魂、阴魂二人各自捂住自己的手腕子,“滋滋滋”的黑血向外冒着,两人的右手齐腕而断,刀口平整,两支断手带着血渍掉落在地上,手指还在微微抖动。 那两名少年一左一右,两柄短刀一上一下护在胸前,就连姿势都是一模一样,不过一个左为先,一个右在前,脚下不丁不八,眼如猎隼,紧紧盯着鬼魂、阴魂,充满了杀气。 第612章 疯狂的赌注 无悔居外的湖面上,已经开始铺设通过的桥板。 带队的是后勤辎重团团长曹成,他的辎重团负责架桥铺路,配合王林率领的第一团行动,突前清除任务的,是蝰蛇。 本来龙十五要随着梁景一起进来,但被梁景拒绝了,能谈成,何必刀兵相见。但随着局势恶化,段正堂一意孤行,心存侥幸,还想着抓住大宋定海侯,成为自己手里最大的一张筹码,和大宋讨价还价,却没有想到抓到手里的是一块烧红的铁块。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阵法都是过眼烟云。曹成的辎重团每天练习的,就是在这南方各色各样的河道上架桥铺路,像这样的湖面宽度,建成一条三米宽不用通过重装备的便桥,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蝰蛇已经抢先一步杀了过去,有傅青山的标识,一路畅通无阻。倒是在竹楼外线,遭遇到顽强阻击,人数大约有二百多人,那是尼犁门总坛护卫精锐,把守着唯一一条通路,密集的弓箭一度让蝰蛇的进攻受阻。 龙十五有些着急,梁景在里面情况不明,虽然带着岳云等人,但这是尼犁门总坛,段正堂岂能没有精锐驻扎。外线的防守就很棘手,何况内卫? 龙十五一连串战术手势打出,蛇眼带着蛇胆、蛇腹、蛇尾巴悄悄向后摸去,借助弩箭搭起来的攀登绳翻过一座断崖,破坏了沿路的陷阱,就出现在防线的后面,山崖底下正是尼犁门护卫防守的第一道外围防线。扬起手中的掌心雷,蛇眼做出了一个集体投掷的手势,嗤嗤嗤冒着青烟的掌心雷噼里啪啦从天而降,十二颗掌心雷在尼犁门徒众的防线前前后后炸起,整个防线硝烟弥漫。 在守卫拼命的咳嗽声中,蛇心带着一组蝰蛇快速冲上来,手中弩箭“嘭嘭嘭”接连响起,守卫已经倒下去一片,蝰蛇杀开一道缺口就冲了进去,后续的战斗就交给王林师长就行。 清除行动高效而迅速,精良的装备最大程度为蝰蛇提供了保护,加上傅青山的药丸,尼犁门第二道防线其实就是这片药圃散发出来的无色无味的毒气,傅青山为梁景提供了极为稳妥的防护,但对于蝰蛇,没有什么比远远地扔过来几颗掌心雷加烈火弹(大宋帝国版的燃烧弹)管用,硝烟加上烟火,是一切毒物的克星,浓烈的火焰之下,药圃很快就面目全非。 段正堂的药圃要是对付一般的武林人士,还真是厉害之极。但对蝰蛇手中拥有的掌中雷和烈火弹,却正是它的克星。段正堂尽管是尼犁门门主,但对于大宋军队尤其是特战部队的情报消息,几乎是个空白,这又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 门口守护着的是段正堂的两名徒弟,一身功夫得自段正堂亲传,在尼犁门的地位,比左右护法只高不低,被段正严安排在大门口,阻挡外援进入,满想着在屋子里埋伏的伏兵能解决这七八个人,但怎么也没有想到,梁景手下会有岳云如此逆天存在的人物。 “轰”地一声,竹门被一股强力破开,随着破碎的残片,两道身影倒飞进来,“噗通”“噗通”跌落在屋子中央,正是段正堂两名徒弟,但见一名魁梧之人浑身披挂,背负双手直闯而入,大喝一声,声若洪钟:“大宋蝰蛇杀到,投降免死!” 段正堂低头看看两名爱徒,均是口鼻出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再看闯进来的这十几个大宋蝰蛇特战士兵,早已布阵团团围住,手中闪烁着寒芒的弓弩逼住了尼犁门其余徒众,不过,即使不逼,这些人也都丧失了一战之地。 段正堂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凄凉,缓缓说道:“定海侯好手段,不动则已,动辄雷霆。手下人才济济,我这两名爱徒,虽说是年轻了一些,但一身功夫得我真传,却被人一掌轰了进来;方才这位小哥,我也是走了眼,居然天生神力,这双锤功夫堂堂正正,是战场上拼杀搏命的功夫,恕我孤陋寡闻,定海侯能否引见引见,让我见识一下天下英雄?” 梁景嘿嘿冷笑道:“这位小英雄乃是我大宋帝国枢密使、平北侯岳飞之子岳云,刚才进来的这位是我大宋帝国内卫部队总教官龙十五,出身飞龙卫。莫说你小小的尼犁门,自复兴元年至今,天魁阁余孽天魁门、秦风路永兴军路三箭社、两浙路十三太保联盟、流求岛海鲨帮等等大大小小十几家黑道势力,都栽在蝰蛇手里,你个小小的尼犁门,还没有放在龙将军的眼里。” 段正堂心下骇然,岳飞的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这少年却是岳飞的儿子,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将门之后,难怪有如此身手功夫,宋金战场上的“赢官人”,在大理也是颇有名气。至于龙十五的蝰蛇,常年游弋在南方,尼犁门对这条“蝰蛇”的大名,自然熟知,却没有想到是总教官带队亲至。 不要说段正堂,就是本尘,也是脸色变了又变,了因、了凡两僧也是脸色动容,如果说对岳云还不太了解,但对大宋蝰蛇,大理上上下下却是早有耳闻,没想到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见面,而一见面就领教了蝰蛇的厉害。 段正堂仰天长叹一声,满心的不甘与不服,再有两个月,自己的药圃就到了成熟期,“三笑散”就会泡制成功,这个集药毒与蛊毒于一身的天下第一号毒蛊奇药,于三笑声中杀人于无形,是段正堂准备起事时对付大理皇室和无为寺的,没想到功亏一篑,现在被毁于一旦,这是天意,非人力所为。 定海侯谋定而后动,打蛇七寸,摸准了尼犁门的老巢,大军压境,一击必杀。自己虽有不甘,但要尼犁门和大宋帝国整个国家机器对抗,段正堂还没有昏聩到那个地步。这是借势不当,计划不周,部属不力而已,他的目标本不是大宋帝国,而是大理皇室,只不过意欲向大宋一些势力借力而已,但很明显选错了对象。 如果咱们的大宋官家赵构要是知道段正堂是这个心思,定会大腿一拍,“饮恨”叹道:“嗨,你早和朕说呀!” 一切只有假如,而没有悔恨。段正堂伸手一抄,一根黑黝黝的竹杖便到了手里,比棍棒要细得多,但比一般竹杖还是要粗一分,浑身黑中透着一丝紫红,竹节之处已经磨得光滑无比,泛着黑红色的光泽。能让尼犁门门主入手之物,必定不是凡物。 “尼犁门在老夫手中诞生,又自老夫手中消亡,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的轮回。尼犁门左右护法、四大鬼使、十八堂主,皆是一时之英豪,只不过是我段某无能,未能让他们在人世间施展才华,非彼之过,皆段某之错。定海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能,段某佩服,久闻定海侯雄踞东京龙虎榜之龙榜高位,段某不才,想向定海侯讨教讨教,也算是段某最后一点心愿,不知定海侯可否赐教?” “赌注是什么?”梁景眯着眼说道。堂堂尼犁门主放下身段,主动挑战,要说没有想法,梁景断然不信。 “好!定海侯果然豪爽。倘若段某才薄学浅,自然尼犁门任凭定海侯处置。但倘若定海侯承让,那就让我带着这些残兵隐居深山,自此不问世事风云,苟延残喘余生可好?” 梁景笑道:“按说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但此案是我大宋官家亲自督办之事,梁景不敢僭越做主。不过梁景可以给段门主指一条明路,你输了,那自然什么也别说,你赢了,别的不敢保证,所有尼犁门众性命之忧可保无虞。至于怎么处置,梁景自然要请示我家官家做主才行,这是规矩,恕梁景不能答应你什么。” “哈哈哈,好,定海侯就是定海侯,大宋有如此人物,也是让段某羡煞。这根竹杖跟随我一辈子,唤作‘黑龙’,有毒,无解,定海侯要小心了。”段正堂举起手中黑黝黝的竹杖说道。 未曾交手,先把自己兵器的所有可说的不可说的一股脑告诉对手,不是自忖万无一失,就是大有深意。 梁景挥挥手,众人缓缓退下,围在外圈,空出中央好大一块地方。“龙将军,取刀一用。”梁景向后招手道。 因为先想到的是招降,所以梁景众人并没有携带兵刃进入。才有岳云等人寻找称手家伙的一幕,要是岳云带着虎头锤、宝恒带着龙影棍,不用其他人动手,单是一个岳云手中虎头双锤,没有一个人能挡住一击之力。 龙十五递上一柄蝰蛇所用的宋刀,虽然比不上秋月宝刀,但也是少有的精兵,实际上,到了梁景这个层次,信手拈来任何一柄最为普通的柴刀,也能使出十八斩的威风来。 梁景手中宋刀轻轻挽了一个花儿,藏刀式使出,刀掩背后,单手前伸,说道:“段门主,请!” 第613章 大宋定海侯 段正堂黑龙举起,不见用力,只听“嗡”地一声轻响,黑龙如同被激活有了生命一般,开始像一条蛇一般扭动起来。 这是在灌注了内力的情况下才能出现的场景,显然段正堂想先入为主,给梁景一个下马威,想用实力震慑对方。 梁景微微一笑,稳稳迈前一步,左手剑指轻抚刀身,右手持刀平平抬起,赵家十八斩之起势缓缓使出,竟然无声无息,和段正堂正好相反,梁景浑身功力内敛,不见一丝一毫外露,就是这刀法也是很普通的起手式。 但在段正堂的眼里,梁景浑身上下无一不是漏洞,又没有无一漏洞。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风范,返璞归真,趋于大道,显露出和梁景年龄不相符的特征。 就是这么最普通的一招,段正堂手中的黑龙竟然就这么举着,虽然还在轻轻颤动,但就是递不进去哪怕是半招。 “段门主这门功夫倒是非同一般,难道就这么举着这根烧火棍就能赢了梁总局?”岳云“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或许这是段门主的绝学,我等凡夫俗子,倒是有些孤陋寡闻。”杨再兴别的不灵光,这损人的嘴上功夫却是一点不差。 “老三,我怎么看着有点像一条小爬虫,只会在那里呲呲牙叫唤。”赛鲁虽然是女真汉子,但跟着岳云时间长了,慢慢也学会了汉家的说话风格,叉着手在那里不屑得说道。 “兀那什么门主,要是不敢,早点认输说话,你拿着根棍子杵在那里,算是尼犁门的招牌玩意儿吗?”赤火人如其名,张嘴就是火辣辣的语气。 “段门主,要不咱俩比划比划,都是使唤棍子的,可别怪我的家伙比你的长。”宝恒晃晃手中的柘木棍子嬉笑道。 …… 段正堂脸色如常,不为所动,但手中黑龙却细微地出现了颤动,嘴里“哼”地一声,黑龙忽然变长,一股疾风响起,众人眼前一花,段正堂已经发动。 梁景手中宋刀骤然送出,刀尖急点段正堂手腕寸关,正是赵家十八斩之“破短式”,“以长击短易用强,转圜周旋绕身旁。”梁景手中宋刀比段正堂手中黑龙竹杖要长,转换周旋全在于手腕之力,正是赵家螺旋劲的精妙之处。 梁景手腕转动,宋刀犹如灵蛇一般,围绕着黑龙竹杖吞吐不定,仿佛两件兵器互换了风格,梁景的长刀变成了灵动的“黑龙”,而段正堂手中的竹杖却成了大开大合的长门兵器。 只是一招,形势互换,攻守易势,段正堂心里也是赞叹,定海侯果然非同寻常,自己倒是有些轻视了。 但段正堂既然敢挑战梁景,自然有所依仗。黑龙竹杖忽然横击,却是鞭锏的招数使出,正击在宋刀刀脊之上,“当”地一声脆响,却是金石之声,梁景的宋刀自然是上好精钢打造,没想到一条竹杖也有如此质地,怪不得段正堂丝毫不惧梁景手中利刃。 “崩、裂、砸、捶”段正堂手中仿佛不是一根竹杖,而是棍、锤、棒等重兵器一般,招式也变得狠、猛、凶、毒,招招力大势猛,式式呼呼带风,身形却犹如鬼魅,飘忽不定,这轻器重招的结合,倒是威力十足,梁景顿时陷入一道道旋涡之中。 “来得好!”梁景大喝一声,手中宋刀也是刀风忽变,“以短对长避其芒,中宫疾进带两旁。如是一力降十会,黏拖二字见真章。”十八斩之“破长式”使出,尽显“黏拖”二字精妙,手中长刀仿佛黏在黑龙竹杖杖身上一般,欺进中宫,破其两翼,你自强来任你强,我自清风拂山岗。刀尖贴在竹杖上,化作一条游离不定的灵蛇,却时时刻刻会吐出毒牙,咬上一口。 段正堂越打越是心悸,自己这路“黑龙九式”,自打收服十八寨一战,再无使出,也正是那一战,让这“黑龙九式”一战成名,一条小小的黑竹杖,却使出来万钧之力,只用了六成功力,便将十八寨的高手尽数折服。而现在,自己已经使出全力,但手中的竹杖却越使越沉,自己几乎要把持不住。 梁景得到翠玄子指点内功心法,赵家“螺旋内功”更是纯熟精进,自打赵构顺福宫镇魇一案事后,梁景深知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重大,几乎把所有的空余时间用在提升自己实力上,翠玄子更是倾囊相授,帮助这位大宋帝国的梁总局硬生生将功力提了两个层次。如果重新排位东京龙虎榜,梁景绝对不会只是在第六位,不过梁景一直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对这些虚名并没有放在心上,艺无止境,就是梁景现在的心态。 梁景将升级版的赵家“螺旋功”融合在十八斩之中,让十八斩在犀利的攻击中,又蕴含着一丝厚重之力,犹如连绵起伏的大山一般,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层更比一层强,这才是梁景真正实力的体现。 真正的高手过招,并没有瓦舍酒楼里说书先生所讲的大战三百回合,正如段正堂,一上来就是最拿手的“黑龙九式”,但段正堂还是忽略了梁景的身份,在成为安情总局局长之前,曾在中山府三战金兵,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而金兵最擅长的就是棍棒功夫,梁景自然最有心得。 段正堂一招“龙降祥瑞”,杖头自上而下急点梁景面门,梁景手腕一抖,身子未动,刀背黏字诀已经贴了上去,手腕再一翻转,刀锋闪烁着寒芒向里削去,欺进中宫,正是以短对长以攻为守的打法,逼敌自救,占据主动,梁景从来不会被动挨打。他的安情总局虽是暗箭,但总是先敌而动,这和梁景的作风有很大的关系,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 梁景欺进中宫,刀锋已经逼到段正堂胸前,眼看就是开膛破肚之忧,梁景却瞥见段正堂脸上挂着一丝狞笑,暗道一句:“不好,有诈。” 不等梁景反应过来,黑龙竹杖的杖头突然弹开,一道墨绿色线一般的影子扑向梁景,“杖中蛇”!原来段正堂所说的有毒,不是黑龙竹杖有毒,而是黑龙竹杖藏毒,够毒够狠! 电光石火般,那道墨绿色的小蛇已经扑倒,梁景脸色突变,还是本能地做出反应,抬起了左臂挡在脸前。 段正堂暗中“哼”地不屑一声,任你铜身铁臂,龙筋虎躯,在我这“竹夫人”一吻之下,也要化为一滩血水。 这才是段正堂真正的大杀器,隐秘而又狠毒,不击则已,一击必杀。段正堂身为尼犁门主,没有自己安身立命的绝活,如何统治这万千门徒? “吱”地一声,一道更比“竹夫人”还要急速的影子从梁景的宽袖之中闪电而出,迎着那道绿影子就扑了上去,两道身影眨眼之间掉在地上,扭打在一起,但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或者说,段正堂的“竹夫人”正被一只三寸左右长短的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津津有味的啃食,整个蛇头加蛇身正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被迅速啃食着,眨眼之间,只剩下一条细细的尾巴还在这个小动物的嘴里扭了几下,便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小家伙两只爪子抹了一下嘴,吱吱吱叫了几声,仿佛还不尽兴,蹭地一下窜上了梁景的身上,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貂鼠一般的东西,但要小的多,顺着梁景的胳膊,一下子钻进了梁景的袖子不见了。 “小龙貂!”段正堂脸色红黑闪烁,倒退一步,黑龙竹杖横于胸前,阴沉地喝问道:“密溪百花夫人是你什么人?小龙貂怎么会在你手里?” 梁景笑道:“我不认识什么百花夫人?你说这个小宠物?那是我认下的一个小妹妹送给我的,怎么,你认识?” 段正堂长叹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黑龙竹杖,苦笑道:“我自认为天下绝技的黑龙九式,在定海侯手里居然交手不过三招已落下乘;杖中之秘,却恰逢天敌,这就是天意,非段某不力,天要灭我尼犁门。好,好,好!尼犁门如此,大理亦如此。” 说完,将黑龙竹杖举起来,对一旁已经包扎好伤口的鬼魂、阴魂说道:“鬼魂你持我的竹杖,命令所有人停止抵抗,阴魂同去护法!” 鬼魂脸色苍白,但还是单手接过黑龙竹杖,躬身揖礼后,转身离去,阴魂紧随其后,出了洞府。 段正堂负手而立,对梁景说道:“定海侯,段某认输,尼犁门上上下下,随你处置。” 梁景正色道:“段门主,我说过,尼犁门只要放弃抵抗,我可以保你等性命,但对于你们的处理,只有官家有权处置,恕梁景得罪了。” 梁景挥挥手,龙十五带人将段正堂等人押往后面监押,其余众门徒,则分别羁押,至于尼犁门总坛,倒是没有毁坏,这也是需要赵构定夺才能处理的。 外面王林师长急冲冲走进来,对着梁景低声说了几句话,梁景脸色突变,疾步抢出,后面王家兄弟、岳云等人紧随其后,早有蝰蛇众人将梁景等人的马匹带了过来,梁景飞身上马,吆喝声中胯下“云中龙”已经冲了出去,岳云众人和龙十五带领的蝰蛇同时策马跟上,远远一句话传了过来:“王师长留下处理善后事宜!” 第614章 大理三巨头 外面王林师长急冲冲走进来,对着梁景低声说了几句话,梁景脸色突变,疾步抢出,后面王家兄弟、岳云等人紧随其后,早有蝰蛇众人将梁景等人的马匹带了过来,梁景飞身上马,吆喝声中胯下“云中龙”已经冲了出去,岳云众人和龙十五带领的蝰蛇同时策马跟上,远远一句话传了过来:“王师长留下处理善后事宜!” 梁景接到紧急情报,在弄栋府和黄龙军团第七军对峙的大理羽林卫之龙卫军,和第七军爆发了激烈的交战,现在情况不明。 大理神策军之精锐选锋军和飞龙军团第三军在普朗寨大战一场,以选锋军全军覆没为代价,让所有大理军队止步不前,不敢妄动。大理军队在弄栋府、鄯善府和大宋的黄龙军团、朱雀军团对峙。 飞龙军团趁机前出,一路上势如破竹,以第三军一军之力横扫建昌府之后忽然挥师西进善巨郡,在霹雳炮轰平了第一个抵抗的香城郡的寨子之后,沿途曷头、罗贡、如库、三溪等部落纷纷举旗投降归顺。随后飞龙军团司令部进驻建昌府,建昌府知府陈龙已经率领建昌府阖府上下官吏归顺大宋帝国,实行所谓的军事管理,陈龙现在另有一个官身,建昌府临时总督。李璞司令员已经上报东京皇议殿,等候指示。 大概是感觉到了大宋这咄咄逼人的态势,羽林卫龙卫军指挥使段正平突然发起了进攻,指挥龙卫军先是伏击了第七军突前的一个搜索营,杀死了大约两百多名宋军,围住了剩下的三百多宋军残部,双方激战一天,到了夜晚,宋军以一部兵力吸引龙卫军注意力,十几名宋军从另外一个方向突破了包围圈,向建昌府和东川郡交界的地方退去。 第七军军长高力是军团司令员刘勇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成立黄龙军团,刘勇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将高力调入黄龙军团担任自己的副手,赵构大笔一挥:“准!” 高力带领的部队,号称“关刀第一师”,人手一柄关刀,在土嶝寨杀得金兵闻风丧胆。高力训练严酷,作战凶猛,是大宋军队中最善于进攻的部队之一。来到黄龙军团,担任副军团长兼第七军军长,手下三个师,都是当年部队的老底子组建起来的,别看黄龙军团平均年龄在各个军团是最大的,但却谁也不敢小看这支全部由退役老兵组成的战略军团,老兵,哪个朝代也是军队中的柱石。 这也是区区一个营,能硬撼龙卫军的最大底气。要知道,羽林卫龙卫军是一万五千人足额满员的一个卫军,其中骑兵就有一万人。包围这个营的,是龙卫军下属的第二厢五千人,兵力几乎是宋军的十倍,还是伏击战,最后还让跑出去十几个人,这让龙卫军都指挥使段正平又恼又恨又怕。 恼之是因为厢军指挥使段德,也就是自己的侄子轻敌所至,未能达到全歼宋军的目的。 恨之是因为宋军“死硬死硬”的,一个五百多人的队伍,硬是抗住龙卫军五千多人的猛攻而不溃败,反倒是给龙卫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第二厢五千多人的队伍被打残了一半,剩下的几乎成了惊弓之鸟,恐怕无力再战。 怕的是宋军随后的报复以及宋军恐怖的战斗力。他知道面对的是黄龙军团的一个军,远远不是他的一个龙卫军所能对抗的。大宋军队一个军的兵力都在两万人左右,尤其是主力军团。这次黄龙军团十万大军齐聚边境,加上飞龙军团、朱雀军团,近三十万大军难道仅仅是解决一个小小的尼犁门? 段正平是大理皇帝段正严的兄弟,也是羽林卫三大都指挥使之一,其中神卫军由皇帝自率,龙卫、虎卫两卫则是由大理皇室子弟担任都指挥使。段正平是皇室里面少有的战场老将,虎卫都指挥使段正兴,是段正严的儿子,羽林卫三卫都指挥使都是段正严的心腹,才保大理段家皇位永固。 这次战斗,是段正平下令发动的,倒不是段正严的命令。既然段正严已经做出了态度,但并没有明确表态,因为和大宋的谈判还没有正式开始,只是私下了和李节有过接触,李节还要汇报东京,等待东京进一步的指示,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段正严必须等,但段正平有些等不及了。 段正严、段正堂、段正平,段氏三杰,只不过当初段正淳将皇位禅让的时候,选中的是段正严,而不是另外两个人。 段正淳禅位之际,最后一次以皇帝的命令,让段正堂和段正平扶保段正严的皇位稳固,让段正堂出走江湖,成立尼犁门,成为大理江湖第一大帮派。让段正平出任羽林卫龙卫军都指挥使,任命段正严之子段正兴为虎卫军都指挥使,将自己统领的神卫军大印亲自交到段正严手中。自此,开始了段正严的执政生涯。 刚开始,段正严在段正堂和段正平的扶保之下,大刀阔斧对大理进行改制发展,使得大理得到飞速的发展,即使有国相高顺贞大权在手,但段正严善于搞平衡之术,和高顺贞的关系一直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皇权和相权互不干扰,互不掣肘,这在大理国历朝历代倒是不多见,也看得出段正严是一名合格的政治家。 但要说野心,正如野草,无论环境条件多么恶劣,都在慢慢滋长着。而觊觎皇位的野心,更是历代皇家宫廷特有的,只要生在帝王家,野心就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不由你来决定。有时候你分明一点念想也没有,到头来总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推着你不由自主地走进这权利的旋涡之中,你说你没有野心,你说你是被迫而行,关键是,谁信? 随着尼犁门的崛起,先是段正堂心里开始长草,但他知道,仅仅凭借一个尼犁门,还不足以和大理皇室对抗,不要说段正严,一个无为寺就能让他的那片野草成为不毛之地。 于是,他慢慢联系上段正平,一个大理皇位足以让段正平动心,而段正堂所要的,不过是国相的位子,因为他知道,皇位是讲军功和出身的,自己虽然出身大理段氏皇家一族,但久在江湖,已经不是曾经的段氏三杰了,再说,大理臣民更容易认可一个羽林卫出身的段氏皇族,也不会认可在大理已经有些臭名昭着的尼犁门主。 鉴于这点,段正堂怂恿段正平两地同时出手,段正堂配合段正平的龙卫军,如果能够击退大宋帝国对大理的无理挑衅和入侵,段正平岂不是大理的英雄? 段正平被这张凭空画出来的大饼深深吸引,加上信息不对称,段正平根本不知道尼犁门已经被梁景连根拔出,按照事先双方的约定,开始动手了,这个对峙的平衡一但被打破,梁景的总体布局就要重新谋划了。 “萝卜共大棒齐飞,震慑与威压并进。”这是赵构为大宋这次行动定的宗旨。主要是威慑,普朗一战已经威慑到了大理,段正严已经认识到大理和大宋的差距,但段正平却还生活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疯狂是灭亡的前奏,段正平正在奏响自己的“毁灭进行曲”。面对战死宋军的四百多具尸体,段正平心底涌起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深深的恐惧。 如果攻守易势,自己率领的龙卫军以五百之众,万万抵挡不住宋军五千多人的冲杀,何况坚持了整整一天。这个宋军的指挥官极为厉害,硬是把突遇的伏击战打成了攻守战,宋军凭借几座小小的山包,迅速构建起了野战工事,将手中携带的武器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发起了三五次的骑兵冲锋,几次将战线活生生逼退到龙卫军的外围,以守为主,守住带攻,一个五百人的将佐,能让他一个大理龙卫军的都指挥使束手无策,这才是最可怕的。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杀一人也是杀,杀万人也是杀。段正平咬着牙,下达了攻击前进的命令,同时飞报国相高顺贞。高顺贞带领的大军已经在鄯善府集结,鄯善府是四路通衢之地,可以迅速增援自己。 国相高顺贞接到段正平的军报,差点没有气昏过去。自己还没有集结够足以和大宋抗衡的军队,段正平以一军之力,居然主动开打,你要作死,不要连累我们好不好? 但多说无益,已成骑虎之势,高顺贞既然是大理皇帝任命的前线大帅,所有的军事行动他都要负责,至于段正平和段正堂兄弟俩私下里的龌龊,高顺贞不是不知道,而是懒得理会,他不认为这俩人会成功,因为大理皇帝段正严站在自己这一边。 这次段正平主动出击,从大理国的角度讲,也不能说错,毕竟黄龙军团第七军已经长驱直入,弄栋府再往西南方向,就是大理都城,作为神卫军都指挥使,阻止敌方军队对我大理都城的威胁,也是职责所在。 刘勇不仅骁勇善战,更有一颗灵活的头脑。接到军报,马上开始部署,先是将军情第一时间通报定海侯梁景,接着命令第七军迅速南下接应,弄栋府东北方向永仁地区,构筑起一道防线,等待命令。 命令黄龙军团第九军进入善巨郡,和飞龙军团取得南北夹击之势。命令第十一军向南进入威楚府和鄯善府交界的罗落部,和朱雀军团王林的第三师对鄯善府形成钳形攻势。 布置完毕,刘勇下令第七军军长高力,无令不得妄动,在永仁等待定海侯和自己的到来。 第615章 围剿铁壁营 梁景一行小队二十多人,快马加鞭半天的时间,赶到了永仁,来到高力第七军军部。 刘勇已经早到,正在作战室,梁景带着众人直接来到作战值班室,进门第一句就问:“谢风师长呢?” 出事的第七军第二十一师师长,是中山府谢诚的大儿子谢凤。谢凤以团长一职本来已经转业到了地方,在中山府军人事务保障司担任司长,黄龙军团组建的时候,谢凤带着中山府退出现役的一百多名老兵报名应征,让刘勇塞到高力的第七军担任师长。中山府赤罴军团老兵,到哪里都是抢手货,谢凤官升一级,从团长擢升师长,手下这一百多名老兵也分别担任不同的职务,其中就有“中山铁壁营”营长、也就是被伏击的这个营的营长谢劲。 谢劲是谢凤一手带出来的,都是中山府谢家巷的乡亲。“中山铁壁营”还是刘勇向大帅“要”来的,这里面都是中山府保卫战存留下来的老兵,对梁景来说,中山府是有着一份特殊情怀的地方,对“中山铁壁营”更是万分牵挂。 “谢凤师长去看望谢劲营长了,马上就到。”刘勇急忙敬礼道。作战室所有人员齐齐向梁景敬礼。大宋定海侯梁景,在军人心里的分量,丝毫不亚于平北侯岳飞。 “有什么方案?”梁景扑到沙盘上问道。 “第七军二十一师已经在马坡、乐水一线建立防线,等待命令;第二十师前出桑园、蒲会、奚落,包抄龙卫军之侧翼;第十九师已经穿插之威楚府沙确一线,堵住了龙卫军的退路。目前各部均以部署到位,对龙卫军的包围之势已经形成。一来等候您的新命令,二来也是在观望大理国相高顺贞带领的大理军队是否有援助的意思。围而不歼,这是您给的第一道命令。”刘勇指着沙盘,将部署一一介绍给梁景。 虽然战死了几百弟兄,但刘勇内心并没有过分激动,已经身为军团司令,一方主帅,早就过了冲动的年龄,就是高力,也表现得极为沉稳,这才是将帅应该有的特质。脑袋瓜子一热就往上冲的年代早就过去了,一名成熟的将领,早已看惯了生离死别,能在完成战斗任务的同时,最大程度带着弟兄们回去,才是他们考虑的。将士征战沙场,就是掖着脑袋往上冲的,生死早已看开,疆场既是归宿。 但这不等于没有战友生死情义,宋军最讲究战场上的那份战友生死弟兄情,要不也不会出现“中山铁壁营”几十名伤兵冒死吸引龙卫军,让警卫排的弟兄们拼死保护受了重伤的营长撤退这一幕。 谢劲带着自己的营,奉命搜索前进,其实就是侦察地形,将沿途的村寨、道路、桥梁等绘制成地图,交给师作战室,顺带着侦察龙卫军的行军路线、兵力配置等军事情报。 本来一切顺利,在侦察行军至响水寨的时候,负责侦察的军团龙鳞特战大队带给他们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前面龙卫军的一个厢军忽然不见了,目前龙鳞正在侦察,让谢劲小心一些,毕竟是在大理的地盘上,这里群山环抱,地势陡峭,利于隐藏,一定要小心对方。 谢劲其实是有点大意了,龙卫军迎头而上,却出乎意料的停下进军的脚步,铁壁营已经前出到了距离龙卫军不到三十里的地方。按照常规,应该是进入了对方侦察的范围,但这一路上却很安静,既然连龙鳞也没有探查出什么,谢劲估计龙卫军也不过是来摆摆样子给人们看看而已,毕竟在北线,选锋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谢劲不信龙卫军不知道。 龙鳞带队的队长建议谢劲停止搜索,等待龙鳞将突然失去踪影的龙卫军一厢人马侦察出来踪迹后再做打算。但谢劲依然指挥着铁壁营继续搜索侦察,他要为整个第七军侦察出一处适合大兵团作战的地方,如果只是这种狭小的作战区域,虽然第七军有相应的方案,但却失去了宋军本身的优势。因为在宋金战场上,宋国军队大兵团、大场面的阵地战、穿插战的运用越来越娴熟,已经成为宋军的一种制式打法,各个军团都在学习和磨砺,这次黄龙军团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实战,谢劲知道师长和军长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侦察报告。 龙卫军的袭击非常意外,但是很犀利。攻击来自身后,当“嘭嘭嘭”特有弓弦声响起的时候,谢劲头皮发麻,大骂一句粗话,只说了一句:“防御身后!”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天而降,瞬间铁壁营吃了大亏,还多亏宋军身上的铠甲防护性能优异,要害防护的不错,但也让铁壁营的后背一下子倒下去五六十人。 这个时候,宋军训练有素就体现在他们面对突袭之后的战阵转换上,后背造袭,处于后卫位置的三连并没有慌乱,一个圆形防御阵迅速搭起,护在左翼的二连手里的钢臂弓已经射出了极速,不在于杀敌,在于火力压制,同时右翼的一连迅速抢占同侧一处山坡,掩护三连、二连回撤,建立防线,先稳住自己的阵脚再说。 这个时候训练上的差距就明显地显示出来,大理龙卫军尽管占据先手,但彼此之间的配合没有,战术要求和战役目的也不明确,面对宋军突然变成的防御阵地,没有相应的应对措施,等龙卫军三厢部队合围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失去最佳围歼宋军的机会。 段正平恼怒之下,命令第二厢的大理军队发起进攻,想趁着宋军立足未稳的时候一举拿下宋军阵地,于是大理军队在弓箭的掩护下,散开队形,嗷嗷叫地向宋军阵地发起了冲击。 宋军抢上山包之后,发现这是一个易攻难守之地,山包标高很低,大理的滇马可以冲刺直上,后面是一处低洼之地,无处藏身,如果让大理军队攻上来,居高临下,宋军就会成为大理龙卫军的活靶子。 所以死守山包成为唯一的机会。谢劲命令一连、二连什么也不要顾,让战士拼命开始挖简易野战工事,三连居高掩护。宋军手里的工兵铲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很快一道道堑壕就连接起来,虽然还不够深,但蹲在里面,至少可以护住要害。 在谢劲声嘶力竭的吼声中,堑壕又硬生生落下一尺,大理军队的冲击就开始了。有时候,时间,就差这一点点。 段正严不知道伏击战讲究“快打快撤快速打扫战场”的三快原则,看到大宋军队遭遇伏击,不仅没有仓皇后撤,反倒是将自己置于一块死地,难道要死守待援吗? 不管怎么说,段正严也是大理难得的军事人才,围歼一个五百多人的小部队,还是有一些方法的。首先利用熟悉本地地理特点的优势,将宋军可能求救的路线封堵死,其后派出斥候尖兵开始遮蔽战场,然后将部队分成内外两线,内线主攻的就是龙卫军第二厢。 本以为以五千之众攻占区区五百人把守的一处易攻难守的小山包,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第二厢军指挥使也放出豪言,一个冲击就能拿下。但连续三次攻击,都被无情地粉碎,反倒是宋军一个反冲锋,将第二厢军的攻击队形冲了一个七零八落,宋军从容撤上山包,顺便将伤亡的弟兄全部转移上去,一个也没有落下。 大理攻,大宋守,眼看着金乌西坠,眼看着一波波大理士兵踏着尸体冲上去,不是变成尸体,就是踩着尸体潮水一般被赶下来,只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小小的山包前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浸透。 段正平感觉到了一丝不妙,自己一个龙卫军一万多人在这里围困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居然打了一天,大宋的增援队伍呢? 按照他对大宋军队的了解,救援部队早就应该到了,为什么一天之中,前往宋军大营方向,居然一支人马也没有看到?即使被围困的宋军不出去,但一天没有得到消息,宋军接应的队伍也应该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当中,为什么踪影皆无? 事有反常必为妖,段正平有些心神不定。黄昏时分宋军居然再次发动了反击,这仗打了一天,第一次让段正平感觉到了恐惧,因为发起反击的都是伤员,或者说,宋军现在人人带伤,只不过是轻重问题。这几十名伤兵发起的反冲锋依然犀利无比,纵然各个身体已经不利索,但组成的战阵却依旧牢不可破。 关键是,每个人勇往直前、前仆后继的战斗意志,让大理的军队感到心惊胆战。宋军纵使全部倒下,依然是身子倒向反冲锋的方向,这几十名伤兵的尸体,就这样一路倒下来,铺满了从山腰到山脚的冲杀路上。 宋军这次难得没有出来收拾尸体,或者说已经没有能力出来,马匹估计已经全部被射杀,最后几次的反冲锋都是步战,即使是活下来的也不会多。段正平下令收缩包围圈,趁着夜色,发起最后一击,消灭这股让他头疼了一整天的宋军。 不等段正平出手,宋军先出手了,一股大约在三、四十名宋军护卫下,仅有的几匹马上驮着伏在马上的重伤员,企图冲出大理军队的包围圈。这股人马尽管伤痕累累,但依然杀气腾腾,战力不俗,差一点就冲了出去,段正平调集人马上前围堵,死战之下,全部阵亡。 段正平大感庆幸之余,却接到了一个沮丧的消息,另外一个方向上,却有七八个人护着三名重伤员逃了出去,声东击西的手段居然在一帮伤兵手里使得淋漓尽致。估计逃出去的,应该是几位重要人物,但据拦阻的都军报告,这十几个人逃往密林之中,就是不去追赶,这夜半三更黑灯瞎火的,就是当地人也不敢夜闯山林,何况是宋军,必定凶多吉少。 第616章 闪击阳苴咩 梁景听完刘勇的详细介绍,又询问了谢劲和突围人员其他的伤势,心里颇有些不好受。 谢劲伤势很重,本来是要带着其他人掩护重伤员撤退转移的,但却被副营长一记手刀击晕。副营长对警卫排仅剩下的几名警卫战士说道:“保护营长突围出去,铁壁营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自己带着其余几十名伤员,义无反顾地冲向另外一个方向,三名重伤员被扶上马背,死活也要和大家在一起,尽管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谢劲身上一共七处伤口,其中脸上被劈了一刀,颧骨外露,虽然可怕,但还不致命,要命的是后背上被射穿一箭,距离心脏只有一指,其余多是箭伤,都在后背,据警卫战士交代,都是在掩护撤退时负的伤。 “高顺贞的神策军有什么动静?”梁景问道。 “高顺贞现在已经在鄯善府集结完大军,神策军其余三军破白、巡弋、踏阵,加上虎卫军,一共六万多人。另外龙卫军一万人左右在响水寨,神卫军两万人在阳苴咩城,其余都是一些地方厢军、寨兵,不足为惧。” 梁景看着地图陷入沉思,谢风几次欲上前说话都被刘勇拉住,使了个眼色,谢凤不甘心退下,胸膛起伏不定。其余众将领俱都一言不发,盯着梁景,等待指示。 “苗傅军长到了没有?”梁景突然发问。 “还没有,命令是今夜戌时赶到。”刘勇回答道。 “给李璞司令员的命令发出没有?” “已经发出,预计在明天辰时会接到命令,午后未时展开行动。”岳云回答道。 “刘司令员,高顺贞这六万人交给你,给我看住了,就在鄯善府一动不动,能不能办得到?”梁景抬头问道。 “怎么办?您明示,是全歼?还是打残?还是活捉高顺贞?只要您说道,没有黄龙军团办不到!”刘勇豪气地说道。 “围而不打,保持威慑,禁其不动,动则全歼!”梁景一字一句斟酌说道。 刘勇仔细琢磨着这十六个个字,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我会让高顺贞主动找我的。” 梁景点点头,对刘勇说道:“兵贵神速,趁着高顺贞现在举棋不定,既然你们围住了龙卫军,就地全歼,然后迅速回撤鄯善府。苗傅军长的三个师已经就位,王林的第三师我有大用,这个缺口,你黄龙军团补上,不能让高顺贞的一兵一卒走出鄯善府。” 刘勇兴奋地大手一挥,说道:“围歼龙卫军,有第七军足够了。第九军和第十一军完成包围。什么时候行动?” 梁景说道:“事不宜迟,马上下达命令。响水寨的战斗务必在两个时辰结束战斗,第七军完成任务后,留下一部善后,其余各部攻占弄栋府阳派郡,堵住大理的东大门。” 他又指着地图说道:“传令苗傅,不必赶过来,直接带领第一军其余两个师,自鄯善府以南地区急速西进,占领威楚,堵住南大门,沿途不要恋战,要大胆穿插急进,我们是威慑进攻,不要多造杀戮,切记!” 他站起身,对岳云说道:“你去王林师长处传达命令,连夜准备,明天卯时准时出发,龙鳞和辎重团一起先走,扫清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这路由我亲自带队,直扑阳苴咩城,我要会一会儿这大理皇帝段正严,看看他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梁景站起身,大声说道:“此战关乎我大宋帝国对大理命运之战,命令下达,诸君自当奋勇争先,严明军纪,但有懈怠贻误战机、畏敌不进者,军法无情!” “谨遵军令!”刘勇率领众人齐刷刷敬礼大声回答道。 众人走后,刘勇低声对梁景说道:“侯爷,一个第三师是不是人少了点?我将司令部警卫团派给你吧?”刘勇还是担心梁景的安危。 “不用,你这里才是关键。大理神龙卫两万人装备虽然精良,但从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王林师长的第三师是重装师,又是机动部队,战斗力强悍,再说,不是还有李璞的飞龙军团的第三军在北面吗?段正严不会开战,我们也不是真打,但要做出真打的样子。你要防备的不是段正严,而是高顺贞,看住他,不要让他出什么幺蛾子。”梁景笑道。 “一个营!”刘勇还是不放心,梁景身边只有一支蝰蛇小队,蝰蛇不是上战场厮杀的队伍,段正严真要鱼死网破,两万神龙卫虽然这些年没有上过战场锤炼,但选拔之严、训练之狠,也是出名的,能成为羽林卫,再怎么说,也不会差到哪里。 梁景看着刘勇一脸执着的样子,也理解他的心情,实话实说,真要到了阳苴咩城下是个什么样子,还真是未知。看来不答应,刘勇肯有可能真会把一个团派在他后面担任护卫团。 梁景笑道:“那好,就一个营。” 刘勇笑道:“好。”随后冲外面大喊:“刘超!” “到!”一个年轻的营长报告而入,和刘勇长得有些相像。 “这是一营长刘超。刘营长,你随侯爷行动,保护好侯爷的安全就是大功一件。” 梁景拉着刘超的手说道:“你舍得你这宝贝儿子?” 刘勇正色道:“战场无父子,只有上下级。小超,侯爷,我就交给你了!” 刘超向刘勇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侯爷少一根头发,您扒了我的皮!” “你这臭小子……”刘勇抬手就要揍,被梁景拦住,笑道:“刘司令放心,小超我收下了。” 次日凌晨卯时,率先出发的是龙鳞,武韶文带着手下,一人双马,轰隆隆开出了大营。 随后,曹成的工兵营、辎重营也向后开拔,梁景随着王林的中军,迎着东方略显发白的天际,踏上开往大理都城的道路。 随着梁景命令在各部下达执行,整个大理境内的宋军,展开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正所谓不动如山,侵略如火。大宋军队高效运转起来的战争机器,再次让大理上上下下陷入了恐惧之中。 响水寨的战斗毫无悬念,憋足了怒火的第七军各部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一万多龙卫军的抵抗就如同纸糊得一般,在二十一师摧枯拉朽的攻击下,毫无招架之功,谢风更是带着警卫营擒贼先擒王,直扑段正平的中军,虽然段正平的亲军殊死抵抗,但在重骑冲击之下,很快土崩瓦解。 当谢凤浑身是血杀到段正平马前,手中滴血的破金斩指向段正平的时候,段正平很识时务的下马投降,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己的龙卫军已经被杀破了胆,战场上早就开始四下里逃窜溃败,一个没有了胆气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 鄯善府,高顺贞的六万大军被刘勇其余两个军近七万人围困在首府鄯善府以北嵩盟、落蒙一带,双方十几万大军对峙,宋军围而不打,就在大理军队眼皮子底下,一座座军寨拔地而起,将各处通道堵了一个严严实实。正面战场,第九军的营寨把唯一一条大路堵住,南面的第十一军把退路掐死。高顺贞这六万大军被围在嵩盟周边十几个寨子周围,进不得退不得,成了死地。 在踏阵军都指挥使魏智敏、游弋军都指挥使高见的强烈建议下,高顺贞命令两军发起了试探性攻击,但宋军劈头盖脸的霹雳炮和钢臂弓的攒射,让大理军队明白了什么叫军事上的“集火饱和攻击”和“不对称战争”,宋军甚至连面也没有露,就让大理军队陈尸两千多人。 高顺贞脸色阴沉无比,就在他满腔怒火中,亲卫指着远处说道:“国相,宋军来人了。” 一名宋军士兵骑马横穿过战场,就这样大摇大摆来到阵前十来步,无视大理士兵举起的弓箭、长刀,对帅旗下的高顺贞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国相大人,我家司令说了,让你的部下不要乱动,也不要在幻想着杀出去,如果再有一兵一卒敢于挑衅,这倒下去的两千人就是下场。另外,本着人道主义,您可以派出士兵将阵亡士兵和伤兵运回去,但不得携带兵器,左臂一律缠上白色丝巾作为标识,否则一律视为敌对行动,杀无赦。” 说完,很潇洒地敬礼,拨转马头“得得得”不慌不忙返回宋军大营,阵前大理军队无一人敢动。 高顺贞心里长叹一声,回身命令亲卫:“下令破白军派出一厢人马,按照宋军要求前去救回伤兵和将士遗体,不得携带一刀一枪一箭,违令者斩!” 梁景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要在最快的时间,兵临城下,让段正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急行军一天一夜,在梁景命令下达的第三天,当朝阳升起的时候,守护在阳苴咩城城楼上的大理神卫军士兵,听到从城东方向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因为面对朝阳,当士兵手搭凉棚眯着眼睛看清楚那面火红色宋国国旗和朱雀军团第一军第三师军旗的时候,一嗓子瞬时响彻在城楼:“有宋军,敌袭!敌袭!” 第617章 大理特管区 段正严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 这些日子,段正严得了严重的失眠症,御医药剂针灸齐下,才勉强能睡上一两个时辰。 这些日子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段正严感觉到大理这个国家好像有些失控一般。先是有选锋军全军覆没,后有段正平私自出兵,导致龙卫军再次被全歼,段正平被活捉。这个消息是昨天快马传递回来的,让段正严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自己好不容易和李节就两国关系基本达成共识,就差召开朝会商议,这个段正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时候在自己后背上插了一刀,是战场急功近利还是深思熟虑预谋为之?想到段正平,继而联想到段正堂,段正严心里冷笑一声,还真是亲兄弟啊! 好不容易向李节解释说这完全是段正平前线的个人所为,自己根本就没有下达进攻宋军的命令。这也让李节颇具讽刺地说了一句“难道大理军队不是陛下的?这种情况,在我大宋帝国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好说歹说,还让礼部杨承礼悄悄送了一件玉雕,算是堵住了李节的嘴,李节只是说会尽量和官家转圜此事,但几百名大宋军人的死,却是不争的事实,李节告诉段正严,这件事,恐怕不好交代。 这边刚刚按下葫芦,李节去而复返,满脸怒容,将手中一份军报摔在杨承礼身上,喝道:“杨尚书,这件事如何说?” 杨承礼颤巍巍展开一看,是宋军军情通报:“……神策军之巡弋、踏阵两军,无故挑衅攻击我部,被击溃,死伤两千余人,我部无一损伤,大理国相高顺贞鬼缩不出,声言是两军都指挥使贪功冒进所至……刘勇司令员已经和国相高顺贞阵前会晤,神策军所部皆收缩于寨而不出,黄龙军团等待下一步命令……” 杨承礼一目十行急速看完,急忙说道:“李司使,你我私交不错,你可给担着点,这,这,陛下肯定不知啊。” 李节这次倒是没有激恼,而是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坦然说道:“子同兄,你我私谊是一回事,大宋和大理的国事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这里好说,就是官家哪里,我也能为子同兄美言几句。龙卫军是大理皇室控制的军队,段正平更是陛下的亲弟弟;而选锋军、巡弋军、踏阵军又是神策军精锐,由国相统领。但前前后后却发生这些事情,而陛下一无所知。子同兄,连我都感到有些困惑,这大理军队难道不是陛下统御吗?难道前线将士都能擅自做主吗?恕李节不能理解。” 杨承礼双手奉还军报,低声说道:“李司使勿恼,我这就禀报陛下。陛下一定会给大宋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节点点头,揖礼道:“子同兄辛苦!” 杨承礼叹一口气,拱拱手,向承天殿快步走去。 段正严好不容易将这件事摆平,已经到了后半夜,喝了一碗御医熬制好的安神补脑汤,就在偏殿寝室入睡。正在熟睡之际,被小黄门尖利的叫声惊醒,正待发怒,但见神卫军都指挥使段聪急匆匆闯进来,低声禀告:“陛下,大事不好,宋军杀到城下。” 段正严浑身一激灵,浑身五内俱热,一身热汗透体而出,倒是清明了许多,事已至此,所有的事情都要以化解城下危机为核心。 “传旨,告诉礼部杨承礼,我要紧急约见李节司使。召集其余五部尚书承天殿朝会。(刑部尚书白慎在外办案之中)”段正严急速下旨,小黄门飞速前往各尚书衙门或宅第传旨。 “段聪,命令神卫军严阵以待,没有命令不得任何行动。”段正严回头下令给段聪,段聪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全凭着神卫军护卫大理都城,对段聪,段正严是很放心的,段聪为人谨慎小心,对自己忠心耿耿,对下属关爱有加,长于训练,神卫军虽然近些年没有上过战场,但兵员质量和装备还是一流的。 段正严急忙朝正殿走去,身后跟着承天殿大总管邹信和一干小黄门。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李节随着杨承礼来到承天殿,段正严已经在门口迎接,段正严已经顾不上什么皇家礼仪脸面了,现在是求人家的时候,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能火上浇油。 “李司使,客气话就不要说了。恐怕这里面实在是有些误会,先请贵使出城和贵军统领交涉一下,两国和为贵,不要轻动刀兵,我已经召集六部阁员紧急商议,还请容让一些时间才好。”段正严见面就拱手揖礼急匆匆说道。 李节还是要照顾段正严的面子,急忙回礼道:“陛下勿慌,我去看看情况再说。”说完和杨承礼拱了拱手,急忙出宫,他也不知道宋军为什么突然来的这么快,关键是他必须知道,定海侯在不在。 一路上看见兵部尚书段玉珠、吏部尚书曹运、户部尚书窦旭、工部尚书田一君等人陆续进宫,李节也是匆忙打着招呼,心里却在偷着乐个不停。 李节随着段聪来到南城门,没有段聪的命令,李节出不去的。当李节单人独骑出了城门向前走了不到百步,道路两侧忽然冒出来七八名穿着花花绿绿作战服的宋军斥候,李节大声说了几句什么话,这些宋军齐刷刷敬礼之后,扈从着李节向后面的军营呼啸而去。 在中军大帐里,李节万万没有想到是梁景亲至,急忙上前揖礼道:“李节拜见定海侯!” 梁景微笑着拉住李节的手说道:“李司使辛苦了。这次行动,李司使当居首功,我会在报告里向大帅说明的。” 李节急忙摆摆手说道:“侯爷谬赞,李节愧不敢当。都是前线将士用命,定海侯指挥得当,我只是做好我分内事情,可谈不上说明功劳。” 李节倒是真心话,官家如此大手笔,布局高远,行动缜密,环环相扣,充分体现了这次对大理用兵的“政治为主,军事相辅”的特点,加上梁景居中调度,手法轻重相接,让大理上上下下始终围着梁景的指挥转来转去,完全失去了主动,就像现在,能打的神策军被围困,羽林卫三卫之中,龙卫军被打残,虎卫军被吓傻,神卫军被牵制,大理能打的军队都被攥在手心里,怎么揉搓,还不是看定海侯的心情? “段正严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否有变化?”梁景直奔主题。 “没有。上次和我的谈话中,已经明显表露出他彻底归附大宋的决心,这次神策军这一败招,更是让段正严下定了决心。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召集内阁朝会了,这次连高顺贞都没有通知,可见段正严是有点慌了。段正严也好,高顺贞也罢,都不是穷兵黩武之人,这个段正严这些年对大理的发展,还是有贡献的,从他上台依附大宋的政策就能看得出来,和我谈起来,张口闭口就是大宋敕封的大理节度使、大理王,根本不提大理皇帝之说,可见他对大宋的认可是发自肺腑的。”李节简短地将段正严的内心想法做了一个梳理。 “大理特管区这个概念,你和段正严说了没有?”这是梁景关心的问题。 “没有明提,但塞北特管区的模式我还是向段正严做了详细的说明,相信他能够明白话里话外的意思。”李节斟酌说道,没有接到明确指示,李节可不敢私自开口。 梁景点点头,这是赵构给梁景的地盘,这次出征大理,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按照现在情况来看,前景可喜。 “神卫军可敢一战?”梁景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段正严命令段聪不得擅动,我看段聪不敢出手,他和段正平和高顺贞不同,是段正严最忠实的部下,只听段正严的。”李节回答道。 “很好。岳云,问一下飞龙军团第三军到达指定位置没有?” “报告侯爷,第三军第一师方正所部,已经到达指定位置,等待您的命令!”岳云不一会儿就兴冲冲回来,手里攥着刚刚得到的军报。 梁景展开看了一眼,满心喜悦,对李节说道:“南北夹击之势已经形成,我们重在威慑,并不是要真正的开战。岳云,告诉方正师长,把家伙都亮起来,好好让大理军队认识一下什么是虎贲之师。” 北面地势较高,利于炮火急袭,大理都城尽在霹雳炮的射程之内,加上王林的部队,就是一把钢钳子,把阳苴咩城牢牢夹在中间,胆敢反抗,硬生生夹碎。 “命令王林,迅速构筑炮兵阵地。段正严开朝会,可得争论一会呢,正好让部队休整一下。李司使,你回去告诉段正严,就说大宋定海侯、前线总指挥梁景要见他。” 李节眼睛一亮,心照不宣地笑道:“定不辱命!” 出乎梁景的意料,段正严的朝会并没有开的很长时间。大宋精锐之师都已经把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城头了,还在承天殿里扯皮,就有点不厚道了。还有一个情况就是,无为寺本尘大和尚,进宫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无为寺则代表着大理皇室的真正幕后势力。所以,本尘老和尚的态度很重要,好在老和尚的想法,和大理皇帝段正严并不矛盾,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六部里面,吏部、户部是国相派系,但高顺贞前线失利,两军精锐尽失,被围在嵩盟地区动弹不得,消息出不来,也递不进去。好歹段正严还是一国之君,加上其余各部都唯段正严马首是瞻,即使有些想法和不满,现在这个时刻,可也不敢触这个霉头,弄不好,段正严会以“违抗君命、危害大理”的罪名就地撤职查办。 说心里话,如果段正严借宋军之手清除彻查两部,他们最后的结局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权利虽好,可也得有命才行。他们面对的,可不是只有一个段正严,还有无为寺。 吏部尚书曹运、户部尚书窦旭很识时务地服从了段正严的皇命,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对高相国说一句:“对不起。” 当王林师长报告说城头上的神卫军忽然都撤下去的时候,梁景和众人心里都放下一块石头,毕竟,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战也。 城门洞开,大理皇帝段正严携五部尚书以下文武百官,在李节和本尘大和尚陪同之下,出城觐见上国大宋帝国定海侯。 在大宋军队炮口下,段正严笑呵呵拉住梁景的手说道:“定海侯来大理做客,这阵仗有些大了,大理大宋是一家,既然是一家人,还是和气为主,小王诚邀定海侯入城商议两国大事,定海侯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梁景握住段正严的手,满脸笑容说道:“大理国王客气,我代表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向您问好,您说的对,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谈!” 梁景下令,霹雳炮上炮衣,撤回大营,令王林师长陪同自己入城,城外队伍,暂时统由北线方正师长权领。 三日之后,梁景以大宋帝国定海侯、大理前线总指挥的名义,和飞龙军团司令李璞、黄龙军团司令刘勇一起,接受大理国国王段正严的归顺,大理成为大宋帝国“大理特管区。”段正严成为首任特管区总督。大理国之名,自此不再存在。 时年大宋复兴七年三月初八,历时百日。 第618章 宁园茶话会 大宋帝国复兴七年四月初二,大宋帝国中兴党全国总会会长、大宋帝国皇帝、大宋帝国中兴党军事总会会长、大宋帝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由大宋帝国政务院总丞、护国公李纲、大宋帝国政务院副丞、郓王赵楷、安情总局局长、定海侯梁景陪同下,携皇后邢秉懿、丽妃端木冬雪来大理观光旅游,顺便接见大理特管区总督大理王段正堂、大理军管区司令刘勇。 赵构下榻的行宫在鄯善府,也就是后来的春城昆明,也是大理大理军管区的司令部所在地。刘勇的黄龙军团驻扎在大理,全面改制大理神策军和羽林卫。本来按照赵构的意思,大理皇室羽林卫先不整编,先整编完神策军过渡一下再说。 但段正严却表明,既然整编,就意味着所有大理军队都在整编范围之内,没有什么特殊性。 难得段正严有如此心胸和见识,或者说这也是一种政治态度。从一国之君,到地方总督,这个落差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但段正严却干得风生水起,比自己当皇帝还要敬业,因为所有的事情都不再需要他去大费脑筋,大宋帝国在治理国家的各个层面,这六七年来,已经形成一套完整、成熟、科学的体系,大理需要做到的,就是不折不扣地完成。 区域自治,因地因人而宜,政策上享有充分的民族区域自治特色,比如对各地苗寨苗洞,在充分尊重苗家风俗传统的基础上,鼓励提倡发展特色产业,比如大宋帝国经常提到的一个新鲜词语“旅游经济”,要充分发挥大理气候温润宜人、四季如春的特点,打造特色旅游基地,成为大宋帝国老百姓首选的度假胜地。 一席话让段正严茅塞顿开,以前在他眼里的穷山僻壤,仿佛一下子成了香饽饽。大理第一副总督李节告诉段大都督,大宋帝国将在未来三年,以每年投资不低于一千万宋元的力度,对大理的基础建设、产业调整、支柱产业定型等进行跨越式建设,段正严以从来没有过的激情投入到他的“大理旅游王国”的建设中。 至于高顺贞,赵构依然保留了一个副总督的位置,但排在第二位,第三位副总督出人意料地给了白慎。这是赵构的谕旨,其他人倒是没有发出异样的声音。大理六部成员,都按原来的职务适当做出调整,没有大动,只是将薪水提高了两级,算是一种特管区的福利。职务普遍调了一级,又拿着沉甸甸的薪水,再要发牢骚,就会引发众怒,一个成熟的政客才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四月的大理,正是姹紫嫣红的美季,温润的气候、茂密的南方雨林特有的景致,让皇后邢秉懿凤颜大悦,直说要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早在修建军管区司令部的时候,刘勇就将司令部的后面一处占地很大的园子圈了起来,开始对外称“军管区疗养院”,取了一个很雅致的名字“宁园”,取其坐落在阿宁部之意。 “宁园”就修建在滇池边上,背靠秀山,面朝滇水,风景秀美,绿瓦红墙掩映在名花异草、名贵树木遍植其中,这是李纲难得一次“独断”了一回,以政务院的名义,在建设各地疗养院的项目中,拨给刘勇一笔专项费用,这本就是政务院的事情,严格来说,不算僭越。 赵构得知,没有说不行,只是说了一句,前面加上“军人”两个字,以“军人疗养院”的名义更好。李纲和岳飞琢磨琢磨,不仅为赵构的良苦用心大加称赞,这样一来,刘勇司令员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修建,而不必担心落下什么把柄,看得出,赵构在一点点将制度化这个理念灌输下去。 进驻宁园后,邢秉懿皇后就不愿意再走了,对赵构说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才好,还笑着对刘勇戏谑道要“叨扰叨扰”刘司令,还请刘司令不要嫌麻烦才是。 刘勇笑呵呵地对邢秉懿说道,皇后的凤驾,平时请还请不到,您愿意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大理欢迎您! 赵构大理之行,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作为大宋帝国的掌舵人,他的眼光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跟得上的,纵使李纲李总丞,也仅仅是勉强跟上脚步,这已经让李纲感到颇有一些力不从心,真切地领会到什么是“治大国者如烹小鲜”,战战兢兢,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赵构干脆给李纲放了一个长假,要求李纲陪同自己来大理散散心,赵构给李纲的命令是“强制休养”,一句话,李总丞是奉旨来大理“休养”的。而赵构则是携皇后丽妃众人前来,看一看自己新晋加盟的大理特管区,算是半公半私。 还有一个私事,就是赵构的大保镖头子龙一少将,要和凤凰军团副军团长、第一军军长凤一少将喜结良缘,这是赵构早就答应龙一的。只不过多年征战,龙一一直陪伴赵构身边,几次推迟婚事,眼看龙一快三十了,凤一早就过了出嫁的年龄,和她一起的女伴战友,好几个孩子都认了凤一干娘了。这次,赵构给龙一这次成婚,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旅游结婚。”所有费用都由内务府赵构的收入里面扣除,算是赵构送给龙一的一份大礼。 赵构让赵楷陪同,是因为要顺带解决吐蕃问题。而将梁景带出来,美其名曰让梁景“陪同视察”,其实是梁景向赵构“求救”。密溪洞寨的小阿布,这个梁景“惹上”的麻烦,还真是不小。尽管梁景嘱咐身边的人嘴巴要严实,但却管不住瓦肆书场里的说书人,“定海侯密溪有奇遇,大理王城下再签盟”早就成了各个场馆里的新书目,可谓一票难求。 听说东京城只有一个地方不讲这段,就是凤楼。这下倒是便宜了樊楼、和楼、醉仙居等酒楼瓦舍之地,好在宋国要求所有说书场所的内容,必须经过审核才能上台说唱,倒是把梁景说穿了一个有情有义、有胆有识、武艺超群、英俊潇洒的高大形象,加上定海侯响亮的名号,传奇一般的收服大理的经历,让梁景一下子成了大宋帝国炙手可热的明星人物。 但大宋帝国安情总局局长、梁景的身份又摆在哪儿,大家都眼睁睁看着这位梁大局长在对待阿布这件事情上怎么处理,虽然定海侯的爵位在哪里,大宋实行的不是一夫一妻制,但也有严格的规制,像梁景这样的地位和身份,纳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梁景家里的王大家却是一道坎儿,再说,梁景曾经多次说过,自己只有一位夫人,况且,王大家在梁景封侯之时,已经诰封国夫人,有诰命在身,况且,王嫣然还有安情总局一局局长的官职,上校军衔,手下“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四大丫鬟也不是一般人物,按照旧制,梁景是可以尽收“帐帷”之下,只是梁景和王嫣然视若姐妹,都有各自中意的郎君,无形之中已经俨然形成大宋帝国官场上的一股不小的势力。 春兰被官家赵构赐姓梁,为梁景之妹,又被官家赐婚,和赵构的内务府大管家吴福俩人已经在去年的金秋十月成婚,自有宅第自住,不过梁春兰还兼管着凤楼总店,担子不轻,吴福更是忙得脚不着地,俩人虽然住在一起,倒也是各忙各的。不过每到轮休,倒是固定来梁景家中小聚的,主要是几位姐妹们聚在一起说说话。 夏荷和内卫司令贺虎、秋菊和大帅府暴风营军长赵新都是在腊月喜结良缘,只有冬梅和吴喜还小,俩人决定等今年秋天再商议婚事。 梁景这两年都在前线为多,宋金之战关乎国运,梁景在赵构的指示下早早开始布局金国,战役打响,连赵构都亲临前线,自然不能少了梁景。 在赵构的宏伟蓝图中,梁景是不可或缺的三色笔之一,赵构不仅仅是这幅巨作的执笔者,更是谋划着,他要带着梁景、李纲、岳飞等人,走进自己的鸿篇巨制当中,成为其中最为靓丽的色彩。 所以,对梁景,赵构更像是一种超乎君臣之间的关系,心腹兄弟?生死知己?好像又都不是。从赵构看来,遇上最难、最棘手的事情,会想到梁景;想到自己老婆孩子最放心的托付之人,是梁景;自己的大宋帝国最不会背叛自己的,还是梁景。有时候连赵构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儿,遇到了梁景,真成了他的定海神针。 但这次梁景却“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这个阿布对梁景一往情深,关键是她的母亲来头很大,密溪“百花夫人”是整个苗家人最为敬重的人,仅次于苗家大巫王。阿布是密溪洞甚至整个苗家七十二洞公认的第一美少女,是多少苗家少年心中的女神。这件事处理不好,苗家不稳,大理新政权也有可能存在一些隐患,这又是梁景最不愿意看到的。赵构将这份大功劳送给他,投桃报李,他万万不能将一个存有隐患的烂摊子交给赵构。 看到梁景一脸吃瘪的样子,赵构第一次开心地大笑起来,这份对他的纯真之情并没有因为梁景身份职位的变化而有所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将自己视为倾诉的对象,说明自己在梁景心中的地位越来越接近于家人这种感觉。 这件事,其实也很好解决,让梁景娶了阿布就是,只不过王嫣然是梁景诰命在身的正妻,阿布也只能屈居平妻如夫人的角色,不知道阿布会不会接受这个现实。 王嫣然虽然有小女人的心思,但赵构觉得,王嫣然非一般女人可比,定然不会阻止这场感情,说不定还会给梁景出出主意,倒是梁景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这个心思,只不过无巧不成书,赶巧了,或者说,缘分也在哪里。 宁园,梁景一直在忙于和龙一商议赵构驻跸期间的安保,外围警戒自然是刘勇的黄龙军团负责,内卫一般是飞龙卫负责,但梁景知道大理刚刚改制,一些暗流还是有的,于是和龙一商议,内卫明面上的守卫由飞龙卫负责,梁景则抽调安情总局的精干力量,在暗中进行密卫,确保万无一失。 赵构在宁园要接见段正严、李节、高顺贞以及桑赞部落首领桑赞仁布、密溪洞主古百等人,有些问题,赵构就是来一并解决的。 第619章 谋划大西南 赵构在李纲的陪同下接见了段正严,对于这位传奇皇帝,以及在金大侠笔下的人物,赵构好奇心好像更浓厚一些。 但段正严能在大理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比如,就政治眼光而言,段正严丝毫不输于李纲,甚至比李纲更多了一份机变。 宁园赵构的公事房里,赵构第一次见到了段正严,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更加精神一些。 赵构制止了段正严的大礼参拜,笑道:“段总督不要这么客气,平时我都是要求他们不拘泥这些的,有心就好。” 旁边李纲拉过一把椅子,说道:“段总督有所不知,我们平时觐见,和官家也只是拱拱手揖礼而已,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段正严还是恭恭敬敬揖礼后才落座,李纲回手递上一份规划书,说道:“段总督,这是大理特管区五年规划书,你仔细看看。” 段正严接过来,那是一份规规矩矩的政务院文本形式的规划书,段正严看得很仔细,一页页翻过去,不时有些凝重的表情表露出来,一会儿又面露喜色。 “陛下这份宏伟蓝图,看得正严是心潮澎湃啊。”段正严双手将案本递还李纲,对赵构说道。 “我想听听您的想法。”赵构言语中表露出少有的尊敬。 段正严内心一热,看到赵构那双眼睛中清澈明亮的眼神,仿佛受到鼓励,略一思索,开口说道:“以我的理解,陛下是要把大理作为经营大西南的一处重要基地来使用,不知可否正确?” 赵构微笑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段正严继续道:“道路交通建设、粮仓储备建设、大型基地建设等等,这些都说明大理的重要性,向西北是吐蕃诸部落,向西南是天竺、蒲甘、吴哥、占城等王朝,看这份规划书,陛下的意思是要在五年之内,将这些王朝一并划入大宋帝国的版图?” 赵构和李纲互相对看了一眼,李纲笑道:“官家,你又赢了一局。” 赵构哈哈大笑道:“回头可不许赖账,老老实实地给我休养一个月,履行你的赌约。” 段正严人老成精,虽然不是十分明白两个人说的是什么,但却猜到肯定和自己有关。人家既然不提,自己也就不去追问。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份五年期内提到的事情,是否能按期实现?” “如果按照目前的态势发展来看,或许有三年就够了。但前提是大宋帝国保持目前发展的势头,制定好的战略发展方针不能变。”段正严的话很有底气。 “这个段总督大可放心,国家的发展方针政策一旦制定下来,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李纲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想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可有信心完成?”赵构突然发问道。 “交给我?”段正严有些跟不上了。大宋帝国文武群臣人才济济,再怎么排,好像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刚刚当了一个月的总督吧? “不错,就是你这位大理总督,将来极有可能成为西南特管区大总督。”赵构又开始给段正严画饼。 “正严资历尚浅,维持大理,已经力有不逮,这个担子实在是有点重。”段正严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赵构的真实想法,自然不敢贸然表态。大宋帝国任何一场开疆拓土的功劳,都有无数大佬盯着,怎么会轮到自己头上。 “我知道你的顾虑,你还是怕没有人听你的,段总督,你还是没有彻底明白你的身份和地位。你是大宋帝国大理特管区大理王、总督,一但接下这个差事,你就是大宋帝国将来的西南区大总督、前线军事总指挥,所有配属给你的军队,统统归你指挥,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就是。”赵构看穿了段正严心中的顾虑,给他挑明了。 开疆拓土,是每一位王权者心中的梦想,段正严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经营大理已经够吃力了,但不等于他心中的梦想那根苗没有萌发,他也想将大理拓展成一方霸主,但大理的地理特点决定了他能处于环伺之中不受影响就已经不错了,怎敢奢望开疆拓土? 现在不同了,自己不再是大理一国之主,而是大宋帝国的大理王、大总督,背后是整个的大宋帝国做支撑,加上大宋帝国皇帝明显的态度,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露得很明显:“你不干?有的是人紧撵着干!” “臣愿斗胆一试。”段正严不能再退了。 “不是一试,而是要抱定必成之心。任何迟疑和犹豫都不行。”赵构正色说道,也是为了打消段正严的顾虑。 “如此,臣必当尽心尽力,完成陛下所托,三年之内完成大西南特管区的宏伟蓝图建设。” “好,你不负朕,朕不负你。”赵构郑重地说道。 “臣还有一事启奏,既然大理成为特管区,应该一视同仁,请陛下下旨请去臣大理王爵位。”段正严亦郑重揖礼道。 “哦?这是为何?”赵构倒是有些没有想到,回头看了看李纲,李纲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晓。 “臣的大理王是太上皇垂顾,也是当时国情所需。但现在大理既然回归大宋,成为大宋一员,自当一视同仁。我大宋帝国如李总丞、宗老,都尚未封王,正严岂敢以王自居,万望陛下成全正严一片赤诚之意。”段正严已经离座恭恭敬敬揖礼上奏。 赵构没想到段正严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当初没有动这个大理王的封号,一是因为这是太上皇当时的册封,而是政治需要保留这样一个过渡性的封号,一个王爵的封号换来一国的归附,谁占了便宜不是明摆着吗? 可是段正严现在突然提起自削王爵,要么就是大智慧,要么就是试探。但赵构判断这是段正严的真心话,或者说,这是一种对赵构的态度,更是对大宋帝国的一种态度,后者才是赵构心里真心希望看到的。 看到一揖到底的段正严,赵构上前轻扶而起,长叹道:“当初为了爵位之封,不知道多少人心有不甘或不忿,但自李总丞起,宗老,包括我三哥郓王,都自请降爵,我很欣慰。今天大理王同样自请降爵,这就是我大宋的福气,有如此臣工,何愁我大宋中兴大业不兴?” “李总丞,此事你怎么看?”赵构回头看看李纲,笑眯眯地说道。 赵构的心思,李纲是知道的,或者说能猜对一个七七八八,毕竟跟着干了这么多年,君臣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 “段总督的顾虑还是对的,考虑问题全面深远,姜还是老的辣,这让我这政务总丞有些汗颜。陛下当初考虑的是大理的维稳大局,段总督现在考虑的,也是大理长期的发展,都是老成谋国之言。既然段总督有这个顾虑,现在陛下的大西南计划正是关键时刻,我觉得可以采纳段总督的意见,不再设大理王,微臣建议敕封定国公,提请陛下考虑。” 段正严在一旁急忙说道:“恕微臣失礼,这‘定国公’万万不可,微臣何德何能敢忝居各位重臣之列,微臣自请再降一级。” 段正严是实心话,李纲、宗泽等真正和赵构出生入死多少年的人才是公爵,自己一上来就和人家平起平坐,凭什么? 但赵构自有打算,他笑道:“段总督就凭让大理无数百姓免遭战火,让大理山河无恙,就当得起。但李总丞的考虑也是对的,对王爵,我总的思路是要逐渐慎重考虑册封的,上次帝国总会上我也讲过,就是我的孩子,王爵就是这一代,不世系,成人后自降一级,只保留爵位一个称号的相应的薪金福利,其余全部废除。大宋帝国不养无用之人,哪怕他是我赵构的子孙,也要自食其力,自谋生路。从这个意义上讲,段总督倒是和我想到了一起,那就这样,段总督大理王爵位撤销,敕封定国公、西南区大总督,临时节制大理特管区、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广南西路四地,黄龙军团听命调遣,不必上报枢密院,一切便宜行事。段大总督,我以四路之地、一个军团交付与你,只有一个要求,三年之内,当上你真正的西南区大总督。” 段正严直身而立,正色道:“正严定不负陛下重托。” “明天我要会见桑赞仁布,这个人,可以大力扶持起来,作为你的一大助力。先将吐蕃搞定,有了先例,就好办多了,其他地区,不一定会用到武力,但要保持足够的军事威慑,我先期让黄龙军团驻扎在石城郡、广南西路、潼川府路三地,进行高原适应性训练,和飞龙军团进行轮训,就是为以后上高原作战做准备。” 赵构又对李纲说道:“前期大理以恢复经济和基础建设为主,可以让驻军参与到地方建设上来,在大理搞出一条军民共创的新路子来,促进地方建设也是军队的任务之一,枢密院早有相关文件下发的,政务院不是成立西南区建设专门委员会了吗?要压担子。” 李纲笑道:“说起这个委员会,下面的人可是打破了头争这个位置的,尤其是一些年轻人,有这股子干劲儿可是好事,越是困难、越是艰巨,这些年轻人越是往前冲。陛下,这里面有很多军队转业到各地、各部的中层军官,将部队的作风很好地传承了下来,让政务院下属各部都争着、抢着往我要人呢。这个西南区建委会会长,就是从青龙军团转业的一位团长,原先在发规部,后来听说这件事,专门来应聘的,还别说,几位副丞很是看好的。” 赵构笑道:“这个思路可以打开,军队转业干部的使用,一定要先培训,军队干部有其优点长出,但不足和短板同样明显,要培养政治觉悟和政治能力,要讲军政全才,但在地方部门做事,政治站位是首要的,这一点,政务院把握住原则和方向。” 李纲回道:“陛下放心,按照您的指示,要培训一年,考察考试合格才会放出去的。” 一旁的段正严就这样静静地听着这君臣之间的交谈,看似随意,但谈论的都是国家大事,说是大事,但又如此随和惬意,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份拘谨和不安,想想自己的大理遇到大事朝堂朝会,六部大员之间彼此的小心思,自己煞费苦心地游弋在中间协调平衡,哪还有专门的精力来思考真正的国家大事? 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有可能成为大宋帝国开疆拓土的第一人。 第620章 高原遭遇战 桑赞仁布出了宁园,心情还远远没有“宁静”下来。 虽然有第一次觐见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的激动和兴奋,但这还不是让他浑身激动颤抖的原因,真正的诱惑,是吐蕃赞普。 这才是撩拨动桑赞仁布心中那根心弦的真正原因。吐蕃赞普啊,那是吐蕃的君王象征,是雪域高原上真正的神。为了这个“神话”,大宋帝国的皇帝将黄龙军团十万大军里面的七万大军,进驻到丹萨、察雅、江达地区,另外,西夏铁鹞军团进驻青塘,以此为前进基地,向南展开兵力部署,其飞鹞师先锋侦骑,已经进至曲麻莱地区。 吐蕃自达玛王朝后,其两子争夺王位之战,让吐蕃政权分崩离析,许多部落头领趁机自立,桑赞仁布丹萨部落联合察雅的松布、江达的常丹等部落首领,共同推举桑赞仁布为大首领,实际统制着吐蕃广袤的东部地区,加上和宋国的关系密切,这几年实力大增,光是去年一年,赵构支援桑赞仁布的军马就有三千匹,都是杂交马中的良骏,加上大宋板甲和宋刀锥枪、钢臂弓,桑赞仁布的军事实力急剧膨胀起来,已经隐隐约约有王者之气。 其实赵构早在宋金之战的中段,就已经开始谋划下一阶段的军事部署方向,东北对应西南,这条斜斜穿过大宋帝国的红线将赵构打造的帝国布局远远地连接起来,这种天马行空一般的思维,不是李纲、宗泽等人能跟的上的,倒是文臣中的在郓王赵楷、副丞汪伯彦、枢密院使岳飞、副使汪若海、枢密院总佥事陈坚等人,多多少少能顺着赵构划出的这条线跟上一点节奏。 其中,汪若海的表现可圈可点,这是他第一次在赵构还没有说出自己下一阶段的部署思路的时候,上了一份劄子,题目就叫做《论大西南之重锤之地》。 鉴于此,这次西南之行并没有汪若海的身影,他被赵构塞到思危厅,全盘谋划整个大西南的作战计划,陈坚做帮手。 这场由赵构总策划和制片人、李纲监制、汪若海担任编剧、段正严导演、刘勇做武行、桑赞仁布担纲主角的精彩大戏,就要拉开帷幕,男一号还不乐坏了。 另外,为了保护桑赞仁布的安全,赵构指示刘勇,让武韶文带着龙鳞一个精选的百人队,加入到桑赞仁布的卫队之中,一方面对他的卫队进行整合集训,一方面保护他的安全。 桑赞仁布给赵构留下大批的礼品,在卫队长武韶文带领的百人龙鳞卫队护卫下,转道西北,向自己的属地丹萨而去。 吐蕃现在基本上分成三股大势力,以桑赞仁布为首的丹萨联盟统治着东部地区;以达玛王遗腹子欧松为首的桑野部落统治者逻些城(拉萨)周围十几个部落,形成以逻些城为中心的一股政治势力;还有就是远走西北之地的达玛另外一支勇亶部落,占据着纳羌塘地区,虽然地域最为广阔,但却都是贫瘠之地,人迹罕至,加上勇亶生性多疑,狡诈善谋,倒是被他打出了西北的一片天地。 临行前,赵构面授机宜,告诉他“打一个、拉一个”的策略。对欧松体系,以军事行动为主,要坚决彻底消灭,防止其死灰复燃,从血统上讲,这才是达玛王朝真正的嫡系血亲,要在铲除这些嫡系的同时,将自己竖立成真正的嫡系血脉,记住,刀把子里面出强权,该硬就要硬,吐蕃王朝不是祈求得来的,是杀出来的。 对勇亶,利用其狡诈多疑的特性,以拉拢腐化为主,他们生活的环境恶劣,只要给他们一些生活物资,稍微改善一下部落里的生活状况,他们就能把你当活佛供起来,勇亶再想利用下面的人反对你,恐怕就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了,这是政治手段为主,不能以杀止杀,杀得急眼了,躲进喜马拉雅山里,成了山贼悍匪,以后可就头疼了。 这股势力,赵构已经提前有了计划。早在宋金战役第一阶段结束之后,让东喀喇汉王室大王子博格达王阿克什为统帅,率领喀喇汉联合王国的两万精锐大军突然从喀喇汉王国南下,越过昆仑山口,直插喜马拉雅山山口,占领了印度河流域的喀拉孜、博雅、碟穆绰克一线,等于堵死了勇亶部落西退山区的唯一地区。 至于出兵的目的,是剿匪。的确有一股山匪被阿克什的骑兵追撵着翻过了山口,跑到了山下的山谷里,为了永绝后患,阿克什王子亲自率领联军追逐而来。 对于吐蕃之地,赵构是势在必得的。站在青藏高原上,居高临下,俯瞰天竺王朝,怎么看都像是一颗熟透的桃子,唾手可得。 尽管阿克什十分听从赵构的建议,但还是在翻越昆仑山口的时候,遭遇到了重大的非战斗减员。恶劣的天气、崎岖难行的山路、过于笨重的后勤,都让阿克什吃尽了苦头,尽管联军都是经历了宋金之战的精锐战士,但对于大自然,对于昆仑山,还是有敬畏之意的。 减员三成,阿克什在喀拉孜建立了大本营,开始为期一个月的休整。两万人的军队,预计减员不超过两成,但实际上三成还是少算了一些轻伤员,既然是伤员,就不能再上战场。阿克什身为统帅,自有带兵的方法,将人员重新组合成一个万人队,作为主力部队,三千人作为留守部队,其余伤员就地养伤休整。 马匹损失也很严重,好在西夏铁鹞军团自青塘以西,逐渐开始清扫吐蕃其余小股残余势力,或收服,或消灭。大宋帝国西部战区司令员席贡派出的一支工兵辎重部队沿着铁鹞军团开辟的路线,开始以点带面修建军需兵站,从陇西、洮州一直延伸进入可可西里。 战略包围,赵构为拿下吐蕃,真是大手笔的运作。光是兵站的修建道路,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不少内阁部院重臣不解,那些不毛之地值得下这么大本钱吗? 凡是有这些疑惑、说怪话发牢骚的人,全部被赵构“发配”到陇西到可可西里的兵站建设中,事实胜于雄辩,让他们自己去悟道吧。大局面前,容不得半点异样之声。 随着第一批战略物资沿着这条简易的不能再简易的路线补给到阿克什的手里的时候,多半年过去了,这才有了赵构的大理之战。 现在,是该摘桃子的时候了。 桑赞仁布的马队进入吐蕃,刚刚进入马尔干地区,远远地就望见前面一股烟尘腾起来,自己的亲卫队长多吉指着远处对桑赞说道:“主人,有骑兵。” 卫队长武韶文也看见了,打出手势,龙鳞护卫队呼啦啦冲到前面,一个楔形阵立刻布好,同时将速度逐渐放慢下来,再一个手势,全体换马,同时钢臂弓已经操持在手,以防不虞之情发生。 烟尘逐渐逼近过来,桑赞的马队已经冲上了一个小山坡,抢占了一处制高点,三名斥候成品字形飞扑出去侦探敌情。这股烟尘看着越来越近,其实距离尚远,足有十几里地,还有回旋余地,即使是突然发生的遭遇战,武韶文也不怕,自己带出来的手下,都是龙鳞里面的精锐,以一当十不成问题,再说了,打不过,至少逃命突围还是有把握的。 一道墨线从远方的天际线逐渐变得清晰,是一支骑兵无疑,大约一千多人,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扬起的大旗是什么图腾标志。 “用望山看。”武韶文一边说着话,一边举起手中的望山,示意桑赞仁布我们还有这好东西呢。 桑赞仁布暗叫一声惭愧,都忘了这次专门给他配置的大宋帝国军用第三代望山。当透过单筒望山清晰的镜片里,一面秃鹰标识的大旗出现在镜头里,桑赞仁布心中暗骂一句:“欧松的秃鹰旗!”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预谋,桑赞仁布最不想遇见的,就是欧松的鹰师,这是欧松的精锐部族军,人数只有一万多人。从路线上看,这倒是更像是一场遭遇战,如果是伏击战,不可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压过来。自己这支队伍只有百十号骑兵,这在吐蕃高原上,是最常见的队伍。 不过,现在可由不得他,遭遇战也好,伏击战也罢,自己只能听从武韶文的指挥,这是大宋帝国军队里面的规矩,战场上,谁也得听前线指挥员的。 现在的指挥员,是卫队长武韶文。 第621章 龙鳞的手段 己方人数不占优势,只能以静制动。 但是武韶文并没有慌,反倒是透露着一丝兴奋。作为龙鳞特战队,其实是很少能遇见这样大场面的正面对决,这不是特战队干的事。但作为一名特战队员,却要有面对任何突发情况下的大无畏的勇气和必胜的信念。 眼看着两名斥候被对方狗撵兔子一样,在广袤的草原上拉出一道烟儿,武韶文心里面那片逆鳞被撩拨而起,他做出战斗接应手势,龙鳞整体向前缓缓移动阵型,形成一个两翼突前、中间凹陷的半圆弧阵。 龙鳞的两名斥候都是战场侦察的老鸟,己方阵型一动,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在跑到三百步左右的时候,突然左右双分,分别向两翼跑去。 秃鹫师的斥候正急速追赶,也是有苦说不出,自己这边四五十人围捕对方两个人,居然没有追上。现在前面俩人却分开各自跑开,想必是为了分散自己这边的兵力。 不等秃鹫师的斥候队长做出分兵追击的号令,就听见“嗤儿……”尖利的啸叫突然从半空中传来,抬头看,半天空密密麻麻的箭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怪叫声扑面而来,秃鹫师的斥候大叫着四下散开躲避,但箭如疾风暴雨顷刻而至。当第一波的箭雨射翻三四十人后,秃鹫师的斥候队长死里逃生般地发现,射穿手下的箭矢不是他们吐蕃各部落特有的,而是一种箭杆稍粗、箭身修长、箭头锋利的羽箭,他们身上的皮甲根本抵挡不住,七八成的箭矢都是透胸而出。 第二波箭雨咬在他们的屁股上,还是倒下去十几个,等逃出弓箭射程,他们发现已经在四百步开外了。这是一伙什么人?怎的装备如此精良,就连马匹,也是少见的北番马,而且至少一人双骑。 “没有牛羊和奴兵,这是一支游骑。”桑赞仁布放下望山,对武韶文说道。 既然是游骑,实际上类似于侦察部队,但对于小股战场侦骑,这个千人队还是略显多了一些,那就不是简单的侦察了,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武韶文判断的没错,这是一支出来“围场”的扫荡部队。欧松能成为一方霸主,可不是无名之辈。战略眼光还是有的,自己的地盘被不断蚕食,特别是桑赞仁布的丹萨联盟部落,突然间势力大增,据说是加入了大宋帝国的延合大联盟组织,得到了大宋帝国皇帝的支持。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西北还有一头狼呢,东边这头虎已经亮出了獠牙,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所以这些日子,正是草原上最美的日子,草场刚刚成型,正是放牧的好时候。经过了一个冬天的折耗,正是部落里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打“围场”的最佳季节。 松布纳措带着自己的一本(队、本、部、军,都是吐蕃部落里的军制单位,相当于百人队、千人队、万人队、万人以上)部下,奉命出来围场。但转悠了两天了,什么也没有碰上,反倒是自身带的干粮不够了。好在就在离着大本营也就一两天的路程,再远了,就深入到丹萨部落了,这一千来人,可不敢去捋虎须,都知道丹萨部落联盟的大首领桑赞仁布现在兵强马壮,不好惹。 本来松布纳措想回去的,可是斥候发现了一小股骑兵,人数不超过百人,但却携带了三百多匹马,马背上还有许多包裹,恐怕还真是一只“肥羊”。 围不落空,这是规矩。自己一帮子人出来几天了,回去两手空空,在其他本、部首领的眼里就成了笑话,自己在欧松面前迟早会失宠,一个失宠的首领,会有很多人盯上这个位子的。 不就是百十号人马吗,自己一个本军,十倍于敌,占有先机,还能翻了天不成?下令斥候小队带着一队人马就围了上去。 松布纳措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对碰上了武韶文这个“龙头”。这种实战机会千载难逢,武韶文心里都乐开花了。正愁着怎么杀人立威呢,好死不死地松布纳措就一头撞了上来。 至于兵力悬殊,那是松布纳措或者说桑赞仁布的看法,武韶文对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龙鳞小队却充满了信心。全歼对方有些夸大,打疼他却毫无问题。 战术手势下,龙鳞小队缓缓而出,一个楔形军阵迅速组成,前面的箭头是武韶文和他的两位副队长,三把加厚加长的破金斩闪烁着寒芒,劈向松布纳措的骑兵。 武韶文留下了十名龙鳞给桑赞仁布,自己带着九十名龙鳞组成一个品字形楔形军阵,逆鳞队在中,黑鳞队在左,青鳞队在右,整个龙鳞小队犹如一股旋风,直扑松布纳措。 还是武韶文的小心为龙鳞至少争取了一炷香的时间。进入吐蕃,到丹萨的路线最近的一条线就是擦着丹萨部落和逻些城交界之地北上,就想到了很有可能和欧松的人遭遇,武韶文下令披甲而行,虽然耗费马力,但这次都是一人三马,轮流换乘,以备不虞。 武韶文的龙鳞配备的是最新式的大宋复合板甲,重量减轻,防护能力却丝毫不减,模块化的设计,能在半炷香的时间之内连人带马披挂完毕。当武韶文扣下头盔上的防护面具时,整个龙鳞小队就是一头咆哮的黑龙,怒吼着、撕咬着冲了上去。 “嗡……”松布纳措的骑兵张弓攒射,箭如雨发,吐蕃的军队并没有军种细化,或者说一军多能,既是弓箭手,也是刀盾手,还担任突袭、托运,虽然什么事都能干,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什么都不精。 但武韶文的龙鳞不是,或者说大宋帝国的所有特战精锐不是,他们所有的科目都是经过专业的高手精心培训过的,这才是全能的战士。 秃鹫师的弓箭手的箭雨虽然密集,但武韶文的龙鳞高速冲击中,队形却散而不乱,从进入射程到冲入敌阵,预算松布纳措的骑兵最多就是三轮射击,龙鳞就会冲到眼前。 其实根本没有机会射出第三支箭,龙鳞明晃晃闪烁着寒芒的破金斩就已经招呼到秃鹫师的骑兵身上,就是利用高速的冲击,将破金斩刀身放平,扣在铁环上,所到之处,残肢断臂顿时漫天飞舞,将同样是箭矢阵型迎上来的秃鹫师凿穿了一个大窟窿。 一分为二,反卷而上,两翼齐飞,外围游弋,还是高速机动。钢制箭头的杀伤力让松布纳措的骑兵真正领会到了什么才是远程大杀器,标准化流程生产出来的钢臂弓、破空箭,让秃鹫师就像一只呆萌萌的秃鹫站在那里任龙鳞“蹂躏”一般。 龙鳞骑兵利用胯下骏马的高速对冲,根本不和秃鹫师硬碰硬,“钩子战术”的成熟运用就是根据不同的战术要求而变化不同的战术动作。就像现在,龙鳞就是轻骑兵的化身,笨蛋才会用一百人硬抗一千人。任何战斗结束,都要形成战斗总结报告上交的,真要是硬碰硬,龙鳞队长这个职位,武韶文就得交出去。 马给力,手里面家伙什儿好使,加上严密的防护,龙鳞小队基本上可以无视秃鹫师的弓箭,头颈、胸口、大腿等处都是严密防护,充分利用“钩子战术”,就这样一圈一圈穿插、游弋、削剥…… 松布纳措发出号令,将剩下的骑兵全部集中起来,逐渐形成一个圆筒阵,分为三层,加厚了阵型的纵深厚度,将所有圆盾全部集中在外层和第二层,削弱龙鳞在外的清扫之力。 秃鹫师毕竟是欧松的精锐部队,应变能力很快,这是应对草原群狼围攻的战术,却被演绎成战场上一种成功的防守阵型。 龙鳞小队阵亡七人,伤十二人,还有一战之力。况且有了损伤,就会杀红了眼,武韶文呼哨声中,全军后撤至桑赞仁布处,留守的十名龙鳞马上接管了警戒,换人换马之后,留下轻伤的十二人,武韶文拎着滴血的破金斩,战术手势作出,楔形阵再次列好,准备出击。 但松布纳措却有些心寒,产生了怯意,牛角号吹响,发出撤退的讯号,只见剩下的大约六七百骑兵,梯次撤退,携带失去士兵的马匹、物资向西南方向而去,留下遍地的尸体,却是习俗,要将自己死后的尸体,奉献给苍天。 过不了多久,尸体就会被扑天盖地闻着死尸味道的秃鹫啃食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桑赞仁布和心腹卫队长多吉交换了一下眼色,眼里面,居然透着一丝畏惧和庆幸。畏惧的是这支龙鳞的战斗力竟然如此彪悍,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在草原上扬起赫赫威名。 庆幸的是,他们是自己人。 一个时辰之后,桑赞仁布在武韶文带领的龙鳞护卫下,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伽玛丹萨,马上发出了盟主令,召集联盟十三部落首领,三日之内赶到丹萨大本营,召开紧急会议。 另外,命令其最精锐的三支狼师“红狼师”、“雪狼师”、“白狼师”全军一级战备,随时准备出动。 命令“野牛师”、“蛮牛师”集中清点牛羊、大车、毡帐等物资,随时待动。 命令“天狼”出动,沿着怒江、藏布江两江流域展开战术侦察,盯紧欧松部落的任何风吹草动,一但有情况,马上用鹞鹰联系。 桑赞仁布要动手了,局以做成,就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了。 第622章 再访密溪洞 赵构携皇后邢秉懿、丽妃端木冬雪,在梁景的陪伴下,再访密溪洞。 依然是秘密出行,只有梁景的原班人马和一组飞龙卫,不过绝影车倒是多带了几辆,里面有些东西,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龙一的和凤一,分别担任赵构和皇后等人的护卫,不过,赵构还是很贴心地调来龙四值班,让龙一放心地和凤一享受一下“旅行结婚”这个新鲜事。 龙一两口子却有点“不领情”的味道,赵构也没有办法,只好半公半私地带着他们全当是陪着自己散心了。 这次故地重游,梁景多少有了一些“胆气”。一是有赵构坐阵,二来凤楼有信息传来,居然是大掌柜的王嫣然亲笔:“官人,夕照亭奴家恭迎阿布姑娘。” 梁景红着脸将此信呈送赵构,赵构接过来看了一眼,又还给梁景笑道:“你两口子的事情,我掺和什么?不过,梁景,你还真娶了一个好媳妇,这次事出有因,算是特事特批,下不为例吧!” 对梁景,赵构依然是那份喜爱,依照梁景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大姑娘娶不到家?定海侯要权有权,要势有势,钱吗,堂堂定海侯能缺钱?浑家可是将凤楼开遍了大宋帝国的东西南北中,就连西夏、塞北特管区、延合大联盟西域各国都有分支,说是国家的产业,其实都是王嫣然一手操持,至于利润分红,赵构早在凤楼扩张的时候,就嘱咐吴福的内务部和梁景、王嫣然拟定了契约,其中三成的红利是王嫣然的,一成的红利是梁景的。他们不缺钱,才不会因为钱而犯错。 但是赵构不希望梁景的家室过大,正如赵构自己,端木冬雪那还是必须要给个名分的,但在扩充后宫上,赵构明显不和他的老子、大哥一个调调,有时候甚至不太上心,要不是皇后邢秉懿张罗,赵构根本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更重要的一点,是翠玄子道长对赵构所说的,梁景一生为“孤”,建议赵构对梁景要保护性使用,背后的家室越大,以后的“孤伤”越多,对他的伤害也越大。 赵构对翠玄子很是信任,但这些话没法和梁景明说,这次密溪洞的事情一出,赵构马上想到了翠玄子的话,趁着这次机会,要提点提点自己的孤臣梁孤怀。 梁景自然知道,要不是赵构其中斡旋此事,王嫣然哪里可不是“好相与”的,自己本无心此事,说起来都是阴差阳错,或许命中注定有此一段机缘,要不是阿布,自己的大理之行的确是凶险万分,要不是阿布的母亲,自己清剿尼犁门的最后一战,还真是胜负难料,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远远地看见密溪洞寨的花道已经铺开,沿着寨门一直铺到官道,足有一千多米,沿途站满了欢迎的寨民,身后,是站如标枪一般的密溪洞卫队,身上却穿着大宋帝国的夏季作战服,倒也威风凛凛。打头的,正是密溪洞寨的长老三叔和首领古百里。 如今的密溪洞寨可不是昔日的密溪洞寨了,上次梁景打发王孝杰回去找到三师师长王林,给密溪洞寨带来了一批军械和必备的生活物资,尤其是一些家用的生产劳动用的铁器,让密溪洞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带来的钢臂弓和宋刀,十足十的军用版,一下子让密溪洞的实力大增。 其他附近的小寨子看着眼红,纷纷要求加入密溪洞寨,古百里一下子变得成了附近十几个村寨的大首领,自然心中一万个乐意。王孝杰帮助他和三师拉上关系,加上杨再兴本就是三师后勤辎重团的副团长,王林索性就让杨再兴负责此事,但有需要,全力供应。 一下子密溪洞武装起来足有一千多人的精锐队伍,这已经是“大把头”了。王林在西进前,在密溪洞小住,古百里知道这是为自己提供物资保障的大军,自然尽心尽力保持供给,王林师长临走的时候,大手一挥,留下了五百匹战马,为其组建了一支骑兵,还大方地留下一个班的教官帮助其培训,这在其他洞寨眼里,可不仅仅是眼红的问题。细细打听之下,其背后原来有大宋定海侯的影子,不由得暗叹自己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没有一个“阿布”姑娘。当然,他们最大的收获是弄清楚了一个道理,知道以后看谁说话。 所以古百里的族长当得扬眉吐气,是顺风顺水,今天接到梁景的信儿,要再访密溪洞,还告诉他有贵客一起来访,古百里就摆出了最高规格的迎接阵势,迎宾酒一直摆到尽头。 沿途的靓装少女,穿着百褶裙,跳着迎宾舞,咿咿呀呀的糯糯的甜歌倒也让赵构等人心情大好。赵构等人早就下马而行,坐骑自有龙四安排飞龙卫集中起来,密溪洞自卫队里面,还有王林留下的教官呢,尽管赵构等人身着便衣,但飞龙卫特有的标识,别人不认识,军队系统的人怎么能不认识,早有两名教官过来和龙四接上头,将马匹接过去照应。 赵构、邢秉懿和冬雪等人在傅青山等人陪同下,一边走,一边听傅青山的介绍,来到彩楼拱门,古百里、三叔率领密溪洞寨和和周围十几个寨子的首领,齐齐上来迎接,看到梁景还站在赵构身后一步,古百里知道这位就是梁景口中的贵客,急忙上前揖礼道:“密溪洞寨寨主古百里携部属十八寨首领恭迎贵客。” 赵构轻扶,笑道:“寨主请起。我等不速之客,还是沾梁总局的光,古寨主可莫怪哟。” 古百里笑道:“一大早百花怒放,黄莺鸣唱,群鸟纷飞,这是大吉之兆。刚开始尚不知梁先生身份,现在得知竟然是大宋定海侯,连侯爷都恭恭敬敬伺候的人,可不就是我密溪洞的贵客吗?” 说完,递上一角酒,赵构一闻,居然是二香。笑着按照礼仪敬奉天地之后,一饮而尽。既然是贵客,自然不能从这里一直喝到竹楼,赵构每一处敬酒处都是象征性接过来喝一口,自有后面的飞龙卫接过去处理,这里面,有的是内家功夫高手,比如龙四、龙七,就连梁景也是海量。但无论如何,赵构身后的龙一和梁景是滴酒不沾。 好不容易穿过欢迎的人群,连皇后邢秉懿都是俏脸鲜红,端木冬雪更是两腮粉嘟嘟的,让许多苗家儿郎歌声连连,倒不是不敬,而是苗家儿女喜欢就是喜欢,却没有丝毫亵渎的意思。 皇后邢秉懿什么阵势没见过,端木冬雪更是陪伴赵构出生入死几多回,如果连这种小场面都控制不了,岂不丢了大宋帝国皇后的脸面? 可密溪洞寨和其他苗寨的人不知道这是大宋帝国皇帝和皇后、皇妃啊?倒是让赵构和皇后等人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性情。 一旁的梁景脸色却是不好,生怕赵构和皇后不适应这种“热情”的场面,还好,自己的管家和皇后倒还是落落大方,还频频招手示意,惹得两边的俊男靓女歌声不断,这份情感,却是真诚无邪的。 三叔人老成精,从梁景的身上察言观色,就判断出这位贵客远远不是梁景口中所说的“贵客”这么简单。梁景的定海侯的身份,已经让密溪洞上上下下的人大为震惊,大宋最成名在外的两位侯爷,一是平北侯岳飞,二是定海侯梁景。其中,梁景的身份更为特殊,据说,大宋帝国的皇帝只在一位臣子的家中过夜小憩,就是这位定海侯。这份殊荣,大宋帝国独一份。 可现在定海侯恭恭敬敬地跟在“贵客”后面,甚至贵客的女眷都走在定海侯的前面,这位贵客的身份,可就真的“无比尊贵”了,会是谁? 三叔忽然想到一个人,身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再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再看看周围前前后后所有的跟班随从,特别是贵客身后那位器宇轩昂的高大男子,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时刻保持着警惕,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有一种直觉,离他越远越好。 不经意间,三叔瞥见这位男子的袖口上,有三道细微的金线刺绣,仔细看,三叔虽然年老,但耳不聋眼不花,看清楚正是三条金龙刺绣,顿时五内俱热,能用龙图作为刺绣的,只有大内皇宫才行,这是…… 第623章 订婚密溪洞 竹楼小院,僻静阴凉。 院子里的青石小桌、圆石小墩,绿竹婆娑,花香阵阵,古百里的小院倒也十分别致清雅。 赵构自然坐在主位,邢秉懿皇后和端木冬雪分坐两旁,这是主桌。左边古百里和三叔主陪。梁景反倒是像一个主人,招呼这个招呼那个。三叔和古百里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说话,只是心中有一个共同的疑问“这位贵客到底是什么身份?” 作陪的还有密溪洞寨结成的联盟其他洞主、寨主十八位,加上赵构带来的一大家子,倒是把一个院子做得满满当当。 飞龙卫接手了防卫,梁景已经和古百里说过了,否则会引起误会的。三叔坐在那里,眼睛就一直悄悄盯着赵构,越看,越是肯定心中的那份猜测。不说别的,就是旁边邢秉懿皇后的举手投足之间,就带着天潢贵胄的气质,这可是装不来的。 只是梁景不明说,自有他的道理。三叔也不敢点破,倒是瞧着古百里坐在那里和赵构谈笑风生,浑然没有一丝感觉的样子很是可爱。但三叔现在却越发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心情。 上次梁景临走之时,让三叔将手帕还给阿布姑娘,但三叔却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孙女一旦拿定主意,九头水牛也拽不回来。曾经婉转地和阿布的母亲提起此事,这位赫赫有名的百花夫人只说了一句话:“阿爹,曾经我和阿豪的事情,您不是也没同意吗?阿布自己决定的事情,我不干预,将来如何,我不操心,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一句话,说得三叔老脸通红。有其母还必有其女,这俩人人在挑选自己男人的事情上,还真是“亲母女俩”。三叔只能将手帕悄悄塞回来,几次托人向梁景捎信,务必有空来密溪洞一趟,这下倒好,定海侯梁总局不仅来了,而且还带着贵客来了。 “三叔公,那方手帕在哪里?”忽然耳边听到一句话,三叔公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到正是贵客笑呵呵地问自己。 他从怀里掏出来,恭恭敬敬递上。 赵构接过来,这是一方苗家少女极为常见的手帕样式,但质地和绣工却很是不俗,竟然是缂丝织品,这就非常昂贵了。不要小看这一方小小的手帕,能用最流行的缂丝工艺的,一定是大有来头,想到密溪洞百花夫人的身世,或许就能理解阿布为什么常常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为奇。 “不知百花夫人和阿布来了没有?”赵构问古百里道。 已经从梁景嘴里知道这位贵客是东京城里最尊贵的“九爷”,看到连堂堂的定海侯都规规矩矩的站在贵客身后,不敢居座,古百里隐隐约约也觉察到“九爷”的身份一定是大不一般。 “回九爷话,马上到。”因为落座之后梁景才通知古百里,贵客要见阿布和她的母亲,古百里急忙打发手下去请,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三叔公,您是阿布的长辈,梁景呢,又和古寨主义结金兰,也算是半个密溪洞的人。我呢,也算得上是梁景的家里长辈。他和阿布的事情,回去就和我说了。这里面一些误会是有的,但还不至于欺骗,别的不说,梁景的人品还是有的,要不怎么会成为大宋帝国堂堂的定海侯?这个定海侯,可是代表着官家的脸面,梁景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不会胡来的。” 这等于给梁景的事情在定调子了,他不是在欺骗一个小姑娘的感情,而是负有定海侯的使命。当然说这些话的时候,赵构也有一些微微的脸红,那又如何? 三叔笑道:“九爷说笑了,定海侯的身份也是我们大理战事结束之后才知,定海侯密溪洞一行,这是我们整个寨子的荣耀,九爷这么说,就见外了。” “老狐狸。”赵构心里暗暗赞一声,这句话已经透露了他的心思和想法,要把梁景牢牢绑在密溪洞上的。也就是说,在阿布这件事情上,三叔不仅不反对,还大力支持。 正在说着话,门外走进两人,乍一看好像一对姐妹花,仔细看,左边的一位端庄秀丽,自有一种高贵之气。搀扶在旁边的,一身苗家少女的打扮,百褶裙下,一双秀腿脚蹬一双黑底描金的绣鞋,更加显得亭亭玉立。 赵构也在注视着刚进来母女,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像是南方人,倒有一点北方女子特有的修长身材。尤其是百花夫人,尽管是一身密溪洞寨人的打扮,但其肤色和气质,却是明显有着不同。 “密溪洞寨古苗氏,参见九爷。”俩人屈身万福,身段礼节的规矩竟然丝毫不比大内皇宫里的一众人等差,正儿八经出身上层名流官宦之家才能做到的。 赵构倒是一愣,不仅仅是赵构,就是三叔、古百里包括梁景、傅青山等人,也是一脸惊愕。 “夫人是汉人?”赵构摆摆手,让人看座,一边笑呵呵问道。 “家父曾是定武军节度使麾下参赞录军苗人龙。”百花夫人低头说道。 “苗人龙?”赵构嘴里琢磨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出现过,但好像又记不起来。 “政和五年,家父调任南下,权知常州兵马都监,参与平叛方腊。后任广南西路转运副使。”百花夫人继续说道。 这下赵构多少明白了一些,自己出生同年八月被授定武军节度使,这么一说,苗人龙还曾经是自己手下。宣和三年,自己被封康王,赐王府自居,在南下征调花名册当中好像见到过这个名字。 这么说来,这个百花夫人的父亲还算是自己当年的下属。赵构大有好感,心里暗忖,这门亲事,还非得给梁景说成不行。怪不得看上去这位百花夫人有些北方女子的影子,定武军驻地中山府,不正是现在的大宋帝国赫赫有名的抗金名城吗?那是梁景的军功之地啊!这是天意。 “如此说来,你我以及梁景之间,倒是有些渊源。”赵构说道。 百花夫人不再言语,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闭嘴不说。 赵构正身说道:“今天受定海侯之托,来为他提亲。” 赵构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虽然知道这次定海侯二次前来定有深意,但却是这位“九爷”嘴里说出来,还这么直接,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汉人的官宦之家不知一直讲究含蓄而言,怎么这位直不楞登就说出来了? “古寨主、三叔老族长、百花夫人,梁景是我大宋帝国定海侯、安情总局局长,更是一名有情有义的真男人。他原先是一名猎户,靖康元年磁州参军一直到现在,是凭着军功一步步走上来的,深得当今官家器重。身份和地位自不必说。”赵构望着身后一直站着的梁景,满是欣赏之意。 赵构又对百花夫人说道:“夫人既是勋贵之后,见识自然长远。我不反对门当户对,但我更看重俩人的感情。梁景虽然家有妻室,实话实说,这门亲事还是我的大媒,好像我天生欠这小子的,这次,又是我。梁景,回头谢媒大礼可不能小气了,要不我天天上你家蹭饭去。” 一席话,说得院子里众人本来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哈哈哈大笑起来。 “梁景的夫人也是一位大家,就是开封府东京城凤楼大掌柜的,大家也许听说过,她的凤楼不仅遍布大宋帝国各路,还开到了西域各延合大联盟成员国,是一家大买卖,家里不差钱。你看,又年轻,又有官身,又有钱,长的吗,还算过的去。阿布姑娘……” 说到这里,他转向阿布,郑重说道:“就是这样一位梁景官人,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阿布倒是有些羞涩,红扑扑的脸庞带着的喜庆都落在大家眼里。她轻启朱唇说道:“天上的雄鹰飞到哪里,哪里就是它的家。心中的梁大哥走到哪里,阿布就把家安到哪里。” “哈哈哈,说得好。这么说,阿布姑娘是愿意嫁给梁景了,不管他有没有家室,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你都陪伴着他,对吗?” 阿布点点头,倒是有些羞涩地说道:“我愿意。” 赵构心情大好,转而笑问百花夫人道:“夫人之意如何?” 百花夫人嫣然一笑,万福屈礼道:“一切但凭九爷做主,百花没有异议。” 赵构回头又问三叔道:“三叔老族长,您是爷爷,是长辈,您的意思呢?” 三叔急忙起身,他可不敢坐着回答赵构的问话,他心中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九爷”的真实身份,但可不敢说出来。见赵构发问,急忙起身回答道:“九爷客气了,我身为阿布的长辈,自然希望阿布找到自己真正的意中人,获得幸福的生活。定海侯是我大宋帝国的定海神针,阿布能得到定海侯青睐,也是我们的荣幸。阿布自己都愿意,我们更是没有意见。阿布,嫁妆呢,不要操心,爷爷给你预备着,一定风风光光地把咱们密溪洞寨最美的姑娘嫁出去!” 一席话,倒说得阿布低着头,连脖子都红了,却掩饰不了她欣喜的模样,还时不时偷看梁景几眼,眼睛里满是浓浓的爱意。 赵构哈哈大笑,起身走到院子里,对大家说道:“如此最好,那么梁景和阿布的婚事今天就算是定下来了。古寨主,这订婚酒,还要麻烦咱们密溪洞寨预备了,酒我们包了,至于一应三书六礼,就有劳傅先生和老族长,傅先生代表男方,老族长代表女方,该有的礼序,一样不能少。不过,将来大婚,我和皇……夫人是要参加的。” 梁景心中感动,和王嫣然大婚,赵构就亲临证婚,这次又提前说明参加,这在大宋帝国的群臣里面,可是独一份荣耀。 正说着话,寨门处,赵构的头号贴身大保镖龙一和他媳妇凤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赵构本来是给这俩人放假让他们去游玩散心的,这还没有到一个时辰,怎么就回来了? 龙一习惯性往赵构身后一站,而凤一则是站在皇后邢秉懿和丽妃端木冬雪的后面。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让三叔这位老族长一下子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赵构也是心情大好,既然事情解决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无需再隐藏,索性敞开来讲,反倒是光明磊落。 “既然事情办完了,那好,朕也饿了,古寨主,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吧。” 一个“朕”,让满院子的人一下子惊呆了,顿时鸦雀无声。 第624章 建昌府西园 赵构先低调提亲,后高调吃饭。让密溪洞和密溪洞联盟的众位寨主、头领真正领略到了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的风采和独特的做人魅力。 之所以低调,是不想让众人觉得赵构是在用皇帝的身份强迫他们;后高调表露身份,则是对密溪洞寨的一种支持的表态。对于帮助过大宋帝国的朋友,赵构讲究的是投桃报李。 除了三叔之前猜测到了赵构的身份略显镇定之外,其余人直到赵构带着飞龙卫轰隆隆告辞离去时,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 临走的时候,傅青山代表男方,看了吉日,今年八月初八,定海侯梁景迎娶阿布。到时候需要阿布提前一个月进京,由傅青山负责安排接待。 三叔关心的不是这个,他首先关心的是大宋帝国皇帝陛下临走的时候留下的一句话:“密溪洞寨将设立一个大理特管区东部自由贸易区——密溪洞自由贸易区。” 这就意味着,整个大理东部包括大宋的广南两路、潼川路甚至成都府路都将成为这里交易的大户,给密溪洞寨带来的,将是天翻地覆地改变。 第二个关心的是大宋定海侯送出的聘礼,足以震撼整个密溪洞寨。整整六辆绝影车装载的礼品,让阿布成为密溪洞寨最让人羡慕的姑娘。定海侯还大气地说道:“大婚之日,欢迎密溪洞寨的父老乡亲当送女客,来多少,定海侯全部招待。” 一个密溪洞寨子也不过千把人,就是都来,堂堂定海侯还能招待不了?况且也不可能都来,也就变相地说明,到底来多少人,都是谁来,三叔说了算,定海侯自会安排得妥妥的。 最后三叔关心的是,赵构临走时还对古百里说到,皇后和丽妃娘娘可能要在大理游玩一阵子散散心,说不定还会再回密溪洞寨看看,请古寨主到时候莫要嫌弃才是。 这句话说的古百里激动地脸色红中带紫,拍着胸脯说道:“官家尽管放心,皇后和丽妃娘娘是咱密溪洞最尊贵的客人,将得到最好的招待,密溪洞欢迎皇后和丽妃娘娘多来走亲戚。” 还别说,真有那么一点串亲戚的感觉了。这才是三叔最看重的,什么最珍贵,和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攀上亲戚最珍贵。 赵构给梁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转道返回鄯善府宁园然后北上建昌府,这里有几位重臣在等着他。他要在这里召开一个重要会议,将整个大西南安顿好了之后,才能返回东京。 将龙一和凤一用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打发走,“陪皇后和丽妃娘娘在大理好好游玩几天。”明确告诉他,在此期间,皇后和丽妃的安保任务,由他和凤一负责。至于自己,有龙四和龙七,还有梁景,外围还有蝰蛇,用不着龙一操心,好好陪着皇后和丽妃玩好,就是大功一件。 赵构和皇后在鄯善府兵分两路,龙一护卫着皇后邢秉懿一行转向西南,从秀山郡一直向西再向北,参观一大圈之后,转向建昌府,在这里和赵构汇合。 刘勇派出了一个精干的警卫连交给龙一,段正严也以定国公、大理总督的名义,咨问大理境内大大小小的洞寨,皇后娘娘所到之处,如果在那个地方出了问题,灭族。 赵构认为有点小题大做,他相信大理的民众是开明的、善良的。不说别的,大理归顺后,大宋在成都府路和广南两路,紧急调拨了三万石粮食,一万斤猪羊肉,首先解决了大理因为倒春寒引发的粮食危机,后来随着第二批救济粮食,还带来了补种的农作物的种子以及大量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物资。 赵构最知道底层的老百姓需要什么,碗里有米饭,菜里有肉吃,身上不缺衣,一日三餐只要端起碗来,想到的这都是咱们的大宋帝国皇帝给带来的福祉,还会有其他歪心思吗? 即使有个别平时有劣迹的、耍坏心眼的,早就被安情总局大理特管区分局盯上了,还会等你做下案子来? 还有一个人更加紧张,就是副总督兼大理治安司司使的白慎。白慎是唯一一个被赵构敕封“卫义伯”爵位的原六部高官,是为表彰其在协助大宋处理尼犁门一案中的出色政治表现。 白慎爵位有了,官至副总督,兼治安司司使,这个治安司,不仅涵盖了原刑部的全部职能,还将原礼部的一些内部兼管职能、地方厢军卫戍治安的职能、御史台部分职能都统属其下,而他的副总督还分管着卫生、教育、交通建设三部门,十足十的大权在握。 越是如此,白慎越是如履薄冰。他和段正严曾就皇后娘娘一行,有过交流,认为这很可能是皇帝陛下对大理的一次考察,你看看皇后一行都是什么人就知道了,都是直达天庭的人物,即使是侍卫长龙一,也是赵构皇议殿虎形觐见令牌第一人。 段正严越想越觉得白慎说得有道理,才有灭族最严厉的惩罚,这不是一种行为,而是一种态度。 赵构不管这个,这是龙一和白慎的事情,他的关注点在今天的军事会议上。 建昌府是最早归顺大宋帝国的府治,李璞在这里也是下足了功夫,整个建昌府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宋国特色的大城市,要不是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是以大理当地各民族为主,还真就以为这就是大宋各路管制下的一座欣欣向荣的大城市。 建昌府再往西北,就是吐蕃,是桑赞仁布统治下的地盘,整个吐蕃东北、东南方向,和大宋帝国的成都府路以及大理特管区的建昌府接壤,早就让桑赞仁布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大宋帝国的援助,源源不断地从这两个地方进入吐蕃,要不然桑赞仁布怎么会兵强马壮、底气十足。 刘勇的第七军和第九军已经进入吐蕃地区,在治曲河(通天河)下游罗塘、邓麻、灵域一带建立的大本营,向西南一百多里就可以抵达桑赞仁布的丹萨城,骑兵全速支援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刘勇的这六七万大军控制着这个吐蕃北部东部地区,而西部,则是阿克什联军在喀拉孜建立的大本营牢牢掌控着西进之路,加上西夏铁鹞军团在青塘建立大本营,成为刘勇和阿克什的后手援军,整个吐蕃就像一只成熟的桃子,随时可以摘取。 大宋帝国复兴七年四月十八,赵构在建昌府召集西南区大总督段正严、副大总督李节、白慎、飞龙军团司令李璞、难道战区司令张俊、第一军军长苗傅、黄龙军团司令刘勇以及手下三位军长高力、韩栋、秦孝义、喀喇汉联军总司令阿克什、西夏铁鹞军团代司令禹藏木林。梁景列席会议。 韩栋是赵构塞给刘勇的,是在中山府和巧姑一起跟着赵构的,算是最早一批中山府出来的老人,先是在近卫军跟着箭班总教头秦风当徒弟,后来在近卫军当队长,后调至飞龙卫。刘勇成立黄龙军团,韩栋等几名上了一点年级的飞龙卫,全部被赵构下放到黄龙军团,担任中下级军官,在抗金一战中,表现突出,被刘勇再次升职,出任第九军军长。 秦孝义是秦风的大儿子,一直跟着秦风在近卫军,也是一路打拼上来的,这次韩栋出山,秦风找到赵构,非让韩栋带着秦风一起出来历练。秦孝义可是在大明军事学院毕业的,难得的科班出身,又有战场功勋,特别是在宋金之战中担任师长,也是表现得可圈可点,是一个难得的青年将领。 本着领导队伍年轻化的思路,赵构将秦孝义指派到黄龙军团,官升一级,担任第十一军军长,在先期横扫吐蕃东北区域之战中,硬是打出了十一军“黑羽军”的偌大名头。这是因为十一军秉承秦孝义神箭绝技,以箭阵见长,他们的箭羽又喜欢黑羽,成就了雪域高原“黑羽军”的赫赫威名。 禹藏木林在滕丁山一战成名,其飞鹞师的穿插奔袭能力、敢打硬拼的战斗意志、机动灵活的战场应变能力,在战后总结报告上,给赵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次西夏军团的任务是打通一条通道,对将领的战场感知和应变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赵构一封书信送到西夏,希望禹藏木林担任起西夏铁鹞军团的代司令。 原铁鹞军团军团长是龙三十,带着他们打仗较多的却是李良辅,现在又让禹藏木林担任代司令,赵构的用人有些天马行空,让人琢磨不透,但西夏无论是皇帝李乾顺,还是定州郡王李良辅,都无条件服从,至于龙三十,作为西夏军队里教父级别的人物,还在乎铁鹞师是掌握在谁手里吗? 李璞的飞龙军团第三军驻扎在建昌府,原知府陈龙现在则是大理特管区建昌府路总督。现在的建昌府,可不是建昌府路一路,而是辖建昌、会昌、东川、善巨郡四路之地,真正的封疆大吏。 这就是最先做出表率的好处,当初李璞告诉陈龙会有莫大的好处,陈龙还以为就是建昌府一府之地,却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管辖着四路之地的大总管。 在接到赵构要在在建昌召开军事会议的命令后,陈龙就开始忙活,选建行宫,甄选服务人员,和李璞商量安保接待。李璞告诉他,不要太复杂,官家喜欢简单、实用、隐蔽就行。 陈龙选择了让出自己在建昌府的私邸作为行宫,他的私邸在建昌府以西外城东北角,距离总督衙门七八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关键是僻静,依山傍水,一溜的五进小院,最是安逸舒适不过。李璞根据赵构的喜好,取名“西园”,取其建昌府以西之意。 赵构来到这里,也是赞不绝口,笑着对前来接驾的陈龙说道:“陈总督,你将房子让给我们,让我们住得如何心安?” 陈龙笑道:“官家,你能住进这里,自然是这座房子的荣幸,也算是我们建昌府为我大宋帝国这次行动做出的一点小贡献,比起刘司令他们前面真刀真枪地厮杀为大宋打天下,这些都是枝末小节,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赵构心里还是对陈龙赞扬有加,陈龙不仅有眼光,关键是有能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整合好建昌府路,让梁景放心经营南下,建昌府这块根据地功不可没。这个人,还年轻,可堪大用。 开会的人员陆陆续续地来到西园,都是老相识,尤其是和梁景,都是笑呵呵地恭喜他,说这次一定要讨一杯订婚酒喝,梁景自然笑呵呵地一一答应,这些司令、军长,可是没有一个空手来的,都拎着礼物呢,一份给官家见面的,一份给定海侯贺喜的。 还真有一位不速之客空手而来,让梁景脸色不善。 第625章 真正的政客 来者却是无为寺主持本尘禅师。 这是赵构特邀的嘉宾,但老和尚空手而来,却让梁景“不喜”。迎头拦住,梁景脸色不好看,“哼”地一声,低声说道:“老和尚,你咋空手来啦?真不够意思,还老朋友呢?” 本尘笑道:“老衲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不是我误凡尘,而是凡尘误我。正如你等,将一些黄白之物看得如此沉重,负重而行怎能扶摇直上?地上的蝼蚁始终羡慕天上的鲲鹏,还不是因为不堪重负,又舍不得,终为名利所累。定海侯,你呀,也学会市侩了。” 梁景笑道:“老和尚,每次我有一句,你都十句话等着我。行,你是大禅师,我呢,就是一俗人,别的不知道,就知道你老和尚是个老抠。” 本尘起手揖礼道:“定海侯身上肩负着大宋帝国的安危,可不是一俗人,老衲佩服的很。身无长物,只好每日诵经百遍,为定海侯祈福平安。” 梁景郑重揖礼道:“梁景在此感激不尽,八月初八大喜,还请大师去喝一杯喜酒。” 本尘笑道:“你就是不邀请,我也是要做这不速之客的。凤楼的素斋可是一绝,我是一定要品尝的。” 梁景笑道:“届时我请圆真大师作陪,保你满意。” 本尘眼睛一亮,冲梁景道:“圆真?此话当真?” 梁景笑道:“请不到圆真,我送你无为寺一百箱朝露三醉。” 本尘眉开眼笑道:“好歹也是大宋帝国堂堂定海侯,三醉那哪里是你的身份?二香还差不多。” 梁景打诨道:“老和尚刚才还说无上佛法,现在怎么起了贪嗔之念?” 本尘脸色一红,狡辩道:“方才是小僧本人,定海侯说得可是无为寺,身为主持,自然要为本寺这么大一笔香火争上几句,佛祖不会归罪我等的……” “哈哈哈……” 俩人说笑之间,梁景亲自陪同着来到赵构西园的公房外面。 当初无悔居和尼犁门堂主段正堂一战,最后时刻,本尘坚定地站在大宋这一边,在善后的事情上,出力甚多。而且无为寺在推动大理归顺的道路上,起了很重要的推手作用,也让段正严最后下定了决心,才促使大理总体上平稳过渡到大理特管区,其中,无为寺本尘老和尚功不可没。正因为如此,本尘还和梁景成了忘年之交,俩人倒是有着很多共同话语,本尘一颗童心未泯,梁景历练过程中本心未改,所以才成为俩人的一段佳话。 无为老和尚进门的时候,把手上的一串一百零八颗小叶紫檀的佛珠塞到梁景手中,笑道:“贤弟,这是跟随我半辈子的一串珠子,送给你,回去可请在王大家的佛堂上,算是对贤弟的一点心意。” 这份礼物可比任何东西都贵重,这串佛珠,常年跟随在本尘身边,受佛法加持,是一件难得的法器,无为寺又以武天下驰名,这串佛珠,对梁景的身份和他从事的职业来说,无疑是一种最好的保护。 梁景恭恭敬敬接过来,深深揖礼道:“梁景感谢本尘大哥。” 二人兄弟相称,其实,这才是他俩忘年交的真正感情。 本尘笑了笑,站在门口,梁景遂大声叫道:“大理无为寺主持本尘禅师到。” “好了好了,一路上就听见你俩嘟嘟囔囔的了,快请大师进来。”赵构的声音响起,梁景侧身让过,本尘高唱一声佛号,推门而入。 本尘是第一次参加大宋帝国的军事会议,原想着肯定是很严肃的一种场面,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种方式。 人到齐了,赵构却将会场布置到院子里。紫藤架下,杜鹃花开,远处一处弯月一般的池塘边上,格桑花盛开,微风徐来,花香隐隐。几张藤椅石桌上,淡淡的茶韵散发开来,沁人心脾。 “大宋官家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这是本尘给赵构下的定义。说对也不对,说对也对。赵构自己很是随意,但在这种场合,还是要拿出大宋帝国应有的特色来。 简约中透着高贵与奢华,这是赵构所追求的。一味的简约体现不出发展和进步,高调的奢华就是一种奢靡和浪费,赵构力争在继承大宋简约之美的基础上,体现出自己为大宋帝国的发展所带来的富裕和进步。 明前新茶散发着阵阵茶香,氤氲之气弥散在空中,依附在温润的湿气上,弥久不散。 本尘的座位在段正严旁边,还是很靠前的。这让本尘很受感动,他就是被逼退位为僧,深知皇宫深似海的道理,自古皇家少亲情,看到的都是冷冰冰的权利交易,对这种皇权的感受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今天却有点颠覆了他的认知,比如赵构一直带在身边的,都是一些少年,包括梁景身边的王家兄弟,有些人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那个大帅府作战部部长谢天赐,就只有二十四岁,却已经是少将部长,这在大理几乎是不可能的。据说还是这位谢部长自降军衔,按照职位,应该授衔中将的。 还有梁景手下那个年轻的少年将军岳云,在尼犁门一战中震撼了整个大理官场军队、民间武林,才知道这就是在宋金战场上威名赫赫的“赢官人”。 而这位双手抡起三十六斤六两虎头双锤的小岳云,却掐着兰花指在桌案后面认真地演绎着茶道,从净手、赏器、烧水、温壶……一道道茶艺演绎在众人面前,居然产生少有的凝重,等到一杯杯散发着香韵的淡淡的、嫩嫩的茶水摆到众人面前的时候,一个“品”字就自然而然从心底升起。看岳云行云流水一般的手艺,怕是训练了不短的时间了。 赵构简短地听完各人的工作汇报,说道:“大西南计划各个归口的任务相对完成的不错。特别是刘勇的黄龙军团,第十一军在前期的清扫任务当中,手段还是有的,效果也是不错。接下来的任务,交给第九军,巩固和安抚、发展才是长久之计,这一点,韩栋的点子多,可以胜任。” 转身对谢天赐道:“西夏铁鹞军团全力保障唐古拉山以北地区的交通线安全,确保沙漠驼线的安全畅通。命令席贡的西道战区全力负责物资供应,高昌回鹘所部负责阿克什联军的二线补充。” 谢天赐头也不抬,唰唰唰写完命令,赵构审看完毕后直接签署,两名作战参议已经出去执行。 “段总督,你和天竺、蒲甘、吴哥、占城等国的联系开始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开始联系。初步定于今年五月初五,一起来大理过节,估计这个时候都这预备前来或已经在来的路上。” 段正严恭恭敬敬回答道,他已经非常适应自己的身份,正在不遗余力促成此事,几个方向都派去了迎接特使。 “可以先从商贸开始,建立边界榷场,互通有无,这个自由贸易区的方法就不错。开始可以多让一些利润,但要注意,开始可以用等值的黄金或白银结算,慢慢要鼓励他们用宋币结算,用宋币结算,可以让出一些利润来,目光要放长远一些。”赵构在给段正严定调子,经济绑定,货币入侵,才能抓住命根子。 “刘勇,第七军留在大理的目的你是清楚的,整合训练军队是能要拉出来一支精兵的。武力震慑也是很重要的一环,不战而屈人之兵,才算你厉害。” “刘勇明白。高力军长一共派下去三十支教导队,大理特管区卫戍区按照枢密院令,成立毕方军团,辖三个军又一个游骑师,全军团成员七万人,这是在原大理神策军和羽林三卫的基础上,精简合兵而成。第一步的整编刚刚完成,整训才刚刚开始。”刘勇急忙汇报道。 “后勤保障物资到位了没有?”赵构问道。军队的整编整训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加减法,都要按照大宋帝国甲等军团的标准执行的。这就是赵构为什么让刘勇的黄龙军团南下的主要原因,都是老兵,随便拉出去一个,就可以当教员。要是没有这些老兵组成的黄龙军团,任何一个军团抽调这么多教导团,自身的战斗力就要受到严重影响了。 “铠甲、兵器、神臂弓、弩都已到位,战马还差一万匹,枢密院已经下文,要求西道战区从吐蕃地区运输过来,第十一军已经接到接受命令前往青塘接受,预计二十天后可以到达。其余物资将在十日内补充完毕。”刘勇账本很清楚。 “要注意补发的军饷,一定按时按量发到每一名士兵手中,这一件事情,卫戍区纠察大队要介入监督执行。”赵构严肃说道。“军饷关乎每一名士兵的利益,决不能出现克扣、延发、以物抵资等现象,发现一例,自军长以下全部撤职查办。” 赵构可是知道大理军队的毛病,最厉害的是“以物抵资”,碰上讲点良心的,还发一些生活物资多少有些用。遇上贪婪成性的,直接拿一些花花绿绿的织品充数,不当吃不当喝,还要费力把火地变卖出去才行。段正严这个皇帝还算是好的,这些想象得到了一些很大的改观,但依旧不能杜绝。 赵构的大宋帝国的军饷,实际上是薪水制,当什么兵,领什么薪水,都是公开的,可以按月领取,也可以零存整取,也可以负责军邮回家,也可以委托投资等等,方式很多,士兵不用担心拖欠,军队里专门有负责替士兵管理薪水的部门——“薪金司”,士兵随时可以查询自己的钱有多少、去向、赚了没有等事务。但大宋士兵都愿意存到一个部队开设的银行,“金箭银行”,这里发出的钱票,全国各大银行、钱庄通兑通换。 “大帅放心,‘金箭银行’已经开设,所有官兵都可以自有开设账户,卫戍区纠察处有监管的。开设之前,已经在全军调查问询了,都赞成这个办法,存在里面,利息比其他银行、钱庄都高一分利,当兵的又不傻,这个方法,很受官兵欢迎。”刘勇俨然是一位全能管家一般,事无巨细,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哈哈哈,刘勇,差事办得不错。”难得赵构夸上几句,刘勇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正严自忖不输于他人,今日看官家做事,正严顿时有米粒之珠何敢于日月争辉的感觉,正严要学的,太多了。”段正严是打心眼里服气。 “本尘大师,我这里倒是有件事情,尚需大师鼎力相助?” 赵构突然向本尘笑道。 第626章 桑赞第一战 本尘结束会议之后,坐着赵构恩赐的两辆绝影车赶回无为寺,他要尽快完成赵构给予无为寺的任务。 “入世修行,胜过佛门万诵。教化子民,堪比正果之身。”告诉本尘,整个大西南,佛法盛行,正是弘扬佛道,教化万民的大好时机。普度众生,就要入世而修,一味地躲在佛门寺院诵经打坐,修的是个人的因果,岂不是和佛家教义普度众生相悖? 所以,真正的佛心在于世间万生万物,要教化民众,顺应历史的大潮,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和平稳定、幸福安康的帝国缔造者,就是人间的无上佛。 本尘本就是从“皇权”入“佛门”,自然眼界会更高。虽然大理皇权和无为寺有着直接的关系,但任何一位皇权在位者,为什么没有想到皇权能充分利用佛门之力为自己服务呢?所想到的也只是一个武僧的保护,太低级落伍了,大宋帝国的这一手才是真正的驭世驭人之术,才是真正的当权上位者的头脑眼光。 至于无为寺的好处,赵构答应本尘长老将来整个西南特管区,所有佛门执事,都以无为寺为首,可以广建无为寺下院寺庙,弘扬无上佛法。 面对如此诱惑,纵使整天嘴上“无嗔无贪无欲无妄”的佛家首座,也会“痴念心生”,何况普通弟子。不得不说,赵构是给无为寺、给本尘大和尚画了一个无比巨大、充满诱惑的大饼。 赵构直接给桑赞仁布下令了。命令他的三个狼师兵分三路,北路“红狼”师携“野牛师”沿着怒江北上,直扑纳雪,此路由西夏飞鹞师配合行动, 中路由桑赞仁布亲自率领主力“雪狼”师,从丹萨向必里公帖闪电推进,第九军以一部兵力策应掩护进攻,保障后路安全。“蛮牛师”保障后勤供应。 南路由“白狼师”师长仓赞嘉木带领,前期攻占林芝,目标是欧松集团控制的第二大城匹播城,掐断欧松南下之路。这一路,黄龙军团第十一军随后策应和掩护并负责后勤供应。 苗傅的第一军结束休整,全军整军北上吐蕃桑赞仁布控制区,作为战略机动部队。 赵构给桑赞仁布一个月的时间,完成对欧松的歼灭之战。对欧松的势力,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否则以后会是一个大麻烦。 欧松的赞普王帐并没有设在布达拉宫,他对这个地方既崇拜,同时更多的是敬畏。 这个地方历经战火毁坏,早已不复当年的宏伟壮观。欧松虽然继任赞普,但却得不到其他部落的承认,现在北面的桑赞仁布自称他才是高原雪域吐蕃王朝赞普的真正继承者,这让欧松心中大怒,一个昔日的父王手下,也说自己是高贵的贵族? 但他也有些顾虑,这个桑赞仁布头脑精明,能力出众,在丹萨一带颇有号召力,更加让他忌惮的是,这个桑赞仁布投靠了大宋帝国,加入了他们一个什么联合组织,这下子让丹萨联盟的势力大增,他的军队里出现了大量的汉人教头,整合出来的狼师已经在高山雪域打出了赫赫威名。 前几天,出去打围场的鹰师遭遇了一支小队,本想打一些“秋风”,却被崩了牙口,损失了几百人,却连对方的皮毛也没有蹭掉。 欧松是知道自己手下松布纳措的势力的,松布纳措回来汇报说,很可能是桑赞仁布的亲卫小队,尽管没有张旗,但桑赞仁布的坐骑“云中飞”却大多数人都认得这匹大白马,肯定错不了。 这就更让人寻味了,桑赞仁布一个百人小队,居然打败了松布纳措的一个鹰师本部,他的军队战斗力提高得这么快吗? 欧松的烦恼远远不止于此,有斥候传来不好的消息,那个桑赞仁布动手了,他的几支狼师队伍开始分路南下,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外围据点就会传来消息,或丢失,或坚守,都会有消息。但欧松至少认为他们能给自己争取至少十天的时间来安排逻些城以及周边桑野、卡蔡等要地的防务。 但在第五天的时候,两匹宛如惊弓之鸟的骑兵拼命地打马狂奔,冲进逻些城,告诉了欧松一个惊人的消息,桑赞仁布率领的雪狼大军,已经攻下卡蔡,守军全部阵亡,指挥使纳措仁吉殒命,是被一种厉害的火炮轰死的。 紧接着,北面的达木寨也告陷落,驻军投降,致使北路的桑赞仁布的红狼师大军挥师南下,已到热振寺,但对于各地寺院,桑赞仁布的军队没有打扰,还送去了不少物资,这让这些寺庙里的高僧喇嘛到处宣讲桑赞仁布的部队是仁义之师。 紧接着,南边也有不好的消息陆续传来,桑赞仁布的另外一支精锐白狼师,在仓赞嘉木的带领下,一举攻克林芝、岗波、达家尔、扎葛尔,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兵锋直指匹播城,这可是欧松的第二个老巢。 欧松急忙派遣手下精锐的鹰师主力前去解围,却没有想到在藏布江畔的桑日卡遭到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号称雪域神鹰的军指挥使阔勒清、部军统领钦普阵亡,本军代领松布纳措投降,整个鹰师一个万人队只剩下三千多人。 但让欧松震惊的远不是损兵折将这么简单,而是出现的伏击部队居然是大宋帝国的军队。这么说,应该是桑赞仁布和大宋联手了,这个消息才是致命的。 紧接着,西北方向出现了喀喇汉联军阿克什的伊克塔重骑,正在缓缓东压。那个该死的、最为可气的勇亶,居然当了看客,好歹也是同父兄弟,眼看着敌人四面围堵,可就是按兵不动。 不过,这次有点冤枉勇亶,他不是不动,是不敢动,西夏血鹞、铁鹞两支精兵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何况还有大宋帝国西道战区的一支近万人的辎重部队,大宋帝国的辎重部队,首先也是野战部队,谁要是小看了,倒霉的一定是这个人。 欧松能成为雪域高原三神鹰之一,又久居政治中心逻些城,知道属于自己的时代即将过去,但作为一代君王,总会是心有不甘,拼死一战,不求大胜,起码为尊严一战。 雪域高原的神鹰,是要在广袤的高原天空翱翔的。同样,他的“神牛师”“苍鹰师”“雪雕师”不可能据城而守,这不是他们的强项,这是汉人的强项,只有在无垠的草原上,才是他们的天下。 欧松的思维是对的,他的吐蕃大军也是据此成立训练的,其战斗力也是在三支势力当中首屈一指,但现在欧松的情报已经滞后,桑赞仁布的狼师,带有浓郁的大宋帝国的色彩,加上久经战场洗礼的教导队的训练,早已不是昔日的狼师,而是真正的嗜血群狼,这才是高原上真正的统治者。 “寻机决战?这个欧松脑子坏掉了?”参赞军务的大宋帝国作战部长谢天赐接到情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欧松的脑子有毛病。 甲字计划是三路大军分进合击,先把逻些城四面围住再说。宋金的会宁府之战堪称经典,不妨拿来再用。但现在欧松三个师七万大军携带十万之众居然开出城,扑向中路的桑赞仁布的雪狼大军,企图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和各路大军拉开的战场距离各个击破,先吃掉桑赞仁布亲自率领的中路大军,只要消灭了桑赞仁布,其他几路大军不攻自破。 这个计划起码现在看来,欧松的应对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欧松并没有看清楚整个局势,既然有大宋帝国的军队参与,就不会是小事情。 但欧松的判断是象征性出兵,不会太多,整个吐蕃战场,也就是万把人。你看喀喇汉的联军也就是不到两万人,西夏出兵的鹞师也不过一万多人,或许这就是这个所谓的延合大联盟,总要给一些面子,象征性地参与进来,否则整个联盟不就是一个笑话吗? 基于这个判断,欧松断定大宋帝国的军队不会太多,至于北面的黄龙军团,据说是为大同沙漠商道护路大军,不会直接参与桑赞仁布和自己的赞普之争。 判断方向大体对了,战略构思不对,至于战术层面,更是离谱。整个桑赞仁布三个狼师的后面,都有延合大联盟军队的影子,参与伏击的,就是苗傅的第一军的两个师。一万多人人数上不多,但还有一个预备队师呢?可不是在后面看热闹的。 欧松很自负,自己的十万大军尽出,围歼中路桑赞仁布的雪狼师一个万人队,即使加上后面的第九军一部,也就是两万人。只要自己行动够快,围上去就打,不信他桑赞仁布还能再次跑出去? 就这样,欧松命令下达,整个逻些城包括周边驻军之地一片人喊马嘶,这次出兵,是要带足储备的。吐蕃军队随军供给都是自带大量的牛羊牲畜,打到哪里,就放牧到哪里,自给自足,以肉食奶制品为主,附带糍粑面食补充,这是吐蕃多年以来征战的经验,很实用。 但近十万人的部队调动,还是动静太大,想保密也保不住。欧松也知道这个道理,先期亲自率领主力中军雪雕师出发,作为主帅,他还是要第一时间选定战场。 他把战场选在了靠北的达木地区,这是桑赞仁布和他的北路大军汇合之地,也是一处地势开阔的平原,他将大军驻扎在纳木湖东侧,他这十万大军,离开水源可不行。 桑赞仁布要想一战决胜负,就一定会挥师北上,攻下一个逻些城,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消灭自己。 欧松的判断非常正确,他的大军一出动,桑赞仁布的雪狼师马上转向西北,和红狼师汇合,并且主动后撤三十里,在达木以北形成对峙,双方都在等待最好的决战时机,一战定乾坤。 谢天赐的乙字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第627章 血战纳木湖 谢天赐的乙字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欧松的排兵布阵在谢天赐看来,连大宋帝国一名团长也不如。 这可是一个绝好的练手的机会,一战下来,桑赞仁布的基层将领应该有一个质的飞跃,起码在战术上,要学会灵活运用“钩子”战术。 难得有十万大军做陪练,这可是花多少钱也请不来的“专业蓝军”。谢天赐让桑赞仁布后撤三十里,先“示弱于敌”,增强一下欧松雪域高原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 然后召集桑赞仁布团以上军官开会,先把基本的战术思想贯彻下去。教导团下去的时间虽然短,但最大的收获是严明了军纪,一切行动听指挥,学会服从这是很重要的。虽然吐蕃的军队也是军队,在历史上也曾和盛唐几次开战,也算是一支强军,但随着吐蕃政权的土崩瓦解,再难呈现昔日的辉煌。 这次整编,赵构指出意义重大,严令刘勇要认真对待,“从严从难从实战进行高原大强度练习”,就是要打造一支高原劲旅,这支军队,将来是有大用的。 刘勇将最好的教导队派驻进入桑赞仁布的三个狼师,都是立了军令状的,这次正好是检验效果的时候。虽然时间短,时间短也有时间短的好处,那就是看谁在最短的时间领会到整编合训的意义和实际效果。 但战争可不是儿戏,虽然大宋帝国的军队都流行这样一句话:“演习既战争,战争既演习。”但桑赞仁布的部队,像这样大规模集群作战,还真是第一次。 但谢天赐还是很放心,这撤回来三十里,至少为桑赞仁布的大军争取到了几点好处,一是红狼师和雪狼师成功合兵一处,兵力上增加了一倍。二是谢天赐帮着制定的“钩子战术”,让大家有了至少一天的时间去消化,还要归功于谢天赐的作战部,很快将模拟沙盘制作出来,各自的兵力部署、行动要求、战术安排、战役目的等等,都在沙盘上一一讲得清清楚楚。 同样道理,欧松的十万大军部署进攻,也需要时间。说是十万大军,其实真正能作战的也就六万多人,有三万多人是辎重保障部队,携带了大量的牛羊牲畜,不过,欧松还是知道驻扎营地的时候,尽量远离纳木湖,雪域高原的人对湖水都是敬畏的,那是神主的恩赐,容不得玷污。 谢天赐也是在手把手教桑赞仁布的作战部成员,还是战场速成班。最好的检验就是实战,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至于失败,谢天赐的作战计划里,还有一个丙计划,但从来不会有失败的计划。 谢天赐还是高看了欧松,又多过了一天,在第三天的黎明时分,远方侦察的斥候打出了旗语,欧松的部队开始集结准备进攻,人数大约是五万人,分成左中右三个攻击方阵,中间突前,两翼靠后,典型的楔形阵,也是最常用的攻击阵型。 楔形阵,谁都在用,关键是怎么用、如何变、如何发挥自己军队最大的优势。在这一点上,宋军或者说延合联盟的军队,都对“钩子战术”情有独钟,但也发明了很多版本的“钩子战术”。 比如西夏李良辅指挥的铁鹞师的钩子战术,明显带有西夏军队狡诈如狐、快如疾风的特点;而阿克什大王子带领的伊克塔重骑兵所实施的钩子,就像一块美味的牛排,一点点吊着敌人的胃口,而且时不时会让敌人咬上一口美味的诱饵,吊足了胃口,也调上了大鱼。 而宋军的钩子,是钩子里面套着钩子,诱饵外面还包裹着诱饵,而且诱饵足够诱人,但一但被勾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挣脱掉的,不把你连皮带肉勾一个血淋淋,怎么对得起大帅殚心竭虑研究出的这套秘术。 现在,就要看桑赞仁布的吐蕃大军怎么来运用这种战术了。欧松的精锐部队都在这里,谢天赐要毕其功于一役,不是要打疼打残,而是全歼。 这块诱饵上最大的一块肥肉,就是桑赞仁布,而诱饵就是他的两个狼师。桑赞仁布只有三个师五万人,除了白狼师在南路外,剩下的主力都在这里。欧松尽全力消灭了这两个狼师,就相当于敲碎了他眼中桑赞仁布这头恶狼满嘴的牙齿,一头只会龇着嘴低吼的没有牙齿的狼,有什么威胁? 其他联盟的军队远在几百里之外,远水不解近渴,即使知道了这场对决,也没有时间赶到。赶到了也大势已去,这些碍于面子出兵的联盟各国,不会为一个刚刚加入的盟军和自己死磕的。 欧松要速战速决,桑赞仁布要一战定乾坤,在这一点上,双方的主帅的观点是一致的,这场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且赵构给桑赞仁布明确指出了,对欧松集团,除恶务尽,不留遗憾。换句话说,欧松必须死。 高原上第一缕阳光投射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天际线上黑压压的一道墨线在缓缓推进,中间欧松的王帐大旗高高矗立在阵后面的一处高地上,牛皮大鼓轰隆隆的鼓声就像雷声一样响彻在远方的天空。 中路大约有两万人的精锐突击力量,是由欧松亲自带领,他的认军旗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在他的左右各有一个万人队护着两翼,后面欧松留着一个万人队做机动部队。 严谨的一个排兵布阵,也是将兵力用到了极致。五万对三万人,而且,桑赞仁布没有后备力量,而欧松除了一个万人队的机动力量,还有三万辎重大军,关键时候,依然能够抽调出一个万人队来投入战斗。 怎么看,桑赞仁布这次凶多吉少。 牛角号吹响,欧松的军阵开始加速,上万人的部队没有统一的军令,会乱套的。由此可见,欧松的部队还是训练有素的,整个阵型在加速的过程中,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形,没有丝毫的散乱。 双方的距离逐渐在缩短,但依然有近一千米。桑赞仁布的骑兵开始加速了,也是楔形阵,不过他们的阵型更加紧凑,人数少,紧凑的队形更加有利于发挥军阵的作用。不同的是,桑赞仁布的骑兵胯下的战马,却是清一色的西域良骏,多是高昌回鹘和喀喇汉马场的杂交马。 这是赵构专门为高原作战培育的一批战马,早在去年就已经装备桑赞仁布的狼师,但第二批的战马还在路上。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平时行军的时候所乘坐骑,都是吐蕃本地马。轮换骑乘,节省马力,最主要的是,桑赞仁布的狼师实现了半机械化,大量专门为高原研制的军用绝影车装备了桑赞仁布的队伍,这可是欧松军队里没有的。 再在战场身后三十里,桑赞仁布在谢天赐的指导下,给欧松布下了一个大阵,主体就是这上千辆的军用绝影车。 不过,要想让欧松上钩,还是要让他发怒才行。这个任务,桑赞仁布的两个狼师都没有挣到手里,或者说,谢天赐的安排另有深意。 岳云带着由教导团组成的一个骑兵大队大约五百人,是这个楔形军阵的箭头。都是老兵,憨态三宝赛鲁、宝恒、赤火各领一个小队一百人,岳云带领中军二百人突前,他们的战术手段,就是在钢臂弓的集火攒射之后,迅速穿插进去,狠狠咬上一口,迅速回撤。 为了迷惑欧松,这五百精锐和其他狼师士兵一样,都是一样的装束。不过,整个桑赞仁布的狼师,看上去更像是大宋帝国的轻骑兵师。 没办法,在雪域高原,是无法装备重装师的,全部重装,人和马都受不了这高原气候。反倒是轻骑兵的装备,很是适合在这样的区域里作战。但这已经是这片高原上最好的装备了。 岳云挥舞着虎头双锤,嗬嗬嗬高声吆喝着冲了上去,身后五百骑兵都是一个德性,嗬嗬嗬的呼喊声响彻天空。这是他们吐蕃人的习惯,你看对面的欧松大军,也是吆喝声一片,还别说,成千上万人的呼嗬声,倒是真有一种气势。 三百米的时候,桑赞仁布的钢臂弓开始发威,漫天的箭雨从天而降,锋利的钢制箭头狠狠穿透对面欧松大军的皮甲,将一个个骑兵扫落下马。欧松的骑兵也是发狠,伏在马背上,忍受着铺天盖地的箭雨,等待着反击的那一刻。 但带队的指挥使很快发现,还不等自己的第一轮箭射出去,双方已经冲击到百步距离,随着指挥使的第一支响箭射出,欧松大军苍鹰师的反击开始了。 压制的效果不理想,没想到对方冲击的速度那么快,尤其是突前的一支几百人的箭头队伍,根本无视他们射出去的箭矢,虽然也有人掉下马来,但依然阻止不住他们疾风一般的冲击。 苍鹰师的指挥使正想着调动队伍将这支突前的队伍先圈起来再说,却看见对方的两翼骑兵突然左右分卷转向,在阵前划出一个大大的弧线,将密集的箭雨射向苍鹰师的同时,居然向后反跑回去,这不是把突前的几百人扔在战场上了吗? 更加欺负人的是,两翼的弧线划过,正好是将宽大的正面对准了苍鹰师的两翼正面,这一下将钢臂弓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急速攒射之下,苍鹰师密集的冲击队形成了绝好的靶子,根本不用精准射击,就是将手中的钢臂弓发挥出最高的射速,就给苍鹰师带领极大的杀伤。 桑赞仁布的两个狼师本就是精兵悍将,骑射功夫都是一流,加上手中一流的钢臂弓,也就造成了一流的杀伤效果,这一口咬下去,“苍鹰师”的一支翅膀几乎没有了。 但也将突前的几百名骑兵陷入了绝境之地,难道这些人是弃卒之兵吗? 第628章 带血的钩子 加措才让手中的链枷飞上半天空的时候,完全忽视了双手虎口的撕裂阵痛,呆呆地望着半天空自己的兵器掉落在地上,淹没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 加措才让是秃鹫师的指挥使,也是欧松手下四大猛士之一。作为秃鹫师,外面有传为鹰师,但加措才让更喜欢神使这个称呼。 秃鹫是雪域高原的神灵,他是欧松的死士。手中四十斤的链枷在这片高原之地就是死神的象征,传闻他凶残暴戾,杀人如麻,颇有听名止哭的传说。 看到对面疾冲过来的居然是一名少年,加措心中大喜,就像飞翔在半天空的秃鹫看到了一具“死尸”一般。他无法忍住心中那种嗜血的冲动,手中的链枷由砸变成横扫,他要将这名小将捉回去好好“审讯审讯”。 看到小将手中硕大的骨朵也是迎上来横扫,加措才让心中冷笑“真是小孩子无知!”自己手中链枷抡起来不下几百斤的力量,倒是有些担心这一下子拍上去,会不会拍坏了? “当……嗤儿”,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骤然响起惊雷一般,加措才让感觉犹如巨山当头撞上来,手中的链枷像是被放飞的纸鸢被捶上了半空,两条手臂被雷劈了一样,麻酥酥地抖个不停,手上虎口崩裂,鲜血淋漓,但这都比不上加措才让心中无比的恐惧。 加措才让既然是秃鹫师的指挥使,又是欧松的四大猛士之一,为欧松四下征战杀伐,也是一员骁勇善战之将。手下亲卫早已将他的链枷捡了回来,虽然链枷有些弯曲,但还是能凑合使用,也顾不上这些了。加措才让战场上的经验告诉他,先将这几百人的队伍圈住再说,能当箭头的队伍,应该是桑赞仁布的精锐,他不会不顾的。万不能让这股骑兵滚汤泼雪一样在自己的队伍里横冲直撞。 战场实践证明加措才让的判断极为正确。这股人马虽然冲击犀利,人猛马疾,马上功夫更是扎手了得,俨然就是一盘绞肉机,将突前的秃鹫师一个本部一分为二。 带队的统领还没有发出任何号令,连人带马便被砸成一堆肉泥,更为可怕的是,这五百人训练有素,骑术精湛,冲进秃鹫师的大军之中,居然还敢左右双分,各自又圈住二百多秃鹫师的前锋,几个冲击穿插之间,几百秃鹫师的前锋军士兵灰飞烟灭。 加措才让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开始布置围剿。号角声中,秃鹫师的变阵很是迅速,两翼已经翻卷围了上来,很快形成二道包围圈,在如此重厚的包围之中,几乎决定了这几百人战死的命运,只不过坚持时间长短的问题。 但现实却再次让加措才让瞪大了牛眼珠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号令,就像提前演练了无数次战术一样,两个兜出去的圆阵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后,再次合兵一处,组成一个突出的楔形军阵,反身杀出。 即使是两层包围圈,依然阻挡不了这股人马透阵杀出,更让人可气可恼的是,突围之中,居然远近战术颇为灵活,两翼的骑兵手中的钢臂弓无情地扫落着两侧扑上来的秃鹫骑兵,利用胯下骏马出色的冲刺速度,远远地将四下里围上来的秃鹫师之兵甩在身后,而最后滞后掩护的一个百人队,却是一个散布开来的弧线尾翼,一个个马上反身回射的功夫居然丝毫不输欧松的雪雕师。 目测这股骑兵冲出去的时候,倒下去的不会超过五十人,可是自己的秃鹫,几乎被薅了一地胸毛,几乎倒下去一个本部人马,真正成了“秃鹫”。 加措才让想也没有想,手中弯曲的链枷挥舞之下,带着自己的秃鹫师嗬嗬嗬嚎叫着追了上去,占了便宜就跑,哪有这么容易? 秃鹫师发力,欧松随后发出号令,再次变换队形,带着雪雕师从左翼一下子变成突前的箭头,加措才让的秃鹫师整合之后变成右翼,这样一来,神牛师就冲到了最前面,也就是说,欧松的三军按照逆时针轮换了一圈。 不愧是雪域高原的精兵,在如此疾冲的情况下完成阵势转换而又如此娴熟灵活,可见欧松在训练上是下了真功夫的。 不过,五万大军追撵着三万狼狈逃窜的“群狼”,估计他们也逃不出去多远,你看看狼师,还真像一群没有头领的野狼,四下里乱窜,前面和后面的,几乎拉开两里地去,还不成队形,只有落后的那几百人还勉强保持着队形,但也开始显得散乱起来,后面的逐渐超过前面的,谁的马快,谁就能逃出去。 “想跑,都给老子留下吧。” 加措才让脚下一磕马刺,坐骑骤然加速,他要兜出去一个圈子,将那几百人圈住再说,剩下的,就交给赞普大人吧。 这样一来,加措才让的右翼集团军冲到了神牛师的前面。神牛师本就是相对于其他两个师属于重装备,欧松的对策是高速当中稳步推进,桑赞仁布这样拼命加速的跑法不会长久,人可以忍受,但马匹在这高原之上,是很难保证长时间高速冲刺的。 加措才让的秃鹫,就像闻着血腥味一样,撵着那股骑兵就追了下去,逐渐拉开了和欧松大部队的距离,没有办法,秃鹫师是三个主力军当中马匹配置最好的,因为他们还担负着战场遮蔽和驱离的战术任务,要是马匹不行就无法胜任,所以欧松为加措才让配备的马匹都是良骏。 眼看着秃鹫师在加措才让带领下咬着桑赞仁布的屁股追下去,欧松发出命令,让其余两个师暂缓攻击速度,让马匹休息一会儿,趁机调换马匹,一会儿他们还要为秃鹫师担任掩护任务呢。 “多算胜,少算不胜,况无算乎!” “主人,他们连马匹的转换配置都算计到了。”桑赞仁布的亲卫队长多吉惊讶地看到,欧松的大军所有的攻击都在那个谢部长的计划之内。 桑赞仁布点点头,心中感慨万千,真正知道了,仗,还能这样打! 谢天赐的乙计划就是钩子战术几种战术的演变之一,充分利用欧松几支部队马力的不同,拉开战场纵深,前后共有六十里的战役纵深,足够埋伏在这里的第九军吃得嘴里流油。 韩栋为人沉稳,带出来的兵也带有主官浓郁的风格,不动如山。韩栋参加了中山保卫战,这是大宋帝国军事史上最为经典的防御战,以防为主,防中有攻,攻中带防。 谢天赐命令韩栋的第九军负责兜底,第七军和第十一军埋伏在两翼,目标是欧松的另外两个师。 再往后,桑赞仁布的白狼师和禹藏木林的飞鹞师,将完成对欧松留守部队的围歼。 这是一个大圈套,一下子,将欧松全部的主力圈了进去,赵构有指示,一战定乾坤。 韩栋的大杀器是三十门八磅野战霹雳炮,这种炮,最适合这种高原山地作战,拆卸开,一个炮班就能扛着满山遍野跑。 但这次却是十足十做好了炮兵阵地,一个“l”形的埋伏圈,正面是十门霹雳炮,而侧翼则是二十门,对付宽大的骑兵侧面,这二十门炮将是秃鹫师最大的噩梦。 看到岳云带着的掩护后队站在小山坡上,带着肆虐的做派将又一轮箭雨射出去的时候,韩栋感觉到了脚底下轻微的颤动,不一会儿,闷雷似的马蹄声踏在大草原的沉闷声音就传了过来,这是不下一个万人队的骑兵,就是他们了。 眼看着前面桑赞仁布的骑兵小队挑衅似的对着自己骑兵射出一轮箭雨,虽然杀伤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士可忍孰不可忍”这是汉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个意思。加措才让相信,自己再稍微加一把劲,一定追得上前面的这支让人恼羞成怒的队伍。 还真让加措才让猜对了,翻过这道山脊,就看见前面那支队伍已经放慢了马速,马匹不行了,眼看着他们一次次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狠狠落下,但整个马队的速度不提反降,加措才让笑了,看这次你往哪里跑? 下面是个缓坡,最有利于居高临下冲击,加措才让举手之间,身边的号兵吹响了牛角号,顿时嗬声雷动,一片乌云一般的骑兵黑压压从山坡上面疾冲下来,冲着千米左右的那股骑兵冲去,也就几个呼吸吧,加措才让仿佛看到了这股骑兵被践踏时的惨烈之状,心中真有一种快意恩仇的感觉。 他只顾前面的骑兵了,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右翼,一片高地上,许多“草皮”“树枝”在缓缓移动开来,露出了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他们冲击的道路上。 第629章 霹雳声震天 韩栋的大炮才打出了三轮齐射,战场上就已经乱成一团。 吐蕃军队,即使是桑赞仁布的大军,也i秃鹫师,也让桑赞仁布心中大为震惊。 “第五轮齐射,预备……放!”炮兵指挥长手中的红旗狠狠劈下的同时,“咚咚咚”的打雷声再次响彻在这片洼地。加措才让的队伍速度太快,几乎就刹不住马步。 利用岳云后卫部队争取到的时间,桑赞仁布的两个师已经扎好了口袋,两翼的军阵中各有一个万人队张弓搭箭,全力清扫着那些侥幸冲破炮火封锁线的漏网之鱼。 当这些人怀着恐惧和侥幸的心情冲破封锁进入霹雳炮最低的射击角度的时候,刚刚涌起的兴奋立刻被铺天盖地的箭雨浇了一个透心凉。 加措才让幸运的是,如此严密的炮火居然没有将他击中,不幸的是,万箭齐发的拦阻射击将他和一起冲出来的亲卫射成了刺猬一般。直到临死的那一刻,终于弄明白了,这不是桑赞仁布的部队,这是大宋帝国的精锐军团,他的主子判断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韩栋带来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加强炮团,他的第九军三万多人就在两翼埋伏着,被炮火惊着了的马群下意识地将向两边“相对”安全的地方跑去,却正好跑进了第九军钢臂弓的覆盖打击区域,不是点杀伤,而是三十万支箭雨的战场覆盖,平均道秃鹫师士兵身上,每名士兵都会受到三四十支箭的“照顾”。任何人可以想象,当一个人面对三四十名精良射手的照顾,你还指望着他能逃脱吗? 秃鹫师全军覆没,战场上就没有站着的一人一马。 炮团迅速撤离战场,连续的集火射击,炮膛已经到了极限,再打下去,会炸膛的。剩下的战斗,应该是第九军和第十一军的事情了。 在战场之后一千米,一个巨大的战车军阵很快建立起来,这就看出宋军和吐蕃军队的训练差别,几万人的布阵,没有一点慌乱的样子,即使看到欧松指挥的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依然还在有条不紊地部署。 任何一名指挥官在看到自己部下一万多具尸体躺在哪里,再看到对方挑衅似的在前方摆开一座军阵,就等你来破。 别说不给你为部下报仇的机会,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有先跳下去再说。 如果欧松转身带队就跑,桑赞仁布还心中暗赞一声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一代枭雄。但如果带人冲阵厮杀,一心想着为部下报仇,则并不是一名优秀的统帅。 但谢天赐的计划把一切都算计在内了,包括欧松的心理。没有一名统帅看到这么多部下血洒沙场而无动于衷,前面就是十八层地狱,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闯进去,今天他只要回头,军心马上散掉。 好在敌人兵力看上去不多,也就一个万人队组阵的样子,不过这座军阵倒是有些特别,那种大宋军用绝影车两两相连,组成一个个或方或圆或尖或角的小型军阵,无数个小型军阵又组成一个大阵,欧松如果能够从空中俯瞰,这就是蜀汉诸葛孔明的“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图。 黄龙军团自打宋金之战结束之后,一直奉命演绎此阵,得到了宗泽的大力支持和指导,宗泽善野战,更善于阵战,没事的时候就是钻研各种阵图,在各大军事院校讲课。后来被刘勇专门请到黄龙军团,教演阵法,因为黄龙军团是老兵军团,训练起来效果那是非常不错的。 黄龙军团以守着称,这是赵构为刘勇量身打造的军团特点,刘勇不去问为什么,赵构让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刘勇是一员骁勇之将,崇尚进攻,但现在却一门心思钻研防守,一名攻守兼备的将领,才是赵构希望看到的。 但刘勇的防守却带着浓郁的进攻特色。这座八阵图是第一次用在实战上,刘勇虽然不在前线,但这次战斗的前线总指挥却是韩栋,而非高力。 高力的第七军是秘密调上来的,也是高力软磨硬泡讨来的。在保证绝不影响战斗力的“铿锵誓言”后,刘勇将手下爱将派到纳木湖战场,作为一支奇兵使用。 比如第七军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阿克什的联军、禹藏木林的飞鹞师将欧松留在后面的四万多人围歼,决不能让他们跑回去或者上去支援欧松。 欧松心里在滴血,脸色阴沉得有些狰狞。他知道紧急后撤是最明智的,但也是最不可取的。他的部队基本的单位本和部,都是依靠各个部落组成的,正如前面的秃鹫师,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神牛师、雪雕师的亲戚朋友在里面,平时是牵制,战时是互援,但此时此刻,就是催命的号角。 前方是一座奇怪的军阵,这根本不是那个无耻的桑赞仁布能布下的,一定是大宋的军队,你看看那一辆辆的军用绝影车,虽然桑赞仁布有可能拥有一些,但绝对不会这么多。 骑虎之势,不得不举。欧松长出一口气,对身后的传令兵平静地说道:“下令,神牛师正面冲击,雪雕师外围游弋策应掩护,战至一兵一卒不退。此令,死令!” 悠长的牛角号吹响,最后连续三声短促的号音,让所有等待冲击的欧松骑兵顿时安静下来,赞普大人下了死命令,那就是有进无退。 反倒是不着急了,马背上的主人开始掏出硬粮喂食坐骑,坐骑反倒是胡乱塞上几口,能不能活命,就看胯下的坐骑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呜……”号角再次吹响,神牛师的前锋军缓缓而出,带着一种决绝之势逐渐加速,突前的一个千人队都是手挥舞着重兵器的凶悍骑兵,或者说是死士。 “嗡……”钢臂弩的拦阻射击开始了,这是两翼的弩手开始集火攒射,射击诸元是早就标识好的,他们所专注做到的,就是将钢臂弩的射速发挥到极致,不过,最强的弩手也只能射出七支箭,所以,五轮齐射是一等弩手射速,这是黄龙军团的考核标准之一。 为了最大程度实现远程杀伤效果,桑赞仁布集中了红狼师、雪狼师两个师,组成第二道拦阻射击,而第一道的弩手,则全部是秦孝义的十一军承担。 这一千米,是通往地狱之路。在丢下近五千具尸体之后,欧松的神牛师和雪雕师冲进了射程之内,面对的是严阵以待的第九军的大阵。 绝影车两侧的钢板竖起来就是一道矮墙,但阻挡骑兵足够了,因为顺着射击孔伸出去的是加长版的宋国钢制锥枪。经过军阵的几道转弯减速,骑兵速度的优势荡然无存。 突然,一侧的绝影车上站起无数钢臂弓手,“啪啪啪”的箭雨扫向骑兵,骑兵下意识向另外一侧退去,等雪雕师的弓箭手压制的时候,对方的弓箭手已经消失在绝影车的板墙之后,正当神牛师的骑兵得意之时,这一侧的板墙突然打开无数射击孔,里面狠狠扎出无数锥枪,这种锥枪的枪尖都是钢制的三棱枪头,突刺的功能大大增强,只要扎上去,不论是皮甲还是锁甲,都是一枪穿透,每人只扎三枪,立刻换人,再扎,再换,直到这一侧的人马全部倒地为止。 先以远程箭雨给对方以震慑打击,当侥幸冲进军阵的骑兵自以为逃过一大劫的时候,心态往往更加紧张,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弓箭手会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下意识地会向反方向躲避,却正好掉进锥枪陷阱。这才是最后的杀招,这批枪手,非身高七尺、百斤之力的悍卒不能担任。 “盾牌手掩护,箭手抛射,死士营破阵开口。”欧松声嘶力竭地在后面调兵遣将进行第二次破阵。 他还占据人数的优势,这个军阵,最多不超过一万人,自己三比一的兵力比,这个乌龟壳一样的东西,还怕砸不开? 欧松注意到这个战阵以步卒为主,至今还没有见到骑兵的影子。他下令神牛师大统领拔曷、达泽珲明各领五千人,分左右同时进攻,盾牌手在前掩护,弓箭手在后压制,中间是三千人的刀手,乍一看上去,也像一个移动中的乌龟壳。 单纯的讲战术素养,欧松要比桑赞仁布和勇亶要高出一头,这也是他当初自立赞普时得到大多数人掩护的原因。但欧松为人多疑奸诈,生性贪婪,大肆提倡等级制度,致使他的统治区往往离不开高压政策才能维持他的赞普地位,底层奴隶民不聊生,就是中层许多贵族也怨言颇多,政权不稳,才有桑赞仁布、勇亶三足之势。 两个乌龟壳阵迅速顺着前方的开口进入阵中,却发现阵中的通道好像缩小了许多,虽然盾牌手护住了头顶的身前,宋军的弓箭拦阻效果不大,但吐蕃大军也不能仰攻而上,绝影车虽然不高,但也不是能窜上去的。 但好歹是攻了进去,至少宋军开始的对策效果不好,吐蕃大军损失极小,骑马立在高处的欧松心下稍安,不求破阵,只求打开一个缺口就行,像这样的军阵,要不是前面秃鹫师惨状在先,欧松根本就不屑一顾,偌大的草原,绕开进攻不就行了。 已经攻入八阵腹地,却没有激烈的交手,吐蕃两个五千人的队伍越走越散,这个时候,已经被分成若干个小阵,但依然保持紧凑的阵型,以防宋军突然杀出来。 第630章 欧松的末日 “轰隆隆……”骤然响起的马蹄声,骗不过雪域高原上常年马背上的欧松。 “怎么会有骑兵?还是重骑?不好,上当了。急速退出!”欧松眼看着阵后两股尘烟卷起,这是大队骑兵冲击才能出现的征兆。 欧松悲催地看到,前阵已经合拢,进口没有了。军阵善变,变化无穷,刚才还觉得四门洞开的八阵,骤然间变成了铁桶一般。 无论欧松步卒的铁桶阵如何严密,在重骑兵的冲击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最让统领拔曷感到惊恐的是,率先的一匹高大的黑马上,一员小将却和其他重骑兵不同,马是重甲,但他身上只是轻甲护身,手中一对硕大的骨朵锤,对着盾牌手就是一顿猛砸,往往一锤下去,四五名盾牌手不是被砸扁,就是被捶飞,一但缺口被打开,后面两名宋将,一使狼牙大棒,一使一条长棍,均是重兵器,顺着被砸开的缺口迅速扩大战果,当缺口被无情撕开的时候,一名手持长枪的将领带领着后面的马队,开始对吐蕃军队无情地追杀,吐蕃大军的末日来临了。 骑兵对步卒,就是一种完全不对称的屠杀,何况是重骑兵。 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战场上便安静下来,欧松面对的军阵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依然是铁桶圆阵,但里面的厮杀声几不可闻,战斗结束了。 当圆阵再次变化成八阵的时候,欧松感到无比的惊讶和震惊,八阵里面,一具尸体也看不见,说明在这期间,宋军已经处理了阵中吐蕃阵亡将士的尸体,再次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军阵。 看上去,这座八阵图就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狮虎,在等待着下一波美味的“食物”。 欧松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秃鹫师已经没了,神牛师折损过半,雪雕师伤亡三成,现在真成了骑虎难下的局面。再打下去,前景不容乐观,撤兵吧心有不甘,或许宋军也是强弩之末呢? 不对,根据雪雕斥候营的报告,宋军在丹萨以北地区部署了近七八万人马,如果这些人马都在这里,这里岂不是成了自己葬身的坟墓? 兵力不对。组阵的人马在一万人左右,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按照宋军建制,这是不到一个军的编制。桑赞仁布的两个万人队在左右两翼,方才轰隆隆的炮声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了,但不等于没有人。这个兵力和自己现在的人马差不多,但还有一个军的人在那里? 不好,迅速撤退。 欧松突然明白了,自己想一口吃掉桑赞仁布,反过来,桑赞仁布何尝不想消灭自己。自己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吗,好像差一点,但战时家法甚严,没有人敢于反对自己。可是加上宋军,变数就不好说了。 莫非自己估判不准?不管它了,先撤回逻些城再说,自己在城里还留着两万人,这是最后的一点本钱。 正当欧松下令急速撤退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留在后面的雪雕师的战场巡查斥候正拼命打马狂奔,向着自己的大部队跑来。 身后,荡起一片烟尘,轰隆隆的马蹄声顺着大地传了过来,地平线上出现一道墨线,缓缓向欧松的大军压了过来,近了,看清楚了,已经站住阵脚,迎风飘扬的正是大宋的国旗、军旗,黄龙军团特有的黄色飞龙咆哮着的龙首下面,是雕刻着宋国国徽图案的方形大盾。 秦孝义的第十一军,从后头兜了上来,他一个军三万人,很快扎下一个品字形军阵,牢牢堵住了欧松的退路。 左右是桑赞仁布的两个师,严阵以待;正面是大宋帝国黄龙军团第九军的八卦大阵。 欧松真正是陷入四面楚歌、一块绝地之中。 斥候带来的坏消息远不止如此,留在后面的预备队、辎重队,已经被大宋帝国第七军、喀喇汉伊克塔重骑兵和西夏飞鹞师组成的五万联军团团围住,在战场西南方向,发现了桑赞仁布的另外一直主力白狼师的旗帜,据此五十里。 斥候很好地完成了战场侦察的任务,但派出去的四个方向一百多人的精锐斥候,只回来了十二个,还各个带伤,欧松知道大势已去。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勇亶,现在在干什么? 吐蕃赞普高贵的血液里流淌着宁死不屈的斗志,战事如此明朗,唯有一死耳! 平静之中,欧松下达了冲击的命令,反身向秦孝义的十一军杀过来。至于桑赞仁布的部下,欧松还不屑与彼一战,都说宋军厉害,今天倒要真正领教一下在这广袤的草原上,谁才是真正的统治者勇士! 勇亶很冤枉,作为上一任达瓦赞普的小儿子,他心中的野心一点不比欧松小。二子夺嫡,作为庶出的勇亶不具备政治继承优势,但他一直是其父最疼爱的小儿子,在父亲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过其大哥欧松。 这其实是一个不好的信号,欧松本就生性多疑狡诈,勇亶十二岁进入父亲的亲卫营,从小队正一直做到本部统领,后随父亲东征西杀,屡立战功,被晋封“巴乌”(吐蕃赞普的亲卫营,也叫勇士营,巴乌是吐蕃语勇士的意思)营统带(指挥使),在军中颇有威望。 达瓦赞普突患恶疾离世,却没有明确指定继承人,这就导致了吐蕃王朝分成了两派,众大臣都被欧松收买或威胁,成为欧松的支持者,至于中小官吏,更是不明就里,但欧松身为嫡长子,又是逻些城防御使,其手下充分利用这个优势,抢先拥立欧松继位赞普。 但众寺院大喇嘛和军队系统,却支持勇亶的居多。勇亶武力超群,善于统兵,对下属宽爱有加,特别是对奴隶等级制度有明显反对倾向。他带军征战之时,非常重视和当地的牧民、寺院、牧场主甚至手下奴隶搞好关系,充分汲取了吐蕃王朝几次奴隶起义的经验教训,把许多财物都分发给部署和贫苦的中下层军官士兵,对各地寺院颇多照顾体恤,很受军队爱戴,在雪域高原的声誉,一点不比欧松差。 依仗军队的支持,在得知欧松在逻些城继位之后,带着吐蕃最精锐的巴乌营出走西北,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许多曾经的旧部不满欧松对勇亶手下的镇压屠杀,纷纷反水投奔勇亶,勇亶坐拥五万精锐大军,欧松几次派兵征讨,却都是铩羽而归。 桑赞仁布的父亲本是达瓦赞普的手下第一大将,达瓦离世之际,桑赞仁布的父亲正好外出平叛,得到赞普去世的消息,本想第一时间赶回奔丧,但却被欧松一道命令止步林芝地区,四下里却把桑赞仁布的全家控制起来,要挟其父,命令其父将勇亶送到逻些城换回他的家人。 桑赞仁布之父却没有听从欧松的命令,反倒是将勇亶放走,又默许其带走巴乌营,惹恼了欧松,将其父一家十五口人残忍杀害,其中包括桑赞仁布的母亲、十三岁的妹妹和两个九岁、七岁的弟弟。 桑赞仁布父亲常年在外带兵平叛,疾病缠身,骤逢噩耗,急火攻心,呕血而亡。 桑赞仁布随父出征,幸免于难。大怒之下,率兵反叛回到家乡丹萨,发誓与欧松不共戴天。 欧松面对东西两路叛兵,无力征剿,索性全力经营逻些城周边地区,桑赞仁布和勇亶一东一西相互呼应,既有合作,也相互防着对方。 桑赞仁布利用地理区域优势,用他卓有远见的精明头脑,将目光投向日渐崛起的大宋帝国,向赵构发出了合作的讯号。 直到傍上大宋帝国的粗腿,桑赞仁布才知道自己的决策是多么英明。大宋帝国的国力、军力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赵构心中的宏伟蓝图也深深震撼了他。 他曾去信给勇亶,商议双方合兵,共同投靠大宋帝国,以大宋帝国为外援,统一吐蕃诸部落,并答应一旦将来一统吐蕃,他心甘情愿拥立勇亶为吐蕃王朝赞普。 勇亶优柔寡断的性格缺陷让他再次和吐蕃赞普的位置失之交臂。桑赞仁布等不到勇亶的回复,却等来了刘勇大军进驻丹萨的命令,桑赞仁布心中只有长叹一声:“勇亶殿下,微臣已经尽力了。” 在赵构心中,欧松、勇亶和桑赞仁布,都不是他心中吐蕃王朝赞普的最佳人选,但相比之下,还是桑赞仁布更为理想一些。至于出身,那是胜利者手中的笔书写的。 这是在这种背景下,赵构根本不会给他们稳定吐蕃的机会,自己的大西南计划中,统一吐蕃是很重要的一环,至于大理事件,不过是预演前戏而已。 勇亶优柔寡断,做事瞻前顾后,白白浪费了手中五万大军的力量。欧松尖酸刻薄,寡恩无情,这样的君主做不长远。倒是桑赞仁布虽然年轻,但眼光却是不俗,能在两位正牌王子之间打拼出属于自己的天地,说明桑赞仁布善于借势而为,顺势而行,这是赵构最看重的,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对赵构必须无比忠诚。 勇亶可用,但不可大用。所以,赵构命令血鹞师和铁鹞师看住勇亶,再命令席贡的辎重保障部队就地转为天山屯垦军团,进入战时体制,协助双鹞看住勇亶。 勇亶不是不想动,是不敢动。当初他作为一名出色的军队统帅,看到了桑赞仁布和欧松开战后,出现了对自己的有利局面,应该趁着喀喇汉联军和铁鹞军团远离战场的机会,要么和欧松先联手灭掉桑赞仁布,要么趁着桑赞仁布和欧松拼杀的时候,自己兵出险招,先攻占兵力空虚的逻些城,抢先夺得赞普宝座再说。 但机会就在其犹豫不决的时候悄然流失。对战场态势的把控,不要说赵构,就是谢天赐也不会给勇亶太多的时间,一纸令下,不论是飞鹞师还是阿克什的喀喇汉联军,千里奔袭的本领是在战场上锤炼出来的,还能等你勇亶犹犹豫豫三天的时间? 就这样在等待和观望中,勇亶等来了欧松全军覆没、战死纳木湖的消息。 第631章 吐蕃特管区 桑赞仁布进驻逻些城,受封大宋帝国吐蕃特管区大都督。 进城进行得很顺利。欧松的班底对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忠诚,或者说,桑赞仁布大都督开出来的筹码足够重。 欧松剩下的最后一点精锐,在投降后的松布纳措游说下,欧松的却论(吐蕃僧相之名)赞巴多吉带领一众人等开城投降。 桑赞仁布入城之后,颁布军管十令,极大程度上稳定住了逻些城的局面,后召集卡蔡、卡玛、恩达笼、梯格玛、簇尔卜、桑野、象雄、热忱、舒尼木、洛孜等十大寺院大喇嘛,明确佛教和本教均是吐蕃不可或缺的宗教,并且以赞普之名,正式在吐蕃律法上明确规定寺院免予各种税赋,按寺院人口给予补贴,保留王朝却论一职,任命为左右都却论,是为左都却论,右都却论,由两教轮流担任。 也就是说,西方佛教和本土佛教担任的僧相,左相和右相轮流担任。这也是一种平衡手段,不能一家独大,最后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让赞普陷入架空的地位。 整个吐蕃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区,各区设总督一名,副总督两名。 这样一来皆大欢喜,都在新政权里分到一杯羹,职务普调一级,反正随着欧松的倒台,空出来的职位不少,足够各大势力重新划分的。至于这个政权是不是独立政权,还是附属藩国,这些人并不在意。 勇亶最后还是表示了臣服,最后的机会已经失去,如果还不明确自己的选择,大宋帝国会帮助你做出的。这是延合大联盟高昌回鹘可汗毕勤哥作为特使,劝慰勇亶的话。高昌回鹘经常“暗地里”对勇亶进行一些财力物力的支持,特别是军马,能让勇亶常年保持一支来去如风的骑兵大军,这也是欧松几次清剿都不能成功的原因。 但随着局势的变化,勇亶必须要做出选择,但最难的也是做出选择。说到底,还是舍与得的纠结,勇亶性格上的缺陷,毕勤哥早就了然于胸,他对勇亶只说了一句话:“二王子的王国难道比高昌回鹘还大吗?”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高昌回鹘在西域各国或者说延合大联盟里是最弱小的,但也不是他勇亶可比的。 连高昌回鹘都加入了延合大联盟,你一个小小的失势的庶出皇子,还指望着什么?趁着还能有些资本,能捞一点是一点吧。 勇亶率军投降桑赞仁布,随即被封为吐蕃特管区西区总督。 随着大宋军队黄龙军团第九军进驻逻些城和周边地区,逻些城先期成立逻些城军管会,帮助桑赞仁布实现政权的平稳过渡。 一个大宋帝国黄龙军团入城仪式,尤其是那个炮团的三十门霹雳炮车,轰隆隆碾过逻些城入城大道的时候,很多从未见过这些武器的吐蕃子民之中却流传着霹雳炮一战成名的传奇,致使大街两侧矗立观看的老百姓不由得匍匐在地顶礼膜拜,也成了本次入城仪式的一大奇观。 军事震慑永远是为政权服务,大宋帝国就是要告诉逻些城的这些臣民,桑赞仁布的背后,是大宋帝国。 谢天赐告诉桑赞仁布,有两个领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一个是军权,一个是钱权。 军队要按照大宋帝国的建制进行整编,本着精兵强军的政策,谢天赐命令高力的第七军继续负责吐蕃大军的整编和集训,人数控制在十万人,枢密院赐名“夔牛军团”,下辖三个军外加一个雪狼轻骑师。 为此,刘勇给高力在全军团抽调教导团的权利,高力倒是不客气,在黄龙军团到处挖人,几乎将所有优秀士官抽调一空。 刘勇告诉高力,三个月后,枢密院要在吐蕃举行一场军事演习,蓝军是李璞的飞龙军团。 高力接到命令,什么也没有说,把第七军交给副军长带领,一头扎进了“牛圈”里,这是黄龙军团对刚刚建起来的夔牛大营的尊称。 夔牛军团十万人,黄龙军团十万人,加上李璞的飞龙军团和南道战区苗傅的第一军,合计近三十万大军,将成为横扫西南诸国的一支利箭。 赵构命令谢天赐的作战部,在大理成立“大西南作战指挥中心”,谢天赐担任总指挥,尽快拿出高原、雨林地区军队训练大纲,李璞的飞龙军团在刘勇的黄龙上高原的同时,已经南下,在大理南部的景胧府兰纳建立了兰纳大营,进驻集训。 其实,飞龙军团成立伊始,就被赵构安排在南道战区训练成军,可以说是最早在南方雨林地区训练的军团,所以谢天赐第一时间扎到兰纳大营,和李璞这个副总指挥商议训练作战计划。 这样一来,大西南特管区算是正式成立,大总督是段正严,辖大理特管区、吐蕃特管区,将来还要将天竺、蒲甘等地区纳入进来,大西南战区也同时成立,刘勇担任战区司令。 谢天赐这个总指挥将在刘勇、李璞的协助下,在上半年完成军队的整编和训练,下半年进行军演后,根据军演成绩,确定远征军团。 关于远征军团的组建,赵构只告诉了谢天赐,枢密院里,也只有枢密使岳飞和几位副使知道,远征军团,可不是只有大西南一支。这是赵构雄霸天下最雄厚的一支力量,包括远征舰队。 赵构曾言,要让大宋帝国府浴血凤凰旗插遍雄鹰飞过的每一个地方。 大宋帝国东京汴梁城,皇议殿。 赵构的办公房内,李纲、汪伯彦、赵楷、曹辅、岳飞、赵子明、汪若海、韩世忠等人齐聚在场,梁景列席。 皇后邢秉懿和丽妃端木冬雪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还在大理,四季如春的鄯善府,让邢秉懿有些留恋。本来邢秉懿强烈要求端木冬雪陪着赵构回京的,但端木冬雪却要留下来照顾皇后,赵构想了想,端木冬雪不仅仅是丽妃,还是杏林高手,有她在,赵构还是很放心的。 赵构还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回京,在梁景的护卫下,返回京师,召开秘密朝会。 天气有些炎热了,皇议殿四周放了四大盆冰块,旁边是冰镇的酸梅汤,随时可以取用,但赵构却把会场搬到了后花园。 说是后花园,面积倒不是很大,但设计得非常别致,小桥、假山、亭阁,没有种植高大的树木,倒是栽种了一些石榴、葡萄、葫芦等果蔬植物,倒也郁郁葱葱。 几把藤椅摆成一溜半圆,每个椅子旁边,也有冰镇的冷饮可以随时取用,赵构戴展翅幞头,着圆领黄袍,一条排方玉带束腰,脚蹬皂靴。分坐两旁的各位政务院大臣俱是朝会装束,直脚幞头,紫色大衫,腰系金色腰牌(鱼袋的变化,是赵构的革新之一,类似于特别通行证,分为金镶玉、玉、金、银、铜、铁等质地),赵楷有王爷爵位,乃是玉牌。 赵构已经习惯了当下的服饰,但在私下场合,还是喜欢直身长衫,宽松舒适。但今天是大宋帝国正式的小朝会,还是衣着朝服。 不过岳飞等武将的朝服还是有区别的,都是礼甲着身,更显威仪。 赵构今天的主要议题是两件事情,一是大宋帝国今年上半年的经济总量汇总报告,他需要知道钱袋子里有多少钱;二是要把自己未来五年的军事发展提交枢密院审议并做出相应的方案。 “李总丞,今年上半年国产总值多少?可否达到预期?”赵构直奔主题。 “回官家,截止今年五月底,已经完成复兴七年上半年的国值计划,总体增长一成,财政部统计为四千亿宋元;随着下半年海贸的高期发展和大西南商贸区的建成,保守估计在五千亿以上,所以今年有望过……万亿。” 饶是李纲早已练得心如平湖,也和负责经济的赵楷核实过无数次,但第一次在小朝会上说出来,还是有些激动。 李纲这个政务总丞现在反倒是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觉,早已过了复兴元年时期那种激情澎湃的年纪,现在更加感觉到自己肩上的重担是那么沉甸甸的。 万亿,这几乎相当于大宋建国到现在的总量,这是一个奇迹,但就是出现了。 “主要增长点在什么地方?”赵构满嘴的新名词。 李纲笑着对赵楷说道:“还是请赵副丞来回答官家的这个问题吧。” 这些年,赵楷主要是抓经济建设,赵构从当初和西夏建立榷场,就发现了赵楷在经济建设方面的天赋,眼睛毒,脑瓜子灵,出手果决,手腕狠辣,这些,恰恰是高经济建设要具备的资质。 内靠赵三哥,外依十三姐,赵构的钱袋子,用的都是自家人,会有预期的效果吗? 第632章 两手都要硬 赵楷一直负责抓经济,而且陈遘的到来,更是让赵楷如虎添翼。 赵楷笑道:“我和陈副丞以及经委会,对复兴五年到七年这三年来的经济增长做了全面的统计,出现的增长点主要包括:一是海上贸易的快速发展,现在全国注册的海贸商社已经上万家,得益于银本位的结算,我们发行的宋元大受欢迎,用您的话讲,很是坚挺。用纸币换金银,再用金银挺纸币,现在所有离岸贸易,一律宋元结算,就这一点,老九,我们就赚大了。” “哈哈哈……”看到堂堂的王爷说到这里的时候那种嘴秃噜的感觉,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李纲脸色一沉,呵斥道:“赵副丞,什么老九?是官家!咱们是朝会,严肃。” 赵楷孩子似的一吐舌头,笑道:“赵楷知错。官家,这第二个方面就是农业的大发展已经逐渐成熟,尤其是这两年的水利基础建设,不用说十年、百年受益,现在的好处就实打实地摆在老百姓面前。现在的税赋为百里抽二、二税抽一(按照百分之二的赋税,每年的夏税和秋税只交一种就行,可根据两季收成来合理调节。)这后无来者不敢说,但前无古人是肯定的。老百姓交上来的,都是一级粮食,都把最好的粮食交给了国家,每到交公粮的季节,官道上的交粮大军可是一景。‘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这些场景,永远不会在我大宋帝国出现。官家,就冲这一条善政,我服九哥!”得,又秃噜出来了。 李纲看了一眼赵楷,但没有再说话,也是离座率领众人恭恭敬敬冲赵构揖礼,这是发自肺腑的一礼,都是满含着泪水代天下百姓而礼。 赵构也是动容,近前搀起李纲等众人,说道:“谁把老百姓放在心中,老百姓就把谁放在心中。这句话,我依然和大家共勉,我们为天下苍生计,为天下大同计。” “为天下苍生,为天下大同!”众人异口同声道。 “好了,赵副丞还没有说完吧?咱们再细听。”赵构挥手让大家落座。 赵楷饮了一口冰饮,长出一口气道:“第三就是工商业的大力发展,您常说‘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无粮不稳、无军不久’,现在细想,句句真理。您所说的工业革命一词,倒是有些不好解释,但这些年国家大力发展工业,已经在我大宋帝国形成四个工业区,涵盖冶金、造船、机械制造、化工等行业,还有五个轻工业区,单是两浙路,就有两个。 我看这大西南区,怕也是要开辟工业区的。至于商业,我们西域延合大联盟的北路体系和南道海上贸易体系,一南一北,带给我大宋帝国的,都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说心里话,我赵楷也是越看越喜欢。从复兴五年开始,商业税已经超过了农业税,光去年一年增加的榷场,就达到了一万所,哈哈,官家,咱大宋帝国,用您的话讲,现在真的是不差钱。” 赵构却脸色平静地说道:“是啊,经济发展了,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但有些问题也就来了。贫富悬殊的问题、地区差异的问题、发展不均衡的问题、现实和理想不相匹配的矛盾问题等等。我们作为最高执政者,要冷静下来看待问题,一定要戒骄戒躁,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赵构深知一个国家快速发展必须经历的“阵痛”是一种必然,但作为先知者,他还是希望将这种不利因素降到最低。 李纲一直在深思,作为历史上有名的政治家,他的头脑比别人自始至终要高出一头,或者说,他善于从另外一个角度更多地去考虑问题,才能给赵构当好这个大管家。 “经济保持良好运行,相关的制度一定要跟上,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实现法治国家而非人治。曹辅,你是负责这一块的副丞,要早入手,让制度走在前面,我不要事后诸葛亮。” 曹辅起身揖礼道:“辅一定牢记您的话语,律法司已经开始在全国进行调研,各路督府都成立了律法调研司,我们要掌握基层的第一手材料才行,这件事情,也急,也不能急。” 赵构笑道:“好一个也急,也不能急,这才是务实做事的态度。载德公做事严谨,我是放心的。就按照你的思路去做,但一定要多听一听基层的意见,不要闭门造车,脱离实践。” “是,辅谨记。” “好了,经济工作的汇总就到这里,赵副丞要跟紧盯紧。鹏举,军事方面,我上次给枢密院的《论军队未来十年的建设方向和任务》,下面有什么反应没有?” 赵构对军事枢密院枢密使岳飞询问道。 岳飞回答道:“各大战区汇总上来的讨论稿,经过枢密院情报分析处梳理整合,一共有三大类情况或问题。一是对‘拓展生存空间’有些疑惑,认为现在的大宋帝国已经取得了前所未有之辉煌业绩,幽燕之地尽归我朝,昔日的大辽、西夏等诸多强权加入我延合大联盟,现在又有大西南区建设的规划,认为应该休养生息,不易再兴刀兵,应该抓住这难得的机缘,大力搞好内部建设。这些意见以各大战区副职、军、师级军职居多,少数团级军职亦有。” 说完话,悄悄看了一眼赵构,见赵构脸色平静,不怒不喜。李纲却瞥见赵构的眉毛不由地跳动了几下,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岳飞继续说道:“第二种意见是应该趁着我大宋帝国内部团结、外部和好的大好时机,实现大宋帝国雄霸天下的宏伟蓝图,他们认为,这几年大宋帝国的军力空前鼎盛,全国军民万众一心,对大帅忠诚不二,特别是基层军官,他们渴望建功立业,开疆拓土,将来在名臣良将簿上留下光彩的一笔。这些人以中下级军官为主,主要是部分师、团、营级将领居多。但有一种想象,军队中的有一些高级将领希望转业到地方政务部门,但也有一些地方政务或者乡兵武社基层官吏迫切想加入正军,建功立业。” 赵构依然一副平静的表情。 别人都在专心地听着岳飞的汇报,“还有一种意见就是希望尽快加大水军的建设,这些大都是水军的将领,特别是第四舰队。这些年随着海上贸易的不断扩大,水军的建设速度明显有些跟不上,去年十月,在日本岛国以东,海盗猖獗,我海运船只损失三十八艘,这本是水军第四舰队折彦直司令员的辖区,但第四舰队刚刚组建,石罕城军港的建设还不是十分完善,第四舰队的大部分船只只能借靠停泊在第一舰队军港。护航兵力单薄,导致增援不力。折彦直司令员已经打了好几次报告,希望增加水军建设拨款,还说……” “说什么?”赵构沉稳的声音非常有力。 这个时候,水军司令韩世忠坐不住了,起来大声说道:“折彦直司令说,不能再让人家啪啪打脸第四舰队,说是第四舰队的脸面,其实是我大宋帝国的脸面,小小的海盗如此猖獗,我煌煌天朝岂能任其做大?” “大帅,水军没有完成好任务,致使商贸船队遭受重大损失,我有责任,甘受处罚。”韩世忠向赵构揖礼检讨。 “日本?哼,很好,很好……”赵构缓缓起身说道,“看来,是要再次召开一次大宋帝国全体代表大会了。汪若海,居安堂、思危厅的名称是怎么来的?和大家再说说。” 汪若海起身郑重说道:“政务院居安堂、枢密院思危厅的名称由来,出自《司马法·仁本》,原文是‘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故大帅在提醒大家要居安思危,时刻警醒。” 赵构点点头,对汪若海还是很欣赏的。继而开口说道:“自复兴元年到现在也不过七年时间,可二帝被掳北狩的靖康之耻,有些人却忘得干干净净。满脑子捞钱捞好处,到处置宅子、养外室,生活腐化奢靡。据说,我们有一位高级军官,喜欢吃一道菜‘红掌绿波’,倒是蛮富有诗意。用鹅掌若干,鸡舌少许,一两小鲫,三钱豆腐,熬制一碗鲜汤,为了保证新鲜,竟然利用军邮,不惜几百里从湖泊中运来鹅掌。一只肥鹅,只取两脚鹅掌,这一碗‘红掌绿波’据说可以卖到三百元,几乎是我们大宋帝国的月平均薪水。梁总局,你们的凤楼最贵的一道菜‘狮子滚绣球’好像也没有超过一百元吧?梁景,这位军官是谁啊?” 梁景回答道:“北道战区北京路军区后勤保障部部长窦骁少将。”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周室之亡,自烽火戏诸侯始;盛唐不再,以奢靡继贪腐终。二者何其相似啊!这还是一位少将,中将呢?上将呢?有没有?军队系统是这样,地方系统呢?曲风的总监察院去年一年受理的贪腐案件一千七百起,这还是五品大员以上,那些七八品的地方父母官呢?我看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岳飞满脸通红,李纲低头不语。 窦骁是军队系统,又是岳飞的老底子北道战区。李纲在反思政务院这几年的工作中心,好像对内部纪律监督的力度确实在下降,各部司包括下面的各路总督,眼睛都盯着经济建设和基建发展,对反贪反腐好像并没有重视起来,有些甚至还认为是一些必要的手段。 确实是思想出了问题。 第633章 二次大整风 复兴七年七月初四,大宋帝国中兴党第二届委员代表大会在东京汴梁城召开。 大会应出席代表两千七百二十三人,实际出席代表两千五百八十人。许多战斗在一线的军队系统代表因为任务的特殊性,没有出席。 赵构在大会上做了《大宋帝国新的历史使命》的报告,全方面总结、回顾和展望了大宋帝国自复兴元年到复兴七年,大宋帝国十年复兴宏伟规划第前两个五年规划内的任务完成情况。 在充分肯定了成绩的同时,严肃指出了在各级管理阶层特别是高级管理阶层出现的思想滑坡、变质甚至发生蜕变的严重现象。 这次大会,就是要让所有干部“脸红出汗自我觉醒”。做到了,擦干身子,换好衣服,继续在复兴之路上大步前进。思想转不过弯来的,那就腾出自己的位子,让有思想、有能力的人顶上去。一条死路往下走的人,那就该去哪就去哪儿吧。 会议讨论了三天,主要是由政务院组织。从第五天开始,风头开始转向军队系统,赵构亲自参加军队系统的大讨论,身边皇议殿公房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飞龙卫,全部下沉到各个代表团,只听不说,只记不讲。 会期十天,比预期的多出三天,是因为赵构要对军队进行大力度整改,涉及到五大战区、两大特管区,更重要的是,涉及到以后十年的强军目标。 八大战区司令对调,事先只有李纲和宗泽、岳飞三人知道,但也仅仅是知道“要动一动”。 赵构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军队中的高级将领,老是待在一个地方不好,要动一动。” 至于怎么动,动哪些人,什么时间动,赵构都没有细说。 会议进行到最后一天,赵构突然在皇议殿直接宣布命令,进行了战区司令的对调轮换,命令下达后马上从东京奔赴新的工作岗位。 南道战区司令张俊和塞北战区司令宋琦对调。 东道战区司令成闵和西道战区司令席贡对调。 北道战区司令王贵和中道战区司令赵子亮对调。 应龙军团司令于成龙和内卫司令贺虎对调。 飞龙军团司令李璞和大西南战区司令刘勇不动。 水军司令韩世忠、炮兵司令苏定方和空天军司令蒋宣不动,但却接到了军队内部“整改提质”的命令,尤其是水军第四舰队的建设,必须在一年内补上欠缺的短板。 为此,今年下半年,根据军队建设和实际任务需求,水军、炮兵、空天军分别增加了技术提升专用经费。其中水军一次性拨付的专用经费就高达一亿宋元。 刘勇在大西南的任务重要,中途不能换将。飞龙军团作为大宋帝国机动军团地位重要,李璞的蓝军位置一直做得很好,但距离赵构的要求还差得很远,李璞是唯一一位具有战略眼光的基层司令,目前还没有人能替代李璞,所以赵构暂时不动。 开会之前,赵构下令让各司令员进京开会时,可以带上自己的一个不超过五人的参谋班子,远远低于平时开会的规模。 平时这些大司令出行,至少要四五十人,光是警卫排就三十多人,这是有要求的。但这次以大帅府直接下令,还是第一次,以往都是以枢密院下令,可见赵构对此事的重视。 这次十大司令员调整,在大宋帝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据说,西道战区司令席贡给赵构准备了好些个土特产礼品,一样都没有带上。开完会,赵构一个个接见各位司令员,每人的会见只有一刻钟,出了皇议殿,直接奔赴新的岗位。 所有司令员坚决服从命令,即刻走马上任。 十天会议期间,曲风的总监察部一共“请”了十一位部司级别的高级官员前往监察部进行“交心谈话”,随后就对其中八人进行了监管处理。 而吴进忠的军事监察部更是成了最让人谈及色变的部门,大有当年巡检二处的影子。从北京路后勤保障部部长窦骁开始,一共有一百多人被请到了军事监察部,而负责协助调查的,恰恰是梁景的一处,情报处。 梁景手中的权利很大,除了安情总局之外,枢密院的军情司、治安部的安全司,都归他这个大宋帝国安全委员会会长管辖,真正的情报共享。 在这样一张网下面,任何宋国的官员、军官都是透明的。 但有两个地方,梁景知道自己不能碰,或者说,只有请示赵构了,才能调用一些有限的情报,一个是吴福的内务部,一个是朱远山的修内司。 梁景和吴进忠在行动之前请示赵构,军队的事情一定要赵构拍板才行。赵构只说了一句话:“军队一定要保持纯洁”。 这句话,足够了。 军队里不需要那么多声音,军队只需要知道一个道理,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打赢一切战争。 既然个别人没有了进取之心、牺牲之志,就该给挪挪地方了。至于贪污腐化、思想堕落的军官,一律按照相关法律严惩。总之,军队内部要做到“风清气正,充满斗志。” 大宋帝国历史上,称这次第二届全国民意代表会议为“七四会议”,他还有一个另外的名称“全国整顿大会”。称之为大宋帝国复兴历史上最着名的四次会议之一。 赵构的大帅府和枢密院,没有被整风运动波及到,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队伍的年轻化。 像岳飞,军事枢密院枢密使,也不过才三十一岁,副使赵子明三十岁,汪若海三十三岁,韩世忠也不过四十四岁,刘浩三十八岁。 至于大帅身边的人员,都不会超过三十岁,年龄最大是高进,也没有超过三十岁。年轻人朝气蓬勃,充满活力,这是赵构喜欢看到的。 况且,赵构也才二十七岁,正是大好年华的时候,可想而知,赵构带着一帮子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枢密院是三十岁到四十岁的壮年之身,即使是李纲的政务院,平均年龄也才四十岁左右,正如崛起的大宋帝国,一切都是新的、年轻的、充满活力的一个时代。 赵构对整风运动抓得很紧,他不要短期效应,他要的是长治久安。各地要开展为期一年的大整风运动,剖析自己的思想,寻找差事上的不足,反思自己的思想,是不是围绕着当今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提出来的思想来开篇布局,要牢牢树立一个理念“赵构思想就是我们的思想”,认真领会、揣摩、落实。 借这个会议机会,赵构允许各地封疆大吏多在开封逗留一个月,一是赵构要找各地都督谈话,有时候是按照区域集体谈话,但不会超过五个人。更多的时候是个别谈话,有些都督甚至谈三四次,中午也就陪着赵构一起午餐,致使留京都督都以能陪着赵构一起午餐为毕生荣耀。 这里面,琉求总督曹平正被赵构专门接见了三次,每次都留下陪着午餐,这让许多都督心里都涌现出一个念头,一定要和这位曹总督搞好关系,这位曹平正总督,怕是和咱们的官家关系非同一般。 曹平正治理流求五年,已经初具规模,以稻米、水果、林业、渔业、工艺等为主,在高雄左营区,驻有大宋帝国的第二舰队,整个高雄地区成为了一个军镇,也带动了周边地区形成颇有军事化色彩的一个大区,成了流求南部地区最富饶的地区之一。 曹平正已经干满五年,按照当初的约定,赵构应该将其召回,换一个地方或职务。 但赵构心中的宏图大业的计划已经启动,流求是一个很重要的支点,这个时候,一个在流求担任了五年总督的曹平正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但赵构还是要征求曹平正的意见,大宋官家得说话算话。 这次曹平正敕封子爵,这只是对其业绩的考核奖励之一。赵构提出让曹平正进入政务院,担任政务委员,这已经是进入大宋权利中心了。另外一个职务是担任塞北特管区总督,赵构要把赵鼎得换回来,不能总是兼着这个总督,大宋帝国政务院一大摊子事情呢。 还有就是继续担任流求总督,但是是以政务委员的职务兼任,算是将流求总督提了一个档次。 但赵构将这些设想和曹平正探讨的时候,曹平正却说自己还是在流求任上发挥的作用会更大一些。 他对赵构说道:“陛下这次的报告里面,我看是要对东面的那个岛国动手了,不知道我猜测的对不对?如果是这样,我在流求的作用更大。但我建议陛下不要以政务委员的名义兼任,这样一来,别的各路总督怎么办?我迟早是要离任的,继任者有没有这个委员职位?我个人名利是小,但国家制度为大,岂能因小失大?” 赵构看着曹平正晒的黢黑黢黑、精瘦的脸,有些心疼,这个总督也不过三十五岁,却怎么看上去有四十五岁的样子,他在流求受苦了。五年时间,硬是把一个流放发配之地变成了鱼米之乡、水果之乡、林业之乡、军港之乡…… “筱德(曹平正,字筱德。现任流求岛总督)这五年辛苦了,我是都记在心里的。既然你这样想,也是中兴党员应该具备的觉悟,我很欣慰。不瞒筱德,我是要教训一下那个弹丸小国,这些年本想着拉着他们发发财,可是这伙子短腿家伙财迷心窍,还打起了‘海盗’旗号,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梁景的安情总局早就将情报汇总上来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这个小日本。” 曹平正笑眯眯说道:“官家,您看在我五年考核卓异的小功劳上,如果敲打小日本,我主动请缨前往善后,如何?” 赵构盯着他很是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对日本总督有没有兴趣?” 第634章 大航海时代 尽量避免两线作战,是任何一名军事家都要考虑到的。 但是赵构就是没有考虑,他就是要进行两线作战。一条战线在东,一条战线在西南。 说是两线作战,其实在赵构眼里,也就是区域局部战争。但在战争强度上讲,对东,日本群岛的战争,是强硬的军事手段为主,但要准备充分。而对东南诸国,则是怀柔拉拢为主,这里面主要是天竺。 天竺现在正是波罗王朝时代,也是佛教影响的最后一个时代。其后,随着伊斯兰教的入侵,逐渐消失。赵构深知这是大宋帝国最后也是最好的一段时期,趁着现在佛教还占有一席之地,他的版图才有可能进行扩张。 赵构要在最短的时间,征服整个天竺各部,只要天竺归附,其余各邦的国王也好、君主也好,会很聪明地做出选择的。 先礼而后兵,这也是赵构一贯的军事策略。拿下吐蕃,等于大宋帝国新开辟了一条直达天竺的通道。吐蕃没有统一的时候,大宋帝国的西路商路要到天竺,必须走河西走廊到西域各国再转道天竺,路途最远;另外一条就是走海路,经过华南中南半岛再到天竺,这条路线,水军的第三舰队已经开辟了一条航线,商道打通的同时,更是为了军事上的后手便利。 如果不趁着现在大好时机,再过几十年后,佛教的统治力将会极大的降低和缩小,将不利于大宋帝国的开疆拓土的伟业大成。 现在的泼罗王朝的统治者叫做鸠摩罗波罗,“鸠摩罗”这个名字好耳熟! 赵构在返回东京的时候,专门和刘勇做了一次密谈,至于密谈的内容,别人自然无从得知。但心细的人会发现,刘勇司令员对黄龙军团的训练突然开始增加了专门的针对性训练,很快,魔鬼司令的大名在大理西南区盛传开来。 整个天竺分为三部势力,鸠摩罗的势力主要是在北部地区,和东部的朱罗王朝的关系修好,来共同对抗南部强大的遮罗王朝。 这些情报,梁景的安情总局已经很详细地将其放在刘勇的案头,但是为了西南大局,这次出兵的前敌司令是段正严,这是赵构为段正严策划的人生大戏,这份功劳,足以让段正严牢牢站稳西南王的位置。但一旦失败,无为寺只会增加一位老和尚而已。 刘勇是协助,或者说是做好后勤工作。还要尽快维持吐蕃特管区的稳定发展,刘勇的任务很重的。 但刘勇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一点困难也没有提,他知道自己的大帅需要自己去做什么,而不是说什么。 这也是赵构将刘勇放在这里的原因,刘勇以前在战场上是一员勇将,现在大西南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正是需要刘勇这份一往无前、无畏无惧的勇者精神。 现在已经有一些冷言冷语传到赵构耳朵里,说刘勇是大理特管区的“太上皇”,武断专行、飞扬跋扈,段正严对刘勇言听计从。 赵构早就明确规定军政两分,以前实现军管,是特殊时期特殊方法,现在要求军政分开,各司其责,但像大西南特管区这样的新政区,还是有其特殊性,没有一个像刘勇这样的狠角色,是镇不住的。 赵构只做了一件事情,将监察部转来的检举劄子交给梁景,“去查一查,谁写的?怎么回事?” 按理说像这样的劄子,根本用不着梁景的安情总局,更用不着动用堂堂的定海侯梁大局长,但赵构就是这么做了。 皇议殿,赵构公事房。 四面年轻的水军少将军官笔直地坐在赵构面前,一动不动。水军第一舰队司令陶晗、第二舰队司令毕方、第三舰队司令武胜,第四舰队司令折彦直,在水军司令韩世忠的带领下,奉命前来述职。 赵构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水军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这次水军前来汇报工作,是对前一阶段水军建设中提到的一些问题,看看落实解决了没有。 “良臣,第四舰队的组建,在前年就已经开始。去年石罕城军港已经开始筹建,一年多时间过去了,军港的建设严重滞后,为什么?” 韩世忠有些脸红,虽然赵构语气平静,也是询问的口气,但作为水军司令,韩世忠还是觉得大帅的语气里有些质问的意思。 “大帅,石罕城军港的建设,动工的时候已经入秋,您知道,塞北特管区的冬季来得早,不到十月已经上冻,施工有些困难。其次就是船坞的建设,需要一个一个来,也急不得。军港是百年工程,马虎不得。另外,完颜希尹的长白山大学是官家亲自命名的,三年完成,许多建设队伍被抽调,人手不足也是一个原因。最后就是舰船下水,尽管在辽东半岛又新建了一座船厂,但您知道,现在一艘排水量三千五百吨的新型巡洋舰,虽然采用了您的模块拼装法,最快也要一年时间,还是要原料充足的前提下。要形成战斗力,还需要大量时间去海试。所以,预计第四舰队最早形成战斗力,也在明年了。” 第四舰队司令折彦直,从琼州昌化破格提为水军高级将领,先是在水军指挥学院进修了一年,然后在水军司令部韩世忠手下,因为其出色的战场预判能力,被擢升至第二舰队副司令。 第四舰队组建,赵构一纸调令,将其调入新组建的第四舰队担任司令,对这位折家将,赵构还是非常认同和喜爱的。 既然谈到了第四舰队,又有海盗的事情在前,虽然现在第一舰队奉命支援北上,但折彦直还是觉得这是第四舰队的耻辱。 他站起身对赵构敬礼说道:“大帅,第四舰队虽然舰艇数量严重不足,但军令之下,第四舰队保证完成任务。” 赵构赞许点点头说道:“勇气可嘉。也是我有些着急了,百年的水军,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大宋现在已经有了四支舰队,目前来说,够用了。下一步就要从提升舰队的规模和战斗力入手。我是有点急进了。” 一位水军总司令和四位舰队司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官家在自我检讨,这可是非常少见。顿时五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本来是自己的责任,现在大帅却毫不犹豫揽在自己头上。 第一舰队司令陶晗是大宋原水师统制,是第一批跟着赵构建设水军的元勋之一,但也不过才四十二岁,做事最是沉稳。多少知道一些赵构心中的想法。 他看看说道:“大帅也无须烦恼。我第一舰队北上,护航日本海周边海域,也是适应各地水文特征的好机会,您说过,大宋帝国的水军要走向大洋的,我们已经开辟了三条航线,第一舰队、第二舰队、第三舰队都有丰富的远航经验,最宝贵的是这批逐渐成长起来的水军骨干,这是我们水军发展的重要力量。折司令的第四舰队成立最晚,我是老大哥,我先表个态度,你折司令看好谁,我无条件放人。” 赵构心里暗赞一声好,不愧是老部下,就是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 有了陶晗的态度,毕方和武胜都表示,大力支持第四舰队建设,水军指挥学院毕业的学员,也优先让第四舰队挑选。 赵构大声赞道:“好,你等有如此觉悟,我很欣慰。第四舰队的建设发展,将是我大宋帝国水军建设的一个分水岭。为什么这么说?一是新型的巡洋舰的吨位在三千五百吨到四千吨,驱逐舰的吨位在三千吨,护卫舰至少也在两千吨,钢材的使用率超过了百分之五十。而且全部装备新型丙型霹雳炮,这是水军603军工厂专门为远航水军量身定制的,增加了炮身稳定系统,已经通过了海试,各项性能提高了百分之三十。 我的计划是第四舰队将成为全新的舰队,将由两艘巡洋舰,四艘驱逐舰,八艘护卫舰,十艘巡侦舰,六艘补给舰,两艘医疗舰,三到五艘运兵登陆船组成。还有,十具侦察热气球。” 赵构信心满满,这支舰队,将是划时代的远海舰队,最强舰队,他要依靠这支舰队,开创大宋帝国大航海时代。 第635章 挂单兰陀寺 本尘大师很是辛苦,十八罗汉苦不堪言。 他们苦行一个月,终于来到天竺。要不是有着浑厚的功底,帕拉山口他们就过不去。 向导已经回去了,是自己主动回去的。缘于本尘告诉他们,大西南特管区的联合大军需要熟悉当地气候和地形、路径的向导,开出来的条件是非常优厚的。比如他们这趟向导任务,带着二十一人从吐蕃翻过帕拉山口到达天竺的汉拉邦,就算完成任务。 但他们向导组一行三人,每人得到的是一万宋元的报酬。 这几乎是他们五年的收入,而且事成之后,答应坐骑归他们个人所有。这可是大宋帝国的军马,专门为吐蕃大军配置的,不是有钱就能得到的,在一定程度上,那是雪域高原一种荣耀身份的象征。 本尘不去想这兄弟三人心在想什么,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再说。唐玄奘这和尚的传说,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兰陀寺,是鸠摩罗波罗王朝的第二大寺院,仅次于朝远寺。鸠摩罗广弘佛法,主要是信奉密宗大乘佛教,属于藏传佛教体系。但在南方一些邦郡之地,却开始有一些异端邪说的教义开始传播,这让鸠摩罗非常担心。 大理无为寺同属一派,虽然无为寺寺院规模不能和兰陀寺、朝元寺相比,但和兰陀寺却颇有渊源。 大理开明四年(公元1110年),还是本尘和尚在位的时候,兰陀寺上师罗布游方各地,从吐蕃南下到了大理,突染风寒,被段正淳(本尘)送到无为寺将养一月有余,期间不时探望,是以俩人结为莫逆之交。 后来罗布回到天竺,讲起这一段游历,深有感触,对无为寺的武僧也是非常羡慕,因为罗布发现,很多上国寺院里,都有武僧,职位还是不低。 他建议兰陀寺也建立一支自己的武僧,却被摩可堪布否决了,摩可堪布认为,大修者修心修性,即使修身,也是苦修,以自身愿力而成正果。 这件事就这么挂了起来,但罗布一支心中是放不下这件事的。“护法呼图克图”一直是罗布心中的一个结。 本尘大师的到来,让罗布心中那团火重新燃烧起来。一来南方各邦已经出现异端教义的传播,开始对本地佛教产生了影响,虽然还没有扩大,也只是在一些小地方布教,但兰陀寺的愿众遍布天竺各邦,自然会把这些消息传回来,其实,佛教之间的争斗,同样是血淋淋的。 本尘率领众人在兰陀寺挂单,受到很好的礼遇。休息了两天缓过劲儿来,本尘接到罗布传话,兰陀寺摩可堪布今夜要和本尘师兄谈经论道。 兰陀寺后院一处僻静的禅房,正是摩可禅修的地方,院子虽然不大,但曲径通幽,花木荫蔽,倒也有几分清修无扰的意境。 本尘还是第一次和摩可见面,倒不是老和尚架子大,而是他刚刚返回。“师兄,摩可有礼了。” 本尘比摩可大十岁,曾是一国之君,对于大理,摩可还是抱有好感的,那是一个没有什么野心,提倡内敛思修的国度。 “摩可师兄客气。”本尘同样有礼,兰陀寺可不是无为寺能比拟的,同样对摩可很是敬佩。 “我一回来,罗布就和我说了。本尘师兄一路风尘仆仆,率众而来,怕不是单单为开坛讲经吧?”摩可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本尘的内心一般。 “哈哈,师兄睿智。本尘倒是先要请教一下师兄,南下之行,怕是不太顺畅吧?听闻有异端教义布施大众,于我佛教相悖,不知对此,师兄有什么看法?” 摩可看了一眼本尘,深邃的目光里透着一丝担忧,说道:“我大乘教法,历久弥坚,天下虽大,共为一家,普渡众生,修为正果,乃是我佛宏愿。但是,师兄可知天竺虽三分天下,但教义无双。倘若就此任凭清风拂尘,终究会成为狂风暴雨,我等皆是罪人。” 本尘笑道:“师兄禅修,为己为人?” 摩可一愣,此言问得精妙。 遂笑道:“亦为己,亦为人。” 本尘一笑,此答回得甚巧。 继续问道:“师兄南归,可有心得?” 这算是问到根上了,兰陀寺秉承龙树中观道义,南庭为首。如今却要面临他教叩门之难,作为传承者,摩可自然知道身上的重担。 但佛家讲缘分愿力,是一种信念的力量。众生普渡是为大乘,摩可从来没有想象到另外一种力量,武力。 摩可略一思忖,还是实话实说:“师兄,摩可此行,虽然只窥一豹,却是心有不安。我等皆一心劝人向善,兼有仁爱之心,善意之举,为何世间依然有恶的存在。” “前世因,后世果,为恶来,为善终。这才有佛法无边,向善而赎。师兄,岂不闻我佛慈悲亦惩恶,惩恶即为扬善,以一人之恶,换来万人至善,请问师兄,此为恶还是善?”本尘合十揖礼道。 摩可一愣,随即笑道:“师兄大觉,摩可受教了。师兄此行,是为何来?” 终于谈到正题了,本尘心道:“这摩可还真不好对付。” “师兄,对大宋帝国可否知晓一二?”本尘开口问道。 “大宋帝国?据说现在的皇帝是一位名字叫做赵构的年轻人,很是了得。你们的大理国主最后也臣服于他,我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但大理王能审时度势归顺大宋帝国,应该是有他的考虑的。近日吐蕃王朝也归为一统,成为所谓大宋帝国大西南特管区其中一区,我想说的是,这位年轻的国王,野心很大。” 摩可能得到这些情报,本尘倒是没有觉得意外,游方和尚其中一个重要的职能就是将游历过各地的大事趣闻,回到寺院之后向监事一一禀明,和尚可不是一味地诵经念佛的。况且,大宋帝国的海上商贸,可是开辟了南下航线的。 摩可看到了大宋帝国的野心,说明摩可对这件事是上了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南下朝元寺。因为按照常理,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他堂堂的堪布亲力亲为,甚至连罗布上师也用不着。 不出本尘所料,堪布应该是去朝元寺商议对策了,天下寺院是一家,更何况同是天竺的南北二院。 本尘笑道:“大宋帝国皇帝的风采,小僧有幸目睹。那是一位大智慧者、大觉悟者,他提出的天下大同,不正是我佛倡导的众生普渡吗?只不过,这位皇帝陛下的大同,是从最底层的民众开始的,他们有一句口号,叫做为民众服务,所有官职部门必须遵守这个口号,现在的大宋帝国,了不得。这位皇帝陛下,在大宋臣民眼中,就是三世佛的象征。师兄有空,可去看看。” 摩可倒是一愣,这个评价,即使是佛家子弟,也是至高无上的,怎么普通老百姓会将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皇帝看成是他们心中的三世佛?这需要多大的愿力? “都是这个评价吗?”摩可明显有些不信,即使是佛家高僧,也不敢如此妄言,是对佛祖之不敬,纵然是贵为皇帝,如何能和佛家高僧相比? “师兄,你知道这最早的称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愿闻其详。” “是从被大宋征服的大金国属地,现如今的塞北特管区的金人嘴里说出来的。宋金一战,大金灭国,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第一时间不是屠城杀戮,而是调集了上万石粮食、棉衣、生活用品救济属地百姓,他的原话是‘皆是天下苍生,不可冻死一人、饿死一人,’那年北地极寒,可在塞北特管区,真的没有冻死一人,饿死一人,连原金国左相完颜希尹都心悦诚服,师兄,大宋和金国可是有血海深仇的,能以德报怨,非有大智慧不能做。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做到了。” 摩可心中骤然升起无限敬意,以天下苍生为念,而非视天下为刍狗,非佛祖转世不能做到,难怪被敬为心中圣祖,如是,当得! 看到摩可向北合十,虔诚施礼,本尘心中笑了,“皇帝陛下的法子,还真灵!” 火烛之下,摩可一脸宝相尊严,他的心还是被触动了。天竺历朝历代的争斗,都会波及到各个寺院,这些当权者一旦为了手中的权利,是不介意举起屠刀的,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能有几个? 他可以想象的到,两国世仇,一旦兵戎相见,必定是你死我活,可据本尘所说,真正的宋金之战,双方并没有死伤多少人,反倒是有几十万的金兵最后归降了大宋,能用最小的杀戮,换来最长远的和平,但从这个角度,大宋帝国的皇帝,挽救了何止成千上万的亡魂,这份愿力,谁能匹敌? 摩可竟然有了一种迫切想见一见这位大宋帝国皇帝的愿望,冥冥之中,觉得这片大地之上出现的那些星火,在大宋帝国皇帝的眼里,何需弹指之功? 摩可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看向本尘的眼里,居然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 第636章 慈悲亦惩恶 朝元寺的两名呼图克图的尸体被村民发现,报告了寺院法师法莫志。 据报告的村民讲,他是一大早出门要去古比克帮庙会,也是阴差阳错,昨晚凉了肚子,跑去路边草丛里出恭的时候,发现前面的水沟了露出一双赤脚,倒是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失足跌落水沟的。近前查看,却是两位呼图克图师父,从衣着上看,明显是朝元寺的寺众。此人不敢迟疑,叫上随众,赶紧去朝元寺汇报。 朝元寺赞比图法师率领寺众将两位呼图克图的尸体带回寺院处理,后发布佛贴,声明二人是失足跌落,脑部不慎撞到大石不幸殒命,法身已经焚化云云。 不过,另一份报告却呈现在朝元寺堪布伽祚手里,“……把赞、措施两位呼图克图,心脉俱断,胸口乌黑,疑似中了毒掌,原因待查……” “可有线索?” “正在询查,不过,我寺建寺多年,像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非大仇不能决生死,我佛慈悲,把赞、措施两位在我寺多年,为人至善,为何能痛下杀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义?” 赞比图法师压着心头怒火,语气平和地回答伽祚堪布的询问。 赞比图法师负责朝元寺的知客事宜,这件事让他蒙羞,况且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明,难免引起朝元寺甚至周边村寨人心惶惶、恐惧不安,还是要早一些找出凶手才是。 “法师,有大理无为寺本尘禅师求见。”迎客执事进来禀报。 “大理无为寺?不远千里来此作甚?几人随行?”赞比图一愣,这个时候怎么来了挂单僧侣。 但毕竟还是佛教一脉,还是从大理而来,而现在的大理,却不是昔日之大理,而是今日之大宋帝国大理一区,对大理也就那么回事吧,但对于大宋帝国,赞比图既然身为朝元寺知客僧,自然知道这大宋帝国却不是这大一隅之大理能比拟的,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朝元寺知客堂,赞比图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本尘搭着话,几次有些出神,让本尘看在心里,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只说自己这些人走的路远了,身子疲乏,想早点休息,就告退了。 赞比图也不多心,嘱咐手下好好招待也就是是了,自己还是操心自己身上的案子吧。 第二天一大早,赞比图要去伽祚堪布哪里回事,路过知客房,却看见本尘老和尚的十八罗汉僧正在晨练,天已炎热,广济等人赤膊而练,其呼喝之声、跺脚之力,整齐之势、龙虎之形,让赞比图走过去的身子又不由自主退了回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出朝元寺后门,向西百米,有一座塔林院,是朝元寺历代高僧圆寂之地,也是朝元寺禁地,非伽祚堪布之命不能进。 但在院子西北角一座普通的房舍之内,本尘和自己两大弟子了因、了凡以及广弘,在赞比图府陪同下,一起来到这里,勘验两具尸体。 尽管整个屋子四下里都是冰块,但还是隐隐约约有一丝尸气,众人都以白巾遮面,上面喷洒着一些醒脑杀毒的药物,但气候炎热,赞比图很是着急,在没有弄清楚死因之时,断不敢火化的。 “这是西域功夫,“噬心掌”,噬心阴经里的功夫,不是中原技法。”本尘一眼就认出死者身上那个黑手印,虽然已经有些淡化,但作为无为寺主持,又是以武为长,对于中原各个门派的武功自然了熟于胸,但这个手掌印,既不是少林一派的大金刚掌,也不是道家翠玄一派朝阳宫的手段,至于陕西宫家的朱砂掌和河北路沧县常家铁砂掌,根本和这种阴柔的功夫不是一个路子。 本尘在无为寺藏经阁中,偶尔看到关于西域的一些经卷之中谈及一种功夫“噬心阴经”,极为歹毒厉害,修炼之人,常常以活人为引,淬炼内功,完功之后比喝其血来化功。因为其摧残人性,有违天和,习练者甚少。 但如果练到大成,无有敌者。有西域巫师顺着“入门”开始,“有形”“少成”“无形”“大成”“觉悟”,一直练到“无形”,便已是西域诸多国家之大国师。至于“大成”和“觉悟”两种最高境界,据记载,还没有出现。 像今天这种情况,也就是练到“有形”这个第二层功夫,整个黑手印清清楚楚印在胸前,倒也很是瘆人。不过,这和许多内家功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说穿了,也就是有形到无形的修炼而已。 不过像这种损人阴德的功夫,在中原是站不住脚的,正如尼犁门在大理同样不会长久一样。 “赞比图师兄,尽快超度吧。”同时佛门弟子,本尘向两位师兄遗体施礼,黯然说道。 朝元寺没有护院武僧,也不是像少林寺这样以武驰名。但多少还有一些法师、活佛在自修的道路上,有些心法,也传承了下去,形成自己独特的内功技法,但要和无为寺、少林寺这样武学大寺相比,还是不能相提并论。 本尘本就是武痴,对天下武学多有研究,要不然也不能一眼认出这是西域武功。加上今天和朝元寺银月法王的切磋之中,接连使出“波若掌”“密宗拳”“金刚杵”和“十八罗汉拳”等武技,无一不是博大精深之法,尤其是十八罗汉拳,这在中原大地最普及的拳法,在本尘手里都已经是化腐朽为神奇,让赞比图大开眼界。 本着天下佛门是一家的原因,朝元寺堪布伽祚特邀本尘为朝元寺护法上师,在朝元寺开坛布经,并亲自主持了本尘上师的册封仪式和开坛仪式。一时间,来自大宋帝国大理特管区无为寺本尘禅师之名,很快红遍天竺南部各邦。 本尘在朝元寺开坛布经,引发轰动,吸引着周边众多信众前来听经,本尘虽然是武痴,但在无为寺几十年,可不是只单单钻研武修,对于各本经的研究,也是颇有心得。天竺的佛教,本就是中原佛教的起源之地之一,两地佛法教义一致,但也有地域区别,故本尘禅师的经法要义,却也让天竺各邦僧众大开眼界,伽祚堪布干脆召开了无遮大法会,召集天竺各地高僧前来辩经,颇有当年玄奘大法师天竺取经大法会的风范。 本尘每天晚上睡得很晚,他要把白天的辩经大会让弟子做好记录,这可是无为寺包括他本人最大的一笔财富,是要留给后人的。 还要将明天可能提到的一些问题罗列一下,写成一个个小的提纲,再在反面写上提示,有些引经据典的,还要再次观阅相关经典,所以本尘这两天一直住在朝元寺的藏经阁里,只有自己的两名弟子随侍左右。 已是亥时末刻,藏经阁偏楼一层最西边的那间屋子里的烛火,终于熄灭了,两名弟子一前一后从屋子里出来,回到他们在东边的寝室休息。 夜,是宁静的。远远望去,整个后院都沉浸在一片漆黑和宁静之中,只有前院的各处大殿,还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光亮来,那是值守的僧众在添灯油,顺便巡查各处,小心烛火。 子时已过,更加寂静无声。 一个黑影慢慢从藏经阁的顶层探出脑袋来,一扬手,“啪嗒”一声,一个东西扔在院内,激起一声脆响,像是夜猫不小心踩翻了东西,但瞬间而起的响声又被淹没在无边的黑夜里,整个大地又归于一片寂静之中。 又过了片刻,黑夜慢慢直起身子,悄悄顺着屋脊来到飞檐处,单手一搭屋檐,一个巧翻已经到了二层,如法炮制,身子轻飘飘落在院子里,脚下利利索索,不带一丝声响。 黑影身穿灰褐色短衫,黑巾包头蒙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蹲在角落里四下里警惕张望,看看没什么动静,悄悄潜行来到东侧窗户下,听了一小会儿,有悄悄来到西侧,在本尘休息的房间窗户外静听,见一切正常,遂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竹管,轻轻戳破窗纸,鼓气吹动,但见一缕若隐若现的青烟袅袅而入。 黑影怕不牢靠,继续鼓起腮帮子又吹了一会儿,直到看不到一丝烟气,才揣起竹管,回身要走。 不料刚一回头,一个倒挂的身影正好出现在他面前,一张涂得五颜六色黑漆漆朝下的脸冲他呲牙一乐,白生生的牙齿吓得他大叫一声“啊”,伴随着一声惊叫,一掌就拍了上去。 第637章 班门咋弄斧 要论功夫,本尘的两大弟子了因、了凡不是最高的,第三代弟子中,广慈的身手是“恐怕”的。 这个刺客很不幸地对上了广慈,而广慈的拿手功夫,是龙爪手。 “鸡鹤双形,不低鹰虎两爪;鹰虎合击,难逃龙形一手。”说的是各派手上的功夫,无论是鸡形鹤架,还是鹰爪功、虎手十三式,都不及龙爪一手。 这倒不是说其他手上的功夫不好,而是指龙爪手极难练成,这是要有内功作为基础,才能循序渐进一层层练上来。龙爪手百年以来,最为出名的有“北澄南本”一说。 北澄,是指是少林寺戒律堂执事澄观大师,已成龙象之功,挥手之间,云淡风轻,但双手却披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执掌戒律堂三十载,少林无有一人敢触犯戒律。 南本,是指大理无为寺藏经阁执事本惠。如果说本尘是武痴,那么本惠就是武颠,其疯疯癫癫的做派为无为寺上下所不解,只有监院本明大师认为他是无为寺百年未出之奇才,多方给予关注。三代弟子中偏偏出现了一个醉心武道的痴迷之人,就是广慈,一老一少视彼此为忘年之交、武道知己,本惠索性收广慈为徒,广慈原来的师父正是本明,也是一笑了之。本惠最大的成就就是龙爪手。不过,本惠坚持称其为“佛手三式”,一曰“问善”,二名“问身”,三谓“问心”,是为本惠佛手三问之功。 广慈师承本惠,专攻佛手三式,但在问佛修行的过程中,广慈必须通晓百家,打下坚实的基础,才能叩开龙形之门。广慈的机缘在于,他自幼孤儿之身入的佛门,投在本明手下,足足打了十五年的童子功,这才有了本惠慧眼识珠的机缘而来,用本惠的佛偈语“汝本为吾来,吾亦为汝往。” 广慈法号有慈名,出手却无慈悲意。双手搭在刺客双肩,看似轻松随意的一招,刺客顿觉双臂犹如被瞬间冷冻,丝毫不能动弹,但丹田之处提起的一股内力,却无论如何游走不到双臂,只在胸腹之间乱窜,顿时脸色通红,五内俱焚一般,偏偏双臂之处如坠冰窖,冷气逼人。 诡异的一幕,刺客就这样直挺挺立着,广慈变成单手在他肩上搭着,远远看去,就像两个好友在月下幽谈,但两人都是一言不发,却又透着一丝丝瘆人的气氛。 “噗通”一声,一个黑影被丢进院子,一动不动,看来不是昏死过去就是一具死尸。 东侧的屋门开了,了因、了凡两人出来,四下里突然冒出来七八个僧人,俱是十八罗汉众人,了因打一个手势,众人也不说话,抬起地上的“尸体”,广慈扛着“俘虏”,闪身进了屋子。 屋里的烛火已经点亮,正中坐着的,正是本尘。广慈把俘虏放下,看也没有看这名刺客眼中充满惊诧的表情,对本尘说道:“师叔祖,另外一人……广济下手重了。” 本尘点点头,冲广慈说道:“解开他。” 广慈单手冲刺客肩上一拍,被封的血液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下子窜到四肢,引发刺客脚下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就连刺客也是纳闷,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本来还想着充一把硬汉,怎么突然跪下了? 广济、广恩等人却是见多不怪,广慈大师兄,不让对手吃点苦头,怎么好意思叫广慈?佛手三问中的二问,不就是问身吗?问身问身,就是问问你,身体还是你的吗? 蒙着的脸巾被扯下的时候,一张浓须碧眼的西域人特有的相貌出现在众僧面前,在他身上,搜出了细竹管和一小瓶粉末状的东西,还有一些散碎银角子,还有十几枚金币。 地上的死尸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差不多也就是这些,但这些东西里面,有两枚银色钱币一样的东西,正面是太阳一样的图案,背面是月亮状的图案,材料像是银制,应该是一种身份标识类似的东西。 “你是谁?” 本尘出口却是突厥语,明显的刺客身子一愣,他听懂的。 既然能听懂,本尘也就不再问,而是自顾自说:“本来,这件事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但天下佛门是一家,一家人被别人欺负到家门口,这当亲戚的又正好在这里做客,不帮着出头不好,但要尊重主家。” 本尘站起身,低头看了刺客一眼,继续说道:“但是你今天前来,就是要毒杀我,也就促成了我们成为一体,共同来对付你,你的主人实在是太愚蠢了。” “蠢笨的家伙,不许侮辱我的主人。”刺客明显受不了这种侮辱。 “你瞧你,连一句骂人的话也不会说,我们通常叫这样的人蠢猪笨牛。”本尘还是用流利的突厥语说道。 “你等不远万里来到此地,难道就是为了来杀两个和尚?这不是蠢猪笨牛是什么?” “你的主人不是来让你杀人的,而是让你来布道的,你辜负了你主人的神圣使命,会得到惩罚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刺客明显身体哆嗦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一切,都落在本尘眼中,但他却不动神色,继续说下去。 “如果落在朝元寺,或许他们更愿意将异端邪说者以焚化之力,化解戾气,解脱苦海,超度往西天极乐世界。你杀了他们两个人,他们一定会把你俩拿去抵命的。” “汝非杀人来,何故为失身?”本尘合十突然说道。 “人非我杀,我必须死。”刺客身子一歪,突然倒地。 广慈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但见刺客嘴里已经吐血,双目瞪大,却是死不瞑目。 突然出现的状况让本尘也是始料不及,原想着刺客的心理防线已经几乎被突破,却在最后关头服毒自尽。 “毒囊藏在牙齿里面,这些是死士,不会留活口的。”了因上前查看说道。 “师父,我还是大意了,应该先卸掉下巴的。”这次反伏击计划,是了因策划的,几乎成功了,只是没想到刺客会随身藏毒自尽。 “没关系,虽然没有找出真正的凶手,但我们还是收获了不少,起码,知道这伙人是什么底细。”本尘说道。 “他们是西域人?”了因问道。 “应该是塞尔柱国的,这个国家野心很大,据说大宋帝国和他们的商贸关系最是紧张,这还是李节副总督偶尔和我谈起这个西域诸多事情的时候,随口说出来的。” 本尘精研武学,尤其是对西域各地功夫颇有研究,西域各国大部分是突厥语系,包括东西喀喇汉王国,本尘博学广闻,一些西域佛经典藏大都是本尘翻译过来的,当然,主要是一些武学经典。 “明天的无遮大法会,要在暗中注意观察,我估计明天会有一些只要的客人要来,我们要招待好。广恩,你明天去一趟乌思街的通达商行……” 次日,朝元寺继续举行无遮大法会,大宋帝国大理无为寺主持、大禅师本尘将继续讲经论辩。 不料正在进行到高潮辩论的时候,下面上千名听经的僧众之中,忽然有一人将身边的水囊里的“水”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起初还以为是天气炎热,但马上此人手中的火折子点燃后扔到自己身上,“呼”地一声大火燃起,此人就那样一动不动自我焚化,吓得周边僧众一下子散开,眼睁睁看着此人烧成一个火球,还是寺院僧人急忙从水缸中汲水灭火,但已经烧成了一截焦炭一般。 还不等朝元寺这把火从人们心头熄灭,次日在汉人聚集的乌思街,又发生一起纵火案,两家紧挨着的大宋帝国的商铺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商家主人外出幸免,但三名伙计却不幸丧命。 更为不幸的是,其中的一家商铺,是名叫“通达商行”的大店铺,这把火就是从这里烧起来的,旁边的商铺只不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牺牲品。 但更不为人知的是,这件“乌思街纵火案”,成了彻底改变天竺各邦命运的一个很重要的事件。 大火发生的第五天,大宋帝国位于琼州岛的第三舰队,在旗舰“琼州号”巡洋舰的率领下,出动包括驱逐舰、护卫舰、补给舰、登陆舰等二十艘舰艇在内的特混舰队,南下西洋,进入孟加拉湾,从蒲甘登陆。 历时一个月后,这支特混舰队在损失七十艘舰船的前提下,终于在蒲甘海岸建立了第一个桥头堡阵地,随后,大批的物资卸下船来,同时卸下来的,还有一个只剩下三千人的水军陆战团,师长变成了团长,是武家老八武成。 第638章 隐忍而后动 第三舰队虽然选择了一个非常合适的窗口期登陆,但海上的状况还是风云变幻,舰队遭遇了风浪,被掀翻了几艘舰船。好在大部分是补给舰,唯一让他心疼的是损失了两艘运兵船,五百多名弟兄葬身大海,被搭救起来的只是少数运气好的官兵。 水师陆战团二团三营营长武章就是其中命大的一个人,运兵船被掀翻的同时,他拼命抱住了一根被打折了的副桅杆,等待救援,还好风暴很快就过去了,他一路上又搭救起三名落水士兵,四个人抱着这根救命的桅杆在海上飘了近三个时辰,成功被搜救船只救起来,死里逃生。 这次西南远征军,一共出动了一个陆战师五千人(含一个炮团)加上第三舰队一个直属两栖侦察营,和一个蛟龙特战大队,这就是全部远征军的兵力,由陆战三师师长武成为前敌司令。 虽然出发前已经考虑到会有非战斗减员,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和最完善的准备,但在海上,还是会出现意料不到的现象。好在主力人马还在,马匹损失尚在承受之中,这些都好说,现在唯一的困难在于,说好前来接头的情报员没有按时赶到接头地点。 第三舰队司令武胜有些心烦意乱,是继续等?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但出发前,大帅可是亲自接见过自己,水军司令韩世忠作陪,任务明确,程序严格。但现在情报人员没有露面,按照相关程序,他们只有两天的时间等候,两天时间一过,则执行第二套行动计划。 “再等一天!”武胜给武成下达命令。 趁着这两天的时间,武胜的第三舰队直属工兵团已经在一个叫做鲛圆湾的地方建立起一个简易码头,向外扩建了两处兵营,左营和右营,司令部倒是好说,距离海岸线大约三里地左右有一处村寨,就叫鲛圆寨,寨子不小,人数不多,大多数是渔民,靠吃海为生。 在给了村子头领一小袋金币之后,武成就成了鲛圆寨的太上皇。他先是将村寨所有的人集中到村西居住,但是由工兵负责给他们先盖好草屋,即使是草屋,也比他们自己盖的跑风漏雨的草屋好多了。 而村子东部被第三舰队全部征用,将所有房屋推倒重新扩建,这里,将是第三舰队前方司令部和作战指挥中心,负责前期的作战指挥任务。 当地有的是原始森林,木材取之不竭。武胜找到村寨头领,让通译告诉他,自己的军队可以征用他的村民当民夫,价钱好说,当日当结,既可以用当地的金币,也可以用宋元,但更多的村民还是喜欢辎重团手里的一些物品,比如一把钢口锋利的砍柴刀。 但要得到这么一把砍柴刀,需要为这些看上去有些凶恶但其实心肠不错的汉人干一个月的白活才行,但即使是这样,还要头领在村民里面挑出精干的人才能得到这个美差,因为他们还管一顿午饭。 武小乙带着自己的小队,已经第三次前出侦察了。这是第三条路线,要不是这名叫诺敢的小伙子带路,还真找不到这条隐蔽的路线。 武小艺抬头看看逐渐西坠的太阳,看看前方那片密林,有一株很大很粗的大榕树,诺敢说过,那片密林就是那条路的唯一出口,而出口就在那棵大树旁边。这棵大树,是他们在密林中唯一可以找到方向的灯塔树。 “哗啦啦”,远处的天边突然飞起一群鸟雀,武小艺扬手打出战术手势,侦察小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诺敢被武小艺拽到在地的时候,四下里已经安静下来。 哗哗哗……前面出现一阵急促的声响,前方的灌木树枝被急速分开,一道身影全然不顾划在身上、脸上的血痕,只是一个劲儿往前跑,说是跑,也就是快走而已。 后面距离大约二十米左右,四五道“波浪”紧紧追在后面,看样子,他们已经在密林里追了很长的时间,前面的人看样子已经快精疲力尽了,后面的追击速度明显加快。显然,出了密林,转入大道,这场追击也就结束了,大道上多得是夕阳晚归的干活人。 一个身穿汉族短衫的人出现在武小艺的视野里,武小艺的眼睛却紧紧盯着这个人手里的一把扇子,确切说,是一把麈尾。 谁在逃命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麈尾?这种东西,强汉盛唐比较流行,现在的大宋,流行的是太上皇的画加上皇帝官家的字的折纸扇,那才是大宋帝国最有面子的饰物。 而现在这手里的麈尾,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一件重要的信物。 武小艺笑了,文人啊…… 追踪者出现了,出现在武小艺的眼中的一共五个人,前三后二的阵型,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到的,是军人。 “嘭……”手弩清脆的声响瞬时间响起,五名追兵万万没有想到会遇到伏击,而且,这些小巧的弩箭射击角度之刁、配合之默契,尽在一念之间。 突前的三人瞬间毙命,每人的胸口、咽喉等要害处,不少于三支箭钉在上面,后面两人却被弩箭射穿了四肢,五人手中皆是短刃,没有长兵器,想来是早有预谋,知道密林中不适合用长家伙。 两人伺候一个,带上俘虏,武小艺来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男人跟前,问道:“你这麈尾从哪里制作的?” 那人喘了一口气,说道:“先给口水喝。” 哗,四把手弩封住了他的前后左右,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好……好。在神龙寺。小白脸,你他妈的先给口水喝,渴死我了。” 武小艺扔给他一个水囊,笑道:“你认识我?” 那人狠狠灌了几口水,骂道:“你个小白脸的绰号在白鹭湾基地都传遍了,谁不知道?别这样看着我,咱们不同科,你是蛟龙队的,我们是鱼鹰。只能说到这里了,带我去见指挥官。” 武胜看着手里的情报,倒有些犹豫了。 鱼鹰二号情报员拼死送出来的情报,居然只有短短几个字:“隐忍待发。” 隐忍?隐忍到什么程度。据二号情报员说,通达商行最大的外阜商行的商铺被焚烧荡尽,顺带死了三个人,掌柜的外出谈生意幸免于难,回去后嚎啕大哭,死去的伙计里,有自己的亲侄子。 待发?待到何时?如何发?这些都没有说。 “鱼头在不在?”武胜问道。 “武司令,按理说您不该问这个问题。但鱼头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们了,可以告诉您,鱼头在准备火锅。” “我们?你们出来几个人?” “四个,出村的时候折了一个,到喀里邦的时候,又折了一个。在密林边缘,鱼鹰三号为了掩护我,落在后面,估计凶多吉少。”鱼鹰二号情绪明显低落。 “但我们完成了任务,顺带着至少干掉他们二十个人。”鱼鹰二号语气中透着一种决绝。 “哦,对了,俘虏招了没有?”鱼鹰二号问道。 “还没有,但估计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这些都是死士。”武胜说道。 “要不,我去看看?”鱼鹰二号缓缓说道。 武胜心中一动,对啊,这些人没准还真有一些方法,有枣没枣,先让他打一杆子再说。 朝元寺的无遮大法会只是中断了一天,第二天依旧召开。 没想到前来听经的没有减少,反倒是增多了。只因为本尘在前一日的大法会上,面对威胁者,说出了一句很是经典的佛语:“虽然面对地狱之火,吾往之。” 面对威胁,甚至是死亡的威胁,本尘从来不会退却,也没有想过退却。越是这样,说明对方已经开始着急了。 但朝元寺接受了本尘的建议,一是延长了进入寺院的时间,以利于进门的时候检查。对于这一点,正常的僧众都是非常配合的,自觉排队,井然有序。 第二个措施是所有进入寺院听经的僧众,不能携带任何食品和水进入朝元寺,由朝元寺负责提供饮食和中间的供水。 第三就是让广慈把十八罗汉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二师兄广济带领在大门口负责安检,另外一部分在广场暗中巡视,发现可疑之人,立即处置。 还有就是让朝元寺发出佛贴,所有听经之人,都要结队而来,互为保证,按照指定地方参坐,不可乱动,进出两条路线,不会出现往返折回,最大程度避免混乱。 这些,不是本尘和尚的主意,是鱼头在背后做出的决策,而本尘,只是照章行事。 鱼头是整个天竺地区情报部门的主管,其真面目,只有本尘知道。本尘其言听计从,而且极为推崇。 就拿现在来说,这些方法可不是他能够想到的,但鱼头一夜之间,就将第二天的朝会布置得井井有条,而且这些针对性的措施非常管用,至少,今天一天没有出现状况。 鱼头其实有苦说不出。他早在复兴三年就已经来到这里,以通达商行大掌柜的身份,秘密展开情报工作。 梁景给他的任务,就是潜伏,深度潜伏,和当地处好关系,等待唤醒。 但鱼头没想到唤醒自己的,是一位和尚,还是大理无为寺的主持大禅师。 但也意味着自己有暴露的危险,虽然配合本尘抓到了刺客,但却没有什么收获。第二天自己和本尘接头,回来就发现铺子被烧了,自己的三名手下丧命,包括自己的亲侄子。 鱼头没有被悲痛冲昏头脑,反而迅速冷静下来。这伙西域徒众警惕性极高,内部纪律严格,都是不惜以死殉教的死士。 这伙人来这里一年多了,据说南方各邦也有不少,先是以小恩小惠邀买人心后,开始以极端手段控制其全家,加入他们,一但出现不从者,往往全家会莫名其妙暴病而亡。 鱼头开始觉得这伙人一定蕴藏着一个大阴谋,按照要求,他将这些信息汇总后,在年前上报给总部,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联系自己了。 但他可没想到是本尘老和尚。 第639章 第一道命令 乌思街的商铺纵火案,案子很明白,但就是破不了。 整个恰达尔都知道善良的宋国商人邱满仓是个大善人,他的通达商铺是欠账最多的,从来也没有去追讨过。全恰达尔村的人都说邱掌柜是个好人,都念他一个好,但却无法去帮助他。 有好就有坏,这是对比出来的。一个叫做三省门的组织得到了当地大族的支持,建立了一所寺院,宣扬的却不是大乘佛法,因为他们是西域而来,所以当地人都叫他们西教教徒,所供奉的也叫做西教寺。 和朝元寺等大乘佛教的寺庙不同,这些“僧众”显得很是神秘,但却很是大方,村子里的长老们早就被他们用金币喂饱了,只要加入,都会按时领取一定的补助,这对于还在贫困线上的大多数村民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补助是按照人头领取的,所以经常会出现很多人家全家入教的现象。 这种局面,很快引起邱掌柜的警惕,“无利不起早”。他的通达商铺有国内的支持,加上利润很大,尚且要仔细经营,让出去的,都是一些蝇头小利,要和这新贵的西教比,邱掌柜也是自叹弗如啊。 慢慢的,邱掌柜发现自己的买卖不好干了,至于其他宋国商户,更是举步维艰,因为突然加赠了所谓的教义税,什么时候寺院开始收税了?但这是得到了恰达尔村大首领的默许,这是要回收利钱了吗? 起初为了息事宁人,邱掌柜也就交了,但他们却贪得无厌,对所有宋国商铺可是课以重税,不交,就会上门威胁。 这让邱掌柜感觉到一丝阴谋的气息在里面。整个宋国商铺是团结的,都以通达商铺为马首是瞻,邱掌柜更是宋国商业联合会的会长。 邱掌柜第一次带领大家拒交,没想到第二天就遭到放火烧铺,让人寒心的是,许多曾经饱受邱掌柜照顾的村民采取了冷漠的态度。 邱掌柜人财两空,不得已,先去朝元寺暂时躲避,好在朝元寺知客执事赞比图和邱掌柜交好,加上本尘大和尚立保,邱掌柜才得以在朝元寺暂时栖身。 但整个南部地区,遮罗王朝的统治者遮罗王,却和这些西教联合起来,要共同对抗北部的鸠摩罗和东部的朱罗王。 而西教只有一个要求,允许他们在遮罗王管辖的区域进行建立寺院,传经布道。 遮罗王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管它什么教,只要自己能得到强大的财力支援,就能武装起强大的军队,那一统天竺各部的宏伟蓝图,就会实现,到时候,还是我说了算! 第三舰队登陆的消息,邱满仓掌柜的早就知道,不过他得等。 以前上面要他忍,现在他需要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出现,才能给第三舰队发出求救信号。 邱掌柜能等,但有人明显等不了。 穆尔斯是塞尔柱帝国下属的迪亚巴克尔小塞尔柱王朝苏丹克塔菲的亲卫队长 塞尔柱大帝国虽然是所谓的大帝国,但下面却分裂成很多的小帝国,但其苏丹桑贾尔还是名义上的大苏丹,但其对下面的统治力已经明显开始下降了。 迪亚巴克尔苏丹克塔菲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大苏丹的继承者,但事实上,他的势力当时还不足以和大塞尔柱王苏丹桑贾尔相提并论。于是他将目标投向了遥远的天竺大陆,这是他们最早建立起来的一条商道。 迪亚巴克本就是塞尔柱王朝的经济商贸中心,克塔菲要充分利用自己的经济实力,来攫取自己所得的商业利益,然后是,政治利益。 要说战略眼光,克塔菲要比桑贾尔看得深远,桑贾尔看的是整合,而克塔菲则先一步想到了拓展。 这一点上,倒是和赵构的大西南方略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相同的是,都在几年前已经开始布局落子,都是以经济敲开对方的大门。不同的是,克塔菲无法将偌大的军事力量投送到遥远的天竺大陆,而赵构的四大舰队已经开始了大航海时代。 在绝对的军事实力面前,任何敢于阻挡的势力都会土崩瓦解,不要说穆尔斯也就是带了几百人而已。 这把火是穆尔斯的属下烧的。 当穆尔斯率领的西教大军大局开始入侵本地教义的时候,以朝元寺为首的佛教却采取了包容兼修的方法。佛家是慈悲的,是要普渡众生的,包括这些西方来的异教者。 但这些都是一厢情愿,如果真正能够和睦相处,那会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文化对撞,西方的对撞甚至更甚。 于是,第一次的对撞就以两条人命为代价,继而又是两条人命,于是出现朝元寺大法会上的焚烧者,继而出现了追杀者…… 有些事,当你迈出了第一步,你就不能再回头。 现在,穆尔斯这种心态,用中国一句话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迅速觐见了遮罗王,请求在他的辖区遮罗王朝所辖区域,全力驱逐宋国商铺和移民,凡是宋国人,一律驱逐,不从者,可以采取必要的措施。当然,克塔菲苏丹将会保证您的所有损失。 遮罗王这次倒是没有独断专行,召开御前会议,其中,宰相提泼的意见最为关键,关键是,提泼是被克塔菲第一个用银弹砸倒的遮罗王朝的大管家。 毫无争议,遮罗王下达了全面驱逐宋国商人、移民包括有宋国背景的所有机构的诏书。 一名在这里娶妻生子的宋国商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人,请求留下或者将家人带走,遭到拒绝。这名商人愤愤不平,上前争辩,被打倒在地,其十三岁的儿子上前和驱逐者撕咬,被一刀砍死,商人睁着血红的双眼冲上前去,却被砍成肉酱,全家七口人无疑幸免。 骤逢灾难,大宋帝国的人表现出了顽强的斗志和空前的团结,由邱掌柜带领大家祈求朝元寺暂时容纳这些人,等待宋国前来接应回国。 本尘禅师现在是朝元寺护国法师,在他的斡旋下,朝元寺堪布伽祚亲自去和遮罗王交涉。伽祚堪布的面子还是有的,遮罗王也不敢逼迫的太过分,本来目的就是驱逐,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于是答应了朝元寺的请求,不过提出要求,这段时间,这些人不能离开朝元寺一步。 于是,一共前前后后大约有一千多人来到朝元寺避难,好在朝元寺是大寺院,前些日子为了召开无遮大会,倒是采购了大量的生活物资,招待这一千多人还是不成问题。 入住的第一个晚上,本尘邀请邱掌柜来自己住处商议事情。当邱掌柜落座之后,本尘张开右手,将攥着的一个东西展现在邱掌柜面前,邱掌柜一见,脸色大变。 武胜终于等到了命令,这已经过去七天了,再待下去,迟早会把情况泄露的,尽管他把方圆三十里全部实施了战场遮蔽,许进不许出。 但是这么大的一支舰队隐藏在这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武胜和武成商议之后,计划兵分两路,一路由舰队司令武胜带领旗舰“琼州号”和其他舰船返回基地,对武成所部进行二次补给。 将两艘护卫舰留下,外表整个伪装成商船,停泊鲛圆湾,掩护鲛圆湾前哨基地左右两营。 另外一路由武成带领所有武装力量,做好准备。 武成完全有把握利用手中现有的军力,扫平遮罗王朝,这是大西南计划的第一步。 赵构既然把南边的任务交给第三舰队,怎么完成,是他武胜的事情,他可以放开手脚去干,赵构和枢密院都不会插手指挥,他只需要将自己的想法同步上报枢密院就行。 就在这个时候,武胜接到了第一个命令,陆战师出动,将大宋侨民、商人从朝元寺护送出来,送到鲛圆湾,搭乘第三舰队船只回国。 如果遇到阻拦或威胁,可以使用武力解决。 武胜要的额就是这句话。命令中还说到,这次撤侨行动,完全要服从一个名叫“灵鹫峰”的人的指挥。 而这个“灵鹫峰”给他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朝元寺,并形成护卫,于第二天开始护送这些侨民回鲛圆湾基地。 武成抬头看看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再看看武小艺小队送回来的情报和命令,对传令兵下令:“全军准备,两刻时后出发。” 两刻时过后,第三舰队陆战师集结完毕。 这次出动的兵力包括陆战师的一团和二团各两个营,三团损失比较大,和一团、二团剩下的部分兵力组成一个新三团,留守左右大营。 鲛圆寨司令部留守师属侦察营两个连和辎重团部分官兵,兵力足够了,况且还有左右大营的人马随时可以增援。侦察一连随队出征,担任尖刀侦察任务。 蛟龙特战大队除了留下一个小队外,全部参与行动,和侦察营形成一明一暗两股力量,确保行军路线的安全。 辎重团派出一个连,主要是携带一百辆绝影车,上面有一些补给物品,但主要是撤离的时候要用到,情报上可是说,这一千多人,有一半是女人和孩子。 还有一些粮食和其他稀缺物品,要送给朝元寺,这是灵鹫峰明确提到的。 武成第一次执行任务,武胜嘱咐道,稳妥第一,把人安安全全接回来,就是大功一件。 但问题是,顺利吗?这可是一百多里地的漫长之路。 还有,这天竺的道路,好走吗? 第640章 杀出血路来 这天竺的道路,还真不好走! 首先是泥泞不堪,这让武成大为光火,回想起在大宋官道上肆意驰骋的景象,再看看现在马蹄下这破道,武成真有一种骂人的冲动。 但再冲动,必要的警惕还是有的。武小乙的蛟龙负责两翼的安全,侦察营的两个连负责队伍前后警戒,完全是战时行军的安排。 不过道路虽然泥泞,但好在还算宽敞,这让护卫在绝影车两侧的骑兵有了足够的空间,一旦遭遇敌情,不至于乱了队形。 “嗤……” 一发红色信号弹骤然升起在空中,三营长魏和吹响了警戒的哨声。他的队伍在最后,哨声响起来的时候,负责辎重驾驭的车夫已经急速将绝影车车头向里、车尾向外,五辆车一组,迅速组成了一个防御阵型,另外一组马夫将挽马卸下,一起归拢到场地中央,卧倒在地,一队盾牌手急速上前形成防护,战场上,战马最重要,防护最严密。 所有人下车躲在车后,随行护卫小组中的弓弩手迅速上车形成压制,外围刀盾手和长枪手组成第二道防线,最外面的骑兵则是第一道防线,手中的骑弩已经平端起来,虎视眈眈注视着四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未过多久,“嗤……”地一发绿色信号弹升起,警戒解除。 这是第三次进行演习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师长。 魏和吹响哨子,对自己的三营的反应还是比较满意,但结果让人生气。 一名跳下来的妇女崴了脚脖子,但她拉着的一个孩子磕到了车帮上,破了皮,算是三营这次演习中唯一见血的。 运气实在是不怎么好,只要见血都要上报,随军录事参议是要实事求是地将演习汇总上报的,算是一次“丙级”责任事故。虽然不适于受到影响,但对于魏和来说,就是不完美。 魏和狠狠瞪了一眼辎重三连三排的排长,按照演习预案,他是负责疏散民众,组成车阵的,主要是疏散民众,指定顺序,按照划分的小组,以家庭为单位蹲在指定的安全区域。 三排长脸红脖子粗,讪讪地不敢看魏和一眼,心里在嘀咕:“好嘛,人家一个刚死了老公的寡妇,我这搀也不是、扶也不好,可不就落地的时候踩不稳吗?你这个倒霉孩子也是,下车还拉着你娘的手干什么?” 整个车队女人和孩子可是不少,这一连几次折腾,很多人颇多怨言,虽然是结合休息的时间搞这些演习,但好多人还是觉得多此一举,有这个功夫,还不如趁早赶路要紧。 但武成可不这么认为,武胜给他的命令是“全部、安全”带回来,少一个人都不行。所以他宁可慢一点,也要稳妥为主。 遮罗王是一个狠角色,他的王国占据了整个天竺大陆东南最富庶的地区,靠着和西域的商贸,积攒了海量的财富,加上迪亚巴克苏丹克塔菲的支持,他在短时间内拉起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号称百万大军。 这也是鸠摩罗王朝要和朱罗王朝联手的原因。鸠摩罗掌控北方地区,朱罗的势力在东东北部地区和中部一些联邦,但两个王朝的军队联合起来,也超不过五十万。 武胜看到这些情报,第一是震惊,第二是感到可笑。大宋帝国如此广袤,加上水军、空天军、炮兵等兵种,也超不过一百万,当然不算延合大联盟所属军队,你一个小小的联邦,居然敢号称百万大军。 等详细情报汇总上来,武胜也是嗤之以鼻,这一百万,至少有一半是民夫,也就是所谓的辅兵,说穿了,就是为军队提供后勤保障的老百姓,平时务农,战时征用,这倒也符合当时各国的国情,因为大部分都是这种模式。 但大宋帝国却坚持走精兵强军的路线,专门成立后勤保障部队,即使是后勤保障部队,那战斗力拉出来,也是能正面硬撼野战军的,标准配置上,除了不配置锥枪以外,其余宋刀、手弩、盾牌手等和野战军的配置全部一样,甚至连级以上军官配备了三眼火铳。 但天竺历来战火不断,也造就了不少精兵。遮罗王手底下就有一支“泼罗米”军,当地语就是死士的意思,类似于近卫亲军性质。不过人数倒是不多,大约在一个万人队左右。全部是骑兵。 但其中有一支千人左右的“战象”军团,大约有五百头左右的大象作为其主力,遮罗王凭借这支“战象”军团,多次打败鸠摩罗和朱罗的联军。 这些军事情报被分门别类汇总上来的时候,引起了武胜的高度重视。这次撤离任务,虽然不是作战任务,但离不开作战思维模式,所以他特意嘱咐老八武成,一定不能大意,要小心遮罗王的偷袭。 武成心里倒是希望遮罗王来搞自己一下,这样不是就有借口了吗?顺便试试这传说中的遮罗王是不是真的在天竺南部一手遮天? 武成骑在他的“飞龙驹”上正想着这些事情,突然从道路左侧大约五六百米距离上,两发红色信号弹突然“嗤儿……”一声窜上半空,“嘭”地一下炸开,声音传出去老远。 敌袭信号! 两发,两千人左右。 不等武胜下令,右翼同样位置上,同样的两发红色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响,紧接着,前面大约七八百米距离上,三发红色信号弹也在半空中炸响。 伏击!兵力七千人左右,这是要布下一个死局啊! 宋军并没有慌乱,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布防。魏和和他的三营这次动作快了许多,他亲自盯着那辆绝影车,嘴里大声呼嗬道:“快、快、快。” 许多人还没有从刚才的演习中缓过劲儿来,还以为又是演习,大声嘟囔着,有些磨磨蹭蹭。 魏和急了,这是一级战斗信号,听不见炸响吗?老百姓不知道,当兵的不知道吗? 魏和看到那名崴脚的小娘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别人都被拽下车按在地上了,他和小孩子还慢悠悠的在车上磨蹭,魏和大吼一声“快,不要命啦……”上去就把她拽到怀里,旁边的亲卫也把孩子抱在怀里,急速撤往指定区域。 护卫手中的盾牌刚刚立起来,骤然天空就被遮蔽了,魏和大叫道:“箭雨覆盖,盾牌手!” 大多数百姓的安全区充分利用了绝影车的死角,加上盾牌手的护卫,直接被射杀的倒是没有,不过造成的恐慌还是蔓延开来,不少人大声喊叫着、孩子啼哭着、大人的呐喊着,在真正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早就把演习时的要求忘在脑后了。 这是西域长弓。 武成没想到的是,遮罗的军队装备了西域长弓,这种弓,比一般的角弓射程远,虽然没有钢臂弩的极限射程那么恐怖,但几乎和钢臂弓可以一较高下。 还是大意了。 武成铁青着脸,全然不顾四下里纷飞的羽箭,下令钢臂弩全力开火,压制两翼,前面的先不要管。 这个时候,宋军训练有素的好处就体现得淋漓尽致。骤遇伏击,不慌不乱,各司其责,战场上绝对不会出现士兵乱跑乱动的现象,而且,宋军的反击同样迅速,而且更加犀利。 勃必罗是这支遮罗大军的大统领,这是一支八千人的大军。 勃必罗是遮罗手下三名亲卫大统领之一,统帅遮普卫大军,翻译过来就是前锋卫。 这次动用精锐三卫之一的遮普卫,让勃必罗对那位国王陛下的盟友穆尔斯嗤之以鼻,宋国军队只有区区三千多人,还带着那么多老百姓,据说这些宋人在遮罗都是发了大财的,要不是这点甜头,勃必罗就打发手下一名统领,带着一个千人队就办了此事。 想当初,遮普卫可是曾经有过三千人完胜鸠摩罗联军一个万人队的辉煌,大宋军队再厉害,也不过是那帮宋朝商人给自己国家的军队贴金而已。自己的遮普卫可是始终和鸠摩罗打了快十年仗了。 说是说,但对于穆尔斯带来的三千把西域长弓还是称赞的,制作精良,射程远,比他们的弓箭硬了很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大了,几乎和士兵的身高一样,这让他们的携带很是不方便,不过阵战还是一把好弓。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远程射杀。 “距离四,宽度二,纵深三,三轮急速射,放!” “嘭……”钢臂弩特有的沉闷的声音在战场响起,这是辎重团、两千步卒组成的箭阵,第一轮,就把两千五百支三棱箭覆盖在左翼。 一共三轮急速射,近八千支箭射向左翼的同时,所有盾牌手重点护住了右翼,射击诸元在急速挥动的红旗中迅速传达到各个射击单元,随着一声令下,完成了对左翼敌人的覆盖性打击。 “目标右翼敌弓箭手群,距离三、宽度二,纵深四,四轮激射,调整角度五、十,放!” “嘭……嘭……嘭……嘭……” 严格的训练,让弓箭手射出了极高的射速,这可是弩箭,不是弓箭,是要用脚蹬着上弦的,四轮激射,已经超出了极限。 但军队越是在这种激烈紧张的交战中,才能迸发出最大的潜力。这一万多支箭射出去,战场上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第641章 大错而特错 勃必罗脸色阴沉,神态严峻,表情淡定,内心震惊。 亲卫斥候反馈回来的消息,极为不利,两翼损失惨重,宋国的弓箭厉害,以往无往而不利的西域长弓第一次没有占到便宜,或者说,还吃了很大一个亏。 斥候禀报,宋国军队的箭矢穿透力非常恐怖,遮普卫身上的三层皮甲根本抵挡不住,都是透胸而出,即使是马匹也是一样,左右两翼各损失的大约七八百人,损伤接近四成,已经严重影响到后续的攻击。 “传令,波塞接管左右两翼,合兵一处,堵住宋军后路,让开两翼。”勃必罗下达命令。 很快,号角声在战场响起。 既然伏击的目的没有达到,勃必罗马上应变,采取第二套作战方案,他要正面截杀。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勃必罗的应变措施还是可圈可点,部下的执行力也是称赞有加,他的主力中军拦住去路,波塞带领这两千多人堵在后面,就等勃必罗一声令下,前后夹击,将这股宋军悉数歼灭,把所有物资掠夺回去。 遮罗王的军队严格执行一条军令:战场所得物资,可自留一半,上交一半。 所以,遮罗王朝的军队各部,素以抢掠闻名,抢敌人的,抢老百姓的,有时候也抢自己人的。 勃必罗将预设战场设在两山夹一口的横溪山谷,这里出横溪,是唯一一条通往鲛圆地区的必经之路。山谷前面是一片冲击平原,面积不大,但容纳几万人的厮杀还是不成问题。 勃必罗熟悉当地地形,他的斥候也很给力,从武成的大军一出动,他就得到了源源不断的消息。遮罗王给他的命令是消灭这股宋军,按照命令,他应该在宋军去往朝元寺的路上设伏出击,但勃必罗明显改变了命令,变成在返回的途中设伏,他盯上了这些宋国商人家人的财物,这些宋国商人,可是真有钱。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勃必罗并没有改变命令,只不过将顺序变了一下,这对于前线指挥官来说,再正常不过。就连遮罗王也说不出什么来。歼灭宋军在前,掠夺财物在后,勃必罗打得一手好算盘。 勃必罗没有算错账,但算错了人。 勃必罗试探性的进攻发生在后队,波塞率领一个千人队,对宋军的后军发起了进攻。 波塞看到宋军的后卫部队也就是一千人左右,还要照顾车队,用于作战的人数最多也就七八百人,兵力上自己还是占优的。 既是试探性进攻,也是进攻。试探出虚实来,进攻也就会变成冲锋。 波塞手中弯刀一举,一个简易的一线阵就冲了出来,这不是小看人吗?上来就一字排开冲杀的,要么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要么就是军事上的白痴。 显然波塞不是白痴,要不他也不会是勃必罗手下第一统领。其实,波塞是憋着一肚子气的,左右两翼归他指挥,但第一回合交手,明显波塞吃了一个暗亏。 宋军的弓箭厉害,但冲杀一定是自己的强项,这是波塞心中坚定的一个信念。这个信念,促使他做出了一个线性攻击阵型,就是要宋军全面进行被动防御,顾此失彼。 “咦?”正在冲击波塞发现了宋军居然采取了楔形阵进行了对冲。 五百人! 宋军居然用五百人对冲自己的一千人。 波塞脸上出现了些许狰狞的面容,宋军在凭什么? 骑兵一旦冲起来,根本就来不及任何犹豫。面对宋军的楔形冲击阵型,波塞手中的弯刀左右一指,两名哥纳长(相当于300—500人的营长)左右两翼席卷而上,变成了一个苍鹭阵,巨大的两支翅膀很快就会将宋军包围起来。 波塞动用的只是骑兵,他的战车兵并没有出动,而是在后面列成第二梯队,随时支援他的作战。 魏和亲自带队冲杀,这是大宋军队中一贯的作风。“兄弟们,跟我冲!”已经是基层军官的制式口号。 武成的陆战团制式武器是宋刀,并没有配置破金斩,原因在于宋刀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三型,根据宋金战场上的使用情况反馈道军工厂的一些意见,做了一些改进,比如加厚了刀脊,延长了刀柄,刀头向后做了适当延伸,增强了刀劈和砍的性能,重量却减轻了,这样使得双手和单手的使用交换起来更加顺畅,四号优质钢专门用于宋刀的锻造,经过改良的宋刀,配发到军中,马上得到士兵的钟爱,尤其是南道战区,新型的宋刀更适合南方雨林地区使用,长短合适,单双通用。 但第一次的实战,却是第三舰队陆战团的首战。 双方一交手,波塞发现之的判断太离谱了。宋军占据了很大的优势,战马的速度和高度,手中刀的锋利。 战马的冲击速度,让宋军手中的宋刀获得最大的动能,其钢制的刀身打磨出的锋利刀口让波塞的骑兵瞬间变成了被屠宰的对象。 波塞的中路被很快凿穿,两翼的席卷就失去了作用,相当于被魏和从中将队形一劈两半。 魏和根本不用在下达命令,凿穿后的穿插分割已经演练的不是一次两次了,手下的两名连长都是心有灵犀,五百人就像一把急速旋转的剃刀,擦着波塞大军的边缘急速游走,每一次都在波塞大军身上拉下一层肉来,波塞的大军一时间很不适应这种高速游弋的战术,几次想拦截,都被魏和擦着阵型的边缘呼啦啦地跑了过去,关键是这些骑兵手里的骑弩非常厉害,骑手在高速的穿插疾驰当中,平端着的骑弩对侧翼的波塞大军的杀伤才是致命的。 当转了两圈之后,波塞的军阵就全部乱套了,宋军稍触即离的游弋战术,加上射速极快的骑弩,根本就不和你有过多的纠缠,最外层的又都是精锐战士,手中的宋刀神出鬼没,既快又狠,波塞统帅的遮普卫手中的弯刀根本就交不上手,就别劈落马下,断头断手断脚断马,遮普卫身上的皮甲根本就形不成有效防护,倒是个别将领身上少有的犀甲、象甲层可以抵挡第一次的攻击,但宋军的攻击可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波浪状的,沿途所有接触性的敌人,必须消灭。 更令遮普卫感到恐惧的是,他们的弓箭几乎形不成对宋军的有效杀伤,宋军的防护可以说奢华到了极致,每一名战士都是身着“重甲”,就连马匹的要害部位,都有一小块一小块的东西连接而成的马甲保护着,他们的弓箭几乎射不穿,即使是西域长弓,只要不是射击到裸露部位,也形不成致命杀伤。 魏和敢以五百骑兵硬撼对方一个千人队,凭借的无非是严酷训练下的士兵和精良的装备。 即使是有掉落下马的士兵,也很快被救起,两人一骑,就变成了一名驭手一名攻击手,得益于高大强壮的战马,即使是驮着两名士兵,依然速度不减,完全没有影响到战斗力。 战死的士兵的尸体被捞起来放在马背上,变成了最里层,他们的责任就是负责将战死的弟兄们尸首带回去。 魏和浑身溅满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他的左膀子后面被劈了一刀,好在肩吞和肩甲防护的不错,但对方的刀明显比一般敌军的弯刀要大上一号,也锋利许多,看装束着甲,应给是对方的一名哥纳长,身高臂长,力大刀沉,让魏和吃了大亏。 但魏和却硬生生将对方劈成了两半,半拉身子在马上拖出去老远,这一下子让遮普卫呼啦一声散开,离得魏和远远的,就像看着是从地狱里出来的凶神恶煞一般。 魏和刀交右手,他是一名左撇子,一手左手刀法还是水军陆战司令员韩彦朴亲自传授的,韩家左右阴阳双刀,左手刀和其他刀法不同,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刚猛路子,正好和魏和的左撇子对路数,魏和虽然是左手为主,但别忘了韩家刀法却是阴阳双刀,同样,魏和的右手刀一样犀利,比起左手刀来,还是有些差别。 但要对付这些虾兵鳖将,魏和自认为绰绰有余。 眼看自己的千人队已经只剩下不到四百人,波塞心有不甘地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同时命令战车兵上前接应。 轰隆隆的战车开上来,说起这战车兵,也是一大奇葩亮点,两匹马拉着一个车壳子,上面一名驭手,一名弓箭兵,一名长矛兵。看上去倒也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机动性差,尤其是集体冲锋的时候,正如现在。 三十多辆车轰隆隆冲过来,倒也气势如虹,但关键是宋军不会傻傻的站在那里和你对决,快速机动,穿插分割才是骑兵重要的战术特点。 一个漂亮的弧线转弯,就避开了正面弓箭手的打击,战车的转弯先要把速度降下来,再统一转弯,还必须是同方向或左右双分,赵构在军事指挥学院早就将西域各国的军事编制、战术体系、战术方法,包括武器配置等,都进行了系统的分类教学,魏和作为军队精锐的陆战师营长,异域作战一直是他们研究的重点。 有了研究,自然会有对策,这可是军事指挥学院集体几代人智慧的结晶,岂是波塞的等人可比的。 短促人的小喇叭声音中,魏和的骑兵呼啦啦让开中路,从两翼席卷而上,重点从侧翼远程打击,“射人先射马”,钢制箭头加上钢臂弓,这是大宋骑兵手中绝对的大杀器。 急速冲击,突然摔倒,后面的战车被狠狠抛向空中,然后翻滚着落地,带来的伤害都是致命的,要么被摔得骨断筋折,要么被战车无情地碾压过去,结果都一样,横尸战场。 即使有一部分冲到宋军阵前,由绝影车组成的车阵,上面全部是钢臂弩手,魏和将剩下的五百人和辎重连的士兵,全部组成弩手阵营,就是在这个时候压制敌人的战车或骑兵冲阵,钢臂弩射出的凿箭钉上去,一道道拇指深的血槽让人马剧痛难忍,甚至直接毙命,不会有一匹马、一辆车冲到绝影车阵一百米以内。 第642章 武成的心思 勃必罗铁青着脸,手里攥着的马鞭几乎要被攥出水来。 波塞的后军损失惨重,已经无力再战。刚刚送过来的战场通报上,清清楚楚说明遮普卫后军伤三百多人,阵亡一千多人,战车兵损失殆尽,要求退出战场休整。 勃必罗命令波塞组织最后的力量,堵住宋军退路,不许后退一步。 这不是在赌气,而是真正的骑虎之势,后军不能撤,就是死,也要钉在那里,否则对士气的影响是巨大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形成战场上的溃败,那他勃必罗的军事生涯或者说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魏和的后军打得好! 武成由衷地赞叹。魏和取得开门红,大大震慑了遮普卫大军,但勃必罗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公布,他需要军心稳定,这个时候,士气可鼓不可泄。 武成胯下的飞龙驹不停的刨着地面,打着响鼻,有些兴奋,要不是主人军令森严,估计早就冲上去了。 武成拍拍飞龙驹的脖子,安抚了一下它兴奋的情绪,自己是师长,按照战时条例,他是不允许亲自进入一线作战的,但有时候军情瞬息万变,这个战时条例又有许多附加的条件,比如说激烈的战斗已经打到师部门口了,你还能要求师长不参战吗? 武成就是抓住了自己师变团的这个“漏洞”,可以光明正大地、酣畅淋漓地来一场厮杀,这是陆战团在这片大陆的第一战,也是武成真正战场上的第一战。武成自己清楚,他们武家兄弟是多么需要一场接着一场的胜利换来的军功,才能夯实他们在军队中尤其是水军中的地位。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兄弟三个的出身。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派别,军队也不例外。 现在军中主要分为三大派系,磁州系、东京系、塞北系。主要是这三系,当然也有一些后来加入的,但也是有所依附性选择。 磁州系以宗泽为代表,是赵构第一次在磁州招募时纳入麾下的,像岳飞、刘浩等大佬,代表人物是宗泽宗老,也算是赵构的起家老底子。 东京系是以赵家兄弟为代表的的近卫亲军系,也就是以前在禁军中服役和后来成立的近卫亲军,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京派军中实力派人物,像赵家兄弟、张俊、韩世忠等人,本就是军伍出身,经常会以正统军人自居,其代表人物为赵家兄弟。老大赵子明从近卫亲军指挥使一直干到现在的枢密副使,赵子亮是麒麟军团司令。这一派系,背景深厚、人脉旺盛,是不少军中一些闲散势力投靠的首选。 塞北系主要是旧有的金国文武君臣,以完颜希尹和完颜娄室、完颜宗弼等人为代表,不过根基尚浅,又是灭国之臣,为人处世很是低调,对赵构是言听计从,对宗泽和赵家兄弟也是尊敬万分,逢年过节的孝敬也是丰厚的,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议论。 像武家兄弟这样招安者,最怕的是没有背景和靠山,但武家兄弟当初是被梁景的安情总局收服的,武贤的政治眼光又是非同小可,他干脆投靠梁景,成为梁景势力当中的一员。 梁景作为大宋帝国安全委员会会长、执掌大宋三大情报机构,手下豹卫也是一支不亚于任何一支特战劲旅的军事力量,而且内卫部队在紧急情况下,梁景是有权调动的,整个大宋帝国二十万内卫部队也可以算是梁景的势力范围。现在的内卫司令于成龙可是和梁景在中山保卫战一起并肩战斗的生死弟兄,包括原内卫司令、现在应龙军团司令员贺虎,也是当初和梁景浴血突围战的生死弟兄。 而梁景的夫人王嫣然王大家,手下四大丫鬟的丈夫,有三位皆是军中实权人物,而大姐梁春兰,嫁给内务部部长吴福。夏荷嫁给现在的应龙军团司令贺虎,秋菊却和赵构手下两大亲卫营之一的暴风营军长赵新喜结伉俪,最小的冬梅和联勤保障部队司令吴喜已经订婚,就等金秋十月成亲。 梁景又和赵家兄弟的关系非常密切,从辈分上讲,还是赵家兄弟的师叔,而东京禁军这一系的领军人物赵子明,现在官居枢密院副使,赵子亮是麒麟军团司令员,这股势力和梁景的关系自然是非常贴近。 武贤将武家兄弟的命运和前途,都压在梁景身上,其实,这才是武贤最聪明的地方,水军陆战团是大帅重点打造的军种,用大帅的话,是要大用的。陆战一师在高丽一战成名,二师也在第二舰队护航远征的时候打出了赫赫威名,第四舰队尚未成军,但却是大帅重点打造的新型舰队,舰队司令折彦直以“戴罪之身”被赵构重新启用,自然感恩戴德,折家也是大宋军中大佬,虎倒架子在,军中多有其门生担任重要职位,背景也是不容小觑。 只有自己武家三兄弟,是从底层做起来的,时间短,基础弱,几乎没有什么背景,刚开始因为老八武成和龙十五的交手,反倒成就了二人的交情,武成有事没事都爱去找龙十五“请教”,始终执弟子之礼,龙十五对武成也是指点颇多,加上武胜的第三舰队在几次护航和拓商渠道方面做得很是漂亮,也慢慢积累了一些人气。 赵构对这些,心知肚明,但一般不会细问。平衡之术永远是君王的左右手,只要不涉及国家利益和军队大计,大宋帝国整个军队一百多万,谁和谁好,谁和谁近,谁是谁的人,赵构不会去管,都是大宋帝国的军人,都是我赵构的人! 武成兄弟三人,武贤在水军司令部担任参议长,武胜是第三舰队司令员,武成是陆战三师师长。可以说,他们的势力都在水军,但水军四大舰队,唯独第三舰队还没有立下什么大功,这让武家三兄弟中的老大武胜、智囊武贤深感有些不安。 如果新型的第四舰队成军,必将受到重用,据说整个北部航线都会是第四舰队的势力范围,那么,作为南部的第三舰队岂能甘于人后? 所以,武胜这次亲自请命带队,加上武成亲临一线,武家三兄弟是要拼命了。 大宋帝国大帅赵构,只需要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他们自然会知道自己的使命。 想到这些,武成才不会因为一个模棱两可的命令就止住自己走上战场的脚步,总不能连飞龙驹也不如吧? 阵势早就布好,武胜的死命令执行之下,几次演习带来的效果非常明显,临危不乱,不仅仅是士兵,就连带着的这些侨民都安安静静,在指定的地点安生不动,看着立起来的护盾,明显没有那么紧张。 武成手中宋刀举起,大喊一声:“兄弟们,跟我冲,杀出一条血路来!陆战三师,杀!” 脚下一磕飞龙驹,蹭就窜了出去。 这次武成计划速战速决,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况且还带着一千多老百姓,如果没有这些侨民,武成不介意大开杀戒,将这股敌人变成手里沉甸甸的军功章。 一团在左,二团在右,自己带着警卫营担任刀尖,蛟龙队负责外围警戒和全力搏杀敌军战场斥候,要让敌人成为聋子和瞎子。 这次参加攻击的只有两千人,而对面足足有四千多人,兵力比一比二,但武成丝毫不怵,那些裸露着古铜色皮肤、披着简陋皮甲的遮普卫,在武成眼里,能支撑多久还是一个问题。 二团三营长武章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作为右翼前锋,他的使命就是牢牢守住楔形阵的右翼,保证师长的穿插犀利进行。 他的营,建制已经基本上不存在了,现在带着的手下是二团其他两个营整合过后的一个营,说是一个营,其实也就是一个半连,三百人不到。 但武章觉得足够了。 不出所料,勃必罗的西域长弓首先发威,三千弓箭手射出来铺天盖地的箭雨。武章紧紧伏在马背上,左臂上的圆盾牢牢护着马腹,楔形阵中间是空的,对付古代弓箭拦阻射击,赵构和宗泽没少研究。 得益于优良的护甲,宋军的损伤不大,尚在承受范围。这毕竟是战场,在排兵布阵的时候,就已经将损伤计算在内。三百步之外的冲击,损伤不能超过一百人,进入三百步,只能给对方一次射击的机会,也不能超过一百人,总体损伤,不能超过两百人。 两百人,已经让武成心头滴血。陆战师的每一名士兵,都是他的心头肉。 在勃必罗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宋军急速的冲击丝毫没有受到西域长弓射击的影响,倒下去的自然有后面的救护队收容。武成的飞龙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身后紧紧跟着自己的掣旗使,陆战三师的军旗在战场上空猎猎飞扬,宛如一团火焰。 武成带领的陆战师就像一柄锋利的凿子,很快就凿穿了勃必罗的阵型,依旧是左右双分,外围游弋,分割穿插,每一个团的箭头都有三百名精锐敢死队组成的穿插分队,其中不乏一些手中挥舞着棍、棒、长柄骨朵等重兵器的班排长,他们的任务就是箭矢队形中的箭头尖,砸开敌方阵型,撕开口子。 武成并没有随一团行动,他带着警卫营直扑高地上勃必罗的中军,那面月白色的将旗,在武成眼里,怎么看都像是举起的白旗在投降。 第643章 战俘的作用 武成有些恼火,初期攻击不顺利,是仰攻。 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勃必罗亲卫殊死抵抗的决心和勃必罗亲卫的战斗力。勃必罗毕竟是遮普卫的大统领,他身边的死士,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但武成势在必得,他的警卫营同样都是精锐之士,虽然人数少不占优势,但武成一动,警卫营长崔虎就知道师长要干什么。 崔虎紧紧跟在武成的后面,一把宋刀使得神出鬼没,他名字里带虎,名如其人,战场上虎虎生威,所向披靡,但却十分清楚自己的职责。 他要最大程度保护好师长的左右两翼和后背,师长是铁了心要生擒勃必罗,主帅被擒,战斗主动权就基本上控制在宋军手里,才能速战速决。 崔虎让一连护在左翼,拦住左翼大概三百多敌人。二连负责拦住后面的战车兵,不能让他们冲上来捣乱。 自己带着一个排,死死钉在山坡下面,看死这条通道,这可是救命的后路,万万不能让战场上的敌人回援。 “老三,你他妈的照顾好师长,少了一根头发,别回来见我。” 崔虎大声向坡上喊着,那是他的三连长,打仗不要命的一个人,他的三连,加上师长的一个亲卫小队,组成了最犀利的一把刀。 勃必罗也看到了冲上来的宋军,不过他还是嗤之以鼻,就凭这点人,就敢来杀自己,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自信? 但第一道防线很快被撕开,宋军根本就不恋战,两边的宋军拼命撕扯着突破口,不让他的遮普卫合拢。中间突破的尖刀,已经冲到了战车阵跟前。 宋军的战马冲刺速度极快,丝毫不受地形的影响,近了才发现,宋军两骑为一组,俩人共同扯着一根小孩手臂粗细的铁链,中间是一个倭瓜大小的铁球,两端牢牢固定在马桥上,利用马匹冲击的速度,清扫着战车上面的士兵。 只要四五辆战车被掀翻,战车阵就会出现漏洞,其余宋军顺着打开的缺口蜂拥而上,直奔他的中军大纛而来。 勃必罗眼见无法置身事外,也激起了他强烈的求战欲望,很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在战场上厮杀了,那就放手一搏吧。 那名宋将身上的铠甲倒是精致,待会一定要扒下来。 勃必罗想着要扒下武成身上少将师长的铠甲,但武成想到的是要活捉勃必罗。 双方对冲,很快就撞在一起。刚开始勃必罗的部下还是占据了一些上风,主要是地势优势,居高临下,虽然坡度不是太大,但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 宋军的战术素养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巨大的战场优势,根本不用信号,三连让开中路,席卷两翼,武成带着亲卫小队一下子兜住了勃必罗的后路,勃必罗带着的一百多人,被武成在里、三连长带着的三连在外,形成了一个不不大不小的包围圈。 战场上生擒或击杀对方主将,都是大功一件。勃必罗盯上了武成身上的铠甲,而武成,则是对勃必罗这个人感兴趣。 俩人迎面而上,武成手中的宋刀要比勃必罗的弯刀长一截,所以抢手进攻,出人意料的是武成并没有举刀下劈,而是自下而上一刀划过,他是冲着马去的。 勃必罗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他是要抻一抻这名宋将的势力,但宋将狡猾异常,居然要伤我坐骑。 勃必罗轻磕马腹,胯下战马也是久经战场,自然明白主人的意思,对那名敌将也是一副不屑的神情,有本事冲着人去,和我一匹马较什么劲? 武成一击不成,本是虚招,他算准了勃必罗势必斜身躲过,后手会发起反击,但武成就等着两匹马错身的一刹那,就在勃必罗回身举刀尚未下落的一刻,武成飞身离马扑向勃必罗,抱着他一起摔落马下。 “疯子!”这是勃必罗狠狠摔在地上的第一个念头。 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勃必罗一个滚翻已经站起来,眼看对面宋将也是单腿用力反身直立,双掌一错,揉身上扑,右掌拍向勃必罗的左胸。 勃必罗心中大怒,“这人不仅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无赖。”勃必罗步战功夫也是不弱,其实遮普卫作为前锋军,更加注重的是步战的功夫,只不过这些年随着迪亚巴克苏丹克塔菲的援助,骑兵慢慢发展壮大起来,但不等于遮普卫放弃了传统的步战功夫。 勃必罗依仗着身高臂长,拼着挨上这员宋将的一掌,只要抓住他的双臂,勃必罗有信心将宋将的手臂活生生拧断。 但有一个情况勃必罗不知道,武成拿手的功夫正是朱砂掌,这两年在龙十五的调教之下,进步神速,一双肉掌,比正常人的手掌要厚实、宽阔一倍。 到了马下,武成有十足十的把握一招擒敌。 勃必罗眼看就要扭住对方手臂,心中窃喜,自己身上穿的是象甲,可不是普通的牛皮甲,就是拍上一下,也无大碍。 “嘭……”一声闷响,只见勃必罗小二百斤的庞大身躯硬生生被武成一掌击飞出去,倒地的瞬间,勃必罗觉得自己半拉身子已经没有了知觉,喉头一股腥味涌上来,再也忍不住,“噗”一口血喷上半空。 武成的一掌,足以裂石破甲。在琼州岛集训的时候,当地一户村民的水牛得了疯牛症,撒起疯来,连续撞伤了十几位村民。 武成带着陆战团训练正好路过,眼看疯牛冲上官道要酿成大祸,武成大喝一声迎头冲上去,一掌拍在牛身上,将一头五六百斤重的疯牛活生生拍飞出去,一掌毙命。 事后兽医解剖,惊讶发现牛的五脏六腑已经稀碎,可见武成朱砂掌的厉害。 勃必罗的亲卫大吃一惊,战场上主帅毙命,侍卫是死罪。 两名侍卫策马急速冲过来,还有两名侍卫转向勃必罗。武成手掌发力,“啪啪”两声,勃必罗的两名侍卫不等弯刀举起,胯下坐骑已经被拍得轰然倒地,两名侍卫顿觉的身子一轻,已经被武成单臂举起,“嗖、嗖”两下子,两名侍卫被武成当成武器扔了出去,正好将另外两名侍卫倒撞下马来,要论掌上的功夫,这个战场上,武成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武成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纵步上前,一把拎起来勃必罗,嘴中呼哨一声,飞龙驹立刻出现在武成面前,后面是三连长带领的一个警卫排。 将勃必罗放在马鞍上,武成飞身上马,大喊一声:“三连长,跟我拿下高地大纛!” 四五十人的骑兵席卷而上,这次没有了顾忌,手中的骑弩一次齐射,将护卫在大纛旁边的亲卫扫到一大片,勃必罗的大纛轰然倒了下来。 武成让三连长带着他的士兵在战场上用蹩脚的梵语大喊: “主帅被擒,坐地不杀!” “主帅被擒,坐地不杀!” 勃必罗被擒,是有不少遮普卫亲眼看到的,这让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勃必罗是谁?那是遮普卫大统领,遮罗邦最出名的三大勇士之一,但现在被宋军活捉。 “拿……拿我勃必罗的……金盔……去……”勃必罗断断续续地说道。 武成那一掌是收着劲的,真要全力一击,勃必罗必定丧命当场。看上去勃必罗吐血,其实,不吐血才最可怕。 武成顿时知道勃必罗想要说什么,一把扯下勃必罗头上的金盔,交给三连长,急速说道:“命令对方投降,就说是勃必罗的命令。” 三连长接过金盔,用手中宋刀挑着,带着两名警卫连战士,顺着山坡急速冲下,大声在马上急呼:“主帅有令,坐地投降!” 勃必罗的金盔谁不认识,可现在却被宋军挑在刀尖上,在战场上四下里用刚刚能听懂的梵语反复说着一句话: “主帅有令,坐地投降!” 金盔所到之处,所有遮普卫单膝跪地,扔掉手中的兵器,就势坐在地上,既然大统领下令投降,那投降就是。 其实再打下去,遮普卫也没有再战的信心和勇气,宋军的穿插分割战术,遮普大军根本就无法应对。自己视为军中重器的战车阵,却被宋军无情地破杀,在宋军快速机动的游弋打击下,战车就是一个个活靶子,一个弓箭手敌不过宋军的钢臂弓,长矛手更是宋军骑弩射杀的主要目标,至于驭手和马匹,多少好有些用处,就留下来好了。 当三营长魏和挑着勃必罗的金盔来到波塞面前的时候,波塞下马来到魏和面前,单膝跪地,手扶胸前卑微地说道:“主人,我奉命向您投降。” 按照他们的习俗,魏和率军打败了他,他就应该向他的新主人也就是魏和宣誓效忠,这是俘虏的觉悟。 这次反伏击作战大获全胜,消灭勃必罗遮普卫三千多人,俘虏三千多人。但还有一个新问题摆在武成面前,还有一千多伤员怎么办? 武成本就带着一千多侨民,现在又多了一千多伤兵,会严重拖累行军速度的。 但大帅的政策是“恩威并用”,尤其是初期阶段,一味地使用暴力,会激起当地军民极大程度的抵抗,即使收复了地盘,也是一片片死地,和大帅的策略不符。 武成从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他迅速下令,将伤员中的三百多名重伤员留下,再留下一个三十人的俘虏小队和十名医官,又留下足够的药品,告诉留下的队长,让他派人向遮罗王求救。 剩下的轻伤员,让宋军一团迅速组织精干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做出来三百副简易担架,四人一组,轮流抬着人前进,又从战场上圈拢起来五六十辆战车,全部用来托运伤员,这样一来,整体的行军速度不会很慢。 为了保险,武成命令武章,带着一团,护送侨民乘坐绝影车先行离去,他带着剩下的人马押运俘虏随后而行。 三营长魏和,依旧垫后。 第644章 建立仆从军 三营长魏和殿后,仿佛成了他这次军事行动的一种宿命。 魏和依旧云淡风轻,既然师长让自己垫后,那就是一份信任。不过,这个波塞却是有点黏人。 “主人?主人!”…… 魏和骑在马上,反复念叨着,自己怎么一仗下来,收了这么一名仆人。 整个后军俘虏超过了一千多人,几乎占了俘虏的一多半。魏和觉得自己的后军更像一个收容队,既负责押送俘虏,又负责整个后队的安全。 波塞是完全黏着魏和了,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这让魏和很头疼,也打也骂,但波塞丝毫不为所动,你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反正我是一句一个主人的叫着,即使是马鞭子抽在身上也不为所动。 有一下魏和真急了,下手没有准头,一下子抽在波塞脸上,一道血痕立刻出现在脸上。 波塞立刻跪倒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看样子是吓坏了,脸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更可怕的是,身后一千多名俘虏全部跟着波塞跪倒在地,一动不敢动。他们是被杀怕了。几次和北方联军的战争,俘虏的命运只有一个,被屠杀。 魏和颇有些无奈。不过看这个情景,他们对自己还是很有畏惧感的,这对于控制这些俘虏还是有好处的。 杀俘虏?自己是万万不敢干这件事的。大帅的政策在那里摆着,谁敢抗命? 不行,得安抚安抚。不能让他们说我是喜怒无常,甚至是嗜杀之人。 “那个……波塞,你先起来再说。”通译翻译着魏和的话。 波塞头磕得更低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请主人恕罪?” 通译看看魏和,嘴里把话翻译过去。 “他娘的,回去得好好学学这‘鸟语’。”魏和也是一脸无奈,对通译说道:“告诉他,主人不生气了,要给他事情做。” 听完通译的翻译,波塞一骨碌爬起来,满脸的谄媚,嘴里嘟噜着一串串的“鸟语”,通译在一旁解释:“都是感激您的话……很肉麻的……” 魏和笑了,一伸手,将马上挂着的自己一把备用佩刀摘下来,扔给波塞,说道:“赏你的。” 波塞伸手接过,倒也眼疾手快。虽然是备用刀,但到了魏和这个职务,所用的武器装备都是特制的,陆战师又是重点建设的兵种单位之一,赵构对军备的投资,向来是只考虑投入,不考虑多少。钱的问题,是财政部的事情。 波塞小心翼翼将刀抽出来,贪婪地望着刀身那种迷人的云纹,缠着银丝装饰的刀把、刀锷,无一不是精品。 至于刀的锋利,波塞是亲眼见证过的,自己的主人一刀就将手下第一勇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这才有波塞下定决心投降的最大理由。 “请主人吩咐。”波塞还是一个称职的奴仆,知道自己后面应该干什么。 “你去挑选十个精明强干的小队长,要自己的心腹,更要有本事,担任百夫长,每人带领一百人,里面自己再设十名十夫长,统一管理俘虏,而你,就是这一千人的千夫长。去吧,告诉手下,好好做事,主人亏待不了你们。” 波塞完全被魏和的“宽容大度”所折服,低头躬身答道:“主人放心,都包在我的身上。” 说完,起身就要走,被魏和叫住,波塞疑惑地问道:“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就这样去执行命令吗?走着去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来人,把他的马还给他,另外,他挑选出来的百夫长,马匹都还回去,如果可能,十夫长也要有马,没有马怎么能办好差事。辎重官,看看咱们的物资里面有没有多余的家伙,干好差事,有赏!让波塞主管。” 当通译把这些话翻译给波塞,波塞什么也没有说,来到魏和马前,跪下亲吻了一下魏和的战靴,起身离去。 “恭喜魏营长。你这是收服了一名真正的家奴。”通译向魏和恭喜道。 “哦,你说说看。”魏和策马前去,通译紧紧跟在后面,反正也是行军,就让通译说说在这些奇闻轶事也是好的。 “这个天竺各部,虽然有些地方风俗不同,但战场上缴获的战俘,一般都会成为各自将领的奴隶,越是职位高的将军,奴隶越多。像波塞这样的,也可以说是半个贵族了,但一但被俘,命运和一般俘虏是一样的。你重用他,无疑把他的地位提高了。你把刀给了他,是对他最大的信任,又将赏罚的权利交给他,就是把这一千多人的生杀大权交给他,他从一个俘虏一下子变换了身份,而这些,都是你这个主人赐予他的,所以,他要向你效忠。以前说是你的奴隶,但一但再次被俘,他还会成为别人的奴隶。但一但吻你的脚背,那就是终生奴仆,不得背叛,否则是要下地狱的。魏营长,不仅仅是他,他的子女,以后会代代为你的奴仆,这就是所谓的家奴。你就是现在让他死,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呵呵,还有这好事?”魏和也是被逗笑了,这可是阴差阳错弄了这么一出,不过,回去还得如实上报,这件事情,还是要师长拿主意做决定才是。 “主人、主人……” 后面波塞大呼小叫地策马疾驰而来,身后跟着十名同样骑马的原遮普卫士兵。 这些人来到魏和跟前,噗通通跳下马来,一个接一个在魏和马前单膝跪地亲吻魏和的脚背,然后起身和波塞一起骑马站在魏和身后,严肃庄重,更为提气的还是每人手里一把新发下去的宋刀,一个个跟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老六,老七,任命你俩为……仆从军……训教员,别的先不要讲,把纪律给我夯实喽,告诉他们,战场抗命违纪,老子的刀一样杀他们。” 六排长和七排长答应一声,咧着嘴吆喝着自己这帮土豆南瓜回去,别的不说,先把基本的汉语教会了再说。 于是一路上,就听见这俩夯货吆五喝六地用蹩脚的梵语训斥着这帮仆从军,这一千人的俘虏队伍,其实应该是遮普卫的精锐,一个能在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一定有自己保命的手段。 “营长、营长,武队长有重要军情通报。” 手下警卫排长鲍安策马赶到,后面是蛟龙大队的武小乙小队长,他的的小队负责后面的战场警戒,和魏和是老相识了。 “魏营长,有敌情,后面五十里左右,有一支大约三千人的遮罗大军正急速赶来,估计一个时辰之后会有接触。”武小乙急促地对魏和说道。 “师长知道吗?”魏和问道。 “还不知道。我们负责后面,第一时间要通知你的,做好战斗准备。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师长了。” “好兄弟,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魏和对蛟龙的人,自然很客气,人家是真的在你屁股后面保着你。 “老魏,你还和我客气。我还得回去,有几名弟兄还在后面盯着,我得回去接应,顺便看看敌人的动静。记得观察信号弹。水囊来两个。另外,你那两个南瓜不要给我捣乱,差点弄个大乌龙。” 魏和一招手,身后的亲卫将三个水囊和一袋野战干粮递给武小乙,武小乙也不客气,接过来冲魏和敬礼后急速离去。 “通讯兵,去前面告诉师长,后卫营请求留下掩护。” 两名通讯兵急速打马离去。 魏和对亲卫说道:“让波塞来见我。” 不一会儿,波塞带着两名手下急冲冲赶来,问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魏和抬手,用马鞭冲后面指指说道:“后面有追兵,知道是谁不?” “知道。是塞里米的遮密卫。”波塞笑嘻嘻说道。 “你派人了?”魏和问道。 “是啊,主人,我把哈米兄弟派出去了,您放心,他们机灵得很。” “收回来,以免引起误会。这个塞里米的遮密卫战斗力如何?” “主人,我请求带您的仆从军打这一仗,来表示我们的忠心。”波塞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们愿意?”魏和倒是有些好奇,还有这事? 波塞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自己投降之人,即使回去也不会受到重用了,反倒是会有危险,反正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新主人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凶恶,反倒是很信任自己,关键是,一把宝刀,就这样送给了他,波塞觉得他人生中的贵人出现了。 所以,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塞里米的遮密卫虽然也是三卫之一,但这次来的只是他的一部分兵力,塞里米没有亲自来,他的大纛没有竖起,来的最有可能的是他的前卫军。 “波塞,此战获胜,所有俘虏赦免奴隶身份,包括你。说说吧,这场仗,在哪里打?” 波塞带着他第一天才成立的一千仆从军,在一个叫波东的地方,列阵以待。 这个地方,魏和看过之后也是大加称赞。两侧是密林高地,适合埋伏,虽然距离远了一点,但却是宋军的钢臂弩最佳的射程之内,这个波塞连这个也考虑到了,说明他的军事头脑还是不错的。 正面是山脊,两侧是一片开阔地,纵深距离不够,正好够这一千人布防,后面只有一道防线,就是魏和率领的宋军为波塞助战。 魏和告诉波塞,战斗开始,为其提供三轮箭雨支持,剩下的,就靠你的部下了。 因为战场纵深不够,估计或许连三轮箭雨都不够,敌人就会冲到阵前进行刀兵相见,到时候,就看谁硬气了。 波塞的一千人,只有百夫长和十夫长有战马,其余人都是步卒。为了增加其战斗力,魏和想方设法在后勤辎重的物资中,拼凑出三百套步卒铠甲,勉强让波塞组成了重甲士卒的第一道防线,手中,清一色的大宋帝国陆战师版宋刀。 魏和能做的,只能做到这些,剩下的,就靠波塞了。 当然,魏和不可能不留后手,自己的队伍,还是要自己掌控才放心。身后五百骑兵精锐,就是以防不测用的。 当然,还有七百名弓箭手严阵以待,手中的钢臂弩已经准备就绪,只能战斗信号的发出,箭雨会第一时间覆盖一号区域。 第645章 仆从军首战 随着两发红色信号弹的腾空升起,七百名弓箭手的箭雨,第一时间覆盖了一号区域。 塞里米的三千大军分成前军、中军两部分,没办法,这样的道路,如果再分出去后军,势必会拉长队伍的前后纵深的。 塞里米接到遮罗王的命令,让他出动大军接应勃必罗的大军。 塞里米派出手下的普列特纳霍利,带着三千人前往接应。 霍利是塞里米手下最信任的将领,做事沉稳,也是一员老将,塞里米派他出来,也是考虑到军情尚不清楚,到底宋军来了多少人,为什么遮普卫大军会失利,还请求增援? 他的前军大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由一名瓦西尼(相当于千夫长)带领,其任务就是找到宋军队伍,拖住他们,等待大部队到来围歼。 无论是遮普卫还是遮密卫,包括遮罗王,都犯了一个共同的错误,他们严重低估了宋军的战斗力。 霍利接到情报,是增援遮普卫。但勃必罗的遮普卫出动了八千大军,而对方宋军,不过是三千多人,这已经是必杀之局,为什么还会请求增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前方的战事不利。 霍利的遮密卫和遮普卫同属遮罗王三密卫之一,既有合作,也存在竞争,甚至有些不和。不过,面对外敌,还是有大局观的,这也是霍利加速增援的原因。 但霍利感到不安的是,他的斥候已经过了回报的时辰,还是没有见到影子,就连他派出去的接应亲卫,也一起失踪了一般。 霍利手中弯刀举起来,高喊道:“变阵,准备接敌。”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情况,就要进入预设战场了,也就是说,他急速的追击已经让宋军不得不停下来准备双方应战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天空中骤然响起一种尖利的啸叫声,抬头看去,黑压压的箭雨已经伴随着那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怪叫如暴雨般落了下来,来不及举起护盾,整个前锋军被射倒一大片。 “加速冲出去!”霍利大声喊道。 霍利的反应还是很快,这是多年战场厮杀锤炼出来的临战反应。这个时候,唯有加速冲过去才是最佳的选择。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霍利的应变能力,也就是霍利身边的亲卫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霍利大军骤然加速,还是摆脱了箭雨的覆盖区域,霍利回头看去,大约只冲过来有一半的人马。 不等霍利重新布阵,宋军已经冲了过来。但宋军的弓箭却抬高了射界,向霍利前锋军的身后射去,宋军的拦阻射击为前面的战斗在争取有限的时间。 速战速决,这是宋军的后卫。可当霍利一马当先冲上午的时候,却让霍利大吃一惊,这些披着大宋铠甲的士兵,是自己人,哦,不,是被俘虏的遮普卫士兵,那个带头的,不是波塞还是谁? 就在霍利犹豫的一瞬间,波塞抢先出手了,这第一仗,也是自己的投名状。 “为了自由,消灭敌人!”波塞的煽动性口号让魏和大加赞赏。 无论是哪一个邦郡,天竺的等级都是很严格的,高贵的婆罗门僧侣利用巨神普鲁沙的降临,巨神的口变成了最高贵的婆罗门,说什么说什么是什么,主要是上层的大祭祀和学者;普鲁沙的手臂变成了刹帝利,主要是武士和各级官员,成为婆罗门统制下的国家工具;第三级别是吠舍,是巨神的双腿变成的,主要是商人和农民以及一些小手工业者;最底层的是首陀罗,是普鲁沙的脚变成的,主要是奴隶和奴役者。 波塞作为俘虏,一下子从第二级降到最底层,他怎么会甘心?主人说过了,此战胜利,就摆脱了俘虏奴役身份,恢复自由身,那起码还会到刹帝利,自己可是千夫长。 遮普卫的战斗力在一个最具原动力的内因激变下,迸发出了超强的战斗力,其实就是不怕死。 如果一支军队不怕死,前仆后继地无视死亡的威胁,那才是最可怕的,也是统帅最乐意看到的。 就这样,毫无悬念的,波塞带着十名百夫长、三十名十夫长和手下的三百铠甲步卒,用手中的宋刀,活生生将山谷之地变成了地狱。 “坐地不杀,优待俘虏!” “坐地不杀,优待俘虏!” 两名训导员教授最多的,就是这两句话,还别说,波塞的手下用手中明晃晃的宋刀加上嘴里大声喊叫着,殊不知这句话将来在整个天竺大陆成为宋军说得最为流利的梵语。 霍利被波塞威胁着投降了,这一仗下来,又多了两千多俘虏。 当霍利把队伍集中起来,告诉他们将要向宋军投降的时候,却出了一些状况,一些非霍利体系的中下层军官鼓噪部分士兵要回去,不愿意当俘虏。 还说自己不是在战场上打不过投降的,而是奉命投降,自己尚有一战之力,这样做俘虏,心中不服。 其实,他们这点小心思魏和心里门清。 放回去,他们依然高人一等,但一旦成为俘虏,则就会成为宋军的奴役,就成了最底层的一员,但他们并不知道,即使是宋军的最底层的役兵,也比他们的刹帝利待遇好得多。 但这种行为可不能惯着他们,俘虏就要有俘虏的觉悟。当了俘虏还像大爷一样傲慢无礼,魏和不妨教育教育他们怎么当好一名俘虏。 “还有吗?”魏和脸色平静地问道 魏和看着场地中间大约三百多人的俘虏队伍,这些都是叫嚷着要回去的俘虏,带头的是两名怙勒莫(百夫长)。 队伍当中出现少许骚乱,又有大约四五十人站了过去。一名看上去也是怙勒莫的首领大声叫嚷着,像是在阻止其他人的愚蠢行为,并且用手指着波塞他们的方向,大声说着什么。 在他的劝说中,没有人再走过去,战场上明显分成两部分,大部分站在左边,那是波塞他们的军阵,三百多人站在右侧,那是想着要回去的少部分遮密卫士兵。 “嘟嘟嘟……”一阵类似于哨子一样的声音响起,宋军整体后撤三十米,波塞的人反应有点慢,被两名训导员连骂带踹,赶紧带人后撤,战场上,有时候的时间,是掐着指头细算的。 很快波塞就知道了为什么训导员脸红脖子粗地将他们急速后撤,就在他们刚刚站稳的时候,“嘭……”,大宋军队钢臂弩特有的弓弦发射的声音响彻在战场。 第一波的箭雨就将这些俘虏射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有一半吓呆了,傻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另外一半,四下里一哄而散,但很快就被四下里围上来的宋军弓箭手射杀在地,同时第二轮箭雨再次像死神一样降临在战场上,将另外一半人射翻。 第三轮箭雨再次降临,将尚在蠕动的伤兵钉在地上,直到战场上没有一具再动一下的活体。 波塞被震惊到了,也被吓坏了,自己的主人笑眯眯的,突然之间忽下杀手,毫不犹豫,看来,自己一定不要背叛主人,任何时候都不要。 “波塞,把那个小头领叫过来。” 魏和记住了刚才那个制止别人跟着起哄的头领,这样的人,脑子好用,临机果断,判断局势一针见血,可以重用。 魏和依旧让波塞在新俘虏当中选择百夫长,把那个叫沙克的,就让他当波塞的副手。 等波塞将整个俘虏的情况弄清楚汇报上来,魏和也是心头直哆嗦,三千七百人。 魏和做事雷厉风行,一边行军,一边整合。 整个俘虏成立临时“圣象军团”,军团长波塞,副军团长霍利。先是让波塞从三千七百人中间,挑选一千人的精锐,担任护卫营,由沙克担任护卫营营长。 剩下的两千七百人,按照年龄、兵种,先整合成一个前卫营、一个中军营,一个辎重营,由波塞和沙克在俘虏中挑选相关基层军官。 圣象军团的主要任务是外围安保,为了更好迷惑敌人,魏和命令波塞打出遮普卫和遮密卫的旗帜,而宋军则走在后面负责真正的后路安全。 为了避免引起误会,魏和将发生的这些事情以简报的形式,让通讯兵以口述的方式先向师长汇报一下,等候指示。 沙克他们的遮密卫带来最大的好处是战车,不过现在都被魏和拿来最为辎重车使用,对这些车壳子,魏和不屑一顾,不过这战马看上去还真是不错的。哦,对了,回去先让波塞将这次缴获的战马汇集起来,找一个养马的好手,这些马,丝毫不弱于大宋帝国的军马。 魏和的眼力劲还是有的,这种天竺战马,正是古印度折耳马马瓦里品种,同样是世界名马,赵构指示武胜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将古印度的折耳马弄一些品相极好的种马,送到济州岛马场去。 魏和看看天空,天色已经快黑了,距离大营还有五十多里,他要面临一个选择,是连夜赶回,还是就地扎营? 魏和的后卫营连续进行了两次战斗,已经影响到了行程。现在连夜赶路,应该是首选,但这次带着三千多俘虏,一但路上出现意外,可就不好控制了。 扎营比较稳妥,自己的一千多人监视俘虏大营不成问题。不利局面就是万一敌人援兵再次赶到,这些俘虏毕竟还没有完全整合好,战场再次哗变,后果更严重。 魏和有些犹豫,各有利弊,就要权衡利弊关系了。 他将波塞和沙克叫过来,要直接问一下,也是试探。 “主人,我和沙克建议连夜赶路。”波塞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沙克嘟噜了几句,就对魏和说出了他们的决定。 “说说理由?” “主人,你要让他们不停地走,不要让他们停下来,只要他们累不死,就走,只要走,他们身心俱乏,只想着回去好好睡一觉,就不会想别的。您只要给他们一个小小的诱惑就行,比如吃一顿好吃的,睡一个好觉,即使有个别有小心思的,也会被别人检举,不会成功的。当然,我和沙克的手下会向河龙(鳄鱼)一样盯着他们。”波塞很怕这番话,通译说不明白,眼巴巴看着魏和。 魏和略一思索,觉得波塞的想法是真实、诚实的。 “好。传令兵传令下去,连夜急行军。波塞、霍利,你们回去后告诉圣象军团的士兵们,坚持一下,回去后,洗澡、换装、吃大餐!” 第646章 魏和建功勋 亥时末刻,魏和大军安全返回鲛圆寨左营大营。 武成命令后勤部门早已腾出整个左营,为魏和和他的圣象军团作为临时驻扎营地。 所有进驻要求一律按照宋军的要求严格办理。先洗澡消毒,所有带来的衣物全部焚烧销毁,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部换新的,这些人,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馊味儿,衣服上的虱子都能炒一盘菜了。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算是整装完毕,然后由各自百夫长带领着前往食堂就餐。 炙羊排、红烧土豚、清炖鸡脯、素三鲜、四喜丸子汤、炊饼、馒头、大包子…… 这些叫做自选餐,端着一个明晃晃的大盘子,有勺子、叉子和筷子,想吃什么自己盛什么,但有一点,绝对不许浪费。那些戴红箍的士兵凶得很,盘子里只要剩下一点,就要逼着你一点点吃完,而且要吃得干干净净。 这些人第一次品尝到了大宋帝国真正的美食,一个个吃得肚子溜圆,没办法,太好吃了。 一路上没有出现问题,反倒是晚上入睡后,许多士兵被撑坏了胃,不得不让军医开了健胃消食的药,折腾到天蒙蒙亮,才总算睡着。 卯时初刻,军号就吹响在军营上空。 魏和带着他的警卫班准时出现在训练场,多年的习惯了,不管睡得多晚,第二天的早操是必须按时到位的。 “咦?” 魏和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跟在了他们的后面,是波塞,还有霍利、沙克,还有几个好像是波塞新提拔的几名百夫长。 魏和也不说话,就这样和他的警卫班绕着训练场开始每天五千米的晨练。 对于魏和他们讲,这些都是开胃小菜,整齐的队形跑完后依旧那么整齐,但后面的波塞等人就有点气喘吁吁,还好勉强跟上了队伍,不过要说队形吗,就有点惨了。 “你们今天早晨原本是不用出早操的。”魏和擦了一把汗水说道。这鬼地方,还真是一种闷热,虽然是早晨,依然能感受到这种闷热给人带来的不适。 “哦,不,主人,我跟他们说过,主人走到哪里,我们就要跟到哪里,主人要做的,我们也要做到。” “波塞,现在到了大营,一切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关于你们的安排,最终还要听从司令部武司令的安排,以后,不要叫主人了,可以叫我魏营长,或长官。” “是,主人……哦,长官。”波塞不仅仅聪明,而且颇有政治眼光,他知道只是主人怕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主人说什么是什么。 “今天我会将训导员全部派下去,你们的圣象军团要尽快融入到我们的训练作战体系,越快越好,装备今日就会下发,波塞,训导员会将相关的纪律条例发下去,你们现在最先要做到的是,学习汉语,谁学得好,本长官有赏?” “长官,包括我们吗?”波塞的眼睛开始冒光。 “你们的要求只有更高,想拿到奖励可不容易,但只要达到要求,本长官,重赏!” 一时间,波塞、霍沙克等人的眼睛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就是这样。你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司令部里,武胜盯着陆战师师长武成以及下属的一团团长王诚、二团团长姜实、三团团长焦锐、蛟龙大队大队长赵龙、侦察营营长魏国安,辎重团团长马千里,还加了一个三营营长魏和,郑重说道。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道。 “这次我带领舰队回国,一是完成撤侨任务,二是将第二批补给包括补充团带过来,你们看看还有没有补充的,最迟明天下午酉时报到参谋部。” 武胜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他要当面向大帅汇报一下第一阶段工作。 “魏和,这个圣象军团就交给你,趁着这个时间窗口,将圣象军团给我带好了,我向大帅和韩司令给你去讨封去。”武胜笑道。 魏和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小小的营长能参加这个级别的会议,这个圣象军团,是要成为一块试验田,武司令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你魏和就是这块试验田的主人。 魏和有些发蒙,他想到了一万个理由,唯独没有想到自己摊上这么大一件“好事”。自己是个营长,可授命组建军团,脑子好像有点缓不过来。 “老魏,看你一副苦瓜脸的样子,好像有些不愿意?这样,咱俩换换,趁着司令还没有走,我去和司令说说?” 三团团长焦锐打着哈哈说道,他的三团在海上损失最大,组成的新三团奉命留守,没赶上这场战斗,让他有点失落。 “去去去,占便宜没够的货,啥事都想?给你个母猪龙你要不要?” 一团长王诚还是很爱护自己的手下,尤其是为自己长脸的下属。全陆战师有一个算一个,只有魏和得到司令的肯定,那是咱一团的脸面。 “老魏,好好干,咱一团出了一个军团长,咱老王和整个一团都有脸,没说的,一团就是你的娘家,要什么给什么?”王诚大气地说道。 “真的?”魏和的眼睛发亮了。 “那还有假?当兵的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 王诚拍着胸脯子说道。 “那我可不客气了,我的三个连长得带走,要不然没法干?” 王诚一咬牙,“成,给你。” “还有,团部直属侦察排的刁排长、警卫排副排长王大勇、辎重连崔连长、卫生队赵奕欢……哎哎哎,团长,您别走啊……” 后面焦锐哈哈大笑。 侨民里面,有几个人死活不走,一个是邱掌柜,他要留下来重新建立通达商行,不过,他倒是捎回去一封信,要求交给在琼州的通达分行的大掌柜的。 还有一个是鱼头,他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不能走。 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崴了脚的小娘子说什么也不走,也不说原因,就是死活不走,问急了,就是低着头掉眼泪,孩子在一旁拉着他娘的手,眼泪汪汪地望着亲娘,不知道怎么办。 还是鱼头好像明白了什么,在武成的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武成看了一眼魏和,说道:“既然这样,这几个人暂时归魏和安置。” 魏和一听急了,跟在身后嘟囔着:“司令,司令,别呀,我这一摊子事儿呢,这又是老又是小,还有一位小娘子,我……” 武胜在第三天,带着第三舰队返航,只留下两艘护卫舰作为最后的保障。军舰上的新型霹雳炮,足以形成对岸上大营的保护。 武成进驻鲛圆寨司令部,开始行使前敌司令的职权。虽然武胜给他的命令是稳固后方,伺机发展,但武成从来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况且,自己还是吃了一点亏,就这么不言不语的算了,武成可不是这样的人。 物资方面根本不用担心,留下的辎重足以支撑武成一个多月的战争储备,况且,以战养战也是策略,别的不说,这里的稻米还是不错的。 一个六磅山炮营,护住了鲛圆寨大营的四周,整个鲛圆寨大营里里外外四层防护圈,没有几万人,攻不下来。 鱼头第二天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这次可不是他一个人,随行的,还有两名伙计,其中一人叫武小乙。 大军驻扎休整的第五天,大营司令部外面来了三名和尚,求见武成。 武成将来人请进司令部,其中一名年老的和尚精神矍铄,全然没有一路风尘劳累的样子,顺手拿出一块牌子,递给武成,开口说道:“会当凌绝顶。” 武成一愣,脱口而出:“杜子将北征。” 老和尚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暗语对上了,就看武成怎么办。 武成端详手中令牌,不错,这是安情总局的专属令牌,正面是一头展翅欲飞的雄鹰,正是西南局特有的标识。令牌银制镶金,身份不低。 “我是灵鹫峰。”老和尚开口说道。 武成挥手让其他人出去,恭恭敬敬递还令牌,客气说道:“大师一路辛苦,请坐。” 本尘笑着坐下来,身后了因、了凡也闪身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武成和本尘。 “武司令,不知您可曾接到命令?” 武成道:“武胜司令临走之时,已经通报。我全力配合大师,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配合。不敢请教大师法号?” “贫僧大理无为寺本尘。对外用的是这个名字和身份。” “本尘大师辛苦。”武成这是真的敬佩。 “遮罗王已经决定和塞尔柱王朝的迪亚巴克王朝的苏丹克塔菲联合,要统一天竺各邦,克塔菲的特使穆尔斯就在遮罗王的王宫做客,这次偷袭行动,就是穆尔斯挑起来的。” 本尘这些日子可不是只在朝元寺念经开法会,许多情报,都是通过这次大法会获取的。 武成笑道:“本尘大师,管它穆尔斯也好,克塔菲也罢,这个遮罗王不开眼,非要和我大宋帝国过不去,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死,我也得乐得助他一臂之力才行。” “唉,就怕你有这种想法。你这是犯罪,武司令!”本尘严肃说道。 一句话,武成冷汗直冒。 第647章 会晤遮罗王 本尘的一句话,让武成冷汗直冒。 “遮罗王现在野心勃勃,这次袭击,本就是试探。咱们给了他一拳,打了他一个乌眼青,遮罗王的报复很快就会来。他手底下号称百万大军,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五六十万军队还是有的。咱们现在兵力薄弱,实在是不易硬碰硬,一但他调动大军围剿,恐怕咱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桥头堡就要丢,还得退回海上。武胜司令员的第二批增援部队尚需一个多月到两个月的时间,现在正是雨季来临,海上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估计时间还要延长,这个时候,我们需要时间来拖延。” 虽然话不好听,但武成知道这是事实。现在已经到了六月,天气炎热,又是在热带雨林地区,气候适应性训练还不完善,如果贸然开战,胜算实际上不大。 “大师的意思……”武成虚心求教。 “我来之前,官家和我有过一次深谈,对官家的睿智,本尘深感敬佩。他告诉我,我的任务就是给军队提供更多的时间来完善计划是实施。遮罗王有野心不假,但此人疑心很重,做事犹豫不决。官家甚至已经判断,他的这次军事行动就是试探。试想一下,如果遮罗王当机立断,遮普大军三卫齐出,加上他的精锐‘泼罗米’亲军和战象军团,足有三十万大军,您这小小的鲛圆寨大营,能抵抗过三十万大军的围攻吗?” “官家早已开始了针对性部署,分为南北两线,北线,已经派特使出访塞尔柱王朝苏丹桑贾尔,迪亚巴克虽然是自立王朝,但名义上还是塞尔柱王朝的附属王国,桑贾尔也是一带枭雄,目前和我大宋帝国在商贸上处于蜜月合作期,官家通过桑贾尔对克塔菲施加压力,总会起到一些作用。我估计使者应该到了。” 本尘看了一眼武成,继续说道:“至于南线,归我负责,将出使遮罗王朝,和他打打太极,加上塞尔柱桑贾尔的压力,这个遮罗王还是要考虑清楚的,这样一来二去,就会给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布置。官家说这叫以空间换时间,唉,官家真乃大才、奇才也!” 武成有点冒冷汗,怪不得武胜临走的时候再三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还留下两艘护卫舰掩护,真要像本尘所说那样,光凭借自己这四千多人的陆战师,就是战斗力逆天,也不可能取胜,一个弄不好,会全军覆没的。 武成脸色倒是还平静,这让本尘暗自称赞,大宋精锐将领,果然名不虚传,即使面临绝境之地,依然沉稳,就凭这一点,遮罗王算是碰上对手了。 “大师的计划是什么?”武成直奔主题。 “我已经让鱼头先行前往遮普王城打探消息,他的军队一举一动,我们都会提前知晓。我要前往王城,面见遮罗王进行游说,为你争取时间。但我需要一些东西,别的地方没有,只有你这里才能满足我的需要。” “没问题,您需要什么,只要有,全力支援。”武成说道。 “好,听说你这次收了不少俘虏,我需要带走几个人,或许用的上,还有,我需要……” 本尘带着两辆绝影车走了,顺便还带走了一个小组的蛟龙,这是武成下令一定要保护本尘大师的防卫力量。 大师可不能出事,出了事情,自己这个师长也就干到头了。 圣象军团的沙克被带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一名百夫长沙迪力。 武成命令魏和,一个月之内,圣象军团要形成新的战斗力。 魏和这两天就像一个陀螺,被武成的“鞭子”抽得滴溜溜转,每天只能休息两三个时辰。自己带过来的手下全部被打散下放到基层,不过官职倒是升了,三个连长升为营长,排长升为连长,就连后勤连和卫生队,也升级为营级单位和大队级别。 邱掌柜在后勤辎重团帮忙,还别说,这邱掌柜还不愧是掌柜的出身,协助崔百顺营长将整个后勤管理得井井有条。 那个小娘子呢,叫陈刘氏,本家姓刘,刘月娥,丈夫陈三郎,是最早一批跟着邱掌柜出来打天下的,却惨遭横祸。留下的小子叫陈竺,只有十来岁,本来有机会回去的,可刘月娥却说公公婆婆都已经故去,这才随着三郎出来打拼,这么回去,如何有脸面? 魏和无奈,只好将刘月娥安排在厨房做个帮手,好在刘月娥烧得一手好菜,崔百顺索性打报告将刘月娥转为辅兵,这是要拿军饷的,虽然不及正兵,但比起地方做工的,薪水高出不少,养活她们娘俩不成问题。 魏和想想,或许这也是一条比较不错的安置方法,大笔一挥批准了。又专门划出一所房子归娘俩居住,房子十米之内化为禁区,任何人不得骚扰她们。 闲下来,刘月娥也主动帮着魏和收拾收拾他的住处,浆洗一些衣服。起初魏和死活不让,这成什么话?让人传出去,还有没有军法?急忙上报武成司令员。 但武成根本不管这些,或者说,整个左营圣象军团大营,魏和说了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要再汇报。 魏和没办法,只好任她去。反正自己住军帐的时候多,回去的时候少,任她折腾去。 但这小陈竺却是一个事儿,刚开始时在厨房帮着做一些杂务活,但这小子天生不安分,没几天把个厨房折腾地乱七八糟,这又是军中重地,崔百顺暗地里和魏和提了一嘴,魏和索性将这小子拉倒警卫班,当一名内勤。 没想到这小子一下子好像找到了归宿,小小年纪,每天随着警卫班出操,雷打不动,虽然和警卫班的训练没法比,但从这小子的身上,魏和倒是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后来魏和干脆在自己军帐里给他支了一张行军床,当成自己的勤务兵使唤。但功夫,却是一点点开始教他,年龄还小,魏和就从基本的柔韧性、扎马、练桥、吐纳练气开始,童子功吗,是得下苦功夫才行。 说是勤务兵,更多的时候反倒是魏和在照顾他。小陈竺倒也懂事,人多的时候叫长官,没人的时候叫干爹,起初魏和恼怒地不许他这么叫,可小陈竺天真地说:“这都是警卫班的叔叔们让叫的,说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不亚于亲爹,但又不是亲爹,所以要叫干爹。” 当晚,整个警卫班加练十公里武装越野。 但这个干爹,小陈竺叫的是心安理得,理直气壮,时间一长,魏和慢慢也就听习惯了。 本尘很顺利地见到了遮罗王,图拉米?索汗。 这是贵族才有的姓氏,这个索汗,翻译成当地土着语就是“大汗、国王”的意思,图拉米是第三代索汗。 本尘是以无为寺主持的身份求见的,朝元寺无遮大法会,还是名声在外,图拉米也是听说了,只是没想到这位大法师今天会亲自来求见。 关于和朝元寺以及本尘一行的暗中较量,穆尔斯并没有向遮罗王图拉米汇报,也就是说,前番发生的血案和人命官司,遮罗王并不知晓内情。但乌思街大火和朝元寺焚身,这些事情,还是汇报到遮罗王手里,但他并没有当做一件阴谋去认真对待。 有些事,他大体知晓;有些事,他并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有些事,干脆不知道,反倒是会更好。图拉米不是一位暴君,但一定是一位枭雄,有些事,是需要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的。 遮罗王的皇城建在吉斯德纳河畔,依山傍河而建,是一座典型的高大城堡的建筑群。 通往皇宫大门的道路虽然很宽广,但却是一个很长的缓坡,易守难攻。 对本尘的礼遇还是蛮高的,两扇金灿灿的大门大开,里面是站立着的黄金甲卫士,一个个如同雕塑一般矗立不动。 一名衣着白色长袍的老者站在一群人的面前,见到本尘一行,上前揖礼道:“遮罗王朝祭司威亚斯见过贵使。” 遮罗王派出祭祀来迎接,可以说是很高的礼遇了,本尘在朝元寺的无遮大法会,还是为他挣得了不少名气。 “思佗寺法王勒伽,见过大师。”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和尚也在欢迎的的队伍里。 “有劳大祭司、大法王了。”本尘合十揖礼道。 “大师一路辛苦,可先到驿馆休息。”威亚斯是全权代表,先要将本尘安顿下来再说。 “如此,有劳大祭司了。”本尘合十道,随手将一个小袋子不露声色地塞在威亚斯手里。 威亚斯一愣,但很快将手袋塞到宽大的袍袖里,也不纠正他的口误,大祭司和祭祀,可不是一回事儿,但他就当本尘不知就里,也没有点破,不动声色地说道:“贵使请!” “威亚斯,可都安排好了。” 皇宫内,一位穿着一身绯红色纱袍,上面印有暗底的双圆图案,若隐若现,极具奢华的风格,正是遮罗王图拉米。他坐在由黄金、宝石镶嵌的宝座上,脸色平静地发问道。 “是的,我尊敬的国王陛下。安排了勒伽法王全程陪同,驿馆由泼罗米亲卫负责警戒,首领是辛格。” 图拉米点点头,本尘前来,用的是无为寺方丈禅师的身份,不过,图拉米可不认为本尘是来为他讲经开法会的。 “夏尔玛大祭司,你怎么看这个本尘来访?”图拉米转身,向在左面的一位身着乳白色宽袍却印有火云纹饰的老者恭恭敬敬问道。 这是遮普王朝的大祭司维特?夏尔玛,相当于宰执,仅次于遮普王的当权者。 “来者不善。”夏尔玛开口就是震惊众人的一语。 “哦,大祭司为何有此一说?”图拉米问道。 “陛下,前有朝元寺大火,后有达罗邦的交手,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使者,尽管是以禅师之名,但陛下,大理可是刚刚成为大宋帝国的一个邦,也就是说,现在,这位本尘实际上是大宋帝国的一位潜在使者。” “或许,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也未可知。”夏尔玛说出了更为震惊的一句话。 第648章 本尘的外交 入住第一天遮罗王并没有召见本尘,本尘也乐得清闲。不过,倒是思佗寺勒伽法王前来拜会,本尘对这位勒伽法王还是非常欢迎的。 本尘和勒伽法王相谈甚欢,本尘随手送了勒伽一尊造型精美的释迦牟尼金身佛像,正是投其所好。 勒伽法王自打看到这尊金佛,就再也挪不开眼。虽然在内心严厉告诫自己,不得贪嗔痴,但目不转睛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真正的内心世界。 本尘也不说破,将佛像轻轻推至勒伽身前,说道:“佛道一体,共荣共生。中土之教,源于天竺,是为大道之源。我等侍奉佛祖,秉承教义,教化万民,布泽大众,须心中时时有佛,是为心修。又如一日三省,面拜师祖,方显礼佛之心,修行之义。师兄身为法王,修行不易,莫如请佛祖于心中,也好时时听从教诲,不忘普渡大义。” 能把送礼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有让勒伽连一丝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也就本尘有此本事。 勒伽最终还是恭恭敬敬把佛祖请了过来,躬身揖礼道:“勒伽谢过师兄点化。” 勒伽虽然知道自己的责任,但俗话说,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软,一尊金佛请到手里,这嘴也软、是手也软,还有点不好意思。 但大祭司的话可不敢不听,勒伽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兄,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句,师兄前来……” “哦,当然是游方各寺,讲经论法,为我佛广渡,互为参禅,愿为先行。不过,将我大宋帝国的友好情谊带给各国人民,也是我等修行之人的分内之事,这方面,还请师兄提供方便。”本尘自然知晓说些什么。 “如此甚好,但有所托,不敢懈怠。”勒伽满脑子都是金灿灿的佛珠,这个“贪”字可是占全了。 也难怪,这里的人对黄金或者说金灿灿的东西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喜爱,随着大宋帝国科技的发展,早已不是几处作坊、匠铺的时代。大宋帝国科学研究院、工业研究院、农业研究院、商学院等等专业的高级院校已经涵盖了大宋帝国发展的各个领域,单是一个工业研究院,下属就十几个局,其中金属工艺局就是其中一个。 这并不是真金,是镀金工艺,只不过大宋帝国的镀金工艺已经非常成熟,得益于冶金工艺的快速发展,铜胎镀金,既有分量,也有颜值,实在是人情往来的不二货选。这样的工艺品,本尘有一车。 塞给威亚斯的是一袋沉甸甸的金币,正是当地通用的货币,只不过是大宋版的,所有规制、图案都一样,唯一不同的两点,一是金币的成色要好得多,而是入手的分量略微厚重一些,足以给人心里上的慰藉之感。 同样的金币,老百姓宁肯相信稍微沉一些的东西,认为这才是真的,没有偷工减料,糊弄老百姓。至于真假,这样的货色,除了货币司,谁能造出来。 关键是,它和新出的遮普金币,几乎是一模一样,包括外面金灿灿的样子,至于使用磨损之后,老百姓会更加认可大宋金币的。 威亚斯在手和心都哆嗦了一阵子后,很快平静下来。他从来没想过这是大宋版的遮罗金币,随着遮罗王海外贸易的拓展,也有不少金币离岸使用,但还远远没有达到金融之战的高度。 这袋子金兵,比他一年的收入还多。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个“礼”,可就不是一个无礼之举了。威亚斯还是在激动了半天后,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份“好意”。 遮罗邦一共有一位大祭司,一位宰执、五位祭祀,七位学长,构成了遮罗王朝权利金字塔的顶尖。 大祭司是无冕之王,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和得益者,但他必须建立在遮罗王在位的前提之下,遮罗王的出身,就决定这他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王者。夏尔玛坐不上去,但可以决定索汗家族谁能坐上去。 宰执提波只不过是夏尔玛的代言人而已,或者说,替罪羊也是他。提泼没有办法反对,更不敢反抗,好在好歹是宰执,还是有一定权利的。这和大宋帝国的总丞可没法比。 五位祭祀,除了威亚斯,还有三位祭祀,手握军权,分别是遮罗王的亲弟弟舒喀?索汗祭祀,波密卫军团长;迪威祭司,遮罗卫军团长;提亚蒂祭司,战象军团军团长。这三名祭司,掌控着遮罗王朝最精锐的上三卫精兵。 另外一位祭司,是潘迪特?桑卡,掌握着遮罗王朝的财政大权,也是五位祭司之首,相当于副大祭司,是遮罗王朝桑卡家族的大族长,桑卡家族垄断了遮罗王朝百分之四十的产业,是真正的商业王朝掌权者。也是遮罗王图拉米的坚定支持者。 七位学长,相当于大宋帝国的各个部长,其中三位是潘迪特体系内的人,两位是威亚斯的心腹,另外两位是遮罗卫军团长迪威家族的代言人。 但是战象军团军团长提亚蒂的家族,却是军中大佬,军中上三卫波密卫、遮罗卫、战象军团,都有不少提亚蒂的祖父老提亚蒂带出来的子弟,至于前三卫遮密卫、遮普卫、遮邦卫,更是子弟遍天下,比如勃必罗、波塞、霍利、沙克等人,都是提亚蒂的子弟兵。 后来到了提亚蒂父亲这一代,为了制衡这个军中大家族,遮罗王图拉米亲自担任提亚蒂军事学院的院长,并将提亚蒂军事学院升级为遮罗王朝军事学院,和神学院并称遮罗王朝两大学院。 但这也代表着提亚蒂家族统制军队高光时刻的结束,但几代人的心血,岂是改了一个名字就能完全颠覆的。至少现在,遮罗王朝真正大的军事行动,没有提亚蒂的同意,就连遮罗王也不可能做到一手遮天。 但令人不解的是,大祭司夏尔玛仿佛对这种局面熟视无睹,按理说,他应该坚定地站在遮罗王的这边,利用这次机会,全面削弱或者完全剥夺提亚蒂家族对军队的掌控,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倒是劝遮罗王将提亚蒂提拔到战象军团军团长的位置上来。 遮罗王对夏尔玛言听计从,如果说上面这些是遮罗王朝各个阶层的大佬,那么,夏尔玛家族才是遮罗王朝的柱石。任何一位君王的位子坐得稳不稳,夏尔玛家族的意见很关键,这也是夏尔玛家族统治历代大祭司的最大依仗。 而这些,都是作为接待使的威尔斯祭祀,在本尘登门拜访其寒舍后,一个檀木箱子送到其后宅后所起到的巨大作用。没办法,威尔斯找了一个借口回避了一刻钟后,满脸通红回来后,仿佛真正做到了“吃人家的嘴软”,本尘问什么回答什么,甚至本尘不问,威尔斯也滔滔不绝讲起了朝中的“趣闻轶事”。 这些事,有的,本尘已经知道,鱼头这两年可不是白干的。有些事,还是第一次听说,比如遮罗王对提亚蒂家族已经开始提防和不信任,这就是鱼头没有办法探查到的内幕。 威尔斯是几位祭司里面实力最弱的。其祖父老威尔斯在世的时候,还无限风光。到了其父亲这一代,不幸成为政治上的牺牲品,好在威尔斯及时投靠了夏尔玛,这才勉强保住了一个祭祀的位置。 这也是夏尔玛拉拢威尔斯的手段,威尔斯野心不大,很贪财,政治上没有野心,这样的人才好控制。 但威尔斯这些年主要负责对外,也就是相当于外交使臣,很重要的一个部分礼宾司在他手里掌握着,一些对外的情报也归威尔斯负责。投靠夏尔玛之后,在遮罗王扩张的进程中,威尔斯实打实做了几件漂亮事情,最有名的是成功策反了原朱罗王朝的一位将军,为遮罗王向北的扩张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这位将军,就是现在遮普卫的军团长勃必罗。 不过显然这位军团长勃必罗先生正在大宋帝国的军营里做客。关于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没有公布,反正勃必罗是降军首领,被俘也不会对遮罗王朝产生大的动荡。 遮罗王地处天竺大陆南部,整个南部是德干高原,适宜于生存的空间很少,只保留着西高止山经过玄武岩喷发留下的大面积黑土适合种植,而中南部地区由于地形影响,降水少,干旱,以极少的旱作物为主;而东北部以矿产为主,但还没有大面积开采,经济作用完全没有利用起来。 而鸠摩罗和朱罗王联盟的势力,几乎统治了整个天竺大陆的北部东西两区,广袤的河道平原适宜人居,恒河、印度河两大平原,水利条件优越,这块富饶之地早就让遮罗王垂涎欲滴,有条件扩张,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所以,威尔斯的功劳,遮罗王还是大加赞赏,也就坚实了威尔斯祭祀地位的巩固。 这次作为全权接待大使,威尔斯还是很上心的,却没有想到好处是如此丰厚。 “威尔斯,有几件事,不知道麻烦不麻烦?” 第649章 交锋大祭司 重礼之下,连称呼都变成直呼其名了,恰恰威尔斯觉得就该如此,方显亲近。 “您说。”威尔斯满脑袋还在晕乎着,下意识回答道。 “今天,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思佗寺走一趟,拜会一下主持禅师色楞嘉堪布。” 色楞嘉,翻译过来大概是色空的意思。自己作为无为寺住持,不来朝拜思佗寺,有点说不过去。 “我会安排的。”威尔斯说道,这是小事一桩,本尘应该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这只是一个引发话头的幌子。 “您还有什么要求?” “闲暇时间,我想拜会大祭司,不知道大祭司是否方便?”瞧,这才是主要话题。 “我会通报给大祭司的。”威尔斯可不敢大包大揽,但说一些敲边鼓的话,还是可以的。 见面的时间定在今天晚上,这还是大祭司抽出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答应本尘的要求。当然,威尔斯的悄悄话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本尘在了因、了凡的陪同下,乘坐一辆绝影车来到大祭司府上。这是一座很普通的院子,只是石头墙很厚重,前堂是个小花园,这和大宋的庭院有所不同。 在一座花架下面,摆设了一石几,两石凳,石几上面整齐地摆着几盘水果。两杯热茶,已经摆在石几上,氤氲之气缓缓而上,竟然是宋茶,应该是广南路特有的雀翎。旁边一位白衣老者负手而立。 虽然简单,但很用心,这是本尘第一印象。 “本尘大师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请坐。”夏尔玛一见如故,用流利的汉语客气地打着招呼。 “大祭司,本尘有礼了。您的汉话竟然如此流利,让本尘深感敬佩。”本尘合十揖礼道。“初次登门,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祭司笑纳。”本尘双手递上一本折纸小册,恭恭敬敬说道。 夏尔玛笑道:“大师太客气了,您是贵客,恕我不敢。” 本尘笑道:“登门不空手,这也是我们大宋的风俗,还请大祭司不要客气,些许小玩意,不入大祭司法眼,权当送给您府上赏玩。”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夏尔玛接过来,打开快速地浏览一下,面不改色,将册子交给旁边的管家,笑道:“收下吧。我要和本尘禅师论经说法,谁不要打搅我们。” 有了大祭司这里良好的开头,加上大祭司的引见,本尘这些天,频繁出入各位祭祀、学长府中讲经说法,不几天的功夫,大宋帝国的本尘禅师的大名已经在整个王城传遍了。 许多贵族以请到本尘禅师来家中讲经为荣,甚至开出了价码,也让本尘很是发了一笔小财。 本尘以皇位出家,其见识学识、经史子集、佛道儒学,无一不是当下的佼佼者,给这一帮子“蛮夷之地”的所谓贵族讲课,信手拈来,驾轻就熟。 尤其是和赵构的几次深谈,让本尘的眼界大开,其思维高度也随之产生了深远的变化,看着这些拿着一枚金币都垂涎三尺的样子,就这样的人,连大宋的农民也不如,更何况还有最让男人垂涎的三醉。 这三醉一出,遮罗王就坐不住了。 虽然本尘每天的行程都会一五一十摆在图拉米的案头上,但图拉米也没有多少放在心上。虽然允许穆尔斯传教,但不等于摒弃佛教,这是图拉米的底线。 政治家眼里只有利益,但也有底线,无非是互相利用而已。 思佗寺的势力很大,已经严重影响到图拉米对王国的控制,借用穆尔斯的手,在于制衡思佗寺的势力,但目前为止,他还不想穆尔斯这股后起势力崛起的太快,以免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夏尔玛对此心知肚明,好多事情也是这位大祭司幕后在安排,由宰执提波执行。对于大祭司的事情,提波自然意志坚决。 如此一来,本尘的思佗寺之行也就顺利成行。 思佗寺堪布色楞嘉的年轻,出乎本尘的意料。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和蔼之人,对本尘礼遇有加,丝毫没有大国师的架子。 没错,色楞嘉被图拉米册封为遮罗王朝大国师,虽然只是一个名誉称号,但大国师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 在色楞嘉的堪布室,只有本尘和色楞嘉,没有人知道俩人谈了一些什么,但是,事后汇报到国王图拉米的情报上显示,俩人谈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这是极为少见的情况,图拉米命令威尔斯,必须弄清楚二人谈了一些什么,如果只是交流佛义,是一回事,如果还有其他内容,则是另外一回事。 当晚威尔斯禀告,俩人就是在谈论《般若心经》,期间还有一部分分歧之争,声音洪亮,由于二人皆用梵语,不少随侍在外的僧众都听到了俩人激烈的争论,以至于勒伽法王还进去查看,以免二人冲突。 后来据勒伽法王诉说,二人对面而坐,虽然声音高亢尖锐,但却保持着极高的修养,就是在探讨大乘佛法之要义,辩论激烈,更是大法会上屡见不鲜的场景,想不到在二人世界也会如此。 但本尘这次敬献给思佗寺一本烫金的《华严经》,却被色楞嘉视为珍宝,供奉在大雄宝殿,号令僧众,在大法会时,与寺众共同观瞻此经。 自从上次和大祭司夏尔玛愉快地见面之后,本尘时不时拜会一下这位大祭司,当然,每次都会准备一些小礼物,但金币肯定不会有,本尘知道什么人送什么。 有了前几次的拜会,本尘也随意了不少,拎着一个精致的小手袋,那还是大理特有的刺绣工艺所制,里面是两盒“魔幻水”。 “大祭司阁下,上次答应您的东西,请收下。” 本尘随手将彩袋双手递给夏尔玛,夏尔玛笑呵呵接过来,递给身后的大管家,笑道:“快去拿给二夫人,要不还回不去了。” 大祭司宠爱自己的小妾,答应给她多要两瓶令人着迷的大宋魔幻水。还是大师有心,一送就是两箱,要知道,这一箱里面,可是有“春夏秋冬”四季节命名的四瓶魔幻水。 小妾为什么多要,还不是娘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和老娘,老娘也就算了,据说小妾的妹妹可是一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本尘从威尔斯的嘴里知道大祭司对这位小姨子垂涎三尺,婆罗门可以娶四个妻子,尽管这位小姨子才十五岁,但这对于八岁即可嫁娶的法典来说,年龄还是足够了。 不过这名小妾的家族也是豪门望族,不惜让小妾嫁给夏尔玛,无非也是政治联姻而已,有了一个,又怎会在乎第二个? 本尘投其所好,怪不得夏尔玛一见本尘出手如此阔绰,脸上难得出现笑容,对本尘的好感更深一步。 本尘低声说道:“大祭司阁下,还有一些小礼物,我上次答应给您带来的,我让手下交给您的二管家了。” 夏尔玛笑道:“本尘大师,您可不像一位出家人啊,这人情世故迎来送往,可是使得炉火纯青啊。” 本尘也是笑道,看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开口道:“什么也瞒不过大祭司的法眼,不瞒大祭司,本尘俗家,曾是大理国皇帝。” 此言一出,夏尔玛脸色一变,这个情况,他却还第一次听说。 “外面的人走开些,我要和大法师好好请教请教佛学高义。” 耳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夏尔玛请本尘落座,开口说道:“我就说大师此番前来,又是开无遮法会,又是频频和各大臣私下接触,名义上是传经说法,实际上,本尘大师身上还有重要的事情吧?” “不瞒陛下,本臣此番前来,除了广播佛法教义以外,的确肩负着一项重要使命,就是希望和贵国修好,这也是大宋帝国皇帝陛下赵构的意思。” “那么,我怎么理解达罗邦冲突事件?”图拉米一上来就拿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 “陛下,我觉得这里面有些误会。大宋帝国在达罗邦乌思地区和贵国的冲突,起源于达罗邦统领基普特大肆驱逐大宋商人、侨民,还引发流血命案,大宋舰队奉命前往撤回侨民,这期间,和贵国怕是出现了一些误会。我也是前来解释,好在没有形成大面积流血冲突,事情还有转圜余地。至于陛下的两卫军队和大宋军队里面的一些误会,我想,这里面也不是陛下的意思,应该是下面统兵的将领没有深刻领会陛下的诚意,出现了偏颇所至。陛下认为如何?” “哼,我早就告诫基普特,不要擅动刀兵,这个人,就是冲动。这自然不是本王的意思,两卫出动,也是出于保护贵国商人的生命财产安全。不过我倒是听说,贵国和北边的鸠摩罗关系不错,有没有此事?” “这是有的。”本尘也不否认。因为这个时候否认,会让图拉米更具戒备之心。 “大宋帝国现在的国策,是以发展商贸为主,在国内,这叫经济建设。其规划为南北两线,北线以恢复丝绸之路为主,联系西域各国,共同繁荣。南线以海上商贸之路为主,大宋官家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大海丝绸之路。这条路线,分为东西两条线,东线是往东,横穿大洋,到达一个叫做美洲大陆的地方,和沿海的各个岛国做生意;西线就是和天竺各邦乃至整个天竺半岛地区,建立商贸区,自然也包括您的遮罗王朝和鸠摩罗王朝、朱罗王朝。据我所知,您的商贸之路,不也远达西域各地吗?从这一点来看,您和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还都是高瞻远瞩,极具睿智的大智慧者,本尘虽然也曾是一位君王,但和二位国王陛下相比,还是相差太远,只能当一名老和尚念念经了。” “哈哈哈……”图拉米听得幽默,不由的笑了起来。他的手下群臣,包括大祭司,平时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谁敢和他这样谈话,故图拉米颇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如此说来,大宋帝国这次舰队前来,并无恶意?”图拉米并没有完全相信本尘所说。 “陛下,大宋帝国这次前来,一共不到五千人马,况且,接到侨民之后,大部分舰队已经返航,您认为这区区五千人,会来侵犯您的国家?” 本尘不动声色地说道。 第650章 恼怒穆尔斯 五千人,就是五万人,也绝对不可能! “嗯,倒也是这么一个道理。那为什么还滞留在鲛圆寨不走?”这些情报根本瞒不住图拉米。 “陛下,南面的狮子国屡次派人化妆成强盗、海盗,对我大宋商人进行抢掠,这些情况您知道吗?”本尘话锋一转,提到了和遮罗王朝隔海相望的狮子国,他们本地叫僧伽罗国,也就是后来的岛国斯里兰卡。 “这些,本王略有耳闻。”基普特多次提到僧伽罗国不断派兵骚扰南部地区,大有渗透之势,只是这些人狡猾异常,能打就打,一看局势不妙,就往海上逃窜。遮罗王朝没有什么像样的海上力量,对此也是无奈,这种局面,已经对峙了好长时间了,从图拉米的祖父执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最近一次,在今年春,他们上岸抢劫了我大宋商人刚刚运来的商品,这里面,就有我大宋帝国为表示向国王陛下修好诚意的一些贵重礼品,还有一百多人被杀害后抛尸海上,落得死无葬身之地,这才惹得我大宋帝国皇帝陛下雷霆大怒。这次军舰到来,倒不是针对贵国,主要是打击狮子国的海盗,我想,这个局面,也是陛下乐意看到的吧?”本尘一点点勾钓起图拉米内心的欲望。 “陛下可有海图?”本尘忽然说道。 图拉米沉思片刻,起身从一个箱子里拿出地图铺展开来,正是一幅清晰的海图。 本尘指着狮子国(僧伽罗国)的地方说道:“陛下请看,狮子国四面环海,自然海船发达,他们可以随意从南部沿海登陆,对陛下的南部联邦进行骚扰破坏,这已经是几十年的顽疾,我想陛下对此也是深恶痛绝。我大宋帝国注重海上贸易,这条海上贸易通道,进出都必须经过狮子国控制区域,每次都耗费我水军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护航,我国陛下对此也是非常恼火。这次有一个计划,想听听陛下的意见?” “说说看。”图拉米也被吸引住了。 “我国皇帝陛下想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隐患,彻底打通这条海上贸易通道。所以计划对狮子国动手,消灭这帮海上强盗。当然,这需要您的支持和配合。我家陛下说了,如果彻底肃清狮子国海盗势力,将来这块土地,归遮罗王朝所有,大宋帝国绝不染指。” “条件呢?”图拉米又不是弱智,给个甜枣就会忘乎所以。大宋帝国远征狮子国,难道就为了送给自己这片土地。 “条件当然有,将来,这个岛国划出两片区域,作为大宋帝国的军港。另外划出一个地方,作为自由贸易区,利于我大宋帝国和天竺各邦开展商贸活动。当然,这些都会以租借的方式,租借期限,双方具体商谈。另外,希望在前期,遮罗王开放一个舰队临时军港,作为前进基地。”本尘说完后看着图拉米,最后说道:“这个计划我国皇帝陛下称之为‘台风计划’。” 白得一个僧伽罗国,这可是一个好事情。但图拉米还没有到被这个骤然落下的馅饼砸晕,但绝对是动心了。 “一个很好的建议,一个很好的名字,不是吗?但我需要召开御前会议讨论。”图拉米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是自然,我还要在您美丽的国家游玩几天,希望陛下恩准。不过,陛下,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希望对遮罗王朝境内的宋人,保持一个友好的态度。”本尘算是一个请求吧。 “这些,我会让夏尔玛去办的。希望大师这两天过得愉快。” “如此,本尘告辞了。”目的已经达到,本尘要做第二件事情了。 “来人,送大师出宫。”图拉米大声对外说道。 穆尔斯脸色有些阴晴不定,面巾下面的神情别人很难看到。 刚才他接到提泼的召见,告诉他,让他的手下这一段时间不要找宋人的麻烦,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他马上求见大祭司,却第一次被遭到拒绝,当然,理由很充分。 穆尔斯马上感觉到有一丝阴谋的味道。 遮罗王的决策发生了改变,这一切,肯定和那个老和尚有关系。 穆尔斯来遮罗也有一年了,被他收买的人还是有的,比如祭司迪威。 迪威祭司是五位祭祀里面很奇特的一位。他的家族早年是老国王提亚?索汗的政治对手,提亚上台后,并没有压制迫害迪威家族,反而让迪威家族进入军队系统,成为掌控一卫的高级将领。 事实证明老索汗的政治眼光绝对深远,近三十年的时间,迪威家族为索汗政权的巩固,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换句话说,迪威家族是真正的军人,很少参与政治,他更多的是效忠这个国家。 但这样的人有一个弱点,政治上略显幼稚。战争时期还不错,一旦进入和平稳定时期,就不能适应时代的需要,或者说有点跟不上时代的脚步。 按照迪威家族的功劳,到了迪威这一代,应该是遮罗王朝三卫军团长,但事与愿违,图拉米将三卫拆分,分属三位军团长,相当于将迪威的军权一分为三,而且迪威担任的是三卫里面最弱的一支遮罗卫,虽然也是上三卫之一,但皇室亲军掌握在图拉米的弟弟手中,战斗力最强悍的战象军团军团长却被提亚蒂家族掌控。 迪威可没有老迪威的睿智,尽管迪威号称遮罗王朝第一勇士,但政治上却远没有老迪威有眼光,单单是发牢骚,就落了下乘,也让穆尔斯有了可乘之机。 穆尔斯感觉到事态已经偏离了自己的设想,他要做出扭转局面的努力,但只靠自己不行。虽然提泼贵为宰执,但还是要听大祭司的,现在大祭司不愿意见自己,这可不是一个好苗头。 但穆尔斯有一个优势,就是迪威的遮罗卫负责这个王城的卫戍事务,除了皇宫以外,内城和外城的防卫,都归遮罗卫管。所以,迪威的另外一个身份是遮罗王城卫戍司令的角色。 这就为穆尔斯的行动提供了很大程度的帮助,起码本尘的行踪穆尔斯能够第一时间掌握。 塔尔图是主管王城事务的学长,相当于大宋帝国的内务部,也是国王图拉米为迪威家族留下的唯一一个实权部门。另外一个迪威家族的人辛卜提,是神学院医学院院长。 “穆尔斯,我警告你,你在城内不能乱来。”迪威严厉地对穆尔斯说道。 虽然和穆尔斯有合作,但迪威有底线,尤其是图拉米发话之后,不能让穆尔斯给自己惹麻烦,真出了乱子,还是自己的事情。 穆尔斯点点头,恭敬地说道:“迪威大人,我明白。我是不会乱来的。” “可是,大人,国王陛下为什么会一改初衷呢?”穆尔斯还是想弄清楚。 “这个,我具体也不太明白。不过明天通知有大朝会,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商议,否则,不会召开大朝会的。”迪威低声说道。 “大人,目前形势对我很是不利,我希望继续得到大人的支持。”穆尔斯说道。 “国王陛下并没有明确表示对你的不信任,也没有明确表示让我杜绝和你的来往,我看事态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不过,明天的大朝会过后,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迪威这是在暗示会把大朝会的事情透露给他的。 次日,迪威一大早就去参加大朝会。 遮罗王召集的大朝会,主要是国王、大祭司、宰执、五位祭祀和七位学长参加。 当然,事先,国王图拉米已经和夏尔玛、波密卫军团长舒喀交换了意见,对宋国提出来的这个所谓的“台风计划”,进行先期的探讨。 夏尔玛作为图拉米的智囊之首,自然考虑地更加深远,他提出了一个更深刻的问题:“陛下,一是宋国有没有具体的合作计划?如果到时候宋国不走怎么办?” 这个问题,图拉米也曾考虑过,但他认为可能性不大,一是宋国距离这里非常遥远,远不如遮罗王国对僧伽罗的统治力和影响力,为了这么一个岛国,不惜和昔日的盟友开战,是为不明智之举。 其次,即使做最坏的打算,宋国占领了僧伽罗国,也不过是僧伽罗国换了一个主人而已,总比现在的僧伽罗国屡屡骚扰自己强。 最后,遮罗王国完全可以利用这次合作,狮子大开口,要求大宋帝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支援,大宋帝国的很多东西,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夏尔玛在了解了国王的想法后,对波密卫军团长舒喀说道:“军队要做好和宋国开战的最坏打算,上三卫要做好准备。” 舒喀笑道:“大祭司放心,他们远道而来,水土不服,我们主场作战,人数占优,他们能来多少人?” 于是,三人形成统一意见,开始召开大朝会。 第651章 遮罗大朝会 遮罗王朝,上次召开大朝会,还是在三年以前。 这次的事情涉及遮罗王朝以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命运,尽管心中有了主意,但图拉米不敢擅专,还是要召开大朝会,听听更多人的意见。 与大宋帝国合作,夺取僧伽罗王国,彻底消除南面的隐患,遮罗王朝才能心无旁骛全力应对北面鸠摩罗和朱罗联盟的威胁。 原因是僧伽罗国的海盗已经对大宋帝国海上贸易的航线造成了严重威胁。 至于战后大宋帝国的要求,只是在僧伽罗岛留出两个军港和一个自由贸易区,而且是用租借的方式。具体细节,可由双方使臣随后细谈。 当威尔斯把合约的基本内容宣读完毕的时候,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但马上人声鼎沸起来,前者是被震撼到了,后来是被惊喜到了。 图拉米执政遮罗王朝十几年,对于他,下面的朝臣早就琢磨透了。只要是上了大朝会讨论的重大事件,基本上图拉米已经是做出了决定和选择,只是交给他们完善而已,说是大朝会讨论商议决定,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利益分配的会议而已。 “对于僧伽罗之地,我们还是要争取的,这些年,南部不靖,都是因为僧伽罗骚扰挑衅,加上北方联盟的压力,导致我遮罗王国南北无法兼顾。几次派兵讨伐,都是因为隔着大海,没有做到除恶务尽。这次大宋帝国想和我们缔约,共同征伐僧伽罗国,我觉得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应该予以重视对待。对于战后利益分配,大宋帝国所提要求,我认为还是能够接受的,但谈判时还是要讨价还价的,这也不应该是宋国的底线条件。”大祭司夏尔玛首先说道。 “大宋海船厉害,他们的舰队装备有一种霹雳炮,轰击之下,皆不能敌;咱们的三卫精兵所向无敌,可以长驱直入。我看,咱们和大宋联手,实现强强联合,消灭僧伽罗,不是一件难事。”说话的,是波密卫军团长、图拉米的弟弟舒喀。 威尔斯作为遮罗王朝的外交大臣,对大宋帝国的了解远比在场的众人要深刻,发生在达罗邦的冲突,也是事出有因,但是遮普卫和遮密卫的失败却是不争的事实,到现在遮罗王也仅仅是知道损失了近一万人,包括大统领勃必罗生死不明。 但威尔斯却知道,遮普卫和遮密卫已经损失殆尽,但有一个情况,威尔斯已经报告给图拉米,就是有大量的俘虏在鲛圆寨大营。 这透露出两情况,一是宋军象征性抵抗,并没有下死手,也是照顾两国的面子,至于俘虏,大概是怕遮罗军队坏了他们撤侨大事,所采取的必要措施,事情过后,自然放回。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遮罗军队不敌大宋军队,大宋军队采取了不让一人外逃的战场肃清手段,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就很可怕了,宋军可是人数占据劣势,又是客场作战,仗,打成这样,只能说明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但威尔斯拿人家东西拿到手软,这个时候可不是泼冷水的时候,况且,他是能够揣摩出图拉米的意图的。 “尊敬的国王陛下,国家之间,无外乎利益二字。僧伽罗国这些年趁着北面叛乱者联盟骚扰之际,不断袭扰我南部沿海地区,仅仅去年一年,就发生恶性案件一千多起,平均一天就有两三起大大小小的骚扰事件发生。大家都知道去年秋天的香水湾事件,基普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贡品香料,在香水湾被僧伽罗国的海盗洗掠一空,这已经对我朝的经济和国家安全产生了很大的威胁。 但由于我朝的南守北攻的策略,对这些海盗无暇顾及,谁都知道,这些海盗如果没有僧伽罗上层的支持,怎么会如此猖獗?现在,大宋水师的出现,正好弥补了我们作战的短板,我觉得是一个机会。至于两国的利益分配,大宋帝国的疆域可不会隔着这么一大片海域接过来,还是我们占优势,所以,微臣以为,此事可行。”威尔斯不愧是外交出身,里里外外分析得非常透彻,听的图拉米频频点头以示赞许。 “迪威,遮普卫和遮密卫的事情,清楚了了没有。”图拉米问道。 迪威虽然是遮罗卫的军团长,但按照军队系统划分,遮罗卫、遮密卫、遮普卫统归遮罗卫军团长管辖,是为外卫。波密卫是皇室亲卫,战象军团是战略机动部队,这两支队伍,直接归皇帝陛下统领,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无法调动这两支部队的一兵一卒。 “我们的斥候靠不上去,宋军的斥候遮蔽的厉害。但是,据后来战场的现场复原判断,宋军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他们弓箭厉害,据缴获到的箭矢来看,他们的箭矢种类很多,主要是一种三棱锐箭,箭头似是镔铁所制,穿透力极强,我们的皮甲和少许锁甲不能形成有效防护。 但宋军优待俘虏,并没有大肆杀戮,应该还是顾忌到两国的关系。死亡士兵遗体被安置得很好,受伤的士兵也得到妥善的安置和救护,还留下小队人马照顾。综上所述,宋军装备厉害,具有一定战斗力,和遮普卫大体相当,是个可以合作的伙伴。我们可以在谈判的时候,让宋军为我们提供这些箭支,相信我们的西域长弓配上这种镔铁箭支,可所向无敌。我们甚至可以让宋国转让这种箭支的制造技术作为和谈的条件,这样一来,我们将来即使和宋国翻脸,他们有的,我们也有,他们没有的,我们还有,至少立于不败之地。” 威尔斯看着迪威,有些同情他了。作为一名纯粹的军事将领,迪威是优秀的,但从军事角度讲,分析得倒也八九不离十,但他没有和宋军真正交过手,对宋军的了解,仅仅停留在缴获的几支钢制羽箭上,难免偏颇。 但从政治角度看,这个迪威几乎是个白痴,居然会想到让大宋转让军事上的核心技术,真是脑洞大开。 这要让大宋帝国几大军团的司令听见了,定会叫嚣着让他明白,什么才是大宋帝国真正的战斗力。 潘迪特?桑卡声音低沉有力:“陛下,去岁年收为三千万遮罗币,三卫开支是三百万,内帑两百万左右,国库差俸开支三百万左右,咱们的财力有些捉襟见肘,单是一个北方马嘎邦的军事对峙,就单独消耗了一百万。久闻大宋帝国财力雄厚,装备精良,如果进行联盟之战,建议让大宋帝国为我们提供部分装备,以减少我们的投资。关于战争贮备,我想,提亚蒂军团长会有一些合理建议的。” 战象军团军团长提亚蒂,还兼着整个军团的后勤保障,他的战象军团里有很大一部分大象起到了重要的运输作用,在遮罗王朝的境内,大象运输远比任何运输要方便,至于快捷吗…… “国王陛下,我们为了应对北方联盟,重要的仓储基地都在北面,南面的基地很少,要用兵僧伽罗,必须在达罗建立起不少于四个大型仓储基地,而我们目前只有一个,而且是小型仓储,不足以支撑起这么大一场战争。所以潘迪特祭祀提出来的建议,我认为要认真考虑。”提亚蒂赞成潘迪特的建议,既然合作,又是大宋帝国率先提出来的,不妨向宋国陈述目前的困难和实际情况,看看大宋帝国如何拿出一定的诚意来。” “宰执还有什么建议吗?”该有的面子,图拉米还是要给的,毕竟是名义上的宰执。 “没有,陛下英明决断,大祭司运筹帷幄,我看好这次合作。”提泼很懂得说什么话。 “那么,几位学长,还有什么意见?”此话一出,几乎就断定国王陛下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七位学长都异口同声说道:“谨遵陛下之命。” 大朝会于是形成统一意见,组成和谈使团,和大宋帝国缔约,消灭僧伽罗国“强盗集团”。 本尘这些天也没有闲着,拿着大祭司夏尔玛发给他们的通行令牌,把大家都撒了出去,反正这一段时间,他们还是安全的,也不会有麻烦,但本尘要求他们,必须结组而出,不可单独行动。 本尘要做的,就是为武胜的舰队第二次到来前,争取时间。但具体是多少时间,并没有具体要求,只是说越长越好。 不过,随着和谈使团的筹备,或多或少地一些消息会散发出去,老百姓才不管这些,但有一个人却有点坐不住了。 穆尔斯是带着使命前来的,这里面,更多的是自己的私欲野心。 迪亚巴克尔苏丹克塔菲曾经许诺过自己的亲卫队长,如果颠覆成功,它将会是遮罗王朝的第一任总督。 巨大的诱惑会让穆尔斯的野心急剧膨胀,但他又是一个善于隐忍的人,任何事情,都要精心策划,留好后路。 前期的试探,穆尔斯知道这伙宋国和尚不好惹,加上有大祭司的命令,穆尔斯和他的手下很是安生了几天,但随着遮罗王要和大宋和谈的消息一点点透露出来,穆尔斯觉得自己的使命遭受到了桎梏,有点缩手缩脚了,自己第一总督的梦想要破灭吗? 穆尔斯总觉得,这个大宋帝国会是自己命运中的克星,既然这样,那就先下手为强。 但穆尔斯很快接到一个消息,本尘接到威尔斯的通报,大祭司夏尔玛要请本尘禅师到家中讲经说法。 怎么办? 第652章 刺杀宋使臣 穆尔斯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没有什么国家的概念,只有自己大总督的梦想。 包括他的主子,迪亚巴克尔的苏丹克塔菲,也是一个私欲极其膨胀的枭雄,如果说塞尔柱帝国的大苏丹桑贾尔还有为国为民的英雄气节,那么克塔菲就是一个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残酷政客。 但有时候,一个政权的稳定也是需要残酷手段的,尤其是各个势力环伺周围的时候。 塞尔柱帝国其实是由四五个加盟帝国组成的,比如巴格达、大马士革、科尼亚、摩苏尔等,其中迪亚巴克尔面积最大,势力最为雄厚,但桑贾尔长袖善舞,将各个联盟帝国团结起来,形成塞尔柱王朝超级帝国,这个能力,无人能出其左右。 但克塔菲从来不是一个甘居人下的人物,他也在蛰伏,在暗中逐渐壮大自己的力量,还要寻求外援,或者说,为自己谋取一条后路,所以他的目光早就瞄准了和塞尔柱帝国有着重要贸易关系的天竺各邦。 天竺各邦其实和塞尔柱帝国差不多,也是由诸多大大小小的联邦国组成,不过最大的三股势力还是鸠摩罗王朝、朱罗王朝、遮罗王朝,其余小邦都依附在这三个王朝身上。 穆尔斯既然是克塔菲的特使,自然知道自己的使命,眼看遮罗王朝就要倒向迪亚巴克尔帝国,横空却杀出来一个大宋帝国,自己的总督梦不就真成了一个“梦”了吗? 无论如何,要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威尔斯已经传话过来,不能和宋人生出事端来,明面上确实不好动手,但让这老和尚形成一个意外,造成一些小伤,不能按时和大祭司会晤,也是一个法子,万一伤重不治身亡,也是意外。 遮罗王城的御街,除了皇上和波密卫,是禁止其他人骑马的,虽然街道宽阔,但却不是十分平整,从外城城门,到内城,一直到皇城,却不是笔直大道,而是拐了好几个弯儿,这和中原的建筑风格迥然不同,这些,都是从军事角度来考虑的,这样的布局,易守难攻。 但也会造成一些不便,况且,遮罗王朝的街道,和大宋帝国的东京汴梁城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东京御街宽就达到了百步,而这里,也不过十几步而已。 加上这里是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人来人往,加上街头兜售的小贩、匆匆忙忙来往的行人、不时闪过的巡逻队……使得这里显得那么热闹和拥挤。 今天是和沙克接头的日子,明天就要去见大祭司夏尔玛了,本尘要掌握第一手材料,才能让自己的谈判不至于陷入被动,尤其是遮罗王手下军队的情况。 接头地点是在一家杂货铺,一个名叫孟七郎的宋国商人所开。得益于这两天风声松了一些,好歹可以开张了。前些日子宋国商人的日子不好过,经常受到骚扰和欺辱,孟掌柜干脆关了几天门,省得惹麻烦。 这几天得到消息,国王改了性子,对宋人的政策放宽了一些,商会的人通知,可以正常营业了。这让孟掌柜的高兴极了,他的杂货铺,吃的、穿的、日常生活所用、请客送礼之需,在这里基本都可以满足顾客的需求。 本尘和尚打扮,倒是一路上受到尊重。有认识的,还上前主动揖礼问候,本尘自然合十还礼,身后两名徒弟跟随左右,注意着四周。 来到“大宋孟记杂店”,迈步而入,里面的人倒是不少。孟记关了一些日子,倒是迎来一个开门的旺季,三名伙计卖力地吆喝着,一道道流水划向柜台,那里,一名中年男子在一笔笔结算,忙而不乱。 “哟,大师,您需要什么?”一名伙计打着笑脸用汉话问道。 “纯金佛像有没有?” “没有纯金的,有玉石的。” “本地玉还是海玉?” “海玉。料子极好的,刚到三天。” “好,我要验货。” “大师请!” 暗语对上了,小伙计转身向后走,本尘跟着进了内堂,出了侧门,过庭院,来到偏房,推门而入,里面一名蒙着脸的男子,全身包裹在一件白色的宽袍中,摘下面巾,正是沙克。 “见过大师。”沙克揖礼道。 “有什么情况,说一说。”本尘开门见山说道。 “北面的遮罗卫三营,已经有两营有所行动,但都是秘密在调动。最精锐的波密卫和战象军团没有动。另外,负责后勤勤务的斯比罗学长去了达罗邦,应该是打前站去了。” “波密卫和战象军团的情况如何?”这是遮罗王朝的精锐之师,一直都是皇家亲卫,也是两支神秘的军团。 “波密卫大概两万人左右,都是骑兵,分别驻扎在皇城外的大都寺军营、东城的波密卫军营和城外的星城军营。这是皇家亲卫,军团长是国王的亲弟弟舒喀。另外,还有五百名皇城卫直接归国王调遣,卫队长是喀必隆,这是遮罗王图拉米的死士,也是遮罗王朝第一剑术高手。 战象军团大约有两千头大象,士兵两万人左右,军团长提亚蒂,此人家族是军中大佬,在军中颇有声望,许多军中中高级军官,都出自提亚蒂家族或由其提拔成为心腹,虽然别的军队被迫放手,但战象军团自始至终都掌握在提亚蒂手中,所以,图拉米对提亚蒂之既防又怕还离不开。 这几日,战象军团没有动静,但象奴好像调换了不少,许多老象奴被重新召回使用。” 沙克毕竟出身军伍,搜集这些情报还不是很困难。 本尘深思片刻,说道:“很好,你要注意安全。不要轻易露面,沙迪力的情况怎么样?” “他已经潜伏回家乡了。他的家乡位于和朱罗王朝交界的达尔邦,他的家族在那里很有势力,有一些风吹草动,都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好,任务完成的不错。”本尘随手递上两袋沉甸甸的金币,说道:“这是你和沙迪力的活动经费,不要吝啬钱,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金币,能用金币买到的东西,就不要去冒险得到,记住,永远保护好自己,不要暴露。” 沙克点点头,开开门出去了。 这趟没有白来,至少知道了不少军事上的情报,从这些蛛丝马迹上来看,遮罗王朝的上层,已经基本上同意了这个方案,剩下的,就是细节上的谈判了,自己只需要告诉遮罗国国王陛下,大宋帝国的特使,会在一个月后左右的时间,抵达遮罗王朝,随同前来的,肯定会有增援部队,至于多少人,本尘还不知道。 具体的事宜,只有一个人知道,第三舰队司令员武胜。 本尘完成了第一阶段任务,就剩下明天和大祭司的见面,双方开始就一些实质性的地方开始先行会谈,等武胜带领舰队回来再仔细敲定。 本尘还没有正儿八经逛一逛这遮罗王城的大街。正当本尘和两名徒弟兴高采烈地在大街上左看看、右看看,兴趣盎然的时候,一阵“哗啦啦”地马蹄声传了过来,这是内城的巡逻队正在执行巡查任务。 在这条大街上,只要听见马队的声音,不管是什么人,都必须撤在街道两旁,等候这些巡查卫队过去,才能自由行动。 本尘三人也自觉地撤到路边,看到一队骑兵身着铠甲、手持长矛在大街上轰隆隆驶过。 就在快过完的时候,突然队伍里响起一声炸响,几匹马骤然受惊,向着本尘等人就冲了过来,马上的骑兵大呼小叫,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勒了几次战马,不仅没有减速,反倒是激起了战马的野性,发起疯来,狂奔乱跳,几乎将马上的将士摔下来。 混乱之中,几匹马失去控制,突然加速向本尘等人撞来,不等本尘等人反应过来,“嘭”地一声,本尘被狠狠撞飞出去,“咚”地一声落在十几步开外,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消息很快便传到皇宫,国王图拉米知道后大怒,将巡查小队全部拿下关入监狱,命令威尔斯负责审查此事,看看到底是意外,还是蓄意谋杀? 但威尔斯赶到医院的时候,本尘陷入昏迷之中,就连两位徒弟也受了伤,不过尚能说话,细问之下,威尔斯心中一沉,但并没有露出什么,只是嘱咐医学院院长,必须全力救治本尘大师,如果本尘大师出了什么意外,他自己去和国王陛下解释。 连夜审问肇事的士兵,只是说马匹受到了惊吓失控制,冲撞了本尘等人,现场不仅仅是本尘等人受伤,也连累了好几位当地居民受伤,都在医院部接受治疗,只不过就属本尘伤势严重,好像肋骨断了好几根,还吐血,估计是内脏受伤严重,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 穆尔斯又去勘察了现场,又详细询问了目击者,回来后做了两份报告,一份交给了法学院,准备提起审判,罪名是职务过失罪。 另外一份真实的报告,却送到了大祭司夏尔玛的手中,这里面,威尔斯明确提出自己的初步结论——“蓄意谋杀!” 夏尔玛不敢怠慢,连夜召见威尔斯,听取了他的详细汇报,觉得事态重大,和威尔斯急冲冲说了一句:“快,随我去见国王陛下。” 第653章 赵构晕船了 “天和号”商船是一艘一千料的大船,是浙江苏州蔡、李、陈三大商家联手购买的三艘商船之一,主要做丝绸买卖,从这里发往天竺各地,那里对各色丝绸的需求是一个海量的份额,一家吃不下,所以这三家联合起来,成立了“三和商行”,合伙做买卖。 几次交易下来,三家尝到了海外贸易的巨大甜头,也感觉到海外贸易的重要性,又购买了两条大船,组建了一支民间海上商船,专门跑这条线路,这两年,赚的是盆满钵满。 这次贸易,另外两艘船“人和”“地和号”正好检修,本来是要一起出海的,但蔡掌柜打听到再过一个月,就是天竺最大的排灯节日,届时人们会穿上五彩缤纷的节日盛装来庆祝,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次莫大的良机。 但船的使用是有要求的,该做必要的检修的时候,是不能出海的,能出海的只有一条“天和号”,在开过董事会之后,以二比一的表决,通过了这次远航贸易。 大宋军队已经通告各大商家,大宋帝国的第三舰队出行的时间,建议随着舰队一起出海。但也有个别商家,或是因为商业合同的原因、或是因为商品本身的原因,也有结伴出海的。 也有如“通达商行”这样的大商行,本身自己的商船护卫能力就不俗,也可以自行组织贸易航运,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自保。 这次因为第三舰队的撤侨行动,这个航线包括孟加拉湾都安静了许多,但是,僧伽罗沿海岛屿上的海盗却有比较全面的情报系统,他们就是吃海上饭的,把情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包括大宋帝国舰队离开鲛圆港回国。 被憋了好多天的海盗又出来了,“天和”号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海盗劫掠走的。 关键是留在遮罗王朝的三和商行并没有接到再次送货的通知,上次回去的时候,告诉他们船只要检修,他们以为都要检修,并没有想到还有一艘商船加了一个班。 整个商船被洗掠一空,不过这几次海盗却是劫财不害命。商船负责人是邱掌柜的,告诉大家不要反抗,舍财保命,后来证明邱掌柜的此举是无比的英明。 海盗留下两条小船,除了水手外,将其余人统统撵了下去,驾着大商船离去。 邱掌柜一行人在海上漂泊了两天一夜,在几乎绝望的时候,被一艘路过的渔船发现,侥幸活了下来、 上岸后,打听到鲛圆寨有大宋军队留守军营,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鲛圆寨大营,整个时候,已经失去了三条人命。 第三舰队在一个多月后,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第二次靠岸鲛圆寨军港。 军港已经修建的初具规模,这个地方最好的地形就是蒲甘的鲛圆湾。这是一处凹进去的深水湾,巧妙地避开了季风的影响,就像一个成年人伸出双手,将整个鲛圆湾环抱在怀里一样。 武成忠实地执行了武胜司令员临走时交待给他的任务,将军港尽可能的扩建,刚开始不要求工程那么好,先搭起来一个军港的架子再说。 武成明显感到这次第三舰队的规模要大了许多,多了将近十四艘舰船,都是补给舰,这是要把基地整个搬过来吗? 同时带来的还有陆战四团、五团两个满编的补充团一万人。 哎,不对,这是……这是大帅的近卫亲军应龙军团的暴风营、烈火营,难道大帅亲自前来?怎么没有张旗?秘密前来吗? 武胜走下“琼州号”的舷梯,疾步来到武成面前,低声说道:“大帅来了,做好保卫,不要声张。” 正说着话,就见大帅亲卫头子龙一魁梧的身躯出现在舷梯,身后四名飞龙卫抬着一副担架,急速下船,上了在码头待命的一辆绝影车,加速离去,后面一队飞龙卫扈从着离开码头,向鲛圆寨司令部大营驶去。 的确是赵构亲自前来,不过,赵构可不知道自己晕船晕的这么厉害。 船不是没有乘坐过,巡视南方各路的几次出行,也有乘船的经历,都没有事,没想到这次会晕船晕得这么厉害。 大洋上的航行虽然遇到一些风浪,但好在没有遇到风暴,算是有惊无险。但万万没有想到,到了目的地,赵构会是倒在这晕船上。 这次随赵构出行担任医疗保障的是李百全的弟子曾乙,虽然有防止晕船的方案,但这么厉害的情况,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赵构这次亲自带队,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尽管政务院和枢密院两院集体反对,尤其是宗泽,甚至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劝阻,上次的事情把老头吓坏了,这漂洋过海的,万一…… 不过,赵构的计划是两条路线,一条是从大理出境,横穿吐蕃后南下。另外一条就是走海路南下印度洋。 无论哪条道路,都有危险性。吐蕃刚刚归附,但自然条件和地域,还没有大规模开始修建官道,许多地方连道路都没有,只有狭小的山间小路可以通过,海拔又高,意外和危险系数不比海上低。 但这关乎到大宋帝国将来五十年甚至一百年的发展之路,这么远,消息传送不便,整个天竺半岛可是不小,拿下这块地方,就和吐蕃连在一起,真正的大西南特管区才算成立。 出使塞尔柱帝国的特使是赵楷,由无忧老人陪同,估计应该到了,赵构的计划是两线同时行动,南线以打为主,西北方向以联合为主,因为西夏、西辽、东西喀喇汉、高昌回鹘等联盟内部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赵构是不会动手的。 思来想去,和宗泽、李纲、岳飞、汪伯彦谈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做通了众人的工作,同意赵构御驾亲征,但要求赵构必须利用安情总局的情报传输系统,随时向大本营汇报情况,他们可不想再提心吊胆了。 军政安排好,赵构又安抚皇后邢秉懿,让她稳定住后宫,包括两福宫,都要一手抓起来。 临走之时,赵构单独分别召见了内务部部长和修内司总司使朱远山,至于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最后,赵构带着皇后,去梁景家里串了一个门,在哪里用了午膳,又小憩了一会儿。下午在梁景的陪同下,和皇后一起,视察了大宋帝国安情总局大院、驻开封府的麒麟军团司令部和内卫部队司令部。 次日,在应龙军团扈从下,南下而去,对外就说是视察南方战区和七路总督政务。 但谁也没有想到,赵构一路南下,在广南西路只带着暴风、烈火两营忽然转向琼州半岛。 另外一路在司令贺虎的带领下,大张旗鼓,转向西北,向大理驶去,造成大帅出访大理、吐蕃的迹象。 赵构在琼州蹬上了等候在这里的第三舰队,出海南下,向天竺进发。 这些计划执行得很好,但就是没有想到赵构的晕船症这么厉害。 三天之后,赵构慢慢恢复过来,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几次有惊无险,感觉自己的身体确实是有了本质上的变化,无论是身体机能还是身体素质,都是不可同日而语,正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洗髓伐经,脱胎换骨的感觉,但,还是晕船,而且晕得厉害。 这三天,三个人着急上火。 先是医务官曾乙,这次李百全力荐曾乙随侍,梁景也是看好帮着推荐,赵构便同意了。年轻人都渴望建功立业,况且,曾乙的医术、功夫都是一流的,关键是忠诚度,经过安情总局的测试,完全可以胜任赵构的医务官。但这次晕船事件,却给了曾乙一记下马威,好在曾乙还真是在医术上有着独到的见解,针灸加两剂汤药,让赵构慢慢缓了过来。 第二个人着急上火的是武胜。武胜一来,武成司令部的作战参谋部就将军情通报放在武胜的案头上,两件事十万火急,一是特使本尘和尚遭遇“意外”,现在“昏迷不醒”。二是海盗猖獗,劫持了大宋帝国“三和商会”的一艘商船,将货物全部掠走,好在没有杀人,但船上的伙计在海上漂泊的时候脱水,前后死亡了三人。另外,在达罗邦沿海的海盗日渐猖獗,已经开始上岸袭击居民,主要是洗掠大宋移民或商户。以至于鲛圆寨大营收留的难民越来越多。 第三个上火的是赵构的警卫头子龙一,面对这种局面,龙一还是第一次经历,和上次不同,上次是惊险万分,但前面有李纲、宗泽、汪伯彦、岳飞等人,龙一虽然着急,但不心慌。这次不同,历经了海上的颠簸,又是第一次远航,龙一心里没底,这才着急上火。这两天看谁都不对眼,连武胜堂堂的司令员都不敢在龙一面前大声说话。龙一是谁?谁人不知啊,这是赵构心腹之中的心腹。 赵构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龙一,是不是又发脾气了?惯得你!” 赵构的一句话,龙一的脸上笑开了花。 第654章 宋皇一何怒 赵构缓过来劲儿后,好像身体感觉有所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变化,赵构也说不上来。 鲛圆寨司令部随着赵构的入住,马上变成了赵构的行营,警卫级别顿时提升,飞龙卫帅帐扈从,由暴风营担任大营护卫之职责,烈火营担任外围警戒。 武胜的第三舰队司令部在“琼州号”巡洋舰上,主要指挥舰队行动。 武成的陆战师司令部迁至右营,和魏和的左营,对大帅行营形成犄角护卫之势。 赵构将手中的情况通报放在桌子上,眉头紧皱,脸上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大家都说一下吧,有什么建议,大可畅所欲言。”赵构脸色平静地说道。 “大帅,您不是常说一句话吗,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小小的僧伽罗,屡屡挑衅我大帅国威军威,士可忍孰不可忍,我陆战师请求出击,教训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水猴子。” 武成可不是个好脾气,这些天满眼看到满耳朵听到的,都是宋国商人侨民的哭诉,请求为他们做主的画面和声音。 作为军人,他觉得这是最大的耻辱。 武胜也说道:“大帅,这次咱们的战备物资充足,关键是带来不少技工,我看大帅的意思可不仅仅是打一场仗,这是要在这里扎下根来啊。既然如此,我看一些雷霆手段也是必须有的。” 这兄弟俩主战,而且跃跃欲试。 “大帅,”这次被钦点一同前来的枢密院副使汪若海说道:“僧伽罗国的地理位置,对我们的大西南计划至关重要,这个前哨基地一定要拿下。至于和遮罗王朝的合约,我看,还是能做一些文章的。” 汪若海是赵构内定的天竺大总督。 这个人政治觉悟强,悟性很好,头脑灵活,善于交际。在枢密院锻炼了几年,又通晓军事,对赵构的思想有着深刻的领会。 在枢密院主抓政训期间,首次在全军政训会议上提出了“思想过硬、军事过硬、作风过硬、能力过硬”新型赵构军事理论思想这个提法,将全军的思想统一提高到对大帅军事思想的认真学习、领会和贯彻上。 善于总结,更善于创新,这就是汪若海的工作特点,而这个特点,恰恰是开创大西南特管区所必须的。 按照赵构的思路,大西南特管区将分成两部分建设,统归段正严负责。一区是大理、吐蕃区,二区是天竺区。两个区相互独立运作,又集中统一管理,不过将会有更大的自主权。就像吐蕃的桑赞仁布,整个吐蕃的管理,是在段正严的指导下实行吐蕃自治,而段正严则严格按照大宋帝国皇帝赵构的旨意去执行各个决议。 由于吐蕃到天竺的陆地通道还没有完全打通,天竺需要一位有分量的大人物坐阵才能镇得住脚,赵构选择了汪若海。 当然,这必须是赵构为汪若海彻底打开局面才行,好多事情,赵构亲自前来,都可以随时临机处置,如果是汪若海,重大事情还要请示,关键是,隔着大海,怎么及时请示和回复? 赵构点点头,这和自己想象的,基本上一致。 “武成,蛟龙撒出去没有?海盗的几处大型据点可曾掌握?”赵构询问道。 “回大帅,僧伽罗的海盗主要有三股,一是僧伽罗南端的克隆湾,这个怀疑背后有势力支持;二是贾夫纳岛上盘踞着一伙海盗,抢掠‘天和号’的就是这伙人,这是一伙亡命之徒;还有就是半岛东北部木图尔湾,这是一处渔港,强盗混迹其中,白天就是渔民,见到商船,拎起刀子就是海盗,平时躲在港湾里,有了情报,短时间就能集合起几十条渔船围堵上来,抢完后就一哄而散。” 武成这些日子可没有闲着,蛟龙全部撒出去搜集情报,加上安情总局鱼头断断续续送回来的信息,基本上涵盖了僧伽罗国沿海地区海盗的基本情况。 “还有一个情况需要引起重视,达罗邦沿海也有‘靠海吃海’的,怀疑和僧伽罗的海盗有联系,他们主要为海盗提供情报和后续的销赃。这次天和号主要货物是丝绸和陶瓷,还没有过了几天,这些东西就在达罗甚至其他邦郡的黑市上出现,邱掌柜的都认出来了。” 赵构点点头,看向大家说道:“我本诚意来,奈何起刀兵?大宋帝国的国威军威何在?这个僧伽罗别的没有,宝石倒是很出名,那就领着大伙去挖宝石去。不过,和遮罗王图拉米毕竟有约在先,咱们也不好单方面毁约。这样,我们双管齐下……” 次日,嘹亮的集结号在各处军营全面吹响,大宋帝国的清剿海盗行动“台风”正式开始。 武胜的第三舰队兵分四路,一路在南,由武胜带领“琼州号”巡洋舰、“昌化号”“朱崖号”驱逐舰,配以一艘补给舰,四艘登陆舰,组成南下支队,消灭克隆湾强盗据点。随后夺取克隆湾,建立军港基地。随行兵力为陆战一团。 武成带领“文昌号”“万宁号”驱逐舰和“通远号”护卫舰、“海鸥号”“海鹰号”巡侦舰,伴随六艘登陆舰,围剿贾夫纳群岛海盗,务必全歼,不让一条舢板出海,随行兵力陆战二团、四团(补充一团)。 由第三舰队副司令卢卫国带领“琼山号”“澄迈号”驱逐舰,并“乐惠号”“陵水号”“感恩号”三艘护卫舰,配属六艘登陆舰、“海雕号”“海狼号”号巡侦船,围剿木图尔,除恶务尽。随行兵力陆战三团、五团。 鲛圆湾军港留有“雷州号”巡洋舰和“安定号”“白沙号”驱逐舰,以及四条护卫舰和少量登陆舰、补给船、医疗船等,作为机动部队,同时“雷州号”随时成为“海军一号”大帅指挥舰。 让汪若海作为正使出使遮罗王朝,通报我军情况,并针对性提出,由于僧伽罗国无视其境内海盗猖獗,严重影响到大宋帝国的海上贸易安全,决定在僧伽罗国全境和遮罗王朝沿海地区,进行打击海盗的军事行动,希望遮罗王朝迅速和大宋帝国缔约,共同打击海盗行为,维护地区稳定。 并且,就我大宋帝国特使本尘大师意外事故一事,提出严重抗议,请遮罗王通报事情真相,严惩肇事真凶。 大宋帝国复兴七年十月十八,军事枢密院副使、新晋孝义伯汪若海和遮罗王朝大祭司夏尔玛,各自代表本国,在遮罗王朝皇城海拉德签署了《海拉德条约》。 条约主要内容基本上是本尘所提到的内容,但具体细节上,汪若海比图拉米想象的,还要大方,除了支援第一期十万支羽箭之外,还有一万把宋刀。 所提租借僧伽罗军港之事,因为这次海盗事件,大宋帝国略有改变,整个僧伽罗国将被大宋帝国所消灭,成为大宋帝国的第一个飞地。 至于军港,则建在遮罗王朝南部沿海地区,所有基建费用,都由大宋帝国负担,但可以让本地居民参与到建设当中,保证他们的利益得到最大化,通俗地讲,可以通过这些工程,让本地人赚大钱。 作为友好回报,大宋帝国将援建遮罗王朝南部三条高规格官道,两纵一横,当然,这些都是长远合作计划。 这份合约,怎么看,遮罗王都是赚大了,自己也就是出部分兵力,协助大宋帝国打击海盗,至于僧伽罗国,本来遮罗王就没有打算要到手,征服僧伽罗,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真要是大宋提出两国共同出兵,即使拿下僧伽罗,遮罗王的军队损失也是很大一部分,得不偿失。 好在现在提出由大宋军队单独攻打,正合我意。图拉米指示夏尔玛,可以在物资补充上,适当做一些让步,好歹也是为了自己的后院,自己拿出一些吃的喝的,也是应给的。 本尘等人被接回鲛圆寨大营,汪若海临走时强调,希望国王陛下尽快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否则,不排除大宋帝国部署自己破案,找出真凶的行动。 图拉米表示,一定尽快破案,弄清楚事情真相,还本尘大师一个公道。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威尔斯的报告倾向于谋杀,图拉米指示夏尔玛,将当日执勤的巡查卫尽数斩首,死无对证,报告上就是写明是战马受惊引发的意外,但身为皇城警卫,驭下不严,迪威已经被训诫,其手下巡查小队已经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看上去处分很严厉,但却掐死了所有线索,虽然知道里面有猫腻,但官样文章做出来,就是一个意外,你还能咋样? 但汪若海临走时富有深意的目光,还是让图拉米感到一丝不安。 不仅仅是汪若海的身份在哪里,主要是这位大宋帝国孝义伯、枢密副使随身的警卫,那种威压,即使是贵为国王的图拉米,也感觉到内心的有一丝窒息的感觉。 还有这些戴着森严面具的护卫身上的武器装备,除了马鞍上挂着的一柄长刀像是宋刀外,背上背着家伙,腰里别着家伙、大腿上插着家伙,全身上下可以说武装到了牙齿。更让人恐惧的是,每人手里居然是一柄双手持握的长柄巨斧,寒光闪烁,令人不怒而威。 所骑坐骑,居然清一色黑色良骏,比起本地的折耳马还要高出一些,加上这些卫士都是身形高大的巨汉,即使是最精锐的波密卫,站在哪里,在气势上完全被碾压。 赵构给汪若海派去的是这么挑选的暴风营一个连。暴风烈火两营都是金国女真勇士组成的死士营,对赵构忠心耿耿。“暴风烈火飞龙卫”,大宋帝国御林军上三卫,无坚不摧。 这次远征,赵构将暴风、烈火两营各两千人和一千飞龙卫精锐悉数调来,既担任护卫,又担任战略预备队,这五千人,堪比十万大军。 赵构不知道暴风营已经给遮罗王朝的上上下下造成了不小的阴影,要知道这样,如果让戴着龙脸面具的飞龙卫出动,不知道会不会把他们吓尿了。 第655章 海盗一何苦 第三舰队精锐尽出,三路大军直扑预定战斗区域。 赵构随武成的第二路特混舰队行动。这路大军主要作战任务是歼灭贾夫纳群岛的海盗,并且占据贾夫纳群岛,实现完全占领,然后驻扎在这里。贾夫纳群岛将成为大宋帝国第三舰队的一处优良军港。 因为贾夫纳群岛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它隔着博克海峡与遮罗王朝的达罗邦隔海相望,是连接两地的重要海域,这里也是一处优良的避风港。 盘踞在这里的海盗头目叫博比,原名叫穆尔图拉,过去曾是僧伽罗国水师的一名统带,对周边海域包括整个博克湾了如指掌。 博比曾经作为僧伽罗国的水师统带,带领十来艘战船打击海盗,但打着打着,居然把自己打成了海盗。 一处“海难”事故,让穆尔图拉和他的几十名手下“丧命”。但没过多久,博比的“海鲨帮”便凭空出世,凭借手中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海盗船,牢牢控制者博克海峡和海峡以东广袤的海域,这片海域,恰恰是大宋帝国开辟的海上贸易重要的通道之一。 博比手下有十几艘消息快船,专门在外海游弋,只要看到有大宋的海船,如果没有水师护航,或者说只有三两艘商船,就会飞快回去报信,采用沿途快递的方式,时间不长,在博克湾等候的海盗主力就会在航线上严阵以待,静等商船落网。 等商船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四下里海盗船围上来,会有一艘装着尖锐铁角的海盗船同归于尽地撞上来,锋利的船头会牢牢卡在商船船帮或船头,然后组织一批专门的跳板死士,口衔利刃进行跳帮作战,控制商船。 别的海盗还讲究“劫财不害命”,博比的手下既要财,也要命,尸首往大海里一抛,毁尸灭迹,将这些海船拖回去,修补一下,就成了海盗的船只了。 这些年大宋帝国的造船业发达,几百料的海船早就被上千料的海船替代。博比俘获了几艘大海船后,花大价钱进行改装,把其中一艘最大的一千五百料的商船变成了自己的旗舰“博比号”,势力急剧膨胀,吞并了大大小小几十号海盗,“鲨鱼帮”俨然有海上第一大帮会的趋势。 这次天和号事件,虽然说有些凑巧,但“鲨鱼帮”的实力,打劫这么一艘一千料的商船还是可以的。另外,像这样的一千料的大船,船本是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博比到嘴里的肥肉,岂有吐出来的道理。 博比嗜杀,但唯独对水手宽容,待遇薪水也是最高。作为海上霸主,他知道什么是最关键的。海盗,敢玩命就行,可熟练的水手,可是千载难逢,所以,他从来不对水手下手,反倒是礼遇有加。 大宋“天和号”一共三十名水手,由一名纲首和两名副纲首以及事头、火首、部领、直库等大小统领和若干水手组成,这对于一艘商船来说勉强够用,但要作为战斗船只,人员还不够。 博比将自己手下又挑选出三十人,任命一位船长,将天和号改为“博克号”,作为二号舰使用。 背靠天然良港,坐拥十几艘海船,手下三千多人的死士。博比的野心随着博克海湾的潮水越涨越高,已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僧伽罗国的任何军事力量。 照例是有三到四艘快船是要在一大早出去的,这是他的副手绰号“公爵”的西特科安排的。 西特科家族是僧伽罗国没落的一支,但西特科从小就渴望刺激的生活,放着现成的爵位不当,打听到博比这里缺人,毛遂自荐来到贾夫纳岛,投靠博比当了一名海盗。 还别说,西特科人长得阴骘了一些,但毕竟出身望族,眼光和头脑还是有的,学识也在哪里,很快成了这里的二当家的兼狗头军师。 “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博比的早觉,他很恼火。但能在这个时候敲响他的房门的,只有公爵西特科。 博比狠狠抓了一把身边女人赤裸裸的身子,露出一丝淫邪的笑容。这是他掠来的一名大宋的女人,丝毫不敢反抗,比起那些黑漆漆的土着女人,要有味道的多。 全然不顾那个女人吓得直哆嗦的样子,博比罩上一件衣衫,拉开房门,边走边恶狠狠说道:“小白脸,要是没有让我感兴趣的话,你这个月的薪水要扣除一半。” 西特科阴沉的脸上并没有理会博比的调侃,低声说道:“海王大人,咱们的消息船至今还没有回来,一艘也没有。” 博比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笑道:“我的公爵,你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消息传回不来,往常不是也有吗?或许是走得远了也说不定。” 西特科摇摇头,有些担心地说道:“不对,今天早晨发出去的时候,我叮嘱吝啬鬼这个时候必须返回,即使是什么也没有也要回来汇报,至少他的船应该回来。” 博比笑道:“吝啬鬼是不是去后山了。”后山有一天然洞穴,里面关着一些俘获来的女人。 “不会,他见不到我是绝不会去后山的。”西特科肯定地说道。 博比接过来勤务兵递上来的果汁,笑道:“公爵,你不要太敏感了,或许就是一个意外。再等等吧。” “海王大人,我看有些不妙。还是派一些人出去打探一下。”西特科眺望远处的出海口,隐隐约约有一丝不安。 “好吧。疯子,你带一条船出去看看。”博比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一个人说道。 那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看,我说公爵。咱们这次的买卖真是赚大了。不过倒是便宜了萨布里那小子,你为什么这么急于脱手?我们找买家,起码可以多获利两成。”博比有些不甘心。 “海王大人,这批货有些扎手,还是尽早脱手为好。大宋可是在鲛圆湾有驻军的,万一真要惹恼了驻军,派兵来找我们的麻烦,宋国水师的实力可是不低,咱们会吃大亏的。” “他们只有两条船,堵不住的,不是吗?也就几千人而已,我们手里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况且,不是还有盟友吗?这两年可没少给他们好处,该是为我们出力的时候了。”博比低声说道,依然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是啊,这几次化险为夷,还多亏了他们。他们传回信来,说大宋帝国可能要和遮罗王缔约,不知道是真是假?” “缔约又怎么样?大宋帝国的船队是来做买卖的,这才是我们发财的大好机会。”博比笑道。遮罗王朝的老爷们,才不会有什么好心肠。 “我们还是……咦,海王大人,你快看。”西特科忽然一指贾夫纳岛的出口处。 博比手搭凉棚眯着眼眺望远处,只见远远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些小黑点。 “是不是我们的人回来了?” “看不清楚。不过好像不像,我们的船没有那么多。” 俩人边说,边迅速向高地的了望塔跑去。一边跑,一边冲上面的了望员喊道:“发现什么没有?” 上面的两名了望员也发现这些缓缓露出来的黑点,也在仔细观察着,但在没有完全露出真面目的时候,还不能判断是敌是友,或许是路过也有可能?前面是海道的转向湾,万一是去达罗的呢? 不对,前往达罗的船只不会出现在外岛?去博克海峡的船只早就应该转向西北方向,而这个西南方向,正是进出贾夫纳群岛的必经之路。 “不好,是舰队!”一名了望员大声急呼。 博比眼睛好使,也看到了逐渐露出的黑点越来越清晰,而且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这是桅杆。这么一个舰队群过来,可不是来和自己喝酒言欢的。 “点燃烽火敲响警钟,快、快……”西特科声嘶力竭地喊道。 了望塔上的狼烟迅速点燃,紧接着,“叮当……叮当……”清脆的钟声迅速响遍了贾夫纳群岛。 博比看到了,黑压压的舰队已经将舰身完全露了出来,前面一艘快船在拼命转向逃跑,舰队并没有派人追击,继续编队成一字队形压了上来。 正当博比感到庆幸疯子的船能逃过一劫时,“咚……咚……咚……”舰队之中居然开炮了。 看着舰船上前甲板上的主炮发出怒号,一枚枚炮弹打在快船左右,可怜的快船被激浪冲的左右摇摆,依然快速逃窜。 “咚咚咚”第二轮的急速射,命中率就高了很多,两发实心弹准确击中快船,将快船轰击成碎渣,飘散在海域四周,等浪花落下,一切尽归寂然。 舰队开始转向布阵,成两列一字形纵队,将侧舷的炮口对准了贾夫纳群岛,第二特混舰队开始了对贾夫纳群岛的无差别火力打击, 赵构给出的命令,是彻底摧毁岛上的所有的高层建筑,顺便彻底摧毁岛上海盗的抵抗意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坚船利炮下的真理。 众炮齐鸣,颇为壮观。 赵构站在“文昌号”指挥舰桥上,手里端着新型望山,注视着岛上的炮击情况,不时开口骂道:“曹如一,你他娘的是怎么练的炮手?静止目标还需要三轮修正吗?扣罚一个月薪水!” 随着赵构的怒骂声,下一轮的炮火准确击中了岛上的一排建筑,眼看着房屋在一片烟尘中轰然倒塌,“咚咚咚”,新一轮的炮击继续准确地砸在这片废墟上,将最后一段矮墙轰成了残渣。 “曹如一,你他娘的真是败家玩意儿,这么些炮弹,打那些墙头干什么?罚你半年薪水!” 赵构的怒号再次响起在舰桥上。 第656章 宋女何小凤 曹惠,字如一,是流求总督曹平正的过继养子,也是“文昌号”驱逐舰的舰长,前敌总指挥。 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如此庞大的舰队进行登陆作战,手中的望山远远看到了拼命逃跑的海盗快船,毫不犹豫下令击沉,不过,他只给了主炮手三轮炮击的机会。 “文昌号”“万宁号”驱逐舰的前主炮口径是二十磅,“通远号”前主炮口径十八磅。随着冶炼技术的不断提高,舰炮的功能指标大幅度提升,制退机、瞄准系统、稳定系统都比陆军的霹雳炮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这是赵构强军理念的核心,科技强军,因为赵构有金手指。 不用三轮,两轮齐射就将海盗的快船送进了海底。 舰队已经完成转向,全部横向队形,以左舷副炮对准贾夫纳群岛上的建筑,开始了一轮轮的轰击,就当是一场军事演习。 跑位上炮手已经大汗淋漓,十六磅的副炮有效射距在二千米,足以扫平岛上的任何建筑。 当空中一枚枚实心弹拉出一道道弹痕,狠狠地一头扎在岛上的时候,岛上的海盗四下里乱做一团,所有的但凡有点高度的建筑,都在火力打击范围之内,眼看着舰队再次完成一次转向,右舷的副炮开始了新一轮的炮击。 博比拉着西特科,低头猫腰快速跑向自己的住处,哪里有他们的暗道,从这里出去,始终有一条船留在哪里,这是他们为自己留的一条逃亡之路。 带着十几名死士,博比和西特科狼狈逃往出口,已经看到了那条留在那里的船,四周好在没什么动静,山头那边继续传来霹雳炮的轰鸣,而这里却静悄悄的。 西特科十分狡猾和小心,他让卫士长带着几个人先去摸摸底。 眼看着几个人爬上了大船,并没有意外,博比忍不住,急促说道:“公爵,快走,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手下的七八名卫兵护卫着博比和西特科快速跑出来,向大船跑去,就在快要跑到船梯的时候,突然从四下里的礁石后、沙滩下、船舱里,冒出一群脸上涂抹着花花绿绿色彩、如同地狱恶魔一般的人来,手里端着不知是什么的武器,对准了博比等人,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跨前一步,用蹩脚的当地土语说道:“举手投降、坐地不杀!” 博比和西特科都傻了一般,这伙人怎么知道自己这么隐蔽的路线,有内鬼! 博比的手下还是有死士的,两名海盗交换一下眼色,突然怪叫一声,手中弯刀劈向离得最近的蛟龙队员,这是要为博比杀出一条血路来。 “砰砰砰”,几声急促的枪响,硝烟过后,两名海盗被打成筛子,身上噗滋噗滋往外冒着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再说一遍,举手投降,坐地不杀!” “哗啦”蛟龙特战队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了围在中央的海盗。 西特科拉拉博比,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人,会真下手的。 博比、西特科等人,被俘获。 当赵构带着飞龙卫踏上贾夫纳群岛的时候,三百名暴风营的士兵已经将岛上所有的犄角旮旯搜查了好几遍,确保没有一个死角和一点点威胁存在。 赵新亲自带队完成清剿,暴风营所过之处,一切生命迹象全部终止。 曹惠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着,薪水快被扣完了,曹惠一脸苦相。 “那个宋朝女子在哪里?”赵构问道。 不一会儿,一个披着一件宋军陆战师士兵服装的女子被带到赵构面前。她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儿,但明显安静了许多。 当炮火响起,何小凤就躲藏了起来,当闯进来的那些熟悉的宋人面孔和听到嘴里大喊着:“宋国陆战队,投降不杀。”的时候,走出来的何小凤,即使在博比淫威之下一声不吭的这位宋国坚强女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一名士兵脱下身上的军装给她披上,女子的眼里有了一丝活力,她知道,自己含辛茹苦忍辱偷生的日子,到头了。 看到面前的年轻将领,一身铠甲看上去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那还是一种王者之气。 何小凤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绝对知道他是最大的官,因为别人都立在这个人的身后。 屈身一个万福,何小凤轻声说道:“奴家陈何氏见过将军。” 现在的大宋帝国都流行叫当兵的将军,不再是太尉,据说是因为官家曾说过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 “我不是什么将军,我是大宋帝国皇帝赵构。是朕做得不好,让我的臣民受苦了。可你还是为我大宋帝国剿灭海匪立了大功,朕向你赔不是!也向你致敬,敬礼!”赵构庄重敬礼,“唰”,身后的所有将领士兵齐刷刷一个敬礼,何小凤的眼泪再次汹涌狂奔。 既是官家,需要跪拜的,何小凤屈膝要跪倒,却让赵构一手搀扶起来,这个时候的男女,在赵构有意无意的引领之下,倒也没有“男女授受不亲”那么严重。况且,赵构的眼里,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尤其是对何小凤,那还是从内心里敬佩。 何小凤是一年前被博比劫掠的,也是贪恋她的美貌,将其留了下来,但其丈夫和其他人却被抛尸大海。 何小凤没有想到死,是因为他的丈夫在出海的时候,望着桅杆上的大宋国旗自豪地说过这么一句话:“这面旗帜,就是咱大宋老百姓的护身符,官家说过,无论在哪里,这面国旗将永远保护着我们。” 有时候死很容易,但屈辱地活着,更需要勇气。 何小凤就这样屈辱地活着,但她却将这份屈辱深深埋在心里,不让它露出一丝苗头。尽量强作欢颜侍奉博比,将博比的住所收拾得井井有条,这让博比最初玩弄完后就杀掉的念头越来越淡,后来干脆就绝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感觉到,身边有这样一位顺从、能干又温柔漂亮的女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时间一长,博比的警惕性就没有了,也不再顾忌,反正这个女人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整天就像一个哑巴一样。 但博比不知道的是,这个何小凤来头绝对不一般,她的父亲是两浙总督府下文教部的一位司长,公婆家是两浙路最大的绸缎商陈家的近亲旁支,也是书香之家,丈夫还是两浙路商学院的高材生。 出身这样的人家,其眼界学识怎么会是俗人?也是博比孤陋寡闻,也是天竺各邦包括僧伽罗,男尊女卑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女人不过是工具而已,怎么知道在遥远的大宋帝国,有一句口号大宋帝国皇帝亲口提出来的“女人就是半边天。” 何小凤聪慧内敛,半年多来,在暗中慢慢学习当地土语,不懂的地方,就找到合适的机会,偷偷向一些下人请教。博比经常出海,趁他不在的时候,何小凤就打着伺候海王博比的旗号,尽量和这些下人打交道,反正这些下人也不会去和博比求证。 何小凤深知,自己身处虎穴,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所以,平时极少说话,对谁都是微微一笑,伺候博比更是尽心尽力,博比也越来越感觉离不开这位漂亮、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宋国女子,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这女子不善言谈,几乎不说话,必须的交流,也是连比划带说,勉强知道他要表示什么。 博比作为海盗大头子,自然不会对何小凤完全放心,曾几次试探,和手下当着何小凤的面,说要杀了她,或者说把他赏赐给手下,观察她的反应,但每次何小凤都好像说的和自己无关,该倒水倒水,该做饭做饭,甚至博比大声说出要杀她的时候,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用最简单的话说:“好,对,是!”完全不知道刚才博比是要想试探她的样子。 几次下来,连西特科都有些鄙视博比,如果连一个女人也对付不了,还自称什么“海王”。 就这样,何小凤在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顽强生存下来,只为心中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报仇! 渐渐的,博比的一些秘密在何小凤眼里就不再是秘密,比如这条密道。 或许是她的执着感动了上天,让她的心中那把火更加炙热。蛟龙的一个特战四人小组,在夜晚奉命登岛进行战术侦察,阴差阳错正好摸到博比的住处。 博比带人出海了,何小凤是知道的。但也难怪博比平时太小心,他的住处比其他地方明显不同,警卫人数多,房屋高大,关键是旁边不远就是了望塔。 何峰是赵构应龙军团第一掣旗使何山的亲兄弟,刚开始跟着何山在近卫亲军营,后来何山受伤,和凤凰军团的掣旗使顾倾国已经奉旨成婚,因为在和那野一战中落下老伤,现在已经退居二线,开始带训了。 他找到赵构,想让何峰到水军的蛟龙大队,作为第一批跟着赵构的老人,何山的眼界自然不低,他早就看出水军才是以后大帅着力打造的军种,何峰虽然在飞龙卫,但人都会有那么一点点私心,他想让弟弟上一线,这才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何山求情,赵构无有不准,再说,飞龙卫里面,只要出现一些可塑之才,赵构都会将他们放下去,这才是用人之道。 何峰空降蛟龙,本就是高职低就,先从小队长开始干起,一步一个脚印,凭借军功,从小队长、中队长、一直干到副大队长。蛟龙也就成为水军陆战师的一支真正的“陆上猛虎、海中蛟龙”的特战大副队。在和水军总部的墨龙对抗演习中,丝毫不落下风,让水军司令韩世忠刮目相看,也成为了大宋帝国第九支特战王牌部队。 贾夫纳群岛是侦察的重点,何峰不放心,这可是武成司令亲自部署的任务,不容大意,所以他自己亲自带队进行渗透。 本来一切很顺利,所有岛上的军事目标都标注在地图上。但何峰却在山脚处发现了不同,军人特有的敏感,让他觉得这个地方肯定不一般,四个人就这样摸了进去。 几名警卫在何峰眼里形同虚设,他们直扑最大的一间屋子,侦察的结果是这是一位大首领的屋子,极有可能是博比的住处。 做好了标注,这是侦察的重点目标之一。 就在何峰等人要撤离的时候,忽然从衣柜里传出来声音,四个人在第一时间掩藏了身形。 第657章 忠义传家宝 柜门打开,却从里转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来,何峰惊讶之际却没有慌乱,几个人藏身于此,短时间还行,时间一长,肯定会暴露,只有先下手为强,制服或杀死来人,急速撤离。要伪造一个意外现场,何峰是老手。 何峰没有犹豫就扑了上去,从背后控制住了来人,手中的龙刃就要扎下去的时候,手臂上传来异样的感觉。“高峰”入手,弹性十足,就在何峰稍显犹豫的一刹那,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被咬了。 何峰手劲弹出,将那人放倒在地,一声轻微的痛苦呻吟传了过来,披着的衣服散开了,一个女人,一个宋国女人。 “你是谁?” “你们是谁?” 几乎在同时响起质问声。 看着像鬼魅一样冒出来的四名身着奇怪服装、脸上涂抹得花花绿绿的颜色的人在第一时间控制了门口、窗户和她出来的橱柜出口,何小凤心中一激灵,已经激动得浑身发抖。 “你是大宋人?”何峰紧逼一句,手中的龙刃已经入鞘。 “我是大宋人,被海盗掠来的。”何小凤站起来,连披风也没有捡起来,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 “大宋帝国水军蛟龙特战队。”何峰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何小凤耳朵里不亚于一个炸雷。 “我……终于盼来了……你们可来了……”何小凤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但却没有放声嚎啕。 “小娘子,别哭。莫要惊动外面海盗。”何峰有些手足无措,刚才那一下是不是有点太用力了? “这是海盗头子博比的住处,哦,对了,他还有个密道,我带你们去。” 这个情况倒是第一次遇到,何峰点点头,其实,这次侦察,主要还是摸清这些海盗最后逃生的路线,才能实施一网打尽。 当何小凤领着他们钻出密道的时候,出口处正是一处隐蔽的海湾,一艘海船静静地停靠在那里。 “上面有四个人,全天坚守。”何小凤低声说道。 何山点点头,低声说道:“这个情报太重要了,谢谢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会攻打这里,到时候,你要躲起来隐藏好自己,不要被炮火伤着。” “我知道后山还有一个山洞,海盗抓来的人都关在那里,有好些个咱们宋国的人,都是女人。”何小凤低声说道。 何峰点点头,轻声说道:“知道了,抽空告诉她们,千万不要着急,等待救援。” 何小凤突然抓住何峰的胳膊,低声而有力地说道:“一定要抓住博比,千万不能让他跑了,我要报仇!” 或许是激动,或许是一种终于找到寄托,何小凤的手抓的很紧,生怕何峰跑掉似的,所以难免就拉得近了一些,所以,何峰有感觉到了那种软乎乎的感觉,何峰的汗唰就出来了。 何峰不经意间抽出胳膊,又觉得有些不妥,下意识轻轻拍了拍何小凤削弱的肩膀,轻声说道:“您放心,我何峰向你保证,他跑不了。你自己保重,我们要撤了。” 何小凤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不知道是怎么消失在黑夜里,却如同前方升起了一片光明。 现在,大宋帝国的皇帝、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就站在自己面前,何小凤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却飘向赵构的身后,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 “你叫何小凤?”赵构敏锐地感觉到何小凤的眼睛在飘向身后,就像不敢直视自己一样。 “是,官家。不知后山的姐妹们可否救了出来?”何小凤还是选择了大宋普通老百姓对赵构的尊称,不再回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着急问道。 “一百二十七人,全部获救,不过有些人需要救治,你放心吧。我听说了你的故事,了不起。忍辱负重地活着,只为心有信念。好!既然如此,我成全你的一片苦心。来人,将俘虏全部带上来!”赵构挥挥手。 沙滩上,暴风营围起来一个好大的圈,将俘虏到的一千多名海匪连带着博比、西特科等首领全部带了过来,跪倒在沙滩上。 博比被束手带捆着带到了最前面,赵构走到他跟前,戏谑地说道:“我是大宋帝国皇帝,就你这小样,也敢妄称海王?” 博比早就吓傻了,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通译在一旁小声说着什么。 “饶命?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怎么死,我说了不算,得她说了算。”赵构一直何小凤说道。 博比好像看到了希望,跪着向何小凤磕头,嘴里请求着宽恕的话,再也看不见昔日的威风。 “饶你不死?被你杀害的冤魂如何逃脱?”流利的土着语从何小凤嘴里说了出来。 博比睁大了眼,像是看到了一头怪物一般。 “那位将军肯借刀一用?”何小凤淡淡地说道。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跟在赵构身后的何峰。就连赵构扭头也看着他,这让何峰的汗唰地一下又流出来,他发誓,就是最严酷的训练,也没有这两次的汗出的这么酣畅。 没办法,何峰有些担心地走上前去,拔出佩刀,双手递过去,却小声叮嘱一声:“妹子,刀可快,你小心点。” 何小凤对何峰莞尔一笑,双手接过这柄带着无穷杀气的宋刀,揖礼道:“奴家谢过将军厚意。” 转过身来,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光一闪,一颗硕大的头颅飞了出去,一腔黑红的血便喷了出来。 “哼,你以为老娘天天练劈柴是白练的?”何小凤一刀在手,浑身却溅满了血,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没有经验,站位不对,被滋了一身。 何小凤一刀下去,西特科当场吓昏过去,满场俘虏尽皆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一些胆小鬼,身子下已是污渍一片。 “何大哥,小奴被这脏血污了身子,恐怕无法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了。”何小凤冲何峰惨然一笑,调转宋刀就向脖子抹去。 何峰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虽然近在咫尺,但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何小凤一心自杀,根本就来不及让所有人做出反应。 “当”地一声,何小凤手中的宋刀被什么东西打中,击飞出去老远,她的右臂却垂了下来,被震麻了。 出手的是赵构,东西是赵构手中的马鞭。 何峰急忙上前“控制”住何小凤,这太让他吃惊了,也感到了一丝后怕。 赵构早就注意到何小凤的不同,冷静,出手狠辣决绝。这样的人,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赵构还有别人没有的强项,心理学。 何小凤为何忍辱负重苟且偷活,只是因为心中大仇未报。现在心中那股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坚定信念随着手刃大仇而骤然消失,她唯一的心愿就是以死来得到彻底的解脱。 没想到赵构早就察觉到不妙,对何小凤又起了好奇之心,这样的人才可是难得,如何会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杀? “何小风!将朕的马鞭捡回来。”赵构平静地说道。 何峰内心有点着急,大帅越平静,说明大帅越生气。心里不免对何小凤产生一些怨意“你这小娘子,干嘛要在大帅面前自杀?你这不是存心让大帅难看、让我们这些属下难堪吗?在大帅面前,岂容人死啊活啊的?” 急忙给何小凤塞眼色,急的汗珠子都出来了。 何小凤在惊愕之中缓过神来,才感觉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那股子劲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开始感到后怕了。 她小心翼翼捡起赵构的马鞭,心里却在想:“虽然马鞭入手有些分量,怎么会这老远将手中的刀打飞?” 她双手捧着马鞭,恭恭敬敬来到赵构面前跪下道:“民女方才无状,请陛下责罚。” 赵构接过马鞭,在何小凤头上轻轻敲击了三下,何小凤一动不敢动,只听赵构说道:“你不知道规矩,但没有官身,不能按照官员处分条例执行。但你依然是大宋帝国的子民,这三下,就当是对你的处罚。你且起身说话。” 何小凤规规矩矩站起身来,还是低着头不敢面对赵构,无他,威压太大了,纵使是方才刚刚大开了杀戒,在赵构面前依然感到了山一般的压力。 “何小凤,我知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自己脏了身子,无颜面对这个世界,就想一死殉节。你错了,只有活着,才配拥有一切。现下你大仇得报,正是你好好活着的时候,为何要去死?至于你的想法,也只是你自己这样想。起码朕不会这么想,我的将士也不会这么想,你的亲人更不会这么想。这么想的人,才是最肮脏的! 所以,这根马鞭,朕赐予你!自此以后,谁要是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泼脏水,你只管用鞭子抽过去,看谁敢不乖乖的低头认罪?另外,按照你方才所为,其实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从现在开始,你开始你的新生活,谁也不能阻止你,我相信,经历了这件事,你会对人生有新的认识,好好活着,就是对我大宋最大的贡献!你可明白?” 何小凤看着赵构递过来的马鞭,心里五内俱焚一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接过马鞭,泣不成声,又想到可不能再无状君前,急忙擦了一把眼泪,喜极而泣道:“官家,奴家懂了。我要好好活下去,活到一百岁,看着咱大宋帝国越来越好。” 赵构哈哈大笑道:“对,就是这样,活到一百岁,到时候朕如果还活着,我赐匾给你当传家宝。” 何小凤最后活到了一百零八岁,寿终正寝,无疾而终。当世官家奉上皇遗命,御赐牌匾“忠义传家”,赞扬其对大宋之忠,对国人之义,成为大宋帝国历史上的一件美谈。 第658章 三路奏凯歌 随着赵构进驻贾夫纳群岛最大的岛屿“宋女岛”(赵构亲自命名),标志着进出博克海峡的通道被大宋帝国牢牢把控在手里。 武胜率领的第一特混舰队,顺利拿下克隆湾,随行兵力陆战一团向纵深挺进,成功在僧伽罗国的腹部插上了一把利刃。 台风行动的第三天,第三特混舰队在前敌总指挥、第三舰队副司令卢卫国的带领下,占领木图尔,在僧伽罗的东边狠狠揍了一拳,让这个天然良港纳入大宋帝国手里,随行的陆战三团、五团兵分两路,一路向北急进,和武成的第二特混舰队的第二团汇合。 五团向西,和武胜司令员的陆战一团成功汇合,将僧伽罗国一分为二,大宋帝国的铁骑所向披靡,五天的时间内,横扫僧伽罗国北部所有地区,所过之处,尽降宋国。 休整五天补充给养、弹药、淡水等物资后,赵构率领重新集结而成的大军南下,美其名曰“追剿残余海匪”。 贾夫纳群岛、克隆湾、木图尔将成为大宋帝国远洋舰队的军港,各留一个陆战团开始进行驻军,随后鲛圆湾的工兵团开始进驻各地进行修建,随行带来的,还有大量的仆从军和民夫。 赵构让武胜进驻克隆湾担任第三舰队临时司令部,负责供应大军的军事行动,因为克隆湾的位置相对要靠南一些,有利于物资补给。 赵构命令武成为前敌总指挥,亲自带领陆战一团、四团、五团,近卫亲军营(暴风烈火和飞龙卫组成),共计两万兵力,将横扫僧伽罗国南部地区。 武成带领陆战一团为前锋,率军南下,在丹布勒,遇上了急冲冲赶来的僧伽罗国的军队,大约一万人。 这也是僧伽罗国的前锋军,大概是看到了宋军人数较少,自己又占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气势汹汹地扑上来要抢立头功,却被钢臂弩狠狠教训了一番,陆战团的编制侧重于远程火力打击,这次虽然山炮营在赵构的中军,没有随行前锋军,但三千人的弓箭手却是实打实的精锐。 一团长王诚手下出了一个三营长魏和,现在成了圣象军团的军团长,这让其他各营真是“羡慕嫉妒恨”,暗地里憋着火,都想着是不是再弄一个“马呀”“鹿呀”“牛呀”什么的军团,别管名字好听不好听,面子多足啊! 不等僧伽罗的前锋军首领反应过来,一营在左,二营在右,三营中路穿插,然后四面开花各个歼灭。 平时严格的训练,让所有军人几乎成了条件反射的执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整个一团两千人的冲击队伍就如水银泻地一般撒了出去。 外围是弓箭手远程掩护,胯下高大有力的坐骑冲起来,可不是僧伽罗这些步兵所能对抗的。 僧伽罗的军队还是以步卒为主,僧伽罗南部地形是以高原山地为主,军队的编成侧重于山地士卒,单兵能力非常突出,但缺乏大军团作战的训练,和宋军根本无法相比。 骑兵对步卒,这是单方面的屠杀,何况是武装到牙齿的大宋帝国的精锐陆战团。 当最后一名僧伽罗的士兵倒在之下的时候,唯一一名俘虏,僧伽罗军队的一名瓦西尼,被带到前敌总指挥、陆战三师师长武成面前。 武成只说了一句话:“回去让你们的国王投降!” 当时僧伽罗的国都在巴杜勒,虽然是一个山地城市,但交通却很发达,巨石铺就的道路四通八达,十分宽敞。 僧伽罗国王伽巴忽二世,也是个不思进取的主儿,要不然怎么会任凭海盗猖獗于是。骤然听见大宋帝国大军杀到,自己的一个前锋军居然全军覆没,而对方只有己方的一半人,还让自己投降,顿时感觉不妙,急忙召集大臣商议对策。 大殿之上文武群臣亦是一筹莫展,宋军闪电般的攻击,五六天的时间已经将整个北部地区攻占,虽然北部地区多为平原,僧伽罗自建国伊始也是纷争不断,但却从来没有一支力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横扫北方地区。 自己也是在接到紧急军情的情况下,派出增援部队,试图收复一些地区,也顺便试探一下大宋帝国军队的实力。 但事实证明,大宋帝国的军队战斗力彪悍,不可小视。 “库拉大祭司,为什么大宋帝国会兵临城下?关于海盗劫掠一事,本王不是责成大祭司全力追剿,务必给宋国一个交代,可为什么大宋帝国依然不依不饶,以至于大军压境?” 僧伽罗国大祭司库拉额头见汗,他可不敢说海盗的几乎三成的东西都孝敬给他了,对海盗,库拉从心底是“真爱”的,这是库拉家族的财神爷,库拉家族能够稳坐大祭司的位子,没有雄厚的财力如何能行? 况且,军队的这些杰穆、阿尼基尼等高级将领,没有金钱喂饱,怎么会听从大祭司的命令? “启禀国王陛下,海盗猖獗亦非一时。十年之前,我僧伽罗全境从北到南,无处不有海盗盘踞之地。近十年的不断打击,几乎将海盗控制在北方地区,甚至到了遮罗王朝达罗邦沿海,保障了我南部地区主要的矿石资源,说明我们对海盗的打击是有效的。” 说到这里,库拉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最近四五年开始,我们和大宋帝国的商贸兴起,互补所需,繁华富饶的大宋帝国的商品,极大丰富的我国各个阶层的生活,大家看看自己身上,那个没有大宋帝国华丽的丝绸衣服?这些,不仅仅是我们需要,海盗也很眼红,以至于劫掠商船的事情一再发生。” 他说着话,一指旁边身着盔甲的一名武将模样的将领说道:“布奈伽阿尼基尼(军团长)去年率领大军北上,曾消灭贾夫纳岛的博比、木图的纳洛等地海盗一千多人,摧毁了他们的基地。但是国王陛下也知道,许多渔民本就是双重身份,防不胜防,打不胜打,布奈伽前脚撤回,后脚博比、纳洛便又死灰复燃。今年的剿匪计划国王陛下已经通过,这不,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大宋帝国就抢先下手了。至于为什么大军南下,恕微臣不敢妄加揣测,应该派出特使和宋军接洽一下,试探试探宋军的来意,陛下以为如何?” 伽巴忽二世略显苍白的脸上,肌肉抖动了两下,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如此,就烦劳大祭司亲自去一趟,看看这个大宋帝国意图所指究竟为何?” 大祭司库拉带着几名随从赶到了桑提,这是僧伽罗国最大的河流马哈维利河的源头之地,赵构第一个落脚点,明确提出控制住这条河。 库拉还以为大宋帝国的军队还在丹布勒,但半路上遇到逃跑出来的库卢勒、拜迪勒等城市的溃兵难民,声称宋军早已南下到了桑提,这让库拉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僧伽罗中南部地区是山地为主,许多城市的建筑还是高大结实的,怎么会这么快被攻陷? 打听之下,原来大宋帝国有一种可以远距离发射的火器厉害,轰击在城墙上,只需要几轮,就可以将城门、城墙打出几个窟窿来,这些宋军都是“魔军”,就像是从地狱里杀出来似的,以致于后面许多城市不战而降。 库拉转而向东北方向的桑提进发,老远就看到一座大营拔地而起,就在马哈维利河的东西两岸驻扎,还看见一些悬挂这大宋帝国的船只行驶在河面上,正在简易的码头上卸下成堆的物资。 就在库拉等人惊诧之际,忽然从道路两边的地下、树上冒出七八名装扮得花里胡哨的士兵,手里端着一种小巧的弩箭,蒙着的脸部上露出来的眼睛面带杀气,一名士兵用流利的僧伽罗语喝道:“不许动!什么人?” “不要乱动。”库拉急忙制止手下护卫鲁莽的举动,面对士兵笑着说道:“我是僧伽罗国国王特使、大祭司库拉,前来求见贵军指挥官阁下。” 带头的士兵笑了:“大祭司?好像官不小。你们比大帅给的时间晚了一天了,我看这个什么‘僧伽罗国’的国王是不是个老头,反应这么慢!” 库拉的脸色很不好看,虽然他也对伽巴忽二世有些不满,但毕竟是自己的国王,伽巴忽家族还不是他一个大祭司能撼动的。面对宋军这样一个士兵就敢嘲讽自己的国王,库拉心中很不高兴。 果然,不仅仅是库拉,身后的护卫更是怒火万丈。没有谁能污蔑自己的国王,宋军也不行。 两名护卫怒喝声中,已经抽刀在手,尚未举起,“嘭嘭嘭……”密集的弩箭已经将两人射翻在地,快得让库拉和其他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宋军带队头领身形一动不动,冷哼一声:“再乱动一下,全部射杀!” 库拉觉得屁股沟一紧,冷汗直冒,急忙挥手说道:“不要动,不要动。” 这些宋军说杀就杀,下手丝毫不犹豫,说明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而且话里有话,他们的指挥官好像知道自己要来,已经等了一天了。 库拉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悄悄拿出一个小袋子,低声说道:“这位兄弟辛苦,我们没有恶意,是来寻求和谈的。” 让库拉感到意外的是,这名士兵并没有接过那个袋子,反倒是警惕地退后一步,严厉说道:“你他妈的别害我!快收回去。”手中的弩箭唰就端了起来。 库拉有些尴尬,又有些紧张,还有不要礼品的? 当库拉和剩下的几名随从心惊胆战地穿过一道道营门的时候,沿途看到的军营景象和操演、巡逻的士兵,库拉越看,这心里面就越没有底气。 等看到暴风营的侍卫如同桩子一样矗立在中军大营外面两侧,库拉走在中间的时候,尽管什么动作也没有,就像寺庙里的神像一般,但从露出来的眼睛里面迸射出来的眼神,都是杀气腾腾。 到了帅帐,老眼就看到三面大旗迎风飘扬,中间是代表大宋帝国国旗的浴血凤凰旗,左右两侧分别是大宋帝国军旗和大帅的大纛,每一根旗杆下,三名护旗手笔直地站在哪里,脸上是一种龙形面具,正是大帅近卫亲军飞龙卫。 库拉也是僧伽罗的元老,在伽巴忽一世的时候就是大祭司,可谓见多识广,可今天一见大宋帝国的军威强势如此,心里暗叹道:“僧伽罗国,恐怕要完蛋!” 第659章 巴杜勒兵变 库拉低着头,跪在地上,浑身在颤抖,但一句话不敢说。 库拉万万没有想到,坐在上面的,居然是大宋帝国的皇帝。 他居然只带了两万人,就敢出兵攻占整个僧伽罗国,但库拉觉得,这位宋国皇帝很可能连两万人也用不了。 “朕去年,就送达公函,请求贵国严厉打击海盗,实现航线的安全最大化,虽然你们有所动作,但除恶不尽,海盗却越打越多。一个贾夫纳群岛,大大小小居然有十几股海匪依附博比治下,博比还自称海王,这不是赤裸裸打你们僧伽罗国王的脸吗?”赵构语气不善地训斥道。 “还有,我曾建议在僧伽罗岛建立大宋帝国远洋水师补给基地,至今没有明确答复?是什么原因导致一年都没有决定?是我大宋帝国给出的条件不够丰厚?还是伽巴忽国王不屑一顾?亦或是根本没有考虑?”赵构越说,语气越是严厉。 “自今春以来,海盗袭击抢掠我大宋商船的事情愈演愈烈,货物损失还在其次,越来越多的人员伤亡,让朕不安。迄今为止,我大宋帝国被掠杀之人已达三百四十七人,失踪三百五十二人,伤者无数。我曾对大宋商人说过,大宋帝国的舰队会保护他们,但朕食言了。皇帝一言九鼎,如今朕贵为大宋帝国一国之君,却在这件事情上让我在大宋臣民中威信尽失,朕心中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所以只好亲提劲旅来要个说法!” 库拉感觉到赵构来到跟前,但如山一般的威压也尽数压在他的身上,他的头狠狠叩在地上,心中极为恐惧,君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可不是说说,是真的。库拉嘴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却将自己的国王伽巴忽“腹语”了一个遍。 “噗通”一声,身后的随从竟然吓昏过去一位,其他人齐刷刷将身子几乎伏在地上,虽然不敢动,但身子却不争气地越发抖得厉害。 赵构低头看看库拉,库拉的头伏得更低了。 赵构伸手将库拉搀起来,笑道:“大祭司大人不要害怕,我不是针对你,你呢,还是对大宋帝国持友好态度的,也曾多次上书国王陛下,要重视和我大宋帝国的关系发展,对大宋来此经商的侨民,还是有政策上的照顾的。不过,你暗中拿海盗的红利回扣,这等于变相支持海盗的行为,这是错误的。” 库拉虽然站起身来,依然低头哈腰,被赵构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却感到一丝丝恐惧,这些事情,大宋帝国的皇帝是怎么知道的?所以现在他别提多尴尬了,又有些害怕,这要算旧账可如何得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贪财,并不是什么亏德之事,但因为爱财却枉顾你僧伽罗国大祭司的职责所在,却是失德之处。其实你错打算盘了,和我大宋帝国开展正常的贸易,你们都会赚得盆满钵满,何必为几个小钱取悦一些蟊贼?愚蠢至极!”赵构就像训孙子一样训斥着僧伽罗国的大祭司,而后者偏偏并没有什么违和之感。 “来人,给大祭司看座吧。好歹也是一国使臣,莫要让人家说我们失了大宋帝国的身份。其他人等也都起来吧。” 大帐之内气氛才略显轻松,库拉半拉屁股倚在木凳上,急切说道:“上国国王陛下说得是,僧伽罗国应该和大宋帝国友好下去,这次海盗事件,僧伽罗国是有一些措施不当之处,所以国王陛下命我前来和上国陛下商议,要和谈共处,结为友好之邦,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大祭司,你觉得我大宋帝国军威如何?”赵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这……上国虎狼之兵,非人能敌。”库拉倒是很有一些眼力。 “我这里共有两万精兵。赵新!”赵构大声喊道。 “到!”旁边一员身高达六尺有余的高大魁梧的将领应声出列。 “给你一万人加一个炮团,多久拿下巴杜勒城?”赵构问道。 “回禀大帅,太阳落山,我请大帅城中吃酒!”赵新胸脯子一腆豪横地说道。 库拉浑身一激灵,从这里赶到巴杜勒,就需要两个时辰左右,那距离太阳落山不足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拿下巴杜勒,这……这是在说笑吗? 但明显不是,因为另外一个和这位将领装束一样的将领同样跨步而出,向赵构敬礼说道:“烈火营不用等到太阳落山,我请大帅城中欣赏夕阳美景!” 另外一名将领同样跨步而出,急切说道:“你二位是大帅近卫,冲锋陷阵还轮不上你们。我陆战一团请战,不等金乌西坠,巴杜勒皇宫必定飘起大宋帝国浴血凤凰旗!”这是陆战一团团长王诚在立军令状。 赵构摆摆手,制止了要跃跃欲试的陆战师师长武成,笑着对库拉说道:“大祭司可知军无戏言,这些人都是在和我立下军令状,你觉得他们办不到吗?” “我……陛下虎威!”库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这样,库拉大祭司,你马上回去告诉伽巴忽,天黑之前,出城投降,我保证巴杜勒城中所有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如果胆敢负隅顽抗,破城之时,就是屠城之日,我要为大宋帝国近七百条人命讨一个公道!你巴杜勒全城不过二十万之众,三万卫戍之兵,看我刀快,还是你们的脖子硬!” 说到这里,赵构平静的脸上突然一笑:“大祭司大人,你们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当库拉连滚带爬一般跑进王宫的时候,伽巴忽国王陛下正在花园里面和皇后黛米拉优雅地散步。 黛米拉是僧伽罗赫克托公爵的三公主,长相貌美,身材高挑,和臃肿苍老的伽巴忽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伽巴忽对这位比自己小近二十岁的皇后,的确十分宠爱,这个御花园,就是专门为取悦黛米拉而建设的,据说里面镶嵌的宝石,在夜晚能照亮整个后花园。 听完库拉气喘吁吁的汇报,伽巴忽国王雷霆大怒,哆嗦的手向库拉训斥道:“既然来攻,就是敌国。你堂堂僧伽罗国大祭司,居然被敌国吓破胆,回来做说客,可恶至极。来人……” 话还不等说完,忽然浑身颤抖,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这一下把众人吓得够呛,急忙将国王陛下抬到寝宫,召集国师(御医)前来救治,僧伽罗国一下子没有了国王的命令,不知道给如何应对目前迫切的危机。 按照规制,应该是宰相桑科暂时替代国王行使权利,库拉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看到黛米拉的背影,心中那个念头马上便压制下来,黛米拉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其家族是僧伽罗三大家族中最有势力的赫克托家族,全国一多半的矿石产业和衍生出来的连锁行业,都掌控在赫克托家族手中,他也是僧伽罗帝国的财物大臣。 赫克托的长子穆托察利,又是巴杜勒的卫戍军团长,直接掌控巴杜勒城的军事力量。僧伽罗三大势力,虽然各有千秋,但以赫克托家族实力最为雄厚。 “大祭司有请黛米拉皇后!”库拉打算堵上一把,急忙向守卫在寝宫门口的侍卫急切地说道。 黛米拉急冲冲走出来,粉嫩的脸上还挂着泪花,见到库拉,脸上马上平静下来,低声说道:“大祭司有什么急事吗?” “对国王陛下突遭疾病,库拉深感关心,但更有忧虑。皇后,目前只有请您站出来主持大局才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宋帝国就要兵临城下,如果我们拿不出对策来,恐怕巴杜勒在劫难逃。当务之急,是请皇后站出来主持大局,请赫克托公爵、察利军团长赶紧进宫议事,否则,按照议会规定,宰相桑科要是知道了消息,会抢先一步召集人手开会,恐怕会有变数……” 黛米拉抬手制止了库拉,马上说道:“你去速请我父亲赫克托公爵,我这里先封锁消息,让人通知桑科、马苏莱迅速进宫议事,先稳住他们。来人,以国王名义,急速召见察利军团长。” 库拉暗中点点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黛米拉不是一位简单的皇后。 僧伽罗国宰相桑科、圆殿议会议长马苏莱接到国王紧急召见,也没有多想,本来局势都知道,也都在急切观望国王的举动。大祭司作为和谈使节出城,也都知道,急冲冲赶回来,也都看见,马上国王就召集大家,也是应有之举,都没有多想,第一时间赶到了皇宫。 来到圆殿,议长马苏莱却只看到了宰相桑科,大祭司和国王陛下还没有到。桑科不疑有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问道:“大祭司怎么还没有到?” 按照平时,应该是大祭司在这里等候大家,主持聚会,由宰相发布国王的命令,再由议长按照事情,分别交给有司去处理,最后由大祭司向国王陛下汇报。 但这里是议长马苏莱的地盘,他开始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等看到只有桑科一人到来,忽然感觉发现了什么,急忙到门口,却看到平时由圆殿侍卫站岗的地方,换成了城防卫戍区的警卫。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这里的?圆殿侍卫何在?”马苏莱可比桑科敏感多了,大声叱喝道。 第660章 黛米拉之心 “议长阁下,我奉国王之命,接管巴杜勒所有防卫,当然,包括皇宫、朝殿、圆殿、正殿三殿警卫。” 马苏莱回头,看到的是全副武装的城卫军军团长穆托察利,正带着几名手下向他走来,分别是皇宫内卫长伽马、城卫军两杰穆(军长)之一的崔蒂姆,后面是军团长穆托察利最忠实的亲卫队长斯托克和两名卫兵。 “察利军团长,这不符合规定,你们城卫军无权进入皇宫担任警卫任务。”马苏莱咆哮着吼道。 “议长阁下,国王下令,因为此时是战时状态,城卫军全权负责巴杜勒防卫,皇宫内卫暂时接受察利军团长指挥。”身后的皇宫内卫长伽马开口说道。 “伽马,你这个叛徒,什么时候投靠的穆托察利?我要面见国王,我要问清楚,你们都是叛徒!” 马苏莱咆哮的声音响遍空荡荡的圆殿,“不对,桑科宰相?桑科宰相呢?” 马苏莱突然发现桑科不见了,却听见察利慢悠悠说道:“桑科宰相身体不适,被护送到塔拉格殿休息。我看议长阁下肝火旺盛,现在这个特殊时候,实在不适合为国事再行操劳,来人,送议长阁下到马哈维利殿休息一下。” 马苏莱忽然向穆托察利冲过来,伸手就要抢夺穆托察利的佩剑,不等将手伸过去,一柄阔剑已经透胸而出,一个满脸络腮大胡子的魁梧巨人将手中的阔剑狠狠抽出,正是穆托察利的侍卫长斯托克。马苏莱痛苦地倒灶地上,眼看着身子底下的血将自己很快浸泡起来,眼睛慢慢失去了光泽,但依然睁大了眼睛。 “马苏莱意图谋反,刺杀穆托察利军团长,被当场格杀。”穆托察利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马苏莱,回头对崔蒂姆说道:“你带一队人前去,接管马苏莱的议会大殿,所有人只进不出,听候命令。不从者,当场格杀!” 崔蒂姆急冲冲离去,穆托察利对伽马说道:“你去寝殿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接近国王寝殿。” 伽马转身离去,这位皇宫内卫长早就被黛米拉收买,国王伽巴忽心里虽然清楚,但大势基本上已经脱离了他的统制,能活着吃喝玩乐,就是他最求的最美人生色彩了。 或许真是天意,关键时候,伽巴忽突然中风昏迷不醒,黛米拉可不愿意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正殿是国王平时办公的大殿,也就是一个比较大的房子而已。这个时候,皇后黛米拉、宰相桑科、大祭司库拉、公爵赫克托、城卫军军团长穆托察利、副议长撒麻尔罕正围坐在正殿之中,商议一个很重要的话题:“战”或“降”?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斥候刚才回报,大宋帝国的军队已经逼近桑士拉小镇,而这个小镇,正是进出巴杜勒的重要据点,距离巴杜勒只有六七十里,大宋帝国的骑兵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兵临城下。 “库拉大祭司的意思是降?”皇帝黛米拉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我亲爱的皇后,大宋帝国的军队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对抗的,就是巴杜勒的高大坚固的城墙也阻挡不了大宋帝国军队的铁骑脚步。” 大祭司的眼前不断浮现出手下被无情射杀的场景,血淋淋的画面就停留在脑海里,不是想象,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我们有高大的城墙,还有三万骁勇善战的士兵。敌人劳师远征,我们以逸待劳,只要能抗住第一轮攻击,其他个地区的援兵就会陆续到来。敌军只有两万人,不宜持久而战,我们为什么要投降?”穆托察利还是想打一仗的,这份军功,或许僧伽罗国历史上的第一位的全军统帅就会由此而生。 “军团长,拜迪勒的城墙虽然只比巴杜勒低一些,但也是一座重要城市,大宋帝国的军队半天的时间都不到,已经城破尽降。这次宋军携大胜之势前来,城破只是时间问题。我在宋军军营的时候,大宋帝国皇帝手下的将领争先恐后和他们的国王立下军令状,都希望用最少的时间拿下巴杜勒城,察利军团长,军令状您是知道的,可不是随便说的。”大祭司有些着急,试想着要不要将大宋帝国皇帝的原话再说一遍提醒提醒大家。屠城,这在历史上可没有少发生过。 赫克托虽然只是财政大臣,但却是实打实的实权派,现在更是大权独揽了,你打也好,降也罢,离开钱那是万万不能的。他想到的是自己的利益如何最大化,或许投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大宋帝国的皇帝应该知道自己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不能打。大宋帝国已经在北方地区建立了三个军港,马哈维利河已经被宋军控制,源源不断的补给会顺着马哈维利河运送过来。克隆湾距离这里也不远,陆上的运输线会马上打通,双管齐下,就是困死巴杜勒也不是难事。当初巴杜勒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但现在却是死地,宋军只要控制住南面唯一的出口,用不了几天,城里的人就会造反,别忘了,历史上的巴杜勒就是这么被拿下的。” 赫克托冷静地分析,给众人泼了一头冷水,尤其是穆托察利。自己这个儿子好大喜功,僧伽罗太平日久,几乎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的灭国之战,虽然穆托察利一身功夫号称僧伽罗第一勇士,但军队统帅可不是凭借一己之力打天下,需要一个聪明睿智的大脑。 桑科不敢多说,他还没有从刚才的事件当中缓过来,但出色的政治头脑挽救了他一命。否则,他就和马苏莱一样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还要被冠以“谋反”的罪名。他的头脑中甚至已经闪现出马苏莱的家被查抄的画面,因为他没有少干这样的事情。 “桑科宰相,您是两朝元老,我想听听您的意见。”黛米拉转向桑科询问道。 桑科即为僧伽罗宰相,其政治眼光是独特和长远的,眼下大宋帝国根本就没有和你谈判的迹象,这些人还天真地在这里商量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僧伽罗国已经走到头了。 “皇后,方才大祭司大人复述大宋帝国皇帝的话已经很明确了,我们能接受城破屠城的现实吗?我想诸位大人也不想。我请大家注意这样一个事实,这是大宋帝国皇帝亲自带军而来,他想要的,是我们无条件投降,而不是杀戮。换句话说,他需要的是听话的僧伽罗,而不是沾满鲜血的僧伽罗。如果我们负隅顽抗,大宋帝国一怒之下,屠城,可不是吓唬大家,皇帝说出口的话,是不能收回去的。”桑科的话已经很明确了,顽抗到底,我们都得死,你们觉得巴杜勒能守住吗?要是有信心,还开这个会议做什么,靠那位只会趾高气扬的草包军团长? 但他不能那样说,那是皇后的亲哥哥、赫克托公爵的儿子。 黛米拉点点头,冲父亲看了一眼,平静地说道:“如此,安排我亲自迎接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入城仪式,但愿他说话算话。” 黛米拉第一眼看到赵构的时候,一双美目就再也离不开这位大宋帝国皇帝的身上。 她没有想到大宋帝国的皇帝是这样一位年轻英俊、高大威武的男人,这不正是她梦想中要拥有的吗?和老迈臃肿浑身散发着体臭的伽巴忽二世比,哦,不,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老男人。 她没有想到这位大宋帝国皇帝手下的军队居然强盛如是。军队入城,满城低等的庶民居然全部匍匐在地,“魔军”的大名早在巴杜勒传开了,只是皇宫之内不让提及而已。幸亏没有听哥哥的,要不然,都要被他害死了。 她更没有想到,大宋帝国的年轻皇帝居然对自己彬彬有礼,谈吐不俗,虽然僧伽罗语还不够流利,但交流还是没有问题。但好像这位年轻的君王对自己难道没有“兴趣”?怎么正眼也不多瞧自己几眼?黛米拉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还是很有信心的,有点小受打击。 只是在下令整编城卫军的时候,出了一些状况。 穆托察利有些犹豫和不决,马上被这位大宋帝国的皇帝看在眼里,立刻下令撤销了穆托察利军团长的官职,改由副军团长崔蒂姆担任军团长。穆托察利明显想反抗,但被这位大宋帝国皇帝旁边一位将军单手放倒在地按住,居然动弹不了,这是僧伽罗第一勇士吗? 至于穆托察利的亲卫队长斯托克,手好没有伸到把柄阔剑剑柄,就已经被一柄锋利的短刃逼在咽喉,闪烁的寒芒告诉斯托克,不要乱动一下。 斯托克眼前一花,冷森森的龙刃便不见了踪影,斯托克是为憨货,被人家一招制服,嘴里却喊叫着:“是勇士就和我决斗!” 龙四翻了一个白眼算是回答,心里却说:“你可真是个憨子!” 这个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赵构对黛米拉的客气,笑道:“黛米拉皇后,我想这是一个误会,不是吗?您的哥哥还没有想通,但不妨碍我们就僧伽罗国的何去何从坐下来好好谈谈。您让您的哥哥好好冷静一下还是有好处的,您说呢?这位斯托克侍卫职责所在,也是一位忠心的卫士,龙四,不要难为这位勇士,他护主心切,这份忠心,可饶他不死。” 黛米拉脸吓得苍白,自己还是不够老辣,怎么没有想到要他们解除佩剑? 但看上去这位年轻的皇帝好像根本不当一回事,而且大度地将穆托察利交给黛米拉处理,这让黛米拉纠结起来的心放到了肚子里,至少察利的命是保住了。 “是的,我尊敬的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察利有些鲁莽,斯托克无意伤害陛下,请原谅他们的鲁莽,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黛米拉急忙表态。 “不知者不怪,他们不知道我的规矩,我不会怪罪他们。但只此一例,要知道在我们大宋帝国,刚才的举动视如谋反,我的侍卫会当场格杀的。只不过我怕吓到美丽的皇后,再说,我已经答应不再流血,就要说到做到。” 一番话,说得黛米拉重新换上了迷人的笑容,躬身揖礼道:“谢过陛下的宽容和大度,我们非常欢迎陛下光临我们……哦,不,是您的僧伽罗国。” 赵构一边走一边笑道:“您身上的香味太过浓郁,不符合您高贵的气质。我送您几瓶大宋帝国生产的魔幻水,其中一款很符合您,叫做‘夜玫瑰’。” 这个时候,大宋帝国的梦幻系列香水还没有登陆僧伽罗,赵构率领第三舰队远征,光是补给舰就多出了三成,赵构相信,没有什么人能抵挡住“三醉酒、魔幻水、优质钢的格斗刀”这大宋三宝的诱惑的。男人、女人、军人,这些就是量身打造的“糖衣炮弹”。 “真的?我很期待。今晚我在皇宫设晚宴,欢迎我的国王陛下,有些事情,需要您的决定。”黛米拉两眼冒金星。 赵构笑道:“我也和荣幸,美丽的黛米拉皇后。” “哦,这里只有黛米拉,没有皇后。”黛米拉小心,也很真诚地说道。 赵构明显觉察到黛米拉表示出的诚意和“心意”,只是微微一笑,已经让黛米拉有些迫不及待希望晚上的宴会早点到来。 第661章 疯狂的夜晚 赵构入住皇宫,皇宫就成为赵构的行营。 这次远征,赵构将高进带在身边,算是对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内侍卫总管一次补偿军功的机会。 高进是大帅府警卫总局局长,少将军衔,这次随行护卫级别,自然按照大宋帝国皇帝行营的最高标准要求来严格执行。 飞龙卫已经接手内卫,所有人员全部换掉,厨师长由顾巧巧亲自担任,所有后厨勤务人员全部由顾巧巧带过来的内务府的人,人员名单是吴福亲自筛选的。包括一些食材物资,都是吴福亲自督办购置,全程监管之下运到大帅的座舰之上。 在此之前,赵构已经知会了黛米拉,黛米拉只是笑笑,丝毫不以为意。她的眼里只有这个男人,其他的,她才懒得管,她只要一张床就够了,当然,如果旁边是这位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最好。 伽巴忽二世不知道被如何“安排”失踪了,是赫克托处理的。赫克托现在担任宰相职务,桑科变成了议长,撒麻尔罕变成了巴杜勒市长,至于巴杜勒的防务,暂时由大宋帝国陆战三师一团负责,卫戍司令武成。 黛米拉完全不在乎这场宴会是谁组织的,只要有这个场合就行。 但是当第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黛米拉不淡定了,散发着扑鼻清香的“凉拌鱼皮”,那是用的现成的海鱼,用的是宋朝的方法,然后“炝三丝”“红烧东坡肉”“麻婆豆腐”“清蒸海鱼”…… 这对于吃惯了烧烤食品的这些僧伽罗的大臣,面对大宋帝国的饮食文化的展示,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美食。 对于这些基本上以烤和炖的当地人来讲,大宋帝国“拌、腌、卤、炒、熘、烧、焖、蒸、烤、煎、炸、炖、煮、煲、烩……”等多样的烹饪方法制作出来的精致菜肴,已经让他们全然没有了应有的风度,等到朝露系列的首品酒给他们满上的时候,他们觉得平时喝的所谓的酒简直就是马尿一般。 在黛米拉精致的后花园,实际上是赵构设宴款待了原僧伽罗国的主要军政首脑。僧伽罗岛被赵构命名为“黛米拉岛”,这让黛米拉欣喜若狂,而赵构则觉得用一个虚名换来整个黛米拉岛的无限忠诚,是一笔赚到大天的绝好买卖。 不过黛米拉岛的名义上的总督赵构是要给黛米拉的,汪若海在幕后指挥。汪若海是钦定的天竺区的大总督,不过黛米拉岛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大宋帝国的军港已经在黛米拉岛建了三个,虽然是初建,但已经颇具规模,起码驻泊补给不成问题,不过赵构不急,水军的建设急不得,尤其是驻外军港,有些事情黛米拉出面要好得多。 在完成军队整编之前,赵构是不会将军队交给僧伽罗旧有的军官的。因为军官也要整编集训,但赵构却有些看好布奈伽和崔蒂姆这两名穆托察利的副手,一个愚蠢的将领必定会有几名精明能干的手下,这个将领才能坐得住这个位子。 布奈伽是一个唯一带领僧伽罗的军队征战海盗的纯粹军人,虽然地位低于穆托察利,不善言谈,甚至有些阴骘。但深谙统兵之道,在城卫军中威望很高。如果不是布奈伽,城卫军包括整个僧伽罗的军队,恐怕连海盗都不如,赵构知道那个花花公子只有武夫之勇,要不是有个老爹和老妹,也就是个营级干部顶到天了。 崔蒂姆倒是属于八面玲珑的角色,能言善辩,很有亲和性,能在没有很深的背景下始终占据副军团长的地位,说明崔蒂姆真的有过人之处。尤其是他的全面统筹能力,是城卫军成为僧伽罗军队中精锐存在的很大功臣,布奈伽清剿海盗,崔蒂姆全力做好后勤供应,也是布奈伽为数不多的心中真正尊敬的将领之一。 但是要论单打独斗、杀敌武技,穆托察利要说第二,整个僧伽罗没有人敢说第一,这倒是一个事实。在这以强为尊的军队里,穆托察利能立足这么长时间,固然有背景深的原因,自身的武力值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军队稳住了,一些的过渡都是水到渠成。 所以宴会上,赵构更多想到的是如何整编整训军队,对黛米拉火辣辣的眼神却熟视无睹一般,让黛米拉很是郁闷,难道平时这些男人们看我的眼神是装出来的? 这倒是有些想的左了。 黛米拉今天是精心打扮的,最让她着迷的是赵构送她的大宋魔幻水,夜玫瑰的香,是一种淡淡之中又有一些余韵的香味,整个人走过去,风里面都带着一丝丝蕴含令人心醉的香味,这让在场的僧伽罗的官老爷们眼睛一直往黛米拉身上瞄着,看着黛米拉眼睛里只有赵构的样子,也只能心里面偷偷“意淫”一下,表面上可是万不敢露出一丝一毫。 赵构忽然感觉到旁边一丝丝幽怨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飘来飘去,回头就看到黛米拉一双美目在自己身上一直粘着,看到黛米拉风情万种、性感无比的样子,赵构忽然想起黛米拉才是僧伽罗现在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不好冷落美女,遂对黛米拉笑道:“美丽的黛米拉,我想让您暂时代理黛米拉岛的临时总督,也算是实至名归,不知你意下如何?” “黛米拉深感荣幸,不过黛米拉自知经验不足,还是希望随时得到陛下的指点。”黛米拉强忍住心中的澎湃,激动地说道。 “我还是要在岛上小住一些日子。不过黛米拉岛位置重要,我想赫克托宰相会很乐意提供必要的建议的,您说呢,赫克托宰相?”赵构笑眯眯地望着黛米拉的老爹问道。 “赫克托感到无比荣幸,我的皇帝陛下。”赫克托自然知道他们父女的性命包括整个赫克托家族的生死大权掌握在谁手里。 “那就好,那么,黛米拉总督,我邀请您坐到我的桌子旁边,不知道是否唐突?”赵构看着黛米拉激动地上下起伏的“前部高原”,笑着伸出手去。 不仅仅黛米拉愣住了,就连赫克托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更不用说在场的其他人。 还是黛米拉女人心的敏感性,她强忍心中的兴奋和激动,很自然地伸出凝脂玉华的双手,拉住赵构媚眼如丝地说道:“这是黛米拉今天最大的荣幸!” 俩人并排坐在上面的主桌上,下面的众人如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纷纷上前敬酒,赵构只是稍沾既离,旁边的黛米拉倒是酒到杯干,一副豪爽开心的样子,几杯酒下肚,脸色白里透红,更显妩媚。 “大宋帝国皇帝……我要和……和你……和你决战!” 一个突兀的、略显迟钝的声音几乎是怒吼着在花园里炸响。 众人心里一哆嗦,看到了跳出来在场地中央的穆托察利,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众人眼睛里恨不能射出一支支利箭,将这个夯货钉在场地中央。 “哗……”赵构身后的高进、龙一齐刷刷出列,像是看着一个死人,散在四周的飞龙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上来,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将穆托察利围了起来,只等赵构一声令下,将其打成马蜂窝。 黛米拉脸色忽变,几乎是伴随着浓浓的杀意对着穆托察利大声叱喝道:“穆托察利,退下!” 赫克托也是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君前失仪,急忙向穆托察利低声训斥道:“察利,快回来!” 没想到穆托察利丝毫没有理会,继续指着赵构叫嚣道:“你……是个……胆小鬼……和懦夫吗?……居然没有勇气……应战,那你……凭什么拥有黛米拉?” 尽管高进、龙一等人不能完全听懂穆托察利在咆哮什么,但来之前的简单培训,还是多多少少听懂一些,知道这个穆托察利在找大帅的麻烦,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君辱臣死,这大庭广众之下跳着脚来辱骂大宋皇帝,这不是在当众挑衅大帅的卫队吗? 龙一上前一步,冰冷的语气中透着一阴森森的杀气说道:“再聒噪一句,杀!” 一语出,四周顿时弥散出滔天的杀气,向四周弥散开来,四周的人不由自主地连退几步,包括黛米拉和赫克托。 黛米拉和赫克托已经脸色大变,尤其是黛米拉,她离得更近,这名宋国皇帝的侍卫身上透出的杀意能让她感觉到哥哥已经被死神扼住了喉咙一般,看着身边脸色苍白的父亲,她不由自主握紧着赵构的小手在颤抖着。 一种温暖的感觉传到他的手臂上,赵构轻轻拍了黛米拉的手臂,一声温和的话语像是春风化暖一般驱散了满院子的冰冷:“都退下!莫要惊吓了客人。”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场地中央,顿时烟消云散,赫克托护子心切,虽然不敢再说什么,可随时准备为儿子的性命向伟大的大宋帝国皇帝下跪求情。 “赫克托宰相,不要担心,我不会为难察利。黛米拉,扶你父亲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赵构平和的语气当中,透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看着瞪着一双牛眼兀自不服的穆托察利,赵构倒也为他的胆大暗自喝彩,还真不怕死。 “不知道你的勇气来自哪里?居然当众挑战大宋帝国的皇帝!呵呵,我也是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今天少不得要松松筋骨。” 赵构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开双臂,高进和龙一很有默契地帮赵构将身上的礼甲脱下来,赵构抖了一下双臂,笑道:“有幸领教一下僧伽罗第一勇士的身手,看来我赵构也算是大宋第一人吧。” 单手一伸,摆了一个后世很时髦的身段,用流利的僧伽罗语笑道: “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功夫!” 第662章 成立编练军 当第三次被赵构以大宋扑跤之“鹁鸽旋”技法狠狠摔倒在地的时候,穆托察利被摔得起不来了。 “踢打摔拿”,赵构每次只用一种最简单实用的技法,将穆托察利制服在地,但每次穆托察利会咆哮着跳起来再次扑向赵构,于是一次又一次被无情击倒,直到再也听不见穆托察利的咆哮声。 尤其是最后的“鹁鸽旋”,穆托察利壮硕高大的身子却被赵构像拎起一个孩童一样,连转三圈之后扔了出去,听到那声“咚”的落地之声,花园里的众位僧伽罗的老爷们都感觉到一阵阵肉疼,何况穆托察利。 当赵构特制的战靴映入穆托察利的眼前时,他的眼前还在金星乱冒,胸口被赵构那脚正蹬蹬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心里面知道那还是大宋帝国的皇帝脚下留情了,要不然,自己第一次被蹬飞出去,胸骨就会碎掉,心脏会被破碎的锋利的骨头茬刺破而亡。 脑部还有些缺血,是被赵构的“断山绞”勒得,也是留了劲儿,要不然脖颈会被硬生生勒断,这个人不应该是皇帝,完全是一个金牌角斗士。 “还行不行?穆托察利勇士?”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传过来。 穆托察利晃晃脑袋,坚强地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好多了。他眼睛紧紧盯着赵构,眼神里却透出了一丝惧怕,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怎么打?力气不如对方,战技不如对方,贴身肉搏不如对方,仿佛找不到击败对方的手段了。 “要不你可以试试用兵刃?”赵构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对啊,自己最厉害的功夫是战场格斗,阔剑配上坚固的圆盾,才是自己无往而不利的战场利器。可是…… 穆托察利是真的有所顾忌了,和一位皇帝动兵器,任何国家恐怕都是死罪。 “察利,快些认输,你不行?”黛米拉有些着急了,这个哥哥今天怎么这么犯浑。 穆托察利脸上一红一白,什么叫不行?男人怎么能不行?他的自尊被深深刺激到,但面子上却再也不能厚颜无耻地主动去拿兵器。 “没关系的,黛米拉,你的哥哥还是不服气,那就打到他服气,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到他。”赵构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笃定穆托察利一定会败在他手上一样。 黛米拉心中着急,眼睛瞥向自己的父亲,却见赫克托根本没有理会穆托察利的愚蠢,正在和他府上的大管家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大管家急匆匆出去了。 “请陛下命令他们,拿我的剑和盾牌来!”穆托察利终于忍不住那份争强好胜的虚荣心,只不过变得客气了一些。 赵构依旧笑呵呵地向后挥挥手,龙一眼睛看着穆托察利,心里却为他送上一个“最美好”的祝福,谁不知道陛下脸上越是笑得灿烂,下手越是狠辣。 不一会儿的功夫,穆托察利专属的阔剑和一面精致的圆盾交到他的手里,他接过来,右手剑,左手盾,将阔剑在盾牌上一横,弯腰行了一礼,说道:“请陛下赐教。”倒是变得彬彬有礼了许多。 赵构忽然想到安塞军寨和自己交手的西喀喇汗的汉斡儿,俩人倒是有几分相像。 他四下里瞅了一眼,看到一旁有一根叉杆,应该是用于皇宫里面高处的窗户开关所用,比自己的乌龙棍略微长一些、细一些,但也差不多。 他走过去抄起来用手掂量一下,重量轻了不少,不过还是能凑合。整个叉杆也是用硬木制作而成,光滑笔直,色泽圆润,看样子是经常使用,顶部有一个小分叉,开关窗户非常方便。 赵构拎着这根棍子就来到场地,众人皆目瞪口呆。这位大宋帝国皇帝居然用这样一根木棍,来和号称僧伽罗国的第一勇士决斗,以至于众人心中对勇士的概念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穆托察利睁大眼睛看着赵构手里的“家伙”,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利剑巨盾,看看叉杆,看看巨剑,穆托察利居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赵构左前一步,手中叉杆向下一劈,厉声道:“来!” 穆托察利心中言道:“你自己托大,可不能怨我。” 遂大喝一声,跨前一步,左臂圆盾护住要害,右手阔剑一个直劈,力大剑沉,但很沉稳,宽阔的剑身携带着风雷之势,向赵构左肩劈来。 “穆托察利支撑不到三个回合。”后面观战的布奈伽低声对崔蒂姆说道。 “哦,差距这么大吗?察利可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勇士。”崔蒂姆有些不敢相信。 “你看大宋帝国的气势,一棍劈下,虽然波澜不惊,但你看地上,却被棍下劈之力击出一道烟尘,这是大宋帝国所谓的内功,岩山寺大禅师的无遮大会上是有介绍的。”崔蒂姆倒是忘了布奈伽是岩山寺大禅师的记名弟子。 俩人的对话还没有结束,场上的交锋已经分出了胜负。赵构第一招下其刀,第二招丢其盾,第三招制其人。 现在,赵构手中的叉杆分叉的杆头,正点在穆托察利的咽喉,两个分叉就如毒蛇吐信,紧紧“盯着”穆托察利的咽喉要害,生死就在赵构手中叉杆的运用技法之中。 没有谁能比穆托察利更有这种生死关头的感觉,在他的眼中,这根叉杆就是一条吞吐着獠牙毒舌的恶龙,紧紧缠绕着他的身体,让他丝毫不能动弹,但在旁人看来,穆托察利就像傻了一般在哪里呆呆地发愣,一动不动。 赵构陡然收势,穆托察利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就在众人惊异之际,地上的穆托察利慢慢爬起来,跪爬到赵构身前,恭恭敬敬俯身亲吻赵构的脚背,然后虔诚地说道:“穆托察利拜见我尊贵的主人!” 赵构已经在肉体、精神、心灵上,将穆托察利完全摧毁,看着他虔诚地跪伏在自己脚下,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桀骜之气,赵构点点头,收服穆托察利,又饶了他忤逆犯上之罪,也就意味着赫克托家族欠了自己天大的人情,对其余刚刚降伏的僧伽罗臣民也是一种威慑。这一箭三雕的好事,赵构何乐而不为? “你起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如此。”赵构笑道。 “不不不,这是我穆托察利对主人的承诺,您不答应,穆托察利唯有一死才能洗脱我深深的罪恶。”穆托察利头扎得更低了。 这个时候,赫克托走上来,手中拿着一柄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短剑,恭恭敬敬双手给赵构献上,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这是赫克托家族的权杖之剑,做工还算精致,请陛下赏玩之用。” 能把家族的权杖之剑像送一件玩具一样送出去,赫克托真是下了血本了。 穆托察利自降身份,认赵构做主人,这和做臣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僧伽罗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度,奴仆自然是社会的最底层。穆托察利从贵族到奴仆,变化之大,决心之坚,纵是赫克托也是无语,恰恰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多说一句话。 本来赫克托有意将自己的家族牢牢绑在赵构的战车上,更有为穆托察利求情的背后深思。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等大管家将权杖之剑拿来的时候,场上又出现了新的变化,穆托察利要成为赵构的奴仆,这让赫克托有些尴尬不已。好歹是僧伽罗三大家族之一,穆托察利作为唯一的继承者,怎么会成为别人的奴仆从人。 但这位主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僧伽罗的幕后之主,从这个角度讲,他们都是赵构的奴仆,也没有什么丢人的,无非是个称呼而已。 想通了,自然赫克托知道在什么时候展现出自己的效忠。 赵构接过赫克托家族的权杖之剑,这柄短剑比龙刃要长一个刀身左右,剑柄镶嵌着各色宝石,其中一枚蜜黄色的猫眼石足有鸽子蛋大小,镶嵌在剑镡上,严丝合缝,犹如浑然天成一般,只是这个猫眼石,就价值不菲。 抽出短剑,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芒,剑从上隐隐约约有云纹状幻纹,华美之中透着杀气。 还剑入鞘,刀鞘上也是镶嵌着各色宝石,在鞘口和剑标处,各有一颗绿色宝石,熠熠生辉。 在剑鞘处,还錾刻有赫克托家族的鹰面人身的图腾标识。谁能持有此剑,就意味着赫克托家族俯首听命于此人。 赵构把玩着这柄权杖之剑,还真是把玩。不要说赫克托家族,整个僧伽罗都已经变成黛米拉岛,何况区区赫克托家族。 但这是一种态度,或者说赫克托最早表露出了一种臣服的态度,是整个家族的臣服,算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投名状。 赵构是要肯定和有所表示的,赫克托开了一个好头,这是一个聪明成熟的政客。 “这个礼物很好,我很喜欢,我收下了!”赵构对赫克托笑道,回手将短剑交给了高进,对穆托察利说道:“你且起来说话,我既然收下这柄剑,自然知道如何安置你。” 穆托察利站起身来,还是恭恭敬敬说道:“主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会违背一丝一毫。” 赵构点点头,穆托察利还是有长处的,就看放在哪里,怎么用其长处? “我想成立一个预备役编练军团,我看你还是很适合这个编练军团军团长的职位,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赵构问道。 第663章 黛米拉之夜 “编练军团?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穆托察利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个预备役编练军团,相当于国防军团的补充军团,其编制和人员和国防军一样。当国防军团出现伤亡缺编的时候,就要从编练军团挑选优秀军士补充进国防军团,所以,这个编练军团的主要任务是训练出优秀的预备役军人,随时补充正军,保持正军拥有足够的编制和超强的战斗力,当然,在特殊紧急的情况,编练军团随时会转为正军,担任国防军卫国戍边的战备任务,你可听明白了?” “穆托察利乐意为主人效劳!”穆托察利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说道,这才是他喜欢的地方。 “黛米拉总督,你看这样安排是否满意?”赵构还是要装着征询一下黛米拉这位总督的意见,这是做给别人看的。 “我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很荣幸穆托察利能得到您如此的信任!” “那么,赫克托宰相认为呢?”赵构要面面俱到。 “赫克托家族感谢陛下对察利的宽恕和信任!”赫克托躬身施礼道,他是真心感谢,要知道,穆托察利是目前赫克托家族唯一的一位男丁继承者。 “那么,就这样定了。”赵构心情大好,在酒精的刺激下,也有些蠢蠢欲动,还有好些话要和美丽的黛米拉总督亲自“密谈”,所以,赵构向大家说道:“晚宴就到这里吧,朕还有些事情要亲自和黛米拉总督交代,诸位晚安。” 说完,对黛米拉微微一笑,低声说道:“黛米拉,能邀请我去你的闺房谈一些重要的事情吗?” 黛米拉早就等着赵构这句话,轻轻挽着赵构的胳膊,妩媚一笑道:“我尊敬的皇帝陛下,黛米拉深感荣幸,您可要好好指导一下我的总督差事,我怕干不好呢?” 赵构一边和黛米拉往后宫走,一边低声笑道:“我有很多方法,足够你消化一个晚上的。” “嘻嘻嘻,我很期待!”黛米拉已经脸色潮红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且看胡床尽凌乱。”赵构是彻底领教了黛米拉黏人的功夫。 早操还是要按时出操的,这是赵构给自己定的死规矩,雷打不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都不间断。 龙一和高进早就在门外等候,只见赵构出来,随后跟了上去,一个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真的成了黛米拉岛的一道风景线。 关键是所有的宋军都是这样,原僧伽罗只有一个军营校场,被武成占着,皇宫后面有一个角斗场,是原皇宫内卫的训练场,经过暴风营和烈火营一天时间的整治,也算是初具功能,赵构和飞龙卫就在这个训练场完成了第一次的早训。 赵构带领着飞龙卫三十八棍卫,合练自创的“龙影九式”,一套棍术使出来,更显内敛大气,龙十八带着三十八棍卫,每天都要和赵构合练一次,每次合练,都有不同的收获,赵构也随时指点他们的棍法。 三十八棍卫,在宗泽的指导下,已经完成了“八卦阵”“三才阵”“雁翅阵”“环形阵”等八套阵法的演练,涵盖了进攻、防守、制服、擒拿、屠杀等不同战斗任务的需求,是飞龙卫里名副其实的“内卫死士”。 出了一身透汗,赵构将乌金棍随手扔给龙十八,接过旁边龙一递上来的毛巾擦着汗,拍拍龙一的肩膀笑道:“龙一,你这结婚的人了,好像功夫又精进了不少,要不咱俩再切磋一场?” 龙一翻了一个白眼,坚定地说:“不!” 于是大家哈哈大笑起来,也都为龙一暗赞,也就是龙一敢直不楞登反驳赵构,别人还真没有这个胆量。 龙一上次被赵构“肆虐”了一次,害得凤一找到了邢秉懿皇后悄悄“求饶”,龙一生性耿直,对赵构又忠心耿耿,武痴的心加上深切的意,对赵构的要求无有不从,结果换来的是一次次被“虐杀”。 龙一的“靠山八式”越来越炉火纯青,十二时辰刀也是更加神出鬼没,加上特制的刀具,龙一在大宋军中和武林,还真是有些“孤独求败”的感觉。当然,翠玄子和圆真是无意这些虚名的,也不会和龙一交手,但对龙一的功夫却是推崇备至,都说如果真正生死相搏,他们打不过龙一。 但就是这么个龙一,每次对上赵构,不管用什么功夫,最后都能被赵构“肆虐”地休整两天,以至于凤一都有了一丝“哀怨”,为什么?因为每次龙一输了,就一个人钻在屋子里琢磨下次赢回来,好几次连打扮的漂漂亮亮、香喷喷的凤一都忽略了,难怪凤一会找邢皇后出面。 赵构也是调侃龙一,但对龙一,一直是当自己的兄长一般,里面有一丝尊敬的味道。 回到皇宫,踏进厚厚的石墙城堡,来到寝殿,推门进去却发现黛米拉半裸着身子,还在熟睡,也没有管她,径直走到浴室洗浴,早有侍女过来伺候。 这些侍女,都是黛米拉亲自挑选出来的心腹,审查严格,出身清白,各个美艳无比。在这方面,黛米拉想得很开,大宋帝国皇帝就不可能是一个女人能够占有的,听说大宋帝国的后宫佳丽三千,皇后更是绝美于世,她知道怎么伺候赵构就行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大宋帝国的皇宫争宠的,唯有在这里,让自己感受到赵构的宠爱就行,至于身边的美女,只要赵构喜欢,夜御十女又何妨? 但赵构还是挥手制止了想跟着自己下水的两名侍女的企图,他这个时候需要泡在温暖的水里思考一些问题,只有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他的思维才是最活跃和缜密的。 全然看不见两名美丽性感的侍女几乎真空的身子,赵构浸没在撒着花瓣的温水中,迅速恢复着体力,一边思索着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僧伽罗已经变成了黛米拉岛,几处军港的建设是重点,军队的整编也是重点,要精简,淘汰下来的,只要超过年龄,一律退出现役,不过倒是可以多发一些退役费,至少一年之中不会有生活上的困难。 编练军团接受这些淘汰下来的士兵,重新训练。这个穆托察利对这个位子还是满意的,这个一身武力值的憨货,抓训练应该是人尽其才,他不是带兵打仗的料,但却是一个好的总教官,加上派过去的教导团,编练军团应该很快走上正规,这样一来,兵源的问题就解决了。 赫克托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务实的人,据汪若海报告,赫克托已经召开了议会,全面改组内阁和议会体制,请汪若海全面参与顾问,赫克托本身善于理财,担任僧伽罗国多年的财政大臣,对这些改制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军队建设交给武成负责,武胜的第三舰队和其余武装力量要转进遮罗王朝,黛米拉岛这块跳板已经铺就,赵构计划武胜的舰队再返回一次大宋,下次的物资多带一些过来,特别是粮食,今年僧伽罗的粮食紧张,估计遮罗王朝或者说整个天竺半岛都有粮食危机,要再带一些技术人员过来,将高产的几种农作物先普及开来再说,天大地大,吃饱肚子最大…… 一双凝脂白玉一般的嫩手轻轻给自己的肩膀按摩着,飘过来一丝丝野玫瑰的香味,赵构知道黛米拉来到自己身后,便没有回头,关心地说道:“黛米拉,你应该多睡一会儿,睡觉可以美容养颜。” 黛米拉轻柔的声音道:“陛下您都训练了一个早晨了,察利说您是黛米拉岛的守护狮子转世,我看说得太对了。”黛米拉轻轻伏在赵构的身上,赵构明显感觉到压在后背上的诱惑。 赵构索性将头靠在黛米拉身上,感受到这种惬意,眯着眼调侃道:“狮子吗,可不是拥有一只母狮子的哟?” 黛米拉伸出玉手抚摸着赵构壮硕的胸膛,媚眼如丝痴痴痴笑道:“我的君王,你看着满屋子的侍女,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美女,桑吉和赫思米在我进来的时候可是撅着嘴呢,你都不看人家一眼,她俩可是有名的美女姐妹花,这对母狮子怎么样?” 赵构一头黑线,还有这样的? 不过,刚才那两名侍女的确长相不俗,一个皮肤嫩白,棕褐色长发,一个小麦肤色,黑色长发,身材高挑,这在僧伽罗这个热带雨林国家却是不多见,也足以说明黛米拉在这个细节处理上还是很用心的。 赵构转过头,看到的是只穿着一件粉色绸衣,这是赵构送给她的礼物,告诉她这叫睡衣,是睡觉的时候穿的,刚开始黛米拉还不以为意,但是一晚上时候,她很快迷恋上了这件让她无限着迷的这件物品,当然,赵构送给她的,绝对不会是一件。 正如他她手里拿着赵构的那件,宝石蓝色在透过刚刚升起的朝阳的眼光映照下,居然呈现出五彩的色韵,大宋帝国,那可真是让人向往的一个地方。 赵构示意她放下睡袍,坐在水池旁,笑道:“我不是一个贪恋美色的君王,但我也不是一个不懂欣赏的男人,什么事也要讲一个水到渠成,正如黛妃,我们不是已经建立了超友谊的关系了吗?”赵构坏笑着伸手撩拨了黛米拉一下。 谁知这刚刚被赵构口头册封的黛妃不识逗,一下子将睡衣一把扯了去,噗通一声就跳了进来,倒是把赵构吓了一跳,不等赵构反应过来,黛米拉已经缠绵上来,温润的水加上如火般的黛米拉,水池里的“温度”急剧上升,黛米拉娇喘的声音想起来的时候,黛米拉岛的“狮王”已经无视所有“母狮”冒火的目光,将黛米拉这头发情的“母狮”按在水池旁边,宣示这狮王对这里的绝对统治。 第664章 直播现场秀 风清气爽的狮王赵构出现在议会的圆殿,赵构已经将这里改造成为黛米拉岛的军事指挥中心,议会大厅直接改为思危厅,赵构在这里接见了汪若海、武胜、武成、赫克托宰相、桑科议长、库拉外事大臣、布奈伽“雄狮军团”军团长,召开了黛米拉岛特区第一次会议。 但让人意外的是,作为第一执政总督,黛米拉居然没有参会,众人心中虽有疑问,但可不敢二杆子一样去询问。 倒是赵构一开始就提了一句:“黛米拉总督今天另有重要事务,不再参加会议,会后我会和她交换意见的。” 众人不由得大赞赵构为黛米拉岛特区的辛苦付出,按照程序,先是汪若海宣读黛米拉岛三年规划,特别是第一年的工作,千头万绪,首要工作是黛米拉岛的稳定,而稳定的第一要务是解决黛米拉岛居民的温饱。 黛米拉岛现有居民大约不到一百万,大多数贵族、武士居住在西南部的高原山地,这里气候相对凉爽的多,北部平原地区多为手工业者和农民、渔民的个底层社会成员,因为黛米拉岛没有四季,只有雨季和旱季,所以北部偏远地区颇受季风影响,在这个靠天吃饭的年代,一但受到飓风横扫,只好成为难民接受救济。 所以会有大约六十万左右的平民需要救助,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赵构还没有看到红利,却要先掏出红包发福利,不过,这比起日后的巨大利益来说,都是必须要付出的。 “黛米拉岛的雨季即将来临,东北季风马上就会登陆,武司令,要趁这个机会,抓紧时间返航,所需物资必须在下次返回时悉数带回。我已经命令第二舰队南下,所有物资会在琼州岛军港汇集,第二舰队的运输舰将会暂时归到你的麾下,完成这次运输任务。” “大帅,第二陆战师要不要随船前来?”武胜知道第二陆战师已经在琼州待命。 “不用,人马远洋运输变数太大,极易造成非战斗减员,莫非对你的第三陆战师没有信心?”赵构笑道。 武胜弄了一个大红脸,只想着在要为自己地盘上只知道大吃大喝的第二陆战师找个事情干,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第三陆战师现在补充了两个团,五个团加上暴风烈火和飞龙卫,一共三万精锐大军,还扫不平一个天竺半岛?武胜,陆战师不行,我看我的暴风烈火两营足够了。”赵构瞥了武胜一眼,慢悠悠说道。 “大帅,我率陆战师三个团,半月之内扫平天竺群岛!”武成坐不住了,这不是在啪啪打脸吗?心中恼怒五哥不会说话,这官越做越大,胆子怎么越来越小? 圆殿内轰地一声议论纷纷,因为每个人身边都有通译,所以赵构的话能够及时同步传达到各位黛米拉岛大臣的耳朵里。 半个月之内扫平天竺群岛,这是梦话吗? 要知道,僧伽罗国虽然是天竺半岛的僧伽罗族南移而建,两国之间上百年之间的摩擦纷争却是不断,之所以维持这样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就在于谁也奈何不了谁,而且,他们彼此之间的战斗……怎么说呢,就像决斗不决生死那样,打不过就投降,认输就算了,没必要将性命丢在无所谓的战场上,所以,尽管战争也会死人,但绝对没有大宋帝国经历的血与火的磨砺。 赵构平静地说道:“武司令勇气可嘉,但军中无戏言!” 武成君前话出,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他咬牙说道:“臣愿立军令状!半月扫平天竺群岛!” 赵构转身看了一眼圆殿内众人,忽然发问:“不知道黛米拉岛特区有没有哪位将军愿意随同武司令一同出征?” “陛下,我愿意带领雄狮军团和武司令共同战斗!”一个甜美的声音不失力量地传来。 众人望去,眼前一亮,正是黛米拉总督。不过黛米拉却是一身戎装出现在圆殿门口,身后是四面同样全副武装的亲卫女兵。 “黛米拉,你这身铠甲还真不错。”赵构迎上去,拉住黛米拉的手仔细打量着,这是赵构让高进在陆战师里面找出来的几身铠甲,飞龙卫的铠甲黛米拉等人根本用不上,身高差得太多,尽管都是长腿高挑美女,但飞龙卫的选拔都是在六尺以上,也就相当于身高要在一米九左右或以上才行,而且体重也有要求,个别功夫特别好的,可以适当降低标准,但不会低于一米八。 陆战师尽管也是精锐,但身高体重却没有过分的严格要求,还是以军事技能为主,所以挑选几十套合适的铠甲还不成问题。 本来黛米拉是来炫耀自己的新铠甲的,不料正好听见赵构的话头,便不假思索地接过话来,倒是让众人也大吃一惊,特别是赵构。 “狮王不要这样看着我。”黛米拉喜欢赵构狮王这个称呼,因为随着穆托察利尊称赵构为狮王,这个称呼已经风靡黛米拉岛整个群岛。黛米拉岛以狮子为自己的图腾标识,尊赵构为狮子王,寓意不言而喻。偏偏赵构也很喜欢这个称呼,尤其是晚上。 “黛米拉自小参加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尤其擅长射箭之术,曾是黛米拉岛最富有传奇的祭司阿卡莎的弟子,而阿卡莎在黛米拉岛被尊称为月神。”赫克托及时出来解释道。 “哦,我说怎么……你敢如此主动请缨。”赵构嘴上说着话,脑海里却浮现出昨夜黛米拉缠绵中两条长腿为何如此给力。 “身为雄狮军团军团长,自然不能让总督亲自征伐,我愿带领军团跟随武司令讨伐遮罗王朝,统一天竺半岛。”布奈伽上前一步,捶胸行礼道。 “既然黛米拉总督和布奈伽军团长主动请缨,说明还有一丝军人的血性,不过你们可知道军令状意味着什么?”赵构追问道。 “完不成任务,献上自己的人头!”布奈伽倒也光明磊落。 赵构看向黛米拉,黛米拉笑道:“我不会让狮王失望的,无论在何时何地!”黛米拉一语双关地笑道。 “话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担心你的安全。既然黛米拉总督弓箭上有些造诣,我也想领教领教,不知道黛米拉总督能否赐教一二?”赵构一脸恭恭敬敬的样子。 “好啊好啊,狮王,我肯定会给你一个惊喜,很大的惊喜!”黛米拉就像一个得到宝贝的孩童急欲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似的。 龙一瞥了一眼这位目前很受宠爱的黛妃一眼,心里在想一个问题:“这兄妹俩不愧是一母同胞,连想法都一样,只是不知道黛妃有没有做好被虐的准备,和大帅比试箭法,唉……” “那就下午未时正刻,皇宫训练场上,大家都见识见识黛米拉总督的箭法。不过,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继续商议,黛米拉总督来的正好,一起听一听,你这个黛米拉岛特区总督的担子可不轻啊。”赵构笑着对黛米拉说道,顺便指着自己左手第一个位置,这是黛米拉总督的专座。 “赫克托宰相,关于人口普查要尽快实施下去,还有行政区域划分、各区区长的人选推议、农业渔业种植业相关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教育医疗卫生防疫体系的完善建设等等,要和桑科议长尽快商议出一整套的东西出来,可以让临时代理总督汪若海就这些问题,提出一些具体的建议和方法,有些制度在大宋帝国已经很成熟了,只要根据黛米拉岛的实际情况略作调整即可。 东叟,这件事你要盯着办,黛米拉总督和赫克托宰相、桑科议长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消化这些东西,不要急,但要快,原则问题不能更改,比如取消等级制度、土地政策等敏感性政策,如有疑难问题,我想赫克托宰相会有能力解决的。 所有决议形成草案后,提交黛米拉总督府审核批准后通过。 诸位臣工,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大我与大家共勉。” 赵构已经将黛米拉岛的政治体制、军事建设、经济发展做了目标和方向的引领,剩下的,就是坚决地执行,至于在执行中肯定会遇到阻力,因为这毕竟动了一些贵族地主阶级的利益,那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只不过,中午午饭后的小憩倒是电闪雷鸣、激情四射。 黛米拉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兴奋,反正是缠绵着赵构这头雄狮又在寝殿上演了一部激情唯美的爱情动作大戏,关键是还有四名忠实的观众,这让赵构有些不太适应,好歹是大白天啊。 但黛米拉可不管这些,她知道赵构寝殿周围十步之内绝对不会有身影出现,飞龙卫都在暗处,值班的明哨都很有觉悟在在十五步以外游弋,固定哨位则是雷打不动的军姿。 这般警卫之下,谁敢靠近一步。 关键是黛米拉“惹怒”了这头雄狮,她也有些心有不逮的时候,有时候也需要外援,一头母狮子不行,四头呢? 第665章 一次次的痛 大宋帝国的皇帝要和黛米拉总督比试箭法。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怎么流传出去的,就在大家为没有看到第一勇士穆托察利和大宋帝国皇帝的决斗而感到非常遗憾的时候,这个消息一出来就激炸了整个王城。 经过请示赵构,赵构灵机一动,对高进嘱咐了几句,高进出去找到了赫克托,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赫克托和桑科已经跟着高进急冲冲离去。 刚过午时,决斗场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张木牌,上面写着不同的编号。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队。哈哈哈,十个金币买到的,只是这些个符号记不住。”一个贵族打扮的男人兴高采烈地向旁边的人炫耀。 “赛罗,你十个金币也想炫耀吗?知道最好的看台需要多少金币?一百个金币!天啊,他们这些贵族老爷可真有钱。”一个打扮得十分得体的男人接话调笑道。 “你以为有钱就行吗?你有钱也买不到第一排的座位,据说都是留给内卫的。”一个有些猥琐的小个子男人扬起脖子四下里悄声说道。 “嗨,毛里斯,你昨天钻到皇宫的排水沟里听到的吗?哈哈哈……” “嗨,你个夯货奈斯,你这是找死吗?皇宫现在的防卫就是雀头鹰也飞不进去,这些话要让那些带着神奇面具的魔卫听到,毛里斯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嗨,毛里斯,决斗场四周的一根根圆木是干什么用的?拴马匹用的吗?” ………… 队伍越来越长,各色人等都有,只不过真正的看客,是从来不需要买票观看的,预留的贵宾席足以让黛米拉岛的军政要员一饱眼福。 不过,虽然不用掏钱买票,但出于公益事业的爱心和对首届“黛米拉慈善基金”的支持,四名美丽的侍女人手一个捐款捐物箱,笑盈盈地站在你面前,不掏出一些硬货来,看旁边登记的侍女怎么用美丽的大眼睛瞪你? 人山人海,人海人山,因为人太多了,决斗场的席位是固定的,其余人只好围坐在决斗场外,听着最上层的传播者一层层传下来,这却是黛米拉岛早就有的一种方式,也就衍生出最早的直播员。 未时正刻,随着决斗场里震天的欢呼,直播者大声的声音一层层传下来:“大宋帝国飞龙卫出场,护卫队型展开,哦!狮王皇帝和黛米拉总督出场了!” 赵构和黛米拉联袂入场,引起场内两万多名观众起立欢呼致敬,欢呼声传到场外,就连场外三万多名听众也起立欢呼,经久不息。 赵构帮助黛米拉岛消灭盘踞骚扰当地居民的海盗,侵害僧伽罗当地居民多年的毒瘤被彻底连根拔起,不仅仅是底层老百姓,就连许多中产阶层的贵族也是从心里感激,因为给他们打通了安全的商贸海道。 最让黛米拉岛居民拥戴的莫过于取消等级制度,一切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享受公平的教育、医疗、入仕等许多贵族才能拥有的特权。虽然只是听到一些风声,但得到大多数原着居民的热烈拥护,大宋帝国的皇帝的惠政早已深入人心,大家都盼望着早日梦想成真。 最让人感到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善意的,就是随着军队绝影车带进来的大量粮食,居然是从最底层的奴仆开始分发,虽然只有一小袋米、一块腌制的腊肉和一袋精盐,但却可以让普通的三四口之家渡过最艰难的十天,因为大宋皇帝承诺,十天后,会有第二次的救助,一直到熬过这个雨季。 当众斩杀了几十名哄抢、盗窃、抢夺的不法分子之后,这些才算是真正捂住了这些救命的粮食,看着白天黑夜不间断巡逻的大宋陆战队,巴杜勒仿佛一夜之间真正成了一座安详、安全、安逸的城市。 这样的君王,谁不爱? “哦,天啊,狮王的飞龙魔卫要展示了!天啊……”直播员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角斗场的上空。 “首先进行的是步战方阵,出场的是三十八人的魔卫,他们使用的是长棍,这是大宋帝国最常用的一种武器,据说狮王的武器就是一根降龙棍,如此看来,这个传说十有八九会是真的……哦,开始了!” 场内的三十八棍卫在龙十八、龙二十带领下,三十八条镔铁长棍大风车一般抡起来,满场上万人全部禁口,以至于场外的几万人也随着安静下来,都能听见里面三十八棍卫一招一式的怒吼声。 而场内的上万人全部禁口,主要是看呆了,三十八棍卫动作出奇得一致,形同一人,“点、扫、劈、撩”,主要的四种技法里面又蕴含着八种攻防变换,龙影九式就在于“幻化”,前后连绵不绝,左右鬼神难辨,甚至在棍法当中有着佛家禅杖中的“乱泼风”杖法的影子,这一招式使唤出来,真是“风刮不入,水泼不进”,一团棍影裹挟着一个幻化的身影滚滚向前,所向披靡的感觉让所有在场的众人只有一个念头,一定离他们远一点。 随着从“箭矢阵”犀利的进攻开始,“八卦阵”的眼花缭乱、“三才阵”的简练击杀、“雁翅阵”的变幻莫测、“铜钱阵”的攻防转换…… “杀!”一声断喝瞬间结束了龙影九式的演练,三十八人如同一人立定收势,就连斜挑侧上的角度都丝毫不差。这可不是作秀,而是实打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高标准训练出来的。 贵宾观礼台上有不少军中大佬,他们的眼光自然毒辣狠准,一眼就看出水平的高低来。看完之后,眼睛都红了,不要说三十八人,有一个在自己手下,那就有足够的资本傲视诸军。狮王手下像这样的最精锐的飞龙魔卫,据说超过了一千人。天啊!这一千人要是放在战场上,有谁能敌?! 赵构微笑着看着龙十八带着他的小队整齐地退场回去,震天的口号让整个角斗场骤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因为这些,属于狮王,也就属于黛米拉岛! 直播员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吼叫着:“哦,我的天,这是魔卫,这是狮王的魔卫,黛米拉岛的国民感到庆幸吧,魔卫属于狮王,属于我们黛米拉岛,而不是属于我们的敌人!为此欢呼吧!”场外虽然看不到情况,但随着城内两万名观众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传出来的时候,情不自禁地一起欢呼起来。 接下来是龙七带领的飞龙卫骑兵阵型的演练,从一百人到二百人、三百人、四百人到五百人,再从五百人、四百人、三百人、二百人到一百人,场上始终保持着流动变化的人数,却在演绎不同的军阵。 和龙十八的步阵不同,骑兵的阵型只有两种,进攻和防守,但攻防两端,却有无数次的变化,只是一个穿插分割就有“楔形阵”“雁翅阵”“三箭阵”“游龙阵”等根据战场情况不同需求而演变的战法,。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场的大多数观众只看到上百匹战马驰骋纵横,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龙七居中指挥,下令果断,指挥得力,骑兵执行坚决。 但像布奈伽、崔蒂姆、穆托察利等人,包括赫克托、库拉、桑科等人,都心神凝重,若有所思,尤其是布奈伽,更是脸色阴晴不定。他早就看出来,这是在演练逐渐投入战斗的进攻穿插和当遇到大队敌人人数逐渐减少时的安全撤离,通俗讲,就是人多的时候怎么打,人数锐减的时候怎么撤,这才是真正的战场功夫。 布奈伽甚至在计算,自己带领的雄狮军团遇上这五百骑兵,得用多少人才能维持不败的局面,算出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数字,至少要一个万人队,还要精兵才行。 也就是说,场上的飞龙卫至少可以硬撼他的万人精锐而从容不迫,完全掌握着战场上的主动权,可以打,也可以走。 当龙七独自看着身边的骑兵一个个按序撤离的时候,最后带着龙十三、龙十一手持大宋军旗,策马来到赵构所在的主看台,三匹马齐刷刷扬起前蹄向自己的大帅施礼,连续三次,动作整齐一致,龙七等人在马上纹丝不动,这手露出来,角斗场上所有人都不淡定了,这可不是作秀,这得多少年的时间才能训练出来? 不知道下次出场的是什么,但这已经深深震撼了场内场外五六万巴杜勒城的臣民,差距,真的是差距。 如果说前面的还算是一种演示,接下来“轰隆隆”地暴风营和烈火营的出场就是杀气冲天。 飞龙卫之铁门关一战成名之后,很少有亲临战场厮杀的机会。但暴风营和烈火营却是赵构手中直属的机动部队,时刻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这得益于赵构从来没有让这两个营离开过战场,换句话说,他们为战而生。 如果说魔卫给众人的感觉是怕,那么这两个营出场直接给人一种恐惧,这种恐惧,从浑身上下的装备和坐骑开始。 每匹马都是高头大马,比起本地最好的骏马还要高出半头,宽出半尻,更出奇的是,全部黑衣黑甲黑马黑色鬼脸骷髅面具,就像一道道黑色的旋风在场内炫动。 黑色大纛的暴风烈火两营的军旗,在风中呼啦啦飘扬着,暴风营从北,烈火营从南,沿着东侧各自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在正东的位置转向正西,冲着赵构所在的主看台成八路纵队疾驰过来,却在一道白线面前骤然止住马蹄,关键是对速度的掌握,这可是四千人的骑兵队伍,上午刚刚做出的决定,下午就拉出来,不是预演,这是两营每天必须训练的的基本操演科目。 这番高调出场,一下子又让整个角斗场安静下来。 好在这个场地足够大,完全能容纳下这四千骑兵,中央还有不少空余的地方,正好进行操演。 赵新和赵生接到的命令是,要让所有人经历过之后,心中一定坚定一个信念,千万不要和大宋帝国为敌。 这个信念一但失守,就会变成他一生之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第666章 狮子王的箭 暴风营和烈火营的“噩梦”,开始表演了。 首先就是让所有人明白了,什么叫做“堵墙而进”,四千人变换成四列横队,分别用慢速压上、小步逼迫、战术性压迫,因为场地的原因,高速冲击并没有展示。 但这就已经足以形成震慑之力,所有人不敢想象,一个千人队排成一个整齐的排面,手中高举的利斧可不是砍柴用的,关键是最后怒吼声中劈落的那一下,整齐划一,一丝不多,一毫不少,手中巨斧力度、角度、出手的时机包括战马的配合,有一个环节不同步都不行,但他们这些魔鬼骑士做到了,对,以后的称呼就是魔鬼骑士。 最后人们才发现,决斗场最外面的每个圆木上都摆放着一个成熟的椰果,远远看去,就是一个人形模样的桩子。 一队暴风营、一队烈火营开始他们的表演,俩人一组,一人巨斧,一人狼牙棒,在全速冲击之下,前面的暴风营的战士手中巨斧挥手之下,椰果飞上半空,其高度正好让后面的烈火营的战士手中的狼牙棒将其击碎。 就这样俩人一组,轮流出击,流水一般无缝衔接,巨斧和狼牙棒都是重兵器,一属于利器,一属于钝器,一短一长,但在手中却使出了一种轻盈般的感觉。 要知道,椰果是随意摆放在原木上的,并没有固定,也就是说,使巨斧的暴风营的士兵必须将时机和力度、角度拿捏得十分精准,才能将椰果削向半空,再由后面的狼牙棒击碎。 而后者,打的却是移动靶,而且是不规则的移动靶,只有在战马交错的那一瞬间,手中的狼牙棒丝毫不能犹豫,才能在冲刺中将其击碎,慢了快了都不行,力度小了也不行,椰果的外壳很硬,但一定要击成在空中炸开的效果。椰果都成了这样,要是人的脑袋呢? 远远看去,真的和击碎脑壳后破碎的脑骨、白色的脑浆飞溅空中的效果一样。总之,视觉冲击的效果绝对是压倒一切。 两百根木桩战术演示完毕,暴风烈火两营恢复到方队,缓缓而又整齐地策马来到赵构的主看台前,赵新和赵生将手中两营的军旗哗啦一下展开,斜指前方,身后四千名勇士齐声高呼:“暴风烈火,逢敌必胜!万岁!万岁!万岁!!” 赵构回以军礼,三军雷动。 两营在军旗引领下缓缓退场,变成两路行军纵队,不要说人,单看坐骑的走位和执行,已经到了人、马、兵(兵刃)合一的地步,这是一支百胜之师。 “黛米拉,你知道吗,暴风和烈火两营,其实是俘虏改编的。”赵构笑眯眯地低声对黛米拉说道。 “啊?真的吗?”黛米拉可真是有点吃惊了,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未知的买卖? “其实他们是大宋宿敌金国的战俘,不过这个金国,目前是我大宋帝国的塞北特管区。”赵构说道。 “和黛米拉岛一样?”黛米拉上心地问道。 “哦,也不完全一样,说到底,我们算是一个种族,不同民族,就像黛米拉岛,除了僧伽罗族外,还有泰米尔、摩尔等民族,我们是汉族,金国属于女真族,还有契丹、回纥、吐蕃等民族,大宋帝国也是一个多民族的帝国。”赵构一脸的骄傲。 “还有我们僧伽罗族和黛米拉岛上其他的民族,现在都是大宋帝国的一员。”黛米拉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相反,她的政治智商非常高。 “大帅,该您和黛妃上场了。”龙一小声提示道。 “哦,黛妃,走,我们也去秀一把。”赵构拉着黛米拉的手起身说道。 “秀一把是什么意思?”黛米拉有些跟不上趟了。 赵构骑着暴风缓步入场,身后是黛米拉骑着她的坐骑,一匹栗子色的折耳,很漂亮的一匹母马。 再往后是高进和龙一带着三十名飞龙卫,龙七带着暴风营和烈火营已经在决斗场四周就位,全部面向看台,刚刚操演的杀气还没有消退,骷髅面具里面射出的寒冷的目光让所有场内的看客鸦雀无声。 但赵构和黛米拉的出场还是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担任警卫的两营战士接到命令,只要不乱走动,或向前冲击,可以不干涉观众的正常发泄。 决斗场呈圆形,南北距离大约在一百五十步,大约三百米左右。东西距离也差不了多少,四周足有四层看台,最上面有一层遮阳层,主看台也叫皇位席,两侧是贵宾席,都有遮阳棚,赵构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就是古罗马的斗兽场。 箭靶早已在北侧墙根立好,这本就是一处射箭的场地,一溜十个箭靶,间隔三步,后面的石墙上早已更换了大宋帝国的计数法,从1号靶位到10号靶位,对应从六十步到一百五十步距离,写着着60—150的字样。也就是说,最远的10号靶子,距离150步,大约在200米到230米左右,已经是普通弓箭的极限了。 但大宋的钢臂弓和钢臂弩除外,这些经过改良的弓弩,可以达到300米的有效射程,如果进行不追求精度的覆盖性面杀伤的抛射,更是能够达到恐怖的400米,因为钢制箭头赋予的破甲能力,成为远程打击的大杀器。 但是赵构的落日神弓和穿云箭,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神器,而非凡品,加上赵构独一无二的神射技,和普通的弓箭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黛米拉欢快地跳下马来,笑着看向赵构说道:“狮王,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赵构略微迟疑一下,也跳下暴风,说道:“女士优先,黛妃请。”优雅地伸出手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黛米拉的弓箭也是特制的,看上去虽然没有长弓那么大,但弓身却是用本地特有的铁木制造,又在鲸油里面浸泡三年以上,坚硬之中带有足够的韧性,通体黑中透亮,金丝缠绕,镶嵌珠宝,弓弦更是地龙筋(鳄鱼的一种)交缠而成,不受天气和气候的影响,所用弓箭也比一般的箭矢长三寸。 鲨鱼皮的箭囊里面插着二十支箭,整整齐齐。 黛米拉站定身姿,抽弓搭箭一气呵成,随着弓弦的咯吱声响,已经弓开如满月,整个身姿非常稳定,她瞄准的是8号靶子,130步,大约在190米左右,靶子就是一个很小的影子。 “嗤儿……”弓弦响处,一道离弦之箭飞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扑向远处的箭靶,大约三息之后,箭靶处传来一阵欢呼,一个绿旗上扬,表示着靶在六环以上(绿旗6—7环,黄旗8—9环,红旗10环)。 成绩非常不错,要知道这么远的距离,还要考虑风速、湿度、抛物线角度等等因素,能上靶已经可以成为神射手了。 可见黛米拉却是箭技了得,不愧是月神祭司阿卡莎的得意弟子。 紧接着,7号靶、6号靶均命中,6号靶还举起了黄旗,表示在9环左右,十分难得。 连续三箭,黛米拉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这种远距离射箭,最耗体力,战场上一般不会有这么远的距离。 弓箭的射杀最佳距离都在五十步到八十步之间,也就是75米到130米之间,突破进50米,已经到了近距离格斗的范围,弓箭基本上不会再用,都是抽刀迎上去开始肉搏了。要是骑兵,会更快。 赵构点点头,一个女子能有如此射箭的功夫,倒也少见,不由得对黛米拉伸出大拇指夸赞道:“黛妃好功夫!” 满场的观众欢呼声震耳欲聋,只是听说黛米拉箭法了得,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黛米拉岛的居民为黛米拉而欢呼。贵宾席上赫克托和穆托察利更是手舞足蹈,吼声不断。 贵宾席后面,一个蒙着脸的身影频频点头,纱巾后面的俏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 “狮王,该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哦?”黛米拉依旧风情万种。 旁边的龙一撇撇嘴,递上了赵构的落日弓、穿云箭。 黛米拉看着中国手中的弓箭,一脸懵懂,这比自己的弓箭大了整整一号,但看不出使用什么材质制造的,就连穿云箭在箭囊里面,也长出一截来,自己还真不认识。 “黛妃,为什么你没有选择9号靶和10号靶?”赵构好奇地询问。 黛米拉翻了赵构一个白眼,有点赌气地说道:“哟,狮王,这不是留给您的吗?”心里却在狠狠地“诽谤”,那两个超远靶位,只有月神祭祀才能射中,这个场上,除了月神,还没有一个箭手能中靶! “噢。”赵构仿佛有些明白了,拎着弓箭来5号靶对应的射击位置,这个举动让黛米拉撇撇嘴,也让现场的观众稍显失望。 5号靶,100步,大约在150米左右,也算是远距离射击了,但一般神射手都是要达到这个距离水平的,也算是不错了,毕竟是大宋帝国的皇帝吗。要让原僧伽罗的皇帝陛下,恐怕也只有最少的1号靶了,还不一定能射中。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赵构突然动了。 还不等大家如何看到他抽弓搭箭,第一箭化作一道残影已经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紧接着,只见赵构站在哪里渊渟岳峙一般,一支箭飞快搭上射出去,另外一支箭已经取在手中搭上,就这样,赵构向现场两万名黛米拉岛的观众展示了一把什么叫连珠箭法。 从1号靶到10号靶,只用了不到十吸的功夫,也及时说,前面几箭,赵构根本没有瞄准,随抽随射,只是到了最后的10号靶,稍微稳了一下,从容射出。 “嘭、嘭……”一连串的沉闷的箭支着靶的声音连成一串,和黛米拉着靶的“咚”地一声脆响不同,密集而沉闷。 一面面代表着正中红心的红旗在远处观众的眼里就像一个个快速闪过的影子,最后全部齐刷刷举了起来,那么整齐,又是那么震撼! 第667章 狮子王的人 “全部红心!全部射穿!”暴风营的十名骑兵高举着箭靶绕场一周,速度并不快,足以让所有人看到箭靶上中心红心的位置上正插着一支超长的白杆白羽的三棱箭,箭已经穿透了箭靶,露出来大约三寸左右的一段箭头。 要知道,箭靶可是用三寸左右厚的硬木做成,说是箭靶,实际上和箭垛子也差不多,居然被射穿,在这个距离上,在这个决斗场,在这个黛米拉岛的国度里,还从来没有过。 两万名观众再次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担任警卫的暴风营烈火营以及飞龙卫的战士,见怪不怪,一副看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才哪到哪儿? 一个个靶子被放回原处,黛米拉有些抓狂一样一个个从10号靶到1号靶,再从1号靶回到10号靶,在10号靶位面前泪流满面,嘴里嘟囔道:“狮王、狮王……他不是人,是狮王转世,真的是狮王转世……” “我不信!请求下场比试!”一个尖锐突兀的声音突然从贵宾席上传来。 “哗啦!”正面警卫的暴风营士兵手中的枪已经平端,对准了突然站起来的一个蒙面人。 前面的赫克托吓得已经跳起来,挥舞着双手一阵乱摇:“不不不,不要。这是月神祭祀阿卡莎,千万不要误会!” 龙一快步上前在赵构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构回头看看还在“抓狂的”的黛米拉,笑道:“黛米拉,你的恩师要和我比试箭法,你应该请你的恩师下来,莫要失了礼数。” 黛米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啊”地一声缓过劲来,急匆匆向贵宾席跑去。 当一袭黑袍的阿卡莎站在赵构面前的时候,看着纱巾蒙面的窈窕的身材,赵构一眼就看出这个黛米拉岛最为神秘的月神祭祀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而且尚未出嫁,依然是处子之身。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这两扇明亮、美丽的大眼睛,赵构再次猜想阿卡莎一定是位美女祭祀,而且,背后一定有故事。 越往赵构身前走,阿卡莎越感觉到那种被巨兽盯住了的感觉,即使在和父王打猎,面对大猫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她感觉到了身上骤然自发的一种防御的力量,双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黛米拉没有感觉到师父的异常,赵构却明确感觉到了一种敌意,是一种天生的戒备,而非是杀意。 “阿卡莎祭司很紧张吗?”赵构突然一笑,柔和地说道。 阿卡莎顿时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危险和压力顿燃消失得无影无踪,赵构颇有磁性的浑厚的男中音传来,阿卡莎刹那间以一种投怀送抱的感觉,自从父王死后,这还是第一次面对一个男人有这种感觉。 阿卡莎脸上微红,好在纱巾蒙面,没有看出来。但赵构询问不能不回答。 “尊敬的狮王陛下,对您的神射技术,阿卡莎感到万分惊诧。这个决斗场百年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场景,请恕阿卡莎冒昧之举。”阿卡莎一出口竟然是流利的汉语,这让赵构倒是有些吃惊,她的声音略带嘶哑,但很好听。 “月神祭祀的汉语很流利啊,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至于刚才的演示,本就是一场娱乐,为黛米拉岛的国民助兴,也是展示我们对黛米拉岛的卫护之心和能力。早就听黛米拉总督说起过月神祭祀阿卡莎的大名,今日得见,是我赵构的荣幸。”赵构依然笑眯眯地说道,既不像对黛米拉那样没有丝毫隔阂,也没有像和其他大臣一样疏远,这种不远不近的感觉,让阿卡莎顿时心生好感。 “阿卡莎自忖在射箭之道上还有些心得,不知道狮王陛下可否赐教?”阿卡莎的语气之中倒也平和,没有丝毫流露出方才在台上的那种神态,对情绪的把控如此游刃有余,可见阿卡莎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赵构心思一转,笑道:“能得月神祭祀指点一二,也是我赵构的荣幸。不过,身为大宋帝国皇帝,你们又称我为狮王,总不能谁都能来和我比划比划的,我们大宋帝国喜欢小赌怡情,既然是比试,那就得有个彩头才行啊。” 赵构不声不响地将这个话头扔过去,看看阿卡莎如何接? “好,我答应你。你输了,将这把弓和箭送我如何?”阿卡莎眼睛盯着赵构手中的落日弓和穿云箭说道。 赵构一笑,也不答话,笑道:“这么说你是笃定我赢不了你?但既然是小赌,你的筹码是什么?” “我不会输!”阿卡莎胸脯一挺说道。 “别说,还真有货。”赵构心里暗想。 “话不能说满,万一你输了呢?”赵构走上一步问道。 “我……”阿卡莎明显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如果你输了,你人归我!”赵构霸气地说道。 “你……”阿卡莎没想到赵构会提出这个要求,顿时脸色突变,身子起伏不定,显然很“气愤”。 “怎么了?你输了,我想让你出任新组建的皇宫女卫的总教官,你不乐意?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一个位置,难道月神祭司不愿意?” 阿卡莎美丽的大眼睛狠狠瞪了赵构一眼,脸色由红转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好,我答应你!” “黛米拉作证。好,月神祭司说怎么比?”赵构很大方地伸出手请示说道。 “你如果做到了我所做到的,就算我输。黛米拉,把‘拉莎’牵过来。”原来黛米拉的坐骑叫做“拉莎”。很明显,拉莎和阿卡莎很熟悉,对啊,她们的名字都带“莎”,不会是“莎”字辈儿的吧? 赵构正在腹黑,却见阿卡莎已经飞身上马,抄起了黛米拉的弓箭,策马开始绕场加速。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阿卡莎一上马,赵构就知道阿卡莎绝对出身军中,而且职务还不低,这份沉着和冷静,可不是一般士兵能做到的。 阿卡莎先是向西缓缓加速,突然转向南面开始加速,越来越快,等到转向正西的时候,阿克什策马从西到东横穿整个决斗场。就见马上一道黑影闪过,北面的箭靶上“嘭”地一声,8号箭靶上一支雕翎箭颤巍巍地钉在上面,红旗举起,正中靶心。 紧接着,9号靶、10号靶接连命中红心,阿卡莎正好跑完从东到西的横场。 这可是超过了250米的距离,而且是在高速冲刺的马背上,这一手,足以震慑满场观众。 果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骤然响起“月神!月神!……” “好箭法!”赵构也是由衷赞叹,这手箭法,足以和飞龙卫媲美。 阿卡莎策马缓步来到赵构面前,略显娇喘,说道:“请狮王陛下展示神技。” 赵构笑笑,没有言语,挥手招过龙一,说道:“三百米,移动对移动。十个靶,最后一个射旗杆,飞靶。我用凿箭和三棱箭。” 龙一转身下去布置,不一会儿,十名暴风营的高大士兵已经扛着九个箭靶策马开始加速,暴风营掣旗使,骑着一匹大黑马,高举着一杆红旗跑在最前面。 决斗场的南北东西的直线距离都在300米开外,已经到了决斗场的极限距离。 等十匹马已经开始加速冲刺了,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赵构已经飞身上了暴风的马背,马有灵犀,当赵构堪堪坐稳,暴风后腿发力,“蹭”就窜了出去,瞬间加速冲了起来,和十名靶兵正好对角开始绕场飞奔。 都是练习了无数次了,这是赵构经常用的训练手段,两营一卫都很精通,只是阿卡莎、黛米拉包括黛米拉岛的所有人不知道而已,不要说他们,就连大宋帝国军队系统里面,知道的也不多。 冲刺到极致,整个决斗场就变成了战场,尘土激扬,几乎遮蔽了人们的视线,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看台上的人勉强能够看清楚场内,而阿卡莎和黛米拉等人,则被或多或少遮蔽了视线。 但黛米拉拉着阿卡莎跑到了主看台,这里的视角开阔,能清楚看到场内情况。 只见赵构开始发力,依然是连珠箭法,射向的目标却不是靶子,而是连接靶子下面的那根木棍,虽然也有小儿手臂粗细,但比起靶子来,还是小得多。 就在暴风急速的冲刺中,赵构手中的穿云箭箭如其名,穿云而至,赵构用的是凿箭,顾名思义,箭头如利凿,将木棍硬生生凿断,靶子也就跌落下来。 站在看台上的阿卡莎只看到一支支白色的穿云箭连珠般飞驰而过,300米外的骑兵扛着的靶子一个个被射断跌落在场内,而马上的骑兵随着马匹的冲刺,也会变得起伏不定,虽然很稳,但却是一直在晃动,但就是在这种状况下,赵构的箭法依旧又快又准。 一圈下来,骑兵的冲刺到了最快的时候,最前面的大旗旗杆上的骨朵被一支凿箭骤然射飞出去,不等下落,一支穿云箭“嘭”地一声穿透了骨朵,将其狠狠钉在决斗场最北面的石墙上,正好钉在最中央的位置上,下面就是入场的北门。 战马嘶鸣,万众缄默。 十名骑兵已经在赵构身后列队完毕,赵构缓缓策动暴风,暴风依然一副不尽兴的样子,却不敢有丝毫忤逆,乖乖地小步来到主看台,稳稳站住。 主看台上,两侧的贵宾席上、四周的看台上,忽然,“呼啦啦”两万多人齐齐跪伏在地,不敢再发出一声。 第668章 狮子王的心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赵构和月神祭司阿卡莎的赌约之战已经传遍了整个黛米拉岛。随着这件事情的发酵,许多困难重重的改制出奇的顺利。 阿卡莎愿赌服输,出山担任黛米拉总督总督府(原皇宫改为黛米拉岛总督府)内卫的总教官。但这一个月,赵构却没有回到总督府一次。 赵构在遮罗王朝的鲛圆军港基地,是时候对遮罗王摊牌的时候了。 汪若海留在黛米拉岛,协助赫克托完成对黛米拉岛的改制工作,黛米拉死缠烂打地要求和赵构上前线,赵构也想让黛米拉慢慢融入到大宋帝国的军事作战模式当中,将来黛米拉岛的作用是很重要的,需要一名军政双全的统制者。 阿卡莎率领新组建的孔雀军团全部参加军事行动,为孔雀军团副军团长,黛米拉当仁不让地成为第一任军团长。尽管孔雀军团只有一千人,但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全部是阿卡莎一手训练而成,这里面,底层民众的子女占多数。 陆战队里面有现成的铠甲,挑选一部分给孔雀军团,不足部分,只好先用原先的铠甲使用,但却增加了大宋复合甲对重要部位的防护,她们缺少的,就是实战。 赵构一方面整训魏和的圣象军团,一方面派出蛟龙前出侦察遮罗王图拉米的军事动作,做到知己知彼。 鲛圆大营扩大了两倍还不止,暴风烈火两营进驻左营,圣象军团开始了“地狱”般的折磨,相比魏和的训练,这次的整训才是真正的魔鬼之旅。 孔雀军团进驻后营,武成的陆战三师依旧在右营,但他的一团、三团、五团却留在了黛米拉岛,分别留守三个军港基地,团长兼任基地司令。 武胜已经返航,预计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回来,这一个多月,赵构决定要拿下遮罗王朝。 图拉米要是识相,乖乖地加入,要是不识相,赵构不介意让暴风营和烈火营教育教育图拉米如何做人。 赵构之所以暂时按兵不动,也就是给图拉米留有一定的时间去考虑遮罗王朝的何去何从。 相信赵构在黛米拉岛的轰动已经传遍了整个天竺半岛,一位伟大的帝国君王已经确立了在黛米拉岛的绝对统治地位,天竺半岛还远吗? 今天赵构将接见两位神秘尊贵的客人。一大早,整个鲛圆军港实行了戒严。从军港道鲛圆大营的一路上,全部安排陆战师二团进行警卫工作,任何人不得靠近。 上午还不到巳时,四辆军用版的绝影车在暴风营的护卫下驶入鲛圆大营赵构的中军大营,从车上下来两位蒙着脸的神秘客人,帅帐门口,高进局长亲自迎了进去。 进入大帐,所有的闷热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帐一前一后对角线上,两具巨大的风轮在匀速转动,虽然是人力,但叶轮前面的冰块却带来了丝丝凉爽,加上大帐搭建在树荫之中,有效的避开了太阳的直射,厚实的西夏毛毡起到了很好的隔热作用,两位神秘的客人觉得自己还真像一个乡下人。 “两位君王辛苦了。”赵构上前和两位神秘的客人轻轻拥抱。 “鸠摩罗、普兰参见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来客摘下头巾,露出真面目,一副短卷络腮胡的正是波罗王朝的国王鸠摩罗,另外一名略显年轻的方脸高个子男人却是波罗王朝的国王达?普兰。 赵构出动了第三舰队的两艘运输舰,沿着孟加拉湾北上,在朱罗王朝控制的利巴扎港口靠岸,卸下给两国的一些物资以外,顺路秘密将两国的国王护送来鲛圆大营。 沿途让留下的第三舰队副司令卢卫国,带领“琼山号”“澄迈号”驱逐舰,以巡查打击海盗残余势力为名,在孟加拉湾一带游弋,主要是为两艘运输船护航。 “两位国王辛苦了,先下去洗个澡,换换衣服,中午我给二位接风洗尘。”赵构闭口不谈公事,他要等汪若海前来。 午时正刻,汪若海乘着他的座舰是“雷州号”赶来开会。这是赵构特批的,另外一艘巡洋舰“琼州号”是舰队司令武胜的指挥舰。武胜第三次返回琼州基地,这次要带来大量的物资、人员,需要他回去协调调配。 大帐内只摆了五桌酒席,赵构和黛米拉黛妃上位主桌,左手是鸠摩罗和普兰,右手是汪若海,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阿卡莎坐在汪若海的下首作陪,这个身份和位置可是安排的不低,要知道,汪若海可是大宋帝国的孝义伯、整个天竺半岛包括黛米拉岛的大总督,这块飞地,对于大宋帝国来说,可是极为重要的一处战略要地,是要长久经营的。 阿卡莎什么也没有说,赵构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这一个多月,她只看不说。 简单的开场白和欢迎词之后,就是直奔主题。 “两位皇兄,距离上次一别,已经快两年了。小弟这次前来,就是要履行所答应的承诺。不知两位皇兄准备好了没有?”赵构私下里,和两位国王都是兄弟相称,这也是一种手段吧。 “陛下放心就是,我的十万大军就在沃尔塔一线,是常备军,图拉米不敢乱动,他的上三卫和战象军团都在北部边境一线,不过提亚蒂这个人,还是不好对付,要小心。”普兰是个豪爽的国君,只比赵构大五岁,但看上去却像四十岁的人,但对赵构,可是打心眼里尊敬。 “自吐蕃归顺大宋,卓摩、帕罗(现在的亚东、锡金地区)一线的官道正在快速修建,我这里也督促当地治府全力打通,西线的葱岭往南的路线也在扩建当中,一东一西,这可是百年大计。”鸠摩罗很是感慨,没有赵构暗地里这么大代价的支持,他的王国或许早已不存在了。 “这件事,怕是也急不得。所谓事有轻重缓急,道路的修建,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已经告诉桑赞仁布,打通南下天竺的这条通道,就是首功一件。他已经征用了十万军民,我又让刘勇司令和段正严总督、成都府路总督尚柯、广南西路总督骆山河,全力支援吐蕃特管区,时间不会太久。” 赵构一指桌上,笑道:“咱们边吃边聊,不要客气,来来来,这个椒盐羊排,凉了就不好吃了,阿卡莎,多吃一些,才有力气。” 阿卡莎白了一眼赵构:“狮王陛下,请叫我阿卡莎副军团长或总教官。”对赵构这种自来熟的态度,阿卡莎既羞且怒,但毫无办法,赵构只是一句:“难道不是叫阿卡莎?”就堵住了她的嘴。 “师父,你就从了狮王吧,狮王说了,只有自己人才这么叫,这叫什么……?哦,显得亲切。”黛米拉笑着说道。 赵构暗笑,这个黛米拉学习汉话正在兴头上,可不管什么合适不合适,什么叫“从了狮王”,好像我用强似的,这可是暧昧的词语。 满屋子的飞龙卫包括高进和龙一肚子里都在吃吃暗笑不已,觉得黛妃实在是太可爱了了,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他们早就看这个阿卡莎不顺眼了,拽什么?都输得干干净净的了,说好了人是大帅的,说话不算话,也就大帅怜香惜玉,唤作……哼! “黛米拉!”阿卡莎娇羞怒嗔道。 黛米拉吐吐舌头,一块软软的排骨放在嘴里,满口留香。 鸠摩罗和普兰暗自偷笑,赵构逞威决斗场,一箭慑服阿卡莎,这都在整个天竺半岛传遍了,可笑阿卡莎还矜持着,迟早是赵构狮王陛下的人。 赵构向汪若海使了一个眼色,汪若海起身揖礼说道:“两位国王陛下,这次我大宋帝国挥师北上,就是要一劳永逸解决天竺半岛的问题。说实在话,我这个大总督可是有点迫不及待了。实不相瞒,我这孝义伯,还想再立军功,向大帅讨一个侯爵来光宗耀祖呢?” 赵构笑道:“哈哈哈,敢这么明目张胆要爵位的,也就你汪东叟。” 汪若海揖礼笑道:“您都说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我这不想当侯爵的大臣,也不是一个好大臣,要求进步,不算是坏事吧?” “只要有功于社稷,我不吝封赏。”赵构若有所指。 “好,有大帅这句话,这个侯爷的爵位,我汪若海要定了。”汪若海胸有成竹地说道。 “如此,你可将你的部署和打算和两位国王陛下以及黛米拉、阿卡莎两位军团长说一下。”赵构切入了正题。 遮罗王朝皇城海拉德,国王图拉米在皇宫召见大祭司夏尔玛、波密卫军团长遮罗王的亲弟弟舒喀?索汗、遮罗卫军团长迪威、战象军团军团长提亚蒂和外交使臣威尔斯。 图拉米脸色很不好看,突然出现的军事压力让他有些如坐针毡。 原本平和的北部边界突然战云密布,泼罗王朝和朱罗王朝的联合大军突然陈兵边界,全员备战,其斥候尖兵已经深入遮罗王朝的北部地区进行侦察,和遮罗王朝的军队发生了小规模的军事冲突。 大宋帝国的水师出现在朱罗王朝的利巴扎军港,虽然只有三艘军舰,但却护送着四艘运兵船,据斥候探查的军情,大约有三千名大宋帝国的士兵登陆朱罗王朝,和联军形成的东西两路攻击态势。 而在南面,随着僧伽罗国改名黛米拉岛,这颗钉子已经楔在遮罗王朝的屁股上,而且随时可以继续“深入”,这才是让图拉米坐卧不安的原因。 “威尔斯,我们不是和宋国签署了《海拉德条约》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局面,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图拉米脸色不善地问道。 第669章 提亚蒂之殇 “威尔斯!”图拉米几乎是对威尔斯怒吼道。 威尔斯满头大汗,趋前回禀道:“国王陛下息怒,《海拉德条约》是基于双方剿灭海盗的前提下缔约的。可是,大宋帝国开始准备在僧伽罗国登陆的时候,我们的遮邦卫还没有集合到位,大宋舰队等了两天,大宋帝国统帅皇帝陛下一怒之下,独自带领宋军发起了攻击。这一仗,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参加。” “提亚蒂,我记得遮邦卫的军团长是你的老部下桑德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图拉米虽然有些不满,但提亚蒂的面子还是要照顾到的。 “陛下,遮邦卫驻地原来在北部,南方战区主要是遮密卫和遮普卫负责,但遮普卫和遮密卫在第一阶段的战役中损失惨重,已经无力再战,所以才调用遮邦卫南下。可是,您是知道的,这么远距离的兵力投送,人员集中、物资调拨、后勤供应等事情都需要时间完善,这样一来二去,也就耽误了一些时间。宋朝皇帝为了两天时间而撇下我们单独行动,我觉得责任不在我们。”提亚蒂不慌不忙地说道。 财政大臣桑卡接着话说道:“这件事也不能责备提亚蒂军团长,遮邦卫出战,是要补全军饷的,要知道我们是压后发饷,但是到了战时,按照律法,必须补足军饷,还要多发一个月,士兵们拿不到金币,是不会出征的,单是补发军饷,就延迟了两天。” “陛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反正也就这样了。威尔斯,传说中的宋国皇帝真有那么厉害?”大祭司夏尔玛有些质疑。 “大祭司阁下,这件事情,是僧伽罗国两万现场观众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威尔斯信誓旦旦地说道。 “即使是这样,也是他一个人厉害,不足为惧。”舒喀?索汗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 “舒喀军团长,据我收到的情报,他的手下共有两营一卫,分别是暴风营、烈火营和飞龙卫,人数在五千人左右,这才是最精锐的部队,据现场我们的密谈传回来的消息,整个天竺半岛,还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对抗这五千人。”威尔斯主管情报搜集,必须把搜集到所有的情报全部说出来,以免以后担责任。 “这怕是有点危言耸听了吧。”迪威军团长有些不满,说来说去,都是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大祭司,北方那两个胆小鬼是怎么想的?”图拉米问道。 “鸠摩罗和普兰早就和大宋帝国暗通款曲,尤其是泼罗王朝,鸠摩罗多次出访大宋,大宋对泼罗的援助也是海量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天竺三巨头之一。普兰的野心比较大,但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觉得自己的朱罗国没有能力独自对抗我们伟大的遮罗王朝,所以他和鸠摩罗形成联盟。我的判断是,他们已经和大宋联手,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妙。”夏尔玛大祭司说道。 “那么,大祭司的意见呢?”图拉米问道。 “我觉得可以和大宋帝国的皇帝和谈,我们毕竟有《海拉德条约》签署的友好前例,既然大宋皇帝亲自前来,我觉得这倒是遮罗王朝的一个机会。”夏尔玛斟酌着说道。 “提亚蒂军团长,军队的意思呢?”图拉米回头询问道。 “陛下,对方已经四下里围堵上来,我觉得就是谈,也要先打上一场胜仗,手里才有谈判的筹码,否则,还不是人家提出什么条件,咱们就得答应什么条件,主动权可不在我们手里。”提亚蒂瓮声瓮气地说道。 “对,我遮罗王朝的勇士也是热血战士,岂能不战而谈?这不是说明我们怕了他们不成。别忘了,这块脚下的土地,可是我们用鲜血打下来的。”舒喀激动地说道。 图拉米没有言语,只是安静地用手敲击着桌子,大家知道,皇帝陛下又在陷入思考当中,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打扰陛下的思路。 良久,图拉米看向桑卡,这是副大祭司,遮罗王朝的财政大臣。桑卡知道,国王图拉米已经下定决心要先打一仗,这才来征询自己的意见。打仗嘛,打的是各自的家底,家底殷实的,经得起折腾;家底薄的,这么一折腾,可就完了。 桑卡看了一眼夏尔玛,正好夏尔玛也看向桑卡,无奈地合上双眼,这个时候再说和谈,明显是不合时宜,就要看桑卡怎么说了。 桑卡顿时觉得压力陡增,说实话,他也是不介意打的。一来家底还不厚,这两年虽然的得到了迪亚巴克亚王国的支持,加上占据东南沿海地理优势,海上贸易发达,才积累起一些家底,比北面那两个联盟自然要强得多,但要和强大的大宋帝国比,可不是一个身量。 桑卡知道,海上贸易的一大半,是和大宋帝国的贸易得来的,这个时候和大宋帝国开战,是在是昏招。但他虽然是副大祭司,但是真正的权利是在夏尔玛、舒喀和提亚蒂手里,只不过图拉米离不开自己,勉强算是坐在遮罗王朝的第五把交椅上。 “我尊敬的国王,目前的财政,打一场有限的局部战争还是可以的。但作为遮罗王朝的财政大臣,我必须向我的国王提出建议,一是战争必须在可控制之内,如果被拖入长时间的战争,我们的财力不足以维持;第二就是不能两线作战,现在北面有联盟军,南面是大宋帝国和僧伽罗国的联军,我们只能先击溃其中一路,不能同时南北作战。最后就是要提防大宋帝国的舰队对我们进行封锁,断绝海上的通道,我们的粮食不足,每年需要大量的贸易进口,现在正是雨季,一但封锁海道,我们的粮食储备只能坚持半年。三个月后就将采取配给制,需要提请国王陛下引起注意。” 客观地讲,桑卡还是一位十分称职的大臣,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夏尔玛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也就做到这个地步了,就看军队能不能打好这一仗。 “既然如此,提亚蒂,命令你组建南方军团,担任军团长,舒喀出任副军团长;迪威组建北方军团,担任军团长,遮密卫塞里米担任副军团长。桑卡大祭司、提波宰执负责辎重保障;夏尔玛大祭司,恐怕你和威尔斯要和大宋帝国的皇帝先要见见面,摸摸底,我们的军队调动、集结是需要时间的。”图拉米开始发动起他的战争机器。 “谨遵王命!”众人起身施礼后退下。 整个遮罗王朝像是一口烧开水的大锅,开始沸腾起来。 “图拉米是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赵构的帅帐内,赵构指着巨大的木图说道。 临时代总督汪若海、陆战三师师长武成、孔雀军团军团长黛妃黛米拉、副军团长阿卡莎、陆战二团团长姜实,四团团长梁利,六团团长王睿,还有圣象军团军团长魏和,以及两营一卫的巨头赵新、赵生、龙一。 赵构身后站着高进,他的警卫总局的局长。 对赵构这句地地道道的大宋俚语,黛米拉和阿卡莎似懂非懂,其实是完全不懂,但又不能问,因为经常出笑话。 “想和,心有不甘;想打,底气不足。”看到了黛米拉和阿卡莎的不解,赵构补刀说道。 黛米拉瞪了赵构一眼,好好的话,为什么分成两种说法,汉语还真是博大精深。 “蛟龙送回来消息,图拉米还是要战,组建了一南一北两个军团,这是编制表。”汪若海递给赵构一张军事报表,这是昨晚上汪若海等待了一个晚上汇总出来的情报。 “提亚蒂终归是不甘心,这个遮罗王的军神,这是要抻一抻我们啊。怎么样,谁去会会这个提亚蒂?” “狮王陛下,阿卡莎和孔雀军团请战!”大家没有料到,阿卡莎居然第一个站起来请令。 黛米拉反应过来,也并肩站在阿卡莎身边说道:“对,狮王,我的孔雀军团需要一个正名之战。” 赵构笑道:“阿卡莎、黛米拉,孔雀军团只有一千人,而遮罗王的南方军团可是有二十万大军,还有最为精锐的战象军团,你们不怕吗?” 黛米拉可没有想这么多,也没有这么详细的情报,听到赵构如此一说,脸上花容失色,可是嘴上却是不服气:“这……我们还有狮王!” 也算脑子反应快,就连阿卡莎也投来赞许的目光。 赵构笑道:“孔雀军团精神可嘉,勇气可赞,但兵事凶险,可不能脑子一热就匆忙做出决定,可知人命关天,何况是几十万大军的决战。” 这也是婉转地提出了批评,但还是肯定为主,阿卡莎若有所思,黛米拉满脸激动。 “提亚蒂之所以敢一战,无非是依仗他的战象军团的五六百头长鼻子牛妖,整个遮罗王朝号称有百万军队,那是吹牛。他这么一点地盘,充其量五十万是上限,其中还包括二十万左右的辅兵,真正的野战部队也就三十万左右,其中精锐部队不过二十万。 他兵分两路,主要战场在南方,那么提亚蒂的南方军团也就在二十万左右,加上十万辅兵,绝对不会超过三十万,就是这个兵力,他会既没有战场纵深,也没有战场宽度,反倒是会自己束缚住自己的手脚。 北方军团在十万人左右,他们只要和北方联军形成对峙,不让联盟军队南下就是胜利,所以不会主动采取攻势,只能采取守势,顶多局部发起攻势牵制联盟的注意力而已。”赵构站在木图前,挥斥方遒。 他用手一指南部地区,继续说道:“遮罗王朝的地形,南都是德干高原,地形以高原山地为主,这样的地形对密集队形不利,一路是仰攻的态势。提亚蒂还自称遮罗王朝军神,连自己的地盘都不了解,我看是有点徒有虚名而已。” 他顺着木图一路向北,笑道:“三十万大军的给养,就这样一步一个台阶运送过来,这条运输线得多长,提亚蒂算过了吗?累死他也运输不了多少,他的长鼻子牛妖一天得吃多少东西?我让它们饿着肚子上战场,看看这些长鼻子牛妖到时候能不能迈得开步子。” 回头对黛米拉说道:“你的孔雀军团不是请战吗?那我就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第670章 战场的节点 提亚蒂集结好军队开拔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以后的事情。 提亚蒂为了自己的名誉,赌上了遮罗王朝的国之战。提亚蒂将整个遮罗王朝的大象都集中起来,战象军团扩建到了一千头,按照每头大象四名士兵、四名辅役、两名饲夫这个最小的编制算,这战象军团就编成了一个万人队,他就是要靠这个万人队,打造万人敌。 但这就会出现一个问题,提亚蒂的大军以大象军团为主,自然所有的行动就围绕着这“长鼻子牛妖”展开,你就只有一个特点,慢,不仅慢,而且战线无限拉长。 他派了一个万人队的前锋军,就是为了给大象军团开路,两个辅兵万人队在后面,负责给大象军团运输物资,其余大军都在后面。整个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顺着德干高原的东部相对平缓的地区缓步推进。 舒喀的波密卫是皇城卫,自然不能都带出来,他只带了一个万人队,作为右路军,负责掩护大军右翼安全,还是战场预备军。不过,舒喀可是有些不舒心,他本想担任军团主力的,但是提亚蒂是军团长,加上这次是以战象军团为主,提亚蒂把舒喀放在相对安全的右翼。这里面,还有图拉米这层关系,战场凶险,要是舒喀战场上有个意外,提亚蒂的军队生涯估计也就结束了。 左路大军是提亚蒂的一名心腹,遮邦卫的阿尼基尼(相当于军长)桑奇斯。遮邦卫南下迟了两天,成为这次战役的导火索,对这件事,桑奇斯有些冤枉。 遮邦卫是外三卫的第三卫,驻地在皇城海拉德的东南之地,成为拱卫皇城海拉德的唯一个外卫,其余都是内三卫的差事。 桑奇斯接到的任务是保护大军左翼安全,主要是防止大宋帝国的舰队登陆侧击整个大军的左翼,这也是当初南下的主要通道的意义所在,桑奇斯是个纯粹的军人,也是提亚蒂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做事中规中矩,谨慎小心,为人宽厚,经常将自己的薪水救济下面的士兵,很得基层士兵的尊敬。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现象,中路大军行动迟缓,右翼西路大军却急行猛进,左翼大军规规矩矩,沿途侦察完毕,确认没有宋军的登陆队伍之后,才向下一个目标进军,这样一来,就拉在了最后。 更有后面的,是运输辎重的队伍。本来遮罗王朝军队里面的战时运输主要工具是大象,但这次提亚蒂把大象抽调一空,这运输就成了问题,牛车又慢,拉得又少,这样一来,整个辎重运输线前前后后足有上百里。 麦金斯是沙浦邦济寨的一名帮办,说明白了,就是辅兵的联系人,负责联系各村寨能够出劳役的差事,也算是一个小官。 今天一共走了不到三十里,这牛车就散了十三辆,加上前些日子断断续续地损失,他们这个小队马上就要走不动了,再不想法子补充车辆,超重的牛车还会像今天一样,被压塌了,就连牛都累趴下了。 安排好大伙歇息,天已经黑了下来,麦金斯前前后后又巡视了一遍,觉得万无一失,才爬上自己这辆牛车,躺在上面,这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了,刚刚啃了两口干饭团子,眼皮子就再也睁不开,手里还攥着半拉糙米饭团,就进入了梦乡。 嗯,还有海鱼肉,这是什么?哈哈,是精米饭团,配上浓浓的一碗鱼汤……啊哈,够爽……咦,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有人来和我抢吃的? 麦金斯一激灵,忽的从车上翻坐起来,这不是梦,四下里的呐喊声由远及近已经冲了过来。 是骑兵! 麦金斯刚刚翻下车躲起来,就见一大队的骑兵手里举着火炬在挨个放火,因为大车都是卸了车圈围在一起,上面都是大象和军马的饲料以及其他补给,麦金斯大胆抬起头向前后张望了一下,心里说道:“坏了,这伙骑兵人数不少,前前后后的车队都已经燃起了大火,恐怕这趟差使算是完蛋了。” 咦?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出于强烈的好奇,麦金斯偷偷探出脑袋来,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四处纵火的骑兵,果然在来来往往的口令声中,判断出这是一伙子女骑兵,难道是已经传遍了天竺半岛的黛米拉皇妃的孔雀军团? 很快他就得到了证实,的的确确是黛米拉的孔雀军团,因为所有人的右臂上,都有一个孔雀图腾的臂章,在火光的映照下,栩栩如生。 当提亚蒂接到报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这让一向稳重的提亚蒂军团长第一次掀翻了桌子。 “懦夫、胆小鬼……”提亚蒂咆哮着谴责大宋军队没有绅士风度的偷袭,而且是让女人走向了战场。 “军团长,我们不能再走了,这次辎重部队损失巨大,不仅所有补给全部化为灰烬,就连车辆也损失殆尽。重新收集粮草和修整车辆,我们至少需要耽误五到七天的时间。”负责后勤补给的詹尼罗向提亚蒂忧心忡忡地汇报道。 提亚蒂忽然问道:“舒喀的遮密卫到了哪里?” “他们现在已经突击到了塔西瓦尔地区。”一旁的随军参议说道。 “舒喀立功心切,他的速度太快了,已经和我们拉开两天的距离,我们现在停下来,即使他接到停止行军的命令,也在今天晚上了。那也要通知他,命令通讯兵,务必在天黑之前将此令交于副军团长舒喀。”提亚蒂将匆匆写好的命令压上火漆交于参议,严肃命令道。 “命令桑奇斯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于明天晚上日落前,赶到纳杰瓦。”又一份加急命令下达。 提亚蒂回身对詹尼罗说道:“你亲自前去吉尔伯特盯着,命令哈吉克酋长,三日之内凑齐所需粮草,只要完成任务,我保举他担任下一届吉尔伯特大区的大酋长。” 詹尼罗急冲冲出去,他也是担心粮草补给的问题,现在随军携带的物资只能保障三天所需,如果遇上战斗,恐怕连两天也坚持不下来。 夜晚,是大宋帝国蛟龙特战队的天下。 大队长赵龙,副大队长何峰亲自带领蛟龙,淹没在无边的黑夜里。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进行不间断的骚扰,让提亚蒂的大军彻夜难安。 赵龙带着第一小队,何峰带着第二小队,武小艺带着第三小队,分别从东、西、南三个方向摸了上去。 钢臂弓带着嗤嗤嗤燃烧的火箭落在提亚蒂的各个大营的时候,提亚蒂刚刚迷迷糊糊地入睡。 骤然响起的海螺号角吹出了一级戒备的号音,提亚蒂在护卫的协助下披甲完毕,走出大营,却看到四下里乱哄哄的,不少身影在来回跑动,这是他的护卫亲兵在布置警戒,反应还算快,但明显有些慌乱,因为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提亚蒂很快发现了不对,命令通讯兵吹起螺号,告诉各营坚守自己的大营,巡逻队出动,侦察敌情,无令不得擅动。 应对还算及时,各营很快安静下来,值守的警卫部队已经在大营寨墙列队,弓上弦,刀出鞘,虎视眈眈警惕的眼睛盯着四周黑漆漆的夜晚。 其余人员正在各处灭火,好在没有引燃其他设施,几座军帐被引燃,已经被扑灭。 “让拉德将他的夜鬼派出去,找到这些可恶的夜猴子,全力绞杀。”提亚蒂恶狠狠地下达命令。 不一会的功夫,几队黑影便从不同的方向扑向黑漆漆的森林里,融入到无边的黑夜中。 提亚蒂坐在大帐中,索性不再睡觉,叫上战象军团的副军团长伯斯塔、血色骑兵军团军团长米尔金斯和随军牧师克莱儿,商议休整期间的各项事宜。 突然一声“嗤儿”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声炸响在半空,瞬间整个大营被白光映照如同白日。同时传来一阵阵锣鼓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呐喊,像是有千军万马冲杀过来,一枚枚拖曳着明亮火焰的“火箭”再次啸叫着一头扎向他的大营,虽然有些落在大营外面,但也有不少火箭射倒大营里,再度引起一些骚动,但提亚蒂有严令在前,倒也没有发生大的骚乱。 “拉德是怎么搞的?这些臭虫为什么还在?叫他立刻前来见我。”提亚蒂怒吼着冲亲卫喊道。 不一会儿亲卫进来禀报,拉德和他的夜鬼没有回来,一个也没有。 提亚蒂蹭就站了起来,来到军帐外,盯着远处的黑夜,说道:“拉德的夜鬼小队从来没有失手过,从来没有。难道这一百多人都失踪了?这绝不可能!” “派人去找。”提亚蒂下令道。 “克喀队长亲自带人去了,应该很快回来。”一名亲卫急忙说道。 提亚蒂点点头,克喀是自己手下最出色的队长,出身猎手的克喀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夜鬼也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对夜鬼,他有着更深的感情。 在焦急、烦躁和疲惫中,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整个森林周围重归安静,一些鸟雀开始出外觅食,叽叽喳喳的声音预示着森林里是安全的。 但为什么克喀还没有回来? 很快,提亚蒂就看到几个狼狈的身影急速逃窜出森林,向着大营急速跑来,最前面的,就是克喀队长。 提亚蒂等人急忙迎上去,等克喀等人跑到了跟前,提亚蒂惊诧地发现克喀等逃回来的四个人,脸色苍白,六神无主的样子,哆哆嗦嗦地只会重复一句话:“魔鬼、魔鬼……他们是魔鬼……” 是夜,这个提亚蒂大军大营,没有一个人能够睡上一个完整的囫囵觉。 第671章 萝卜和大棒 好不容易从镇静下来的克喀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却让提亚蒂备受打击。 克喀找到了拉德和他的夜鬼小队的一部分人,不过都或被扭断了脖子,或割开了喉咙,更有一些人死在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陷阱之下,更有几名夜鬼被倒吊着身子在大树上晃来晃去,可是,脑袋没有了。 越往里面去,遇到的场景越是恐怖,终于有一名亲卫忍受不了这种无形的恐惧,开始呕吐。但更让人感到恐惧是,克喀身后的亲卫一个个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一个十几人的小队,等他发现不对劲儿,就只剩下他们四个。 于是在极度的恐惧中,克喀大叫一阵,率先向后撒腿就跑,其余人像极了被野兽追杀的样子,魂飞魄散地逃出了森林,到现在还不敢回忆发生的一切。 提亚蒂也是无语,安慰了克喀,让他们好好休息,缓一缓,遂带着伯斯塔和米尔金斯等人回到大帐,商议对策。 一路上,提亚蒂骂声不断,反复嘟囔着“胆小鬼、懦夫、无耻……”之类的话语,伯斯塔和米尔金斯等人也不敢接话,只好默默地跟着提亚蒂回到大帐中。 但是伯斯塔发现提亚蒂一回到大帐,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嘟囔一句,而是俯身在地图上,反复在比划着地图上的几个点。 “我们遇上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对手。”提亚蒂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道。 伯斯塔和米尔金斯互相看了一眼,脸色凝重,而随军祭司克莱尔却说道:“提亚蒂军团长,现在军中士气不妙,大家都在议论昨晚上的魔鬼,看来需要时间安抚才行。我必须先到各军营转一转,及时处理士兵中的一些问题。” 提亚蒂紧紧握住克莱儿的手,低声说道:“我的军团需要你!” 克莱儿点点头,轻轻施礼后退下。 “军团长,我们需要做什么?”副军团长伯斯塔问道。 “我们目前什么也做不了,在詹尼罗回来之前,最好是休整。我们的补给所剩无几,不能强行行军,一旦发生遭遇战,是致命的。还没有到我们预设的战场,我的象群施展不开,威力也就发挥不出来。”提亚蒂还是比较客观的。 “我想我可以率领血色骑兵军团前出试探一下,顺便侦察一下预设的战场,按照您的计划,应该在高止山谷外的河谷平原,我们需要哪里的情报。”米尔金斯壮硕的身躯晃动着,向提亚蒂请战。 提亚蒂陷入沉思,米尔金斯这个建议,本来是在计划之内,但现在发生了变化,一旦米尔金斯陷入包围,提亚蒂是无法及时救援的,而血色军团是提亚蒂手中现在唯一的预备军团。舒喀和桑奇斯距离太远,根本指望不上。 但如果没有事先侦察,一但大军前行,则毫无退路,东西高止山形成的山谷以东,是难得的一处冲击平原,最适合他的战象军团发挥作用,这个险,值得去冒吗? 提亚蒂还在犹豫,伯斯塔说道:“血色骑兵军团有两万人,我可以带领一个万人队做接应。” “不行,你要留下来协助我指挥战象军团。再说,分兵而进,万一被对方分别包围,首尾不能相顾,我们就会失去唯一的机动力量。舒喀的遮密卫,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动用。桑奇斯十分谨慎,他应该给我们看住后路,不能调动。唉,看上去我们有三十万大军,可真正用于战场的,其实也就十万人左右,这些辅兵,只要不碍事就好。陛下的扩军速度太快了,只看到了数量,却没有提高军队的战力,光有人数是不行的。”提亚蒂有些伤感。 米尔金斯和伯斯塔却不敢接话,能直言批评国王陛下的,只有提亚蒂敢说,他们不敢触这个霉头,回头他让陛下知道,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但从军事的角度出发,米尔金斯的建议是非常好的一个建议,提亚蒂如何不知呢?是需要他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米尔金斯,我决定了,你带血色骑兵军团前出建立桥头堡阵地,牢牢守住高止山山谷,只要占据山谷口,我们就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你带血色军团先走,带我的手令,全军的物资先紧着你挑选,配足配全,明天一早出发。” 提亚蒂绝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将领,他下达了从军事的角度来讲,非常正确的命令。 “才刺激了一个晚上,就受不了了?” 高止山山谷东南方向,一处山地上,赵构的大纛迎风飘扬。硕大无比的大帅军帐内,赵构笑着对汪若海说道。 “这个提亚蒂还是有战略眼光的,能审时度势,及时做出调整,也不枉他这个遮罗王朝的军神绰号。”汪若海笑道。 “孔雀军团休整得咋样了?”赵构回身问黛米拉和阿卡莎。 “完全没有问题,随时可以投入战斗。”黛米拉还沉浸在首战大胜的喜悦里,她发现,仗居然还可以这样打。 阿卡莎也是心潮澎湃,虽然孔雀军团第一次的实战是夜战,但却是在烈火营的“鞭策下”进行了无数次演练,出击的时机、战术任务的划分、攻击的路线、打击的节点和节奏……这些都是无数次演练熟练后,才在烈火营带领下进行了实战尝试,虽然面对的大多是辅兵,但其中还是不乏遮普卫、遮邦卫的留守兵团,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但在烈火营的无差别攻击下,正如烈火席卷,所有的抵抗都在烈火营的攻击下土崩瓦解,孔雀军团其实就是放了一把火而已,但这份军功,可是实实在在扣在孔雀军团的头上。就冲这一点,就已经颠覆了阿卡莎对大宋军队的认知,也引发可她的深思。 “谢雨,蛟龙的情报传回来没有?” 谢雨现在已经在大帅的帅帐工作得得心应手,赵构对培养年轻人,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谢雨出身烈属之家,其兄谢凤曾是大宋的一面旗帜,也是大宋军队的军中楷模,谢雨秉承其兄之志,从来没有丢过老谢家的脸面。 “回禀大帅,赵大队回复,提亚蒂要在当地征收粮草,他们建议还可再放一把火。”谢雨起立回道。 “让赵龙适可而止,不要再刺激提亚蒂,万一他不动了,我们准备的一锅大餐谁来吃?停止袭扰,让他全力搜集军队调动情报,及时回传。”赵构下令道。 “应该给他一些粮草,提亚蒂才能被我们牵着鼻子走。他要想打破局面,一定会提前和我们决战,否则,拖也能把他拖死,谁让他养活了这么多长鼻子牛妖。”武成师长笑呵呵地说道,他们都喜欢大帅给这些长鼻子动物起的这个新奇的称呼,长鼻子牛妖,还真贴切。 “东叟,你判断提亚蒂的战场在高止山山谷东南的河谷平原,确定吗?”赵构问道。 “大帅和诸位将军请看,”汪若海一指木图说道:“提亚蒂的主力是这一千多头大象,什么地方才能让他展开兵力?只有这片平原。整个南部地区除了山地就是山谷,他三路大军压上来,不就是想把我们压缩在这个地区和他决战吗?如果按照我们的战法,一路上有无数个方法让他损兵折将,即使来到河谷平原,也所剩无几。但大帅考虑到他的战线太长,如果分成几个阶段分别攻击,有可能提亚蒂会缩回去,对我们以后的收服遮罗王国不利,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在河谷平原全歼提亚蒂的战象、哦是长鼻子牛妖军团,对整个遮罗王国的打击是最大的,我们有这个信心,才会如此部署,您常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无力回天。前几次的小打小闹,已经撩拨起他的怒火,我们放任他长驱直入,给他一根胡萝卜啃啃,加上他粮草无继,势必想速战速决,一定会全力出击。我们在这里以逸待劳,后面派出一支部队负责踹屁股,这个关门打狗的阵势,听着都过瘾,不是吗?” 汪若海兴致勃勃地在地图上将作战计划一一列举出来,除了兴奋,还是兴奋,这可是他第一次作为前敌总指挥指挥的大型战役。 “但是,这么大的一场战役,按照作战程序,他会派出前出军团前来遂行战术侦察任务,或者干脆执行试探性攻击,我的判断会是后者,综合对方的兵力部署,最有可能派出的是他的血色骑兵军团,很明显,能够快打快撤。” “好,下面请作战部宣读作战令。”赵构下令道。 谢雨起身命令道: “命令:第一阶段作战任务,代号‘胡萝卜计划’。 命令一、武成师长率领陆战四团、六团,为监视军团,武成师长为总指挥。监视舒喀的遮密卫军团,并遂行牵制任务。 命令二、陆战二团、以及明天赶到的陆战一团一部,为设伏集团,一团长王诚为总指挥,负责接敌,只许败,不许胜,将伤亡降到最低,向河谷以西地区撤离,魏和圣象军团负责接应。 命令三、魏和军团长的圣象军团,为外围游弋军团,魏和为总指挥。接应设伏集团撤离。 第二阶段作战,代号“大棒计划”。 命令一:设伏集团自西北绕向敌后,穿插至高止山谷口,切断敌长鼻子牛妖军团后路。 命令二、监视军团自高止山西麓迈索尔地区,配属炮兵一团,迎战舒喀军团,力求全歼,舒喀力求活捉。 命令三、第三舰队副司令卢卫国,率领带领“琼山号”“澄迈号”驱逐舰,并“乐惠号”“陵水号”“感恩号”三艘护卫舰,在河谷平原的入海口阿迪兰,封锁海口,并实施炮火支援作战。 命令四、暴风营、烈火营、新编黛米拉岛狮子军团为主攻集团,配属炮兵二团,赵新军长为总指挥,负责河谷平原主战场的歼敌任务。 命令五、孔雀军团为主战场外围游弋军团,负责歼灭漏网之鱼,教导一大队协助执行。 命令六、陆战三团一部和飞龙卫担任总预备队,总指挥大帅。 此次战役前敌总指挥,汪若海。各部是否清楚?” 第672章 血色高止山 舒喀的遮密卫军团,在西高止山的帕拉汗山口被路障阻断了前进的道路。 这个地方是典型的两山夹一谷的地形,非常适合伏击,两边山头上放上弓箭手,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 舒喀的前锋军组织千人队,顶着大盾攻击了三次,均被灰溜溜地打了回来。居高临下的石头落下来,可不是凡夫肉体和一块盾牌能抵挡的住的。 宋军人马并不多,第三陆战师师长武成坐在山头上,看着山脚下舒喀扎下的营盘,不禁点点头,这个舒喀,还是有些军事造诣的,可不是一个绣花枕头样子货。起码知难而退,没有头脑一热不管不顾,这份战场上表现出来的冷静,就是一名将领的好品质。 自己的艰巨任务还在后面,牵制遮密卫好说,这个帕拉汗山口地势险要,自己只需一个团,就能完成这个任务。关键是第二阶段的战斗,要活捉舒喀,炮火弓箭不长眼睛,他要是一不小心中了头彩,能怪谁? 但这是命令,必须不折不扣完成,虽然命令里面是“尽量活捉”这个字眼,但活捉是结果啊,你弄了一个死尸回去,“尽量”了吗? 他武成丢不起这个人。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让他一个师长干这个活,说起来,还真是有难度。算了,没有难度,这叫挑战吗? “魏国安!” “到!”一位身着森林迷彩的敦实黑脸膛中校军官大声喊道。 “给你们侦察营一个任务……” 两个时辰后,一个小队三十人趁着夜色消失在山谷里。 陆战三师一团团长王诚第一次担任总指挥,也是第一次接到“打败仗”的战斗任务。 看着撅起来能拴一头犟驴的嘴的王诚,汪若海笑道:“怎么,王团长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汪总指挥,您说,咱老王是怕死的人吗?只要您下令,不就是一个血色骑兵军团两万人吗?虽然我们不到一万人,但只要一声令下,我让这个什么血色军团把这两万人的血都撒在河谷平原,我愿意立下军令状!” 汪若海脸色一变,严厉说道:“王团长,打胜仗固然需要,但怎么打好这个‘败仗’,可是对你这个团长一个艰巨的考验。胜仗好打,败仗难求。要在败中寻找全身而退的时机,既不能让对手看出来我们没有尽力,又不能增加不必要的伤亡,这需要对战场整个节奏很好的把控能力、军队的调度能力、攻防进退自如的超强战斗力。试想,咱们整个远征军不过五万人,即使加上黛米拉岛的狮子军团和圣象军团,也不过六七万人,可对方是三十万大军,没有一个全面布局,怎么能毕其功于一役? 我们这六七万军队,都渴望打胜仗,但能打巧妙‘败仗’的部队还没有?你成为第一个诱饵部队,这是你第一团、二团的荣幸,你要完成不了任务,枉对大帅对你的信任!你要不行,我向大帅建议换人吧!” 一番严厉的训斥,反倒是让王诚好像开了一点窍,他眼珠子转了几圈,拉过汪若海低声问道:“总指挥,您是说是大帅点我的将?” 汪若海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说干不干?” “我干!我干!总指挥,我干还不成吗,千万别和大帅说,不就是败得好看一些吗?我就像一头饿狼,在这头大虫身上撕下一块肉就跑,就是这个味儿吧?”王诚别着脖颈嘟囔道。 “你还别不上心,要是伤筋动骨了,以后的战斗你就在旁边看热闹吧。”汪若海也怕王诚把事情办坏了,打得狠了,缩回去不出来了不行;打得轻了,会让对方产生怀疑,也不好说。这个分寸,还真是不好拿捏。 王诚说归说,但真正执行命令却是不含糊。他带着手下五个营长加上侦察连、警卫连、工兵连、卫生队等直属部门的主官,来现场勘察地形,布置任务。 这是老传统了,还是赵构带出来的好习惯,军队主官必须在大战前亲自查看作战区域地形地貌,不能躲在作战室里只会看着地图指挥,不做赵括。 王诚来到河谷地区,现在已是天竺半岛雨季和旱季的交汇时段,相对来讲,受季风的影响不大,所以赵构才会让第三舰队部分舰船近距离支援作战。 这是一处占地大约在十平方公里左右的冲积平原,沿着东南缓缓降低的地形,深入到海。因为东西高止山的作用,季风在这里的作用大大降低,但因为没有进行国家规划,还没有有效利用起来这片富饶的土地。 这片平原南北宽,东西长,是个喇叭口的形状,喇叭嘴就是西高止山的山谷口。 敞开的平原西部,受高止山的影响,略显阶梯状,类似于起伏的丘陵。而向东北、东南,则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 王诚要想全身而退,东北方向是最佳。有利于水军舰船炮火的掩护,但汪若海告诉王诚,水军的炮火主要是配合第二阶段战役实施,不能在第一阶段就把底牌露出来。 “只能靠自己了。”王诚心里想到这里,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 接应,要多备弓箭,进行拦阻覆盖性射击,这个任务,交给二团的三营,这个营齐装满员,一千多人,三轮箭,近五千支箭,可以个自己争取半柱香的时间,虽然不很充足,但也够了。 左翼让二团来,自己的一团两个营为右翼,不设中路,三千人在左,三千人在右,战场的宽度够用,纵深不够,钩子战术施展不开,要变化一下才行。 自己率领警卫连和侦察连殿后,让工兵连在河谷东北方向的入口处安排火药包,在第一波次拦阻射击后,炸断追兵的道路,让他们知难而退。 野战医院设在东北入海出的高地反斜面,提前和水军沟通好,用不上你的舰炮,你给我撤退伤兵总行了吧,希望伤兵不要太多…… 王诚带着人正一点点现场布置任务,忽然警卫排长指着远处说道:“团长,是大帅暴风营、烈火营和狮子军团的人。” 王诚抬头眺望,的确是暴风营的黑底狂飙战旗和烈火营的怒火战旗,狮子军团的军旗倒是满刺眼,红底黄边,正中间一头狮子右爪子宝剑、左爪子盾牌,倒是蛮威武。 “后面的战斗才轮到他们,这么早来干什么?”王诚心里面嘟囔着,脸上可不敢有所表示,两营一卫,那是大帅直属部队,全军最牛的三卫,随便拉出来一个,当他这样的小团长丝毫没有问题。还别不服气,三营一卫在大宋帝国军事指挥学院里面的轮训进修次数最多、时间最长、频率最快,人数最众。 还是要主动打一个招呼的,也好向赵新、赵生两位军长当面请教一二,这个机会可是最难得。 “王老大,这个仗不好打吧。哈哈哈……” 一见面,赵新骑在一匹全身乌黑发亮,脑门上一个大白旋儿的新坐骑“千里一盏灯”上,调侃王诚,身后的赵生同样哈哈大笑,就连后面的布奈伽也是微微一笑。 “赵老大,您给看看,哪儿还不合适。”王诚也不客气,简单扼要将自己的部署说给赵新。 赵新点点头说道:“陆战师的人,果然不一样。布局严谨,面面俱到,尤其是想到了用军舰撤离,好法子,你居然和大帅想到了一处。大帅今天命令卢副司令增加两条医疗船在内海待命,还真让你用上了。别的不说了,咱和赵老二的烈火营也当过饵,这个仗不好打,你知道难在哪儿吗?告诉你,你的屁股得敦敦实实的才行。你刚才部署的掩护部队只有直属的两个连级单位,最多四百人,不行,太单薄了。如果不等你撤到接应的谷口,就被冲垮了怎么办?你是要撤退的,被‘打败了’,可不是被打散了。记住,屁股上面,多打几块补丁,不漏风。” 王诚激动得满脸通红,急忙敬礼道:“啥也不说了,打完仗,请几位大哥喝酒。” 急冲冲下去重新部署安排去了。 赵新看着远去的王诚一行,笑着对赵生和布奈伽说道:“还是大帅考虑得周祥,武司令的陆战三师,注定是要一战成名的。我说,老布,你的小狮子咋样,还用不用再看一遍地形?” 布奈伽有些激动,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总……指挥阁下,是…狮子军团,不是…小狮子。我的军团没有问题!”最后一句倒是坚定有力,毫不迟疑。 “大帅在看着你和你的狮子军团。”赵生拍拍布奈伽的肩膀,把一句最有力量的话吹到了布奈伽的耳朵里。 “哟嗬嗬、驾!”赵新忽然大声吆喝着策马狂奔,他要把这片战场的每一寸土地都牢牢记在心里,这里,将是他的天下。 就在大宋帝国的各部紧锣密鼓地准备的时候,提亚蒂接到了舒喀发回来的进攻受阻的情报。 提亚蒂很快就找到了帕拉汗山口的位置,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看来,大宋帝国的统帅,那位皇帝陛下,也不是简单人物,这一下子就打在提亚蒂的痛处。 还有一个没想到,宋军的行动居然如此迅速,几乎是一夜之间长途奔袭,抢占了帕拉汗山口。按照提亚蒂的计划,舒喀的军团应该在天黑之前赶到帕拉汗山口的,他距离那里只有几十里路,但大宋军队远在百里之外。 结果是舒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晚上,却被结结实实按在帕拉汗山谷一动不能动。据情报显示,宋军的兵力只有两千人左右,明显是在牵制舒喀的遮密卫这一万大军精锐。 一个山谷,两千人,就让舒喀最精锐的遮密卫大军寸步难行。 桑奇斯奉命后撤,保护后勤线,吉尔伯特的哈吉克酋长拼死拼活又为提亚蒂的大军搜集了足够支撑十天的粮草,第一批二百辆大车的粮草已经在桑奇斯的护卫下,运抵提亚蒂大营,算是这两天传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血色骑兵军团已经出发了一天,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明天的正午之前,赶到高止山山口,目前那里还没有发现宋军大规模调动,倒是发现有小股宋军活动的迹象。 这也不难理解,双方都明白,河谷平原才是双方争夺的战场。 第673章 欲擒才故纵 严格来说,提亚蒂的停止行军的命令还真是“恰到好处”。 按照原计划,舒喀的右路军团的目标就是帕拉汗山口,只不过是因为提亚蒂的大军受到袭扰放慢了行军速度,致使右路大军过于突前,但即使是这样,提亚蒂也没有想到舒喀赶到帕拉汗山口。 据斥候侦探情报,大宋帝国的军队只有七万人左右,其中还包括两万左右的黛米拉岛狮子军团和千人左右的孔雀军团。 对此,提亚蒂嗤之以鼻,“狮子军团?连母猫也不如的军团。”在心里,提亚蒂从来没有把僧伽罗国的军队放在眼里,要不是隔着海峡,僧伽罗国早就成为遮罗王朝的一个邦了。 真正的大宋帝国的军队,满打满算不超过五万人,其中大约有一万多人留在黛米拉岛,补充了一个所谓的圣象军团,大约五千人左右,不过是一群俘虏组建而成,一群叛徒,不足为虑。 这样一来,登陆遮罗邦王朝的大宋军队在四万人左右,而自己则汇聚了战象军团两万精锐、血色骑兵军团两万人、前锋军一个万人队,护卫中军五万人,桑奇斯左翼军团五万人,詹尼罗的后卫军团三万人,还有舒喀的两万人左右的右翼军团,近二十万的兵力。 这里面虽然有近一半的辅兵,但十万精锐都在自己手里,兵力对比也能达到二比一,况且还有战无不胜的战象军团。 舒喀的右翼军赶不上就赶不上吧,也好,算是能向图拉米国王陛下有个交代,真有一个战场意外,毕竟是国王的亲弟弟,自己要担着多大的风险啊? 米尔金斯应该到达指定山谷地区了,可是不知道和宋军交手了没有,战果如何? “报告军团长,米尔金斯军团长军报,他的血色军团在河谷平原击溃大宋帝国精锐骑兵一个万人队,缴获大量物资器械,米尔金斯已经占领谷口,并进一步控制了河谷出口。河谷平原东北、东南地区有宋军主力把守,海上有宋国军舰,看样子在做好撤退的准备。” 一名血色军团的骑兵满是尘土、一身疲惫但很兴奋地向提亚蒂汇报。另外一名骑兵把缴获的一把宋刀递给提亚蒂。 提亚蒂哈哈大笑,连说:“好,好。好!”接过战利品,抽刀出鞘,寒芒森森,挥手削去,一个绑着火把的木桩应声劈为两端。 “这大宋帝国的钢刀,的确不俗。唉,要是我的勇士都能用上这样的武器,整个天竺半岛,谁是敌手?”提亚蒂信心满满,这是最近以来接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敌人的战斗力如何?”提亚蒂仔细询问道。 “很顽强,我们两万人包围了对方一个万人队,力战许久,却不能全歼,只能击溃。宋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和小规模作战群的配合很厉害,战场指挥官临场指挥很有功力,撤退丝毫不乱,担任掩护的后卫悍不畏死,战场上所有敌人的伤亡人员被全部救走撤往海上。军团长命令追击,但被拦阻得厉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军团长下令结束战斗。宋军在战场上丢弃了很多物资、车辆,都在军报里写着。”米尔金斯派回来的传令兵口齿伶俐,复述准确,提亚蒂听了,激动不已。 随军牧师克莱尔激动地说道:“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士兵们,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提亚蒂高兴说道:“对,克莱尔,你去告诉咱们的勇士们,大宋帝国的军队,不过如此,他们未战先怯,已经在寻思撤退的路线了,我们需要一鼓作气,将他们撵下大海里去。” 克莱尔兴致冲冲地走了。副军团长伯斯塔也很兴奋,对提亚蒂说道:“好消息是一个接一个,桑奇斯的后卫军团已经护送着第二批粮草辎重赶了上来,虽然舒喀军团被阻,但也牵制了宋军几千人,让本来兵力上就捉襟见肘的宋军,将来投入到决战的兵力就会大大减少。桑奇斯还报告说,和他左路军对峙的宋军也退了回去,大概也是接到了宋军战败的情报做出的兵力收缩,军团长,正如您说的,我们应当趁机将宋军赶下海去。” 提亚蒂忽的起身,命令道:“传我命令,全军开拔,目标,河谷平原决战场,和宋军决一死战!” “提亚蒂上钩了。”赵龙回来禀报。 “辛苦了。谁在盯着?”汪若海问道。 “何峰的二队和武小艺的三队,一人一队在盯着中路和左路,武成师长那里有魏国安的侦察营盯着。”赵龙汇报道。 “很好,随时汇报敌人的动静。龙四带着魔卫出去了,让你的人注意确认口令,大帅要战场遮蔽,要准备请客人入席了。”汪若海兴奋地说道。 “太好了,终于盼到了。总指挥,蛟龙下一阶段任务,请指示。”赵龙开始请战。 “你的一大队的任务,是负责大帅战场之外一千米的清除,不能让一人一马靠近大帅一千米之内,千米之内,龙七负责。千万不要大意,战端一开,责任重大,你要对大帅负责。”汪若海郑重说道。 赵龙立正敬礼道:“赵龙保证完成护卫任务,就是一只鸟也让它折了翅膀。”说完急冲冲出去开始部署去了。 汪若海点点头,赵龙的蛟龙大队,越来越成熟了。有他在,汪若海可以放手指挥,不再为大帅的安全操心。 汪若海整理了一下今天的情报,出了指挥室,向赵构的军帐走去,他要再次向大帅汇报敌我动态,明天,是最为关键的一天。 当黄昏的一缕夕阳拖曳着长长的光晕消散在西高止山的山背后的时候,山谷的西北方向,传来一群群战象的嘶鸣,惊的入林的倦鸟呼啦啦从树林里冲天而起,盘旋在半空中不敢落下,叽叽喳喳地大声“谴责”着这群打扰了自己安静休息的不速之客。 于是,整个高止山山谷两侧,开辟成了提亚蒂战象军团的大营,乱哄哄的几乎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才逐渐安静下来。 提亚蒂被袭扰怕了,专门加强部署了大营周边的巡查。并通知血色军团米尔金斯,连夜到大营商议军情。 当朝阳一点点露出东高止山的山脊,提亚蒂的战象军团开始布阵。一千多头大象,分成三个军阵,在大象背上象奴拼命的嘶嚎和手中长鞭的驱赶下,慢慢形成了一个个紧凑的阵型,没有办法,提亚蒂一下子就把战象全部投入战斗,战场的宽度被压缩,他就是要用战象的大脚,踏平宋军的军阵。 提亚蒂的大纛在战象军团后五百米的距离上矗立起来,副军团长伯斯塔亲自指挥战象军团的冲杀,足以掩杀挡在战象狂奔道路上的任何军阵。 远处两千多米距离上,大约一个万人队列成一个倒品字形的阵势,前面的左右两翼,看竖起来的军旗,虽然看不很清楚,但应该是大宋帝国最富有传奇的暴风、烈火两营,咦,后面的军阵怎么像是黛米拉岛的狮子军团?陆战师哪里去了?难道真被米尔金斯杀破胆了? 关键是,宋军距离这么远列阵,为的是跑起来方便吗? 还有,前面有不少突兀起来的小土包,难道这就是宋军所谓的拦阻阵型?提亚蒂可以想象大象一脚踩上去会是什么后果。 提亚蒂心中不禁对所谓的大宋帝国,撇了撇嘴,不过如此,徒有盛名而已! 太阳出来了,有些逆光。提亚蒂眯着眼睛,看着背光列阵的宋军,心里突然有些不踏实。宋军背阳列阵,不受阳光刺眼的影响,而自己的战象军团却要顶着刺眼的太阳冲锋,宋军是有意为之,还是凑巧了? 容不得提亚蒂多想,前面的伯斯塔已经扬起了进攻的绿色信号旗,“嘟嘟嘟”的号角开始吹响,象奴大声吆喝着,前面的第一批象群开始慢慢冲出军阵,向宋军阵地冲来。 紧接着,间隔一百米左右,第二批、第三批……近一千多头的战象全部冲起来的时候,即使是坐在最威武最高大的一头战象身上战楼里的伯斯塔也阻止不了战象冲锋的脚步。 顿时,“嗷……”大象的嘶鸣声响彻在整个河谷平原,其声也震震, 其势也汹汹,大有踏平一切的大无畏气概。 一千五百米,阵地上的伪装被猛然掀开,露出了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许多士兵就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似的,在有条不紊地在跑位上忙碌着。 在战场右翼也发现了类似的阵地,好像更多一些,这是什么? 提亚蒂心头骤然一紧,不好,难道这就是大宋帝国的霹雳炮,这不是安装在水师战船上的吗?都知道大宋水师厉害是因为舰船上的霹雳炮犀利无比,但怎么上了陆地上了? 不等提亚蒂回过味来,“咚咚咚……”次第响起的轰鸣声和腾起的硝烟弥漫了整个河谷平原,12磅山炮射出的弹丸摧枯拉朽一般横扫着提亚蒂的战象军团,这不是战场,这是屠宰场。 “l”型的炮兵阵地,赋予了侧射火力极大的战场效果,正面的霹雳炮前面的低洼处,一排排火箭发射车也掀开伪装,露出狰狞的面孔,随着指挥官手中的红旗狠狠劈落,“嗖嗖嗖”,拖曳着冒着焰火的火箭以较大的仰角抛射向空中,从天而降,并在落地前、落地时或落地后爆炸开来。 这才是引发大象万分惊恐的大杀器,又是火又是烟,还发出声声啸叫,加上被密集的实心弹在战场上拉出一道又一道的血槽,战象军团溃散。 前方和右翼是死地,大象在惊恐中尚有动物最本能的智慧,它在侥幸躲过一劫的头象带领下,集体左转,向着战场的左翼冲去。 不好,前面有那种会喷火的玩意,集体向后吧…… 于是,幸存的大象在战场上完成了一个华丽的转身,向着自己的主人阵地上奔跑回去。 于是,提亚蒂的中军被自己的大象冲了一个七零八落,眼看着一头头残存的大象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回窜,象背上的战楼早已不见了人影,个别象奴紧紧抓住象带,身子伏在大象背上,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但更多的箭手、长枪手、象奴则被无情地摔落下来,被硕大的象脚踩成肉饼。 后面,轰隆隆的声音逐渐逼近,两面黑底红色飞龙旗迎风飘扬,战旗引领下,暴风营烈火营的重骑兵,排成一字队形,堵墙而进。 第674章 滴血的平原 在暴风营烈火营的重骑兵,排成一字队形堵墙而进的时候,高止山谷口的血色骑兵军团突然遭到来自背后的猛烈打击。 米尔金斯最大的失误,是取得“胜利”之后,并没有派兵控制山谷两侧的高地,因为他认为宋军的残余力量都在海边等待撤离。 兵不厌诈,提亚蒂虽然估算到了大宋帝国的兵力,却没有算计到详细的兵力部署。没有做到知己知彼,这个仗还怎么打? 血色军团大胜一场,自身的伤亡却是不小,伤亡在五千人左右,有些影响后续战斗,被提亚蒂安排在后军,负责大军后路的安全策应。 米尔金斯当初还不很乐意,后来也坦然了,军功不能都让他一个人抢了,提亚蒂的战象军团才是这次战役的主力。 咦,怎么前面的阵型有些乱? 还不等米尔金斯反应过来,就看见提亚蒂心爱的战象军团的大象们就像发疯一样,逮谁撞谁,一路狼烟就席卷过来,米尔金斯手下的几名杰穆反应还是极为迅速,哗啦一声让开了中路,尽管如此,但发狂的大象阵型早已混乱不堪,不少大象并没有按照让开的路线闯过去,而是四下里漫无边际的乱窜,将血色军团的阵型冲了一个七零八落。 虽然只剩下了不到三百头大象,但也不是一般的军阵可以阻挡的。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大宋帝国的军队。 王诚的设伏集团已经完成了战场转向,悄悄来到高止山口米尔金斯的屁股后面,哪里“跌倒的”,还要从“哪里”爬起来,找回失去的面子。 他这次踹屁股,可是带着大杀器来的。赵构这次一共带了三个炮团,两个12磅炮团,一个18磅炮团。早在当“溃兵”的时候,他让炮营就隐藏在高止山西麓的密林里,专门把自己的侦察营派出去担任警卫任务。 面对赵新军长善意的屁股打补丁的建议,他改变了战术,诱敌之兵只有三千人,左右两翼在撤退时合兵成为一块厚实的“屁股帘”,避免了在撤退时的后路不稳。接近四千人的部队交替掩护,密集的钢臂弓射出的箭雨有效遮蔽了宋军撤退的道路,让米尔金斯眼睁睁看着宋军消失在天边的尽头。 这次提早设伏山麓,在米尔金斯冲出去列阵的时候,王诚命令炮兵进入预设炮兵阵地,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谷口,正面是二十门,侧射火力十门,足以埋葬一切进犯之地。 当第一头大象瞪着血红的眼睛出现在谷口的时候,18磅的霹雳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18磅炮可不是12磅炮,小西瓜般大小的实心弹丸带着“呼呼呼”的风雷之声一头扎向象群,象群再次炸开锅,在它们的内心深处,对这种发出怪叫、拉着长烟、能将同伴小山一般的身体打出一个个冒血的黑洞来的怪物,产生的恐惧是在骨子里面渗透出来的。 于是,在四下里丝毫没有出路的绝境之下,头象忽然跪倒在地,长长的鼻子耷拉在地上,一动不动,认命了,投降了,宋军不是坐地不杀吗?大家赶紧坐下来吧! 伯斯塔命大福大造化大,居然因为骑在头象的身上没有被摔下来,但任凭身边的象奴怎么抽打,头象一动不动,比起“吓象”的大铁蛋儿,象奴带刺的鞭子就像挠痒痒一样。 象奴一样恐惧,战场上的炮火还没有停,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发炮弹就能让自己灰飞烟灭成为肉渣,象奴拼命击打着大象。头象很不耐烦地鼻子一伸,将象奴卷起来扔了出去,将象奴摔了一个七荤八素,再也顾不得和这家伙怄气,趴在一个充满血污的坑里一头蜷缩起来,听天由命。 “轰隆隆……”急促的马蹄声敲打着大地,大地便抖动起来,伯斯塔蜷缩在头象身体后面向前张望。 “我的佛祖哎……” 宋军的重装骑兵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宋刀已经冲了上来,伯斯塔急忙躲在大象背后,祈祷大象乖乖地不要乱动,要是发狂翻身将自己压在身子下面,伯斯塔将会是遮罗王朝第一个被大象翻身压死的高级军官。 伯斯塔的军团被大象冲击,已经散乱,还不等重新集结,宋军就冲杀上来,刚开始还拼命抵抗,但王诚的陆战团是憋着一股邪火来的,这是一场雪耻之战,正名之战,威慑之战。于是,谷口成了炼狱。 严苛残酷的训练让血色军团领略了什么叫做大兵团作战中的穿插分割和集中优势兵力大打歼灭战。对于三三制军阵的演变,已经不局限于步战,骑兵对三三军阵的灵活运用,得益于骑兵的快速机动,让三三军阵演绎得更加出神入化。 眼看血色骑兵军团一个个百人小队被陆战团分割成一块块的“肥肉”,吃相难看的各个连、排,连骨头带肉“吞吃”到肚子里,连一片皮毛也没有剩下。 暴怒的冲击半个时辰后,高止山谷躺满了遮罗王朝血色军团的尸体,失去主人的马匹四散跑开,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淌血的地狱里多待片刻。 一边倒的屠杀,更为血腥的上演还在河谷平原处。 暴风营和烈火营在前,一左一右,狮子军团在后,倒品字形的军阵堵墙而进,向残余的遮罗王朝的大军掩杀过去,大象军团虽然溃败,但提亚蒂的精锐中军五万人和一万人的前锋军,却被自己大象军团在河谷平原上“蹂躏”了一个遍。 汪若海的排兵布阵,巧妙地利用了河谷平原这个喇叭口的地形,南北的宽度正好有利于大象的转圜和掉头,而东西的战场却没有多少纵深,这些被炮火吓得屎尿齐流的长鼻子牛妖,来来回回就将提亚蒂的六万多大军碾了好几个来回。 六万大军,就这样,被自己的长鼻子牛妖糟蹋了一多半,剩下的都是见势不妙跑得快闪得急的兵油子。 提亚蒂好不容易将剩下的兵马重新集结起来,还是他的大纛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始终没有一丝慌乱,在高地上不断发出指令,让四下里散乱的各部重新找到了集结的地点。 提亚蒂没有发现伯斯塔,也没有发现米尔金斯,看来都是凶多吉少。桑奇斯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在战场,说明他的后卫军也被缠住了。 舒喀被阻帕拉汗山口,到现在一条军情也没有送出来,生死不明,这才是让他心中最为纠结的事情。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先要渡过当下的这一生死关再说。 一个大宋的骑兵,径直穿过被鲜血浸透的河谷,“塔塔塔”地来到阵前五十米的地方勒住坐骑,用流利的天竺语大声喊道:“我家大帅有旨意,请提亚蒂军团长顾念士兵的生命,放下武器投降,大帅会给予和您军衔职位相对等的优待。” 提亚蒂策马而下,来到宋军十步距离,近距离观看这名不怕死的信使。一张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到提亚蒂一身金甲傍身,居然还能微笑着向提亚蒂敬了一个潇洒的军礼,笑道:“提亚蒂军团长阁下,我家大帅等着您的回答?” “年轻人,多大了?可是大宋帝国皇帝的近卫?”提亚蒂也是露出难得的慈祥笑容和蔼地问道。 “十八岁,我可不是大帅的近卫,那是我的心中的梦想。我就是大帅麾下一名普通的水军陆战师的士兵。”十八岁的战士不卑不亢地说道。 提亚蒂盯着士兵看了一会儿,神色有些恍惚,听到士兵的追问,遂严肃地说道:“回去告诉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士兵手中的武器是他的第二生命,除非他死了,否则是不会放下手中的武器的。回去吧,准备一场真正的厮杀。” “好,好!就是这个样子,可算赶上了,我的军功啊……”十八岁的宋军居然欢欣鼓舞,拨转马头兴致冲冲地冲了回去。 提亚蒂望着一脸兴奋跑回去的宋军士兵,陷入了少许的沉思。 提亚蒂想到了战斗会很残酷和艰巨,但也充满了乐观。自己麾下还集结了近两万三千多人,可是对面列阵的宋军,充其量也就一个万人队。 留下来的,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之卒,两个打一个还打不过,还真不如投降算了。 但决战生死,士气是第一位的。提亚蒂很明白这个道理,他要尽快让自己的士兵从刚才的阴影中走出来。 “吹进军号,全军压上,只此一役定生死!”提亚蒂脚跟轻磕胯下心爱的坐骑“风影”,一匹纯白的折耳良骏。 手中的军团长的权杖之剑向前狠狠劈出,提亚蒂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紧跟着他的,是他的五百名亲卫军,清一色的宽厚重剑。 后面,是三路疾驰而下的两万提亚蒂麾下残存的精锐大军,万马奔腾,如雷霆万钧一般,提亚蒂就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手,连预备队都没有留,全军压上,打赢了,活;打输了,死! 第675章 活捉提亚蒂 提亚蒂是被赵构活捉的。 赵构技痒难捱,也是好久没有亲自上战场厮杀了。不能让自己生锈了,只有这种上万人的厮杀,才会让赵构心满意足。 命令赵新和赵生侧击两翼,自己带着飞龙卫直插提亚蒂的中军,狮子军团在后面完成穿插分割后的歼灭战。 赵构的飞龙卫是漆黑发亮的黑甲,而他的战甲黑色之中透着一抹暗紫色,是经过特殊的抛光处理的,这让赵构在飞龙卫军中,既不那么十分扎眼,但又显着与众不同。飞龙卫已经适应了大帅这身战甲,给这身战甲起了一个十分拉风的名字“龙之血”。 黑骑黑甲乌金棍,一骑绝尘入云龙。赵构的暴风撩开海碗大小的蹄子“泼喇喇”冲起来的时候,也只有手下的两营一卫能跟得上暴风的节奏,一般的部队,还真跟不上,就如现在布奈伽的狮子军团。 布奈伽还没有反应过来,飞龙卫跟着赵构,就如一片裹挟着疾风暴雨的乌云团,急速飘向了提亚蒂的中军。 暴风营和烈火营已经够让布奈伽大开眼界,暴风营清一色的巨斧,烈火营一水的大棒,都是重兵器,战场上的左右两翼就像被热油泼上去一样,迅速融化,不等布奈伽反应过来,左翼已经被切割成了十几块大小不一的战团,每一块里面大约被割出来从三百人道七八百人不等的战团,几乎是在同时,右翼烈火营同样在上演着滚汤泼雪一般的穿插分割,将右翼剁成了几大坨子“肥肉”。 布奈伽急忙指挥狮子军团按照演习了多次的战术,以营为单位,完成对这些肉团的局部绝对优势兵力,开始围歼。 但布奈伽的狮子军团毕竟是第一次在战场上实际运用这种战术,还很生涩,有几坨子“肉”居然杀出来想溜掉,布奈伽急忙指挥预备兵团围堵上去,才不至于把到手的军功给弄没了。 最好的训练场就是战场。 布奈伽和他的狮子军团逐渐进入了角色,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狮子军团的信心就是这样一点点累积出来的。 暴风营席卷对方左翼的时候,烈火营已经将提亚蒂的右翼撕裂开来,提亚蒂的亲卫只有三百多人,不过这三百人却是提亚蒂最为忠心耿耿的家奴组建而成,护佑着提亚蒂四处征战,东挡西杀,是提亚蒂的死士。 但不幸的是,提亚蒂的亲卫军血卫对上了赵构的近卫军飞龙卫,让提亚蒂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实力,什么叫差距。 飞龙卫并没有统一的武器,唯一的标配就是最新的复兴四型步枪。但飞龙卫还是最喜欢手中各式各样的冷兵器,觉得这才是实力最好的体现。 飞龙卫的选拔重要的一项就是武力值,对于武器不拘一格,哪怕是一条绳子,你只要能变成犀利的杀人武器,达到飞龙卫的要求,就可以进入下一关的考核。所以,飞龙卫里面各个是功夫高手。 龙六十九就是一个玩套索的高手,一条拇指粗细的牛筋绳索里面顺着一根507兵工厂的细细的钢丝,赋予了这条“捆仙索”的灵魂。 抖腕舒臂,手中的绳索犹如神出鬼没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等到脖子被忽然缠上,龙六十九内力吞吐,一名血卫一百多斤的身体被陀螺一样旋转着扔上半天空,落下的时候,脑袋没了。 出手快、准、狠、毒,加上六十九瘦竹竿一样的身躯却有着一身线条流畅、紧凑有力的肌肉,加上黑漆漆的脸庞,飞龙卫里人称索命黑判官。 这是蒙古克烈部的一位勇士,在复兴三年慕名来投,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套索绝技,征服了教官,被批准加入飞龙卫。 后来在军事学院进修三年,一身功夫更是炉火纯青,据说还受过圆真和尚指点内功,虽然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但经过集训进修的索命黑判官,明显更显内敛和稳重。 这次黑判官跟在赵构身后,手中的绳索一直没有出手,不是不出手,是根本没有机会出手。他们九个贴身近卫的任务,就是保护赵构的左右和后方,消灭一切潜在的威胁。至于前面,龙一和龙四可不是吃素的。 黑判官在赵构身后,负责赵构的身后三十米以内的安全,尤其是冷箭手的威胁,不过,三十米到一百米之内的距离,已经被另外一名飞龙卫箭手鹰眼雕统治者,是战亲自训练出来的十三箭卫之一。 另外一名飞龙卫千手罗汉则负责近距离清除,但见罗汉手臂挥动,千手妖娆之中,一支支带着死亡气息的弩箭,无情地夺走一切罗汉认为会对自己的大帅产生威胁的生命体。 黑判官很有些郁闷,他的任务是堵漏,堵住一切有威胁的漏洞。但在这两个人一远一近的清扫下,哪里还有什么漏洞?但千手罗汉是组长,军令最大,况且,谁也不敢拿大帅的生命安全开玩笑,所以黑判官还是尽忠职守,警惕地注视着战场上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只是一次最简单又最直接的对冲,提亚蒂回身勒住“风影”缰绳的时候,迅速扫了自己周围一眼,心便沉到海底。 自己的三百血卫只剩下了一百来人,好像大多数还带了伤,可是对方带着龙脸面具的黑甲骑兵,却不曾倒下一人一马。 提亚蒂知道对手是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而他就是冲着这位传奇皇帝来的。但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传说是真的神奇。 暴风营和烈火营包括飞龙卫,是赵构忠实的“武器论但不惟武器论”观点的实践者。尽管有霹雳炮、复兴枪,但对于手中称手的冷兵器,还是有一种骨子里的喜爱,认为这才是彰显两营实力最好的体现,但也从来不排除对新式热兵器的依赖,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些家伙杀出一条血路来。 提亚蒂率领的亲兵尽管透阵而出,但却迎头碰上狮子军团布下的厚重犀利的军阵,指望这一百多人去冲破五千多人组成的军阵,无疑就是飞蛾扑火。死,也要死得其所。提亚蒂挥手下令反身杀回去,他还是要领教领教大宋帝国皇帝的手段。 赵构的仁慈成就了提亚蒂的一次悲壮的冲锋,手中的权杖之剑还没有抡起来,就被赵构一棍点飞,打着旋儿飞出去老远,“咚”的一声扎在地上,一条漆黑的绳索忽如毒龙出水一般疾出疾收,地上的阔剑已经不见了踪影,回首望去,一名飞龙卫已经将提亚蒂的权杖之剑恭恭敬敬递交到大宋帝国皇帝赵构手中。 提亚蒂万念俱灰,正要抽出腰间短刃结束自己的生命,却骤然觉察到一道黑影在身前闪过,紧接着,上身连带着双臂被一条绳索几年束缚住,不等提亚蒂挣扎几下,忽然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上了半空,“噗通”一声掉落在地,等到落地激起的尘埃落定,一双海碗大小的马蹄,映衬着骑在马背上面一战俊朗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 “提亚蒂军团长,你应该感到庆幸,我的命令是要活的提亚蒂,不要死军团长,”赵构俯身笑着对提亚蒂说道。 黑判官跳下马来,从腰里拎出来捆绑绳,却被赵构制止,对提亚蒂平静但不失威严地说道:“提亚蒂军团长,你要是顾念手下的生命,请下令结束无谓的抵抗,战争离不开杀戮,但杀戮绝对不是战争的全部。军团长,下令吧!” 提亚蒂艰难地爬起来,浑身疼痛,但并没有妨碍基本的行动,他捡起甩在一旁的头盔戴上,正了正盔容,淡然的双眸扫过战场,战斗的胜负早已分出,只不过都是在为军人的尊严而战。 作为军人,提亚蒂渴望自己的归宿就是战死在沙场,这是对一名军人最好的赞誉。但作为一名军团长,他不能为了自己而葬送整个军团。 他还是被赵构方才的话深深震撼了。如果赵构只是为了杀戮,根本就不需要冲杀,凭借着犀利的火器,就能横扫他这二十万大军,而为了将杀戮降到最低,大宋帝国的皇帝不惜亲自带队厮杀,就是为了打消遮罗王朝军队最后残存的一点念想,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他向赵构轻轻屈礼道:“尊敬的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我需要我的权杖之剑。” 赵构点点头,毫不犹豫将权杖之剑递给提亚蒂。 提亚蒂接过这柄伴随着自己戎马一生的佩剑,也多惆怅也多无奈,更有一种决绝。 他拿着权杖之剑来到自己的亲卫面前,对一名年轻的队长说道:“辛巴,拿着我的剑,号令所有南下军团,缴械投降。” 年轻的将领有着一丝犹豫,却被提亚蒂一声断喝:“辛巴,听命行事,不可抗命!去吧!” 整个南下军团,除了舒喀的遮密卫大军联系不上,全军剩下的七万多人,放下武器投降大宋。 第676章 海拉德兵变 遮罗王朝的南下军团,在提亚蒂的带领下,放下武器投降大宋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到了海拉德城。 国王图拉米?索汗大怒之余又极度恐惧,悲愤气恼之下,下令逮捕了提亚蒂的家族三百多人,打入死牢。 紧急召开内阁会议商议对策,下令海拉德进入战时宵禁状态,命令迪威的北方军团留下一部分兵力维持对峙,其余主力部队急速南下,在海拉德以南的迪马巴德地区构筑防线,护卫都城的安全。 夏尔玛大祭司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图拉米已经陷入极大的混沌状态,不能冷静下来正确评估态势,极有可能将遮罗王朝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图拉米现在已经失去理智,昨天已经下令斩杀了两名营救舒喀大军不力的杰穆,军队上上下下军心不稳,图拉米却还在一意孤行,要不是夏尔玛极力劝阻,图拉米会将提亚蒂的家族都送上断头台。 图拉米正处在暴走状态,一个不小心,会搭上性命的。 桑卡满脸愁容,提亚蒂的大军这半个月的时间,加上第一次的损失,足以消耗了这次军事行动一半的预算,加上北方的迪威军团,如果章振继续加大力度,再过个把月,就会考虑动用国家战略储备了,一但动用,就要在全国实现配给制,这还远远不到开始预计的三个月时间。 一但全国民心不稳,出现动荡,整个遮罗王朝就会处于内忧外患的不利局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最要命的是,随着提亚蒂南方军团的覆灭,从迪马巴德以南地区,都已经被大宋帝国的军队占领并实施了军管,尤其是沿海重要的港口,几乎全部落在大宋帝国的手里,已经在东部沿海形成了一道半月形的包围圈,最北部的地区,已经和朱罗王朝的港口米罗练成一线,也就是说,整个的东南沿海到东北沿海这条海上贸易线路,已经被完全切断。 泼罗王朝和朱罗王朝早已将陆地所有商道切断,终止了所有官方、民间甚至走私的全部商道,遮罗王朝马上就会陷入巨大的民生危机之中。 自己曾在三年前就建议不要过分依赖北方两个联邦王朝的粮食依赖。两国联手,有着两河平原的巨大农业优势,但最大的吸引力还是极低的粮食价格,导致北部仅有的冲击平原上的遮罗王朝的农民几乎家家户户都不种粮食,不划算。出海捕几条鱼,编制一些手工艺品,甚至种水果都比种粮食合算。一场台风袭来,什么都没了,在这个靠天吃饭的年代,有这么一个巨大的交易市场,谁还去种地。 本来德干高原还有一些地区没有开发出来,桑卡曾建议建立德干高原的农业基地,开辟另外一条粮食生命通道,但图拉米只看到了海贸带来的财富,直言会买到足够自己的王国一百年吃的粮食。 但与此相反的是,这几年北方联盟的两个国家却大力扶持农业种植,扩大种植规模,不仅从数量上几乎将耕地扩大了三倍,更是将农作物的品种增加了十几个种类,划分精细。自己掌管财政大权,自有自己的经济情报系统,却惊奇地发现,背后有大宋帝国在不遗余力的扶持。 只是一个农业种植补贴,就让桑卡目瞪口呆。 现在想起来,不禁对那位传奇的大宋帝国的皇帝从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才是君王所为。 现在北方联盟骤然收紧了这条早就套在遮罗王朝脖子上的绞索,遮罗王朝马上就感到了窒息,再这样下去…… “桑卡,马上收集粮草供应前线迪威大军。”图拉米脸色阴沉地说道。 眼看桑科要反驳,一旁的夏尔玛急忙使了一个眼色,桑科将嗓子眼里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声说道:“是,我的国王陛下。” “大祭司,你负责通知各部司,凡是主官主事以上、军队哥纳以上,每人捐献五百个金币,作为特殊军饷。作为国王,我捐出一千个金币,给大家带一个头。”图拉米又部署到。 夏尔玛点点头,恭恭敬敬说道:“我会尽快办理,大祭司府认捐八百金币。” 图拉米点点头,夸赞道“好。有大祭司在,我很放心。照此办理,越快越好。” “提波,你负责起草战时动员令,一但局面出现不虞,马上实施。”图拉米对宰执提波说道,提波急忙答应。 “塞里米,你负责再去打探舒喀和他的遮密卫的下落,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不正常。”图拉米迫切想知道舒喀的下落,这个时候,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塞里米是遮密卫的副军团长,带着另外一万人马加入了北方军团,对自己的军团长生死未卜也是担心,急忙答应明天就派得力手下,前往帕拉山口附近打探消息。 图拉米感觉很累,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说道:“就按照方才的部署,大祭司负责牵总执行,诸位下去部署吧。”说完,在内侍的搀扶下,回到内宫。 回到寝殿,图拉米脸色有些惨白,喝了一杯内侍递上来的一杯红色的液体,顿时脸色红润了许多,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有力了许多。 他回首低声说道:“挈斯,你亲自布置人盯着,我有些不放心。” 挈斯低声说道:“主人,挈斯不懂,为何还要让大祭司负责此事?” “唉。”图拉米长叹一声,低声说道:“夏尔玛家族,是索汗家族背后的金主,我的皇位,还是夏尔玛帮助我取得的,现在走到这一步,你以为我甘心?我还要和上次一样,赌上夏尔玛对我的忠心吧。” “那您……”挈斯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挈斯,我还能信任你吗?”图拉米忽然严肃地问道。 “主人,挈斯的命,是您当王爷的时候,在刑场上救下的,从走下断头台的那一刻,我的命就是主人的。”挈斯坚定地说道。 “好,你拿我的令牌,去鬼市找巴卡,他会给你帮助的……” 挈斯鬼影一般消失。 当晚,在大祭司府邸,大祭司夏尔玛、副大祭祀桑卡、宰执提波、遮密卫副军团长塞里米在夏尔玛的会客厅里聚会,商议白天布置的任务。 但夏尔玛说出来的内容,却和白天图拉米安排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们不能让遮罗王朝毁在图拉米的手中。”夏尔玛开口说道。 所有人脸上都很平静,似乎对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那就只有一个问题,这些人都是夏尔玛圈子里的人。 “他已经疯了。”桑卡搓着手说道。 “提亚蒂的大军全军覆没,遮罗王朝再没有一战之兵。迪威南下,是挡不住大宋帝国皇帝的马蹄的。”塞里米说道。 “北方联盟军队如何?说实话。”夏尔玛问道。 “联盟的军队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宋帝国的陆战团,联盟的军队都听大宋指挥官的。迪威一撤兵,联盟军马上前压,已经南下一百多里,北方军团的第二道防线岌岌可危,突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怀疑,大宋帝国要实行南北同时进攻的夹击攻势。”塞里米对于战场研判,有着一名职业军人敏锐的眼光。 “这是一场早已预谋已久的阴谋,国王和迪亚巴克尔的缔约无疑是最大的一个败笔,就连塞尔柱王国也知道和大宋帝国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图拉米国王却想通过克塔菲来制约大宋帝国的崛起,简直有点不自量力。”夏尔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大祭司,你就说当下怎么办吧?”宰执提波说道。 “塞里米,你带领的遮密卫是否忠诚可靠?”夏尔玛低声说道。 “没有问题,当初我带出来的,都是我亲自提拔的杰穆所带的部下。”塞里米说道。 “桑卡,你做出决定了吗?”夏尔玛问桑卡。 “我还有退路吗?根本就不可能再有物资补充了。即使有钱也没有粮食,迪威临走的时候,已经带走了所有的存粮,但也只能维持十天。国王今天认捐的一千个金币,大家不觉得是个笑话吗?这是灭国之战,还攥着钱财不放手,咱们的国王陛下,对金子那是刻骨铭心的嗜好,能拿出一千个金币,我的天,好像还是第一次。他的财富已经塞满了乐福宫殿的地下室了,一千个金币,这是我听到的最大的一个笑话。大祭司,您下令吧,为了遮罗王朝!”桑卡有些悲愤。 “为了遮罗王朝!”其余人齐声说道,眼睁睁看着夏尔玛。 “好,塞里米,你今晚……” “咣当……”一声脆响突然响起,紧接着,院子里顿时响起急促的哨笛,夹杂着亲卫急促的喊声:“快,那边,别让他跑了……” 一名卫士推门而入,正是夏尔玛的亲卫队长,急促说道:“大祭司,是官家德罗,刚才说给您送水,没想到在偷听。” 塞里米顿时起身急切说道:“我带亲卫去追。” 夏尔玛冷静下来,略微思考,断然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只好提前行动。塞里米,带一个千人队精锐跟我走,让哲速等人控制海拉德所有城门,马上实行宵禁,巡逻队城内巡查,发现可疑人物,一律扣押。 桑卡,带人控制议会大殿,并通知议会成员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就用调拨粮草的名义。 提波,你带一个千人队去玫瑰园广场,控制广场周围街道入口,没有接到我的命令,不让一人进入广场,特别是西南入口。” 部署完毕,夏尔玛站起身,笑道:“我们还得感谢德罗大管家,这么多年可真是辛苦了。没有他,我们还真不好下这个决定。” 是夜,遮罗王朝都城海拉德,一场兵变正在悄然进行中。 第677章 一统天竺岛 大宋帝国复兴七年腊月二十,遮罗王朝都城海拉德的一场兵变,史称“玫瑰广场兵变”。 这是《海拉德条约》签订一个多月后,遮罗王朝彻底改天换地。 大祭司夏尔玛以摄政王的身份,代表遮罗王朝,和大宋帝国、泼罗王朝、朱罗王朝共同签署了《海拉德玫瑰广场条约》,正式加盟大宋帝国天竺半岛特管区。 如此,大宋帝国天竺半岛特管区正式成立,首任大总督汪若海的就职典礼仪式,在遮罗王朝皇宫广场——玫瑰广场举行。 至此,天竺半岛特管区分为四个区,分别是泼罗区、朱罗区、遮罗区和黛米拉岛区。 尊重当地政治体制,设立摄政王制度,夏尔玛、鸠摩罗、普兰、黛米拉分别担任上述地区的摄政王,对总督府负责。 汪若海的总督府就设在海拉德,德干高原适宜居住,不像北部平原闷热潮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中南部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完成开发布局。 武胜的舰队已经在鲛圆军港靠岸,这次带来了海量的人员和物资,包括许多农作物种子。大总督府的首要任务是稳定住民心,简短说,就是吃上饭、穿上衣、住上房、看上病。 最让人感动的是,赵构全面放开西北、东北和东南的路上以及海上通道后,最先涌进来的,就是救命的粮食。 足有上百万石的粮食,分别由军队押运,迅速运输到天竺半岛各个地区最基层的粮店,整个天竺半岛特管区实行一价管理,一袋五十斤精粮面,宋币十元,一袋精米,十五元。要求所属居民,可在通达钱庄开设的任何一个兑换点,将手中的金币兑换成宋元,为期一个月,汇率为一比十,一个金币兑换十元宋币。 超过一个月,将不再兑换,宋币将成为天竺半岛唯一合法流通的货币。 天竺半岛总督府将派出市场纠察,对整个粮食市场和货币市场进行监管,发现屯买屯卖、黑市交易、随意提价等问题,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和区域主官。 军事上最大的稳定,是将舒喀带回来交给了图拉米,换来图拉米的和平隐退。 舒喀的遮密卫大军并没有损失多少,武成的“擒首”行动获得巨大成功,主要是实施这次行动的是武成的侦察营,还不是像蛟龙这样的特战大队,舒喀的遮密卫成了最好的陪练。 对于这个天竺半岛的军队来讲,特战,本身就是一个全新和未知的领域,军队高层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系统地去研究,更不要说实战运用。而大宋帝国的特战大队已经涵盖了五大战区三大兵种,并且在实战中多次得到锤炼,大宋帝国军事指挥学院下面就有专门的特战学院,已经形成了从理论到实践的完美结合。 这也是一种不对称的战争。 军队的改制,交给了武成,在陆战师的基础上,设置天竺战区,成立五大军团,分别是狮子军团、圣象军团、鳄龙军团、猎豹军团和孔雀军团,五大军团组成天竺集团军,武成担任战区司令员,两位副司令员,一是提亚蒂,二是鸠摩罗手下的第一战将哈默。 集团军总部设在鲛圆大营,狮子军团驻扎黛米拉岛,圣象军团驻扎在天竺南部的迪亚巴德城,鳄龙军团驻扎在天竺西北部的德里城,猎豹军团驻扎在东北部的西隆。 孔雀军团作为唯一的女子军团,建制不大,作为黛米拉摄政王的专属军团,平时直属黛米拉摄政王管辖,战时归天竺战区管辖。 这就是赵构第一次天竺半岛特管区军政大会的主要内容。 所有参加朝会的原三王朝的军政要员,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大宋帝国不一般的治国理念。 军政分开,各有司属,政务划分明确,军事发展迅猛。不过,也有让他们不解的地方,就是整个大朝会,都是大宋帝国皇帝赵构一个人在部署,并没有征求大家的意见。这要在遮罗王朝,所有国王的旨意都要在议会大殿上吵上一个十天半月的,还不一定通过。 不过,这大宋帝国的皇帝所说所讲的,许多倒是第一次听到。满大殿的人,大气不出,凝神静气地一直听了赵构讲了一个时辰。 末了,大总督汪若海站起身说道:“各位部臣都听明白了吧,具体的文案会随后下发,大家照准执行。不过,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快过年了,这是陛下第一次在外过年,天竺半岛还有许多贫困地区的子民没有解决温饱,各部不要铺张浪费,不要送礼,不要拜年,各部从腊月二十九到初五,放假七天,初六各部上班。军队做好节日期间的战备值班等安排部署,好了,各位去忙吧。” 夏尔玛摄政王回到王府,这是原皇宫东侧建筑群改建而成。图拉米家族已经搬到迪米山图拉米家族的私邸庄园居住,这是赵构为图拉米保留下来的唯一一处私产。 桑卡被任命为第一任政务部部长,俩人回到夏尔玛的王府,第一个任务就是重新调配各部所属主官。 总督府给出的命令很急,第一要务就是要尽快完成粮食的调拨和上市,确保这个大宋帝国眼里最重要的节日里,自己的遮罗区家家户户要吃上肉和精米饭。 夏尔玛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累,但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充实。赵构皇帝陛下的命令很简单,也很直接,但很严厉。 直接面对这些贱民……哦,不是,现在不能提,应该叫黎民百姓。这在遮罗王朝上百年的历史从来没有过,赵构为什么对这些最底层的民众这么好?他们有什么用?能做什么? 夏尔玛虽然一时半会儿脑子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但并不妨碍他作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应该具有的眼光和头脑。能掌控这么大一个帝国的皇帝,所作所为一定有其不俗的地方,慢慢学吧。 塞里米带领自己的军团,和大宋帝国的一个陆战团,组成治安军团,担任军团长,清扫土匪、海盗、溃兵散勇,已经出去好几天了,整个德干高原处处都能看见大宋帝国的浴血凤凰国旗和天竺半岛特管区的圣象国旗,所到之处,一切以匪为名的各个军事集团,要么投降,要么歼灭,根本无路可逃。即使有一部分侥幸逃到海上,马上被大宋帝国第三舰队的巡逻舰船击沉。 现在海上暂时实行海禁,只要发现,那怕是一艘小舢板,都会招来一顿炮火覆盖,只在海面上留下几块随波漂浮的木板。 赵构的大帅行营是桑卡家族贡献出来的一处私宅,建在东高止山山麓下一处相对平缓处。这个庄园,占地大约五十亩地,不大不小,赵构倒是很喜欢这个园子,因为面向东南,能够看到第一抹朝阳,赵构取名“日升园”,取旭日东升之意。 这是桑卡无偿献给天竺半岛特管区的,被汪若海改造成赵构的大帅行营,说明赵构依然在以大宋帝国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行使自己的职权,天竺半岛特管区现在实行军管,大帅才是真正的天竺之王。 即使是汪若海以总督府的名义为赵构征用的,但赵构还是作价将款项二十万宋元通过通达银行汇转给了总督府。 赵构很喜欢这个庄园,决定私下购买成为自己的私邸,他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赵构依然自掏腰包买下,他不能破坏自己定下来的规矩,有时候,也是为下面做表率。 就这一点,夏尔玛既不理解,但很敬佩。想一想从图拉米地窖里起获的上百箱子金币和珠宝,再看看赵构自掏二十万宋币的举动,图拉米王朝的灭亡,也就很好理解了。 “桑卡,听说大帅自己的皇宫开支用度,根本不用大宋帝国财政支付,都是自己负责,不用国家一分钱,是真的吗?”夏尔玛觉得真的不可思议。 “是真的。大宋帝国有一个部门叫内务府,是专门皇帝陛下服务的,所有开支用度都是皇帝自己的钱财支付。据说,皇帝的皇宫有好几处园子,里面住的都是皇帝的家人。皇帝的夫人们都很会做买卖,有好些个生意,比如朝露系列酒,哦,真是美妙的东西。还有魔幻水,这是让所有女人为之疯狂的液体。还有一个叫做什么‘物流运输服务贸易行’,专门招收退役军人从事各种物品的运输,还有什么叫做‘风险保障商行’,都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据说都是日进斗金的大买卖。咱们这位新主子,不缺钱,也不贪钱。据说大部分收益,都又被用在国家的公益事业上,这一块,好像是大宋帝国的皇后在做。” “桑卡,你脑子活,主意多。你想想看,咱们怎么和大帅搞好关系?” “不妨试一试黛妃这条线。”桑卡转着小眼珠说道。 第678章 微服私访记 夏尔玛前往日升园,却扑了一个空。据留守的龙七讲,大宋皇帝一早就带着新来的几个年轻人出去了,随行的只有龙一。 赵构一行人前往迪拉私访。这个村寨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在雨季受到西南季风气旋的影响,在旱季也同样受到亚欧大陆信风带的影响,农业种植影响很大,只有少量几户人家拥有船只,可以下海捕鱼为业,大多数人都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是有名的贫民窟。 武胜司令员这次除了带来巨量的物资外,还奉命带来几个人。王家兄弟、岳云和手下的憨货三宝、杨再兴,还有一个,居然是苗傅第一军第三师辎重团团长曹成。 梁景本来请战天竺,但被赵构拒绝了。出人意料的是,赵构一纸命令,梁景前往西夏,身份是特派使,前往西夏慰问惠妃李飞雁和夏王赵进,惠妃娘娘在西夏住了一年多了,应该派个人去看看。再说,要过年了,西夏那边也要走动走动,不光是西夏,顺带着,高昌回鹘和西辽也是要派特使出使一下的。 现在,估计梁景应该在西夏准备过年了。 说到过年,政务院总丞李纲和军事枢密院枢密使岳飞去了塞北特管区,慰问塞北军政首脑和进行走访,也要在塞北那个寒冷的北国过春节了。 说起来,这些跟着自己的文武大臣,好像今年都“飞”出去了,郓王赵楷由无忧老人陪伴着去了塞尔柱王国,一同出使的还有枢密副使、陆军司令赵子明。 汪伯彦和刘浩出使大理,曹辅和韩世忠出使高丽和耽罗…… 他们的官家和大帅都在外边奔波,所以李总丞大手一挥,政务院、枢密院除了留守值班的,都下去。 赵构接到报告,也是很感动,有了这样呕心沥血的大宋帝国的“大总管”,赵构才能心无旁骛地实现他争霸天下的宏伟蓝图。 至于岳云,赵构也是有些后悔没有带出来锻炼,本来大理的事情结束之后,岳云等人要归建的,被黄龙军团的刘勇留下了,加上当时皇后在大理,岳云等留下也是为了皇后的安全,顺便帮助刘勇整训大理军队。 没想到赵构却虚晃一枪,从海上杀到了天竺半岛,这场远征,要是有岳云等人的参与,至少在震慑敌军方面,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况且,赵构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大宋帝国面临着的真正的战争考验,是在西亚地区。这就迫切需要这些年轻的将领更快成熟起来。 但骨子里,赵构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小岳云的喜爱。从缴获来的天竺半岛最有名的折耳马上品良骏里,赵构为岳云挑选了一黑一白两匹纯色的三岁口战马,黑马延续风系名字系列,取名“狂风”,白色战马则取名“龙影”。 当然,其他年轻人的坐骑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折耳马良骏,赵构对这种马也是颇为喜爱。试想着引进折耳马,和西夏河曲马、济州马杂交改良,所生产出来的后代,一定很优秀,回去要和吴老二说说这个事。 现在,赵构一行十二人,在圣象军团军团长魏和以及他的“仆人”波塞的带领下,来到了波塞的家乡迪拉。 波塞的脸红扑扑地透着无限的兴奋,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能和传说中的传奇皇帝赵构一起出行,来到的还是自己的家乡,这算是衣锦还乡吗? 波塞现在是圣象军团的一位师长,算是官升一级。他出生于迪拉的一户中产家庭,他的家族合伙组建了一支捕鱼队,有十几条大小渔船,勉强算是过上了温饱的日子,所以到了波塞这一代,大部分孩子都能进入神学院学习,但要想进入皇家神学院,自然不够资格。 但像波塞这样的家庭,毕竟还是极少数,大多数迪拉村的人,还是最底层的贫民贱户,迪拉虽然是个大村落,却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贫困村。 赵构还是不放心,这和大宋帝国不一样,这里的文化,说到底,还是一种强盗文化,弱肉强食,自然淘汰,为了一口吃的,能拿刀子砍人。 这是遮罗区的波普邦迪拉村,波普邦属于一个大邦区,也是赵构重点关注的试验区。这个地方位于东高止山面向孟加拉湾的冲积平原的东北部,是典型的农业和渔业相结合的一个颇具代表性的地域。 大多数贫农以耕种为生,多是稻米,但由于受季风影响,抗灾能力差,土壤虽然距离沿海较远,但还算是墒情不错,所以多半是靠天吃饭,也有少部分以小手工业为主,赚一些零花钱。 道路极差,就连暴风都不耐烦地拒绝再在这非常不像话的土路上行走,无奈“抗拒”不了赵构的严厉命令,只能蛮不情愿地踏上去,好像在赌气,硕大的马蹄踏得四蹄生烟,让赵构好一顿训斥。 岳云骑在自己的新坐骑狂风身上,忍不住透露对新坐骑的喜爱。 这次来天竺,所有人都是以步卒的身份登船南下,武成告诉大家,天竺半岛的骏马还是不错的,大家到那里,不愁新坐骑,就怕你们挑花了眼。 岳云的追风留在了大理,但大帅可没有让自己白白跨海越洋来到天竺,就连属下的憨态三宝,也是每人两匹折耳马中的上品良骏。 一路上几个人前前后后跑来跑去折腾个不停,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波塞一眼就看出这些人不是简单的训马、练马、契合马,还在演练一种默契的战术配合,这些人都是练马的高手,折耳马在他们手里,很快就熟悉了彼此的肢体语言简单的口令,加上都是年轻人,一路上倒也弄得鸡飞狗跳。 这让暴风很鄙视他们。 龙一紧紧跟在赵构身后,他和赵构一样,并没有着甲,而是穿一身深蓝色的类似于城市作战服的衣服,腰里面鼓鼓囊囊,十二时辰刀插在里面,右大腿上一支最新的左轮,三仓变成了五仓,但更紧凑了,枪管加长,意味着大名军工厂的拉膛技术更加先进。马上钩环上挂着一柄破金斩,怀着抱着一柄宋刀,这一身装备,在对方只有冷兵器的情况下,龙一足以以一当百。 只不过这种地方让他很不舒服,浑身黏糊糊的,就连风里面都掺和着海腥味儿。 赵构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紧身汉装,箭袖绣金,一条玉带上却没有任何装饰,脚上却是类似于后世的军靴,只不过做工更加精致,有龙纹镶边。 其余人等均是作战服装束,又不是上战场厮杀,用不着着甲,怪累的。 赵构带领众人在波塞的带领下,好不容易来到村口,望着前面的村子,赵构很是疑问地看向波塞,意思是,这就是你们村子? 说是村子,因为看到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在进进出出,说怀疑,是因为沿途看到的,都是草棚下一张简陋的床就是家,剩下的,就是地上一些残破的瓶瓶罐罐,有些,甚至连床也没有,就是一张草席或枯草,就是全部的家当。 赵构想到了贫穷,但没有想到现实中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贫穷。 或许从来没有过这些衣着鲜明、气度不凡的“贵族老爷”来到自己的村子,许多村民下意识地迎了上来,平端着的双手,眼里却流露出乞讨的神色。 波塞却大声吆喝着:“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不要堵住路。穆力赛,带着你的家人散开一些,不要拦着路……” 一些打扮着稍显干净整洁的人群从远处急冲冲跑来,看到这些人过来,先前的人群“哗”地一声四散散开。 当先一人穿着一身深褐色的宽袍,头上缠着包巾,两个大耳环倒是很是扎眼。 “尊贵的客人,非常荣幸您的到来。”来人屈身行礼道。 “九爷,这是我家族长赛尔扎比,三叔父,这是来自大宋帝国的贵客九爷。”波塞急忙介绍说道。 赵构并没有看波塞,直接来到赛尔扎比的面前,脸色平静地说道:“你是村长?” 赛尔扎比略显尴尬,急忙回答道:“是。” “总督府的一号文件收到没有?”赵构追问道。 “这……收到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大人物,但却丝毫不敢忤逆。 “物资下发了没有?”赵构继续追问。 就在赵构询问的期间,谢雨指挥着其余众人已经在赵构周围完成一个警戒圈的布置,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其他人隔离开来。 龙一站在赵构身后,如同护法金刚一般,不怒自威。 “还……还没有。”赛尔扎比脸上的汗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可不敢动一下,赵构给予他的威压太大了,他有一种下跪的感觉。 “嗯?!”赵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噗通”,赛尔扎比还是没有抗住,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为什么?”赵构平静地问道。 “回九爷,第一批物资倒是到了,但第二批还没有到,我们想等着到齐了,一下子发下去,以免有的发了,有的没有发,大家有意见。”赛尔扎比急忙说道。 “也算是一个理由,起来吧。这件事情不怨你,但既然第一批到了,应该先紧着最困难的村民发下去,村子里的各家各户的情况,难道你们没有摸底吗?”赵构又问道。 “有,有。迪拉村共有住户三百七十二户,人口一千七百七十三人,妇女一千一百二十人,其中未满十四岁女童六百三十三人,男丁六百五十三人,其中未满十四岁男丁二百零二人,五十岁以上老人一百四十二人。最困难的住户有二百八十八户。”赛尔扎比倒是底账清楚,看样子平时是做了功课的。 赵构点点头,这个数据,编造是编造不出来的,回头一查就知道真假,既然是波塞的叔父,应该不会蒙骗自己。 赵构挥手说道:“起来回话。” 这算是过了第一关了,赛尔扎比浑身已经汗透了。 “区长来了没有?”赵构向后看到。 赛尔扎比身子轻微颤抖了一下,却让赵构敏锐地觉察到了。 有猫腻! 第679章 我本慈善人 这里面还真有猫腻! 赵构并没有声张,既然问到了,自然会有人上来应承。 果然,后面的一名矮瘦的男人疾步上前揖礼道:“波普邦区区长米高见过九爷。” “米高?”赵构一下子想到了粘软甜香的糯米糕。 “你是区长?”赵构问道。 “是,小的就是波普邦的区长。”米高陪着笑脸说道。 “物资为什么没有一次发放下去?文件里面的一号要求是什么?”赵构追问道。 “足量及时,随到随发。”米高有些紧张。 “物资到了区政府没有?波普邦区一共多少村?发放了多少?没有发放多少?原因是什么?”赵构继续追问。 “这……”米高有些不吃底,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里面的情况,他心里明镜似的。 物资自然全部到位,总督府责令军队运输,军队系统可不敢马虎,执行命令坚决,说什么时候完成就得什么时候完成,说运输多少,就是运输多少,一点不带差的。 问题是,波普邦区因为是重点扶贫地区,他们区政府在上报数目的时候已经做足了水分,试想着上级层层“盘剥”后,最后流到区政府手里的,虽然不至于保障十三个村都按时足量发放,但也不会差多少。 按照惯例,区政府也就是以前的波普邦族长议会、既现在的区政府一干人,也是要喂足了才能撒手,最后才能下发各村,前面的计划不好,一但发下去,可就收不上来了。 至于发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下面的村长看着办吧,无非数量上少一些,即使少一些,对于这些贱民来说,也是老爷们莫大的恩赐,谁还敢乱叫舌头。 那个赛尔扎比不识相,非要和自己对账,对不上账就不发。这个老东西,要不是看在他的侄子还在军队里,听说也升了官,自己才不会搭理他。已经明确给了他好处,还不依不饶,我看八成是嫌好处少。 真胡乱寻思着,倒是忘了怎么回答赵构的提问,不是忘了,是有些突然,还没有想好怎么圆说。 “米高区长,再问一句,物资是否全部发到区政府?”赵构神色严厉问道。 “这个,具体承办的差官,今天没有来,这些事情,尚需问一下差官。”米高斟酌说道。 赵构心里冷哼一声,暗道:“果然有猫腻。” 他看了一眼龙一,龙一点点头,知道赵构要干什么。暗中打出手势,谢雨指挥岳云等人,将区政府和村长带来的人开始隔离起来。 看到了米高低声向身后的一名男子耳语了几句,那名男子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向后面,转身要往外走去,一根丈二单钩大枪的枪尖突然点在男子的咽喉,厉声命令道:“退回去,再走一步,杀!” 正是憨态三宝里的赤火。 “米高区长不要着急派人回去,我们一起去吧。赛尔扎比,区政府好像离这里不远吧,咱们一起去。来人,请大家上车。” 赵构出行,至少是三辆绝影车随扈,以备不虞。这次出来,除了私访以外,赵构还多带了两辆车,准备抽取一些农作物的样品,让随军南下天竺岛的专家看一下,讨论一下具体的方案。这一下,正好派上用场,不过绝影陆军一号那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乘坐的。 一行人上了皇室绝影车,才知道什么叫做奢华,这还不是赵构的绝影陆军一到三号车。周围岳云等人“扈从”,这个卫队的规格,绝对不低。 事已至此,米高着急也没有用,走一步说一步吧。 这位九爷看样子还真是有来头,这坐骑和马车,无一不是精品,极有可能是大宋帝国的什么特使。实在不行,给他一些实惠,堵一堵他的嘴,也是一个办法。不过,这位特使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一般的玩意儿恐怕很难入他的法眼,看来自己这次要吐血了。不行,得拉上他们一块吐,大家一起犯的事,凭什么我一个人扛? 不提米高这里胡思乱想,赵构挥手招过魏和说道:“魏和,你让波塞带路,带着王氏兄弟、岳云、曹成等人,留下这两辆车,剩下的都带走,先去赶到区政府,将哪里的人分别看管起来,接管区政府的警卫。告诉曹成,将库房给我看好了。” 魏和有些担忧道:“大帅这里的警卫……” “这个不用你担心,有龙一和谢雨、杨再兴,还有车夫,足够了。” 魏和不敢再说,挥挥手,招呼着波塞,让他带路,一行人快马加鞭向区政府所在地拉西德疾驰而去。 赵构对自己的手下充满信心,但还是在一些方面判断出现了失误。 赵构的政策没有错,错在这是天竺半岛,赵构并没有在这里先期开展一些必要的铺垫工作,也高估了这些原着居民的觉悟,还是把这里或多或少当成大宋了。 波塞带着魏和等人走了以后,赵构的身边,只留下了龙一等三名护卫,即使加上两名飞龙卫车夫,也才五人,不过赵构对此毫不畏惧,能截杀大宋帝国赵构,还真得掂量掂量自己。 但是赵构还是明显低估了本地人“发家致富”的迫切心情。 随着赵构惠民政策的实施,随即滋生了一些以掠夺下发物资为生的民间强盗,越是波普邦这样的贫困地区,越是容易滋生犯罪。物资发到区政府一级,再往下发,就是区政府的职责,不再动用军队,也就为这些人铤而走险找到了漏洞。 没办法,穷怕了,骤然出现的海量物资,足以让这些人践踏一切法律,如果是某些人暗中支持的势力,造成的危害性更大。 赵构一行人出现在波普邦区,就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看到护卫的主力押运着大部分车辆离去,只剩下三五个人还有两辆精美的豪车,这可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 “大帅,情况有些不对。”龙一的眼睛够毒,眯缝着的眼睛扫了一眼后边,低声和赵构说道。 “我知道。你看看前面,恐怕不太平啊。”赵构戏谑地说道。 “大帅,我要大开杀戒。”龙一的眼睛眯着更狠了。 又看到了龙一标志性的表情,赵构心中忍不住叹口气,“恐怕又要血流成河了。” 也难怪,这些蟊贼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触犯了龙一的逆鳞,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在挑战龙一的底线,这是龙一万万不能忍受的。 “也好,不见见血,终究是不能让这些人彻底死心。留几个活口就是。”赵构心中自然也是不爽,这不是欺负咱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吗? 龙一看着远处一百多米的一处缓坡,又看看后面逐渐压上来的一队骑兵和一群跟在后面的上百名匪民,已经是明目张胆地亮出来家伙。 呼哨声中,龙一策马上前,谢雨绕后,来到车夫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车夫点点头,顺手从腰里拎起手弩,回身对车厢里的人说道:“都乖乖地别动,谁也不许露头。” 龙一示意杨再兴跟在自己身后,对杨再兴低声道:“你护着大帅。” 却不料赵构笑道:“杨再兴,你且和龙一去厮杀,不用管我。今天没有限杀令。”龙一知道,赵构要是在这个时候还笑出声,那就是动了无名之火。 前面的马队已经压了过来,后面的也开始催马加速。龙一和杨再兴双双抢出,准备接敌。 谢雨抽刀在手,牢牢护住后阵,两辆绝影车已经一前一后挡在赵构身前,形成一个小型的防御圈。 “嘭、嘭、嘭……”没想到最先动手的是赵构,暴风上面一直挂着赵构的落日弓和穿云箭,赵构技痒心动,杀机既起,那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手下不留情。 三支穿云箭流星一般飞过,前面的马队里面,最前面的三名头目已经被穿胸射飞出去,巨大的动能又将后面的三名骑兵撞下马来,已经将马队冲击得失去了阵型,其他人慌乱之中,拼命策马离开大路寻找掩蔽。 “嘭嘭嘭”,又是连珠三箭,这次是后面的劫匪在劫难逃,赵构盛怒之下,内力灌输,穿云箭居然射穿了对方的身体,连穿三人,将第四人贯胸透出,射落马下。 这一下子如同飓风扫过去一般,后面的劫匪已经滚动葫芦一样躺到了一地,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嘭嘭嘭”的弓弦声再次响起,又有七八人被射落马下,其中俩人被一支穿云箭钉在一起,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哗啦”,所有马上的人忙不迭地滚落马下,各自冒着腰寻找隐蔽的地方,满地的血腥气弥散在空气里,掺和着一丝咸咸的海腥味儿,足以让躲在石头后面的人有一种从胃里到嘴里的涌动。 龙一知道这是大帅在为他们创造战机,脚下一磕红云,这匹火红色的西辽良骏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旁边的杨再兴急忙策马紧跟。 只见龙一双手犹如天女散花,一道道闪烁着寒芒的刀影便消失在眼前,三十米的距离内,十二时辰刀流星一般没入到劫匪群中,噗通通,十二名劫匪手捂着咽喉倒栽下马。 龙一手中的破金斩已经抄了起来,大喝一声:“杀!” 胯下红云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一头扎向劫匪马队中,马上就把这片方圆几十米的道路上,变成了一个修罗地狱。 第680章 奈何动无名 龙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亲临战场厮杀了,但不等于他的战斗力下降,反而是因为能够沉下心来钻研,所以他的必杀技更加炉火纯青。 正如他手中的破金斩,这柄镶嵌着龙纹云饰的破金斩,是龙一的专属利器,独一无二,铸匠大师范大纯手工打造的神作之一。 不过,现在的破金斩已经不能叫破金斩,赵构下令在去年大金降宋(复兴六年)之后,破金斩一词要逐渐淡出人们的视听,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响亮的名字—烈焰刀。 龙一手中的烈焰刀正如它的名字,烈焰之下,尽为灰烬。 龙一盛怒之下,手中烈焰刀犹如一头咆哮的恶龙,吞噬着所有的一切。龙一的刀法大开大合,颇有其绝技靠山八式的影子,只是左一刀右一刀,刀法简练,势大力沉,凡是冲上来的劫匪,龙一只是一刀下去,连人带马就被削去一半,无论对方是恶狠狠的进攻,还是胆战心惊的防守,都只有一个下场,被劈为两半。 劫匪被杀得魂飞魄散,四下里发一声喊叫,一哄而散,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来,好逃离这个红着眼睛大杀四方的恶魔。 一个百十来人的马队,就这样让龙一四处撵着在田野里的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但龙一杀心既起,岂能收手? 坐骑火云也是战场上的疯主儿,和它的主人一样正在兴头上,四蹄翻飞,疾如闪电,火云飘过,烈焰升腾,人马扑地。 杨再兴跟在后面都傻了,他娘的,这才是杀神! 手中大枪一摆,兜着龙一划过来的圈子就迎了上去,一条大枪在手中化为一条银龙一般,十几年的功力尽在一尺三寸的枪尖上,一个“扎”字诀迎门而入,疾如闪电,对方已经捂着脖子倒下。 “啪啪啪啪……”杨再兴大呼小叫,杀得过瘾;龙一一声不吭,下手毒辣。两个人就像两盘磨盘,将圈在里面的劫匪一点点绞杀殆尽。 龙一并没有忘记赵构留活口的命令,两名跑得最快的头目怎么会跑得过火云的脚力?轻松追上之后刀背一磕,两人就滚落下马,不等起身,一柄滴血的刀尖就逼在眼前,略显生硬的天竺语喝道:“坐地不杀!” “噗通”一声,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恐惧地望着让自己从死亡深渊擦了一个边又回到阳间的恶魔,坐在那里有多老实就多老实,一动不动。 后面的劫匪人数不多,不到百人,被赵构一把弓一袋箭压制得死死的,不要说逃跑,就是几个大胆的想要露头查看情况的劫匪,也被赵构的穿云箭一箭穿喉,射飞出去。 剩下的,战战兢兢躲在几块大石后面,一动不敢动,后面的原野上。躺着七八具试图逃跑反被射杀的尸体,其中一具还在那里不停地抽搐,一时半会还咽不了那口气,但临死前的挣扎和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就像是魔法一样束缚这里其他人的身体,让他们动弹不了分毫。 听着马蹄声“得得得”跑过来,知道前面的煞神过来了,这跑不得打不过,一个头脑灵活的小头目快速将身上仅有的衣衫脱下来,伸出去拼命地摇晃着,嘴里大声喊叫着:“投降!投降!” “放下武器,都滚出来,抱头坐地上”龙一威严的声音响起。 剩下的劫匪忙不迭地跑出来,自然不敢有任何违抗,一个个乖宝宝一样丢掉兵器,抱着头走出来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谁是首领?”龙一烈焰刀一顺,杀气透骨。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回答,龙一刀头下压,“唰”地一声轻响,一颗人头落地,满腔的乌血迸射而出,溅了周围人一身,吓得几人连滚带爬躲得远远的,留下一地的尿骚味儿。 “谁是首领?”龙一的烈焰刀再次举起。 “好汉爷,好汉爷,您方才杀的,是……是巴依尔大管家。”那名手里还拎着衣服的小头目指着无头尸体小心翼翼回答道。 龙一有些郁闷,还真就这么巧,被自己一刀削去脑袋的尸体居然是一名大管家。 “你出来。”龙一刀尖一指那名小头目。 那人一激灵,但又不敢违抗,只好乖乖地站出来,低着头光着膀子来到龙一马前,听候发落。 “把刀给老子擦干净。”龙一手中烈焰刀骤然伸出去,其他人条件反射一般噗通坐在地上,只有小头目颤抖了一下,虽然没有听清楚龙一在说什么,但却明白了龙一要他做什么。 急忙拿起衣服,擦拭着刀上残留的血渍,但他惊奇地发现,刀上,只有一些淡淡的血痕,凝聚在刀尖上,也就几滴,看看前面躺着的几乎近百具尸体,刀上却淡淡无痕,这绝对是一柄宝刀。 小心翼翼擦拭了一遍,刀身已经洁净如新,散发着凛冽的寒芒,刺激着小头目的皮肤一个劲发紧。 刀头突然消失,龙一已将烈焰刀挂在火云钩环上,十二时辰刀已经收回重新入鞘。回手将宋刀抽出来,一股阴森森冷冰冰的寒气顿时让小头目浑身直哆嗦,如果说刚才的那柄大砍刀是森林里的猛虎,这柄利刃绝对是缠绕在树上的“黑将军”(当地一种剧毒的毒蛇)。 “名字?”龙一生硬的语气。 “那扎。”小头目低头回道。 “随我来。” 龙一拨马便走,杨再兴的大枪已经止住其他人。 事情很快弄清楚了,就是这米高区长背后的主谋,官匪勾结,将下拨的物资名义上下拨调派,暗地里指使心腹扮做土匪半路截杀。 赛尔扎比觉察到了不对,一直没有下发物资,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在鼓捣什么花样,想到了贪污私扣,但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利令智昏到了如此地步。 米高和他的三位手下被“请下”车,很“荣幸”地加入了俘虏的队伍,也就是十几个人,都是那扎的手下。 经过了解,这个那扎原是米高手下的一名普邦,就是相当于小捕快头目,那扎不同意米高这么干,但人微言轻,又被米高胁迫,不得已参加了进来,但却指示手下,绝对不要往前冲,只负责搬运东西,不能手沾人命。 还算是残存的少有几个良心未泯的小官吏,而且头脑灵光,反应快,要不然,他的这十几名手下都要命丧当场。 “你有这份心,就足以保住你和你的手下的性命。”赵构平静地说道。 “波普区怕是要大动了。赛尔扎比,你和你的人留下,谢雨留下处理善后事宜,龙一,我们到尽快赶到区政府。杨再兴,去总督府通知汪若海大总督、夏尔玛摄政王,马上赶到波普区政府。”赵构一连串命令下发。 带着龙一的和两辆绝影车,绝尘而去。 等赵构赶到区政府驻地拉西德村,魏和得到消息,急忙迎了出来,陪着赵构往进走。 这是一处还算宽敞干净的住所,房屋是大石造就,离散分布,和大宋帝国的院落有所不同,看这规制,应该是一处贵族产业。 门口已经由士兵把守站岗,带班的却是憨态三宝里面的赛鲁和宝恒,看到赵构过来,急忙敬礼,门口的警卫却有些不知所措。 赵构抬抬手算是还礼,跟随者魏和来到大厅,却见岳云站在哪里,几名办事员战战兢兢站在桌子后面,桌子上,摆放着一摞摞账册花名一类的东西。 魏和抓紧介绍说道:“波普区衙门区长、副区长都不在,一共有干员五人,办事员十三人,杂役二十人,警卫三十人。办事公房一共有三个院子,库房在村子西头,是个单独的院子,曹成团长已经带人接管。除了警卫队尚在值守之外,其余人等,均分别拘押,有王家兄弟看管。这是主要的几名经办干员,都在这里备勘。” 魏和做事谨慎细致,果断决绝,一眼能看出问题的节点。比如这次行动,这几名经办干员就是关键,被羁押在这里一动不敢动,彼此距离这么远,都被命令低着头看着自己桌子前的账册,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会怎么样。 心怀鬼胎的,又不敢四下里乱动,但还是忍不住悄悄抬头四下里打量,却被魏和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魏和也记在心里。 赵构在大厅主位上落座之后,告诉龙一道:“让龙夫五号回去,调暴风营和一队飞龙卫过来,在区政府门前竖起大帅府大纛。” 龙一答应着疾步而出。 赵构冲魏和说道:“带上这个人,和我去仓库。其余人看住了,不许乱动一步。”赵构一指左手第二个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干员说道。 魏和疾步上前,低声喝道:“跟我来,不要说话乱动。” 赵构起步向外走去,魏和紧紧跟在后面,来到门外,跨上暴风,在魏和带领下,向村西的仓库打马而去。 等汪若海带着暴风营赶来的时候,赵构已经回到区政府所在地,大帅的大纛一竖,这就意味着大帅要行使军管权,自大都督府以下所有官吏军民,都要听从大帅府命令行事。 没过多久,夏尔玛摄政王和政务部部长桑卡先后也来到拉西德村大帅行营。 这俩人心情是忐忑不安,这刚刚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出了错,而且问题严重,这俩人忧心忡忡地进入到大厅,看见汪若海大总督正在和赵构说话,两边站着王家兄弟和岳云等人,谢雨在赵构身后侍奉。 “夏尔玛摄政王、桑卡部长,你们来的正好,我和汪大总督草拟了一个决议,正好来参详一二。” 赵构脸上并没有恼怒的神色,反倒是满面笑容地打着招呼。 夏尔玛心中稍安,急忙上前接过汪若海递过来的文本,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针对最近出现的一些政策落实过程中引发的各种问题,而补充性地提出了一些解决的方案。 但从这份方案中,夏尔玛看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我知道夏尔玛摄政王担心什么。可是,你们看看,单单是一个波普区,就变相贪墨了下发的三成物资,还顺带着上百条人命。我们常说人命关天,可是在这里,人如草芥。既然这样,我不介意举起屠刀,将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还我天竺特管区朗朗乾坤。”赵构拍着夏尔玛的肩膀,看似安慰,实则规劝道。 “汪大总督,我已经通知鸠摩罗和普兰以及黛米拉赶到这里,举行现场办公会,既然有人不愿意让大家过好年,我也不介意为这个年添一些彩头,总之,这个年是要过,但要让天竺半岛特区过一个不一样的年。” 汪若海心中明白,自己还是太仁慈了。 第681章 黛米拉之舞 在拉西德行营召开了过年以前的最后一次会议,统一了思想,由大都督府成立稽查处,出人意料的是,魏和暂时兼任稽查处处使一职。 这是赵构钦点的,魏和在拉西德区政府事件的处理上,显示出其成熟的政治头脑,这让赵构如获至宝。要知道,现在赵构手下能统兵打仗的战将如云,但具有成熟的政治头脑和灵活的做事风格的人才却是稀缺,随着赵构的宏伟蓝图越描越大,人才短缺的现象短时间内还不好解决。 魏和的圣象军团抽调部分精兵强将,和大都督府派出的稽查组整合而成专项纠察队,对玩忽职守、阳奉阴违、执行不力、贪墨舞弊的种种行为所涉及的官员,有权当场拘押,从速审讯,及时处理。 这是一支握有生杀大权的工作队,乱世用重典,何况天竺半岛特区刚刚成立,一小撮敌对势力在暗中蠢蠢欲动。比如迪亚巴克尔王国派来的穆尔斯。 因为遮罗王先期的驱宋连迪的政策,让一部分遮罗王朝的贵族和穆尔斯结成了联盟,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各取所需。也造成了天竺半岛特区成立后,留下的一些隐患。 赵构的政策长远来看是对的,但在开始的时候,难免会触碰到这些大贵族大地主的利益,一个土地政策,会激发点燃起多少贫户贱民的希望之火,同样也会激起不少涉及利益团体的心头怒火。 穆尔斯的活动全部转入了地下,随着各大军团进驻各地,塞里米的治安军清剿力度的加大,穆尔斯的活动区域被极大的压缩,不得已逐渐北上,开辟新的活动区域。 在北部以前和朱罗王朝接壤的地方,穆尔斯寻找到了新的落脚点。这是隶属以前朱罗王朝的一个邦区,现在归朱罗区的戈尔巴邦管辖,但大部分地区又原属于遮罗王朝的地盘,靠近西北的密扎,又属于原泼罗王朝的地方。 这个区,历来属于三不管,但按照政区划分,戈尔巴区属于天竺半岛特管区朱罗区管辖。 穆尔斯也是看重了这个三不管区域,即使出了事,抽身撤退比较方便。所以带着残存的百十来人窜入了戈尔巴区的密扎村,这是一个居民居住分散,背靠西高止山的一个偏僻的村落,穆尔斯派人在西山上寻找了一处山洞,作为第二落脚点,并且派出心腹,开辟了一条秘密的撤离通道,以备不虞之需。 凭借几次掠夺来的财物,穆尔斯收买了密扎村的几名长老会的成员,控制住了密扎村,又在暗中布教,蛊惑人心,采用恩威并施的手段,迅速控制住了这个村大部分人群,来充当他的耳目线人。 穆尔斯通过当地族长,为他们办理了合法的身份,成为密扎村的“老住户”,隐遁下来。 马上到了年三十了,日升园一派祥和喜庆的气氛。 赵构亲自题写了大门的春联,“爆竹声声辞旧岁,浪花朵朵迎新春。”黛米拉王妃欢天喜地跑进跑出,指挥着岳云等人张贴春联,出于对于大宋年文化的痴迷和喜爱,这两天在赵构这里倒是着实学到了一些东西。 后厨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剁馅声音,大年初一一大早的饺子,早就开始准备了。顾巧巧指挥着御厨房几十号人,正在置办守岁席,这可是官家第一次在海外过年,一定要让官家感受到大宋家的味道,这是大总督汪若海悄悄嘱咐顾巧巧的原话。 赵构已经下令,任何人不要来拜年,各个衙门留好值班人员,都按照当初布置好的,欢欢喜喜地放假过年。 赵构也感觉有些累了,需要调整休息一下。这个黛米拉太黏人了,图拉米根本就没有能力照顾好黛米拉。黛米拉的婚姻,很大程度上是政治联姻,对于又老又丑的图拉米,黛米拉根本就没有正看一眼,只不过是在政治上各取所需而已,自入宫以来,黛米拉就只住在自己的专属寝宫,根本就没有和图拉米住在一起。 但自打见到赵构,黛米拉的一颗心已经被赵构牢牢地拴住。这个男人身上表露出来的沉稳睿智豁达和描绘出来的帝国蓝图,让黛米拉心中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男人当如是!” 何况赵构英俊健美的外在形象已经征服了黛米拉的芳心,她下定决心一辈子要跟着赵构一条路走下去。 赵构为贱民贫户不惜开罪地主豪强,起初黛米拉并不十分理解,但别的不说,只是自己的黛米拉岛,她就能感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人心在变,一种朗朗乾坤清气飞扬的感觉。 直接变化在对黛米拉总督无限的热爱和支持上。 不管黛米拉如何“威逼利诱”,如何“花言巧语”,阿卡莎就是不为所动,黛米拉使劲想拉自己的师父“下水”,还在于她知道阿卡莎这些年所经历的痛苦和磨难,以及背叛,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不过,黛米拉的功夫也没有白费,至少阿卡莎现在见了赵构,在恭敬之中,还带有一点点的欣赏和崇拜,这就是一个好兆头。 阿卡莎现在是黛米拉的贴身侍卫长,带着一个大队三百多人的孔雀卫,担任黛米拉总督府的内勤保卫,这次来日升园过年,只带了一个内卫小组和一个勤务小组,加上阿卡莎一共十个人。 赵构这个年夜饭,一个外人没有请,只有自己身边的飞龙卫、内勤、顾巧巧的后厨、以及日升园唯一留下来的两名花匠和两名维修工。 除了执勤人员,全部被赵构按在年夜席上,赵构曾言,今天,你们是主客,辛辛苦苦一年下来,跟着我东挡西杀顾不上家,都不容易,今天,首品酒管够,敞开喝。另外,每人还准备了一份大红包的礼物。 随着刻漏一点点走向子时,已经可以听到其他地方“咚嘎咚嘎”的爆竹声冲天响了起来,紧接着,日升园大门外、院子里,噼里啪啦、咚嘎咚嘎、嗖……啪等各色各样的烟火爆竹响成一片,尤其是大门外的烟火,硬是让飞龙卫摆成了一个个方阵,放起来,艳丽的烟花在半空中次弟炸响,将整个日升园周边照得火红亮堂,绚丽多彩。 和大家喝了一杯跨年喜庆酒,没有看到高进和龙一,赵构微笑道:“大家喝好,谢雨负责招呼好大家。顾大家做得好东西多得是,大家敞开品尝就是。” 一盘饺子端上来,顾巧巧恭恭敬敬端在手里说道:“官家,饺子饺子,这新年大饺子,您得第一个尝一尝,预示着我们大宋帝国圆圆满满,长长久久。” 赵构举箸夹了一个,沾着料汁塞到嘴里,咬上一口,满嘴油香。接连吃了几个,放下筷子说道:“时交子时,新旧交替,万象更新,大家同贺我大宋帝国万岁!” 众人一起举杯,高声同贺道:“大宋帝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构笑道:“大伙尽情享受这美食美刻,谢雨,大家吃不好玩不好我拿你是问啊。黛米拉,你不是有节目献给大家吗?” 黛米拉已经喝得俏脸上晕,只见她挥挥手,手下六名孔雀女卫已经换好了艳妆彩服,在大厅前面早已搭起的一个舞台上。随着乐队翩翩起舞,典型的天竺半岛的风格,赵构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很合适的词语——“肚皮舞”。 跳到极性之处,黛米拉“噌”地一下子跳了上去,居然开始领舞,满室皆惊。 “天竺有黛妃,轻曼绿腰舞。蝶弄满庭树,再如游龙举。飞燕昔风流,今叹庭前柳……” 赵构信口吟来,黛妃翩翩起舞,众人惊叹皆不语,谢雨下笔如注。 “好!”一曲舞罢,众人齐声大喝叫好,彩声如雷。 “没想到黛妃的舞姿如此美妙,此舞只应天上有,今天大家有眼福了。”赵构这是由衷地赞叹。 黛米拉俏脸绯红,激动地拉住赵构的手说道:“狮王,你可知道此舞是谁编排的?” “哦,不是黛妃吗?”赵构倒是真有些纳闷。 “不是我,是阿卡莎老师编排的,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黛米拉毫不犹豫地将阿卡莎“出卖”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阿卡莎身上,她成了大厅上的焦点。 席位上的阿卡莎脸色绯红,站起身来,狠狠瞪了一眼黛米拉,在这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些小恼,也有一些羞涩,索性低着头“咚咚咚”地跑了出去,惹得大家一阵善意的大笑。 赵构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阿卡莎的背影入迷了,尽管只是一瞬间,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但黛米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赵构眼中的那一丝韵味。 “大家继续,我出去一下。”赵构笑呵呵说道。 “我也去。”黛米拉虽然不知道赵构要去干什么,但她一刻也不愿意离开赵构,颇有一些小女人的撒娇和任性。 作为赵构贴身的侍卫,龙四和龙七自然知道赵构要去干什么。每年的年三十晚上和大年初一,赵构在给韦太后等长辈拜年问安之后,都要去各部司衙门、军队系统给大家拜年的。 赵构转身向外走去,龙四使了一个眼色,和龙七带着几名飞龙卫跟在后面,两名值守的孔雀卫也跟在黛米拉后面。 一个影子也随后跟了上来,阿卡莎。 第682章 北巡天竺岛 对于阿卡莎的随行,赵构知道,但没有制止。 赵构也不在意,好歹阿卡莎是黛米拉的侍卫长,跟着随行护卫也是职责所在。 来到大门口,果真看见龙一和高进一左一右在替飞龙卫值守。这还是赵构在磁州立下的规矩,重大节日,当官的要替士兵值守站岗,让普通士兵也要尽可能享受到假日的气氛和喜庆。 但现在却需要他们陪着,所以龙四很有默契地让四名飞龙卫,替换掉明暗哨,让高进和龙一跟着赵构一起出来走访慰问。 先是来到日升园的左右外围大营,这是暴风营和烈火营的驻地,一左一右拱卫着日升园。 正在值守的,就是赵新和赵生两位军长,各自带着自己的警卫员替士兵站岗,这让赵构很欣慰。拍拍两人的肩膀,以示鼓励和问候,两人的肩上都是湿漉漉的,可见应该是站了很长时间的岗哨了。 没有花架子,只有实打实的做到。这才是赵构无限信任这两位军长的原因。对自己最大的忠诚,就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命令执行到最好。 拉着赵新的手说道:“赵新,应该给你放个假的,回头秋菊该抱怨你家大帅了。” 一旁的赵生乐呵呵说道:“可不,大帅,你不见老赵出来的时候,我秋菊嫂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心疼了。” 赵新狠狠瞪了赵生一眼:“你个‘不要命’,真不要命啦?怎么着,回头让顾家二娘拾掇拾掇你?” 赵生一脸通红,赵构也是哈哈大笑。 这里面可是有一段故事哩。 赵生微服去东京英雄楼看扑跤,其实是想追求顾家二娘顾倾城。自忖自己身经百战,膀大腰圆,想要搏一个英雄之名,连败英雄楼三名扑跤好手,激怒了顾倾城,也不管男女之别,非要挑战赵生。 赵生目的就是如此,到嘴的“肥肉”岂有吐出去的道理。但万万没有想到,顾倾城跤力深厚,接连用“断山绞”“鹁鸽旋”两大绝技,将赵生摔倒两次,才让赵生收起小觑之心,以“翻山虎”一招,扳回一局。 但翻山虎一招,讲究腰胯发力,身体紧贴,硬生生将对手从自己的头上翻摔出去,轻则摔得晕头转向,不辨东西;重则伤及内脏大脑,陷入昏迷。 赵生是自然不敢发力的,就这么最后一下收力,难免双手有一些搂抱技巧用上,当顾倾城感觉到轻飘飘落地的时候,作为英雄楼跤场场主,自然知道对方手下留情。 赵生扳回一局,输掉两局,已经是“输了”,是为了让顾倾城找回场子而已。毕竟这是人家赖以生存的招牌,做人还是要留一底线的。 关键是,手下留情就留情,你这两手搂抱的实在是不是地方。 高手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顾倾城虽然豪爽,一气之下也是没有顾忌才上台相搏,却没有想到对方是在手下留情,而且不露痕迹,既照顾了自己英雄楼的招牌,也顾忌到自己第一跤手的名声。心里已经有了好感,看到对方仪表堂堂,高大魁梧,眉眼之中另有一种威压杀气,知道这是上过无数次战场的勇士才具有的一种内在的气质,心里也是小鹿乱撞,脸色微红。 不过顾倾城能成为英雄楼的顶梁柱,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在赵新抱拳“认输”的声音中,顾倾城也是抱拳行礼,追问道:“英雄身手了得,要是倾城没有看错,您应该是一名将军,不知可否赐教大名?” 赵生略一迟疑,然后豪爽答道:“顾家二娘客气,在下赵生。” “谁?赵生?可是暴风烈火双雄里的‘不要命’?”顾倾城大吃一惊。 “区区薄名,让顾大家见笑了。”赵生也不否认。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赵构手下两营一卫,那是整个大宋帝国军队系统里逆天的存在,现在居然烈火营的军长赵生亲至,英雄楼对英雄的尊敬永远是真诚的, 顾倾城带领所有跤手,向赵新深施一礼,这是对大宋英雄的敬仰,也是顾倾城对赵新的尊敬和一丝暗恋。 所有观众也是齐齐向赵生施礼,齐呼:“我等向赵军长致敬!” 赵生还了一个军礼,笑道:“一点薄技,贻笑大方了。” 英雄楼幕后金主陈勰闻听,急忙出来相见,自然英雄相惜,亲自做东宴请,作陪的,自然是顾家二娘顾倾城。 这段佳话,早就被编成评书传播开来,书名就叫“英雄楼英雄献计,顾倾城倾心相许”,传为佳话。 现在赵新骤然提及,众人哈哈大笑。黛米拉和阿卡莎不知就里,缠着追问,赵构高兴之余,一边走一边将这段故事说与众人听,众人齐声夸赞赵生追求顾家二娘也是“不要命”,赵构贴话“不仅不要命,还脸皮厚。”于是大家再次哈哈大笑,颇有过年取乐的韵味。 赵构一路之上,入军营,看宿舍、进食堂、摸被褥,满满的,都是对属下的关爱之情,所到之处,先言辛苦,后拉手拍肩,以示慰勉。 所有军人都表露出对大帅亲临的兴奋与激动,高呼“大帅万岁!”的口号,阿卡莎感觉到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拥护和爱戴,更有一种为之牺牲的决绝之心。 不仅仅是对赵构,即使对黛米拉和阿卡莎这些后来加入的成员,这些战士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阿卡莎渐渐陷入了深思。 一圈慰问下来,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天色已经微微发亮,赵构等人策马返回,一大早,各区摄政王在大总督的带领下,还要到日升园给大帅拜年,赵构还是要回去准备准备的。 大年初一一大早,赵构大帅行营已经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一波波的军政首脑都来日升园向自己的大帅拜年。 这是赵构第一次在如此遥远的地方过春节,汪若海自然要处处考虑到。虽然一再下令不许带贺礼,但各个地区的主官还是不会空手而来,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真是应有尽有。 最让人感到兴奋的,是当地的不少居民,亲自端着一家人亲手做的美食,来到军营,向伟大的君王表示自己由衷的感激之情,最多的就是底层的平民。 谁让他们感受到了最刻骨铭心的实惠,谁就是他们心中的救世主。 最底层的贫民和贱户用他们最原始的感念之心,来表达他们对新君王的无限爱戴。 “民心所向”,这是阿卡莎从赵构嘴里听到的最新颖的一个词语。也诠释了“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颠扑不破的真理。 初一过后,赵构开始巡查各地,主要是救济粮的发放和新春伊始,在整个天竺半岛实行的土地惠民政策的全面实施,他还要下去做一些一手的调查。 他要准备在三个月到半年后的天竺半岛军政大会,这一段时间,还有一项主要任务,就是全力打通和天竺半岛的两条陆上通道。 一条是从大宋西部的秦风路经西夏、回鹘等延合大联盟区域,到达葱岭,转道西南地区和泼罗特区的迦湿弥罗地区接壤。 一条是从吐蕃特管区的亚东、锡金地区南下,到达朱罗特区的达卡地区。 至于海上的商路,已经非常成熟,需要克服的就是印度洋的风暴。不过,现在的大宋帝国,不论是舰船的建造能力,还是水手的培训,都已经走在了这个世界的前列,第一舰队横渡太平洋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如果整个天竺半岛特管区包括黛米拉岛,经过三到五年的时间,打造成大宋帝国整个西南地区的另外一个粮仓,这对赵构接下来的雄霸天下的伟业,无疑增加了一块重要的基石。 这次北巡,赵构计划只带一少部分随从,龙一和高进带着飞龙卫教导队,都放下去各大军团去做督军,加紧对各大军团的整训,尽快形成战斗力,不能老是指望着陆战师。武成的陆战师,是要作为整个天竺半岛的战略预备军团的。 还有一个意思是迷惑各个地区,只要高进、龙一留守,人们就会认为赵构还在日升园。 赵构钦点波塞随行,这个人,头脑灵活,汉话已经说得很流利了,还有岳云和憨态三宝。在高进的极力反对之下,又让龙七加了进来,这才算是勉强答应。 但汪若海却和赵构有约在先,每天的金鹏卫,必须第一时间将赵构的行踪报于大总督府,否则汪大总督是万万不敢让赵构只带着这几个人就周游天竺半岛的。 这是内保程序,不能怪汪若海,自有龙七负责。 赵构这次微服出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但黛米拉算是一个。 对于黛米拉的柔情蜜意,赵构有时候难免会“中招”,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黛米拉非要跟着去,被赵构“严厉批评”,说她不仅仅是黛妃,还是黛米拉岛的摄政王总督,你的黛米拉岛搞不好,落在其他几个区的后面,我的脸面何在? 黛米拉只好答应赵构,为他全力建设黛米拉岛。不过,她提出让阿卡莎随行,阿卡莎月神祭祀的大名,在天竺半岛还是很有威望的,有些事,或许可以帮上忙。 赵构转而一想,也对,有时候一名女子出面,或许事情好办一些。 就这样,赵构带着岳云和他手下憨态三宝赛鲁、宝恒、赤火,加上侍卫头子龙七和两名金鹏卫,和阿卡莎“侍女”,波塞大总管,一行十人,于复兴八年正月初三,开始了北巡之行。 第683章 遇险贾尔巴 赵构一行人,骑马走在天竺半岛一条纵贯南北的官道上。 说是官道,也就是一条相对宽一些的土路而已,还算夯实了一些,但因为受到季风影响,越往北,道路越不好走。 为了不引人注意,这次出行,都选择了天竺本地的折耳马为坐骑,打扮成商队的模样,穿的是本地人特有的宽袍,用黑色的纱巾围住口鼻,只露出眼睛,头上蒙着头巾,乍一看,就是当地的一个商队,何况还有波塞这个本地通。 赵构骑着“狂风”,岳云则骑着另外一匹白色骏马“龙影”,其余人都是挑选出来的折耳马良骏,一人双马,这些都是提亚蒂在上三卫的军马厩中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作为赵构大帅府的补充坐骑。 阿卡莎的坐骑是一匹白色略有斑点的折耳马,正是“拉莎”。让阿卡莎感到一丝温暖的是,赵构等人出来的时候,更多的是带着一些小孩子最喜欢的零食,比如糖瓜、牛肉干、蜜饯果子等,每到一个地方,先和孩子们打成一片,然后在孩子们嘴里不知不觉询问出村寨的一些最基本的情况,往往更加真实。 一路上阿卡莎不知不觉中,充当了赵构的贴身翻译,波塞很有眼力劲儿的躲在一旁当下手。 赵构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他的心完全被这严酷的现实所震撼。“穷”这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们的现状,不是“穷”,而是生活在极端穷困生死线上的挣扎。 看着一些面无表情一脸麻木的贫民,居然哄抢孩子手中的零食,这让赵构恼怒万分却又不得发泄,脸色一直不好。 赵构曾试着让阿卡莎用一小袋牛肉干,看看能换取什么。 没想到这家父母用手指着赵构手中另外一袋蜜饯干果,直接将一双女儿推到了赵构面前,意思很明显,两个女儿换两袋吃的,只是将最小的小儿子搂在怀里。 赵构大怒,直接将牛肉干和蜜饯收回去,没想到这家父母急了,神色激动地冲上来,指着赵构手中的一袋干果作揖不已,意思是一袋也行。 “问问他们,前些日子的救济物资发下来没有?”这才几天,不会吃完的。赵构为此专门让夏尔玛做过预算,是按照每家每户五口人计算的物资储备,但下发的时候是按实际人头发放的。而且不分老弱妇孺,都是按照最高配额发放。 正如这家人,一共五口人,应该发放精米五十斤,精面十斤,糙面二十斤,肉类十斤,(沿海可用鱼替代,但要做到每人一条不低于二斤的鱼)精盐一小袋,大约一斤左右。 这些粮食,精打细算,足以维持一家人一个月的用度。有些会过日子的人,或许支应的日子会更长一些。 可是这才几天,怎么就成了这样,这怎么也不像刚刚救济的样子啊? 波塞看出了赵构心中的怒火,急忙走过来,笑呵呵地拉过那位稍大一些的大女儿,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脸色黑黑的,但是一双眼睛大大的,很有神,见了人也不怕。只是刚才父母的举动让她受到了惊吓,抱着妹妹一直躲在一旁,眼中有些惊恐地望着这些不速之客,但眼神里却流露出对赵构手中零食的渴望。 “阿莎,想不想和妹妹、弟弟一起分享这些好吃的?”波塞笑眯眯地问道。 姐姐怯生生地望着波塞露出来熟悉的本地人的一张脸,饥饿的现实战胜了对陌生人的恐惧,点点头。 “那好,我问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告诉我,只要说实话,这些都是你的,但是有一句谎话被妹妹证实,就都没有了。”波塞晃晃手中几袋充满诱惑的食品。 带着姐妹俩走到一边,不一会儿,波塞脸色铁青地走过来,看到姐妹俩的父亲要偷偷地过去,波塞难得用天竺语怒吼了一句,吓得这个男人急忙退了回去。 不一会儿,赵构就弄清楚了。 物资发是发了,可是,这些东西在下面贫困人家的手里并没有存留多长时间,被一些人很“和谐”地让这些贱民又“心甘情愿”地贡献了出来,而且居然大多数是“自愿”捐献给了一些寺院。 至于一些“募捐”者,则是寺院平时豢养的一些游走僧,专门在乡下游方走动,蛊惑一些人家入教,成为信徒,再向寺院布施,以求多福平安。 还有一些豪强地主,则直接是编造一个借口,也要让下面的这些贫民贱户乖乖地将物资交上来,只留下极少的一部分,算是对上面有一些交代。 许多豪强,也和寺院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有些寺院,背后站着的,就是地主豪强。 “啪”赵构听完后,大怒,一掌下去,就把旁边的木桌拍散了架,可见赵构是动了大怒。 “强取豪夺,土匪行径。不,比土匪更可恶!”赵构对龙七说道:“将这些记录下来,汇总一下,呈总督府,让汪若海迅速制定出相应的章程来。” “九爷,我估计这种事情还不少,或许还有其他的问题。属下建议,咱们先转,该记的都记下来,最后汇总一下,再请汪总督针对性地出一个总的章程出来,您常说,有些事情急不得。”也就龙七几个人敢和赵构这样提建议。 看得出,龙七这股子沉稳和处事不惊的特质,才是高进一直坚持让他待在赵构身边的重要原因。 赵构点点头,说道:“这不下来走走看看,还不知道下面居然有这么多蚂蟥在拼命地吸血,看来,我们还是太过仁慈了。” 阿卡莎看看躲在一旁有些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明显着大姐姐攥着一袋蜜饯,一直看着弟弟,却又不敢过去。 阿卡莎欲言又止,赵构知道她想说什么,走到她面前说道:“阿卡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孩子,你一个人能救得过来吗?最好的帮助是消灭这些吸人血的蛀虫,消灭剥削阶级,让他们真正过上好日子,才能彻底解救她们,你放心,这个日子,不会太远。” “波塞,告诉女孩的父亲,这些东西是留给孩子们的,我们还会回来,要是他再敢交出去,我会将他扔到河里喂鱼。”赵构恶狠狠地对波塞说道。 波塞转身对着这对夫妇再次发出“威胁”,告诉他们这是海拉德城里的大祭司的家族商队,违抗命令,将会得到最严厉的惩罚。 夫妇俩个急忙点头答应,惶恐之中还有一些期待,这样的贵族老爷可不多见。 在些许幽怨的眼神中,赵构一行人离开了这个叫做瓦朗的村子,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 继续前行,已经进入西高止山山脉区域,再向北,就进入了两河平原,但正因为这里处于山地和平原的交接之地,历来也是隐患最多的地区,比如匪患,比如一些大型猛兽引起的恐慌。 沿途经过的村落,赵构将调查发现的问题让龙七和两名金鹏卫做了详细的记录,这些都是以后回去要汇总整理的重要文件,一直由龙七负责收藏。 “这里是贾尔巴山,是高止山余脉,海拔不高,地势险峻,道路崎岖不平,但这里是受信风影响最低的地区,所以这里的动物很活跃,大家要注意提高警惕。”波塞走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山高林密,两侧陡峭,中间一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通向远方,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树林。 金乌西坠,落日的余晖洒在树叶上,一闪一闪的,犹如灵光波动,景色是极美的。 但就在这极美的景色掩映之下,一股危险的气息也在悄无声息的弥散在树林的各个角落里。 已经赶不上预计的住宿地,看来只好在林地里露营了。 趁着天色还有些微亮,龙七指挥众人快速搭建帐篷。好在这次出访,准备的物资很充分,携带的马匹充足,三顶帐篷成品字形很快就搭建起来。 阿卡莎的帐篷小一点,就在赵构的右手边三五米处,龙七和两名金鹏卫和赵构合住,顺带担任警卫,岳云和另外几人在另外一顶帐篷。 安排好警卫轮值,赵构钻进帐篷,开始细细阅读这些天的情况汇总,问题很多,现实中发生的一切,许多事情出乎赵构的想象,他需要一条一条的罗列出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赵构帐篷里面的烛火还在亮着。 他伸展了一下蜷坐的有些疲倦的身子,想出去方便一下,便披衣走了出去。 夜色如水,天空有些灰蒙蒙,没有月光洒落,赵构有些扫兴。后面的龙七已经跟了上来,却被赵构制止,撒一个尿也要跟着,赵构很不习惯。 解决了个人问题,赵构不经意间,却发现右侧距离自己大约十几步,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一动不动,正是阿卡莎。这么晚了还不睡,有心事? 赵构转身向阿卡莎走去,临近了,阿卡莎依然没有觉察到有人靠近,这个警惕性可不行。 赵构刚想开口,突然身子发紧,浑身汗毛乍竖,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有危险,而且极度危险。 这是赵构多年以来的第六感管对自然界最危险的信息做出的第一反应。 赵构回身抽刀,却发现自己出来的匆忙,只披了一件长袍就出来了,龙刃没有随身。 他迅速伏低身子,紧张地四下里观察,阿卡莎依旧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靠近,但赵构却感到了那一丝丝的逼近的危险。 越来越近! 第684章 掉进老虎洞 不远处突然传来战马的嘶鸣。 大石上的阿卡莎也感觉到了不对,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站起来看个究竟,这个时候,感觉到有三道身影扑向了自己。 阿卡莎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但却能看到一道黑影是冲着另外一道巨大的身影扑过去的。 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搂住了自己,顺势滚落下来,耳边却听到一声咆哮的虎啸。 但阿卡莎什么也顾不上了,被这个人扑倒在地,就感觉到头上又飞过去一个更大的影子,咆哮着窜了过去,正是一头硕大的老虎怒吼着的身影。 赵构先是扔出去大袍虚晃一枪,引开老虎。自己扑倒阿卡莎,只比老虎的进攻快了那么一点点,但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挽救了阿卡莎的性命。 但赵构全力一扑的力量也是巨大的,俩人顺着山坡就滚了下去,越滚越快,撞到了无数灌木和小树,赵构总算保持着一丝清醒,刚想要拉住身边的灌木制止这越来越快的速度,骤然间身子一空,赵构汗毛顿时乍了起来,他们已经搂抱着滚落悬崖,刹那间消失在夜色里。 龙七发疯了,听到马匹的骚动,手一抖,快枪就抄在手里,冲向赵构消失的地方。 不等龙七举枪,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怒火的咆哮向龙七扑来,龙七抬手“啪啪”两枪,正击在猛虎身上,猛虎一愣,对火和巨大声响组合成的东西有一种天生的敬畏,趁着猛虎一愣神,“卡拉卡拉”,龙七推弹如膛,完成装弹,举起步枪,不等击发,后面火把闪烁,谢雨、岳云等人已经快速赶了过来。 老虎不吃眼前亏,恨恨地回望了一眼赶到的众人,不等众人围上来,一个轻跃,已经脱离了人群的视线,再一个晃动,已经消失在密林深处。 龙七手势挥动,众人成散兵线快速向赵构消失的地方疾进,一路上被撞倒碾压的灌木小树预示着俩人的速度有多快。 越是往下,龙七越是心惊,看到了很多处明显是赵构想借力止住下落的力量,但都被折断,只留下一些断枝残叶,述说着当时赵构遇到的险情。 来到悬崖,龙七两眼发黑,痕迹在这里消失,无疑,赵构和阿卡莎跌落下去,生死不明。 波塞气喘吁吁来到悬崖边,看了一眼,说道:“龙将军,这里下不去,我们得绕道,这个悬崖太高了,看不清下面,我们尽快连夜出发,到谷底寻找大帅。” 龙七长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现在是这个队伍的主心骨,不能乱了分寸。大帅吉人天相,但愿不会有事,要尽快找到,活要见人……活要见人! 龙七带人急速返回驻地,开始分配人手。 一名金鹏卫则前往最近的德里,那里驻扎着鳄龙军团,其教导团总教官是陆战团的一团长王诚。 王诚的一部分人留在了贾夫纳军港,自己挑选了一部分精锐,奉命驻训鳄龙军团,这是原波罗王朝鸠摩罗的军队,现在是属于天竺战区西北军分区驻地。 “你带三匹马,马不停蹄,跑死马也要把信送到,这就是大功。”龙七命令这名金鹏卫道。 金鹏卫本就是飞龙卫里面的精锐,这次事关大帅生死,金鹏卫郑重敬礼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金鹏二号留下坚守此地,天一亮,将雀鹰放出去,随时准备接受大都督府的消息,赛鲁、赤火留下随扈。岳云、宝恒、波塞,我们即刻出发,波塞带路,以最快速度赶到悬崖下面,岳云带足信号弹。”龙七冷静快速下达命令。 众人领命执行,急速部署。 龙七带着岳云、宝恒,在波塞的带领下,四人八马,打着火把连夜出发,向悬崖谷地进发。 赵构和阿卡莎跌落悬崖,急速下坠。 阿卡莎在极度恐惧中,下意识紧紧抱住赵构,将头深深扎在赵构的怀中,闭着双眼,心中一瞬间突然坦然开来,就想永远这样下去。 这样一个危难之中拼死相救自己的男人打动了她内心最柔弱的一面,她的心是温暖的。 赵构可顾不上怀里阿卡莎的胡思乱想,前世严苛的训练让他能够临危不乱。急速的坠落中,他感觉到狠狠撞在一株凸出的小树上,一手搂紧阿卡莎,一手急速叼住树枝,“咔嚓”一声,树枝断了,但也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让他俩急速下坠的身体有了那么一点减缓。 又是一株,赵构看准伸出来的树干,出手如电,牢牢抓住树枝,单膀较力,抓握之下,感觉到了树枝的粗细足以支撑俩人,内力吐出,单臂稳稳将两人吊在树枝上。 感受到粗重的呼吸,一股男人雄性的气息扑面而来,阿卡莎睁开大眼睛,却看到赵构紧紧搂着自己,不禁脸上发红,心头鹿撞,关键是俩人距离如此之“贴切”,关键自己还紧紧抱着赵构,就像是把自己贴了上去一般。 下意识要扭动,耳边却传来赵构沉稳的声音:“要想活命不要乱动。” 阿卡莎便一动不动,赵构向下望去,好在月亮偷偷露出了一个头,尚能看清楚大概的情况。 赵构眼睛聚光,看清楚下面大概两米左右,有一个大约方圆三四米一处平台,虽然看不十分清楚,但灰白色的岩石和周围的颜色还是不一样,倒也显得十分明显,虽然不是十分平整,但赵构有信心跳下去站稳。 只要有一块落脚之地,就能走出困境,赵构相信,龙七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把住树枝,看见下面的那块石头了吗?我要跳下去,然后你再跳下来,我接着你,你自己可以吗?”赵构在阿卡莎耳边轻声说道。这个时候,信心比什么都重要。 阿卡莎点点头,她已经从惊慌中冷静下来,便只有相信身边的这个男人。 赵构让她伸手把住树干,好在够粗壮,尚能支撑两个人的重量。看到阿卡莎稳住身形,赵构长吸一口气,调匀呼吸,看准下面,一松手跳了下去。 落地很结实,赵构稳稳站住,先是观察了一下地形,这是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天然形成一个平台,只是感觉脚下有些粗糙,像是打磨过一样。 或许是风吹日晒吧,赵构不疑有他,张开手臂,向上说道:“阿卡莎,跳。” “嘭”……阿卡莎的身子刚刚落下,赵构就一把抱住,双脚内力灌输,稳稳将下坠之势卸掉,好在阿卡莎身材苗条,四肢匀称,多年习武,肌肉线条紧凑,知道配合收力,俩人稳稳站在了石台之上。 赵构单手虎爪,扣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随手丢下去,只听“咚”的一声落地声响,时间大约在呼吸之间(两秒左右),高度应该在十五到二十米左右。 向上望去,距离自己头顶右侧,好像还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比脚下的稍微小一些,但站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再往上,好像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黑窟窿。 应该是一个山洞之类的地方,如果有这个歇脚的地方,等待救援不成问题。 赵构目测了距离,跳不过去,看看悬崖,倒是有一些凸起可以利用,赵构自信可以横着像攀岩一样移动到哪里,但阿卡莎怎么办?赵构不由得看了阿卡莎一眼。 “你能过去,我也能过去!”阿卡莎好像读懂了赵构的心思,倔强地说道。 “那你跟着我,看我脚踩手抓的地方下手。”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冒险一试。 赵构先试着用手抠一扣石缝,还行,很结实,赵构有底了。只见他成一个大字型,紧贴着石壁,手脚并用,一个稍微凸起的点,就可以成为他借力的地方。 阿卡莎一咬牙,也跟了过去,好在她体重稍轻,多年的习武之身倒也不怵,跟着赵构有模学样,一点点横移过去。 赵构一个荡身,站在了石台上,阿卡莎心中窃喜,也要发力,却不料脚下没有借上力量,跃起的高度不够,一声惊呼,眼看就要坠落,赵构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阿卡莎的手臂,顺势一甩,将阿卡莎荡了上来,吓得阿卡莎花容失色。 “你……又救了我一次。”阿卡莎小声说道。 “是吗?那你怎么感谢我?”赵构笑道。 “你……一点没有失望的样子,哪有、哪有……”阿卡莎被赵构还紧紧拉着,其实赵构是怕她掉下去。 “呵呵,开个玩笑,如果有下次,我还救你,这份救命之情啊,你算是欠下了。”赵构手脚并用,爬上那个黑窟窿,果然是一个山洞。 阿卡莎上来后,忽然躲在赵构身后,急忙说道:“不好,有腥味。” 赵构其实也闻到了一些,但赵构早就在沙场上杀出来了,对于这些好像不太敏感,但也感觉到洞口的空气里面带着一丝腥臭。 一丝亮光闪烁,原来阿卡莎揣着的火折子万幸没有跌落,赵构四下里看看,地上倒是有不少枯草,他伸手在旁边石壁上折下一根树枝,缠绕上一些枯草,做了两个火把,才显得亮堂了一些。 这个山洞洞口不大,但里面却不小,很宽敞,倒像是一个喇叭形状,越往里越大,不过不是直的,前面十几米拐了一个弯儿,里面黑洞洞的,不知道多深。 “我进去看看,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动。”赵构晃晃手中的火把,对阿卡莎说道。 “不,我和你去,休想撇下我!”阿卡莎拉住赵构的手臂固执地说道。 赵构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一点点向里面摸去。 不等赵构走了几步,赵构觉得汗毛一紧,越往里那股腥臭越浓郁,赵构拉住阿卡莎的手,阿卡莎下意识要抽,却没有动。 转过去,里面是一个小空间,还不等赵构看清楚,就听见几声低低的吼声,略显奶声奶气,赵构急忙打高火把,等看清楚,一身汗唰就出来了。 微弱的火光下,两只小老虎幼崽伏在角落里,前爪趴地,小脑袋紧紧盯着赵构手中的火把,嘴里发出低低的叫声,虽然只是虎仔,但却一副攻击的样子,警惕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第685章 洞里有奇遇 赵构拉着阿卡莎缓缓退了出去,眼看手中的火把即将熄灭,急忙再抓过几把枯草,点起一个火堆,一屁股坐下来,低声对阿卡莎说道:“他娘的,糟了,这是个老虎洞。” 阿卡莎也稳住心神,说道:“只有虎仔,看样子,应该只有一只成年虎。我看,袭击我们的,十有八九是这里的母老虎。” 阿卡莎毕竟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对这里的情况比赵构要了解详细,缓过心神后,分析得入情入理。 “不错,肯定是母老虎出去打食,阴差阳错让我们抄了这家伙的后路。”赵构快速打量一下老虎洞,的确没有发现另外一只老虎存在的痕迹,极有可能是母老虎单独抚养这两名幼崽。 怎么办? 母老虎很快就会回来,老虎的活动范围虽然很大,天亮之前肯定会回来,自己一定要在母老虎回来前,离开这里。 护仔的母老虎最厉害,不到万不得已,赵构可不想当打虎英雄。 赵构探出身子,继续观察周边地形。这个时候,天空已经变得清明了许多,月亮也爬上来了,四周的地形可以看出个七七八八。 这个老虎洞是个天然洞穴,两处裸露凸出的岩石正好成了老虎落脚纵跳的踏板,估计最下面应该还有一块,老虎实现三连跳后,成功跃进老虎洞。 老虎一纵之下,可以跳出去六七米,面对这只有四五米高度的落差,显然是小菜一碟。 对老虎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赵构来说就有点难度。 但也是有点难度,攀岩向上和向下和不是一个概念。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赵构会有无数种方法离开此地。但现在带着阿卡莎,虽然阿卡莎身手不弱,但毕竟没有受过特战训练,他不能冒这个险。 四周没有可以用作组成绳索的藤蔓以及类似的植物,自己即使把内裤也撕成布条,还是不够长,索降是不用考虑了,况且,阿卡莎也不一定用。 留在此地是险地,但要想两人一起离开此地,也是不易,赵构陷入两难选择之中。 如果自己离开,等搬来救兵,怕是阿卡莎面对归巢的老虎,只能成为老虎的盘中餐。 况且,抛下女人独自离开,赵构可干不出这种事来。 但留下来,万一猛虎回巢,自己自保尚在两可之间,况且还有一个女子阿卡莎。 赵构的大脑急速运转着,从来没有像这次的问题,让他举棋不定犹豫不决,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既然撤退不成,那就只有兵行险棋,背水一战,自己莫非连武松也不如? 豪气陡生,勇士无惧。赵构坦然面对之后,对内心讲道:“无非是一只病猫而已。” 赵构把篝火燃得更加旺盛一些,山区的夜晚,还是很凉的。 一双柔荑玉手轻轻递过来一块牛肉干,赵构眼睛一亮,接过来欣喜地问道:“咦?你咋还有这东西?” 一路翻滚跌落,居然身上火折子也有,小零食也有,藏在哪里了? 阿卡莎不好意思笑道:“我夜里有个习惯,爱吃一些东西才能入睡。我阿爹在世的时候,告诉我,火是生命和希望,要一直带在身上,习惯了。” “好习惯!阿卡莎,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多笑一笑才好。”赵构撕开包装纸袋,先递给阿卡莎一条。 阿卡莎白了上一眼,居然是风情万种的模样,昏黄的篝火映衬之下,赵构发现阿卡莎还真是一位美女。只是蒙着面巾时候太多,远不如今天能够“大饱眼福”。 “你吃吧,我还有。”她扬起手中的牛肉干笑道。 “还真是一个过日子的人。”赵构嘟囔道。 不料阿卡莎浑身一抖,面色大变,有些惨白,继而变得潮红。呆呆的望着赵构,居然有些愣神。 “阿卡莎,阿卡莎。”赵构晃晃手,才把阿卡莎叫回来。 “怎么了?什么情况?”赵构有些担心,继而说道:“不要怕,有我呢。” 看到赵构清澈的眼睛里透露出的一丝关爱,阿卡莎点点头,不再说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 这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常常夸奖自己的话,后面还有一句,“以后谁娶了阿卡莎,一定是这个男人的福气。”就是这句话,让她浮想联翩。 至于后面一句,更是从小的时候,父亲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那个时候,父亲是自己唯一的靠山和支柱。 是冥冥之中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自己吗?这个男人也是父亲送到自己身边的吗? “呜、呜”一阵低沉的奶声奶气的低吼打断了阿卡莎的思路,抬头看去,两只小奶虎居然探出小脑袋,盯着阿卡莎手里的牛肉干,警惕的眼睛中透露出对食物的一种强烈的渴望。 小老虎大概饿坏了,闻到了牛肉干的香味,居然不管妈妈嘱咐的不要靠近陌生人的警告,慢慢跑了出来。 阿卡莎见到小老虎,居然笑了,起身向小老虎走去,却把小老虎吓得“呲溜”一声缩了回去。 阿卡莎悄悄把两块牛肉干放在地上,退了回去。 不一会儿,牛肉干的香味儿太有诱惑了,两个小脑袋又再次露出来,看到牛肉干,叼起来急速缩了回去,饿坏了。 好吃,真好吃。里面洞子里,虎老大和虎老二侧着头咀嚼着美味的牛肉干,三口两口就吞到肚子里。小虎爪子擦擦嘴,香,还想吃。不吃还好,这一吃,彻底把饿虫和馋虫勾搭起来了。 终于忍不住肚子里那种咕噜噜的冲动,两个小脑袋再次警惕地探出来,地上没有了,只有余香尚存。 老大抽抽鼻子,香味还在,那是人类手里发出来的,还不少。虎老大咽了一口口水,瞪着阿卡莎手里的牛肉干,一步步向前小心翼翼挪到着虎步,虎老二紧紧跟在后面。 看到小老虎一副跃跃欲试又心怀警惕,阿卡莎手里的牛肉干晃一晃,示意过来就给你吃。 虎老大停下了脚步,再次警惕起来。不料身后的虎老二可不管这套,平时都是老大抢着自己的吃,这次老妈不在,不管她了。 虎老二抢步上前,蹲坐在阿卡莎面前,一副馋嘴模样煞是可爱。阿卡莎将牛肉干递过来,虎老二一嘴叼住想跑,却被阿卡莎拽着牛肉干没有松手,虎老二只好放弃,就着阿卡莎的手,一点点将牛肉干吞到肚子里。 虎老大低吼一声,感觉到权威被藐视,很是不满,但看看阿卡莎手中晃动的美味,仅存的一点颜面丧失殆尽,讨好般跑过来,加入到讨吃的队伍里,还不忘挤一挤虎老二,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一袋牛肉干,让两只小虎仔子彻底成了阿卡莎的小跟班,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在后面咿咿呀呀地奶叫声不断,很是黏人,因为饿坏了,虽然是小奶虎,但可不是几袋牛肉干就拿打发的。只是阿卡莎能带多少?一个零食而已。 赵构却有些担心,母老虎最是护仔。要是知道阿卡莎成了二妈,横夺母爱,还不和阿卡莎拼命。 眼看东方天色逐渐有了一些亮光,天,就要亮了,这个时候是赵构最紧张的时刻,因为母虎随时会回来。 赵构不敢大意,现在急需恢复体力,阿卡莎将最后的牛肉干和一袋果脯都给了赵构,自己只是含了一片小牛肉干慢慢咀嚼。赵构也不矫情,知道自己的体力才是战斗力。 赵构暗中提高戒备,翠玄子的道家内功还是颇为精妙,就在这不长的时间,赵构感觉消耗的体力在急速地恢复中,虽然达不到巅峰,但一战之力还是有的。 正在玩耍的两只小老虎忽然冲向洞口,咿呀咿呀地欢叫起来。 有情况!赵构感觉到了不对,急忙拉住阿卡莎后退几步,不等站稳,一个硕大的黑影轻飘飘落在洞口,没有啸叫,没有怒吼,只是这样拦住去路,两只铜铃一般的大眼睛闪烁着逼人的凶光,嘴里吊着一支垂着脑袋的小麋鹿。要不是退到里面,这悄无声息地一扑,无论是赵构还是阿卡莎,都会被母虎扑倒在地。 换句话,两只小老虎救了自己和阿卡莎一次。 两只小老虎却不管不顾,欢天喜地地扑上去想要开饭,却被母老虎一声低吼吓退回去,蹭蹭躲在了阿卡莎的后面,露出小脑袋,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妈妈如此愤怒。 母虎的确很愤怒,她的一手好牌被两个小家伙给彻底搅黄了。 母虎已经在悬崖下面埋伏很久了,是山洞闪烁的火光引起了她的注意。起初想伏击那些人的马群,但是两名值守的警卫警惕性十足,况且又有火把在四周照明,见没有机会,母虎准备下山另寻猎物,却看到了独自静坐的阿卡莎。 母虎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只是因为这些日子大山里来了很多不速之客,到处打猎、布夹子、下套、挖陷阱,自己的虎夫就是掉在陷阱里,被可恶的人类杀害的。 猎物都逃离了这片森林,向西面大山里跑去。自己带着幼虎,只要踏出去,幼虎就是死路一条,只有等幼虎长大一些,才能带领他们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山洞也是她后来发现的,搬过来之后,安全了很多,一般的动物根本上不来,算是很安全的一处巢穴。 要不是饥饿和家中嗷嗷待哺的幼虎,她是不愿意找人类的麻烦。这不,那种喷火的玩意虽然没有伤到自己的筋骨,但也让她受了轻伤,好在还没有影响到行动,否则,今晚又要挨饿了,自己还好,幼虎怕是抗不过去。 可是就在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捕捉到猎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老巢有微光渗出。母虎心里一惊,这些火光,只有人类才能掌握,也只有人类,她才会害怕,但有一个疑问,人类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巢穴,又是怎么上去的? 她潜伏在洞口下面稍远的草丛里,试想着人类下来的时候自己完成一次漂亮的伏击,尽管不想招惹麻烦,但事关后代安危,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但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类下来,虎妈好像明白了,这些人类不是不下来,恐怕是下不来。 虎妈很有耐心,如果虎崽子出事早出事了,没有出事,自己也无须刺激他们。不过空气中飘过的一丝丝味道里,还没有自己最熟悉的血腥味,说明虎崽子们暂时是安全的。 她在黎明的时候,悄然发动了进攻。 可是,一双欢快跑跳上来的儿女,让她的突袭化为乌有。 于是,虎妈很愤怒。 第686章 降伏母老虎 虎妈的愤怒直接转换成了进攻。 母虎一声咆哮,山洞里回声更大,嗡嗡的让赵构有些不适应。两只小老虎早就钻在阿卡莎后面,瑟瑟发抖,不知道为什么虎妈会如此发怒。 母虎来回转着圈,眼睛却犀利地盯着赵构,她感觉到了这个人类足以对她构成威胁,因为这个男人不像其他人类那样要么被吓得屁滚尿流,要么瘫坐一团昏死过去,而这个人却很安静。 骤然一停,母虎大声咆哮,作势欲扑,赵构身形撤步,同样一声长啸,毫不畏惧。况且赵构内力使出,一声长啸居然不落下风。 先声夺人,谁不会?! 母虎一看此招不好使,直接纵跃扑将上来,却被赵构一个小翻翻出去,顿时位置互换,依旧互相在彼此试探。 母虎有些不吃底,这个人类居然在老娘的三板斧中,不怕呼啸,扑击之势也巧妙避过,这个人类不好对付。 没有谁能蔑视百兽之王!母虎再次一跃而起,却在空中灵活地扭转身体,一双蒲扇大小的虎爪冲赵构抓来,开碑裂石的一击。 赵构依然轻巧地躲过,并且再次发力长啸,赤裸裸地挑衅。 母虎大怒,这次是扑向旁边洞壁上的一块巨石,作为一个助力,之后高高跃起,扑向赵构。 赵构依然是翻滚躲过,和老虎比力气,这是作死。 不料老虎骤然一转,一条钢鞭似的虎尾席卷而至,夹杂着被卷起来的石子,劈头盖脸向赵构扫来。 赵构大叫一声:“来得好。”高高跃起,虎尾堪堪从脚下扫过,不料母虎胯部用力,虎尾空中转了一个小弯儿,再次向赵构横扫过来。 赵构急忙侧身让过,虎尾擦着赵构的鼻子尖扫了过去,激起的戾气让赵构浑身汗毛乍竖,也激起了赵构的打虎豪气。 只见他顺势叼住虎尾,一个借力,趁着母虎落地之势,已经飞身骑在虎背之上,腰胯用力的同时,左手已经抓住老虎的顶瓜皮,右手碗口大的拳头冲着老虎的耳朵下面就是一拳狠狠砸了下去。 这个区域里的神经丰富,痛区敏感。赵构全力一击,内力劲吐,非同一般的拳头,“咚”的一声脆响,母虎感觉眼前一黑,虎脑中有些晃荡,大吼一声,弓背发力,一个前蹿,企图将赵构摔下来。却被赵构料敌先机,两腿发力夹得紧紧的,同时右拳再次狠狠敲击在虎耳后面。 但赵构的进攻一旦发动,那就必须是要占据主动的。赵构挥拳连连,这次却是鹤形拳法里的“啄”字诀,中指凸起,形成尖锐,连续猛击虎耳之后,这一下,母虎的脑袋里顿时铙钹齐响,眼前已是恍惚,纵是百兽之王也有些吃不消,赵构的神力,也不是老虎能够抗衡的。 既然出手,赵构就绝不留情,左臂发力下压,按住老虎的头,屁股内力坐出,压死老虎的腰胯,使出全身的力气和母虎在抗衡。 母虎虽然脑子不太清明,但还算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人类要么杀死自己,要么被自己杀死,这也激发了母虎求生的希望,嘴里咆哮着,后腿发力要想将赵构掀出去。 赵构早就料到,小山一般的身躯死死压住老虎后半部分,绝对不能让老虎后肢发力,否则,他纵然身怀神力,也不是老虎一个级别。只要它发不上力,有多大劲儿也没有。 同时,只要觉察到老虎用力,“咣咣咣……”就是一顿乱捶,后来干脆就不再停手,赵构就是要打到母虎不再动为止。 顿时,整个老虎洞充斥着母虎的怒吼和赵构抡起拳头、拳拳到肉的击打声。 “己弱敌强切莫慌,周身游斗试锋芒,三竭力衰反击时,节点攻击是真章……” 赵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破强式”的要诀,翠玄子的道家内功结合赵家螺旋内力,一个是本源之水,一个是磅礴之力,生死存亡之间,赵构下手毫不留情。 起初还听见母虎发狂似的的低吼,逐渐的就归于寂静,只是口鼻之间吃吃地喘着粗气,已经有鲜血渗出,母老虎算是想明白了,自己不投降,这个人类真能将自己捶死。 于是后来母虎干脆放弃了抵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觉察到了老虎的情况发生了改变,赵构也停下拳头,但却不敢放松,一直绷着这股子劲儿,感觉到屁股下老虎的整个身子松软下来,四肢耷拉着趴在地上,脑袋却一动不动。 赵构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起身,俯身看到老虎耳鼻出血,眯着眼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心想:“不会是打死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老虎还是没有动静,赵构把手伸到老虎鼻孔前,还好,呼吸还有,只是很轻微,看样子老虎受伤不轻。 赵构翻身下了虎背,腿有些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喘着粗气,一边看着趴在地上的母虎,一边看向阿卡莎。 还好,阿卡莎和两只小老虎躲在里面的犄角旮旯里,没有受到波及,两只小老虎看见母虎趴在那里,还想着是不是在准备给自己喂奶,急冲冲跑过去,钻到母虎身下,去寻找食物之源。 但两只小老虎很快便从母虎的身子底下钻了出来,食物之源干涸了。或许被小老虎咂疼了,或许母虎缓过一些,她躺平了一些,嘴里还有些血沫子,喘着粗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胸腹略有起伏,母虎在恢复体力。 赵构口干舌燥,刚才的搏斗已经让他体力有些透支,浑身疲软,口渴得不行。 他看了看老虎叼回来的猎物,这只麋鹿个头不大,但也有小百十斤,运气还不错,阿卡莎有火折子,一会儿做烧烤大餐。 有了食物,就有了生存的可能。目前最大的威胁暂时不存在,有了食物,就可以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但有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水源。 正如现在,赵构口渴得要命,但现在的状况又下不去,要尽快补充食物,恢复体力才行。 他四下里打量一下,篝火只剩下残火,他寻找了一些枯草枯枝将篝火再次拢起来烧旺,又在四周角落里动物的残骸里面找到一根相对较硬的长骨,在山洞石壁山打磨着。 阿卡莎终于能动了,颤巍巍走过来,看护着篝火。赵构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没事了,咱们烤肉吃。” 一柄骨刀在手,赵构将麋鹿开始切割。骨刀不好使,但也算是一件工具,很快,一条条鹿肉被穿在树枝上,架在篝火上方的架子上开始烧烤,油脂滴在篝火上,滋滋滋地滋养着火苗,突突突向上冒,两只小老虎看着地上的五脏六腑,已经跃跃欲试,但赵构即使是一个背影,也让小老虎知道,这个人类才是这里的老大。 几块被削成小块的鹿肝,丢在小老虎面前,这才是小老虎的最爱。 虽然小老虎还奶声奶气,但生就的百兽之王的强大基因,还是让小老虎对生肉有着一种天然的喜爱。 阿卡莎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她吓坏了,赵构和母虎大战,阿卡莎虽然看得胆战心惊,但却没有一点害怕。 赵构还是没有让阿卡莎失望,当母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阿卡莎的内心却涌起万丈波澜。 这样一个驱龙驯虎男人,不正是自己心中朝思暮想要嫁的男人吗? 所以阿卡莎现在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但赵构的心思明显不在阿卡莎身上,他只想先吃饱肚子,再去寻找到水源,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估计这个时间,至少要五六天的时间,因为没有路。 或许是香味,或许是腥味,昏迷中的母虎,摇晃了一下脑袋,晃晃悠悠想站起来,却不料第一次没有站稳,又倒了下去,大概伤到了小脑,有点掌握不了平衡。 母虎又休息了片刻,大概是听到了小老虎的奶声奶气的叫唤,再次晃晃悠悠站起来,这次却没有跌倒,只是那个人类骤然起身,眼睛凶狠地瞪着自己,她可不想再次饱受铁拳的蹂躏,我认输认怂还不行吗? 母虎低吼一声,伏低身子,紧紧贴近地面,脑袋缩了回去,眼睛里露出臣服的目光。 赵构围着母虎转圈,母虎将自己的小腹露出来,四肢展开,表示对赵构毫无防御姿态,这个姿势,像极了讨好乖巧的模样。 赵构看到母虎这个样子,虽然不是十分清楚这是表达什么,但最起码没有敌意。 赵构试探性地伸出手,摸摸老虎的脑袋,忽然想到一句话“老虎屁股摸不得”,如果老虎让我摸她的屁股,算不算变敌为友? 赵构顺势向下摸去,母虎一动不动,似乎很享受这种抚摸,到了老虎浑圆富有弹性的屁股,赵构挑衅似的拍了拍,母老虎嗓子里呼噜着,表示很舒服。 赵构笑道:“哈哈,不错,你很乖。应该给你取个名字,阿卡莎,虎妈叫什么名字?” 阿卡莎也是高兴,随口说了一句:“芭莎。” “芭莎,好名字。芭莎、拉莎、阿卡莎,嗯?这有什么说道吗?”赵构忽然问。 阿卡莎并没有仔细想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句话,却让赵构浮想联翩。阿卡莎脸一红,说道:“我们在这里,女孩子的名字都喜欢带上莎,意思是美丽。” “哦,不错,很美。”赵构心有所指道。 这时候,母虎芭莎也蹭着赵构的腿边站了起来,虽然还有些摇摇晃晃,但看样子行走没有问题,两只小老虎也欢天喜地在母虎芭莎的脚下绕来绕去,一副肚饱心欢喜的模样。 赵构忽然想到,母虎在这里筑巢产子,附近应该有水源才是,或许,母老虎芭莎能带自己找到水源呢? 第687章 狮王遭困境 赵构忽然想到,母虎在这里筑巢产子,附近应该有水源才是,或许,母老虎芭莎能带自己找到水源呢? 赵构拍拍芭莎的脑袋,不管她听懂听不懂,只是说道:“芭莎啊,你这家里怎么连一个喝水的地方也没有呢?” 不吃东西还好说,没有水喝,可顶不了多长时间。 芭莎好像也明白了一些什么,喉咙里低吼一声,晃晃悠悠向后洞走去,两只小老虎欢欢喜喜地跟在屁股后面,还还向阿卡莎看了一眼。 赵构挥挥手,拉着阿卡莎跟着芭莎和小老虎向老虎洞的后面走去,可是,赵构也没有发现什么。 却见小老虎欢蹦乱跳地向左边一个角落里跑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芭莎跟在后面,一点点消失在地下。 赵构走近一看,乐了。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居然是个地洞,洞口也就比老虎脑袋大一些,斜着开向下方,不知道深浅大小长短。 还真应了那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想到这个母老虎还晓得狡兔三窟的道理。 赵构毫不犹豫一头就钻了进去,黑咕隆咚的,赵构用手四下里划拉着,测量出里面不小,应该是入口小,里面大。 爬着钻了一小段距离,可以猫着腰走,再往前,就能直起身子,等出了洞口,却发现这里真是别有洞天。 一丝光亮从前面透过来,感情上面不是堵死的,还有一道缝隙,就着这微弱的亮光,芭莎蹲在一处泛着反光的地方,看着赵构。 赵构来到跟前,惊喜地发现这是一处水洼之地,一面的石壁上,渗出来水滴,汇聚在石壁根,流在中间的低洼处,形成一个小水潭,面积不大,也就一扇磨盘大小,大约四五指深,周围有一些绿苔。 赵构心中不由得对母老虎芭莎刮目相看,这个芭莎不简单。 为了保险起见,赵构俯下身子闻了闻,没有异味,就是山泉水的水腥味。 捧起来,喝了一小口,入嘴温凉,没有涩涩的感觉。等了一小会儿,依照赵构严酷训练出来的自我感觉,这是纯净的山泉水没有错,可以喝。 赵构捧着喝了几口,应该没有问题,急忙招呼阿卡莎过来喝水,却见两只小老虎已经趴在水池边开始舔水。 阿卡莎喝足了水,擦擦嘴,低声道:“狮王,芭莎还真行。” 赵构走到芭莎面前,摸着芭莎的头说道:“芭莎,多亏了你啊,喝水!” 赵构下了命令,芭莎伏低身子,开始一下一下舔着水,是那么小心,生怕把水弄脏了。 芭莎喝了几口就不喝了,这个水洼并不大,老虎的肚子可是不小,你看芭莎还没有怎么喝,水洼里的水已经快见底了。 赵构围着这个内洞看了几圈,又在滴水的石壁前仔细观看,蜂窝状的石壁上渗出的水滴面积虽然不大,但水滴渗出的速度可是不慢,应该在这后面有一股山泉源头或支流。 他贴上去耳朵听了听,但是听不见。这坑水,救命可以,但要是维持着几天的用度,还是略显少了一些,但总归有水了,这就有希望。 “哎呦,我的鹿肉……”赵构似乎是闻到了一丝焦糊味。 吃饱喝足,阿卡莎躺在篝火旁,蜷缩着身子,沉甸甸睡去。 她太累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近三个时辰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放亮,叽叽喳喳的鸟雀开始了晨练,赵构的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 他也很累,但不能休息,他还要出去一趟,勘察一下地形,还要看一看能不能和手下联系上或者留下一些信息,这个老虎洞太隐蔽,要不是他和阿卡莎从上面掉下来,要是从下面找,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个半山腰子还有这么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 赵构还想到了,龙七要是找不到自己,回头让高进和龙一知道了,他俩一准能把天竺半岛翻个底儿朝天。 赵构也是小憩了一会儿,那些烤糊的鹿肉大多自己吃了,好一些的给了阿卡莎,一些软乎些的给了小老虎,至于芭莎,赵构则是把最好的鹿肉给了她,他还要仰仗着这个新收的虎妞。 虎妞芭莎的伤还是有点重,吃了一点鹿肉,只是昏睡之中。赵构又有点后悔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没办法,只好自己先探一探这个老虎洞下面的底细。 看着天色已经大亮,太阳从东方已经冉冉升起,照在这个山洞里,倒是显得暖洋洋的。 赵构轻轻摇醒阿卡莎,告诉她自己要去探探地形,很快就会回来,阿卡莎却拉住赵构,极像一位小媳妇叮嘱自己的丈夫说道:“那你小心一些,快点回来。” 赵构笑笑,拍拍她的手,没有说什么,有时候,不说什么,一个动作就代表了千言万语。 赵构调匀呼吸,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闪身出洞,看准第一个石台,纵身跳了过去。 下一个石台就是他们从悬崖上跌落下来的石台,有点远,赵构不敢大意冒险,只能贴着石壁,一点点横移过去,再向下攀越一段距离,才跳到他们落下来的那块石台上。 这次赵构看清楚了最下面的一处石台,严格说是一处突兀出去的长条形大石,像极了一柄出鞘的宝剑,赵构很轻松地跳下去,整个大石上面很是光滑,散落这一些动物的遗骸,看样子应该是老虎夫妻的用餐石桌。 右侧有一条水沟,应该是山洪爆发时冲刷而成,老虎就是顺着这道山沟上的石台。 赵构也只能顺着山沟缓缓向下摸索而去,这里四周都是松动的落石,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下去,不死也得全身受伤。他还听到了下面有轻微的水流声。 当脚底下踏上森林里松软的地面时,赵构的心仿佛才放在肚子里。 悬崖底下,是一条冲刷而成的水沟,不深,但很宽,大约在二十多米,对面就是原始森林,一些灌木藤蔓长的甚是茂盛,再往里就是高大的热带雨林植物。 这里应该是天竺半岛的热带雨林气候和热带季风气候交汇的地区,再往东北,就是两河平原,西北方向,应该是热带沙漠气候,但不管是什么气候,这里最大的困难,是不知道距离最近的道路究竟在什么方向,距离多远。 看看身后的高山,再看看远处的密林,又看看太阳升起的地方,赵构再次反复观察四周植被和小河两岸的地势地貌,赵构初步判断出,这个地方,处于昨晚他们露营的山头东南方向,不过这个山头的海拔还不低,估计应该在三百来米左右。 他们计划中的路线是顺着这道山梁一直向西北,在转向东北方向,进入两河平原,从西往东在顺着东南沿海回去,这几乎是沿着天竺半岛从西南开始,走西北、东北、中部、东南沿海,再回到东南方向的日升园,这是给天竺半岛划了一个圈。 赵构是不可能待在天竺半岛很长时间的,他志在天下,可不是这一个小小的天竺半岛能够让他停下脚步的。他要彻底了解一下天竺半岛的情况,不能用后世的认知来做现在的决断。 这条路,是他和汪若海,在征求了夏尔玛的建议后,制定出来了。是一条相对安全便利的路线,可是没想到遇上老虎这件事儿。 说到底,也是赵构的政策给闹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宋帝国的通达商社,有什么收什么。 赵构想到了,这个事情,还是要立法了。 计划中的道路是转道向北,而自己这个地方则是西南方,恰是背道而驰的方向,如果援军要想来到这里,只有两条路,一是原路转向向南,在还靠近西南的方向还有一条路,这不过这条路比赵构他们走的路多绕出去近百里,因此赵构才计划走这条小路。 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东南一条路,这条路是南北纵向的主干道,但正因为只是一条主路,沿途却看不到赵构想看到的,这是一条备选之路。 其余的方向,不是高山,就是密林,要想开辟一条路,几乎是天方夜谭。 看来,事情要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和艰难,不过,他相信汪若海、相信高进和龙一,也相信龙七,恐怕,最先找到自己的,或许还就是龙七。 赵构想通了这个道理,知道急也没用呀,索性也就不着急,全当自己来一次探险旅游吧。 海拉德,天竺半岛大总督府。 汪若海脸色铁青,在偌大的作战指挥室里居中而坐,正在听战区作战部部长的情况介绍。 “……大总督,就是这样。这两条路是唯一的通向虎头岭的道路,一东一西,但是,这两条路没有直接进入虎头岭的支路,都是高山密林,西南还有一条河沟,平时水不深,但如果是季风盛行,洪水泛滥,水流湍急。咱们马上出发,走最近的中路官道,到巴迪转向西北,正好是在虎头岭山脚下的方向,但需要开辟道路进去,这个时间,作战部预计在七天。” “七天?大帅能顶七天吗?雀鹰消息有限,直说大帅跌落悬崖,如果大帅受伤不能动,躺在哪里能顶七天?你们作战部搞的这个救援计划,是常规计划,不是特事特办。回去重新制定,救援队伍午时出发,我只给五天时间,五天时间一到,通讯科必须给我第一份救援情报。”汪若海拍着桌子怒吼,指着作战部长大骂不已。 “大总督,不好了,两营一卫出动了。”一名参议急冲冲跑进来禀报。 汪若海蹭就站起来,说道:“出动了多少人马?” “是龙一少将带队,飞龙卫一个中队,两营各一个大队,已经出了日升园营地,向北而去。” “传令,救援队马上出发,带足给养,飞龙卫走的急,救援物资不会多,告诉魏和,服从龙一将军的指挥,务必救回大帅。” 看着参议跑出去,汪若海转过身,对这总督府上上下下的军政官员,冷静地说道:“此事已经颁布禁口令,要是下面听到了关于大帅的事情,总督府追查到底,严惩不贷。” 金鹏的消息是分两条线路的,大帅府和总督府几乎是同时得到的消息。留守的高进和龙一简单碰了一下头,就做出了救援的决定,两营一卫的快反能力那就不是刚刚成立的总督府能够相比的。 龙一心急如焚,大帅这次,还能遇难成祥吗? 第688章 围猎小河边 赵构背着一身的“土装备”,再次费了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老虎洞。 一袋野果,补充维生素;一小袋盐岩矿石,可以当做食盐补充盐分,这是在河床上游敲下来的;顺便在一洼水塘里捕食了几条胖鱼;一袋绿油油的树叶,这种植物的叶子,有很好的消炎杀菌止疼的作用;几条很有韧性的纤维藤蔓,几株特殊的树枝,还有几个硕大的野葫芦,几块锋利的片状石片。 阿卡莎接过赵构浑身上下的东西,关心地问道:“狮王辛苦了,刚刚烤好的鹿肉,你要不要吃一些?” 赵构放下东西,两只小老虎还在呼呼大睡。芭莎也在一旁眯着眼睛休息,赵构是累坏了,有了这些东西,坚持几天没有问题。 赵构吃了几条鹿肉,又补充了几颗野果子,浓郁香甜的果汁冲淡了鹿肉的腥味,告诉阿卡莎,把葫芦处理一下,可以盛水,再把药用树叶捣碎,榨出汁来,涂抹在擦伤部位,以免感染。 交代完这些,赵构已经非常疲劳,阿卡莎已经用枯草在后洞铺就了一个简易的草稞子,赵构一头扎进去,马上呼呼入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赵构被毛茸茸的一个脑袋拱醒,睁开眼,就看到芭莎正在用脑袋轻轻拱着自己的身子,像是要叫醒他。 赵构一骨碌爬起来,却看到洞口已经暗了下去,只露出夕阳投射过来的一丝微弱的光亮。 夕阳西坠,这是傍晚时分。 赵构伸了一个懒腰,起身后来到前厅,阿卡莎正和小老虎玩得开心,旁边带回来的东西处理得干干净净,布置得井井有条。 赵构活动了一下身子,打了一套太极拳。 阿卡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拳术,其刚柔相济、动静顾盼、快慢分明的节奏和舒缓沉稳的拳架,让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套拳法。 从赵构嘴里得知,这套十八式太极拳法,还是赵构自创的,更是引起阿卡莎的浓厚兴趣,非要赵构再打一遍,无奈,赵构只好放慢速度,一边打,一边讲解,直到赖扎衣收势。 没想到阿卡莎居然有模有样地学着打了下来,虽然个别地方还不到位,但大体的拳路却都记了下来,赵构大喜,阿卡莎居然有练武的天赋。 芭莎要去捕食,但赵构有些担心芭莎的伤势,看到芭莎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赵构也为这个虎妞妈妈在心中道一句赞。 阿卡莎已经帮着做了一支标枪,枪尖就是那片锋利的石片,用柔韧性极强的藤蔓捆扎结实,就变成了一杆能够捕猎防身的标枪。 另外一块石片,则是变成了阿卡莎手中一把锋利的短刀,用来切割鹿肉等食品,另外一颗树枝,阿卡莎知道这是天竺半岛一种非常结实而有弹性的实木,可用来制作简易的弓箭,而鹿筋和藤蔓的混合物,则是最好的弓弦原料。 赵构本来想自己制作,可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做好摆在那里,比自己制作的还要精致和实用。 阿卡莎是月神祭祀,月神,既是战神。 况且,阿卡莎出身猎户世家,制作简易的捕猎工具,那是基本功。 阿卡莎强力要求请战捕猎,赵构将他带到洞口,指着下面尚能看清楚的三连跳台阶,说道:“你只要能下去,就行。” 阿卡莎看了看,还是很明智地选择了留守老虎洞,还不忘狠狠瞪了赵构一眼,但在虎妞芭莎眼里,里面却是风情万种。 芭莎很轻松的跳完三级跳,落地地面上,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像极了森林里荡来荡去的长臂猿,也是极为轻松地落在地面上,芭莎低吼了一声,算是在拍赵构的马屁:“跳得好!” 芭莎扭头向森林深处走去,赵构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不一会儿,芭莎扭头看看落在后面的赵构,有些不满意,低声哼了一声,心里道:“像这样走法,赶过去,猎物都跑了。” 赵构也是有苦说不出,这可是森林之王,又是母老虎,站在生物圈里面金字塔尖儿上的顶级捕食动物,自己再厉害,也就是人类里面精英里的精英,但要和老虎比,许多地方根本没有可比性。 比如在这密林中行走,老虎芭莎根本就是如履平地,钻下面、跃高处、窜障碍,根本不在话下。就像刚才,遇到几株被雷劈倒下的巨大树木拦住去路,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树枝之间在被各种藤蔓和灌木封堵得严严实实,要是特战小队想通过,只有用大斧或砍刀劈开一条通道才行。 但这些在芭莎眼里,就是轻松一跃而已。 真是人比虎,气死人。 觉察到了赵构的迟缓和不满,芭莎却不敢发脾气,一是已经距离捕猎的地方越来越近,二是这个人类,却是她现在的老大。 看着芭莎站在哪里一动不动在等待自己,赵构忍不住说道:“芭莎,我可不能和你比,你能窜过去、钻过去,我可不行?” 芭莎扭头看看赵构,突然伏低身子,一动不动。 赵构被芭莎的举动弄得迷糊了,难道是发现目标,要偷袭。但四下里看看,仔细听听,并没有大型动物的声音和迹象。 芭莎低吼了一声,晃动了一下身子,赵构忽然明白了,“你要驮着我?哈哈哈,你要当我的坐骑。我不是成了赵公明了吗?” 赵构翻身上了芭莎,芭莎大吼一声,纵身一跃,赵构就感觉到如同风驰电掣一般,早知如此,自己还巴巴地跟在她后面做什么?回头一定配上一副好鞍鞯才行。 看方向,应该是向西南密林和高止山山麓之地交汇的地方,老虎洞下面的水沟应该就是从上面流经此地形成的。 芭莎驮着赵构继续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芭莎明显放慢脚步,逐渐进入伏击状态。赵构跃下虎背,悄悄来到芭莎身边,凝神聚目向前方观察,透过微弱的光亮,赵构隐隐约约看到前方大约百十多米,有一些动物在晃动着身躯。 在芭莎面前,赵构自诩的潜伏高手也只有学习的份,这么远的距离就开始一点点前进,芭莎有着足够的耐心。 潜行到了一定距离,芭莎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开始观察。赵构也看清楚了,这是一个斑点鹿群,大约在五六百只,之所以聚集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水道的转弯开口处,河面变宽,水流变缓,这里就成了许多队伍的水源之地。 当然,这里也是大型猛兽捕猎的天堂圣地。 赵构迅速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芭莎就是一个天生的战术专家。他们潜伏的位置位于下风口,信风自东向西吹过,前面的小河蜿蜒前伸,在东南方向再次变窄,西北和西南地势高,东南最低,东北方向是一处断崖,虽然不高,但很陡峭,有一处豁口,很是光滑,应该是动物来往的一处通道,但这道豁口,可不是每一个动物都能攀越的。 芭莎潜伏之处,就在于这个豁口的下游,这是动物逃生的必经之路,一但出现骚乱,动物逃生的本能是向着快速撤离的地区跑去,在再折向密林逃生。 芭莎潜伏于此,正是“擒敌所必经之路”。 关键是,谁去制造“骚乱”? 赵构可以想象出当初虎妈、虎爸捕猎时精彩场面,虎爸从上游突袭制造骚乱,兽群掉头逃窜,一部分身强体壮的,跳上豁口逃命,大部分顺着河滩向下游跑去,却一头扎向母虎的伏击圈,完美的一击! 赵构拍拍虎妈的脑袋,起身向上游摸去。 这可是难得的一次实战机会,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这种严苛的实战环境,自己要是完不成袭扰任务,还不让一只老虎笑话死? 袭扰看似简单却不简单,袭扰的目的是要让敌人按照自己的预期路线撤离或逃跑,才能在下一阶段的伏击战中大获全胜。 这对于地形、地势、敌人的兵力部署、包括袭扰的强度和密度,都提出了极高的要求,一个计划不周,漫山遍野都撒了鸭子,你伏击谁? 赵构逐渐横移位置,直到到达最佳的袭击地点,开始观察鹿群的情况。观察之下,发现不仅仅是一个鹿群,还有猴子、狒狒、大象、鸦雀等等,这里还真是森林里所有动物的天堂,也是它们的生命之水。 但是,就是看不见狮子、老虎、花豹等大型捕食动物,估计,也是在某个伏击地点来一个顺手牵羊。 赵构忽然明白了,这是芭莎的地盘,这里是芭莎的主场,芭莎掌控着这里的一切。 一切是那么安详,那么宁静,那么和谐,有那么一恍惚,赵构甚至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但现实又把赵构拉回到现实。 他摘下弓箭,一头斑点鹿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这是一头健壮的头鹿,不时抬起警惕的头四下里张望着,逐渐偏离了大队,向密林边缘植被茂密的地方越来越近。 赵构四下里迅速观察,就是此刻。 他骤然起身,手中的弓弦响处,一支利箭流星一般飞了出去,正钉在鹿的脖颈处。 第689章 鹿肉惹的祸 斑点鹿惊叫一声,带着箭支掉头就跑,赵构起身飞奔,闪出密林的时候,手中三支箭已经射出,不求伤敌,只求封死鹿群向北和向西的通道,自己从东南方向袭击,鹿群逃窜的方向只有向东和向北的高崖豁口两条路。 鹿群惊炸了,顺着河滩,轰隆隆地向东面的转弯处惊慌失措地跑去,带动着其他动物也四下乱窜,在西边和东北方向,几条快速奔跑的身影兜着鹿群向东部压去,少数斑点鹿居然被吓得四下里乱跑,却被后面兜上来的花豹扑倒在地,很快就被叼着失去了踪影。 居然还有友军。赵构撒腿直追,就是要一直不停地制造混乱,眼睛时刻盯着那头中箭的斑点鹿的踪影。 这要是穿云箭,早就射翻在地了。 这自制的弓箭硬度不够,箭支穿透力不足,还不足以对鹿造成致命伤害,不过,看到往外冒着的血渍,应该是射破了动脉,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果然,那头鹿跑着跑着,脚底下像是喝醉了酒,一下子跌倒在地开始挣扎。这是我的战利品,可不能让别的动物抢跑了。 赵构飞速跑到斑点鹿前,这头鹿已经濒临死亡,正在做最后的挣扎,赵构举起手中的标枪,送了斑点鹿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一头猞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想要趁火打劫,却被赵构手中的标枪吓了回去,又有一些不舍,估计是缩回去偷窥去了。 还有两只花豹,从密林中窜出来,想要掠夺胜利果实,赵构标枪一竖,岳家大枪的路子摆出来,居然把两只花豹唬住了,试探性地往前迈了几步,为首的应该是当家的公豹,抽着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骤然一惊,掉头就跑。 赵构心中得意,一招岳家大枪里面的“龙翻”,就让这两条“斑点大狗”抱头鼠窜,回头得好好再研究一下岳家枪法的精妙所在。 赵构正在洋洋得意的时候,花豹两口子却在这个人类身上嗅到了森林之王芭莎的特殊气味,这个气味,意味着她才是这里真正的统治者。 偌大的河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赵构手持标枪站在那里看护这自己的猎物,斑点鹿已经死透了,好像还不小,应该快二百斤了。 一双硕大的灯泡一样的眼睛,闪烁着荧光出现在赵构的视线中。 赵构心中一紧,这是大型猫科动物特有的特征,只是,这个体型太大了,可不是刚才两只小豹子能比的。 大约是看到了赵构,放下嘴里的食物,低声吼叫了一声。他娘的,吓煞人也,是芭莎。 赵构将标枪插在地上,俯下身子抄起斑点鹿的尸体,扛在肩上,这点重量对于赵构来说,不算什么。 但赵构很快就不乐观了,这里距离老虎洞,可不是一点半点的距离,估计应该在四五十里之外了。 自己来时骑在老虎背上,现在,芭莎捕获了一头斑点鹿,也在两百斤左右,两头鹿,加上自己,五百多斤,小六百斤的负重,芭莎伤后未愈,能驮的动吗? 但芭莎很无视赵构的疑问,只是不耐烦地伏低身子,意思是快点吧,别磨叽了。 将两只死鹿牢牢捆扎在虎背上,芭莎扭头冲着赵构低吼,赵构一咬牙,翻身上了虎背,芭莎一个弓身站起来,一个纵跃,消失在密林之中。 来到老虎洞下,赵构要将两头鹿开膛破肚,清理一番才好弄上去,否则还不把老虎洞给弄得跟一个屠宰场一样吗。 但这石刀是真不好用,鹿皮坚韧厚实,赵构内力灌输之下,也仅仅是划开一道小口子,要想切割扩大,还真是要费一些时间。 但这已经是临近半夜,好在皎月当空,有些光亮,赵构勉强可以当一把“屠夫。” 芭莎等在一边,这是规矩,看到赵构费力把火地弄着死鹿的肚皮做文章,芭莎似乎明白,难道人类也喜欢吃五脏六腑? 一道虎爪伸出来,“刺啦”一声,死鹿的肚子就来了一个大开膛,里面那些零零碎碎的五脏六腑一股脑流了出来,摊了一地。 赵构乐了:“嘿,芭莎,你这爪子行啊,和龙刃有的一拼。”这一下省力多了。 将心、肝、肺等零碎赏给了芭莎,赵构就着河水将两只鹿清洗干净,指着老虎洞对芭莎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她负责弄上去。 芭莎叼着死鹿的尸体,很轻松地消失在夜色里。不一会儿,芭莎返回地面,将另外一只也叼了上去。 赵构这个时候已经攀援到那块荣耀石(赵构给突出去的最后一块石头取的名字,像极了狮子王里面的荣耀石,也就拿来用了) 不等赵构开始攀爬,芭莎的硕大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赵构身边,低吼一声,伏低了身子,这是要将赵构驮上去的意思。 赵构嘿嘿一乐,这个坐骑,不知道能不能用在战场上? 当赵构腾云驾雾一般出现在老虎洞口的时候,阿卡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自己心中的狮王,骑一头老虎算什么? 阿卡莎高兴的是,这一次弄回来两头斑点鹿,支撑两三天没有问题,起码芭莎可以饱餐一顿,那就又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如果仅仅是为了生存,人类对食物的需求是很少的,现在有了这些肉类、野果、矿物石,人类生存基本所需的蛋白质、糖类、脂类物质基本上得到了满足,还有一些草药,阿卡莎心中甚至有些小小的期待,期待这个老虎洞成为他们庇护所的时间更长一些。 这次赵构还带回来一些香草叶子和树枝,将这些和盐类矿物石一起泡水,将鹿肉腌制一段时间,再烤制,会更香、更具有咸味,增加口感,不再那么难吃下咽。 但赵构和阿卡莎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个鹿肉,可是一个好东西。 赵构采取的野果中,还有不少桑葚、黑毛栗等,还有一种无论是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都喜欢吃的一种黑色小浆果,有助于消化,但更有助于壮阳。 今晚的烤鹿肉比昨天的要好吃多了,不仅仅是赵构,就连两只小老虎也迷上了烤鹿肉,不再喜欢生吃那些没滋没味的鹿肉,甚至连虎妈的奶水也没有阿卡莎烤制的肉条好吃。 芭莎吃饱喝足,很自觉地卧在洞口稍微靠里的石壁下休息,顺便充当警卫。 两只小老虎也钻在虎妈妈的怀里,呼呼大睡。 赵构奔波了大半个晚上,也是累了,躺在阿卡莎铺就的草稞子里,闻着枯草里的一丝丝的草香味儿,更能催眠,不一会儿,就响起轻微的呼噜声。 阿卡莎却睡不着,一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同处一洞”,难免有些心头鹿撞,二是这个男人恰恰是已经占据她内心深处的唯一一个男人,阿卡莎难免有些想入非非。 一股热流从小腹涌起,迅速弥漫全身,阿卡莎顿时觉得浑身发热,有些口干舌燥,想要喝水,那个水葫芦就在旁边的石台上,只不过,下面,是狮王。 不行了,还是要喝水。阿卡莎蹑手蹑脚起身,伸手去拿水葫芦,颠着脚尖,整个身子就好像爬在赵构身上一样。 赵构睡到半夜,更是有些燥或难忍,从小腹拱起的内火在他周身游走已经好几圈了,他睡到后面就一直迷迷糊糊地,口渴得要命,知道水葫芦就在自己抬手就能够到的位置,阿卡莎还是很贴心的。 赵构迷迷糊糊忽然起身,去拿水葫芦,却触摸到一个颤巍巍、软乎乎的东西,赵构下意识用手一抓,只想弄清楚抓到了什么,耳边却闻听一声娇喘,接着“噗通”一声,一个黑影跌落在赵构怀里,温香入怀,犹如火上浇油,关键是,两人衣衫都很单薄,这于情于景于理于法,都被注定要发生一些必然的事情。 激情过后,醉人的宁静。 俩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用说话,许久,阿卡莎轻轻问道:“狮王,你还喝水吗?” 方才的激情,消耗了俩人大量的体力,水葫芦的水早就见底了,虽然阿卡莎为自己的狮王败了败火,但她感觉到狮王浑身还是力量十足。 赵构低头亲吻了一下阿卡莎,他很喜欢阿卡莎身上的这股味道,是一种带有大自然的醇香,还有女人特有的一种味道,让他有些痴迷,这是以前很少有的,换句话说,会从骨子里激发他的征服欲望,正如现在,阿卡莎亲启朱唇,虽然说的是水,但却有些烧火的味道。 赵构用力将阿卡莎抱在怀里,一,嘴里调侃道:“喝什么水? 第690章 困境第三天 次日清晨,赵构醒来,阿卡莎已经出去做早餐了。 赵构捡回来的一个椰果壳,被阿卡莎用来熬了一碗鹿肉粥,是将一些香茅叶子和浆果以及一小块鹿肝合混合在一起,虽然味道不能和真正 看到赵构出来,阿卡莎温柔地一笑,起身将煮好的粥端上来,像极了一个新婚乖巧的小媳妇。 阿卡莎一夜温存,被滋润的俏脸绯红,一脸妩媚的样子,让赵构忍不住抱住亲了一口,笑道:“辛苦你了,阿卡莎。” 阿卡莎笑道:“伺候狮王,是我的荣幸。” “嗷……”一旁的芭莎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 “叫什么叫,你眼馋了吗?”赵构训斥道。 芭莎很不屑地白了赵构一个白眼,但还是很乖巧地走到洞口,向外张望着,这是她每天的例行功课。 这个地方方圆二百多里,曾经都是她和丈夫的地盘,丈夫被人类诱捕“杀害”后,自己迁移至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风水宝地,虽然领地面积小了,但只要守着这个浅水湾,总会捕猎到食物。但没有公虎的配合,芭莎十有八九会落空,在这个生物圈的食物链里面,老虎虽贵为最顶级的一层,但竞争的对手依然不少。比如那对花豹两口子,就没少给自己找麻烦,经常偷走自己辛辛苦苦捕杀的猎物,十足的小偷一对。 还好有了自己现在的主人,这个人类的强大远远颠覆了她对人类的认知,不仅强大,而且极为聪明。从昨晚的围猎就能看出来,这个人类完全知道自己心中的计划,才有完美的一次捕杀,何况,这个人类还利用他们的工具也捕杀了一头,在这个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大自然,好像人类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芭莎正胡思乱想着,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他的颈部,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芭莎,和我下去一趟,我要找点东西回来。” 赵构还是要再找一些东西,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来,还是要做长远打算。 跃上虎背,芭莎一个闪身,就消失在洞口。 当鳄龙军团总教官王诚从几乎虚脱的金鹏卫嘴里得到赵构遇险的情报后,整个人轰的一下子有些发懵。 “大帅摔落贾尔巴山虎头岭,生死未知。”这个消息足以在大宋帝国的每一名臣民心中引发八级大地震。 王诚迅速清醒过来,鳄龙军团军团长是鸠摩罗手下、战区副司令哈默的长子穆汗德·哈默。自己必须向他汇报一下,同时通知教导团紧急集合。 穆汗德听到消息也是大吃一惊,波罗帝国和大宋是最早结盟的国家,也是受大宋帝国文化影响最深的地区,对赵构的忠诚和敬仰程度不比内地差,况且,穆汗德是一名非常有政治头脑的军团长。 他马上下令,由王诚在教导团中挑选精干力量组成救援队先期出发,派自己的卫队副长官努尔扎比亲自带队,他是贾巴尔地区的人,熟悉当地地形。 自己亲自带领第二批救援队随后出发,作为接应。 这件事情,就能看出一个军团的快反能力,而放在教导团,则是战略快反部队,这也是在各个军团成立教导团的原因。 王诚命令教导团侦察连紧急集合,加上自己的警卫排,组成首批救援队伍,根据怒尔扎比的建议,带足了大斧、利锯、绳索等物资,大宋帝国每一名士兵必配的工兵锹则是人手一把。 一人两骑,两百人的精干小队在半个时辰后就冲出了德里大营,向西南方向的贾尔巴山区疾进。 再说金鹏二号,代号“金二”,是留守小组的组长,天色微亮的时候,已经放出去了雀鹰,而且是两组联放,一共四只雀鹰全部放飞出去,这是最紧急的军情等级。 做完这些,金二指挥赛鲁和赤火,进行分工,赛鲁负责营地里面留守的军马和后勤保障,赤火负责在悬崖制高点处观察,随时发现情况,特别是西北方向和西南方向,这两个方向是援军的主要救援来向。 而他,却亲自开始打包,将一柄龙刃、一柄宋刀、一把五仓左轮和一盒子弹、一袋精盐、一大袋野战口粮、一个急救包、一组信号弹塞在两个军用背囊里,用枯草做隔垫,捆扎成一个救援袋,想了想,又将两套作训服和两双大小各一的战靴扎包处理,和赤火来到赵构跌落悬崖的地方,扔了下去,做好万一的准备。 不得不说,金二的心思是缜密的,这和他出身金鹏卫有关。金鹏卫是大帅府直属的通讯部队,是在飞龙卫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换句话说,金鹏卫的权利,要大于一般的飞龙卫,金鹏有权指挥飞龙卫,但飞龙卫无权干涉金鹏卫。 “但愿大帅能用的上。”金二拍拍手,看着扔下去无影无踪的两具包裹,对赤火说道。“赤火,加强观察,说不定大帅一直在和咱们联系,你号称赤眼雕,可别丢了名号。” 赤火眯着眼四下里张望一遍,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说完,爬上那块大石头,开始了他的警戒观察任务。 赵构对自己的手下的做事方式十分了解,都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一天一夜过去了,赵构不相信手下什么也没有干。 按照程序,龙七应该同步发出一级预案指令,大总督府和大帅府应该在第一时间接到情报做出反应。距离最近的德里鳄龙军团也应该得到通报并派出救援队,不出意料,应该是教导团出动,记得驻训鳄龙的,还是自己亲自点的将,陆战一团的团长王诚,一名精干的基层团长,赵构准备要重用的一批干部。 龙一会带着暴风烈火和一队飞龙卫来,高进留守,这是龙一的风格。只要出动,两营一卫几乎是标配。 汪若海会派出大部队随后跟进,以做保障,他自己则会在总督府留守,把控大局,稳定整个天竺半岛局势,这才是他这个大总督需要做的事情。汪若海不会头脑一发热亲自带队的,如果是这样,他就要重新考虑大总督的人选了。 至于留守山顶,应该是金二,出去送信的是金一。金一有勇,遇事果断,是送信的不二人选,因为需要时间,决不能犹豫不决拖拖拉拉。 金二善谋,遇事冷静沉着,善于推理分析,丝丝入扣,应该是留守山顶,统筹大局,接收雀鹰信号,居中调度。 按照这个方案,金二应该给自己送一份大礼包才是,否则,就不配当金鹏队长。 所以,今天天一放亮,赵构必须下底探查情况,对自己的预判进行实地验证。 “这个败家玩意。”赵构拎着被水浸泡透的大包裹,不知道是应该夸奖还是批评。 高兴的是,芭莎驮着赵构下到崖底,在距离悬崖三十米出的地方,看到了金二丢下来的包裹。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包裹正好掉在小河边上,被水浸透了。 不过,看样子,是被小河冲到岸边的,因为距离悬崖下面,这个距离明显偏东一些。 拆开包裹,赵构心下大慰,金二做事还是缜密的,将龙刃随手插在腰间,宋刀的刀鞘摔坏了,不过没关系,回去让阿卡莎捆扎一下就能凑合用,实在不行,大不了不用刀鞘就是。 左轮枪还能用,子弹浸水了,应该问题不大,飞龙卫专用的铜壳弹,密封性应该没有问题,打一枪试试。 赵构熟练地装弹,回仓,扳回枪机,冲天“呯”地就放了一枪,还行,于是接着,以间隔两秒的时间,将五发子弹全部打了出去。如果悬崖上有观察哨,应该能够听见。 赵构拎着战术背囊,却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军队用的战术背囊,这个防水问题还有进一步解决,虽然做了一些表明的处理,但浸在水中长时间防渗的处理,还要让军工部门当成一个课题来好好研究一下。 好在其他物品金二做了二次处理,还好没有浸透,但信号弹却无法再用,摔裂了,里面的火药部分撒了出来,只能回去处理一下。 赵构抽出宋刀,在河边的几株大树上留下特有的记号,将另外一个背囊捆在芭莎背上,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巡查这片区域。 “金组长,我听到了枪声。”赤火急冲冲地冲进帐篷汇报道。 金二蹭就站了起来,抄起步枪,疾步向外跑去,和赤火来到悬崖边,金二抬手一枪,响彻山谷。 过了一会儿,金二第二枪再次打响。 没过多一会儿,山谷下面,一声清脆的左轮枪声便传了上来,金二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都督,留观组金组长急电,大帅还活着,已经联系上。”作战部通讯科科长疾步冲进汪若海的办公室。 汪若海一把夺过情报,急速浏览,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苍天保佑,这可是个好消息,急发救援队龙一少将。” “是。”通讯科长疾步而出。 “这会儿估计大帅府现在也应该接到情报,黛米拉哪里不知道怎么样了。来人,通知黛米拉岛摄政王黛米拉王妃,大帅已经联系上了,请王妃放心。”汪若海下令。 “大都督,您忘了吗,黛米拉王妃已经前往贾巴尔山了。”总督府办公室助理秦凯峰急忙说道。 “哦,那就直接发黛妃大军。”汪若海说道。 “下令鳄龙军团军团长穆汗德,准备接应大帅到德里大营。下令三区摄政王,七日之内赶往德里大营。” 一个时辰之内,大帅还活着的消息,已经通过金二的消息中转,传遍了所有救援队伍,当然,第一个得到通知的,就是龙一带领的两营一卫救援队。 龙一的救援队已经开始为进入密林做准备,这是一条相对最近的小路,是沿着贾巴尔河的西岸,开辟一条小路,深入到虎头岭下面。 沿河逆流而上的方案被向导否决,因为河上有三层落差,水虽然不深,但激流湍急,根本无法行船,水上救援的方案在第一时间被否定,龙一只好沿河而上,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这次龙一只带了五百人的先锋,暴风营和烈火营各一个前锋队,前锋军主要的任务就是开辟战场通道,无论面对的是人还是其他,所有挡在面前的,都会别前锋军踏平,也有点工兵的职能。 巨斧开路,三人一组,轮流不停,不求宽大,只要求一人一马能走就行,后面的人,再二次加固加宽。 在得到大帅还活着的消息后,龙一没有停下进度,反倒是命令加快了开辟通道的速度,既然大帅还活着,那么任何一点迟疑和行动不利,就有可能引起变化,龙一开始发力。 这是大帅遇险的第三天,两支救援队一南一北,同时开始发力救援。 第691章 打造小天地 手里有了家伙,赵构又做了几个陷阱和套子,等到和芭莎回到悬崖底下的时候,就连赵构都吓了一跳。 悬崖下面的河滩上,五六个行军背囊被丢了下来,还有几个被水流冲远了,赵构指挥芭莎衔了回来。 吃的、用的、穿的,甚至在一具背囊上面,捆扎着一支钢臂弓,打开背囊一看,一把分解的复兴四型步枪零件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有一袋制式钢制箭头雕翎箭。 西夏军用白毡做的隔潮垫、小型军用帐篷、工兵铲、居然还有两小壶二香酒,喝也行,就是消毒也是最好的。 最可贵的是,在急救包里发现了一小瓶“还阳丹”,这是翠玄子专门为皇宫研制的,和少林寺的“大还丹”并称当世,万金难买。 这可是好东西,无论多重的内伤,只要人没有断气,两粒之后,阎王也无奈。 据说,只是其中一味百年老山参,就价值千金,可想而知这一粒药的珍贵。 自己虽然有伤,也是皮外伤居多,和芭莎大战一场,内力倒是有些受损,赵构吃下一粒足矣。 倒出来两粒,招呼过来芭莎,塞到她嘴里。翠玄子要是知道他辛辛苦苦练出来的“还阳丹”,居然让大帅喂了老虎,还一次两粒,会不会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芭莎不知道喂到嘴里这两粒花生仁大小的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就是十头老虎也没有这一粒值钱。 芭莎吧咂吧咂嘴,入口味道虽然有些苦涩,但入口即化,又渗出一丝药香,很快进入肚子,少部分在嘴里融化后直接渗入到舌下血管,直通脑部,被赵构捶伤的部位以感觉到的速度在恢复着。 芭莎趴在地上,静静地感受这种感觉,觉得鼻子底下一股子异香扑鼻,一张芭蕉叶上,赵构将一壶二香倒在树叶上,芭莎虎舌几下子翻卷,就到了嘴里咽下。 还阳丹,温酒服用最佳。 不过有酒就比水好,赵构对自己的坐骑,才大方着呢。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芭莎忽然跳起来,“嗷……昂……”一声呼啸,声震长空,传出去老远,这片密林再次响起动物们熟悉的虎王的叫声,预示着虎王的回归。 芭莎一声接一声,虎啸声传出去老远。 赵构知道,这是芭莎在用一种方式在向自己表示感激和忠诚。因为芭莎感觉到了自身那种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感觉,脑子里存在的些许混沌一扫而空,换之而来的是从未有过的空明,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的,现在的芭莎,浑身充满了神奇的力量。 赵构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所有损伤的地方都在快速得恢复,尤其是丹田,再次充盈,浑身暖洋洋的,赵构大脑里却第一时间闪现的是阿卡莎迷人的身姿。 “金二做事,我很放心” 自此,这句话便成了对金二最好的褒奖之词,而且,仅此一人有此殊荣,就连龙一也是撇着嘴羡慕不已。 金二后来接手高进的大帅警卫局局长一职。而高进,则进入大宋帝国安全委员会副会长、大宋帝国内保部队特训学院的第一任院长,升任中将。 这是后话。 赵构将所有物品整理好之后,召回芭莎,先让她将物品运回老虎洞,而自己则全副武装,开始沿河进行布局,一是建立警戒圈,二是为救援部队留下标记。只要是看到标记,就意味着和自己取得了联系,也是避免被自己布下的陷阱误伤。 芭莎会找到自己的,她会嗅着自己的味道,巧妙地避开这些陷阱,芭莎很聪明,尽管不能开口说话,但赵构的一言一行,芭莎都懂。 按照赵构的推断,应该是龙一的救援队先到达,他对龙一简单粗暴但又高效的救援手段再熟悉不过了,更何况带领的是自己的直属卫队,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大帅,生死都能忘却,何况只是小小的疲劳。 赵构心态很平和,就当自己在度假吧。这样也好,还要看一看各区摄政王在这件事情上的一举一动。这件事,高进就会办得很妥当,进驻日升园的当天,高进就已经和安情总局天竺分局接上了头,对天竺群岛的情报布局,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赵构手里拎着步枪,以战斗搜索姿态缓步前行,没有芭莎在身边,赵构还是要小心一些。但赵构并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上已经有着浓郁的芭莎的气味,只是他自己感觉不到,但动物的嗅觉比人类要不知道灵敏多少倍,早就逃之夭夭了。 步枪太碍事了,赵构将其背在背上,宋刀已经在手,赵家十八斩虽然没有梁景使得溜,但赵构将内力灌输进去,所有拦在面前的树枝藤蔓都纷纷劈落在地,一个小型的通道逐渐沿着密林顺着河边向东南方向延伸出去,沿着通道,每隔四五米,赵构就用龙刃在树干上刻下特有的标记,沿途作为指示。 估计得有一里多地,赵构听到身后有响动,扭头看去,芭莎黄黑白相间的花纹在丛林里成为最好的自然色,要不是赵构知道芭莎会跟上来,这已经是芭莎捕猎的最佳距离了。 看到赵构不时地用短刀在树干上刻着什么,芭莎玩心大起,也有模学样地用自己的两只虎爪在树上抓出一道道的痕迹,再往树根下滋一下自己的排泄物,留下足够浓的气味,宣誓着自己的领地主权。 但没有想到,芭莎的这个举动,后来却把龙一的搜救队吓了不轻。 赵构有点累了,招呼芭莎过来跨上虎背,一溜风似的回到出发地,又快又稳,还不累。 再次检查了几处陷阱,一只山鸡撞到了赵构的箭口上,钢臂弓箭如流星,山鸡扑棱棱落在了河边,芭莎跑出去衔了回来,好大一只肥鸡,足有六七斤重,今晚可以喝鸡汤了。 为了增加大概率时间,赵构又在西北方向同样砍伐出一条通道,只不过距离近了好多,不到一百米,赵构就已经感觉到有些累了,看看天气,几近黄昏,太阳开始西落,赵构决定要回去了,用宋刀将几株小臂粗细的树枝砍成一人多高的木桩,又砍了几株稍微粗一点的毛竹,让芭莎先送了回去。 今天收获很大,主要是和大本营取得了联系,让大家知道自己还活着,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加振奋人心的。 将山鸡清洗干净,赵构跳上回来接应的芭莎的虎背,返回到了老虎洞中。 阿卡莎已经将帐篷搭建起来,还算不错,这个老虎洞里面的面积不小,帐篷让这个老虎洞有了一点家的感觉。前面是客厅兼厨房,内洞是卧室,通向后面的暗洞,让赵构和芭莎一起,扩大出一条通道,直通后面。 有了工兵锹,有了树桩和竹子,赵构决定建一间卫生间,地方赵构早就看好了,就在老虎洞最里面的一处暗沟,只要搭上几根圆木就行,下面是一道石缝,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水声,应该是一道山泉沟,也顾不上许多了,解决问题才会最关键。 芭莎自有她的“茅厕”,她都是自己去解决,连赵构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包括小老虎的粪便,都是芭莎自己处理的。 一个简易的卫生间已经初具雏形,赵构又制造了一个短木梯,直通下面,下一层是粗一点的圆木,上一层是细一点的圆木,四周都是石壁,隐蔽性很好,只是需要照明的东西,而这个,金二也想到了,就是马灯。 剩下的,明天再干,现在能凑合用了。 水池在工兵锹的努力下,已经扩大了不少,石壁山背凿了几条缝隙,渗出来的水明显增多,水塘的面积增大不少,路过的时候,赵构有意无意看了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吃完晚饭,赵构让阿卡莎烧上热水,虽然军用铝锅不大,但烧几锅热水还是很快的。赵构将毛竹一劈两半,打通竹节,做成连水槽,连接在水池和卫生间的之间,用一根竹竿吊着,用的时候放下来,竹槽里面的水就会流到卫生间的正顶上,一个简易的水蓬头就能满足一个人洗澡之用。况且,这里的水温并不低,稍微加一些热水就可以。 扩大后的水池,加上几锅热水,水温正好,阿卡莎作为第一个享用这个洗澡装置的女主人,自然是满心欢喜。 洗漱用品自然一应俱全,甚至包括阿卡莎随身的魔幻水都有,金二不敢乱翻阿卡莎的东西,索性将阿卡莎的东西统统打包,扔了下来,措施得力了,就不会摔坏。 赵构现在所做的,就是恢复体力,先求自保,坐等救援。 整个白天,阿卡莎都在收拾这个温馨的“小家”,到处让她收拾得井井有条,中午小憩的时候,还会缠着赵构“复习复习”功课,阿卡莎一但放开,天竺女人特有的奔放和火辣辣的激情,即使赵构,也有些招架不住,不过赵构被人家“狮王狮王”地称呼着,总不能“交枪投降”吧,连个女人也征服不了,何谈征服天下? 第692章 赐名怡虎居 下午未时,赵构招呼芭莎下山,这次,赵构把阿卡莎带上了。虽然加了一个人,但对于芭莎来说,阿卡莎的体重完全可以忽略,倒是赵构给她套的一副胸套,让她有些不适应,赵构本想做一副鞍鞯的,但怎么想也不合适,一副皮套,将虎胸勒住,但又巧妙绕开的咽喉部位,挽在手里,稳住身形是足够了。 昨晚的陷阱和套子大获丰收,一只野猪掉在陷阱里,套子上面套着两只野鸡。 让芭莎将野猪叼上来,野鸡摘下来,将陷阱恢复原样,套子重新用火燎一下后再次布下。 收拾完猎物,自有芭莎带回洞里。 赵构带着阿卡莎却走向西边的通道,在继续往前开辟了大约三十几米后,赵构停下的作业,这个距离,足够了。 赵构一边作业,一边回答阿卡莎好奇地提问,在阿卡莎眼里,赵构就是一个神话。 在树上刻好痕迹,告诉阿卡莎这些标记都代表什么意思,还让阿卡莎试着做一下,没想到阿卡莎很是聪明,一学就会,而且能融会贯通,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乎就可以自己作业了。 赵构很欣慰,阿卡莎天生具有特战天赋,有空一定要将阿卡莎带出来,成立一支女子特战队。 他招呼阿卡莎结束今天的练习,不能无端地再去消耗体力,留足痕迹就行了。 赵构回到河边,芭莎已经在等候,赵构根据需要,砍伐了一些竹子备用,虽然金二丢下来的绳索够用,但赵构还是和阿卡莎弄回一些柔韧性很强的藤蔓作为捆扎所用,绳子有大用处,他要做一副绳梯。 回到老虎洞,赵构将卫生间再次升级一下,建成了简易水冲式厕所和一体式卫生间,加固了一层竹子,并用一些香茅草填塞好缝隙,踩上去软绵绵的,又不影响渗水。 阿卡莎还在烧水,今天晚上蘑菇炖野鸡,一大锅,当然还有两只小老虎的。 芭莎已经出去自行解决温饱,按照她现在的状态,完全没有问题。有人替她照顾小老虎,没有了后顾之忧,芭莎可以专心捕猎,或许成功的概率能大大提高。 赵构需要静一静,仔细考虑接下来的天竺军政问题。 还是芭莎的虎丈夫一事给赵构提了一个醒,公虎的死,绝不是当地天竺人做的,过去天竺半岛虽然主要由三个邦区组成,但人们的信仰和风俗却基本上一致,主要是信奉佛教,戒杀生,狮虎蛇牛都是他们的信仰之物,是绝对不可能捕杀的。 这件事,只有一个结论,是外来势力。 联想到迪亚巴克尔的特使穆尔斯还逍遥法外,说不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这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闹出一些幺蛾子出来。郓王赵楷出使塞尔柱王国,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虽然这个迪亚巴克尔是独立的王朝,但名义上毕竟还是属于塞尔柱王国的属国,塞尔柱王国的国王桑贾尔,也是一代枭雄,统治着中西亚地区广袤的区域,赵构不是怕,而是处于尊敬,才会让郓王赵楷作为特使出使塞尔柱王国,想通过贾巴尔,给迪亚巴克尔的苏丹克塔菲施加一点压力,召回穆尔斯,以免引发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算算时间,或许还没有到,赵楷出使塞尔柱王国,这件事只是其中的一件,还不是最重要的,所以,成与不成,都不会影响赵构对天竺半岛的政策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赵构在天竺半岛实行的土地改制政策,包括林场、渔场、牧场等以前的贵族垄断的利益蛋糕,都要被赵构一刀刀切下来,这是伤筋动骨的改变,阻力会很大,或者说,反扑的力量也会很大,但赵构没有退路,只有一往无前,下定决心将改制进行到底,政治斗争,更残酷。 所以,武成的陆战师将扩编为军团,番号也想好了,“狮鹫军团”,战旗是标志是一只肋生双翅的雄狮。 以陆战三师下辖的六个陆战团为基础,扩编六个师,狮鹫军团全员兵力七万人,这七万人,将是天竺战区的战略机动部队。 其余军团,每个军团三个军、一个轻骑师,加上直属工兵旅、保障旅、特战大队、警卫团、医疗大队等直属部队,总数控制在五万人以内,全部走精兵路线。 政治上,如果夏尔玛全心全意为大宋帝国服务,这是一个人才,治理天竺半岛,还离不开这样的当地势力,只要思想端正,赵构可以给他们想要的一切,但如果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赵构手里的刀也很锋利。 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温饱,大道至简,天下都一样,你让最底层的老百姓吃饱穿暖,居家有屋,谁舍得命去造反? 历朝历代老百姓揭竿而起造反,都是被逼的。但凡有一丝活路,谁去自寻死路? 关键是,要让天竺半岛的贵族老爷们明白这个道理才行,这就需要像夏尔玛这样的人去引导,需要赵构去做思想上的引领。 赵构边想边写,一页一页的,看上去有些凌乱,但都是一些提纲挈领的东西,需要回去仔细梳理, 阿卡莎很小心地帮助赵构整理文稿,她知道,自己的狮王又在为大事费心,自己这个时候,恰恰帮不上忙,对汉语的掌握,还只停留在口语交流上,遇上这些文字性的东西,还是不行。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阿卡莎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汉语汉话,这样才能更好地为狮王服务。 赵构伸伸懒腰,向阿卡莎说道:“阿卡莎,将笔墨摆来,把我下午削好的那块木板一并拿过来。” 阿卡莎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办,笔墨伺候着,赵构大笔一挥“怡虎居”三个大字跃然板上。 赵构笑道:“阿卡莎,怎么样,咱们住的地方,不能老是老虎洞老虎洞的叫着,太俗,这个名字如何?明天咱们就挂上去。” 阿卡莎很是虚心地询问名字的由来,赵构便开始给她普及汉语的博大精深,但阿卡莎对子曰子云之类的,完全是云里雾里。 最后,赵构只好翻译成大白话:怡虎居,大白话就是高高兴兴和老虎住在一起。 阿卡莎对这个解释,表示完全赞同和无限敬佩,直言这才是我想说的话,可就是说不出。 赵构和阿卡莎哈哈大笑起来,怡虎居,就是要有笑声。 赵构拿出五仓左轮,一点点教阿卡莎怎么装弹、瞄准、击发…… 阿卡莎满心欢喜,忍不住跃跃欲试,赵构拿出三粒子弹,告诉她间隔一个呼吸一发,阿卡莎兴致冲冲来到洞口,冲天举枪“啪……啪……啪”三枪放完,俨然意犹未尽。 赵构答应她明天继续教他,这才上手,就看出来阿卡莎的天赋,赵构心中直呼捡到宝贝了。 对军事技能有天赋、对语言文字有天赋、对勤务文案有天赋……不知道还有什么是阿卡莎不会的,月神祭司的名头,果然不是白叫的。 不说赵构和他的阿卡莎甜甜蜜蜜,夜晚三声枪响,却让两拨人胆战心惊。 虎头岭上的金二也听到了,到没有惊慌失措,稍微细想,就知道这是赵构在建立常规的联系,起码告诉自己,目前,现在,我很好。 但还是赤火和赛鲁却有些不着调,急匆匆询问是不是大帅在发出特殊的求救信号。 金二只好耐心解释,如果是紧急求救,会三发连射,你们听,分明是很有节奏的射击,要是真遇到危险,还能这么不紧不慢、一枪一枪掐着点放枪吗? 如此一说,赤火和赛鲁这才放下心来。 而另外一路人马,龙一的特遣救援队,也听到了枪声,只不过距离较远,要不是夜晚,还真听不见。 “听枪声距离,应该在三里地左右,明天一天的时间,必须打通。”龙一瞪着两只红眼珠子,对赵新和赵生说道。 赵新晃晃膀子,他和赵生一整天都盯在第一线,一百多人轮流上阵,龙一觉得还是慢,这原始森林,拦在路上的,可不仅仅是粗大的树木、恼人的藤蔓、说不上来的蚊虫,还有是不是给他们一个“惊喜”的丛林毒蛇巨蟒。 已经有两个人被毒蛇咬伤了,多亏魏和带着的沙克,精通蛇药,迅速稳定住了伤情,并告诉大家,如何避免被毒蛇咬伤。又将一些驱蛇的药粉发下来,凡是在前面开路的士兵,身上、脚上、手上先涂抹上这些药物,再将一些药粉散在空中,毒蛇的嗅觉灵敏,意在驱散他们。 蛇是天竺半岛大部分原着居民的图腾保护神,能不杀害,龙一下令尽可能不杀害。 这样难免会减缓进度,要不是知道赵构无恙,龙一才不管这些花花绿绿的爬虫,锋利的宋刀挥舞之下,都会变成残渣。 “老大,大帅不会是有危险吧?为什么半夜里打枪?”赵生有些担心。 “不会,这是大帅在安慰我们,也是在联系我们,间隔一个呼吸,很有节奏,不是示警信号。”龙一肯定地说道。 “明天我们沿河行进,已经上了两个落差,不会有事了,明天一定要见到大帅。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一大早,开始行动。”龙一在这个时候,更加沉着冷静。 第693章 三路救援队 “团长,好像是枪声,不过距离有点远,听不清楚。”小顺子的耳朵好使,听了一会儿,向王诚禀报。 “怒尔扎比,那个方向可是虎头岭方向?”王诚手指前方问道。 “不错,正是贾尔巴山虎头岭方向,距离我们应该在七八里。不管是不是,那个方向没错。”怒尔扎比确定地说道。 “小顺子,到底是不是枪声?”王诚必须确定,如果是枪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大帅,二是另外一路救援队,既有可能是飞龙卫。 “好像……是,不过,真的没有听清楚。”小顺子有些不好意思。 “听见了几声?”王诚问道。 “是三声,断断续续的,不是十分清楚。”小顺子挠着脑袋,但语气坚定了不少。 “应该不会错,是在联系我们,不是大帅,就是龙将军。打上火把,调二营上来,连夜开路,一刻也不能耽误。”王诚果断下令。 一条火龙,在贾巴尔山西北方向向西南延伸着。 最先赶到的,还是龙七小组。 波塞带领着这支队伍,下了贾巴尔山,在山麓就转向西南,沿着贾巴尔河再向东南迂回,但是走了没多久,没有路了。 弃马步行,让岳云的“龙影”带着马匹原路返回,至于回去回不去,那就看它们的造化了。 四人顺着山脚,向虎头岭山脚下摸去。一路上,不是险滩就是激流,好在他们带足了物资,每个人身上都背得鼓鼓囊囊的,岳云和宝恒都是大力士,龙七和波塞也是一人一个大背囊,足够的绳索让他们可以顺利地渡过一些峡谷和激流险滩,龙七一路上,当了一次野外生存和突袭的丛林战教官,尤其是波塞,虽然是当地人,但独自一人可不敢走进这大山密林,这次跟着龙七,可真是学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掌握了很多军事技能,这对波塞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 到了夜晚,就近休息,不管是崖壁上,还是运气好找到的山洞,龙七都是倒地就睡,天一发亮,就把几个人轰起来一大早上路,他要在最短的时间,找到大帅。 他们走的路线,基本上是一个直线,所以会抢在其他两路救援队之前,先期到达救援地区。 但这个地区太大了,怎么找? “先宿营吧,天太黑了,有危险,咱们明天一大早出发。”龙一下命令。 “砰……砰……砰……”突然响起的枪声,让龙一一下子跳了起来,枪声离这里很近,也就在几百米,这是五仓左轮的声音,而且,枪声富有节奏,这是在打出联系信号。 龙七顺手抽出五仓左轮,“砰……砰……砰……”,同样的节奏回应过去。 后有觉得不保险,复兴四型步枪在手,朝天“砰……砰……砰……”又是三枪打出去。 没过多久,前面便又传来“砰……砰……砰……”的回应声。 龙七大喜,叫道:“成了,是大帅,大帅没事。大家伙抓紧时间休息,明天天一亮就过去。” 龙一和王诚,同时听到了枪声,尤其是龙七打出的步枪声音,在晚上传出去老远,这次,不仅仅是小顺子,王诚也听得真真的。 “应该是龙七,他们先到了。”龙一心中稍安,龙七赶了过去,一切就好办了。 “应该是飞龙卫赶到了,我们也要加把劲儿了。”王诚长出一口气,有飞龙卫赶到,大帅无虞。也为飞龙卫的迅速和高效感到敬佩,不愧是大帅内卫,就是在救援上,也走在全军的前列。 赵构的救援行动是全方位的立体行动,只是都没有想到,虎头岭上,龙四带领的另外一组救援队,和留守的金二汇合之后,也马上展开救援行动,那就是索降下去。 但这个山多高,都没有数,也只是估计,因为接到的通报是大帅跌落悬崖,龙四最先想到的是索降下去,但来到现场,才发现远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悬崖太深了。 但龙四义无反顾,他迅速指挥飞龙卫在山头开始寻找固定的地方,一共三条绳索,和另外两名善于攀爬的飞龙卫组成救援小组,龙四亲自带队,就是万丈深渊,他也要下去。 但龙四却不是一个莽汉,恰恰相反,能在飞龙卫里面排进前十的人,放出去,都是军团长的料,岂能是莽撞人? 采取接力的方式,一段一段索降,固定好以后,发信号从上面解开绳索,一点点向下移动,这个方法,经过充分论证,可行。 第四天天一放亮,三路救援队同时发力,尽管没有事先沟通,但都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天。 龙四这条路线,正冲着赵构跌落的路线。 一路上,断断续续可以看见跌落的痕迹,几株灌木甚至被生生折断,可见下坠之力巨大。 越看越是心惊,这样的悬崖跌下去,九死一生,但就是这样神奇,大帅是这一生里面的生。 已经隐隐约约看到谷底,咦,这株斜长出来的小树上面,有痕迹。龙四靠过去仔细查看,有抓痕,印迹很深,但树枝没有断,说明大帅在这里止住了下跌的趋势,再往下看,一块石头探出来,应该是落脚的地方,但高度可是不低,现在是天亮,龙四还觉得有点把握,可以想象当时在夜晚,大帅能准确跳落在这个石头上,除了艺高人胆大外,一定有苍天保佑。 下到这个石台,想招呼另外了名飞龙卫靠拢过来,还不等龙四招呼,只听“嗷……昂”一声虎啸传来,龙四冷汗唰就出来了,抬头看,一头斑斓猛虎硕大的脑袋探出来,两只铜铃大小的眼睛紧紧盯着龙四,一副警惕的模样。 “叫什么叫,自己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龙四的眼睛里顿时涌起泪花,大声喊道:“大帅,是大帅吗?” 一个熟悉的身影探出来,笑眯眯的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到龙四的视线里,正是赵构。 “哟,龙四,你咋吊在这里,需要帮忙吗?” 赵构笑嘻嘻地开着玩笑,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大帅……大帅……我……”龙四却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哭了出来。 “大帅好!” “大帅好!” 另外两名飞龙卫急忙敬礼,吓得赵构连忙摆手,惊叫道:“快过来,这个时候还敬什么礼,龙四,荡过来。” 龙四和三名飞龙卫脚下一蹬,飞荡入洞。 脚还没有站稳,三人立正敬礼:“飞龙卫第三救援队奉命赶到,请大帅指示!” 说完话,三人眼含热泪,望着自己的大帅,心里激动万分,什么苦啊累啊的,全值了。 赵构也很感动,看到三人身上的作训服都被挂成一道一道的,露出里面被拉得一道道的伤痕,还滴着血,而三人却浑然不觉。 这是第三支救援队,也是最危险的一路,但就是如此,龙四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九死一生的救援之路,这是对赵构无限的忠诚最好的诠释。 “见过阿卡莎军团长!”三人看到出来的阿卡莎,急忙敬礼。 阿卡莎急忙还礼,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红扑扑的,有些羞涩,可不像平时那么高冷。 “三位将军辛苦了,快吃点东西,喝点水。”阿卡莎就像女主人,端来烤好的鹿肉和昨晚的蘑菇炖野鸡汤,还有烤好的热烘烘的酥饼。 龙四示意手下先吃,自己却来到洞口,抽出三发绿色信号弹,一拉火绳,“嗤儿……嗤儿……嗤儿”,三发信号弹升空,接着,在半空中炸开,三团耀眼的礼花绽放在虎头岭的天空。 “是龙四救援队!”龙一在第一时间就解读了信号弹散发出来的消息。 “太好了,他和大帅联系上了,大帅无虞!”龙一憋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来。 “这小子,行啊,平时蔫糊糊的,关键时刻,还真不含糊。”龙一忍不住夸赞道。 “龙老大,咱得加把劲儿啊,都让老四抢了先了。” 赵新和赵生挤上来,有些急眼。 龙一也被激发起争先之意,大手一挥,“调预备队上,打通最后一里地。” 暴风营三十名身高马大的巨汉手持巨斧,考试最后的发力冲刺。 龙七差点被三发信号弹给下的摔下去,就在前面,不到两百米,但是自己面前却是一处陉口,路断了,只有下到谷底,顺着谷底向东。 龙七招呼岳云和宝恒,让波塞带路,顺着山脊就出溜下来,屁股差点开花。 来到谷底,就是河滩,四个人顾不上河滩里到处是鹅卵石,撒腿就跑,看着不远,其实从河滩过去,三里地也打不住,望山跑死马吗。 龙七可不管这些,他是负责赵构出行的安全的,怎么让龙四这小子钻了空子? 几个人大口喘着粗气,正跑着,龙七忽然举起拳头,示意有敌情,后面三人呼啦一声散开蹲下,手弩已经抄在手里,龙七手中的步枪已经指向前方。 他轻轻四下里看了看,左侧的石壁上有一处明显的刻痕,他摸了摸地面,小心翼翼退回去,打出战术手势,示意绕开前面。 “是大帅布下的警戒陷阱,他娘的,差点踩上去。”龙七心有余悸,这个陷阱倒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但却很丢面子,作为大帅手下的十大龙晶,龙七绰号“飞龙爪”,可不能成为其他龙晶的笑话,尤其是“飞龙首”龙一。 “快到了,发信号联系。”龙七命令道。 岳云抽出信号弹,一拉火绳,“嗤儿”,一发黄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瞬间在半空中炸开。 不等龙七看到回复信号,只觉得头顶上一阵风呼啸而过,一个硕大的影子落在地上,仔细一看,不正是那头袭击赵构的老虎吗? 这……这…… 龙七反应极快,手中的枪刚刚端起来,又急忙放下,虎背上,一个人骑跨在虎背上,正笑盈盈望着自己,不是大帅还是谁? “谁能告诉我,这是咋回事?”这是闪现在龙七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第694章 怡虎居会师 当龙七等四人有幸乘坐“虎妞专车”来到老虎洞“怡虎居”的时候,真还以为是在梦中。 但岳云大呼小叫如同孩子一般,高兴地和芭莎打闹在一起,但芭莎郁闷地发现,这个看上去小孩子一般的人类,居然比主人的力气还大,这还是人类吗?即使那个看上去有些不善的大高个,也不是善茬,刚才驮他上来的时候,两条腿好大的劲儿,差点把自己的肋叉子夹折了。 芭莎要是知道龙七两条腿上的功夫实打实的是童子功的话,也就不会这么想了。 龙四和龙七小组胜利会师怡虎居,就差龙一和王诚两路了。 手底下有了人,什么事情也都好办了。赵构将人分成几个小组,龙七还担任内保组长,龙四担任外围组长,岳云和宝恒身边参议,波塞担任联络官,另外两名飞龙卫一明一暗担任外围警戒。 当下指挥龙七、岳云、宝恒等人,先把绳梯做好再说,芭莎负责运送竹子,龙四和一名飞龙卫下山砍伐竹子备用,波塞已经前往龙一方向进行联络,告诉龙一,不可贪快急进,以免部队造成非战斗减员。 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天的时间,一条二十多米长的绳梯捆扎而成,龙七试了试,到达山谷底部没有问题,还有富裕。 宝恒将绳梯固定在洞口的一块石头上,和岳云俩人试了试来回,没有问题,可以自由上下出入老虎洞,哦,是怡虎居。 芭莎在一旁看着主人他们忙活,心里却老大不以为然,费这劲干嘛?有这上下功夫,自己三个来回也有了。 本来这绳梯主要是给阿卡莎准备的,他们这些人三级跳下去不成问题,但阿卡莎却嫌费事,自己想下去了,招呼一声,自有免费白虎座驾以供驱使,还很拉风,对,这个词狮王用得好! 做完这一切,招呼大家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怡虎居各个功能室,大家不由得对大帅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大帅风度所折服,这也就是大帅,我们的大帅,既有这齐天的福气,又有这逆天的运气,还有这妙不可言的喜气。 龙四是这里面最敢和赵构开玩笑的,眼睛又毒,他也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阿卡莎的变化,眉目之间有了小娘子一般的媚态,举手投足之间女人味十足,关键是眉梢含情,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龙四冲赵构一竖大拇指,低声赞道:“大帅威武!” 赵构一瞪眼,龙四吐吐舌头,急忙跑开去,还不忘冲阿卡莎敬礼道:“阿卡莎军团长辛苦!” 阿卡莎俏脸绯红,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一抹腮红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她。 龙七也是人精,不过看破不说破,只是恭恭敬敬而已,一旦成了赵构的女人,自然也是自己的主母,尊卑有序,这个分寸万万不能出错。免不了要嘱咐岳云几人几句,以免祸从口出,虽然赵构是不可能怪罪他们,但他们不能不懂规矩,这方面,龙首龙一的规矩大得很,万不敢有一点点僭越。 中午时分,赵桓招呼大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炙烤鹿条、蘑菇炖野鸡、红烧野兔、凉拌浆果等,配上香酥饼和一碗野菌汤,众人大快朵颐,还多亏金二送下来的物资充沛,要不然救只能吃烤制的肉食了。 阿卡莎像极了乖巧的小媳妇,岳云和宝恒在一旁当下手,阿卡莎对岳云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岳云的嘴太甜了,是唯一一个敢叫阿卡莎“姐姐”的主儿,赵构默许了,龙七也就不再说什么,都知道大帅对岳云的那份偏爱是骨子里的真爱。 “估计下午,龙一的援军就会到,傍晚的时候,鳄龙军团的救援队也会到,龙四,你下午带人先去勘验扎营的地方,就在河岸北侧,有一处高地,面积不小,只不过需要砍伐平整;西边的断崖不要破坏掉,让鳄龙军团举在西山脚下扎营,现在不是汛期,那处地方应该没有问题。” 对龙七说道:“今晚我的行营还在怡虎居,唉,也只有这一晚上的时光了,我得好好陪着芭莎再打一次猎。叨扰了人家这么长时间,是应该留下点礼物才像话。” 午后申时初刻,另外两路救援队终于和赵构会师于怡虎居。 龙一、赵新、赵生和王诚、怒尔扎比顺着梯子来到怡虎居,一见到赵构,龙一、赵新、赵生和王诚都是泪流满面,一副唏嘘不已的样子,这是一种真情的流露。 怒尔扎比跪伏在地,颤抖不已,一是激动的,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狮王,二是吓得,狮王居然靠着一头老虎当靠榻,而那头老虎俨然一副乖巧的模样。 赵构依次拉拉手,拍拍肩,说一声:“辛苦了。”千言万语,尽在一句话里面。 “怒尔扎比,起来吧,咱们以后不兴这个,既是军人,见面行军礼就是。王诚,内务条例一定要夯实。”赵构拉起怒尔扎比,笑道。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鸠摩罗手下的第一战将,怒尔扎比足有一米九的身高,这在天竺半岛倒是很少见,壮硕的身子,浓密的胡须,肤色稍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透露出万分惊喜的目光。 “既然是第一次见面,又是为救援我而来,应该有见面礼的。岳云,把那柄龙刃拿来。” 赵构接过岳云递上来的龙刃,说道:“这是我这两天生存之刃,也算是小有功劳,按照大宋帝国的规矩,这把刀具有特殊纪念意义,应该进军事博物馆收藏。但今天我把这柄刀赐予你,希望你成为大宋帝国天竺战区的一名真正的勇士” 怒尔扎比激动地跪地接过,双手紧紧攥住龙刃,亲吻了着赵构的战靴说道:“谨遵狮王教诲,谢狮王赐我宝刀。” 赵构将其搀起,说道:“好好干,鳄龙军团就交给你了。”怒尔扎比郑重地点点头,捶胸说道:“狮王放心,鳄龙定会成为您手中的利剑。” 后来在远征西亚的战斗中,鳄龙军团打出了赫赫威名,在卡特万之战中,鳄龙军团几乎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死守不退,怒尔扎比最后用这柄龙刃自杀,被追封为镇西侯。 龙一向赵构汇报了一下大本营的情况,汪总督坐镇海拉德大总督府,并没有因为赵构出现险情而自乱阵脚,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推行之昂的既定政策,只不过塞里米的治安军加强了巡查力度,魏和的稽查处已经逮捕了第一批幕后策划暴乱的贵族大地主分子。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这是对汪若海的一次大考,交上来的答卷是合格,还是优秀,就看他汪大总督的魄力了。”赵构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大帅,咱们在这里的兵力是不是单薄了一点,从咱大宋调过来的兵力也只有六个陆战团,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您成立的狮鹫军团也就七万人,这还是在咱们的陆战团的基础上扩建的,多出来的士兵都是由本地士兵组成,这个比例会不会太大?另外,其余个军团现在还处于整合阶段,要想和咱大宋帝国的军队一样,尚需时间,另外这忠诚度可是个核心问题,这个天竺半岛特管区可不小,我怕到时候汪总督有点力不从心啊。”龙一看问题一如他的为人,冷静中从不缺乏缜密的分析和推理。 “龙一,你能看到这一点,我很欣慰。”赵构夸奖说道。 “忠诚不是收买得到的,必须要看到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历史发展的潮流是任何人不能阻挡的,当然,这个过程或许我们要做出牺牲,或者说很大牺牲,这就是代价,但值得。天竺特管区的老百姓实际上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地方贵族势力还是不死心,加上还有一些外来势力的暗中教唆,使得天竺区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我才想着下去看一看,访一访,眼见为实,有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还要深入到最基层才行。我还是那句话,只有老百姓,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赵构意气风发地说道。 “黛米拉对您很忠诚!”一旁的阿卡莎突然插话道。 赵构扭头笑了,“阿卡莎,你能听懂我们说什么?” “不是全部明白,但差不多,您在担心下属的忠诚度?”阿卡莎问道。 “我只是担心一些见不得人的暗势力,会给我们的大业造成一些麻烦,至于各大区摄政王,还是放心的。尤其是黛米拉岛,有黛米拉在,我们有一块很好的根据地。”赵构说道。 “要提防图拉米。”阿卡莎突然说道。 “哦,为什么?”赵构问道。 “图拉米家族势力庞大,而且手段毒辣,虽然被迫退位,但给我的感觉他就是暗中偷袭的恶龙,我很讨厌他。狮王,如果天竺半岛有一个特别需要您小心的,一定是图拉米。”阿卡莎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我看阿卡莎副军团长说的有道理,这个图拉米,当初就应该让他彻底消失。说不定,图拉米定会贼心不死,死灰复燃也说不定。还有那个穆尔斯,居然突然消失不见,肯定是图拉米在幕后帮着他,要不然,他能跑到那里去?”龙一对穆尔斯的突然失踪,一直心怀警惕。 “这件事儿,已经让本尘去查了。不过,通知鬼脸山魈,拉网行动开始,你说的对,这一网下去,什么妖魔鬼怪、臭鱼烂虾,都要给我一锅烩。”赵构下令道。 “我让龙七负责这件事,山魈单独和他联系。”龙一说道。 “我看波塞这个人不错,脑子满活,对咱们还是很忠心的,这两天跑前跑后很辛苦,不妨让他到鬼脸手下锤炼锤炼,毕竟是本地人,用起来方便一些。”龙一又建议。 “好,这个波塞很好,据说对魏和忠心耿耿,始终自称家奴,以后不要有这个称呼了,告诉魏和,现实中的忠诚远比一个称呼更重要。”赵构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龙一推荐了波塞,就波塞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波塞进来禀告:“启禀狮王,两路大营都已经扎好,四将军和王将军请您去看一看。” 赵构和龙一对望一眼,心里均在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构想到大家为自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担了多少心,是要慰问慰问的。况且,今天晚上,自己答应要和芭莎一起,最后围猎一次,不过这次,龙一一定不会单独让赵构去的。 第695章 离别总关情 当晚的狩猎大获成功,赵构带着飞龙卫的精英,配合着森林之王芭莎,完美地捕获到五头成年斑点鹿。 在对待芭莎的问题上,赵构只说了一句:“芭莎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只不过是匆匆的过客而已。” 天已明,离别际,最煽情。 洞里只剩下赵构、阿卡莎、芭莎和两头小老虎,其余人识趣地早就下去了。 将最后一粒还阳丹喂了芭莎,赵构也是动情地说道:“芭莎,打搅你这么多天,这也算是一点心意吧。” 芭莎知道这东西的好处,才不客气呢,大舌头一卷就进了肚子,这粒还阳丹,虽然不能让芭莎彻底脱胎换骨,但对于它五脏六腑的培元,还是很有帮助的,对于大脑智力的开发,也是任何东西替代不了的。 两只小老虎赖在阿卡莎的怀里跳上跳下,这些天,芭莎出去的时候,都是阿卡莎在照顾它们,每天给它们洗一个热水澡,擦得干干净净的,吃得又好,明显见长,肉嘟嘟的别提多喜人。 这乍一分别,还有些舍不得,小老虎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在没心没肺地依偎在阿卡莎怀里。 终究是要分别的,赵构拍拍阿卡莎的肩头,示意她放下小老虎,小老虎还想蹭上去,却被阿卡莎“狠心”拒绝,当看到小老虎有些无助彷徨的样子,阿卡莎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只管在哪里抹眼泪。 芭莎默默来到赵构面前,俯下身子,扭头看了一眼赵构,神色平静,赵构感慨说道:“芭莎,你这是最后再送我们一次吗?好芭莎!阿卡莎,走了。”赵构跳上老虎背,催着阿卡莎道。 阿卡莎最后摸了摸小老虎的头,翻身上了虎背,芭莎站起身,蹭地一下子跳出了洞口。 龙一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芭莎驮着大帅两人轻松地完成了三级跳,来到了地面上。 赵构和阿卡莎跨虎下山,三军皆惊。 芭莎围着赵构转了几圈,头也不回,跳上崖壁,紧接着,消失在山洞里。 赵构也是有些伤感,芭莎比起一些人类来,要忠诚得多。 大军转向西北,顺着王诚开出来的通道,向德里进发。 当大军进入密林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声呼啸,在半空中传出去老远、老远,骑在狂风背上的赵构,双眼瞬间变得湿润起来。 这是芭莎的呼唤,也是芭莎的眷恋。 大军返程的次日,遇上了接应的鳄龙军团军团长穆汗德·哈默,顺利回到德里鳄龙军团驻地。 因为接到大都督府的军令,四区摄政王要赶到德里大营召开会议,鸠摩罗和普兰距离比较近,已经提前赶到,夏尔玛和黛米拉,还要等两天才行。 鸠摩罗作为东道主,自然竭尽全力以尽地主之谊。 赵构一头扎进行营,开始将在怡虎居的草稿开始整理,阿卡莎自觉地充当起参录军事这个角色,也就是后世的参谋。 赵构的行营驻扎在德里大营后面的一处坡地上,这里原本打算当做德里大营的仓储之地,正在建设当中,被穆汗德直接划拨为赵构的行营所在。 两营一卫这次出来的人马不多,合为一个警卫营,依旧是赵新带着暴风营的两百人担任外围警戒,赵生的两百人担任内卫,而龙一带着飞龙卫一个百人队,三班倒担任赵构的贴身卫。 整个赵构行营的警戒等级一直处于最高级别。 赵构倒不是不信任穆汗德,也不是不信任鸠摩罗,而是牢记一个教训“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赵构对天竺特区的政策,要实现调整。以前的政策太过温和,这也就给一些人发出了一个错误的信号,大宋帝国是讲仁政的,不会暴力执行,看不见许多邦区的高层,依旧还是一些贵族在把持,治理这么大一个半岛,离开本地人不行。 “非暴力不合作”,难道这就是天竺半岛的魔咒吗?自己是不是要成为打破这个魔咒的第一人。 非暴力不合作有其进步的一面,也有其妥协的一面,“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还是伟人的话一语道破斗争的真谛。 自己还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给了自己启发的,不是别人,而是芭莎,这只森林之王,将她的统治理念在现实中活生生演绎给赵构看。 什么是弱肉强食,什么是强权政治,什么是统治机器。 如果没有自己强力制服芭莎,就一定会沦落为虎口之食;如果不是自己过硬的军事本领,也可能在就命丧悬崖;如果不是自己横空出世,那么身边的这些人,会有多少成为历史尘埃中的尘与土…… 而自己却天真地认为,自己为他们带来了粮食、衣物、药品、和平……但换来的,还是处处暗流涌动,阴奉阳违。 赵构脸色平静中略显阴沉。凡事最怕想,自己想想,还真是有点后怕。夜遇猛虎,看上去是巧合,那有没有可能是人为因素? 波塞带的路,应该是没有问题。虽然提醒大家有的动物很是活跃,但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地方有猛虎出现,否则绝对不会将大家带上这条危险之路。 波塞还是可靠的,这个人毋庸置疑。 那么,芭莎是从哪里过来的?还有,她的老虎丈夫是怎么回事,自己并不知道,只是推测出了意外,虽然一般情况下老虎都是独行侠,但在繁殖季节,小老虎刚刚出生,母虎和公虎一般会担负起养育子女的责任。 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看不到公虎?如果有公虎,芭莎一定会提醒自己,或单独出去寻找公虎,但芭莎却一直十分淡定的独自抚养两只小虎,从第一次见到小老虎,赵构明显感觉到芭莎一家人生活得不易。 老虎一般没有固定巢穴,要不是这个山洞天然凉爽,芭莎带着两只小老虎四处游荡,这两只小老虎生存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或许早就成为花豹两口子或豺狼野狗的美食。 自己也仅仅是推测,但还是在心里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鸠摩罗雄心勃勃,两河流域大多是他的治下,加上一东一西两条商道的贯通,他的波罗区一定要搞出试点来。 普兰手段有些偏软,要不是这个性格,早就一路向南平推过去了,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夏尔玛有些如履薄冰,还在于图拉米的残余势力在暗中作祟,毕竟是多年的皇族,底子还是有的,赵构不相信搜剿上来的,就是图拉米财富的全部,那个山庄就有些猫腻,迟早会揪出尾巴的。 黛米拉的黛米拉岛特区,是大宋帝国的一块助力踏板,要打造成一个军港城市,挖掘好那里的矿石资源。大宋帝国的有钱人就喜欢这些金银珠宝,而天竺半岛特管区对大宋帝国的丝绸、茶叶、瓷器、手工艺品、服饰都很着迷,这里面的商机无限。 要把造船、冶金、化工、制造等重工业领域内的人员、技术逐渐带过来,把黛米拉岛打造成以军工企业为龙头的一块战略支撑要地。 在等待夏尔玛和黛米拉的这两天时间里,赵构已经将未来天竺半岛特管区的政策和规划,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蓝图。 一股熟悉的清香伴随着一阵叽叽喳喳的欢笑声,飘到赵构鼻子里,熟悉而有诱惑的体香,黛米拉一头闯进赵构的帅帐,不管大帐里有谁没谁,大呼小叫地扑上来,蹭就跳进赵构的怀里,却嚎啕大哭起来。 岳云招呼一声跟着黛米拉进来的谢雨和其他人,悄悄退出大帐,在大帐门口五米处守卫,一个个面向外面,形成一道保护圈。 大帐内,阿卡莎见状也要出去,却被黛米拉一把拉住,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的面容突然变换了笑脸,上上下下打量着阿卡莎一番,坏笑得对赵构说道:“狮王,阿卡莎被您征服了吧。早就该这样,省得我一个人招架不住。” 阿卡莎脸色大窘,冲黛米拉一瞪眼:“你看看你,好歹是摄政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是的。” 黛米拉做了一个鬼脸笑道:“我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看见狮王没事了,我就想哭,谁让他出来不带我?可我看见师父你脸上终于见了笑模样,我又高兴,所以才笑。狮王是我男人,也是你男人,我高兴不行吗?”说完拽着赵构的胳膊不撒手,完全是久别重逢的一对新人一样。 赵构也是为黛米拉直率的性子所感染,索性搂住黛米拉,也是动情地说道:“黛米拉,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下次带你一起出来。” “君无戏言。”黛米拉很快就学会入乡随俗了。 “哈哈哈,我堂堂狮王说话算话,还有阿卡莎,咱们一起出来走遍这天竺岛大好河山。” “哈哈哈,对,晚上我们也要在一起。”黛米拉可真敢说,就赵构都不由地脸红心跳,阿卡莎却早就红透了脸跑了出去。 久别胜新婚,何况是大难不死,又逢新晋,虽然阿卡莎自持矜持,但骨子里却有傲骨,架不住黛米拉的“激将计”,被黛米拉连哄带骗,结成同盟,一起对付狮王阁下的大招。 还别说,这个夜晚,所有值守的飞龙卫心中只有对大帅由衷赞叹道:“夜降二虎,大帅威武!” 第696章 政治加军事 德里大营今天戒备森严,两营一卫接管了全部的警卫工作,德里大营十里以外,全部划为戒严区,没有大帅府签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大帅的白毡大帐已经矗立,门口龙四带着一小队飞龙卫在执勤。 大帐里面,宽敞的大帐中间,两排木椅一字排开,分别坐着天竺半岛特管区大总督汪若海、副总督兼波罗区总督鸠摩罗、朱罗区总督普兰、遮罗区总督夏尔玛、黛米拉岛总督黛米拉。 第三舰队司令武胜、战区司令武成、副司令提亚蒂、副司令桑迪?哈默、鳄龙军团军团长穆汗德?哈默、雄狮(狮子)军团军团长布奈伽、圣象军团军团长魏和、猎豹军团军团长哈桑?普兰(朱罗特区总督普兰的长子)和孔雀军团军团长阿卡莎(新晋)。 战区蛟龙特战大队大队长赵龙、副大队长何峰、机动支队队长武小艺被特邀参加本次军事会议。 谢雨、岳云在大帐中伺候,龙一和龙七一如既往在大帅身后左右护卫,憨态三宝则被编入龙四小队,担任营门卫士。 大帐内,赵构扬起手中的文件,说道:“文件已经发给大家了,为了更好贯彻理解,大家也看到了,是用汉语和天竺语双语誊写的,这份议案,可是我在怡虎居花了两天的时间赶制出来的,阿卡莎军团长帮了大忙。” 大家的眼睛唰地看向了阿卡莎,有些人投来的是赞许的目光,比如夏尔玛、提亚蒂、布奈伽等人,还有些羡慕,心里下决心还是要学好汉语才行。 但有些目光就比较暧昧,比如黛米拉,冲阿卡莎挤挤眼,阿卡莎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想起来黛米拉疯狂夜晚直叫着“阿卡莎快来帮忙……” 赵构可没有想到那么多,这份文案,几乎推翻了先前的策略,赵构只是说了一句“三十年太久,只争朝夕。”天竺半岛特区的改制发展,不能按部就班一步步慢来,要有霹雳手段,雷霆之势,狂风之疾。 “……年前的物资发放,就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还是太过仁慈了。我是想着天竺半岛特区刚刚经历了战争,需要休养生息,却忘了斗争其实是你死我活,你只要给敌人留下一口气,他就会疯狂反扑。” 赵构讲到这里,对夏尔玛说道:“夏尔玛总督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 夏尔玛站起身,对赵构微微鞠躬,说道:“陛下所言极是,政策是好的,利国利民,但触犯了一些贵族老爷的利益,所以他们不甘心就这样把揣了几代人多少年的利益拱手让出来,这里面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尖锐的,所以我非常赞同陛下的英明决策。遮罗区将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下去,绝不退缩。” 赵构点点头,夸赞道:“夏尔玛总督的态度我已经看在眼里,班加罗地区是您的家族控制区,却是落实政策最好的地区,你的家族带了一个好头,林场和土地都重新划分,按照特区政策分了下去,我最为欣赏的是,遮罗区还前瞻性地实行了新的土地确权,让老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个方法本来是后续的工作,遮罗区提前做了,还是在班加罗实行了试点,我看就很成功,好!” 夏尔玛顿时脸色潮红,鞠躬道:“愿为陛下马前卒!” “好一句马前卒。”赵构兴奋地说道,“土地所有权是国家的,但使用权是承包者。农民、手工业者、林场工人、自由职业者等等,在自己的土地上,可以开战多种经营,我们说三十年不变,也可以五十年不变嘛! 要鼓励大家开荒拓荒,由特区政府进行政策、资金、物资的扶持,这些已经在规划书里有明确的指示, 要充分利用本地资源优势,做到科学、合理的开发,前提是不能进行破坏性开发,比如原始森林动植物的保护,多听一听当地居民的意见,他们多少代人生活在这里,才是这块土地上真正的主人,我们不能只顾眼前,让后世子孙骂我们没有长远目光。 关于这点,特管区大总督府要尽快出台各项相关律法,依法行事,依法开发,依法发展。” 汪若海急忙回答道:“陛下,大总督府下属的发展规划部已经开展工作,相关法律条文会在一个月之内通过并下发实施。” “有些可以加快步伐,有些呢,也不要着急,多听一听下面的意见,要考虑长远和全面。”赵构指示道。 汪若海点点头道:“微臣谨记。” 赵构又对武成说道:“武成司令员,天竺战区刚刚成立,军队的改制和训练是头等大事,首战用我,可别到时候用不上。” 赵构这话有点压担子了,武成一身热汗唰就出来了,起身敬礼道:“大帅放心,天竺战区刀锋所指,首战必胜。” 赵构点点头,笑道:“也不要有压力,毕竟编练成军需要一个过程,但是战略机动部队必须保障战斗力。” “请大帅放心,战区直属战略保障部队是咱陆战师的老底子,绝不会掉链子。”武成拍着胸脯说道。 “阿卡莎,你现在是孔雀军团的军团长,可知这个胆子的分量不轻啊?”赵构对阿卡莎说道。 “狮王,我知道,黛米拉总督放手让我接过孔雀军团,您又亲自任命,阿卡莎知道该怎么做,孔雀军团一定不输于其他任何军团。”阿卡莎平静地说道。 赵构点点头,对阿卡莎的能力,通过这些日子的近距离接触,对阿卡莎算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好,就是要有这股子豪气,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阿卡莎,你的孔雀军团应该是让对手非常头疼的一支力量,好好训练,需要什么,向武成司令员要。” 阿卡莎眼睛一亮,顺杆爬说道:“武司令,您听到了吧,狮王发话了,我可是就不客气了。” 武成哈哈大笑道:“阿卡莎军团长不要客气,只要战区有,全力供应,就是没有,也要想办法办到。” 阿卡莎是谁,武成怎能不知。前边不还有一个夏惠妃的凤凰军团吗?这下好,凤凰,孔雀,大帅还挺能整。 “不过,阿卡莎,你这个军团长也是一个过手饽饽,一会儿再和你说。”赵构对阿卡莎说道。 “什么……饽饽?什么意思?”阿卡莎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军团长的瘾还没有过够,狮王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么个章程,东叟还要多多费心才是,谢雨,你暂时在总督府帮忙。” 汪若海大喜,道:“哈哈,有谢参议过来,我就轻松多了,不过……” “打住,给了你谢雨,是考虑到你这一大摊子的人手不足,不能得寸进尺,岳云等人还要留在大帅府,我这里总不能一个人也没有。”赵构一眼就看穿了汪若海的打算,直接封嘴。 被赵构看破了小伎俩,汪若海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直挠头说道:“大帅,我这里真的缺人,你那里不是还有高局长和龙老大吗?金二也在……” “你呀,只看到我身边的人,围着他们打算盘主意,为什么眼睛看不到本地人?夏尔玛、阿卡莎、布奈伽、库拉,包括赫克托等人,只要用心,就会有人。”赵构敲打他道。 “其实,阿卡莎是个很聪明的人,学东西很快,汉语也好,她其实不太适合当一名军团长,只不过黛米拉还要顾着她那里的一大摊子,黛米拉岛的军港建设是重中之重,孔雀军团只能交给阿卡莎。不过,阿卡莎最佳的职位可不是一名军团长,你最好找一个人替换他的军团长位置。让她到你的总督府报到。” “可是大帅,孔雀军团是女子军团,哪有……哪有合适人选?”汪若海哭丧着脸说道。 “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人选,何峰!”赵构突然大声叫道。 “到!”蛟龙大队副大队长何峰起身大声答道。 “交给你个任务,带着你的小队,去孔雀军团担任教官,你是总教官,马上赶到黛米拉岛军团总部报到,和阿卡莎军团长完成交接。”赵构对何峰说道。 又转过身对阿卡莎说道:“阿卡莎,本来是想让你担任孔雀军团军团长的,不过昨晚想了很久,觉得你更适合在总督府,至于孔雀军团,你和何总教官回去后,可以和他熟悉一下,一个月后道总督府报到,你的新职务是总督府幕僚长。” 阿卡莎依旧很平静说道:“狮王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狮王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好,大胆干,不要怕出错,有我,有大总督,以后,还是要指望你们来管理好天竺特区。” “好,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汪大总督和武成司令员分别召集各自属下人员进行二次部署安排,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赵龙、武小艺、穆汗德留下。” 等其他人都走了,赵构低声对几个人说道:“黑蜂来信了,咱们得会会一位‘老朋友’去。” 赵龙若有所思地问道:“大帅,是‘蛆虫’吗?” 赵构嘿嘿一笑道:“是他,这次,我要亲自带队,灭了这条让人恶心的虫子!” 第697章 云集戈尔巴 鱼头这个头儿不好当,尤其是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天竺半岛。 脸色已经晒得近乎于和本地人一个颜色,一口流利的天竺语,要不是仔细端详,仅从外表看,鱼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本地土着居民。 但他手里却掌握着整个天竺半岛的情报网,这张网,足以覆盖整个天竺半岛,但还不能做到无孔不入,毕竟时间才只有三年,能做到四大分站全面建成并投入运行,鱼头功不可没。 能抓住穆尔斯,还是一个偶然事件。 鱼头的公开身份是通达商行的一名掌柜的,因为来天竺比较早,通达商行的分社已经遍布天竺半岛的各国邦区。 但随着遮罗王朝图拉米的驱宋政策,大批大宋商人、商社北迁或南移僧伽罗国(狮子国),他手下的邱掌柜的商行惨遭不测,审时度势之下,鱼头将情报机构总部北迁至戈尔巴地区,也正是看好这个三区交界之地,进退自如,属地归朱罗邦,但又在波罗区的实际控制之下,而这两个区,又是和大宋关系比较融洽的两个邦区,有利于开展工作。 一个发展的本地暗桩线人,公开身份是戈尔巴区衙门里的户司,向鱼头提供了一个三级情报。 在例行抽查的户籍本册中,发现密扎村增加了几十个外来人,注明是林场工人,密扎村背靠西高止山余脉,处于两种气候交接地区,林地面积覆盖率很高,也衍生出靠山吃山的一部分山林猎户伐木工。 这些事情在戈尔巴区很是常见,就是在整个天竺半岛,随着政策的调整和土地、林地、牧场、渔场等自然资源的开发利用,许多被没收了土地的原贵族后代以及一些破落户,都跻身于这些新型的劳务大军里,也导致了天竺半岛第一次的人员大流动。 开始鱼头也没有很放在心上,直到接到了大帅府警卫总局下达的调查穆尔斯下落的命令后,鱼头抱着小心无大错的态度,让线人利用清查户口,造册登记的机会,进入密扎村实地调查。 调查结果很快传到鱼头手里,鱼头以情报战线特有的细腻和第六感觉,发现里面的一些蛛丝马迹。 首先从人数上来说,密扎村、何迪村、艾哈迈三个村都有增加的居民,三个村相聚都在三五里范围之内,合起来的人数在三百四十二人,在这三百七十二登记的时间上,有七十七人是一个时间,却分别入住三个村子。 其他人,则是零零散散、前前后后错开的,最多的人群也超不过二十人。这七十七人,显然是一个团伙,为了不引起注意,共同分散开来。如果真的是跑山狩猎或是伐木工,一定会抱团居住,密扎村容纳百八十人还是不成问题,问题就在于为什么要可以分散居住? 还有,名单上的斯木扎和密翰两个人,线人没有见到,说是上山了,其余人等,也有一些这次没有见到的,但据线人说,其他人,都在一起居住,唯独斯木扎和密翰两个人的住处,不在密扎村,而是在村外一处窝棚里。 线人又讲道,私下问了很多密扎村的老人,都说有这么两个人,但具体情况,都不是十分了解。 就连村长,也是支支吾吾,只是说是海拉德的一位贵族老爷介绍来的,都是各个家族自愿出来闯荡的破落子弟,愿意出来闯荡闯荡。但已经上报区政府登记造册的。 线人没有深入询问,只当是例行公事一般,但回来后,却还是作为三级情报上报给鱼头。 有猫腻! 鱼头初步断定这里面有问题,正在这个时候,灵鹫峰的到来,证实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灵鹫峰带着他的部下,一路追踪这些人的踪迹,众多迹象表明,在这个地区突然消失不见。 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灵鹫峰一方面继续安排手下撒网调查,一方面启动紧急联络程序,发出联络信号,等待当地安情总局派驻的站点负责人。 戈尔巴区不算一个大区,但因为地理位置的重要性,鱼头将天竺分局总部迁移至这里,但这是一个秘密,灵鹫峰并不知晓。 在当地通达商行的临街店铺的一个墙角,一个黑炭画出来的一个标记,并不显眼,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几乎不会有人留意,即使是有人无意之中看到,也会认为是小孩子的一些幼稚的涂鸦而已。 灵鹫峰的一名下属刚刚发出信号,还不到两个时辰,看到在涂鸦的旁边,添了几笔潦草的笔画。他蹲下身子仔细看了一眼,装作坐在那里休息,隐蔽的动作,将涂鸦擦得干干净净,起身后离开那里,消失在夜色里。 是夜,在商铺的后院一处房间里,灵鹫峰见到了鱼头,鱼头也见到了灵鹫峰。 “哈哈,久闻灵鹫峰之名,没想到竟然是大师。”鱼头揖礼道。 “鱼头之名,还是定海侯介绍的,没想到居然是通达三杰之一的翻江龙,真是幸会。” 鱼头,通达商行三杰之一,翻江龙蒋四海,十三姐手下十三太保之一。商界上赫赫有名,没想到却是安情总局麾下天竺特区分局局长。 本尘拉住蒋四海的手,笑道:“还是五年春(复兴五年),在大理一见,你我还是在无为寺,您是大善主,是通达商行的总代办,没想到啊,没想到,三年时光,正是如白驹过隙,你啊……哈哈哈……” 蒋四海也是笑道:“大师目光如炬,给大理指出了一条阳光大道,您又不顾年事已高,奔波在这万里之遥,四海那是无比敬佩的。” 本尘笑道:“客气话先不要说了,先谈正事。蛆虫潜伏到这里,你知道吗?” 说到此事,蒋四海严肃道:“已经有了眉目,但还没有证实。但也八九不离十。你来的正好,我们兵合一处,将这条‘蛆虫’挖出来,不能再让他恶心下去。” “你说的对,我跟踪他们这些日子,从海拉德一直到桑德,再到密扎,踪迹表示,这条蛆虫就藏在这个地区。但要想把他挖出来,还需要找到他的老巢。”本尘低声说道。 蒋四海拿出一幅地图,指着上面的几处标识说道:“密扎村、何迪、艾哈迈这三个地方最可疑,七十七个外来雇工,分别进驻这三个村。要不是我的线人普查的时候觉得可疑,还真让他们蒙混过去。” 本尘看着地图说道:“这三个村,成品字形,距离在三五里范围,这条‘蛆虫’如此部署,俨然一副军营分驻的模样。擒贼先擒王,要弄清楚这里面,那个‘蛆虫’真正的落脚之地。” “我已经派人盯着了,这些人吃喝拉撒,不是一个小数目,肯定有一个集体采办的,现在的通达商行已经恢复重新开张,米铺、粮铺、日用百货,每天的消耗不是少数,这是一条线索。还有,村长拉孜,有重大怀疑,已经派人专门盯梢,‘蛆虫’的隐藏,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蒋四海做事,非常细致谨慎,这条蛆虫是总局下令全力追剿的,他可不敢大意。 “我公开的身份是思佗寺知客长老,自南而北一路传经布道,不会引起怀疑。但‘蛆虫’对我的身份一直持怀疑态度,正好咱们一明一暗,你在暗处调查,我在明处探访,不愁抓不住他。”本尘对蒋四海说道。 蒋四海点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咱们来一记敲山震虎。” 一支接近三百人的部队,趁着黎明时分的蒙蒙亮,悄然出了德里大营。在一个时辰后,德里大营鳄龙军团军旗下,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部队也轰隆隆驶出了大营,直扑东南方向。 这支由两营一卫和蛟龙特战分队组成的队伍,一路向南,在霍利扎分兵,一路由赵新带领烈火营和暴风营各一个百人队,在霍利以西,在一个叫扎尔比的山口驻扎下来,这个地方,距离艾哈迈村距离二十里,是通往西高止山余脉的唯一山口。 赵构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贾尔巴山虎头岭遇险和穆尔斯有关,但赵构想收拾穆尔斯这条蛆虫,不需要证据,只是觉得他很恶心。 当鱼头派手下将情报汇报上去的时候,赵构基本上就可以断定,这个穆尔斯就藏在这个戈尔巴地区。 赵构现在大军在手,不需要多费周章,先围起来,一点点渗透进去,将他们逼出来就行。 赵构这次要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天竺特区,还是只要保留一种教派就够了。 赵构亲自带着一队飞龙卫,和赵龙带着的蛟龙特战小队,前往密扎村,让波塞带着自己的下属去区政府,让区政府下令,进行人口普查登记。 这个工作,从过完年就已经陆续开始展开了,当初穆尔斯想要让他的手下在这个地方扎下根来,就必须获得合法身份才行,赵构就是要让他们无处遁形。 波塞现在正式进入了大帅行营内保局,在绰号“山魈”的内保局三局局长手下,开始介入式培训。 这是第一次以内保身份出任务,或者说,是对他的一次考验。 波塞可以招募手下,但必须保证忠诚,这是原则。只对波塞一人负责,也只和波塞单线联系。 波塞感觉时间紧、任务重,只能在自己的原下属中挑选人选,好在波塞在军队基层中还有一些威望,手底下符合条件的,也有那么几个人,波塞就在这几个人中,物色了三个得力下属。 第698章 敲山来震虎 波塞用的是大都督府的印信,对外公开的身份是大都督府规划部统计司督查处办事员。 这个统计司,现在就在天竺各区做人口普查的工作,督察处下来督查此项工作,也是大都督府的命令,又不是一个督察组,所有四个特管区都设了大督查处,下设各个分区督查科,比如戈尔巴就有一个督查组进驻,负责督查戈尔巴地区的人口普查工作。 大都督府的文件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下发各区,这件事已经开始一个月了,进度有快有慢,督察组进驻,顺理成章。 戈尔巴区区长桑德拉不敢怠慢,急忙将普查工作的进度向上差一一汇报,直道:“上使有所不知,这个地方属于三区交界,又是通衢之地,今年年后,大批内迁人口来到本地,进行各种经营劳作,这是大都督府去年制定的政策,要求各地有条件接纳并提供便利。我们区截止到现在,已经接纳外来各类务工人员近万人,加上原有居民,现在的戈尔巴地区人口已经接近三万,人手不足,经验不足,经费也不足,所以差事缓慢,还望上差体谅。” 这倒是实事求是的一个情况,汪若海的大总督府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许多地区的官府还不习惯,导致很多工作严重滞后,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但戈尔巴的事情,有其“特殊性”,必须尽快解决。 “桑德拉区长,您的困难,大都督府都知道。这不,这次我带来了一笔普查专款,这笔钱专款专用,做专账,不走府衙财政,就是为了确保此项差事尽快顺利地完成。现款已经到账,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人手不够,可以就近招募临时人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通知一下人员前来登记,维持一下秩序,发放号牌等待,薪水酬劳都是优厚的,不愁招不到人手。”波塞信心十足地说道。 “这就帮了我们大忙了,贵使放心,明天,我把区府衙门里其他部门抽调的人员,全部拨到统计组,归您亲自调动,还不够,我再去招募。” 波塞一笑,也不点破桑德拉的小心思,在合理合适的时候,考虑到自己手下多得一些实惠,波塞并不反对,反倒是以为这样的领导,往往有一定的威信,你惦记着大家的好处,大家自然听你的。 “先将户籍册全部取来,一份也不要落下,原住地居民和外迁到此的居民分开登记普查,特别是外迁居民,还要一个个询问笔录,要是愿意入籍,就划入此地区永久居民,获得永久居住权,这可是一份慎重的差事,必须要获得本人亲自认可并签字画押,方可有效。桑德拉区长,这次行政区划分,可是根据人口划分的,您不会不知道吧。一个三万多人口的大区的区长,和一个不到一万人的小区区长,虽然都是区长,可是里面却分着级别的。”波塞好心提示道。 “知道,知道,这个文件里面都说明了。您放心,肯定一个不落,戈尔巴地区,有这个地理优势,我有信心建成一级大区。”人都是有政治野心的,桑德拉也不例外,一级大区和三级小区,可不是一个级别。 “您放心,我一个村一个村亲自下去督办。”桑德拉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那我先将户籍册过一下目。”波塞对手下说道,“来人,将户籍册放到公房,除了咱们小组之人,其他人不得进入房间。” 穆尔斯阴沉的脸上,正如外面的的天气,能拧出一碗水来。 手下三个头目汇报,这两天戈尔巴区要进行人口普查,关键是要一一确认是否加入本地村落,成为永久居民。如果放弃加入,则要回原居住地办理户籍入册登记,再办理易地工作证明和暂居证,这对于大多数已经确定居住地的人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大多数都选择了在本地加入户籍,反正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有了一个户籍证,会少很多麻烦。 但对于穆尔斯一行来说,就面临两难的选择,如果加入本地户籍,本人必须确认,而且要有本地居住十年以上的一户村民联保,才能成为新住户。这一点,就难倒了他们这些外来人,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天竺本地人,很难找到担保户,因为一户只能担保一人,超出本村的担保人口,最多需要担保俩人,但这样的担保比例,不允许超过所有被担保户的三成。 按照比例,他们的担保勉强可以达到,但问题是,密扎村还好说,其他两个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没有普查之前,户籍不是十分严格,但这次大都督府严令,不许漏掉一村一户一人,不许瞒报一户一人,否则实行连坐追究。这样一来,要想成为大区、中区的区长,就要想法尽可能多的留住这些务工人员,就必须做工作,将这些人的利益和自己拴在一起,不可能隐瞒情况。 “大头领,要想法子了。我们那里虽然有五十多户,但不少人根本不愿意担保,怕受连累,村长也很是排斥,让我们尽快想办法。我看,他是既想多留一些人,又怕担责任。”艾哈迈村的负责人说道。 “我那里也差不多,就是这个保人不好找。咱们以前有规定,为了保密,几乎不和村民打交道,现在不少村民根本不知道村里增加了人,所以抵触情绪很大,要不是村长收了咱们的好处,恐怕会有人捅上去。”何迪村的负责人说道。 穆尔斯沉思片刻,恨恨地说道:“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贪得无厌的家伙们。现在知道是咱们求着他们,胃口吊起来了。” “头儿,您得尽快拿主意。原住地村民登记得差不多了。” “问题还在村长那里,也罢,巴蒂、赫里科,你们去勒斯那里各领取一百个金币,交给你们的村长,告诉他,如果事情办成,还有一百个金币的酬劳。这一百个金币,你们不能动,回头我告诉勒斯,另外赏你们二十个金币,事成之后,还有三十个。总之,这件事谁办成了,我有重赏,要是办不成,我只好换人了。”穆尔斯咬着牙说道。 艾哈迈村的负责人巴蒂和何迪村的负责人赫里科急忙起身答道:“我等一定办成此事,不辜负大头领的信任。”说完,急急忙忙跑出去,急着领取金币去了。 “黑熊,前些日子捕获的那头白虎处理了没有?有没有人接手?价钱吗,不妨降一点,我们现在急需用钱,不要太拘泥价格,能出手就出手吧。”穆尔斯扭头对身后一名魁梧的黑脸大汉说道。 “大头领,这不是一件小事,一般人吃不下这份货,都得是海拉德、德里、巴杜勒这些大城市的贵族老爷才行,不过现在这些人都小心得很。要是以前,还不疯抢。”黑熊瓮声瓮气得说道。 “让野狐狸巴巴斯去办,告诉他,只给他三天的时间,我只要一千个金币,超出多少,都是他的奖励。”穆尔斯说道。 “这?……是!”黑熊有些气恼,当初为了捕获这头猛虎,他的手下可是损失了好几个,现在好处都归野狐狸,自然让他愤愤不平,但又不敢违抗穆尔斯的命令,只好答应。 看出来黑熊的不满和无奈,穆尔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黑熊,我们特事急办,这个活物件儿不出手,迟早会砸在手里。一千个金币虽然不多,但能拿到手里,还是能办不少事情,大丈夫做事不能拘泥小节,你的下属,我会优先考虑照顾的。” “是,大头领。”黑熊对穆尔斯还是无比忠诚的。 “去吧,这家伙多待一天,你知道要吃掉多少东西?这两天不要饿狠了,适当增加饮食,皮毛好了,才能卖上好价钱。”穆尔斯叮嘱道。 看着黑熊离开的背影,穆尔斯再次陷入沉思。 “杰夫老爷,这件事千真万确。”距离戈尔巴相邻的另外一个区的区长拉斯·杰夫眼睛紧紧盯着管家,在证实着他这句话。 “这倒是一个机会。”杰夫暗地里琢磨。夏尔玛大人现在是摄政王,自己正愁没有什么礼物孝敬摄政王大人,这件事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还有谁参加?”杰夫问道。 “这我还不清楚,这条消息是从地下黑市传出来的。这份请柬也是我花十个金币在白虎庄园得到的,这个拍卖会,就在白虎庄园。”管家回答道。 “看来这又是一笔黑买卖,只是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好货?”杰夫有些担心,要是一般的东西,摄政王大人未必看得上。 只不过,一般的交易和买卖,白虎山庄不会亲自参与,最多提供一个场合挣一点租赁费。但这个地区所有的黑市交易,都离不开白虎山庄,是因为白虎山庄的信誉,凡是在这里交易,安全则由白虎山庄负责,只要是在白虎山庄出了问题,白虎山庄会负责到底。至于出了白虎山庄三里范围之外的事情,则和山庄再无任何干系。 这次白虎山庄亲自发请柬,看来不一般啊。 “准备钱,通知伯尼,带三个好手,咱们一起去。”杰夫可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哦,还有这事儿?”赵构一听,倒是蛮有兴趣。 蒋四海还没有从见到大帅的兴奋中缓过劲儿来,就接到属下传回来的消息。 “你们知道吗?我一听这个白虎山庄,立刻想到了大梁当初在金国上京搞得那个,是不是也叫白虎山庄?” “是,现在还有,是塞北区安情分局下属的一个产业。”龙七回答。 “这倒是一个巧合,白虎,白虎……我倒是想起了芭莎,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赵构眼前闪现出芭莎的影子和临别时那一声声穿林而过的虎啸声。 “这个白虎山庄,有什么背景?”赵构问道。 “九爷,白虎山庄成立较早,已经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最早是代布尔达邦区一位贵族德比尔创建的,是贵族们吃喝玩乐的一个场所,占地面积有三四十亩地,随着时间短推移,逐渐有一些贵族之间的物品展示和交流。后来德比尔的长子贾斯丁继承了这份产业后,大力扩张,慢慢演变成一处上层社会不定期召开的酒会。酒会上,有一项活动就是物品的叫卖,许多东西在外面买不到,在这里,只要你提出需求,几乎都能满足,也就促成了这个叫卖会的发展,其实就是一处地下交易。分局有控制!”这就相当于汇报工作了。 赵构点点头,表示对蒋四海工作的认可,如果没有这个山庄的材料,那就是蒋四海失职。 现在看来,蒋四海不仅关注,还成功进行了渗透,不错。 “既然如此,咱们第一站,不妨也去这个白虎山庄散散心,看看这个白虎,和阎王的白虎,谁更有虎虎生机!四海去安排吧。” 第699章 参加叫卖会 代布尔达区,和戈尔巴一南一北,控制着西北部一大片区域。位于西北部白虎山庄的夜色,远比白天更有魅力。 庄主贾斯汀今天格外兴奋,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物品”来委托自己的庄园来叫卖,而且,二成的抽头也是很高的,一般都在一成到一成半,加上叫卖保证金、佣金、保险金,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费。贾斯汀算了算,大有赚头,获利不菲。 但是,还是第一次被委托叫卖这样的物品,贾斯汀将管家叫过来,他要仔细谋划一下,将这件事的利益榨取到最大。 当夜色悄然降临的时候,白虎山庄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山庄门口,两侧站着两排彪悍的庄丁,仔细检查着陆陆续续到来的贵客嘉宾,一张普通请柬,只能带三个人进去,所以,很多人都是手里拿着两三张请柬,虽然一张请柬要花十个金币,但比起得到的利益来说,还是小钱一个。 普通请柬往上,就是红铜、白银、黄金、钻石四种请柬卡。红铜五人,白银七人,黄金十人。 至于镶着钻石的最高规格的金色请柬,则不会限制人数,但这种请柬,可不是有些钱就能拿到,必须有足够的身份才行。而且,这份请柬是不外卖的,只能有足够分量的人引荐,缴纳年费才能获得。当然,特别尊贵的客人,贾斯汀会免费送上一张,彼此都需要这份人情,比如蒋四海,手里就有这么一份镶着钻石的金色请柬。 出面的是蒋四海,他的公开身份是通达商行天竺总代办,这个身份,在以前是可以自由出入三个邦区王国皇宫的人。或者说,他可以在天竺岛掀起腥风血雨的人,知道蒋四海的本名的人寥寥无几,但“鱼头”的大名,却让整个天竺半岛会闻声变色。 对于这样一号人物,贾斯汀自然倾心相交,不为别的,大宋帝国的许多商品,在通达商行买不到,其他商行更不行。通达商行买不到,不等于鱼头弄不到,这个人,手眼通天,所以,贾斯汀接手白虎山庄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标号为“天字”的钻石金卡恭恭敬敬送到蒋四海手里。 当然,蒋四海也会投桃报李,许多抢手的紧俏货,会让白虎山庄代理,比如魔幻水系列,就是白虎山庄的总代理,只是这一项,就让白虎山庄赚得盆满钵满。 贾斯汀还盯上了朝露酒的代理权,几次透露想要获得,但朝露酒是最抢手的货物,通达商行只卖三醉,尚且供不应求,偶尔来几件二香,都会交到白虎山庄叫卖,最高的一次,一箱二香酒,居然叫到一百五十个金币,要知道,在大宋,二香酒虽然难得,但随着粮食产量的增加,也逐渐向市场开始供应,虽然价格高居不下,但总的来说,有钱还是能买到。至于首品,那还是皇家特供,不会在市场出现的。 蒋四海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只是说还要考虑考虑,再说,也要总行批准才行。 贾斯汀知道这是商人惯用的伎俩,无非是寻找利用的契合点而已,只要利益够大,相信蒋四海蒋总代办会“考虑”清楚的,至于总部批准这事,哈哈,就像见面打招呼一样,就是个哈哈。 所以,这次酒会,贾斯汀第一时间通知了通达商行。 作为钻石金卡的用户,实行的是终身制,是不需要每次发放的。有了活动,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这些特殊的客户,当然,每年的重大节日,都会有不菲的礼物奉上。 蒋四海这次作为主客,自然身份最为尊贵。但蒋四海在赵构面前可不敢僭越,他给赵构安排了一个合理的身份,通达商行总部总巡察。 赵构、蒋四海、龙一、金二、岳云、杨再兴、憨态三宝赛鲁、宝恒、赤火,加上蒋四海手下的大管家蒋正,正好十人,不多,也不少。 三辆绝影车,都是大宋原版顶配,虽然是民用版的外貌,但作为安情总局天竺分局来说,特殊装配的绝影车还是必须有的。 车头飘扬着通达商行的飞鹰旗,轰隆隆地来到白虎山庄的大门口。贾斯汀早就得到回报,亲自在大门口迎接贵客。 但这次谨慎细心的贾斯汀发现了几处明显的不同,一是护卫级别很高,都是一些陌生面孔,但却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威压和浓浓的杀气,这可不是一般的护卫。 通达商行的武装护卫虽然厉害,也只是煞气,但不是杀气。 还有就是护卫队型,一看就是老手,三辆绝影车停下后自然形成品字形,护卫在外,车辆在内,建立防御圈后,第一辆大车上下来的,就是蒋四海。 不等贾斯汀迎上去,却见蒋四海急忙跑到第二辆绝影车边,亲自撩起车帘,搀扶着一位身着一袭白袍的青年下了车,陪伴着向贾斯汀走来。 贾斯汀马上明白,能让堂堂总代办趋前忙后伺候的主儿,才是今天真正的贵客。 急忙趋步上前,不等开口,蒋四海已经笑着打招呼:“老贾,快过来参见我们商行的总巡查九爷。” 又向赵构笑道:“九爷,这就是我常向您提起的老贾,贾斯汀,是咱们商行的老主顾,也是合作伙伴。” 贾斯汀已经笑呵呵地迎上来,按照大宋的习惯揖礼道:“九爷好。非常荣幸您的到来,让我破屋子光亮。” 赵构正纳闷,却见蒋四海笑道:“你个老贾就别掉书袋子啦,九爷是什么人。你这舌头还没有捋直呢,别露怯了。九爷,他的意思是想说蓬荜生辉。” 赵构哈哈大笑道:“贾先生客气,我在总行可是没少听四海说起你,这些年和商行经贸关系一直合作得不错,也是大宋帝国的好朋友,这次我代表总行来此巡查,还希望贵号多多支持。” 贾斯汀笑眯眯地扶胸屈身说道:“九爷说笑了,您的命,我顺从。” 蒋四海急忙叫停道“那叫唯命是从,我说老贾,你别老是拽文好不好?又拽不好!” 好家伙,还把命都说出来,吓得蒋四海一身冷汗。 赵构也是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不为别的,这个贾斯汀率真的性格,倒是有点对他的胃口。不过,人不能只看表面和所说的,更要看实实在在的内心和实实在在的做事上。 贾斯汀亲自将赵构等人引向二楼天字第一号包厢,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小房间,前面挂着一道珠帘,透过珠帘,下面正中圆台一览无余。 像这样的包厢下面还有一层,有五间,二楼有五间,他们是正中间的这一间包厢,也是最大最奢华的一间,单是服务的四位美女,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雇佣起的。 赵构和蒋四海、龙一在包厢,岳云和金二在包厢里伺候,憨态三宝和杨再兴在门口守卫,赵构招呼蒋正说道:“大管家,来,这里坐,今天,我们都听你的。” 蒋正作为蒋四海对外的大管家,一直和白虎山庄打交道,但并不负责暗线,所以他并不知道这里面倒是谁是蒋四海布下的暗桩,这些人的头儿,是和蒋四海单线联系的。 但在赵构面前,还是不敢放肆。 “九爷,他要办正事。”蒋四海小声说道。 “哦,对对,先去办事。”赵构笑道,蒋正微笑着施礼告退。 不一会儿,两名管家模样的男人带着两名手下,恭恭敬敬来到包厢外面,对守在外面的赤火说道:“白虎山庄内府管家阿里约、外管家沙奎尔,特向贵客问安,还烦通报。”说完,一小袋金币递了上去,却被赤火推开,瞪了一眼说道:“候着。” 蒋四海示意岳云,让来人进来,这也是规矩,第一次来到钻石卡贵客,内外掌柜的必须要来请安问好,一来彰显对贵客的尊敬,二来一定要混个脸熟,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事情上,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会为山庄惹来麻烦。 来到赵构面前,细心的阿里约发现,整个包厢内,只有赵构坐着,就连平时威风八面的总代办,也只能恭恭敬敬站在贵客身后,向贵客介绍他们两个。 这个贵客很年轻,但天生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在那里,让两人不敢直视,急忙恭恭敬敬揖礼问好。 赵构倒是很是随和,也夸赞了几句,对蒋四海说道:“今天第一次来,又是咱们商行的老关系,怎么也不能有空手上门的道理,四海,把我带来的两箱首品和最新“魔幻四季”套装魔幻水,权做是为山庄填一个彩头。” 这两样物品,都是大宋帝国皇家专供,没有深厚的背景,是弄不到的,在市场上根本看不见,在黑市上,更是有价无市。去年为了打开局面,配合赵构的天竺布局,赵构特批了四箱首品“梅兰竹菊”系列进入天竺半岛,蒋四海交给了白虎山庄运作,贾斯汀留下了三箱,只拿出一箱“菊”系列叫卖,卖出了天价,五千个金币。 阿里约和沙奎尔都惊呆了,见过豪门,没见过豪门里面的豪强。今天一见,好像还不止是豪门和豪强能够衬托出这名贵客的身份,人家说了,是一个彩头,说穿了,不过是人家赏人的物件而已,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阿里约不淡定了,作为内府管家,他最知道这些东西能引起的轰动会有多大,这位贵客却云淡风轻挥手之间就送了出去,有背景! 外府沙奎尔却惊讶蒋四海的态度。如果说天竺半岛第一大外来势力,大宋帝国的通达商行说第二,恐怕没有人说第一。即使在图拉米大肆驱逐宋人的那一段时间,通达商行以一己之力,庇护着全岛所有的大宋裔商人和侨民,这可是能和一国之力对抗的一个商业帝国。 就是这么一个掌舵人,却在这名年轻人面前,恭恭敬敬,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都说大宋帝国通达商行背后真正的主人是大宋帝国皇帝的姐姐,可见这个年轻人一定是这位皇姐手下的得力之人。这样的贵族,才是真正的贵族,看门口内外的护卫就知道了。 常年和外面的人打交道,沙奎尔的眼睛还是很毒辣的。 第700章 大宋赵九爷 阿里约悄悄将一份制作精美的画册放在蒋四海的手上,笑道:“这是今晚参加叫卖的所有物品画册,贵使的大礼还没有登记上,稍后会专门制作出来奉上。” 说完,手指不经意间在画册上悄悄敲击了三下,随后向赵构施礼道:“阿里约告辞,有什么需要,吩咐她们就行,一定会照办。”阿里约指着屋子里留下的四位侍女说道。 阿里约和沙奎尔向赵构告辞后,蒋四海打开画册,在夹层中发现一张纸片,抽出来后迅速看了一眼,在赵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赵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白虎山庄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另外一份制作精美的画册便放到了赵构的手边,蒋四海低声道:“咱们的东西,最后出手。” 赵构点点头,说道:“沉住气,我让你告诉贾斯汀的办法告诉他了吗?” “蒋正已经去办了,放心,贾斯汀不会不听的,他是个精明人。”蒋四海低声说道。 赵构顺手捡起一片果脯,品尝说道:“嗯,这个果脯做得不错,是芒果吧,来,大家都尝尝,放松一下,把这些给岳云他们几个拿去,还别说,这些果脯做得地道。” 陆陆续续,左右的包厢和下面的包厢都有人进去,想必是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在中央圆台的对面,三排红木桌椅并排排开,每桌座位不等,应该是按照等级来布置的。桌几上摆放着茶水和水果、零食,已经有人落座,互相低声打着招呼,有的在匆匆看着手中的画册,特别是看到今天临时加上的最尊贵的神秘物品,都在猜测是什么,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场地中央是一个圆形场地,上面布置着一个方形的展台,一看就应该是出自大宋匠人的手笔,典型的外圆内方的设计。 还有人陆陆续续进入,但都是在楼下散座就坐,三排座位自后向前应该是普通卡、铜卡和银卡持有者的座位。 金卡有包厢,至于赵构的钻石金卡,只有天字号和地字号两间,赵构的左手,就是地字号贵宾包厢。 不过,好像到现在还没有人进来。 下面的人已经坐满,在小声议论着,大厅里嗡嗡嗡的,有些嘈杂。蒋四海不时小声地向赵构介绍一些他熟悉或熟知的面孔。 “地字号包厢有人进来了,是代布尔达区的梭伦达?索汗。”蒋正已经回来,向蒋四海汇报。 “九爷,咱们有‘邻居’了,是梭伦达。”蒋四海低声说道。 “什么来头?”赵构问道。 “他是原遮罗王图拉米家族的嫡系族人,是图拉米的堂弟,是整个代布尔达、戈尔巴、佐拉等周边地区的最有势力的贵族。只是图拉米下台后,有所收敛,但其家族势力庞大,一直和我们通达商行暗中较量,有些难缠。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刚刚搬迁到这里,各方面都不熟悉,不好撕破脸。”蒋四海有些没有底气,其他的都还不错,就是在和梭伦达的关系方面,蒋四海有一种被压着的感觉。 赵构看了蒋四海一眼,缓缓说道:“四海,有句话叫做‘不是猛龙不过江’,你这‘翻江龙’的绰号白叫了?有时候做事稳中求妥是没错,但这里是天竺,不是大宋,你不是来说好话的,是来展示你‘翻江龙’的雷霆霹雳手段的,在绝对实力面前,有什么贵族?图拉米都做了缩头乌龟,苟且偷生罢了,哪里还有什么梭伦达的话语权!” 话不重,但蒋四海的脸腾就红了起来,就连旁边的蒋正都憋得脸红脖子粗。 这是大帅在批评自己,也是在批评天竺分局。 蒋四海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国自己最近这一年中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温和绥靖的策略,刚来的血气方刚在一点点消退,导致穆尔斯势力慢慢渗透进来,也让遮罗王看到了大宋的软弱,才导致排宋事件的发生。 赵构事前根本不提,安情总局定海侯梁景也没有相关指示,都是放开手脚让手下去折腾,从来不掣肘。笑话,这么远距离要是处处靠指令行事,什么事情也干不了。 正如现在,赵构没有对蒋四海的工作做出明确指示,但却从蒋四海的绰号锲入,一点点告诉他该怎么做。 这让蒋四海浑身热血沸腾,半是羞愧,半是激动,更多的是对大帅的感激之情,大帅在明确无误地告诉他,是龙,就要翻江倒海,是龙,就要傲视群雄。 蒋四海颤巍巍低声道:“九爷,我知道怎么做了。” 赵构点点头,对蒋四海这样的人,稍加点拨,他就明白该怎么做。 正说着话,却听见外面有炒杂的声音,蒋正急忙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低声汇报道:“是梭伦达的管家,想来拜访咱们。” 蒋四海一摆手,干脆利落地回道:“不见,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来打搅我们吗?” 声音很大,相信门口之人会听到的。 赵构噗嗤一声笑了,蒋四海很上道啊。 蒋正也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红着脸出去,不一会儿笑着走了进来,对赵构和蒋四海低声说道:“九爷,老大,你们没见,那个罗密拉管家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但看着赛鲁几个人,硬是不敢乍刺,灰溜溜地缩回去了。” 赵构笑道:“他敢乍刺,赛鲁能把他扔出去摔他一个七荤八素。不管他,就是他主子来了,也不见。天在上,地在下,谁高谁低,得教会他怎么做人。” 蒋四海和蒋正一挑大拇指,赞道:“九爷豪气!” 几人哈哈大笑,全然不顾左邻右舍听见听不见。 “怎么?不见?”梭伦达脸色阴沉问道。 “是,我还听见里面有人说什么阿猫阿狗的,在笑话咱们,主人,这不是故意给咱们难堪吗?”罗密拉的脸色依旧激动地通红。 “弄清楚了吗?真是蒋四海陪着?”梭伦达可不是罗密拉,他在急速琢磨透露出来的信息,预示着什么。 “没错,是他的管家蒋正出来的,开门的时候我瞅了一眼,只有那位贵客坐着,其他人包括蒋四海,都在一旁站着作陪。但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没有看清楚人。”罗密拉说道。 “贾斯汀庄主那里有消息吗?” “正在打探,应该快了。”罗密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去催催,我们花的每一分钱,都要有所回报。”梭伦达阴沉地说道,正如自己不喜欢在黑夜里行走一样,对方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可不是他的风格。 戈壁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像是在笑话他一样,梭伦达狠狠瞪了罗密拉一眼,吓得罗密拉赶紧低下头,自己这次栽了面子,不是自己的面子,是主人的面子。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在罗密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又退了出去。 罗密拉在梭伦达耳边说道:“弄清楚了,说是大宋通达商行的总巡察,一个年轻人,大名不知道叫什么,都叫他九爷。” “九爷?哼,在这里,我们才是爷。这个贾斯汀,居然把天字号包厢给了蒋四海,还真以为我们索汗家族没落了吗?要让他知道,今天,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大爷!”梭伦达恶狠狠地说道。 “告诉德姆,准备招呼最尊贵的客人。”梭伦达低声说道。 罗密拉点点头,低头退出了包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但罗密拉不知道的是,在他闪身溜出包房消失在夜色的时候,两道幽灵一般的影子已经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他的后面,一起静悄悄地消失在幽暗的夜色里。 大厅上烛火通明,手臂粗细的大红蜡烛却是大宋帝国制造,不仅明亮,而且无烟,倒是让亮堂堂的大堂上平添几分喜气。 随着四位婀娜多姿的露着肚脐的女郎款款来到场地四角站定,一位留着浓密胡须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上方台,向大家招手示意,然后开口说道:“诸位贵宾,大家晚上好。非常荣幸大家光临白虎山庄,参加今天的酒会。不过,今天的酒会上的叫卖会,贾斯汀大人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想要和大家提前说明一下,就是今天的叫卖会,不再采用暗标的方式,而是采用当场竞价的方式,价高者得,具体方式是这样的……” 当叫卖师把新的规定介绍完的时候,大家只有一个念头,两个想法,三分清醒。 一个念头是,今晚带的钱少了。 两个想法是贾斯汀什么时候变聪明了?这是要大家互相抬价啊? 三分清醒,就是送给了贾斯汀一个新的绰号——“黑心的家伙”! 当第一件叫卖品,不,严格来说,从今天晚上开始,应该叫拍卖品,端上来的时候,真正意义的拍卖才正式拉开帷幕。 这是一件白色珊瑚树,大约两尺左右,也算是不小了,但这属于浅海珊瑚,也叫海竹,观赏可以,造型也好。因为采集不易,勉强算是一件珍贵的物件,得以上的台来参加竞拍。 这也是举办方稳妥的做法,毕竟这是第一次用竞拍的方式,如果没有人举牌参与竞拍,造成流拍,出师不利,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但愿九爷教的法子有用。”后台的贾斯汀也是一脑门子汗。 “现在介绍第一件拍品,来自狮子国,就是现在的黛米拉岛的一株珊瑚树。这株珊瑚树虽然不大,但造型别致,制作精良,出自黛米拉岛莫斯工匠之手,放在屋中,又有安神醒脑之功效。我还要说明一下,因为天竺半岛大都督府下令,金币和宋元兑换延期了一个月,现在依然可以用金币叫价,但也可以用宋元,兑换比例依然是一比十,但一个月后,本山庄拍卖只用宋币。还请大家互相转告。 好,现在开始叫拍,起拍价一百个金币,每次加价不少于十个金币。请大家出价!” 拍卖师单手一请,开始了白虎山庄的第一次拍卖。 第701章 出招复接招 随着拍卖师的一声令下,白虎山庄的第一次拍卖开始。 “一百一十!”散座的一位蒙着脸布的男人开始了第一次叫价。 “一百二十。”中间的一位老者开始加价。 …… 很快,人们就被这种新奇的方式所吸引,东西倒是其次,关键是这颇有火药味的叫价,才让这些人“热血沸腾”,本来按照以往的惯例,像这样的品相中等的珊瑚,虽然珍贵,但还不足以让人疯狂。 但是这一上来,居然叫到了三百个金币,中间的那位老者看来是势在必得,几次加价均没有犹豫。 蒋四海悄悄说道:“那是佐拉区的巴赫迪姆,据说家中长子有顽疾,所需一味药便需要珊瑚,看来他还是为这个来的。” “和你的关系怎么样?”赵构问道。 “不错,有几次很是帮忙,咱们的两个秘密仓库就在他的大山里的山洞里,对咱大宋态度很友好。” “那就帮帮他,告诉敲鼓的,不要再敲了。”赵构说道。 蒋正闪身出了包厢,出现在场地的一角,做了一个很是隐晦的手势,一个肤色微微有些发黑的汉子,放下了手中的号牌。 “三百金币一次,还有没有加价的,机会难得,还有没有?三百金币两次,有加价的吗?三百金币三次!” “啪”拍卖师手中的小锤敲在桌几上,大声叫道:“成交。恭喜巴赫迪姆先生获得这株珊瑚树。” 自有女郎将珊瑚树搬回后堂开始打包封箱,相关人员前来缴纳费用,完成交接。 巴赫迪姆心里却在直骂娘:“黑心的贾斯汀,这一下让我多出了一百个金币。” 而贾斯汀却喜笑颜开,心里赞道:“大宋九爷不愧是商业帝国的总巡察,这个点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起来的。这一下,至少多赚了两百个金币。” 想起后面的拍卖,贾斯汀脑海里满是滚滚而来的金币,像小山一般。 第二件拍品是一件珠宝项链,算是金镶玉,不过玉石只是一个统称,这上面都是各种宝石,最中间的,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出自天竺岛最有名的设计师米达儿之手,这位米达尔,还是一位女性。 画册上面都有介绍,赵构忽然心动,想起自己这次天竺之行,回去的时候,还是要给皇后和几位爱妃带一些礼物,对蒋四海使了一个眼色,蒋四海心有灵犀点点头,心道:“终于可以为大帅做一些事情了。” 起拍价两百个金币,是个比较中肯的价格,但如果放在市场上,要比这个价格会高一些。 很快,就有人举牌,蒋四海没有立刻叫价,只是在叫到四百金币的时候,忽然叫价“五百个金币。” 这还是天字号贵宾第一次叫价,一般情况下这就是一个信号,最尊贵的客人出手了,别的买主就会停止叫价,这个面子,必须有,除非你是二杆子。 “六百金币。”二杆子出现了,是地字号包房。 人们马上安静下来,谁这个时候上去“参战”,都知道只有一个下场,死了连骨头也找不到一块囫囵的。 蒋四海脸色稍变,示意蒋正继续:“七百!”这已经开始明着较量了。 “八百。”地字号包房也没有退缩。 赵构脸色平静如水,这点小事蒋四海也处理不了,这个总代办也就当到头了。 “一千!” 下面的人开始不淡定了,这才是豪门决斗。 这个项链虽然漂亮,做工也精致,那颗红宝石也很珍贵,米达尔也算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但,毕竟是一条项链,在市场上卖到五百已经是天价了,居然现在被抬到一千。 人们屏住呼吸,心跳加速,犹如自己在其中角逐一般。 地字号包房有了片刻的犹豫,还是加价:“一千一百!” 蒋四海笑了,就着,还跟咱玩儿。 “一千五!” “哗……”台下一片哗然,主持人不得不再三大声喊道:“肃静,肃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厅四周出现了一些黑袍人,立刻,大厅里安静了许多。 一些不明就里的年轻人还要说话,却被长者紧紧按住,低声道:“‘幽灵’来了,快闭嘴。” 地字号包厢再次陷入沉静,隐隐约约好像出现了一些争吵,拍卖师满头大汗但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一千五百个金币一次……” “一千六!”沉寂的地字号包房再次发声。 “两千!”蒋正手中的号牌再次举起,同时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 不少人开始捂着胸口,有点受不了这刺激。 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地字号包房也安静下来。 “两千一次……还有没有……加价的”拍卖师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不灵了。 “两千两次!两千三次!”拍卖师舌头不好使,脑子可没有短路,地字号包房没有了争吵,安静下来,那就是怂了,自己得赶紧见好就收,不然两头得罪。 “啪”,拍卖锤再次落下,“恭喜天字号贵客,拍得这条珍贵的项链。” 赵构笑了,笑得很开心,像是得到了一件心爱的玩具。 蒋四海看在眼里,心里有底了。 “四海,钱够不够?”赵构还是很关心下属的。 “九爷放心,单纯比有钱,咱通达怕过谁?您放心就是。再说,咱这天字号的钻石卡,可是允许赊账的。”蒋四海信心满满说道。 赵构点点头,不再说话,开始看“戏”。 接下来几件商品,赵构不感兴趣,蒋四海也就没有再出手。但当露脐女郎端上来一把小巧的弯刀的时候,蒋四海的脸色有些不淡定了。 “怎么了?”赵构察觉到了一丝变化,问道。 “九爷,这把刀极像我手下一名牺牲了的暗桩的随身物品,一直没有找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画册上没有这个东西,是临时加上去的。” 临时增加一些东西,也是常例,除非一些贵重的东西或身份尊贵的客人,一般的东西不会专门制作画册的。这也是一种潜规则。 这柄弯刀,具有典型的天竺半岛的风格,是大多数男子的一种随身携带的物品,与其说是一把刀,不如说是一种随身的装饰物。 但这柄弯刀的不同在于,这是大宋帝国为天竺半岛专门定制的一批商品,也是为了帮助通达商行打开天竺的局面,数量不多,但制作精美,做工考究,都是用优质钢手工打造,但样式是天竺风格的弯刀形状,镶嵌着本地特有的宝石。 这批弯刀没有上市去卖,而是让蒋四海转赠了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客户和奖励一些经过考验忠实的手下。但留给手下的,都在刀柄后鼻处,有天竺安全分局特有的标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图腾,下面有细小的刻纹,仔细看,是篆书的编号。 “确定吗?”赵构问道。 “八九不离十,刀彩是绿色,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每一把刀的刀彩不一样,但都是上好的苏州丝绸,虽然刀彩已经变暗,但我还是能认出来。”蒋四海点点头说道。 “那既然碰上了,就一定要拍回来,不能让英雄的遗物漂流在外。”赵构说道。 蒋四海点点头,对蒋正低声吩咐了几句,蒋正急冲冲走了出去。 赵构转身对龙一说道:“让宝恒跟过去。”龙一对金二使了一个眼色,金二闪身出了屋子传达命令。 大宋的铁器在天竺半岛最受欢迎,但制式兵器不在商贸名单里,军贸都是军队系统在做,断不会流到社会上。在民间一旦出现兵器,追究起来,责任人是要杀头的。 但这些由大宋定制生产又不是制式兵器的短刀、小弯刀之类的随身携带饰物或工具,却不在禁令范围之内。所以会引发民间的收藏热,很多贵族都以拥有一把大宋制造的短刀或小弯刀,做为高贵身份之象征。 也就不难解释这柄小弯刀出现在拍卖酒会上,蒋四海既然看到了,除了要得到手之外,更主要的是要弄清楚这柄刀的来历,也就能顺藤摸瓜,找出牺牲了的暗桩线人的消息,哪怕是尸体,也是对死者的一个交代。这是定海侯梁总局的纪律要求,让每一位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人,配享他应该拥有的荣耀。 拍卖师刚刚介绍完情况,下面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叫价了。 “五百金币。”底价的基础上,直接加了一百金币。 “五百五十金币。”这些人终于知道,每次加价不少于十个金币,那得看怎么用。 “六百。”叫价的是第一次开口的最前排的一位银卡持有者。 蒋四海悄声说道:“这是本地的一位大商人古尔纳比,主要经营珠宝、玉石,设计师米达尔的作坊,就是他属下的产业,现在逐渐有扩张到整个半岛的趋势,和桑托克、布雅迪,被称为天竺岛三大珠宝大王。” “和咱们关系如何?”这才是赵构关心的。 “还不错,咱们许多珠宝玉石都是通过他这里上货,再运回国内销售,销路一直很好。” 赵构点点头,要看表现。 叫到一千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这已经有点高了,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一千一。”古尔纳比再次出价。 “一千二。”旁边的一位胖子擦着汗,开始出价。 古尔纳比扭头狠狠瞪了胖子一眼,咬牙叫道:“一千三。” “一千四。”胖子有些故意。他看出来古尔纳比是真想要,在故意给他上眼药,同行是冤家,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胖子乐呵呵地想看他的笑话。 “那是桑托克,出名的吝啬鬼,这是在找古尔纳比的麻烦。”蒋四海悄声说道。 “伸一把手,让老古下去吧,事后问问他为什么非要这把刀。可以适当做一些补偿。”赵构发话了。 第702章 在逗你玩儿 “一千五百。”蒋四海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天字号贵客出价一千五百金币,还有加价的没有?” “一千六。”地字包房里再次传出来沙哑的声音。 赵构脸色有些阴沉,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正在这个时候,蒋正回来了,在蒋四海耳边急速说了几句,蒋四海急忙凑到赵构耳边说道:“弄清楚了,是咱们这位邻居出的货,海蛇已经在行动。” 赵构点点头,示意继续。 “两千。”蒋正接过号牌,底气洪亮地叫道。 “两千一。”声音有些犹豫。 “三千。”蒋正声响举牌,干脆利索。 “三千一。”沙哑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五千!”蒋四海出手了。 蒋四海的声音和蒋正的声音截然不同,代表的意思也不是一个级别,在场的人都明白,能让总代办出手的货,绝对不会旁落他家。 蒋四海一棒子敲得对方不敢再发声,地字号包房里少许骚动,很快就没了动静。 当五千金币成交的棒槌落下的时候,下面三排坐着的人,都是一身汗。 古尔纳比有些郁闷,天字号出手,他赶紧及时止叫。他就是再想得到这柄刀,也不敢拿整个家族产业去冒险。 地字号包房,梭伦达脸色铁青,罗密拉一脸苍白。 连续两次吃瘪,已经让梭伦达怒火万丈,但一旁的幕宾拉西克却脸色依旧平静。 “少主,你也不必恼怒,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冲着那两个物件来的,要是把钱花在一些无谓的东西上,如何向您父亲波比大人交代。”拉西克口中的波比,才是梭伦集团的真正掌控者。 而拉西克,却是波比为梭伦达亲自挑选的幕宾,负责梭伦达的教育和协助其管理,在某种意义上讲,拉西克是可以否决梭伦达的决定的。 正如现在,梭伦达还是年轻,稍微一激,就上了圈套,虽然索汗家族是天竺半岛所谓的第一大家族,但面对庞大的大宋帝国,远远不是一个级别,大宋帝国不要说沿海的两浙路、福建路、广南路等发达地区,即使是内地一个路,一些雄厚的家族势力也不是索汗家族能比拟的。 做买卖,不能怄气。 虽然今天带足了钱,但还是在以往暗标的模式下准备的,没想到今天白虎山庄出了新点子,作为幕宾,拉西克的直觉告诉他,这次改制叫卖方法,十有八九和天字号的新到贵客有关。 他必须确保这次计划万无一失,因为这是图拉米给他的任务。 “大人,起码我们现在一点损失也没有。但通达的蒋四海,却已经花出去七千金币,他通达商行虽然有钱,但照这样下去,后面对我们却是有利,您还是沉住气才是。”拉西克分析说道。 梭伦达长出一口气,恶狠狠道:“这笔账,迟早要算。” 拉西克便不再说话,索汗家族出身高贵的刹帝利,而他则是出身婆罗门的祭祀,梭伦达不敢不听自己的,即使是老族长波比,也对自己恭恭敬敬的。 “下面,请出下一件藏品参加拍卖,这是一件来自大宋帝国的瓷器,一对汝窑天青釉小碗,据说是皇室才能享用,是为五大窑之首,可见其珍贵。起拍价一千金币,每次叫价不低于二百金币。”拍卖师还是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说明规矩,才能竞拍。 现在整个天竺半岛特管区,对大宋帝国的三样货物最喜欢,一是丝绸,那是穿着的脸面,二是瓷器,那是身份的象征,最喜欢的是三醉酒,那是男人的最爱。 现在酒属于特供专卖,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丝绸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但上档次的瓷器,却是可遇不可求。 所以,但凡是有些名气的瓷器,都会引发人们的哄抢,更不用说像汝窑这样的皇室专供。 这对天青小碗,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薄薄的胎体上面清晰的蟹爪纹赋予它迷人的色泽纹路,看上去绝对是官窑精品。 “一千五。”最前排的一位银卡客户首先叫价。尽管最后不一定能得到,但参与其中,也是一件乐事。 “一千八。” “两千。” “两千五。” “三千。” …… 很快,叫价就飙升到了三千五百个金币。 拍卖师的手在抖,心在颤,这里面,可是有自己的提成的,叫价越高,提成越丰厚。但不能冒把,火候最重要。 “四千。”一位精瘦黢黑、戴着一副大耳环、个子矮小却大腹便便的男子忽然出手叫价。 “戈尔巴的鼓腹毒蛇加瓦出手了。”蒋四海脸色大变。 赵构问道:“怎么了?” “这个人阴险毒辣,善用毒,他在东部沿海地区组建了四支船队,表面上以捕鱼贩鱼为生,暗地里以贩卖人口特别是孩童为业,几次想和我们的船队合作,都被我们拒绝了,对我们怀有敌意。”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灭了吧。” 赵构挥挥手,像撵走一只苍蝇一般就决定了戈尔巴地区最危险的一股黑恶势力的生死。 “五千。”加瓦脸色阴沉,话却很有力量,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很快几个叫价的散户不敢再叫,纷纷退了下来。 “六千。”没想到地字号包厢又一次传来沙哑的声音。 加瓦脸色漆黑,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本来就鼓鼓的肚子,现在却像一个大蛤蟆一样起伏不定,显然被一口气憋住了。 “七千。”终于还是忍不住,加瓦再次出声。 “八千。”一如既往的沙哑之声。 加瓦腾就站了起来,但也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疾步来到地字号包厢前面,略一迟疑,还是扶胸施礼道:“梭伦达大人,加瓦今天就是专为这对小碗而来,还请梭伦达大人成全,日后必有回报。” “九千。”包厢里直接用另外一种方式做出了回答。 加瓦黑漆漆的脸变得红紫,肚子鼓鼓的,鼻子里“哼”地一声,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回到座位上开始咬牙切齿。 “九千,地字号包厢的贵客出价九千,还有没有哪位贵客要加价的,九千一次,还有没有想要的,这对小碗可是非常难得,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还有没有?九千金币二次……” 眼看拍卖师就要喊出九千的三次,这已经是一个天价了。 “没有了吗?还有没有加价的朋友?”拍卖师有意无意地看向天字号包厢。 “九千金币第三次,还有没有?”就在拍卖师举起拍卖锤即将下落的时候…… “一万!”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不是蒋四海洪亮的声音,但浑厚中彰显大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整个大厅变得鸦雀无声。 天字号贵客终于亲自出手了。 地字号包厢内,梭伦达还没有从即将获得这对小碗的喜悦中缓过劲来,就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了一个透心凉。 拍卖师也差点闪了腰,举起的木槌正要敲下去,却被一个声音硬生生将发力强收回去,闪了拍卖师一个趔趄。 现场一片安静。 但拍卖师心里面继而狂喜,天字号贵客出手,有好戏看了。 梭伦达没想到半路出了状况。 别人不懂,但赵构却明白,这件东西出自大宋不假,在天竺稀罕,但在大宋,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得之物。尤其是这两年,大宋帝国大力发展各种官办、民办作坊、窑厂,许多制瓷大师雨后春笋般出现,大宋还有专门的技术学院,官府的扶持加上民间资本的拉动,大宋帝国的瓷器业进入了井喷式的发展阶段,严格讲,今天的这两件瓷器,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供官窑,赵构虽然距离远,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知道真正的汝窑官坊出的东西,绝对不会流落民间,更不会远渡重洋来到这里。 不过,玩玩嘛,倒是不错的选择。 “一万一次,还有没有……” “一万一!”梭伦达也亲自出场,但沙哑的声音明显和赵构的音色不是一个调调。 “一万二!”赵构依然不温不火,沉稳大度。 “一万三!”梭伦达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赵构笑了,稍微迟疑了一下,等拍卖师即将报价的时候,开口道:“一万四!” 梭伦达有些晕,拉西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次,怎么按部就班地开始叫价了?这是势在必得?还是故意叫价捣乱? “一万五。”梭伦达再次加价。 “少主,我们的上限是两万,最多再加两千,否则就要放弃。这件物品虽然是我们必得的,但还不是必须的。看这样,越往后,起价越高,到了那个物品,咱们可得有底才行。”拉西克低声说道。 梭伦达点点头,长出一口气道:“我知道。” “一万七!”赵构沉稳的声音中带着自信。 “一万九!”这次梭伦达也学会了先声夺人,丝毫没有犹豫,果断跟着跳价。 仿佛在犹豫,就连拍卖师也在等待,已经忘了自己的职责是叫价。看到天字号贵宾第一次出现犹豫不决,梭伦达终于有些小开心。 “一万九一次。”拍卖师开始叫价。 “一万九两次。”仿佛在催促。 “两万!”天字号包厢里再次传出赵构的声音,但明显有些迟疑和底气不足。 “两万二!”这次梭伦达丝毫没有犹豫,就是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两万三!”天字号浑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赌徒的心态,好像已经失去理智了。 梭伦达笑了,觉得完全碾压了对手,全然不顾拉西克劝阻的眼神,开口道:“两万五!” 全场哗然,这……地字号要疯狂吗? 拉西克急忙低声道:“少主,对方在叫,千万不要再跟,我们已经严重超出预算了。” 这对瓷碗最初的暗标价,最多出到五千金币,但现在已经叫到两万五,足足多出了两万个金币,要知道,这次一共才带来五万金币的本钱,还包括五千的押金。 这一对碗就干去了一半,真到了那个物品出手,发现钱不够了,才是大笑话。 好像是体谅到了拉西克的心里所想,天字号的包厢内,一个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哈哈哈,那就恭喜梭伦达先生,获得这对小碗。不过我可以给梭伦达先生普及一下知识,像这样的小碗,我们大宋帝国一般是用来喂鸟的。” 一语出,众口默!高,实在是高! 这才是逗你玩儿! 第703章 云雨翻覆手 梭伦达一口血差点没有喷出来,你不打算要,叫什么价? 但这却是规则之内允许的行为,在这里,除了实力,还有手段和技巧,而这几样东西,别人或许不全面,但在赵构这里,什么也不缺。 这又是一次不对称的战争。 谁说战争就一定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国家之间,除了战争,还有较量、博弈、对抗……当然,也还有合作、互助、双赢…… 蒋四海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领悟到了很多,难怪很多人都愿意亲随在赵构左右做事,确实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大厅里的其他客户也傻眼了,这天字号的贵客这一手,足以震撼所有人的内心,也实实在在给他们上了一课,什么叫做谋略。 最痛快的莫过于加瓦,方才受的腌臜气一扫而空。你就是要,也得拔下一层皮来,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手?说到底,还是畏惧梭伦达家族的势力,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在绝对实力面前,什么繁华都是假象。 有了这次交锋,许多人都小心了很多,只要是梭伦达和天字号叫价,都是马上退出,神仙打架,可不敢往上凑。 接下来的几件物品倒也波澜不惊,各有所属,梭伦达和赵构都没有出手。梭伦达是在等待那件物品,而赵构,则纯粹是在观察众人的表现,更像是自己在考核他们。 六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抬着一个大铁笼子来到大厅,放在拍卖台中央,蒙着苫布,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能有如此之大? “下面这件物品,是受人之托前来参加拍卖,之所以没有在画册中出现,一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惊喜,二是这对于大家来说,有可能不能接受。但无论如何,我们声明,出于对它最大的尊敬,我们这次拍卖的目的是为了救助它。希望能成全我们的美意。话不多说,请看……” 随着他的手指,大汉们猛然掀开苫布,一头白色黑纹的斑斓猛虎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啊……”众人一声惊呼,吓得齐刷刷站起身来,几欲先走,却看见猛虎却被封住了嘴,四肢匍匐在地,白色黑纹的身上,露出几处伤痕,有些深可露骨。神态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奈,但眼神扫过,依旧不失森林之王的犀利。 “这是最凶悍的森林之王,我们的山神国兽,更是难得的白色虎纹,这头公虎是虽然受伤,但并不影响它森林之王的凶猛和矫健,发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陷阱里。如果哪位贵客能够得到这头猛虎,或者说救助于它,我想,这一定是最大的善事。因为这也是我们第一次拍卖活物,又是素有森林之王的猛虎,出于对它的尊敬,我们不能出价。 由拍卖者第一次出价,但每次加价不低于两千金币。好,给大家少许时间考虑,我们一会儿开始竞拍。” 赵构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珠帘前,轻轻撩起,这样看得更仔细一些。这头白虎,乍一看,却有些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上,因为第一个脑海里,闪现出的竟然是芭莎的影子。 一个念头骤然跳出来:“难道是芭莎的丈夫老虎?”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再也挥之不去,越看越像。 不管是不是,这头老虎绝对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我要这头老虎。”赵构平静地对蒋四海说道。 蒋四海点点头道:“是。” 遂对蒋正使了一个眼色,蒋正出了包厢,正好遇上罗密拉也从包厢出来,好像彼此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但蒋正阔步向前,根本不搭理罗密拉,倒是罗密拉下意识地停了一下脚步,又好像想到了不合适,急忙疾走向前,反倒是像极了蒋正的跟班。 来到门口,蒋正看到拍卖师向这里张望,蒋正点点头,做了一个手势,又悄然退回,遇到罗密拉,忽然一笑,让罗密拉惊出一身冷汗,心里暗骂道:“他娘的,真是主多大,奴多大。怎么这笑里面有一股子阴冷的味道?” 得到暗示,拍卖师开始起拍:“下面进行这头白虎的拍卖,哪位贵客先出价?” 没想到居然是加瓦第一个站起来,他个子不大,声音倒是不小,开口道:“加瓦虽然个子小,但胆量不小。虽然肯定得不到,但也算是对山神爷爷的尊敬,我出一万个金币。” 这个出价,不高也不低,恰到好处。看来,这个加瓦心里明白,真正想要得到的,还得是上面的那两位角逐的胜利者。 “一万五。”反正是在叫价,大家也看到了两家的管家露面,真正的较量在后面,他们只管起哄,反正这两位,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他们可比不了。 很快就出到了三万个金币。 虎是天竺半岛的神兽,是许多人包括寺庙里供奉的图腾。一般人哪敢招惹?这头老虎,有故事! 三万金币是巴赫迪姆出手的。他的脑门上已经冒汗了,难道刚才那个消息是假的?不会,不会! 但……这要真不接,这三万金币自己去哪里拿?这可要命了。 他接到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加价到三万。”后面没有了。虽然他的管家告诉自己,那是通达商行的一位伙计,自己虽然和通达商行有贸易往来,但这空口一句话,这可是三万金币,这可不是自己买到珊瑚树的三百个金币。 “三万一次,还有没有加价的朋友?”拍卖师的话一出口,巴赫迪姆的汗唰一下子冒了出来。 “三万金币两次,如果没有加价的,神兽就属于巴赫迪姆先生了,还有没有加价的?”拍卖师手中的拍卖锤已经举起,巴赫迪姆快哭了。 “十万!”蒋四海的声音出现了。 巴赫迪姆一下子坐下来,又马上蹭就站起来,“多少?十万?” 当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巴赫迪姆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心里下定决心,拍卖会后一定要拜访一下蒋四海,让他引见一下这位贵客。他娘的,太刺激了。 “十五万”地字号包厢不出意料地开始抬价。 “二十万。”蒋四海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大厅上很多人的心快不跳了,都在想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才是有钱人? “二十五万!”地字号包厢迟疑之后,再次发声。 “拍卖师,我强烈质疑地字号包厢的梭伦达先生,是否带足了钱?还请白虎山庄给一个交代?空手套白狼,这可不是这里的规矩。”蒋四海没有加价,却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拍卖师满头大汗,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钱固然稀要,但性命更重要。 一阵嘈杂声传来,门口处闪出庄主贾斯汀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张纸片一样的东西,出现在拍卖台上吗,接过拍卖师手中的家伙什,笑道:“诸位,因为物品太过珍贵,客户也最尊贵,后续的拍卖,本庄主亲自主持。” 说完,他扬起手中的纸片一样的东西,大声说道:“这是天竺半岛大宋帝国通达银行的本票,也是天字号贵客的保障金,处于商业机密,我不能公布金额,但绝对保证能参与这次竞拍。” 接着,他又对地字号包厢的梭伦达说道:“梭伦达先生,很抱歉,您的保障金已经不能满足您的叫价,如果您还想继续参加竞拍,就要增加您的保障金,否则您将失去竞拍资格,您考虑一下。” 地字包厢的梭伦达蹭就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罗密拉说道:“将这个拿下去做抵押,继续竞拍。” 当这张纸交到贾斯汀手中的时候,他打开看了一眼,笑道:“梭伦达大人,按照规定,这类东西,只能抵价八成,您想清楚了?” “我知道规矩,就问行不行。”梭伦达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自然可以,梭伦达先生抵押的物品已经能够保证参与竞拍。现在梭伦达先生出价二十五万,天字号的贵客是否继续加价?”贾斯汀眉开眼笑竞价道。 “五十万!”还是蒋四海不温不火的声音。 梭伦达差点一头倒栽葱栽下来,哪有这样翻番叫价的? “贾斯汀庄主,他的保障金可否达到?”梭伦达气急败坏的声音咆哮着传了下来,当然,也是下面这么多人关心的一个问题。 “足够!”贾斯汀还是笑眯眯的声音,但却充满坚定。这句话,这个态度和语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梭伦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懊恼加不甘,但也有些后怕,这不是蒋四海的风格,一定是背后的那位总巡察九爷在给他撑腰。 五十万,自己那个庄园也不过才三十万金币,打了八折,也就值二十四万,自己叫价二十五万,加上手里的五万金币,应该可以拿下,但这位九爷不按常理出牌,哪有翻着跟头叫价的。有钱!有钱也不能这样玩,你叫大家怎么和你玩儿? 五十万,自己是万万拿不出来的,也只好放弃。 就在梭伦达准备放弃的时候,天字号包厢里,却传出来那位九爷浑厚的声音:“贾斯汀先生,我能说几句话吗?” 贾斯汀急忙说道:“我最尊贵的客人,自然可以。”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俊朗的男子出现在大厅,正如一轮太阳一样,顿时大厅里亮堂了许多。看着年轻人龙行虎步缓缓走来,竟然就像一座高山倾倒一般给所有人形成巨大的压力,以至于全部扶胸屈礼,向这位九爷致敬,出于自然,而非规矩。 “在下大宋九爷,既然梭伦达先生目前手中的头寸不方便,都是朋友,好说,就二十五万,我也不加了。但我有个要求,梭伦达先生要是能做到,这尊山神瑞兽,我老九双手奉上。” 第704章 九爷被神话 当赵构将心中所想说出来的时候,整个大厅里面所有人,包括贾斯汀,完全更石化了一般。 这个大宋九爷要么是当世英雄,要么是疯子,而后者可能性更大。 进入老虎笼子,解开老虎嘴上的绳索。开玩笑,这个想法不是疯子是什么?老虎就是不用嘴,一巴掌呼上来,还有小命吗?这可是一巴掌能扇翻一头牛的力量存在。 “既然贾斯汀先生也说了,是为了救助神兽,我们就应该心存敬畏之心,和神兽坦诚交流,如果神兽不接受你,说明你没有这个缘分,如果你和神兽有缘,我想他是不会伤害你的。所以,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一种无上的荣光和莫大的善缘。不知道我这个提议,大家以为如何?” “我赞成!”巴赫迪姆第一个举手赞同。 “我看这个法子不错,很刺激。”古尔纳比也表示认可。 其余人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知道如何做,就妄称一代枭雄,于是纷纷跟进表示赞同。 连整个天竺半岛现在都叫大宋帝国天竺半岛特管区,蒋四海是什么样的人物,一般老百姓或许不知,但他们可都知道蒋四海的手段和幕后势力的厉害,这是在表明立场和开始站队了,可不敢做错一点。 宁可说错话,绝不站错队。说错话还要回旋的余地,也还有再次表现的机会。站错队,要么天堂,要么地狱,没有第三种结果。 这次鼓腹毒蛇加瓦没有主动发声,也没有明确表态。 竞拍是一回事儿,站队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的“生意”多是见不得光的,和现在的特管区政府的政策是相悖的,这就需要一股强大的势力来为自己撑腰,他还是想缓和一下和索汗家族的关系,但索汗家族却不是只有一个梭伦达。 大多数客户都选择站在赵构这边,这让赵构有些欣慰,这就够了。 “既然大家都赞同这个建议,作为东道主,我保持应有的中立。只是还要征求梭伦达先生的意见,梭伦达先生,您如果同意,我们就按照这个建议进行,如果不同意,继续竞拍,您就要追加您的保障金额度。请问您的意见是……?” 贾斯汀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心里却乐开了花,心中拿定主意,这个大宋帝国的九爷,是一定要拉上关系的,这个蒋四海,是一定要搞好关系的。 梭伦达脸色青一阵儿红一阵儿,同样是年轻人,赵构一副云淡风轻、挥洒自如的风采,而自己,则处于进退两难之中。 按理说,赵构已经退了一步,梭伦达识相,就应该交代几句漂亮话遮遮场面,也给自己留足了退路,也不会丢什么面子。拍卖不成,以后有的是机会,但这样不知进退,很可能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拉西克作为梭伦达的幕僚长,这个时候站出来低声劝道:“少主,岂不知以退为进的道理,对方看似退了一步,却是一招妙棋,我们不能硬着上,这就中了对方的奸计。对方退,我们也退,腾出空间,才能辗转腾挪,施展开拳脚功夫。况且这次,也不怨我们,谁知道半路出现这种情况,回去大老爷不会怪罪的。” 这已经很中肯的建议,但梭伦达却一点没有听进去。他觉得,自己今天完全失去了面子,必须要找回一局。 他也来到大厅,两个人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梭伦达身材高大,但比起赵构,却少了几分魁梧和稳重,也没有丝毫威压和霸气。 他有些苍白的脸上,面颊抽动了几下,一指笼子说道:“既然九爷说出这个办法,自然是艺高人胆大,有所依仗。您远来是客,我也不能不尽一份地主之情。九爷豪气,咱也不能小气。九爷,梭伦达自忖还不敢和神兽近距离探讨人生哲理,您是贵客,如果您敢于做出您所说的,没得说,我交到贾斯汀先生手中的,是我的庄园地契,这个庄园,就是您的。如果您也无缘,还请九爷成全。” 赵构听完,抚掌哈哈大笑道:“妙!梭伦达先生好一招借力打力,使得好。不过,佩服归佩服,生意是生意。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只要我进入到神兽笼子,解开绳索,全身而退,您那个庄园就是我的?我如果做不到,这头老虎神兽就是您的?” “没错。”梭伦达倒是干脆。 “诸位可愿意做个见证?”赵构笑呵呵地拱手揖礼道。 “我等愿意!” “愿意!” “愿意。”…… 一片嘈杂声印证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环球皆是如此的道理。 “贾斯汀先生,这件事虽然特殊,但也是出在你的拍卖会上,也还在你的庄园,您的意见呢?” 贾斯汀笑道:“贾斯汀愿意为二位做个见证。我想梭伦达先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自毁名誉的。” 梭伦达硬气地回答:“那是自然。索汗家族还不至于说话不算话。” 旁边的拉西克却深深叹了一口气,汉语里有这样一句话“竖子不足以谋”,说得就是梭伦达。 赵构微微一笑,扭头对蒋四海说道:“四海,你的通达商行的大仓库有了。” 说完,一撩衣角就要上前,却被蒋四海拉住,低声道:“九爷,我宁可不要仓库,万不敢让九爷冒险。” 赵构笑道:“四海,我常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况且,你应该对你的九爷有信心才是。看你九爷擒龙伏虎的手段。” “好!”旁边真有叫好的,声音还挺大,不是巴赫迪姆和古尔纳比还能有谁? 大厅上众人下意识唰地退后几步,把偌大的大厅让了出来。 赵构缓步上前,先是围着笼子转了几圈,后来又靠近笼子开始观察笼中之虎,不料混沌沌的老虎忽然直起身子来,眼睛紧紧盯着赵构,开始慢慢随着赵构的脚步在笼子中移动起来。 这头老虎站起身,众人才发现,这头猛虎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大很多,这个笼子堪堪装下,老虎在里面只能来回掉头,却不能四下里转着圈移动,因为个头太大了。 赵构的这个举动在一般老虎的眼里,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因为大家老虎的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赵构,众人在老虎凶狠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老虎扞卫自己领地的绝对实力。 但赵构却看到老虎眼中一份浓浓的疑虑,老虎随着他移动,绝对不是威胁的举动,因为老虎的尾巴始终是垂在地上的,身子也没有伏低,而且咧着嘴,露出锋利的虎牙。看上去凶狠,其实表明老虎没有敌意,只有疑问。 赵构忽然站住,老虎下意识马上停住。赵构继续围着笼子转,老虎就继续跟着,赵构停,它就听,还不时把脑袋挤在栏杆上嗅着。赵构走,老虎就继续掉头跟着,继续嗅着。 赵构已经基本摸清,这头公虎目前并没有敌意,虽然很饿,但始终没有做出攻击准备的动作,比如伏低身子、眼睛紧紧盯着猎物、嘴巴紧闭,尾巴稍翘等等,说明老虎并没有把赵构当做敌人或入侵者,相反,还不时伸出舌头,喉咙里有低低的低吼,这是在辨别。 辨别什么,难道自己身上有特殊的气味。 还真让赵构猜对了,赵构的身上,留下了母虎芭莎的气味,而这头老虎,正是跌入陷阱里的公虎,芭莎的老虎丈夫。 老虎的嗅觉能在几公里外闻到一只发情的母虎散发出来的气味,赵构的身上至今还残留着芭莎和小老虎的气味,尤其是芭莎,驮着赵构跳上跳下的,这种气味几乎渗透骨子里,所以,虽然过去这么长时间,依然残存。芭莎的气味,其实在公虎一进来的时候,它就在这片空气中嗅到了源头,就是二楼那个包厢内发出来的。 现在,越来越浓的气味在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来,是芭莎的毫无疑问,而且,这种气味,不是宣示领地的气味,也不是警告其他动物的气味,而是一种最为自然、最为亲切的家人的气味。 这才是公虎纳闷的地方?这个人类身上,为什么会有芭莎留下的这种气味?他和芭莎,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构再次停下脚步,公虎下意识同步停住转动的身子,硕大的脑袋直直地面对赵构,不仅仅在这个人身上嗅到了家人的味道,还嗅到了一丝丝芭莎留下来的警告,告诉同类,这个人类,不是一个善茬。 老虎的世界也是弱肉强食,看样子,一定是自己的老婆干不过人家,被人家驯服了。自己家中那头母老虎,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害怕,加上护仔时的疯狂,如果这样也打不过人家,那就是打不过。 自己也不行,况且这个时候可不是自己的巅峰状态。 好在这个人的眼神里没有杀气,甚至还有些温暖的神色,自己连日来的惊恐仿佛也逐渐被安抚。 自己就是饿,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自从吃了那种让人昏迷的食物,公虎的戒备心很强,几乎不再吃那些人送来的东西,只是喝些水,先维持不死再说。 “四海,拿几袋驴肉干来。”自从踏上天竺半岛,为了照顾当地风俗习惯,赵构将野战食品中的牛肉干换成了驴肉干,一样好吃。 几袋驴肉干递了过来,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驴肉干立刻引起了公虎的兴趣。千大万大,吃的最大。在公虎的世界里,填饱肚子是最大的一件事情,尤其是现在在这样一个散发着家人气味的“同类”面前。 赵构慢慢伸出手去,抚摸着老虎耳后的部位,这个地方是芭莎很喜欢让阿卡莎抚摸的地方,估计公老虎也喜欢这个地方被抚摸吧? 果然,公老虎眯缝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但满大厅的众人眼珠子却掉了一地,这也行?还真行! “打开笼子,”赵构说道。 贾斯汀急忙指示手下打开虎笼,赵构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犹豫,公虎才会把你视为家人。 赵构一进来,公虎就蹭了上来,只是这个动作,赵构就放心了。主动蹭你,就意味着接纳你。 赵构抚摸着他的头,一边低声说道:“你婆姨叫芭莎,你就叫巴依,哦,这个名字也很熟悉,巴依老爷,哈哈哈……” 说完,单手手指扣住巴依嘴上的棕绳,内力使出,“嘭”地一声,扯断了绑缚在巴依嘴上的绳索,巴依低吼一声,既是表示欢愉,也是对自己不公正的以往的一种宣泄。 但大厅里的人心里却“咯噔”一下,这个九爷,好浑厚的功夫。 赵构盘腿坐下,巴依顺从地依偎在赵构身旁,浑身放松,前爪耷拉在地上,用头蹭着赵构的身体,像极了讨要零食的孩子。 赵构撕开纸袋,将一条条散发着香味的肉干喂到巴依嘴里,向外招手说道:“老贾,端一盆干净的温水过来,稍微加一点盐。再拿一些蜂蜜来。四海,搜罗一下肉干,都拿过来。” 蒋四海急忙拉了贾斯汀一下,说道:“九爷在叫你呢。” 贾斯汀这才缓过神来,急忙吩咐下去,按照九爷的要求尽快办好。 这边,蒋四海将所有人带来的肉干收集上来,交到赵构手中。 看看瘪下去的肚子,赵构知道,第一次不能喂得太饱,但一定要营养全面一点。 看着巴依把头扎在盆里,一点点舔着淡盐水,小半盆搅拌着蜂蜜的驴肉干被巴依吃得精光。差不多了,一点点往回补吧。 巴依将头从盆里抬起来,仿佛恢复了昔日的森林之王的虎虎生气,昂首一声呼啸,震惊现场所有人。 赵构伸手摸摸巴依的虎头,说道:“巴依,走,咱们回家。” 说完,迈步走出了笼子,巴依就像一个养熟了的宠物一样,紧紧跟在赵构的身后,高度几乎达到了赵构的胸前。 一人一虎,一立一卧,犹如雕塑一般矗立在大厅中央。 这个英姿,后来被第二任天竺特管区大总督蒋四海作为天竺特管区的象征性雕塑,屹立在天竺特管区各级政府、军营、学校、大型广场、烈士陵园等地方,为亿万天竺民众所顶礼膜拜。 第705章 圈钱的耙子 赵构不仅仅降伏了公虎巴依,更“降伏”了今晚莅临白虎山庄的各位贵宾。 至此,这些人见到赵构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屈身抚胸施礼,这是一个被神话了的男人。 将房契交到蒋四海手里的时候,赵构笑道:“四海,怎么样?九爷没有亏待你吧。” 蒋四海接过房契,小心翼翼地揣起来,高兴地说道:“九爷,那个庄园我知道,叫做‘白马庄园’。据说是因为梭伦达喜欢白马,里面养了几百匹纯色折耳马,都是精品,所以取名叫做‘白马庄园’,占地可是不小,二百亩地差不多吧。” 赵构点点头,笑道:“不要白不要,这可是梭伦达先生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就好。不过,咱也得多个心眼,这个庄园里面的东西,可全是咱的,到时候,你要亲自清点过目的。” 接着冲贾斯汀说道:“贾斯汀先生,我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既然庄园归我,这个庄园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对吗?” “对,这也是这里的规矩,作为证人,我会如实知会梭伦达先生的。” “那就好,辛苦贾斯汀先生了。” 说完,自顾带着巴依大摇大摆上了二楼,迎面遇到的无不退避两边,两股战战。 进了包厢,中央落座,巴依乖巧地依偎在赵构旁边卧下,赵构将一碟蜜饯果脯放在巴依面前,当做是他的零食,巴依也不客气,这么好的东西,它也是第一次享用。 “下面进行最后两件物品的拍卖。这两件物品,来自遥远的大宋帝国,是市场上和民间无法见到的珍品,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之心伤,多少男人为之疯狂。这已经突破男女的界限,男人,可以为女人一掷千金,女人,也可以为自己的男人不顾一切,这就是这两件物品给我带来的冲击。 说心里话,要不是客户的要求,这两件物品我是不会拿出来参加拍卖的,我白虎山庄是要作为镇山之宝的。”贾斯汀越说越激动,夸张的手势加上极为丰富的表情,一下子就将众人的胃口吊起来。 当蒙着一块绸布的物品被放在展台上的时候,众人不禁互相低声询问着,在谜底揭开之前,大家只能凭借露出来的形状断定,这是一个盒子、箱子一类的东西,但不是很大。 可是当绸布掀起来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淡定了。 一口镶金簪花的深黄色鬼脸纹的木箱,就已经博得众人的眼球,但这才是一个包装箱,是用琼州岛的黄花梨制作的。 女郎缓缓打开小箱子,里面装着两组四个小瓶子,也就人的巴掌高度大小,但一呈绿色,二显红色,三露金黄,四映雪白,里面的液体随着烛光的映照,显得流光溢彩,缤纷绚丽。 贾斯汀亲自介绍道: “这是大宋帝国皇帝陛下两位爱妃亲手所制,是为“春之韵”系列魔幻水最新版,在世存量极少,据说都是皇室赏赐文武官员中有功之臣的奖品,极为稀有。这次是受人之托,将此物参与拍卖,就是想让更多的天竺百姓,有机会接触一下大宋帝国最高端的产品。 据说,魔幻水系列,一滴露,十里香,虽有夸张,但亦有据。大家知道,一件最普通的魔幻水,不是套装系列,已经在市场上卖到三千金币,依然供不应求。这可是魔幻系列里面最顶级的套装系列,所以,我们起拍底价为一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少于二千金币。下面,请各位开始出价。” 贾斯汀手舞拍卖锤亲自上阵,足见他对这两件物品拍卖的重视。 起拍价不高,竞价却不低。 虽然并没有明确说明这件拍卖物品的来历,但在场的众人却十有八九将货主锁定在通达商行总巡查赵九爷身上。 这样的货物,除了赵九爷,没有人能拿到,蒋四海也不行。 “一万二。”这次是古尔纳比第一个站出来叫价。 “一万四。”巴赫迪姆继续挺进。 “一万六。”桑托克看了古尔纳比一眼,满是挑衅。 “一万八。”古尔纳比仿佛天生就和桑托克不对付,在较着劲儿。 “两万。”梭伦达终于出手了,再不出手,今晚就无法交代了。按照规律,最后一件物品起拍价会更高,自己的现金不足,赶紧见好就收才行。 既然是大宋帝国的九爷带来的物品,他应该不会参拍吧? “两万二。”巴赫迪姆继续叫价,既然站了队,那就给梭伦达送上一份不痛快,这应该是九爷希望看到的,抬价,就是给九爷长脸。 “两万四。”古尔纳比同样继续坚挺。 梭伦达同样很是郁闷,到现在为止,他只拍到那对小碗,虽然珍贵,但还是属于收藏增值的范围,实用效能还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还是迫切需要拍到这件套装,准备走一走夏尔玛摄政王二夫人的路子。 索汗家族被完全排除政坛,只能走一走商业发展的路子,没有当权者支持,是寸步难行的。虽然索汗家族势力庞大,但既然作为前国王,图拉米知道面对强权国家机器,这些都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句话。 “少主,这里有十万金币存证,是白虎山庄的,或许可以救救急。”拉西克作为幕僚,还是要出手帮一把。 梭伦达大喜,接过存证,心中踏实了许多。 “三万。”梭伦达底气足了,直接跳价。 这一下,巴赫迪姆、古尔纳比等人集体失声,太高了,一不小心,套上了怎么办。 “三万一次,还有没有加价的。这么尊贵的春之韵系列魔幻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为之疯狂,机会就在眼前,还有没有加价的?” “三万五。”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九爷,这是戈尔巴地区的拉什克,家族产业是林业贸易,有两支船队,主要做木材生意。”蒋四海的声音在赵构耳边响起。 “这也是一个谨慎的人,也是一个出手果断的人。”赵构立刻对这名叫拉什克的生意人上了心,大宋帝国现在基础建设处于高速发展期,对木材的需求量是巨大的。 大宋帝国的主要林区在一北一南,还是要保护性开采。天竺半岛具有得天独厚的森林资源,这一点上,可以大做文章,这个拉什克就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虽然出手迟,但关键要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四万。”梭伦达依然高歌猛进。 “五万。”拉什克毫不退缩。 “六万。”梭伦达势在必得。 拉什克停顿了一下,在侧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好像在统一意见。 “六万一次,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还要加价吗?” “六万五千。”果然,拉什克并没有想放弃,或是因为自己想要,或许是为了力挺赵构,拉什克在做最后的努力。 “这个拉什克能再榨取梭伦达一万金币。”赵构笑道。 “七万。”梭伦达继续紧逼。 “八万。”这倒是有些出乎赵构的意料,居然直接跳价,这也是拼了。 “四海,回去好好查查这个拉什克,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倒是可以加强合作,这个人,头脑很精明。” “好,我回去就布置。”这是蒋四海于明于暗都需要做好的事情。 “该咱们供供火了,不能便宜这个梭伦达。”赵构笑道。 “我估计他是得到外援了。”蒋四海也是马上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不怕,我们又不是真派。”赵构笑道。 “哈,九爷,您……太精了。”蒋四海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了。 “八万一次,天哪。现在已经叫到八万,有加价的吗?”贾斯汀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九万。”梭伦达索性一次跳价一万,先把拉什克干下去再说。 果然,九万的报价一出,拉什克和左边之人咬了一会儿耳朵,摇摇头,坐了下来,停止了叫价。 梭伦达也是一头汗,这个拉什克,平时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少主,您要小心,大宋九爷还没有出手?”拉西克提醒道。 “这……他的东西他也要拍?”梭伦达有些不解。 拉西克有些无奈,这就是梭伦达。就这样的脑子,还要和九爷斗。拉西克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或许,自己该考虑考虑后路了。 “十万。”果然,蒋四海的声音传了出来。 梭伦达傻眼了,还真叫。 如果再加,加多少,这已经是接近自己的上限了,最多加两次,资金就要断流。 不加,自己就意味着放弃。但对于九爷来说,无非是把东西从左手交到了右手,一点损失没有啊。 骑虎难下。 “十万第一次。还有没有加的?十万元,就能拿到大宋帝国皇室皇妃亲手制作的首批春之韵系列魔幻水,或许就这一箱出现在天竺半岛,成为孤品,还犹豫吗?”贾斯汀的嘴皮子变得无比利索。 “十万第二次,还有没有加价的?”贾斯汀有意向地字号包厢看了一眼。 “十一万。”梭伦达还是没有抵挡住这件物品的诱惑,或者说依然对自己所想的方法充满希望。 “十二万。”蒋四海已经完全摸清了赵构的思路,乐得看热闹。 “十三万。”梭伦达心里在滴血,嘴上在颤抖。这是最后的低价了,再叫,自己只有放弃,虽然可以和贾斯汀说一说,赊取几万金币,但梭伦达却会成为整个天竺半岛的笑柄,还会连累索汗家族的声誉。 “十三万,哦,我的主神,这是多么疯狂的叫价。还有没有再加的?”贾斯汀汗流浃背。 “十三万两次。还有吗?”贾斯汀抬头看向天字号包厢。 没有动静,好像放弃了。 “十三万三次!‘啪’,成交。哈哈,恭喜梭伦达先生拍得最珍贵的春之韵系列魔幻水套装。我相信,这一定会给梭伦达先生带来好运的。”随着贾斯汀木槌的落下,梭伦达“如愿以偿”得到这套魔幻水。 又是小两万金币到手了,贾斯汀觉得九爷太可爱了,这个法子,至少为他在今天晚上,挣足了以往一年的佣金。 还有最后压轴的东西呢,能挣多少? 三万,还是四万? 贾斯汀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受不了了。自己为钱绞尽脑汁半辈子,今天这个年轻的九爷,让他一个晚上,明白了一个道理,跟对人,挣钱也很容易。 第706章 红黄首一品 赵构带来的,是为天竺半岛统一特别定制的朝露首品中的精品“一品红”和“一品黄”。 一品红颁发的对象是统一天竺半岛的功勋文臣,一品黄奖励的是立功武将。 关键是,大宋帝国的白酒系列,不仅仅是“朝露”这一个牌子,很多酒楼、正店、瓦肆场所,都有自己的招牌酒。但大宋帝国“凤楼”生产的“朝露”系列,依然是酒中之冠。一个皇家御用的头衔,就足以彰显了它尊贵的身份。 大宋是科技发展的迅猛时代,赵构的金手指在其中起到了点石成金的作用。你只要在关键的工序上稍加指点,大宋的技师就能给你创造出你想象不到的财富。 正如这朝露系列,已经不是单一的首品、二香、三醉了。比如三醉,主要面向市场,但又分为普通、高档、尊贵三档九类,从最普通的底层老百姓,到各个府衙干办人员,包括一些中低级别的官吏,都能从中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款。 至于最为高档的首品,只有两类,一类是大内皇宫内部使用的,是为最高级别,叫做“皇家一品红”和“皇家一品黄”,一般人是得不到的,特别是“皇家一品红”,宋朝是火德君王,加上赵构后世的影响,所以对红色情有独钟。这个“皇家一品红”是最难得到的,即使是得到,也是赵构下令特殊赏赐的。 另外一类是国宴用酒或礼品酒,主要针对一些外国国王、皇帝,包括延合大联盟成员国的首脑,外供所用。 比如岳飞的老母去年六十八岁大寿,赵构御批六十八箱“皇家一品黄”为老夫人祝寿,并敕封“一品安国夫人”,是当朝十位获得赵构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之一,足见对岳飞的厚爱。 但岳飞更是对这批御赐的“皇家一品黄”情有独钟,舍不得拿出来喝。全部放在自己的酒窖里封存起来,说这是大帅御赐的,要当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 事情传到赵构的耳朵里,赵构哈哈大笑,连岳飞这个“酒缸”都舍不得喝,可见这个酒的珍贵。 当贾斯汀将大宋帝国的这两箱最珍贵的朝露系列特制酒放在拍卖台上的时候,梭伦达心里才对世界上“后悔”两个字有了最痛的感悟。 这两件酒,绝对比那箱魔幻水更据杀伤力,而且更直接作用于夏尔玛摄政王。 梭伦达后悔得直搓手,但他现在兜里面叮当响,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金币,断无可能继续参与竞拍。 果然,贾斯汀用手指着展台上的两箱一品特制,笑眯眯说道:“这一红一黄,是为了庆祝我天竺半岛实现一统而特制的庆功酒。这是我天竺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大一统局面,势必将成为我半岛盛世的开篇之举,为了庆祝这一伟大时刻载入史册,这两箱酒就具有了特殊的纪念意义。诸位,这两箱酒,才是今天拍卖会最大的一件拍品。低价两万金币,每次叫价不低于一万金币。现在开始……” “等一等……”下面有人举手抢话道,正是巴赫迪姆。 “尊敬的贾斯汀大人,我有个建议,大家都没有想到今天会用一种新的方式叫卖,应该叫竞拍,所带资金不是很多。二来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尊贵的拍品出现,所以目前大家手头不便,是否可以宽限一个时辰,让大家回去凑一凑,再回来参加竞拍,就以一个时辰为限,能凑多少就凑多少,如何?” “对,巴赫迪姆先生这个建议不错,我也要回去拿钱才行。” “对,有一些珠宝也可以抵押,对吧?” ………… 下面一片嘈杂之声,倒是大多数人觉得这个建议倒是不错,反正离天明还早呢。 贾斯汀也是一愣,这倒是一个没有遇到过的新问题,下意识地投向天字号包厢。 “诸位先生稍安勿躁,听我家九爷一言。”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下来,正是通达商行总代办蒋四海。 不一会儿,赵构带着巴依再次出现在大厅,笑着和大家打了一圈招呼,赵构来到场地中央,拱手揖礼道:“诸位先生抬爱,我先替我大宋帝国皇帝陛下谢谢各位的厚爱。 至于回家凑钱,我觉得凑钱不如现借。通达商行下属就有通达银行,是我大宋三大银行之一,声誉自然没有问题。正好总代办蒋先生和银行总管蒋正都在,我呢,可以以总巡查名义临时下令承办这项专属业务,大家今日相逢就是缘分,就是朋友,今晚的借贷,每户三十万上限,只要三十日之内还清,一律不收利息,算是一笔无息贷款,也算是我九爷今天结识大家的一点心意。不过,得有两人作保才行。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轰”地一声炸起来,三十天,无息贷款三十万,就是不参加竞拍,拿去做生意,也是大有赚头,这可是大大的好事,九爷豪气! “可是,这么多人,通达银行有这么多钱吗?”古尔纳比有些担心。 蒋四海笑道:“大家放心就是,通达商行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如果大家觉得可行,一会儿,就在这里现场办公,看我通达商行的手段和实力如何。” “好,如此,我算一个。”古尔纳比激动地挥挥手说道。 “我贷二十万。”巴赫迪姆开始冲着蒋四海叫道。 于是,场上众人纷纷加入借贷大军。无息贷款啊,还给三十天时间,怎么看,都能狠狠赚上一笔,不贷才是傻子呢。 但这笔贷款只针对贵族户主,也就是每位前来参加竞拍的贵客,一份请柬,只能贷一笔贷款,尚需找两名保人。 为了加快贷款业务,赵构索性说明,可以互为保人借贷,但仅限于今晚这笔贷款,金额上限也控制在三十万。 这下又宽松了许多,但也看出平时的为人和关系如何,这才是患难时刻见真章。 赵构的小指头勾一勾,就在这些人的圈子里掀起了阵阵涟漪,虽然没有狂风暴雨,但也出现了暗流涌动。 比如,对于梭伦达,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人和九爷不对付,也就不敢为其担保。 但梭伦达毕竟是索汗家族重要的一支力量,还是有支持者的,那个鼓腹毒蛇加瓦,就为梭伦达做了担保人。 出人意料的是,贾斯汀也愿意为梭伦达担保,这让大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对啊,贾斯汀作为白虎庄园的庄主,也是可以担保的。 很快,不到一个时辰,所有人就重新“披挂上阵”。 天字包厢里,蒋四海笑着将一沓贷款凭证交到蒋正手中,兴奋地对赵构说道:“九爷,一个时辰五百多万啊,这可是最快的一次贷款。” 赵构笑道:“四海,这钱贷出去、花出去,才叫钱,我们叫做流通。你把钱放在银行不动,怎么钱生钱?再说,咱们宋元要想在天竺半岛全面铺开,就要让钱在各个领域流通使用,越多越好,将来,整个天竺半岛只能有一种国家货币,宋元。” 他指着下面满脸笑容的贾斯汀说道:“这个人,以后可以深入了解一下,适当加强一下合作,当然,是要共赢的。这五百万,从咱们手里放出去,经过他们的手,通过拍卖方式,落到贾斯汀的手里,然后再回到我们手中,这个钱转了一圈,虽然我们没有利息,但却让钱流动起来,在这流动过程中,有些聪明的人就会拿去做文章,我们为什么给出一个月的时间,你得让他拿这笔钱去发财,他们需要赚钱,我们需要流通和占领,这就是双赢。 这还是在实验阶段,如果在咱们大宋,可以放到一年或两年,现在,许多银行和钱庄都在做这个小额无息贷款业务,就是为了促进金融流通领域的良性开放发展,说白了,就是国家拿钱,群众办事。至于担心不良资贷,我们不是还有担保制度吗?还有抵押制度吗?我们讲诚信,可不是光讲在嘴上。很多商业上的优良传统还是要继续发扬光大下去,我们很多商家往往就是一些口头协议,依旧遵循得很好,仁义礼智信,还是要讲的。” 赵构继续说道:“天竺半岛特区,情况特殊,政治环境复杂,远离大宋本土,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这些都是天竺半岛特区一些不利因素。但这里资源丰富、劳动力低廉、很多领域都是空白,发展的空间很大,这些都利用好了,天竺特管区的前景,我还是看好的。四海,你算是这里的老人了,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手段要更多样一些,通达商行包括安情总局这片天地,对你来说,还是格局太小了,要准备担当更重的担子。” 这已经是在议事奏对的氛围了,而且已经明示,对蒋四海,还要提拔重用。 蒋四海听到后五内俱热,热血沸腾,都说跟着大帅进步快,这也有点太快了吧。 其实,蒋四海还是想着安情总局这一块儿,自己现在是分局局长,而且是大局,军衔也是少将了。而赵构则是放眼整个天竺半岛特区的未来建设,是需要一个既懂经济,又有政治头脑,还要有情报战线特有的警惕,这个蒋四海,基本上符合这个要求。 俩人正说着话,下面,贾斯汀的拍卖已经开始。 本来赵构是想分开拍卖,但贾斯汀建议,既然是系列,那就成双成对,会拍出更高的价格。 赵构想想也对,成对的东西分开拍卖,也就凑不成一队了,不管是珍藏还是使用,都会大打折扣。但要是成对出现,价格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 不出所料,两箱珍贵的特供朝露系列“一品红”和“一品黄”,被梭伦达竞拍到手,但也拍出了天价。 三十万宋币!平均一箱酒就是十五万元,折合下来,三万七千五百宋元一瓶酒。 贾斯汀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尿急。 第707章 暗中布大局 赵构小休了一天,晚饭之后,龙一禀报,波塞有事求见。 波塞进来禀报道,已经查到穆尔斯的下落,并且已经核实,这头白虎,就是穆尔斯私底下送到贾斯汀的白虎山庄的。这一点,贾斯汀证实是穆尔斯的手下巴巴斯送来的,并且商议了价格,至少两千个金币。 贾斯汀当场就用两千个金币买下了巴依,本打算自己留着。但一来自己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二来出于对白虎的敬畏,自己是什么身份,能不能供奉这尊大神兽,贾斯汀自忖还没有这个资格和实力。 这才拿出来拍卖,要不然,赵构恐怕就要永久错过去了。 赵构问道:“另外两个村子何迪、艾哈迈怎么样?” “那是他们的二号据点和三号据点,平时不会往来,十分小心。已经派人监视,都是本地人,十分可靠。”波塞回道。 “先不要打草惊蛇,现在他们正惊慌着呢,小心他们狗急跳墙。”赵构说道。 “是,我回去重新布置一下。”波塞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波塞出去后,赵构将龙一和蒋四海叫进来,开始谋划布局。目前来看,代布尔达区区长贾斯汀可以说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戈尔巴区区长桑德拉已经被穆尔斯收买;现在唯一态度不明的是佐拉区区长拉斯·杰夫,这个人,居然在拍卖会上一言不发,空手来,但没有空手去,贷了三十万宋元的无息贷款。 赵构指着杰夫的名字,问道:“这个拉斯·杰夫平时表现如何?” 蒋四海道:“拉斯·杰夫是佐拉区最大的贵族,这个区长,哦,过去是图拉米时代佐拉区的参议长。四十五岁,有一子一女,长子辛格在鳄龙军团服役,次女艾希瓦待嫁在家。家族为人倒是低调一些,平时也注意颁布一些惠民善政,倒是得到佐拉区大部分手工业者、平民和一些上层贵族的支持,和通达商行主要是一些青铜工艺品和手工制品,贸易额倒是不小,我们商行有专门的部门和他们打交道。” “这次拍卖,倒是没有见到他出手?为什么?”赵构有些疑惑。 “不好说,或许和他的谨慎有关系,也许和贾斯汀改变方式有关系,或者说,和您九爷的出现有关系。这个拉斯,本就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但这次却有些反常,虽然今天一次也没有叫价拍卖,但是借贷了三十万的无息贷款,这可就让人难以琢磨了。” 赵构笑道:“不怕,只要他拿了咱的钱,绝不会捂着下崽子。四海,派人盯紧了就行。” “联系上本尘大师了没有?”赵构问龙一道。 “联系上了,正在往回赶,应该快到了。”龙一回道。 “那就等等大师回来后,一起商议一下行动方案,这件事情,要尽快解决。”赵构预感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时间越长,变数越大。 本尘风尘仆仆,带着手下十八罗汉和两名高徒,急冲冲赶回德里大营。 是夜,赵构、本尘、蒋四海,共同商议,制定出“围笼计划”。 次日,波塞以大都督府规划部统计司督查处办事员的身份,下令让戈尔巴区所属的密扎、何迪、艾哈迈是哪个村子的村民,两日后开始领取新的户籍证。 为了不打草惊蛇,赵构让大都督府下令,代布尔达和佐拉区,同步进行,而且要提前一天开始。 波塞为了造势,先是让手下干吏敲锣通告,再在各村张贴告示,严明要求,必须以家庭户集中领取,核实人口数后,统一发放,缺一不可。 而且声明,以后的土地划分、上学就医、领取救济等,都离不开户籍证,所以要各村村长,带领村议会成员,务必协助区政府,完成这次带有普查核实性质的户籍证发放工作。 同时发放的,还有身份牌。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有了身份牌,在天竺特区半岛包括黛米拉岛,可以自由通行,相当于路引,但比路引要实用、方便。 其实,大宋帝国早就在复兴三年就完成了整个大宋帝国身份牌的发放,后来随着宋金之战的结束,塞北特管区的成立,以及后来大理特管区、吐蕃特管区等地区的统一回归,身份牌在各个特管区开始全面推进。 这次天竺半岛的身份牌,是特制的,木质铝箍,巴掌大小,长方形,系以红色丝绳,讲究的,还可以装饰以各色珠子或宝石。 正面是大宋帝国的国旗标识,下面是一行瘦金体书法写就的“大宋帝国公民身份牌”,背面是姓名、籍贯,编号。这个时候,赵构就带来了完整、通用、简便的大宋帝国数字法,也就是后来的阿拉伯数字,但其起源,正是这块神奇的印度半岛,但赵构却是第一个将其普及并广泛推广运用的皇帝。 “命令赵新准备收网,通知赵龙和武小艺,堵好窟窿,告诉穆汗德和王诚,兜住底,不许放跑一人。从现在开始,戈尔巴、代布尔达、佐拉三个区只进不出。大师,您和诸位师父负责确认目标,龙一,告诉龙四,带着他的小队准备抓‘虫子’。” 赵构为穆尔斯准备了一桌大餐,加了“一些特殊的佐料”,不由得穆尔斯不上道。 前两天,穆尔斯让黑熊出去探查,反馈回来的消息,都是在正常进行登记和发放,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眼看原住居民已经发放完毕,外迁人口开始确认和发放身份牌,每天区村两级府衙里热热闹闹,熙熙攘攘,人们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 赵构从身份牌的发放,开始渗入取消等级制度的理念。 刚开始还是有些异议的,包括夏尔玛等摄政王,曾委婉提出,希望将身份牌用不同的材质或颜色或大小来区分一下。 赵构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却随手将自己的身份牌丢在桌子上,然后让手下几人都将自己的身份牌放在桌子上,从大小、材质、颜色,都一样。 有时候不用说话,一个事实就足以说明一切。 不仅仅是这三个区,其他区的人口身份牌发放也在同步进行中,很好地为这次行动提供了掩护。 第二天,穆尔斯坐不住了,这是身份牌发放的最后一天了。 穆尔斯通知巴蒂和赫里科,今天开始领取身份牌,并核对户籍册,不 要节外生枝,办好身份号牌后,回去等候命令,无令不得擅动。 穆尔斯和黑熊、野狐狸巴巴斯,最后时候,才从自己居住的窝棚里走出来,匆匆走向村东的办公地点,议会厅。 说是议会厅,也只不过比一般人居住的木屋、草棚多了一道木栅栏而已,里面有一栋主建筑,白色为主,方形圆顶,两侧是平顶房间,唯一比较奢华的是用当地的石料建造而成,处处彰显出天竺建筑物宽大、舒适、空气流通的巨大优势。 院子不小,里面的人头攒动,大部分是穆尔斯的手下,场面有些乱糟糟的。 那个叫波塞的巡查员今天没有来,据说去何迪村了,那里的进度有些慢,波塞前往督办,这是穆尔斯得到的最新消息。 这个波塞,穆尔斯调查过,曾被俘,后来加入到圣象军团,然后又调到大总督府,在本地人眼里,就是一个颇受新政权赏识的旧官员,这样的人,功名利禄之心浓厚,熟悉本地情况,说不准会给自己找麻烦。 得到他今天不在的消息,穆尔斯才有些放心,叫上黑熊和巴巴斯,最后到来。 但穆尔斯还是很小心,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正想要进去,这个时候,野狐狸巴巴斯却拉住他,小声说道:“大头领,有些‘风紧’啊。” 穆尔斯心中一凛,急忙问道:“发现了什么?” “我也说不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天的干员小吏,不是昨天、也不是前几天的人,都是一些新面孔。而且,人数上多了不少。” 巴巴斯不愧是野狐狸,眼睛毒,头脑灵,反应快。 黑熊瓮声瓮气地说道:“看上去都是硬手。你看他们的站姿,根本不是普通干吏人员,更像是军人。”黑熊作为穆尔斯的贴身保镖,眼光同样毒辣。 穆尔斯细看之下,发现确实是有些可疑。 “有些地方都是抽调军团士兵帮忙进行这项差事,那个波塞带来的几名手下,不也是过去遮普卫亲军吗?”穆尔斯询问道。 “所以,大头领,这也是我拿不准的地方。这里面军人参与进来,是正常的抽调行为,还是专门有任务,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巴巴斯也不能确定,但心里面的警惕还是让他说出了心里的疑虑? 穆尔斯进退两难。 去,万一是陷阱呢? 不去,身份牌拿不到,以后如何活动? 眼看里面的干员开始大声吆喝着整队,乱糟糟的人群开始按照号牌整好队伍,就等着领取身份牌呢。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选择。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有人替他做出了选择。 第708章 一网来打尽 “相好的,别动!” 一声低喝在耳边响起,穆尔斯惊悚之下乍一回头,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几名身着花花绿绿衣服、平端着手弩的潜伏者,脸上抹的黑一道绿一道的色彩,和整个草丛融为了一体,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黑熊咆哮一声,扑向距离穆尔斯最近也是威胁最大的一名潜伏者,但他刚刚一动,还未起身,“嘭嘭嘭”的手弩便将他射成了刺猬一般,但对着穆尔斯和巴巴斯俩人的潜伏者,却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一样,手中的弩箭依然稳稳的瞄着两人,就像两条随时噬人的毒蛇一般。 穆尔斯和巴巴斯一动不敢动,他们的冷汗直冒,面对这群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幽灵,他们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像家乡寒冷冬天里的刺骨寒风一样,顺着骨头往里钻,什么东西也挡不住。 “嗤儿……”一个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响,这是突袭的信号。 “轰隆隆”,从村子东西两头突然冲出来两队骑兵,里外穿行而过,已是将村议会大院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火红的大宋帝国国旗和鳄龙军团的军旗迎风飘扬,手中闪亮的宋刀和背后的钢臂弓,表明这是一支精锐部队。 穆尔斯脸色青白不定,强忍心中不安,大脑却急速转动,寻找突围逃生的方法,他不会束手就擒的。 “跪下,手抱头!”一声断喝传来,却是一口流利的突厥语。 明显感到身后一人扑来,要反剪自己的双手。当对方的手刚刚搭上来的时候,穆尔斯发动了。 他肩头一沉,顺势扣手,一个翻滚,欲将来人压在身下,这样他就能发挥自己独特的地面反关节术,将来人制服擒获,至少可以作为人质。 穆尔斯作为塞尔柱帝国下属的迪亚巴克尔小塞尔柱王朝苏丹克塔菲的亲卫队长,一身功夫自然非同一般,特别是反关节技,类似于后世综合格斗里面的巴西柔术,最善于以弱胜强。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刚刚搭住对方的手,还未发力,对方的手却如游鱼一般从自己的手中“滑”出去,却将自己连手带手臂死死扣住,腰眼一疼,紧接着被翻转扭动,双手两臂被反扭,紧接着被一股大力带动,“啪”地一声被摔倒在地,眼冒金星,可见被一下子摔得不轻,紧接着被一击手刀直接砍翻,陷入昏迷的瞬间,好像听到这么一句调侃:“他娘的,和俺龙四玩儿擒拿,耗子舔猫鼻……” 巴巴斯眼看着穆尔斯被那个黑大个像摔一个布偶一样,将穆尔斯摔出去,手法干净利索,力道十足,技法精湛,远比穆尔斯强多了。只是一招,就将这个迪亚巴克尔王朝克塔菲的亲卫队长摔了一个七荤八素,已经颠覆了他对功夫理解的一个范畴。 所以自己只好乖乖地举手抱头跪在地上,被反转胳膊,用一种精巧的器具控制住了双手,拎着胳膊站了起来,一起被押解到大院里。 入夜,德里大营,西北角一处军营警备森严,大营营门紧逼,门前有一队士兵在大门两侧雁翅队形警戒,两名军官腰胯宋刀,面向营外跨步而立,就像两尊门神。 而在里面,两队巡逻士兵不时交叉走过,随时警惕四周动静,居然是一级警备状态。 四周的碉楼上,闪动着一个个身影,都是双岗双哨,可见,里面住的人一定不一般。 但在德里大营的后面,一处坡地上面,却矗立着三座不一样的白色大帐,尤其是中间的一顶军帐,全部是西夏白毡做成,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大帐内,烛火通明。 赵构设晚宴,庆祝这次“围笼计划”获得圆满成功。在没有损失一人的情况下,生擒穆尔斯等七十五人,黑熊和另外一名穆尔斯的手下,反抗时被当场射杀。 穆尔斯和他的部下现在被关在德里大营,严加看管。王诚派了手下陆战团的一个连担任警卫看守,穆尔斯一伙儿插翅难逃。 对穆尔斯,赵构并不打算杀掉他们,杀掉这些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怎么把这些人的利用价值榨取到最大化,赵构还没有找到一个好方法,只好先羁押起来再说。 除了赵构身边的人以外,这次宴请的还有本尘大师一行和蒋四海的通达商行的人,其实,实际的身份都是安情总局内部人员。这个蒋四海,差事办得不错,通过这次行动,着实打开叫响了通达商行的招牌,他的“鱼头”这个绰号,逐渐被翻江龙“龙爷”这个绰号所代替,这个绰号,恰恰来自赵构的一句话,“翻江龙,就是要翻江倒海,强龙出头,众兽闭嘴。” “龙爷”自此在天竺半岛叫响,即使是后来当了天竺半岛特区的大总督,亲近之人和老朋友,依然喜欢叫他“龙爷”,他也喜欢这个绰号,还很沾沾自喜,直说这是大帅给的殊荣,当然这是后话。 波塞和三名手下哈米、哈利、沙克被赵构特别邀请参加今天的庆功宴,都激动得不知道是坐还是立了。 “波塞,你先是遮普卫基层军官,后来投入魏和手下,在圣象军团任职,一直干得不错。这次抽调参与这次‘围笼计划’,更是出彩,前期的情报搜集和后期的工作部署,可谓胆大心细,灵活果断,尤其是想出了用发放身份牌这个方法聚而歼之,不错,有头脑,我很欣慰。” 赵构很少这样表扬一个下属,但对波塞,却满满的赞誉。这让波塞激动万分,急忙敬礼,说道:“都是大帅指挥得当,大家齐心协力,要是只有波塞,那是万万不能的。” “好,知道团结合作,不争功,不错。经过这次行动,我觉得你更适合在四海手下办差,你是本地人,又在军中待过,这一段时间还在大总督府锻炼,哈哈,这资历捋一捋,还是很丰富的。你看怎么样?”赵构这是在为波塞谋划了。 波塞毫不犹豫说道:“我听大帅的。您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过,我还得和魏军团长说一声才好。” 赵构哈哈大笑道:“你认魏和做主人的事情都传遍了,波塞,我们是为大宋帝国天竺半岛特管区服务的,是为整个天竺半岛的黎民百姓服务的,这一点,一定要清楚。至于魏和哪里,自有命令下达。” 波塞脸一红,笑道:“但凭大帅吩咐。” “你们三个呢?”赵构问道。 哈米兄弟和沙克急忙敬礼道:“服从命令!” 赵构笑着对蒋四海说道:“四海,你的问题我给你解决了吧。” 蒋四海急忙揖礼道:“多谢大帅,这下,我们可以更加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本尘大师,您和您的弟子,我想请你们在这里多待一些日子,支持一下四海。天竺半岛情况特殊,我们需要全面布控,还需要您的身份去做很多工作,您意下如何?”对本尘,赵构是很尊重的。 本尘合十道:“陛下言重了,本尘残躯,愿为大宋陛下驱使,愿为大宋尽力。” 赵构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四海,这一下,你放心了吧。” 蒋四海急忙回道:“大帅,有本尘大师协助,四海更有信心了,您放心吧。” “好!”赵构起身,端起酒杯说道:“我与诸君痛饮此杯,愿我大宋帝国天竺半岛特区日新月异,蒸蒸日上,干杯!” 众人齐齐站立举杯道:“祝大宋帝国万岁!大帅万岁!” 揪出穆尔斯这条蛆虫,外部势力基本上在天竺半岛消失殆尽。赵构将目光盯上了图拉米家族势力。 思忖再三,赵构还是决定要除去这个毒瘤。 图拉米虽然被逼退位,做了寓公,不再干涉朝政,但其庞大的家族势力几乎垄断了天竺半岛南部大部分地区,这也会导致赵构对天竺半岛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改制措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一些麻烦。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赵构独自嘟囔着,却被在一旁的蒋四海听到,于是便笑呵呵问起这句话如何解释。 蒋四海是来汇报工作的。赵构给他留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整合天竺半岛的各方经济势力,充分利用通达商行的这块金字招牌以及白虎山庄拍卖会打出来的名声,迅速整合各方势力,顺者昌,逆者亡,手段要硬,不要手软,这个时间,是强者的世界。对于弱者,要学会教育他们,要么服从强者的领导,要么被强者所灭。 蒋四海的眼界和头脑一下子被带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怪不得都愿意去大帅帐下,哪怕是当一名小卒,也是莫大的荣幸,每天耳提面命,学到的东西倒是其次,这个境界可不是多少东西就能帮助你打开的,必须有赵构的金手指点拨,才能彻底顿悟。 蒋四海的政治眼光和政治头脑被赵构迅速提升,以前萦绕在自己头脑中的许多不知道如何妥善解决的问题,现在颇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因势利导,整合资源;安全维稳、发展经济;为我所用,大局第一。”这是赵构为蒋四海和他的安情总局天竺分局制定的指导方针,告诉蒋四海,政务上有大总督府汪大总督,军事上有武成司令员,你只要把情报工作和安全工作做好,就是首功,全力维护半岛稳定,才能让总督府放开手脚,大展宏图。 蒋四海此刻倒是一脸平静,对赵构说道:“大帅,四海别的没有,这一腔热血倒是满满的。” 赵构也是颇多感慨,说道:“武小艺这个苗子不错,我把他留给你,尽快建立起一支分局直属的特战力量,关键时候用得上,这么大一摊子,各个部门都要配足配全,现在的工作由地下逐渐转移到公开,你的身份也要适应这个变化。通达商行这头,你尽快脱身,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意见呢?” “邱满仓!”蒋四海脱口而出。 “哦,就是商会邱会长?”赵构还是知道此人。 “不错,这个邱满仓邱会长,本是江浙大绸缎商陈家的人,后来牵上了通达商行这条线,被委派到天竺发展,这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商人,口碑很好,能力出众。乌思街商铺纵火案后,所有的宋国商人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能够及时在朝元寺躲过这场劫难,邱会长居功至伟。而且,它本身对大宋帝国忠心耿耿,还是中兴党成员。”蒋四海倒是对邱满仓了如指掌。 赵构点点头,说道:“好,那就邱满仓了。” 第709章 谨慎的龙一 图拉米在迪米山的“迪米庄园”,秘密召见了梭伦达。 梭伦达把拍卖到的大宋汝窑天青釉小碗送给图拉米,却暗自把那套“春之韵”魔幻水系列套装作为礼品,送给了摄政王夏尔玛的二夫人。 梭伦达低调前来,完全没有昔日趾高气扬的气势,他在图拉米面前,可不敢有半点忤逆,图拉米统治遮罗王朝多年,虽然下台,但虎倒架子在,梭伦达只是索汗家族旁系,自然不敢造次。 图拉米把玩着这对天青釉的小碗,一副陶醉的样子:“要说这瓷器玩物一类,天下能工巧匠,无出大宋左右,真是天地造化一般,你看着迷人的幻纹,他们叫小开片,美轮美奂。梭伦达,花了你不少钱吧?听说那天的叫卖会被改成拍卖会,这个法子可不是贾斯汀那个蠢蛋想出来的,背后一定有高人。听说那天去了一个大宋九爷,很是嚣张,让你损失了不少,你呀,就是不够冷静。不过有这份孝心,还是好的。” 图拉米转过身来对自己的心腹挈斯说道:“挈斯,你把戈尔巴区的联络图给梭伦达,那个区,就交给他去处理吧。梭伦达,你记住,天竺王朝迟早还会是我们的,汉人在这里不会长久。” 挈斯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卷东西,郑重地交到梭伦达手中,说道:“梭伦达大人,这是国王陛下最精锐也是最秘密的地下力量成员‘黑衣社’在戈尔巴地区的全部人员名单,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图拉米低声说道:“那里有一处仓库,或许你会用的上。都在这上面,本来是防备北方那两个蠢货的,但没想到却半路杀出一个大宋来,你不要鲁莽行事,遇事多和拉西克商议,你这个幕僚还是很有头脑的,要多听听他的意见和建议。” 梭伦达低头回答:“是,国王陛下。” 图拉米摆摆手,笑道:“以后国王陛下这个称呼,还是不要再提,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有这份心就行了。” 梭伦达点点头道:“是,梭伦达记下了。不过,最近应该怎么做,还是请您做出一个指示才行,我们好方便下一步的行动。” 图拉米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低声说道:“你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不能让总督府的改制顺利进行下去,否则,都要骑到我们脖子上的。到时候,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天竺半岛上千年来形成的制度,将会彻底被颠覆。” 梭伦达若有所思,说道:“我明白了,不过,现在大总督府在半岛实行军械管制,平民是不能拥有制式武器的,弓箭更是第一管制兵器,只允许拥有不超过一尺的柴刀作为劳动工具,我们缺少趁手的家伙。要是遇上什么紧急情况,可是无法应对。” “这个,挈斯会告诉你怎么办的。好了,你赶快赶回去布置,回头听我的命令行事。但一定不能大意,平时做事要低调,一面引起别人注意。这个大宋帝国的大总督汪若海,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莫要让人家盯上了。” 梭伦达急忙答应道:“我记下了,这就回去准备。” 梭伦达连夜返回戈尔巴地区,开始酝酿一场天竺半岛上空的一场激荡风云。 蒋四海的安情总局进驻白马山庄,将通达商行交给了邱满仓,全身心投入到情报搜集和对敌对势力的渗透之中。也就是在这一时刻,蒋四海以龙爷的身份和绰号,开始在天竺半岛真正体现他“翻江龙”的手段。 以贾斯汀的白虎山庄为龙头,建立上层情报网络。先是将贾斯汀发展为外围情报人员,继续以他的白虎山庄拍卖会为聚焦点,继而形成以拍卖会为主题,涵盖经济情报、政治情报、军事情报、商业情报等方面的一个情报集散中心,在最上面牵着线头的,无疑是龙爷蒋四海。 以遍布天竺半岛的通达商行为眼线,实现全面布控,一手做买卖,一手抓情报,以商人的精明头脑加上雄厚的经济基础,通达商行以最快的速度在整个天竺半岛布点连线,形成一张巨大的情报搜集网络,触及到天竺半岛各个领域和地区。 以波塞为首的当地人组成的暗桩、线人,则是这张大网延伸出去的一个个灵敏的触角,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反馈到各个分堂,一级接一级汇总上去,最终汇总到白马山庄的情报分析中心进行研判,并将最后的研判结论送达蒋四海的案头。 安情总局的另外一股力量也在快速形成战斗力,这就是武小艺成立的野牛特勤队,这是一支三百人的大队编制,分为战术突击、特种支援、勤务保障三个分队,总部就在白虎山庄西北三里之外的山脚下,一处新开辟的军营里,后来被赵构下令扩建为“天竺半岛特管区特种勤务指挥学院”,整个天竺半岛各个军团的特战大队,定期在这里开展集训,提升战斗力。赵龙的蛟龙特战大队成为第一批教官,赵龙也成为第一任学院的院长。 赵构没有在德里大营,他带着龙一、岳云等人,要去办一件大事。 这次带的人不能太多,以免会引起巴依的不安,他要把巴依送回芭莎的身边。 这一段时间将是巴依为虎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赵构的小还丹,让巴依的伤势和体力得到迅速的恢复,加上精心的喂养,半个月后,巴依彻底恢复了森林之王应该具有的威严和气势,经常和赵构一起,一人一虎,虎借人势,人借虎威,在德里大营溜达,有时候赵构“童心大起”,直接跳上虎背,巴依驮着赵构在德里大营腾云驾雾一般窜来窜去,所到之处,诸军皆跪地迎接,这宛如神仙下凡一般的画面,直接颠覆了众人对赵构的认知,认为这就是天竺半岛的战神下凡,为拯救苍生而来。 阿卡莎现在在汪若海手下担任幕僚长,她倒是非常喜欢这个角色,好像这个位置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阿卡莎做事细心谨慎,顽强执着,有股子不服输的韧劲。这些日子主要负责协助汪若海处理政治改制和经济改制问题,其中,取消社会等级划分恐怕还是最难的。 阿卡莎建议汪若海,这件事情可以分为三步走,第一步是确立律法的公正性,将大宋帝国提倡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观念和制度贯彻下去,真正体现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提出的“依法治国”这个理念。特别是在具体案例上,要有所体现。 在这个方面,天竺半岛以前的议会审判制度,还是有其进步性和合理性的,大可以借鉴,但必须是在大宋律法的框架下实行。 第二步是先期可以保留一部分贵族的既得利益,在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最大化体现这些上层人群的一些家族利益,鼓励他们获取更多的利益渠道,实现“不和百姓争利”,各取所需,以实现共同富裕。 最后是取消一切利益特权,实现公平有序竞争,多劳多得,不劳不得,将土地彻底国有化,避免出现过渡性的土地大兼并事件,实现土地价值的合理、守法、科学流转。 当这个条陈递到赵构手里的时候,赵构大加赞赏,阿卡莎太聪明了,和自己相处的几天时间,就能在自己的话里话外,领悟到这么多治世之道,还真是捡到宝贝了。 想到阿卡莎,赵构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迷人的夜晚和阿卡莎如火的激情,尽管赵构不是好色之人,但从黛米拉和阿卡莎的身上,他不仅仅是得到是满足,更得到的是对自己的无限忠诚。 “谁说等级没有好处?”赵构只能在心底腹诽一下,但在内心深处,却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这俩妞儿,我该怎么对待她们的去留问题?” 还别说,这件事还真让赵构挠头。根据现行大宋律法里面的“大宋皇室法”里相关条文规定,只要成为事实上的赵构的女人,都要写进皇室宫谱,给予一定的名分。 黛米拉虽然只是口头上册封了黛妃,但也是赵构的“金口玉言”,是可以算数的。特事特办,直接册封为妃,惠妃李飞雁就是一个例子,既然有现成的封例,天竺半岛又是特管区,黛米拉和阿卡莎身份都很特殊,属于特例特办的范畴,名分好说,关键是这俩“爱妃”跟不跟自己回大宋? 赵构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进入虎头岭山麓区域,这片区域,对于赵构来说,故地重游,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嗷……昂……” 突然一声呼啸响起,回声嘹亮,在山谷中传出去老远,一群林中的鸟雀被惊起,扑啦啦飞上了半天空。 巴依突然的啸叫惊醒了赵构的遐想。赵构心中陡然警觉起来,巴依不会无缘无故发出啸叫,这是一种震慑的声音,难道有什么大型动物在附近? 很快赵构就否定了这个推测,老虎本就是这个食物链顶尖的存在,除了人类,谁还是赫赫森林之王的对手? 龙一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但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太阳虽然偏西,但时辰还早,四下里宁静得很,觉察不到有什么不对。 龙一对自己的感觉还是有信心的,如果真有什么情况,自己绝对会感应出来,没有这种反应,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但身为赵构大保镖,龙一还是不动声色地发出了加强警戒的手势,瞬间,前四中二后三的倒三角警戒圈已经建立。 龙一的谨慎,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第710章 风云跌宕起 拐过一道山梁,赵构敏锐地观察到巴依突然跑到了队伍的前面。 只见它跃身跳上一块大石,探着脖子,在空气中嗅着什么,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这是一种警告。 “下马,护卫!”龙一突然下令。 众人齐刷刷跳下马来,马在外,人在内,岳云和憨态三宝在前,杨再兴、龙四、金二在后,龙一和龙七一左一右将赵构夹在中间,复兴步枪已经抄在手里,警惕地巡查四周的动静。 尖兵赤火突然打出战术手势,示意队伍停止前进。 “怎么回事?”尖兵组组长岳云上前问道。 “地上有东西。”赤火眼睛贼毒,指着眼前的地面说道。 岳云仔细看去,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在草丛里只露出了一个尖,要不是正好背向夕阳,阳光照射过来闪出一些反光,还真不好发现。 赤火小心翼翼捡起来,为了保险,他戴着鹿皮手套。 铁蒺藜! 这都是老祖宗玩儿剩下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条路上?是劫匪?还是针对自己? 赵构一边寻思,一边命令前卫几人,用脚趟地而行,将铁蒺藜踢到两边,一边命令龙一和龙七以及后卫,加强道路两边的警戒。 铁蒺藜早在战国时代已经在军队中普遍运用,尤其是防御战、伏击战,到了宋朝,更是花样繁多,自然破解之法也有很多。这些已经是大宋帝国军事学院里的教材之一,赵构当然非常熟悉。 赵构在军队配发的军靴里面,在脚背、脚踝和脚底部分,都增加了防护措施,比如军靴的脚底位置,千层底的鞋底不仅硬度够,其柔性丝毫不受影响。在橡胶尚未形成应用之前,赵构在想尽一切办法提高军队的装备水平。 针对铁蒺藜在防御战中的使用,赵构命令502厂专门生产一种驭马后置的车辆,前面是一个带有磁铁吸附器的铁制滚子,滚子上布满尖状凸起,像大号的狼牙棒,叫做“破障车”,除了清除铁蒺藜、铁扫帚一类的撒布器,对一些路障拒马、树桩、洞坑,都有很好的清除效果。只是乍一看,这不就是后世扫雷车的大宋版吗? 三辆这样的破障车,就能快速开辟一条宽度在十五米左右的前进通道,有利于后面的骑兵或步兵的推进。但大宋帝国的军队一般在作战的时候,会再用一种类似于后世推土机一样的器具“荡平车”,将通道再次平整一下。 可这次是在天竺半岛,又是简从而行,赵构面对撒布的铁蒺藜,还是小心应对。这个玩意儿不会产生致命的伤害,但会产生致命的混乱。 巴依很聪明地选择在道路两侧的石头上不断跳跃前行,在队伍的最前面担任斥候尖兵的作用,用自己低沉的吼声对四周发出警告。 突然,巴依纵身一跃,扑向道路右侧的一片草丛之中,顿时传来几声惨叫。 就在众人被一瞬间吸引过去的刹那,道路两侧的灌木丛和两侧的树林里,“嘭嘭嘭”急促弓弦声响起,一片箭雨像突然腾起一片片黑云,向队伍急速压了过来。 众人在巴依跳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臂盾护起来,将赵构围在当中,一个圆形的防御圈已经建立。 岳云和憨态三宝疾进左翼,右侧有“巴依老爷”,那些杀手只有祈求多福了,至于左侧的杀手,岳云他们手中的龙刃已经开始暴虐。 这些日子,龙七加紧了对岳云等人的特战强训,在大帅身边的人,即使是文职人员,首先是精英特战队员。本来就在大帅府待过的岳云和憨态三宝,已经是特战老鸟,这几人带着浑身杀气,扑向各自的目标。 不一会儿,先是右侧的密林和草丛中,不时有惨叫的杀手惊悚地跳起来撒腿狂奔,但只要一露头,赵构手中的落日弓的弓弦声几乎同步响起,伴随着“嘭”的声响,杀手已经被穿云箭贯喉射飞。 赵构、龙一、龙七、龙四,一支弓箭三把枪,将前前后后所有被惊起来的杀手一个个放翻在地。 一声呼哨,几乎所有的杀手开始有序向树林深处撤退,看到两侧密密麻麻的人影,赵构初步估计这次参与设伏的人数在两百人左右。 指挥的头领反应极快,一击不成,迅速撤退,绝不恋战,战死的同伴就地丢弃,确保其余人迅速撤离险境。 赵构已经是第二次被袭击的,无名火起,翻身上了坐骑狂风,低声喝道:“全体上马追击,一个不许跑掉。” 却被龙一死死拉住缰绳,急切说道:“大帅莫要动怒,一切有我。”却被赵构一鞭子抽在身上,只听赵构怒吼道:“你们的大帅被伏击两次了!龙一,你是干什么吃的!” 这是赵构第一次对龙一发火,还抽了一鞭子。 但龙一还是紧紧拉着缰绳不敢松手,龙七也过来急切说道:“大帅,我是行军指挥官,您得听我的命令。龙大做得对,剩下的,您就交给我们处理。” 这个时候,赵构的火气有些削弱,只好咬着牙下令:“不要漏走一个,尽量捉活口。” 龙七点点头,回身招呼金二:“发信号。” “嗤儿……啪、啪、啪、”一发红色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响,而且是三连声,这是一级紧急信号。 要说龙一没有应对,赵构有些冤枉龙一和龙七。 龙一管提出问题,龙七管提出方案,龙四管实施。这是一个完美的安保机制。 龙七的方案里,就包括跟在他们后面五六里开外的暴风营五百人,赵新亲自带队,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五里的距离,不近不远,既能保持跟随距离随时能够获得支援,也兼顾到了不干扰主队行军的考虑。 赵新的暴风营一人双马,不远不近、不急不缓地吊在赵构他们行军队伍的后面,但赵新却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警惕,随时注意观察四周和半天空的情况,心里还在念叨:“但愿这是一次没有任何情况的‘旅行’。” 想法还没有消散,半天空的信号弹已经炸响,赵新听着这三连炸,就是头皮发麻,“他娘的,真是不能念叨。这个龙七,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么急?” 但暴风营的反应犹如这半空中瞬间的炸响一般短暂,在最后一声炸响消失的时候,全体暴风营已经完成了换马,赵新一马当先,暴风营卷起一片尘土,绝尘而去。 岳云别看年纪小,杀心大起。这是因为现在的岳云,是大帅贴身内卫的队长,直属龙七领导。这群半路杀出来的伏击者,无疑是在挑战岳云作为内卫队长的底线。 杀机一开,神鬼皆愁。岳云家传的岳家手本就是小巧擒拿制服的不二手段,大小七十二路擒拿手真要是下手不留情,其后果绝对是恐怖性的。 岳云天生巨力,功夫娴熟,悄悄摸上去,左手一扣犹如钢钳,右手的龙刃随手就抹了上去,绝对悄然无声。 直到满地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岳云身上还是一点血渍都没有,下手干净利索,一刀封喉。 有时候左手用力大了,会直接将杀手的脑袋拧的反转过来,“嘎嘣”一声脆响,杀手的头就歪在一边,眼睛里逐渐消失的景象在心里形成一个永远无法回答的问题:“我是咋死的?” 相比之下,赤火等三人的行动就动静大了一些,尤其是赛鲁,最喜欢直接扭断杀手的脖子,相比之下,赤火显得阴险狠毒一些,下手就像放血,“噗噗噗”三刀,都是冲着前胸后背致命要害而去,杀手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反抗,一刀丧失行动能力,后两刀直接毙命。 而宝恒的手法更是直接,就是耳后致命一刀,绝对不会有第二刀补刀,他对自己的刀法很有自信感。 很快,道路左侧第一线的杀手就被三人清除完毕,开始向纵深摸去,随着战线的拉开,终于被敌人觉察到了不妙,等对方调整阵型进行反杀的时候,岳云等三人已经结成三三军阵,杀向扑上来的集群杀手,三人组合形成的战斗力和杀伤力,绝对不是一加一再加一这么简单。 对方终于发现和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这绝对不是人数上占优就能取得的一场伏击战的胜利。当岳云三人像狗撵兔子一样追在这群杀手后面放血的时候,信号弹冲天而起。 这就意味着,岳云等人必须急速回撤护卫大帅,剩下的会交给后面的暴风营来完成围歼。 正所谓来无影去无踪,就在这群杀手惊魂未定的时候,忽然发现对方已经消失在无边的草丛中没有一丝踪迹。 当龙七向扑上来的暴风营指示出追击的目标方向的时候,扯着嗓子向赵新喊道:“大帅要活口。” 赵新的闪电驹已经窜出去十多米,手中的专属利斧左右一晃,两股骑兵直扑各自的目标,前面隐隐约约地,跑散的杀手有的已经跃上马背开始逃命,但大部分还没有跑到接应点,就被暴风营追上,手中的利斧下去,不是折胳膊就是断腿。 大帅发话要活口,留一口气就行。 对于负隅顽抗的,那就毫不客气,利斧闪过,人头滚滚。 一共也就二百多人,虽然分散,但右翼被一头猛虎看得死死的,很多人抱着侥幸的心理逃往左翼密林,但发现这是一个更加悲催的选择。 这些手持利斧、面戴鬼脸面具的骑兵,比那头猛虎要凶残多了。 迂回包抄,穿插分割,集中歼灭,这些套路对于暴风营来说,几乎就是家常便饭。“训练既实战”“实战既训练”这八个字的训练方针已经灌输在每一名军人的骨子里,更何况是大帅的两营一卫。 战斗很快结束,赵新杀得浑身是血,他的闪电驹也是被血浸透,倒是一副欲罢不能的感觉,这家伙也是杀上瘾了。 “报告大帅,伏敌一共二百零三人,其中击毙一百八十二人,生擒二十一人,不过……都带着伤。”赵新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杀得多了,活口少了,只怕大帅不高兴。 赵构哼地一声,仰天说道:“说实话的人,有一两个就够了!” 赵新心头一凛,拨马而去。 不一会儿,树林里传出来凄惨的叫声,很快便归于沉寂。 赵新这次就像一个屠夫,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吓瘫了的俘虏来到赵构面前,噗通一下扔到地上,说道:“大帅,这两个脓包,一个是这次行动的副队长,一个是小队长,愿意说出一切。” 第711章 政治围剿战 这些杀手的身份很快被弄清,这是梭伦达私自下达的伏击命令。 一切都是一种阴差阳错,赵构自打白虎山庄露面之后,就已经被各方势力盯上了,只不过赵构的安保措施得力,至今在众多人眼中,这位大宋赵九爷,不过是一个有些来头的通达商行总巡查而已,或许是来镀镀金,也未可知。 但是有时候就是一种巧合,赵构进驻德里大营,整天骑着老虎巴依老爷四下里兜风,早就被鳄龙军团所有将士誉为天神之子,随着膜拜的心里和嘴上最真挚的崇拜之情,对赵构的神话了的描述逐渐以德里大营为中心开始扩散开来。 传到戈尔巴梭伦达耳朵里的时候,梭伦达才意识到这个所谓的赵九爷的真实身份实在是令人震撼。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随着大都督府的各项政令下达,同步最重要的天竺半岛基础建设开始大规模轰轰烈烈展开,这是最直接的让广大基层民众开始摆脱贫困的一剂良方。 很多基层平民甚至都是全家出动,参与筑路、修桥、水利、农垦等各项事业建设当中。 这笔先期的投入是巨大的,虽然大宋帝国第一个五年建设规划中,已经取得了重大成绩,尤其是海外贸易航线的开通和拓展,为大宋带来了海量的财富,但毕竟还是初级阶段,如果只是满足大宋帝国本身的需求和拉动,还能支撑,但随着赵构宏伟蓝图的描绘越来越宏大,赵构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吐蕃和大理,加上天竺半岛,包括西域各地延合大联盟沿线国家,很多地区都还处于尚未开发阶段,特别是吐蕃特管区,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开发难度很大,西道战区司令席贡这些年没少叫苦,为啥?他的兵几乎在支援地方建设中轮了一个遍,还专门成立了一个“西道建设军团”,全部是由退役老兵组成,整个西道边疆,到处飘扬着建设军团的红色军旗,上面锥枪和铁锹的交叉图案,成为西域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这是赵构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越来越感觉到时间的紧迫性,许多事情感觉也是急不得,还要一步一步来。但有些事情,却需要刻不容缓,马上办理。 就在赵构还在为这些事情绞尽脑汁的时候,一次不经意的外出巡查,让梭伦达手下一个承包道路建设的小头目发现了“赵九爷”的踪迹,于是,德里大营成了梭伦达重点监视的对象。 赵构虎头岭遇袭,降伏母虎芭莎这段经历,汪若海经过请示赵构,让大都督府负责文化宣传的部门编成说唱文本,开始在天竺半岛各地巡回传唱,有意将赵构的形象神话,对赵构大宋帝国皇帝的形象在天竺进一步神化,推动新改制的进行,在“思想”上做好了铺垫。 赵构这次前往虎头岭,是临时起意,并没有知会蒋四海,只是让龙一按照一般的出行进行里安排,当他们一行出了大营转向西南方向的时候,梭伦达就已经得到消息。 拉西克判断出了赵构的行踪,但极力反对梭伦达采取的军事行动。他虽然对赵构不是十分了解,但就凭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统一了天竺半岛,这份魄力和手段,绝对不是梭伦达之流所能相提并论的。 但梭伦达要缴纳“投名状”,一直想要得到图拉米的赏识,好在将来能进入图拉米家族的核心圈子,因为他知道这里面的这块“蛋糕”有多大。 但拉西克却不同意梭伦达孤注一掷,好不容易手里掌握制一支地下精干力量,而且实力的确不俗,这把刀,一定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而梭伦达却要用这唯一的军事力量去和身为大宋帝国皇帝的赵构拼实力,怎么看都是一种极为不明智的行为。 但梭伦达一意孤行,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来赵构身边的人只有十来个人,而自己这边却有二百多人;再者,自己在暗,赵构等人在明,防不胜防;还有就是己方占有地利优势,熟悉地型和周边环境,以逸待劳,二百人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怎么看也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尽管拉西克不愿意,但细细分析,倒也不是说没有希望,特别是看到梭伦达陆续召集起来的这股地下武装和藏在山洞里的武器以及拨付下来的大量赏金,就连拉西克也有些飘飘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这二百人的地下力量,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劫匪、海盗组成,平时散落在附近的村落区邦,谁掌握了藏在山洞里的这份宝藏和联络图,就意味着他们有了一个带头的大哥,振臂一呼,响应者云集,大有一番作为。 拉西克和梭伦达犹如赌徒一般,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压在了这次刺杀行动上。 要说拉西克还是有一些谋略的,看到山洞里大量的铁蒺藜,马上联想到它的精妙作用,遂细细筹划一番,重赏之下,这群亡命之徒便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那名绰号皮匠班斯的小头目还有一丝清明,没有被吓傻,知道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部讲出来,以求获得宽恕。 还算讲得清楚。皮匠班斯跪在地上,额头满是鲜血,低声哀求道:“尊贵的主神,我真的无意冒犯您的神明,我是被他们胁迫逼的,您看看,当我知道是伏击最尊贵的天神之子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因为这个,还被该死的卢思达狠狠抽了我几鞭子,您看……” 班斯撕开上衣,露出了胸前和背后一道道的鞭痕,还有血渍,是新伤,倒是不像说谎。 赵构坐在一块石头上,低声问道:“你们知道伏击谁吗?” “不知道。只是说有一大票‘肥羊’……哦,不,对您我可不敢丝毫不尊重。当您带着老虎的时候,别人我不知道,我是清楚的。所以打死我也不敢冒犯。”班斯跪在哪里,身子紧紧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一动不敢动。 赵构的怒火所渗透出来的威压,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也就是说,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伏击谁,可你们发动进攻的时候,应该是大多数人心里面清楚的。”赵构继续问道。 “应该是,我和小黑皮是知道的,所以我俩都没有上。战神之子,不是我们凡人可以冒犯的。”班斯说服自己,必须清清楚楚要表达自己的心中想法。 “你知道我是谁吗?”赵构忽然低身问道。 “小人……实在不知,只知道您是天神之子。”班斯马上汗流浃背。 “哈哈哈……”赵构大笑,忽而哼地一声,平静地说道:“我不是什么天神之子,我就是天,我是大宋帝国皇帝、大宋帝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 说完长身而立,对龙一说道:“姑且饶他二人性命,戴罪赎过。赵新,留下一百人,你回去和赵生,集合队伍,我要在回到德里大营的时候,看到梭伦达的人押在我的大帐外。龙七,命令大都督府,羁押图拉米家族所有成员,一个不能放过,所有图拉米家族的资产全部查封冻结。如有反抗者,就地斩杀。” 一道道命令下达出去,天竺半岛再次掀起血雨腥风,这就是叛逆者的下场。 这次赵构不再低调出行,暴风营的一个百人队扈从,轰隆隆开往虎头岭。 故地重游,赵构任何人没有带,只是带着岳云、龙一和巴依,带着一口袋小零食,还有两个小家伙呢。 上次砍伐出来的小路已经几乎被重新长出来的密林所遮蔽,好在还依稀能看到砍伐的痕迹,巴依一路欢快地跑在前面,忽然,它不时地在一些灌木和树上嗅着什么,忽而一声长啸,声震长空。 紧接着,远处同样传来一声虎啸,更加激昂。 巴依“呼”就窜了出去,眨眼就不见了踪迹。赵构和龙一岳云相视一笑,说道:“这个巴依,见色忘义。” 说归说,几人还是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也是很想看到它们一家团聚的幸福时刻。 出了密林,正是怡虎居山洞下面的小河湾,只见两头同为白色的猛虎在滚翻在一起,不是传来几声低沉的吼声,有或分开,互相追逐奔跑嬉戏,道不尽的甜蜜温馨。 赵构眼睛有些湿润,这么温馨的画面,倒也让他浮想联翩。仰望怡虎居洞口,两个小脑袋在上面探出一点来,小爪子着急地刨着地面,那是想下来却下不来的一种急切的心情。 看到赵构走过来,老虎两口子乖巧地蹭着彼此的脑袋来到赵构身前,芭莎冲上来,一个直立,两个爪子就搭在赵构的肩膀上,伸出舌头舔拭着赵构的脸庞,倒让赵构受不了她的这份热情,那舌头就像小刀锉一样。 赵构抱着芭莎的老虎脑袋晃了晃,算是一个亲切的见面礼,随后,一颗小还丹塞到芭莎的嘴里,他还是记着芭莎的伤,自己当初是不是下手重了,这是赵构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 芭莎知道这是好东西,毫不客气地享用了。随即身子伏低,赵构明白意思,对龙一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完,跨上虎背,芭莎一声长啸,和巴依双双跃起,向怡虎居腾空而去。 第712章 故人为我忧 大宋帝国复兴八年四月,正是晚春时节,日升园内,倒是一派莺歌燕舞,熙熙攘攘。 东京政务院李纲传来消息,郓王、政务副丞赵楷和陆军司令赵子明出使西域塞尔柱帝国返京,请求大帅回京主持大宋帝国中兴党政务会议,听取政务院第一季度的政务报告和审议第二季度执行草案。 聚散都是缘,离别总关情。 赵构到了分别之际,才感觉那一份浓浓的情义总是那么难以割舍。 赵构是在用心做事,他知道,一个融合的多民族地区的发展,必然是要经历一段漫长的过程,太过于苛求,想立竿见影,不符合万事万物发展的自然规律,所以,日升园的天竺半岛特管区军政会议,还是将统一思想作为首要任务。 汪若海、阿卡莎、夏尔玛、鸠摩罗、普兰组成的大都督府议会常务理事会,成为天竺半岛的大脑中枢。 汪若海自不必说,阿卡莎赤胆忠心也是放心。鸠摩罗和普兰早就和大宋结盟,赵构也是比较放心;夏尔玛经过这场政治围剿,赵构已经为他扫除了最大的政敌,图拉米家族土崩瓦解,图拉米直系三族全部被剿灭干净,就连梭伦达这样的旁支,也被严重削弱,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整个天竺半岛见识到了他们新主子的雷霆霹雳手段,当然,这一切,都是以大总督府的名义下发的。 赵构和夏尔玛有过一次彻夜长谈,谈了一些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是一些内部高官知道了这样一个情况,夏尔玛的嫡长子、摄政王的继承者波尔塔,被夏尔玛送到大宋帝国学习深造。 对于夏尔玛来说,这是一个唯一进入大宋帝国高层的机会,天竺半岛特管区,可不是一个小国,这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分支,整合了整个天竺半岛、黛米拉岛以及东北、西北大片的地区,向北、向西、向东都直接和大宋帝国接壤,这片大陆,就是大宋帝国一个丰富的袋囊,是大宋帝国新的造血器官。 “陛下这次回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光临天竺,您在,我们就有主心骨,这一回去,我这心里,说实话,还真有些没底。”汪若海一反平时的戏谑言谈,一脸严肃地说道。 “嗬,还有你东叟怕的时候?当初从东京城杀出重围也没有见你说过一个怕字?怎么,怕了?”赵构笑道。 “怕,也不怕。怕没有干好差事,辜负了您的信任,耽误了您的大事。不怕的是,今天有您这么一说,加上诸位摄政王的参赞之力,也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总督府。”汪若海即为大宋帝国政务副丞,岂是等闲之辈。 “你有这个心思,就是好的。平时多听听大家的意见,议会理事会制度要坚持做好,你把总,责任重大。不要有顾虑,放开手去做,武胜司令员协助你们特管区成立天竺舰队,和国内的通道很快就会全线贯通,所需物资会源源不断运到天竺。 当然,天竺的发展不能靠输入,还是要靠自我造血机能的完善,加快半岛的特色经济发展和壮大,增强自我造血能力,经济发展了,才能促进政治、军事、文化等领域的共同发展。这一点,我们在半岛特区五年规划中已经明确提出具体的实施方案,你们要不折不扣严格执行落实,至于一些具体事情上的变通,可以有,但方向不能变,这是底线。” 赵构可谓语重心长,在座的众人都感觉到了赵构那份对半岛特区发展的执着信念和对他们总督府的殷切期望。 夏尔玛知道自己该说话了,五人理事会里面,只有自己是图拉米政权倒台后的受益者,也是替代者,或者说后加入者。想做到后来居上,就要有思想,有行动。 “陛下,我倒是对汪总督领导下的天竺半岛总督府充满信心,这绝非空穴来风。”夏尔玛一口流利的汉语,也成为了他作为赵构首选人物的重要原因之一。 夏尔玛继续说道:“天竺半岛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贫困,但陛下两招,就解决了大问题。也为我们打开了思路,以前没有这所谓的‘内需拉动’之说,也不明白,但图拉米执政期间,可不会往里面投一个金币,这就是差距。加上您提到的半岛粮仓的设想,要真的得以实现,天竺半岛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夏尔玛绝对是一个成熟精明的政客,很有头脑和思想,这些天,他就琢磨了一件事,将所有搜集到的赵构关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卫生等等多领域的着作或话语集,仔细认真地学习,趁着赵构在,不厌其烦地请教。 赵构看得出,夏尔玛不是在作秀,而是实实在在地想学到东西,充实自己,发展壮大自己,这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不过,赵构喜欢这样的人。一个袒露自己有政治野心的人,其实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于是,赵构对夏尔玛也是不遗余力地加以指点,这让夏尔玛的执政能力有了突飞猛进的增强。 “最重要的一点,天竺半岛作为大宋帝国特管区,和大宋帝国的发展融为一体,可以实现地区区域上的‘资源优势互补’,陛下,这还是您在《论大宋帝国经济发展之展望》中强调的一个观点,我有些明白了,天竺半岛有天竺半岛的资源优势,完全可以发挥这些优势,或者说延伸这些优势,成为天竺半岛的‘支柱型产业’,哦,陛下这也是您的一个观点。所以,我还是对咱们天竺半岛的发展充满信心的。您放心,我们一定在汪总督的带领下,实现第一个五年规划宏伟蓝图。” 不得不说,夏尔玛越来越进入摄政王这个角色。 赵构欣喜地点点头,夸赞道:“夏尔玛摄政王进步很大啊,我觉得有点像在大宋帝国的‘帝国政务大学’毕业的优秀生了。” 于是众人便哈哈大笑,气氛马上活跃起来,鸠摩罗、普兰等人也是各自表态,坚决支持赵构的改制政策和汪若海大总督的工作。 阿卡莎一直沉默不语,自从赵构和她和黛米拉谈到两人的归宿问题时,阿卡莎和黛米拉几乎出奇的一致,就是想留在这里,因为赵构说过,尊重两个人的选择,不会强制她们按照大宋法律来做,因为按照大宋律法,她俩是没有选择的。 但赵构还是很民主地尊重了她俩的选择,这就意味着他们这次分别,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团聚呢? 阿卡莎其实很矛盾,她和黛米拉不同,黛米拉是个有着非常明显政治野心的人,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就是要证明女人一点不比男人差,自己一定能把黛米拉岛治理好。 所以,尽管有些不舍,但黛米拉决心坚定,就是要替赵构打造全新的黛米拉岛,不辜负赵构以她名字命名黛米拉岛的这份厚爱。 阿卡莎是个传统的女人,讲究从一而终,她很想跟赵构回大宋,但又担心自己在大宋东京汴梁城的后宫会受到排挤,自己一个异族女人,能不能和赵构的后宫佳丽和睦相处,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自己熟读汉学,却是知道历朝历代皇帝的后宫也是一部争斗史,而且是血淋淋的,虽然赵构信誓旦旦向她保证,自己的皇后和几位皇妃都是通情达理、恭顺谦良之人,就像亲姐妹一样,但阿卡莎思忖良久,还是觉得自己留下来会更好。 自己也是一个不服输的人,赵构将黛米拉岛交给黛米拉,却让自己担任整个天竺半岛特管区大总督府幕僚长,这是仅次于五名常务理事的六号位,但其他几位摄政王都各自有自己的分管区,所以实际上,阿卡莎就是大总督府的二号实权人物,况且,她还是赵构敕封的“怡妃”,取自于怡虎居的一段难忘的经历。 这个结果,其实赵构早就想到了。她们的想法也不能说错,真要是把她们带回东京汴梁,皇后邢秉懿倒是大度,多次劝赵构充实后宫,但其他妃子是什么心态,这就不好说了,毕竟,这也是竞争者,万一诞生皇子,对前面的几位妃子,无形中形成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这样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赵构也就释然了。 阿卡莎却感觉有些对不起赵构,也的确舍不得赵构。但她清楚地知道,赵构的心思并没有在女人身上,自己的狮王放眼的是天下大同,注定是要一生变得四处奔波、跌宕起伏的。 “阿卡莎,你是一个十分聪明和非常称职的幕僚长,大总督府有你辅佐,我很放心,天竺半岛是我们的战略栖息地,阿卡莎,你要为我经营好这片热土,你的狮王需要它。”赵构脸色平静地对阿卡莎说道。 阿卡莎还没有开口,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赵构离去后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但至少目前的状态不争气。 汪若海很知趣地招呼大家静静地退了出去,整个大厅只剩下赵构和阿卡莎,赵构很自然的将阿卡莎搂在怀里,阿卡莎依偎在赵构怀里,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不想说,能和自己的狮王多待一分钟,都是一种幸福。 “狮王,你这两天是我的!”阿卡莎突然很霸气地说道。 第713章 丝绸南路通 赵构笑了,搂着的大手使劲将阿卡莎搂在怀里亲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低声说道:“阿卡莎,你真霸气,不过我喜欢。黛米拉怎么办?” 阿卡莎白了赵构一眼,玉手轻捶,嗔骂道:“你说呢?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总之如你所愿就是,反正我们也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赵构哈哈大笑道:“这个词语用得好,今晚上一定要‘惺惺相惜’。” 赵构如何不知道阿卡莎的心思,包括黛米拉,是一个女人,都会有这样的小心思,赵构能做到的,也就是“尽力”而已。 赵构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他还要找各军团的军团长进行谈话。军队的整合和训练,一定要有“紧迫感”“使命感”,武成的教导大队全部下放到各个军团,赵构给出的是八个月时间,要形成战斗力。而战略值班部队,要在十二时辰之内,完成集结拉动。 武成的司令,和别的军团司令不同,他本是海盗出身,被梁景收服之后,武家三兄弟先是在梁景的巡检二处基地参加了集训,然后被分配到水军,底子是野路子。 所以,他的训练方法上,多多少少带一些“野味儿”,对此,赵构也是有点担心,所以,比正常的军团多出两个月的时间,就是怕武成弄成一锅夹生饭。 但看到武成的训练大纲,赵构放心了。这个武成,把自己的精明最大化地利用到训练上,硬生生将每天正常的训练时间从五个时辰延长到六个时辰,按照赵构给出的时间节点,几乎多出了近20天的时间。 可不要小看这二十天的时间,这几乎把最后的合成训练又夯实了一遍,赵构不由得对武成有些刮目相看。 赵构安排好军事和政务上的一些部署、接见主要的官员和各个军团长,还需要七八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日升园最热闹的是顾巧巧的后厨。 武胜的第三舰队这次返航,护航的是一支庞大的运输船队,除了军队系统的运输船以外,更多的是大宋帝国各个商团的运输船队,其中通达商行的远洋船队最为壮观,集中了二十五条七千料甚至一万料的大船,武胜的第三舰队完成了舰队最重要的一次护航任务。 这次带来的最宝贵的财富,是各个大学、技术学院等高等学府毕业的毕业生,响应赵构的号召,远涉重洋,来到天竺半岛,投身到热火朝天的建设中。 因为学校打出的口号只有一句话:“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在天竺半岛等着你!” 不能食言,赵构也要为政务院的举措当一回实践者。说好要和这批开拓者见见面,谈谈话的,这是政治。 一来二去,赵构在天竺半岛注定还要待上一段时间,但让赵构想不到的是,阿卡莎和黛米拉“双美缠身”,居然让赵构将行程一推再推,足足推迟了半个多月。 赵构第一次感到,女人发起狠来,还真不好“对付”,尤其是阿卡莎,不要看她平时不苟言笑,但发起“疯”来,连黛米拉也甘拜下风。 阿卡莎的想法很简单,她需要狮王的后代来陪伴自己的余生。 于是,赵构只好白天忙于政务,晚上缴足“公粮”,而且是两人份的,这让赵构直呼受不了,可谓“痛并快乐着”。 分别总会到来,伤感无处不在。 一个月后,赵构在巡视最后一个军团猎豹军团后,在哈桑?普兰军团长的护送下,北上亚东、庭布(含卓摩、帕罗)地区,他要视察这一条南道丝绸之路的建设情况,沿着这条商道先到吐蕃,然后继续北上,进入大宋。 现在正是相对较好的一个窗口期,要是抢不出工期来,就要再等一年。还是那句话“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哈桑带着军团司令部直属警卫团的一个营,护送赵构北上。说是护送,不如说是陪伴,赵构对普兰摄政王的这位长子还是很欣赏的,典型的军人作风,做事严谨认真,曾跟随普兰一直在军中长大,是朱罗区非常有名气的小王子。 猎豹军团驻地为西隆,处于天竺半岛东北,但却遏制着整个中南半岛,西隆居高临下,俯瞰整个中南半岛,赵构在对汪若海的密令中,曾让他在半年之内,统一中南半岛,将天竺半岛和中南半岛连成一片,实现整个南亚次大陆和中南半岛的整合,成为大宋帝国疆域的一个最大的特管区。 “哈桑,汪大总督找你谈过‘猎豹计划’吗?”赵构骑在暴风上,问旁边的哈桑。 哈桑有意错后一个马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大总督已经和我谈过了,武成司令员也将整个计划方案文本下达到了军团。” 赵构点点头,继续问道:“有困难吗?” 哈桑笑了,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困难倒是没有,但有件事情可是有些挠头。” “哦,说说看。”赵构也是很有兴趣地问道。 “猎豹军团下属三个军,加一个直属快反师,在召开请愿大会的时候,都想当前锋军,争吵得脸红脖子粗,倒是让我有些不好取舍。”哈桑笑道。 “士不畏战,军心可用,这是好事。”赵构也是笑呵呵地说道,“但刀兵既起,就是生灵涂炭,蒲甘地区的原着居民,追溯起来,可到唐朝的羌族人南下骠国的历史,还是有些渊源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哈桑,记住,军事只是一种威慑手段,让其臣服才是目的,你要是不费一兵一卒统一蒲甘,这个蒲甘特管区第一任总督,就是你的。” 一句话,说得哈桑浑身着了火似的,在自己的坐骑上有些骑不住了,下意识问道:“大帅,真的?” “哎,可知君无戏言。”赵构也是一脸认真的样子。 “好,哈桑记下了,您就听我好消息吧。”哈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能马上回去,投入到解放蒲甘人民的伟大行动中。 新修的官道很是平整,这是用当地一种粘性很好的红土,加上石灰粉和粗砂,经过一定的配比,混合成三合土,以鹅卵石为基层,上面铺上半尺厚的混合土,用木夯夯实铺就,再用石磙碾平。两侧修筑排水沟,排水沟外侧,是石板铺就的人行道,两侧种植绿化带。这种道路设计是大宋交通运输部专门为天竺半岛设计出来的道路建设标准,很适合这个地区的气候特征。大雨后积水很快会渗入地下排走,有专门的道路维修工,将部分受损的路面及时修补平整夯实,保证道路的畅通。 赵构曾指示汪若海,整个天竺半岛的道路规划与建设,是重中之重,至于黛米拉岛的军港建设,则由军队来进行,不用大总督府操心,你只管修建官道就行。 天竺半岛典型的热带雨林气候,即使是旱季,也比其他地区降雨充沛,这就给道路施工带来很大的不便,施工难度加大。 赵构指示汪若海,一个是成立工程兵军团,建设一些重要的设施,二是将一些关押在监狱的俘虏、罪犯、反抗分子,组成劳改军团,严明纪律和奖惩条例,只要表现出色,有立功表现,就可以获得减刑或免刑奖励,如有重大立功表现和突出事迹,可以考虑重新获得户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有人。 这第二条才是最吸引人的,加上赵构指点的“让家属做工作”的措施,劳改军团所表现出来的激情和战斗力,甚至比工程兵军团的效率还要高。 比如劳改军团里面,有一个叫潘迪克?辛格的人,就发明了一种在筑路混合土中掺杂一种本地产的胡麻纤维,再夯实,这样修建的道路不容易起皮松弛,还有一定的韧性和硬度;还有一名叫沃克巴的,用海水来增加混合土的湿润和粘性,又不长草,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这一段长达一百里的道路,是劳改军团承建的,质量堪比工程兵的工程质量。 赵构现在就走在这条三十米宽的官道上,经过石磙反复碾压夯实的道路非常平整,有些湿润,是因为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但并不泥泞,马队走在上面,感觉很好。 赵构跳下来了,跺跺脚,踩踩路面,又走到旁边的人行道上看看铺设情况,也很不错,两侧的绿化带已经栽植,显得郁郁葱葱,每隔十里,就有一处供行人休息的驿站,每隔五十里,有军站;一百里有专门的养护基地,这些都是大总督府和战区要求做到的。 赵构此次出行,打出的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帅旗,沿途所有行人见到那面硕大的帅旗,平民扶胸揖礼,军队庄严敬礼。不少人得知大帅就是传说中的天神之子、骑龙跨虎之人,无不顶礼膜拜,个别人甚至跪伏在地,不敢直视。 但大多数人却带着无限的崇敬之情,想要一睹天神之子的风采。 赵构一袭白袍礼甲,胯下暴风神驹,扈从皆是虎狼之师,每到人多的地方,赵构有意放慢马队速度,还极为善意和亲和地和路边众人挥手示意,引发无数欢呼。 “哈桑,既然猎豹计划由你实施,你不妨以筑路为名,试探一下蒲甘的态度,如果合作愉快,那最好;如果拒绝合作,不妨再采取军事行动。还是那句话,能不动刀兵,最好不动,我们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告诉将士们,仗,有的是。还是要加强训练,我给了武司令八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这八个月,最好不要发动战争。当然,如果蒲甘不听话,该有的教训也不能少,到时候,武司令必然会下令的。你的任务就是带好队伍,修好路。” 赵构可谓语重心长,哈桑感觉自己好像大脑有些不够用了,都说跟着大帅长知识、长见识,这一下轮到自己,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赵构也是抱着珍惜每一分钟的心态,尽量把自己的思想和理念,灌输下去,至于理解了多少,那是个人的领悟能力大小和站位高低的问题。 “大帅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哈桑毕竟是跟着自己的老爹出生入死,也在身边熏陶多年,赵构的适时点拨,哈桑能够迅速理解和领会。 到达甘托克山口,哈桑告别赵构,带着队伍返回大营。 第714章 语重又心长 随着海拔变高,队伍的行进速度变慢,好些道路也只是铺设了路基,旁边的临时道路便变得有些泥泞,需要下马步行,才能勉强通过。 翻过山口,就进入吐蕃特管区辖区,也还是一条临时通道,但已经看出来,新开辟的官道比山南要窄一些,但也有近二十多米宽,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映入眼帘的情景,却让赵构心中震撼。只见道路施工现场,到处是低头施工的筑路大军,即使是刘勇和桑赞仁布这样的要员在这里,人们依旧各忙各的,从服饰上来看,都是吐蕃人居多。 山北地势陡峭,所以道路都是盘山而行,刚刚翻过山口,就看见前面一队人马在那里列队接应,呼啦啦飘扬的大宋帝国的国旗和黄龙军团的军旗下面,正是桑赞仁布和西南战区司令刘勇。 看见大帅的大纛,刘勇和桑赞仁布急切间迎上前来,有些气喘吁吁,一个施礼,一个敬礼,向赵构致意。 赵构跳下暴风,将缰绳交给岳云,迎上来笑道:“不是不让你们来吗?公务都扔下不管了?”拍拍桑赞仁布的肩膀夸赞道:“桑赞仁布,你壮实了,脸色很好啊。” 又捶了刘勇一拳,看着他脸上的高原红,心疼地骂道:“你不在大理待着,跑到这里干什么?” 刘勇眼里湿润,笑道:“大理特管区和吐蕃特管区都在西南战区,我这个西南战区司令现在主要是支持吐蕃特管区的道路建设,您说过这是一条战备官道,我要盯着才放心。” 一旁的桑赞仁布说道:“大帅,您得给刘司令下命令,让他回去休息,这两个月,他就没有离开过工地。” 赵构眺望远处,再看看热火朝天的工地,点点头说道:“你们都辛苦了!这个速度,比我想象中的速度快多了。” “仁布,吐蕃三年不纳税,而且国家财政要补贴发展基金八千万宋元,用于基础设施建设,你要抓住机遇,加速发展吐蕃经济,争取早日摘掉‘贫穷落后’的帽子。” 将赵构说到正事,桑赞仁布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些日子,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好多事情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现在都要总督府去想去做,还多亏刘司令员从中指点,让我多少不至于手忙脚乱。大帅,我这里需要人才,大量的人才。” 赵构一边走,一边指着热火朝天的工地,说道:“你看看,哪里不需要人才?各式各样的人才,哪儿都需要。这次天竺半岛特管区成立,已经吸引了大批的毕业生到天竺施展抱负,你的吐蕃也可以到内地吸引人才啊?这些国家都是有政策倾斜的,你不妨组织一个人才引进招商团,充分发挥你吐蕃的特点,吸引更多的毕业青年来吐蕃建功立业,就要看你的力度啦。” 桑赞仁布眼前一亮,是啊,自己只想到了向政务院哭穷,怎么没想到主动出击呢? “这次回去,李总丞的政务院会出台一些新的优惠政策,我们总的思路是开发大西南和建设大西北,夯实东北,重点发展东南,这是一盘大棋,需要聚集全帝国的力量,这是最好的机会,你们一定要把握好,我这算是提前给你们透了一些内幕消息,也算是感谢你们跑这么远的路,爬这么高的山,亲临建设工地一线,做出的一点回报吧。” 赵构笑着对桑赞仁布说道,他一路上就在琢磨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初步的眉目,回去后和政务院再商议出具体的方案,然后出台指导性文件。 刘勇一张脸变得粗糙不堪,让人很难想象出他才二十八岁。看到刘勇一张“三十八岁”模样的黑红的脸庞,赵构有些心疼, 刘勇是最早跟随自己的将领之一,是最早的五大军团成立之初就担任军长,宗泽老部下刘浩手下的第一勇将,一名典型的山西大汉,曾和刘浩并称“大刘相公”“小刘相公”。 “刘勇,我记得你两个儿子了吧。媳妇还是宗老给说得大媒,你家娘子是凤一的手下吧,叫……彩灵,哈哈,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刘勇,你婆姨现在在哪里?”赵构在和刘勇拉呱家常了。 “回大帅,她退役了,在隆德府老家伺候老人。”刘勇急忙回答。没想到大帅的记性这么好,还记得自己的婆姨。 “哦,退役了?我记得你们成亲的时候,你家婆姨彩灵就是上校军衔吧?应该转业安置啊?怎么回事?” “哦,大帅,是这样的,彩灵在新仓镇战役负伤,不太适合其他岗位的工作,当地保障局是有安置,卞和大总督还亲自过问了此事,是我不让彩灵说的,老人老了需要照料,我不能回去,只好让彩灵回去替我尽孝。不过,彩灵也闲不住,上次来信,告诉我想去学校当一名先生,我说由着你吧,不怕麻烦就好。”刘勇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有些躲躲闪闪。 “说实话!”赵构并没有理会刘勇的啰嗦,直接下令。 刘勇一愣,却迎面看见赵构犀利的目光,吓得刘勇一激灵,心里道:“这都能看出来,看来大帅出去这一趟,神灵附体了?居然能洞穿人心。” 急忙说道:“是这样的,彩灵断了一条胳膊。” 赵构明白了,说什么回去照顾老人,其实是老人在照顾他的婆姨。一个失去一条胳膊的女人,所经历的,要比一个男人更艰难。何况,还有两个孩子需要抚养。虽然退役安置金不少,但没有后期工作,彩灵也才二十多岁,正是创业的好时候,这也是一个要强的女人,不会让自己的男人就这样养自己一辈子。 赵构许久没有出声,久久凝视着远处曲折盘旋而上的官道,再看看满脸高原红和满嘴起着皮的刘勇,心里一阵发酸,眼睛也就湿润了,自己欠他们的啊! “东京不是有房子吗?怎么不接老人来住?”赵构追问道。 “去年倒是来小住了一段时间,可是父亲说住不惯,也吃不惯,回来非要回老家,说老家自在。其实啊,我爹是住怕了,每天都车水马龙的,把我爹吓坏了,您是不知道,我这大西南军区司令员,在一些人眼里,可是一个香饽饽,说白了,我爹是让他们吓回了老家。”刘勇倒是直爽。 “哈哈哈……”赵构难得的开怀大笑,对刘勇道:“你有个好老爹啊。” 如果刘老爹有什么想法,刘勇在东京的家会很富有,甚至想象不到富成什么样子。但就是因为这样,老爷子才怕给儿子惹麻烦,干脆一走了之,回到老家。老家虽然也有这样的人,但老人却能一口回绝,你在东京,谁知道背后会是什么大佬? 刘老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退与让。 赵构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刘勇就在后面陪着,桑赞仁布也是感慨,刘勇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刘勇这半年都在他的吐蕃特管区,他也是敬佩的很,有心想让他把家人接来,又想到这个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住下去的,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上好的藏药倒是捎回去不少,也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刘勇,我记得你是复兴五年加入的中兴党,还是宗老和汪副丞的介绍人,也算是第二批加入中兴党的老人了。我们中兴党的宗旨就是为广大民众服务,你做得很好,我很欣慰。但家庭也要照顾好,回去后,你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交给天赐,陪我巡视秦风路、永兴军路、两河路,顺便护送我会东京。” 刘勇心头一热,赵构这是借助此行,给自己放假回家省亲。赵构要是直接回京,哪有这么麻烦。两营一卫的扈从,谁能比? “是。”刘勇也不矫情,干脆利索地回答。 “仁布,吐蕃特管区的经济要搞好,听说勇亶有经商的天赋,不妨放手让他去把吐蕃的经济抓一抓,我看勇亶还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能在关键时刻站在你这一边,说明他很有政治头脑,你大可放心使用。吐蕃的自身造血机能要加快强化,不能老指着帝国输血。听说你将三千多年轻人送到东京各个大学深造,这个法子很好。但吐蕃大学要尽快建成,要在自己的土地上培养吐蕃自己的人才,才能留得住,用得上。”赵构对桑赞仁布说道。 “是,陛下。我计划两年之内建成吐蕃大学。另外,今年已经在日托、羌塘、青塘、马尔康、察隅、亚东、赛拉木、亚泽等十三个边境地区开设榷场交易,明年交易量会翻一番,预计就会实现经济自足,您给的三年期限,我有信心两年之内完成。”桑赞仁布信心满满地说道。 “好,大宋帝国就是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开创新时代的英雄,大胆去做,有帝国支持,吐蕃一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仁布,我还想带着皇后和爱妃们去你的吐蕃做客呢。” 桑赞仁布基地地满脸高原红,搓着手说道:“成,成!我给您盖一座最好的行宫。” 赵构严肃地说道:“不,你千万不要,你要是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会犯错误,我会不安的。” 桑赞仁布一愣,才想起赵构最反感为他做这些形象工程,急忙道:“是,我忘了陛下的嘱托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杜子美的这句话,我和你们共勉,要记住,广大的底层民众,才是我们服务的真正主人。”赵构有感而发。 桑赞仁布和刘勇点点头,在赵构身上,他们看到了一位伟大的君王忧国忧民的伟大情怀,这份魅力,才是让无数人心甘情愿跟随着他的脚步,无怨无悔地去追求心中的梦想。 一路上,赵构都会拉住道路两边的建设中,嘘寒问暖,道一声大家辛苦。当人们得知这就是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时,无不深受鼓舞,跪地祈福,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以至于赵构和他的马队都走出去老远看不见了,人们还匍匐在地,祈求长生天保佑自己的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715章 只争朝夕功 赵构一行,自吐蕃而北上,在逻些城小住,会见了吐蕃特管区五名分区总督和西南战区所属军团长以上将领。 现在的吐蕃特管区有单独的军区,军区驻军主力乃是夔牛军团,高力已经被任命为夔牛军团司令,整个军团含三个野战军团和一个雪狼机动骑兵师,全军扩编为十五万人,这也是吐蕃特管区能够供应的上限。 黄龙军团撤回大理,李璞的飞龙军团移驻秦风路青州地区整训,完成从北到南到西南再到西北的全地域轮训。 苗傅的第一军撤回大理,成立大理警备区,苗傅担任警备区司令。 顺着这条线路,赵构在规划未来五到十年的军事部署。他有一种预感,一种危机来临的预感。 赵构在吐蕃的行程是保密的,接见完各路诸侯,勉励了大家一番,赵构将沿途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最后在总督府和谢天赐、桑赞仁布两人,加上刘勇,又做了一次彻夜长谈,将吐蕃乃至天竺未来五到十年的总体发展规划一一阐述清楚,鼓励他们放手去干,大体的方针政策决定了,剩下就是执行力的问题,具体的实践工作,赵构不会去指手画脚,他也不可能事必躬亲,要学会放权和把总。 谢天赐成长的很快,将他放在吐蕃,还有统筹整个大西南的意思。谢天赐年轻有活力,汪若海老成有思想,这对黄金搭档,一定会将大西南区建设好。 叮嘱谢天赐要注意身体,高原的气候和环境,对谢天赐这样的年轻人何尝不是一种锻炼和磨砺。 小住三天,赵构率领两营一卫,在一个黎明时分,悄悄离开逻些城,转向东南,走墨脱、林芝、察隅一线,进入大理。 在察隅,赵构视察了位于吐蕃东南最大的榷场,榷场的建设大大出乎赵构的意料,这是一个占地近三百亩的大型综合贸易集散地,汇聚了吐蕃、吐蕃,大宋帝国几乎所有的商品,赵构在这里看到了通达商行、四海商行、兴隆商行、昌盛商行等许多大宋帝国知名的大商家的代办处,最为吸引人的就是进进出出的,全部是商用版的绝影车,几乎是早期的绝影车的两倍大,清一色的双挽大青骡。 赵构边走边问,从价格到进货出货渠道、税率、各种费用,包括安保措施以及政策落地执行情况。 一路下来,总体良好。不过,赵构敏锐地观察到,宋元的交易使用率,还不能完全实现离岸交易,还有很多货物实行易货贸易,难免会让一些奸商从中扰乱秩序,但还不至于影响大局。 进入大理,进驻宁园,算是故地重回。段正严亲自陪同赵构进驻。 赵构在宁园的会客厅接见段正严、李节、高顺贞、白慎、刘勇、韩栋、秦孝义、苗傅、段聪等军政首脑。 赵构先是指示段正严尽快完善从旦当到察隅的高等级战备道路建设。因为这条路面临横断山脉和西面的大雪山,道路修建的不是十分完善,尽管比以前的羊肠小道好多了,但还是远远没有达到赵构对战备道路的通路要求。 段正严这个大总督当得很是称职,虽然名义上是大西南区大总督,但吐蕃和天竺,赵构都安排了相应的总督负责具体的事务,他这个大总督只不过挂一个虚衔而已,赵构让他重点还是把大理先经营好。 赵构告诉他,一南一北,南有大理,北有塞北,这两个特管区是要做出表率的,段正严好歹是一国之君,塞北特管区大都督是赵鼎兼着,那也是大宋帝国的政务副丞啊,还有天竺是汪若海,吐蕃虽然是桑赞仁布,但幕后却是谢天赐,这哪一个单拎出来,也不是简单人物。 段正严何尝不知道这个布局?所以他的压力也很大,见了面,除了嘘嘘问暖之外,就是“叫苦”,和桑赞仁布一个调调,缺人。 白色军帐内,赵构和段正严相对而坐,旁边的红泥小火炉上咕嘟嘟烧着泉水,段正严新贡的春茶,氤氲的热气里飘散着一丝茗香。 “是啊,百废待兴,都缺人。我看你大理的手脚也不慢啊,不到一年的时间,洱海大学已经开始第一批招生计划,回头我给文教部打一声招呼,不仅仅是你们洱海大学,吐蕃大学、天竺大学等第一批的学员都可以适当扩招,加上招商引进,对第一阶段的发展,应该是能够解决一些迫切的问题。关键是经济要发展,教育要夯实,思想要抓牢,这三条,一定要牢记。” 李节是擢升至副大总督的,经济和文化领域归他管辖,遂接口说道:“陛下,大理三年计划五年规划说得清清楚楚,我们争取在五年时间以内,把大理打造成一个文化旅游大区,吸引全帝国的人们来这里游玩消费,段总督还亲自将洱海一带划为黄金规划区,我们虽然有困难,但更有信心。大理的手工业产品在各路都很畅销,我们计划今年上半年搞一个大理文化产品展览会,下半年搞一个大理风俗旅游节,一个走出去一个请进来,带动其他产业长远发展。” 赵构点点头,笑道:“不错,很有点子,说明是动了脑子的。要注意高质量发展,不要搞一些不切实际的噱头,信誉和质量,是发展的关键。” 李节急忙记下来,赵构的一些想法和指示,往往就是金点子银手段,好使得很。 赵构看着韩栋、秦孝义等人,也是倍觉亲切。韩栋的媳妇谢巧姑在皇宫当御厨,韩栋开始是被秦风选中,进了近卫军,后调入飞龙卫箭班,被赵构放出来历练,担任黄龙军团第九军军长,不过现在是黄龙军团军团长。 秦孝义是赵构最早嫡系禁军箭班秦风的儿子,黄龙军团第十一军“黑羽军”军长,不愧是秦风的儿子,就连带出的兵,都渗透着浓浓的羽箭特色。 整个黄龙军团除了高力的第七军留在吐蕃,在第七军的基础上,夔牛军团成为雪域高原的一支劲旅。 余下的第九、第十一军组成黄龙军团建昌府大营,韩栋负责。 “刘勇,黄龙军团要北上建昌府,目的你是知道的。有苗傅的第一军坐镇大理,足够了,何况还有毕方军团。苗傅,毕方军团今年下半年要全部完成整训,换句话说,关键时候,要拉的上去才行。 韩栋、秦孝义,你们的任务就是两个字‘练兵’,要练出一支精锐的军队,随时能拉得出,打得赢才行。刘勇司令员陪我要巡视,你们要各安其职,踔厉奋发,到时候,谁的兵厉害,让谁上。” 对这些当兵的,越直接越好。 没想到一旁的苗傅眼睛也亮了,追问道:“大帅,我们第一军呢?毕方军团呢?” 赵构哈哈大笑道:“本大帅一视同仁。” 别人不了解,像刘勇、苗傅、韩栋、秦孝义这些跟随赵构多年的老部下,岂不知大帅话里话外的意思?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那是没有准确领会老大的精神和战功不够,哪个军人不渴望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得有机会和给你机会的人。 依旧是小憩三日,赵构再次启程,北上建昌府,视察建昌大营后,接见建昌府总督陈龙,勉励一番,让陈龙百感交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赵构会专门接见他。 小住一日,第二天和韩栋、秦孝义、陈龙等人告别,入川进入成都。 成都府路总督尚柯出迎三十里,却让赵构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尚柯却是满心欢喜,谁不知道,越是陛下亲近的人,陛下骂得越狠,据说龙一还吃了鞭子。龙一是谁,飞龙卫龙头老大啊! 在成都府路没有停留,直接兵分两路,一路走陆路,龙四率领,直奔东京汴梁;一路随赵构上了军舰,顺着长江一路向北,到了荆湖北路秭归,弃船登岸,早有飞龙卫接到消息,等候在这里,包括荆湖两路总督,赵构的六哥,景王赵杞。 赵杞先是在政务院历练,因为确有才华,为人低调,做事勤勉,李纲几次上劄子,请赵杞外放一路总督,都被赵构驳回。 赵杞依旧踏踏实实做事,直到复兴七年,赵构才同意外放荆湖南路总督。 没想到赵杞上任一年,就将荆湖南路治理的井井有条,依靠长江黄金水道的便利,创造出了荆湖南路奇迹,成为第一批经济强路之一。 李纲索性成立两湖路大总督,统一指挥协调荆湖南路和荆湖北路的经济发展,这让赵杞有了施展拳脚的广阔舞台,复兴八年第一个季度,经济总量仅次于福建路和两浙路,跃居第四。 赵构是专门在这里接见赵杞的,本来计划是在江陵府,但赵构还要北上,时间不够了,只好让赵杞在秭归等着。 没有人知道赵构会见赵杞都谈了一些什么,只是知道君臣兄弟二人是长谈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赵杞是红着眼睛上船走的,不是道是熬得还是离别伤感。 赵构沿途继续北上,荆湖北路、京西南路到永兴军路,在京兆府,接见永兴军路总督唐重、秦风路总督钱盖、西道战区司令成闵、西护军司令孟春。 这次京兆府会议的规格很高,赵构在这里休整了五天时间,一个个谈话,尤其是成闵。去年八大战区司令对调,成闵从东道战区调西道战区,一下子从鸟语花香到了荒漠戈壁,况且西军彪悍,不知道成闵能不能驾驭得了。 但看上去成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赵构放心了很多。西道战区地理位置特殊,极为重要,赵构曾一度有将席贡调回来的想法,却被岳飞等人制止,说要相信席贡和成闵,这俩人,其实都是西军出身。成闵是韩世忠的老部下,而韩世忠则是老西军,不会有事。 实践证明,岳飞等人的眼光是对的,成闵的练兵,一如韩世忠的风格,粗狂中带着细腻,就连席贡也是赞不绝口。 最后,赵构叮嘱成闵和孟春,西军的训练,一定要加强,特别是孟春的西护军,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师扩建为军,三个军加上直属部队,十万人。 孟春眼睛贼亮,大帅这是要拿谁开刀? 第716章 返回东京城 复兴八年七月初四,在距离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后,赵构一行风尘仆仆回到东京汴梁。 东京已经很热了,正是酷暑之际,但皇后邢秉懿的静安居却很是凉爽。折不台按照赵构画出来的图纸,着实做了好些个新奇实用的东西,比如那个用水力带动的木扇,加上四周四角放置的冰块,让静安居以及皇议殿包括各个太后、皇后居住的环境大大改善。 折不台现在是大宋技术工程学院的教授先生,是赵构一纸调令将他调来的。折不台不仅仅表现在他的一手精巧的木匠活,重要的是他设计思路和实践能力的完美结合,是当下学校最紧缺的人才。 折不台这才叫鱼归大海,这才是施展他才华的最佳舞台。于是,他很快就融入了这个新环境,并且不到一年,就已经发明了十五项专利,至于小巧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 他设计的“活动式模块箱板”,运用到绝影车上,经过军队使用,可以缩短三成的反应时间,这在战场上可是保命的几分钟。 还有“双向驱动装置”,直接把绝影车变成了“四驱”,既能在前面拉,也能在后面推,战场上可以变换出各式工程车辆,大大提高了绝影车的使用效率,被评为复兴七年大宋帝国军事科技发明一等奖,奖金十万宋币。这几乎可以在东京买一处不错的宅子了。 赵构回京后,只是和李纲、宗泽、岳飞、韩世忠、梁景等人打了一声招呼,说要休息几天,便一头扎进静安居没有出来。 李纲和几名大臣巴不得让赵构休息几天,他们的陛下和大帅,在替他们在外面奔波了一年,历朝历代哪个皇帝能够做到? 皇后邢秉懿自然是高兴万分,在她眼里,什么也比不上赵构在自己的静安居老老实实地陪着一家老小让她高兴。 赵构这次出去了一年多,从去年七月的大整风运动后,赵构就开始了他的巡查,直到跨海出行,然后绕行一大圈,返回东京。 小别胜新婚,何况不是小别,是很长时间的分离。赵构也很想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们。从天竺绕道吐蕃再到大理一路上,虽然赵构不会接受各地的礼物,但像送给太后啦、皇后啦、妃子啦、孩子啦等的小礼物,赵构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李纲也劝他,水至清则无鱼,大事讲原则,小事显情分。你像汪若海、刘勇、包括谢雨、谢天赐等人,赵构还经常教育他们出门莫忘家人呢,何况送你的小玩意儿。 不过,赵构有一个自律,就是所有的东西都要造册登记,对于超过原则底线价值太大的东西,是要在自己的收入里面支付的,当然赵构不差钱,但这是规矩。 让刘勇陪着回了一趟隆德府的老家,看望了一下老人。开始可把老人家吓坏了,以为自己的儿子闯大祸了呢。 可不,这两营一卫上去就把隆德府锣鼓巷封了一个严严实实,就连隆德府知府也到不了跟前。 直到儿子让亲兵传话,说陛下到了,赶紧出门迎接,老两口和彩灵才急忙迎出来,刘勇和赵构已经来到了门口。 刘勇的老爹刘山河、老娘何月娥、媳妇赵彩灵在门口跪迎,却让赵构一手一个拉起两位老人,让刘勇拉起自己的媳妇,笑道:“今天不是以什么皇帝陛下的名义来的,你看,也没有銮驾仪仗,最多算是刘勇的大帅,咱可不兴这个,老人家,快起来。” 一路上赵构看到,这是一个三进的小院,以刘勇的身份地位,寒酸了一些,不过院子倒是蛮大。东西厢房和南倒房以及二院和后院,倒也规制。尤其是后院,后花园开辟成了一个演武场,很是符合刘勇的性子。 在刘勇家吃了一顿地地道道的农家饭,尤其是刘勇的老娘给泼的一碗辣子,让赵构直呼过瘾,大叫好吃。刘勇的老娘便专门为赵构做了一罐子带上,这次,赵构爽快地接了过来,还说要拿回去给太后和皇后尝尝。 赵构临走,亲笔题字“军人楷模”,告诉刘勇父亲,可以将此字做成牌匾,挂在大门口。 这份殊荣才是赵构真正给予的无上光荣,亲赐门匾,刘勇是军中第一人。 赵构知道,自此,刘勇的家人,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回到静安居当晚,将刘勇的事迹说给皇后邢秉懿,邢秉懿也是感动地掉眼泪,低声说道:“这些人豁出命、豁出去一切为咱大宋,其实,九哥,还是你的魅力,我从你接我出东京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这个道理,你说,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赵构拉住邢皇后的手说道:“二丫,你已经做得很多了。我听二春说,你每天都要下去慰问,学校、幼稚园、医院、军营,都说你是一位闲不住的皇后,都是赞美之词,就连太后,一见面就夸你,有你在,我很放心。” 邢秉懿依偎在赵构的怀里,拉着赵构的手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就是觉得你在外面谋大事,我呢,只有把这些小事情处理好,不要让你担心就行了,我一个女人家,其实什么也不懂的。” 赵构抱着邢秉懿,他们倒是很少有这样温馨的时刻,宫女都很有眼力劲的回避了,遂说道:“二丫,你做的这些可不是小事,都是大事,后方稳定,我在前方才能安心做事。我回来李总丞一见到我,就直夸你做事做得好,他这个政务总丞都说要给你请功的,还说让我好好陪皇后几天,皇后这一年多,很辛苦。你看,就连李总丞都毫不吝啬这赞誉之词,谁说二丫不能做大事。” 邢皇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看得赵构有些发愣,邢皇后看见赵构眼里不一样的神色,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九哥?” 赵构忽然夸赞道:“二丫,你笑起来真好看。”说完,嘴就撅了上去。 “哎呀,九哥,你……” 值班的宫女班长笑眯眯地将幔帐放下来,挥挥手,将所有宫女带出房门,不能耽误陛下的“大事”。 院中夜色如水,房内激情似火,静安居一片祥和! 赵构雨露均沾,各个爱妃均有照顾,饶是铁血硬汉,也有红香酥软的时候。 邢皇后严格赵构晚上就寝制度,必须至少间隔一天。这一天,邢皇后亲自监督赵构睡在静安居之外单独的小院“颐园”。这个小院在静安居的前面,一座单独的二进院子,是邢皇后为赵构建造的书房,一般来说,赵喜欢在这里读书和休息,有时候会接见一些重要的官员,有一个大议事厅,其次就是书房兼卧室,是赵构的小天地,是邢皇后亲自赐名的。 赵构在颐园休息的时候,邢秉懿不许任何后宫之人打搅赵构,而且命令高进或龙一亲自值守。 高进和龙一是唯一两名可以在静安居颐园留值人员,这是邢皇后特批的,后宫这一亩三分地,赵构说了不算,皇后说了算。 知道是为自己好,赵构也不矫情,况且,自己还真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单独处理。这个颐园,建造得非常好,虽然只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但后院花园、演武场都有,其实就是赵构在皇宫的权利中心枢纽。 颐园和静安居有角门相连,既是一处疏散通道,也是谢巧姑为赵构送饭的小门,因为静安居的厨房就在角门边上,也是为了照顾赵构的一日三餐和静安居这边的起居方便。 赵构很喜欢这里,几个孩子们也喜欢在这里和赵构玩耍嬉戏。 今天在老大赵神佑的带领下,五朵金花和赵坚赵强哥俩,一起来到颐园,赵构要问功课的。 赵构现在有三子五女,除了第三子五岁的夏王赵进和他母亲现在在西夏“省亲”以外,其余孩子悉数到来。 赵神佑和赵佛佑已经十二岁了,三女赵乾佑十一岁,四女赵坤佑十岁,长子德王赵坚八岁,次子宁王赵强和哥哥只差一个月,也是八岁。 这哥姐几个都在东京太学启蒙部上学,放学后先来邢皇后这里请安问好,然后在赵佛佑的带领下,给各自的母亲问好后,回到宜安居潘妃这里做功课、吃饭,然后在宜安居潘妃给他们安排的屋子里休息,过的是集体的生活,这是赵构要求的。 真正的大姐大是大姐赵佛佑,就连赵坚也要听大姐的。长幼有序,这是赵构必须交待皇后和潘妃给他们灌输的道理和家风。即使赵坚贵为德王,在大姐跟前,也得规规矩矩的。 从武科到文科,从绘画、音乐到书法、手工,赵构一一检查孩子们的学业水平,难得回来在家,赵构这个爹,还是要尽职尽责的。 赵构可没有架子,完全是一副好爹爹模式,满嘴的夸奖,从来不说不好,即使是赵强拿着一个扎得歪七扭八的风车,也让赵构抱起赵强一顿狠夸。 满院子都是笑声,这里有不少折不台送过来的玩具,赵构因地制宜开辟了一个儿童乐园,里面翘翘马、旋转滑梯和木马、小马车等,让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老大赵佛佑和二姐赵神佑则在一旁细心照看着。 “阿爹,我们都很想念七娘和弟弟。他们不回来了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赵构耳边响起。 赵构低头,原来是宁王赵强举着小风车,一脸的真诚说道。 第717章 皇后的顾虑 皇后邢秉懿,贵妃潘语蓉、德妃田春罗、贤妃姜醉媚、惠妃李飞雁、淑妃春妮、宸妃春姑、丽妃端木冬雪,这是赵构真正的后宫佳丽。 本来惠妃是要排在前面,但李飞雁却私下里和邢皇后讲,要按照进门前后来称呼,她就排在第七位,所以孩子们都叫她七娘。 在一起的时候,唯有李飞雁大大咧咧,什么都敢教,本来赵构是不让孩子们过早骑马的,不料李飞雁一瞪眼道:“党项的孩子出生就在马背上长大,也没有见摔死一个。” 其他妃子听到后都是惊得花容失色,这句话可是大不敬,好在邢秉懿知道李飞雁就是这副性子,有口无心罢了。 但也纵容了李飞雁,这几个孩子谁不爱骑马?所以没事了都撺掇大姐带着他们来惠妃七娘这里听故事、骑大马,一来二去,就连最小的赵强都骑得像模像样,不再害怕。 回想起这些,这些孩子可不管大人心里怎么想,童言无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尤其是赵强,七八岁的孩子,正是童心嬉戏的年龄,心里面还是渴望有一个比自己小的弟弟或妹妹的。 赵构心中忽然一动,是啊,复兴六年十月,李惠妃奉旨回西夏省亲小住,当初自己安排李继宗负责此事,快两年没有见到自己的惠妃和小儿子了,还别说,赵强这么一提,还是怪想的。 再看看现在的孩子们,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这两年,陪伴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少,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好爹爹,特别是对李惠妃母子俩,亏欠太多了。 心中已有主意,遂笑眯眯对赵强说道:“强儿,你想七娘和弟弟了?” “嗯,我想骑大马。”赵强稚嫩的声音。 “好好,咱们骑大马去。”赵构顺手将赵强抱起来放在肩膀“猴搂”着,把自己当成了大马在后院开始疯跑,惹得闺女儿子在后面追闹着,都要骑赵构的“大马”。 直到让所有的孩子都“如愿以偿”,倒是把赵构累的出了一身透汗,浑身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不一会儿,谢巧姑带着两名宫女,过来请赵构回静安居用膳,说是邢皇后知道孩子们都在,索性都在这里吃晚饭。 孩子们玩耍了一个下午,这个时候倒是胃口大开,只是赵构规矩大,要求严,饭桌不语,只听见孩子们唏哩呼噜的吃饭声,就连赵强都吃了两碗精米饭。 李纲还兼着太师的头衔,赵坚和赵强都是李纲的记名弟子,但李纲政务缠身,不可能按部就班来进行授课。欧阳珣两朝老臣,博学广闻,治学严谨但不刻板,现在是顾问委员会副会长,倒是很有时间来“顾问”一下两位皇子的学问,于是,欧阳珣也被敕封少师,说是协助李纲,倒是十有八九是欧阳珣在教导。还有一名少师是郓王赵楷,这个师父倒是尽心,只要有功夫,就会到静安居给授课,兼解解馋,郓王对谢巧姑做的香酥鸭那是馋得很。 圆真和尚不图虚名,但还是挂着一个少傅的虚衔,太傅是翠玄子道长。不过圆真的佛门内功平和浑厚,适合初学,打坐参禅也能磨磨性子,对哥俩的成长有好处。倒是翠玄子从孩子三岁开始,每个月的十五,将哥俩叫到朝阳宫,用自己炮制的“十二月份汤”浸泡十二个时辰,至今已经五年。 翠玄子熬筋骨,圆真和尚修内器,这哥俩,吃了大苦,但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其他几位姐姐,都是翠玄子在调理,翠玄子有一套独特的内功心法,适合女眷练习,后宫自邢皇后始,多有练习,受益匪浅。 尽管在孩子们面前,赵构没有流露出什么,晚饭后,自有潘妃过来领着他们到宜安居做晚课,静安居也只剩下邢皇后、田姜、二春和端木冬雪几人,陪着赵构说话。 邢秉懿皇后知道这几个的小心思,赵构已经在颐园连续工作了三天了,不知道在写什么,反正谁也不让去打扰。还是孩子们今天下午来了,赵构破例和孩子们玩了一个时辰,又陪着吃了晚饭,这可是不多见。 各位佳丽都是想趁着赵构心情好,说不定今晚会“皇恩浩荡”呢? 但心细的邢皇后还是看出来赵构有心事,对诸位佳丽盛装而来有些视而不见,这可不是他的性子,只有一种可能,赵构在想另外一件比这件事还重要的事情。 看赵构有些意兴阑珊,众位姐妹都看向邢秉懿皇后。 邢秉懿莞尔一笑,对赵构说道:“九哥,难得今晚诸位妹妹都在,大伙儿可都想听你在天竺的奇遇呢?上次说到了遇见大虫,可把我们吓坏了,今天趁着大家兴致高,我呢,代表众姐妹邀请您说书呢。” 邢秉懿笑眯眯地望着赵构,却不经意使了一个眼色,赵构心里有些发怵,再讲下去,可就不是大老虎的问题,而是“母老虎”的艳遇怡虎居的故事了。 这件事迟早要告诉皇后的,也好,趁这个机会铺垫铺垫再说。还有惠妃娘娘,也要拿个章程才好。 累了几天,也该放松一下。于是赵构笑道:“春妮,给我泡一壶酽茶,我今天专门给大家讲讲‘虎头岭有惊无险,怡虎居与虎共生’的奇遇。” 赵构喝了一口春妮递上来的酽茶,醇香浓郁,不经意间春妮的纤纤玉指在赵构手心里划了一下,赵构如何不知?却也只能假装不觉。 看了一眼已经双眸含情的春妮,倒也稳住心神,开口道:“话说那日夜晚,时近子时,我披衣出账,欲方便一下,骤然见一卧石之上,有一黑影……” 等讲到赵构和阿卡莎跌落悬崖后,一步步惊险无比的经历让一众佳丽或掩嘴而惊,或彼此紧握,听得是心惊胆战,又刺激无比。 “……这阵狂风过后,尘埃落定,一头白色黑纹硕大的老虎出现在洞口,但见这头猛虎长约七尺,脸如巨盆,尾似钢鞭,铜铃双目,虎爪铁钩,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只见这头猛虎紧紧盯着我,一动不动,是在威胁,也像警告。俗话说,护犊子的猛兽最可怕,我双拳紧握,扎好脚步,说心里话,你们的官家当时可是有点怕哩。但此刻不容我有丝毫犹豫和胆怯,只见雌虎一声长啸,纵身一跃向我扑来……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啊……”众人齐声惊呼,又长出一口气,二春更是捂着心口,直说“受不了,太危险了。” 邢皇后也是攥着拳头,旁边是冬雪在扶着,感觉到了皇后身体一直在抖动,真是担心又惊心。 “官家这都赶上凤楼铁嘴张了,您上去说一段,准叫好卖座。”姜醉媚笑嘻嘻地调侃道。 “是啊,管家,您这每次出去,都是惊天动地的,让邢姐姐每天担心您,您看看,连我听着都后怕。”田春罗一如既往地向着邢秉懿说话。 邢秉懿扶着冬雪站起来,亲自给赵构续上热茶,真情说道:“九哥啊,你看看这里面一大家子,外面一大摊子,哪个能离开你?以后,可不要再出去了,这让我们怎么放心呢?” 赵构喝了一口香茶,爽朗地笑道:“这不,你们的官家还生龙活虎地在这里吗?吉人自有天相,不要担心。不过皇后的话也要听,我尽量少出去吧,让别人去!” 众人这才笑呵呵恢复了精气神,彼此说笑着,还是春姑胆大,笑着问赵构:“官家,您把那个阿卡莎收了没有啊?可别说没收,那么一个大美女,你们又独处一室好几天,您没有想法?” 赵构难得脸一红,这让春姑撩到了他的内心深处,怡虎居的几天,他怎么会忘记呢? 忽然又想到黛米拉、阿卡莎,又想到临回来前那一段刻骨铭心“交公粮”的日子,赵构忽然有些伤感,摆摆手说道:“唉,不提也罢。来人,去请潘贵妃前来,皇后,你留下,我有事和你们商议。其他人暂时先回你们的住处,咱们有时间再往下讲故事。” 赵构说得客气,但态度却不容置疑。大家看到赵构要和皇后、潘贵妃商议事情,觉得一定是大事,因为后宫之中,邢皇后是总领后宫署理使,潘贵妃是协领后宫署理使,这一正一副都要在,想必肯定会是大事。 潘贵妃满怀疑问,不知道叫自己过来有什么事情。不会是要来自己的宜安居过夜吧?前两天刚刚从自己的宜安居走的,自己可是一天没下地,就连孩子们的功课也是换成了在赵构的小院子玩耍。这个管家,简直就是一头雄狮猛虎,差点让自己散架。要是这样,自己无论如何要“发扬风格”的,雨露均沾,皆大欢喜吗。 等到了皇后的屋子,发现可能是自己想左了。赵构和邢皇后一脸严肃坐在哪里,见自己进来,示意坐下,赵构先开口说道:“今天特意叫皇后和贵妃来,是有一件事情和你们商议一下。” 潘语蓉“噗嗤”一下乐了,自己的管家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于是笑道:“哟,官家,您这是遇什么大事了,自己都做不了主,还要烦劳邢姐姐凤驾?” 邢秉懿一瞪眼,笑骂道:“二妹如何这般说笑,官家还没有说,咱们怎么知道什么事情。” 这就是邢皇后的聪明之处,话里话外,几透着亲切,也向潘贵妃言明,官家并没有事先和我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我想把惠妃接回来,不知道你们怎么想?”赵构也不绕弯子,直接说了出来。 邢皇后和潘贵妃俱是一愣,当初李惠妃以省亲的名义回西夏,她们还以为就是回娘家看看,这也是人之常情,也没有多想。 但李飞雁一住就是两年多,这都快三年了,还没有信儿说要回来。中间,可是让邢皇后犯过嘀咕,这娘家,住得时间也太长了吧。 曾话里话外和赵构提过,但赵构随口说了一句:“她爱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且不要管她,随她去。” 越是这样,邢皇后越是没有底,也曾问过李纲,李纲只是说,官家也没有和他提及此事,他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李纲是出了名的拗相公,只知道公务,根本没时间揣摩这些,在他看来,惠妃娘娘回娘家住,只要她高兴,愿意住多长时间都行,不是还带着夏王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邢皇后知道李纲的性子,越是这样,越发觉得心里没有底。别人可以不去想,但自己是皇后,是整个后宫的总领署理使,说白了,这个后宫好不好,就看你管理得如何。 李惠妃外住近三年,这里面有什么说道没有?邢皇后知道,两福宫已经有些风言风语,还是朱皇后悄悄告诉她的,至于外官,她不是十分清楚,但肯定有,只是她不知道,或者传不到她耳朵里。 邢皇后可不是简单人物,思前想后,趁着赵构远征天竺,通过给孩子们上课的机会,召见了郓王赵楷,要说最知道赵构心思的,一个是郓王,一个是副丞汪伯彦。 赵楷见皇后正式垂询,自然不敢大意,思忖着说辞,却又不敢讲得太过直白,邢皇后端庄贤惠,署理后宫井井有条,一片祥和,赢得内外的一致赞誉。赵楷即使知道自己这位九哥的心思,也不能说出来,会伤了邢皇后的心,不仅仅是邢皇后,还有潘贵妃呢。 总算顶着一个状元公的身份,赵楷出了一身透汗,才婉转、委婉、曲里拐弯地将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出来三分。 三分足够了。 邢皇后的脸色有些苍白,喃喃道:“不是这个样子的,不是这个样子的。” 赵构也是心里发虚,这要是九哥赵构知道了,说不定会骂自己一顿的。私下揣摩上意历来是大忌,何况还说出去。即使自己是亲哥哥,又咋样? 但邢皇后垂问,有不能不回答,这个差事不好办。 遂说道:“皇后娘娘也不必多虑,我想官家绝对不会是冲着您去的。不过,现在朝廷之上,隐隐约约有些暗流,也是事出必然,我想,官家也是出于谨慎,也是在保护您,您不可想歪了。” 邢秉懿一想,也是这么一个理儿。赵构要是和自己说了,自己是阻拦?还是同意?都不是最好的回答。最好的局面就是自己装作啥也不知道,但不能啥也不惦记,唉,这个角色,还真不好当。 不过,经过赵楷这样一说,心情好些了。赵楷又小心翼翼说道:“皇后娘娘,您可以在不经意的时候,提一提惠妃的事情,您不提,别人更不能提。” 邢秉懿点点头,冲赵楷笑道:“还是三哥明白,我听你的。” 但邢秉懿既然有了疑问,还是要弄清楚的。上次赵构被人下了镇魇,汪伯彦的表现可圈可点,分析问题很是一针见血,有眼光,有见识。至于别人都说汪伯彦有野心,倒是不怕,官家还总说,没有野心的人,是不会有热情去思考问题的。 去年春节团拜,邢秉懿找了一个借口留下汪伯彦,借此提出了心中的疑问,请教此事。 汪伯彦也是没有想到皇后会问及此事,还直言不讳询问他对此如何去分析此事。 汪伯彦可不是赵楷,赵楷还敢说三分,自己是一分也不敢胡说的,涉及天家子嗣大事,一句话不对,是要掉脑袋的。况且,皇后单独召见自己,尽管有借口,但纸里包不住火,梁一刀的安情局可不是吃素的。 看出汪伯彦的顾虑,邢秉懿便道:“汪副丞也不要有所顾忌,这些,我都会和官家说的,您是前辈,我只想知道官家的想法,夫妻同心才能其利断金,官家这些年多是在外奔波,我们聚少离多,好些事情无法及时沟通,怕的是出现相左之念,误了官家大事,您不要多心,咱们就是一次很普通的谈话而已。” 汪伯彦搓着牙花子,心里道:“这个话,可不好谈。其他的都好说,这个话题,可是有点沉重。”不过,对邢秉懿,汪伯彦是非常尊重的,也不能拒绝。 斟酌再三,汪伯彦只是说了三句话:“皇后娘娘,一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二是被动不如主动,三是态度决定一切。最后还想说一句题外话,娘娘放心,外面对娘娘,犹如对官家。” 邢秉懿玲珑剔透之人,如何不明白汪伯彦言外之意,这才有了赵强童言无忌之问。 第718章 君臣意相左 经过和邢皇后、潘贵妃商议,赵构决定去接李惠妃母子回国。 当然,还需要一个理由,不过,十月初一是延合大联盟成立纪念日,今年正好是宋国轮值国,也是大宋帝国第一次以轮值国的身份参与延合大联盟事宜,因为首个轮值国是西夏,这是赵构给予李乾顺特有的荣耀。 赵构本就想再次出使西夏,因为大势所趋,大宋帝国的延合大联盟需要更进一步发展,西夏是最为关键的一步棋。 赵构心中的真实想法,就是将延合大联盟成员国,变为大宋帝国特管区,一如天竺、吐蕃、塞北(原金国)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为此,赵构做了上中下三策论。 一是上策,实现政治统一,和平改制,实现在大宋帝国领导下的一国多区制度,以此来实现大宋帝国真正的大一统。 中策是维持现状不变,但军事、经济将完全被大宋帝国控制,只是维持各国的政治体系,存下一个脸面。 三是撕破脸,大宋帝国进行军事干预,流血的政治。 不过,赵构倒是不怕开战,整个西夏的军队八成在自己手里控制着,李乾顺只要不犯浑、不糊涂,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最不确定的是耶律大石的西辽,其版图疆域甚大,但据红隼发回来的情报显示,西辽对大宋的依赖程度越来越大,尤其是农作物和粮食,这些年,大批的专家学者响应国家号召,为开发大西北建设延合大联盟而奉献青春和热血,投身到这个西域沿线的大开发中,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但最大的成就,就是宋元体系在延合大联盟的成功登陆并迅速推广使用,所有贸易均以宋元结算。 这次不是要大家表态,是要吹吹风,好处吗,自然是要给足的,比如李继宗,如果不加入宋国体系,也就是个尚书令,如果成为大宋帝国的一员,极有可能成为一方封疆大吏。要知道,大宋帝国的任何一路,都堪比一国。 这件事情,早在赵构出征天竺之前,已经交代李纲和岳飞,在政治军事上要着手开始准备,这一年多的时间,无论是政治上、军事上、还是经济上,延合大联盟体系愈加牢固,紧紧围绕大宋帝国这个核心,发展和壮大,在各国飞速发展的同时,大宋帝国的控制也越来越硬。 赵构这两天就是在完善这份报告,过两天召开的大宋帝国中兴党常务会议,就要讨论这件事情,这是天字甲一号秘密,一定要控制在少数人范围之内。 七月二十四,赵构在皇议殿召开中兴党常务会议,李纲、宗泽、汪伯彦、赵楷、岳飞、韩世忠、梁景、赵子明等九人参加,史称“九人会议”。 皇议殿四周戒备森严,高进和龙一一内一外,负责本次会议的安保工作,滴水不漏,飞羽难侵。 皇议殿的大厅,中间一张长条形的黄花梨桌几上,八盆鲜花怒放,给皇议殿会议厅带来阵阵清香,两架硕大的木扇,在地下水道的带动下,不急不缓地转动,有调节进水阀可以控制转速,加上四角托架上摆放的巨大冰块,整个皇议殿凉风清爽,舒适惬意,再喝着冰镇的酸梅汤,宗老头直呼过瘾。 每个人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次会议的提纲,没有名字,只有一条条的具体细则,而且,最后面标注“阅后即毁”,说明这是不能留档的。 每一个看完的人,都会将手册放在身后的小几上,自有岳云收回,直接扔在一旁的一个小火炉里,有烟道直通房顶,不会产生一丝烟雾。 等到大家都将目光收回,赵构平静地问道:“大家既然看完了,有什么章程,不妨提出来大家参议一下。” 这个时候,一般是李纲先开口的,见大家都看着他,李纲也是沉思了一下,斟酌说道:“说心里话,我这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斗胆请问陛下,您这是已经确定了的想法,还是尚未确定,来征求大家的意见。” 赵构笑道:“这是我的想法,但还没有形成决议,所以不会留档。今天召集大家前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大家畅所欲言,有什么,不妨直说。” 李纲从心里是不太赞同,这个手笔太大了,李纲身为政务院总丞,自然是站在这个位子来考虑。 “陛下,既然这样,我先抛砖引玉。这七八年时间里,我大宋帝国的版图,几乎比太祖创业时期扩大了一倍有余,这都是您的丰功伟绩。我大宋帝国现在政治清明,国力昌盛,威名远播。但也百废待兴,亟需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如果再西扩,先不说结果如何,就是面对延合大联盟的各位君王,我们大宋帝国历来称礼仪之邦,这骤然吞并,如何开口?史书上如何写?西域多是蛮荒之地,条件恶劣,大军行动,所需供应会是一个天文数字,我担心会严重影响大宋帝国下一个五年计划的实施,弄不好,这刚刚攒起来的家底,可就垫进去了。陛下,这件事情,的确需要三思。” 赵构点点头,说道:“李总丞的意思,是暂缓或延后?” 李纲点点头:“恕臣冒昧。” 宗泽开口道:“大帅,老臣忝齿七十有三,已是鬼差叩门的年纪,别的不说,靖康元年的耻辱,至今历历在目,刻骨铭心。您在军事学院的演讲中,常讲这样一句话‘真理只在火炮射程之内,尊严存于宋刀锋利之上’,可谓振聋发聩。老臣闲来无事,多有反思,倘若不是大帅振臂一呼,率领我们奋起反抗,恐怕今天诸位,怕是沦为金国附庸,何来这煌煌天朝盛世?大帅,宗泽年迈,尚能日啖斤肉,愿为开疆拓土之先锋!” 得,一文一武出现了两个意见。 大家有些发蒙,别人尚未说话,只见岳飞起身道:“大帅,飞不想当这稳稳当当的平北侯,只要大帅一声令下,何劳宗老大驾,岳飞请战!” 韩世忠随后也表示了请战的决心,还请赵构将自己的两子调回,参加西征。韩家一门父子三人,愿为西征先锋。 这基本上代表着军队的意思了。是啊,没有仗打,军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况且,这两年赵构对军队的改制一天也没有放松,这是为什么? 看到连宗泽都反对自己,李纲有些挂不住脸,低声说道:“诸位,咱们现在的和平环境,不正是靠咱们军队打出来的吗?可是,咱们牺牲了多少优秀的子弟兵?我李纲也曾担任东京防御使,城上城下的累累白骨,也时常萦绕心中,至今尚存。每每想起来,我总是感觉是自己无能,愧对这些人的家人,更愧对陛下的隆恩。非李纲畏战,只是我们现在这样做,值得吗?稳妥吗?” 这个时候,第一副丞汪伯彦不能不说话了:“陛下,方才李总丞和宗老的话,都有道理。以微臣愚见,不妨这样考虑,一是继续积蓄力量,陛下的这盘大棋太大,需要好好布置才行。二是加快军队改制步伐,您提出的合成集团军的建设,我看就很好,陛下高瞻远瞩,非我等能及也。三是派遣使臣,加大出使西域的力度,一来使我大宋帝国威名远播,二来也借此探查各地动态,做到心中有数。四是加快新晋各区的建设力度,加快造血机能,尽快为我所用。一个强大的帝国,是任何势力不可阻挡的。” 赵楷接话说道:“我赞同赵副丞的意见。这次和子明出使塞尔柱帝国,也是大开眼界,西域的文明程度,丝毫不亚于我们。塞尔柱国的大苏丹桑贾尔就是一个枭雄,他下属共有十三个加盟小帝国,整个塞尔柱帝国的版图几乎相当于我大宋帝国的一半,但其发展程度还是不错,不过,他们没有所谓的工业发展,军事上尚不能和我大宋帝国相抗衡。我们一路向西,路途遥远,只有一击之功,倘若打成胶着,对我们不利。陛下,我觉得赵副丞的意见中肯,臣附议。” 在座的只有梁景和赵子明没有说话,赵子明是陆军司令,这些年,赵子明只抓了一件事,就是按照赵构的军改进行整训,一多半的时间都泡在各大战区,又陪同赵楷出使过塞尔柱帝国,他的话,也很有分量。 赵子明遂开口说道:“大帅,军队合成化建设才两年,许多新设备尚未形成战斗力,西道战区成闵司令员快成了教导大队大队长了。这次和赵副丞出使西域,沿途看到的,见到的,很多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您常说,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事缓不得,在这件事情上,我的建议是延缓一年到两年,等军队完成合成化改装和训练,不妨再考虑。” 这些话很中肯,难得赵子明能够考虑这么细,这么长远,赵构点点头,表示欣慰。 最后看向梁景,笑道:“我说梁景,你是咱大宋的安全第一人,你来说说看。” 既然赵构点将,梁景缓缓说道:“大帅,李总丞、宗老,各位大臣,梁景斗胆直言,任何军事行动,一是要建立在政治之上,只有需要不需要,没有行不行;二是任何军事行动,要建立在完整的情报琏上,没有情报支持,即使局部几场胜利,也会代价很大。但要想彻底消灭敌人,情报才是最犀利的武器。目前安情总局的触角,鉴于保密,我不能透露太多,但要想对西域发动全面的战争,梁景觉得还是有些吃力。大帅,梁景尚需至少一年时间完成全面布局,至于效果,还要到时候才能说。但延合大联盟框架内,梁景可以打包票,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宗泽、岳飞、韩世忠主动请战,是一种军队的态度,赵子明是立足实际,提出具体的方案,都是实打实的话。 李纲、汪伯彦的考虑,更多的是全局利益,更长远一些,也符合他们的职位和身份。 总之,都是肺腑之言,也是掏心窝子的话,这才是赵构希望看到的。如果赵构拿出这份草案,大家出奇地一致,反倒是让赵构会心生警惕,这不是一团和气,这是政治,这是国家发展的大事。 赵构很欣慰。 赵构坐在那里,手指在有节律地敲击着桌面,这是赵构多年来的习惯,意味着开始陷入了少有的沉思状态,大家屏住呼吸,不敢言语,唯恐打断赵构的思路。 许久,赵构起身,开始在大厅踱步,一边走一边徐徐说道:“今天这个会议,我很欣慰,知道吗?我最怕大家一上来就齐声同意,叫嚷着官家大帅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局面。恰恰相反,现在的这个样子,才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大家秉持公心大义,站在各自的站位立场看待这个问题,尤其是李总丞,您这个拗相公,我希望您继续拗下去啊。” 一席话,说得李纲满脸通红,这是激动,也是感动,能跟随这样一位君王,虽死无憾。 “宗老虽老,雄心不老;鹏举和良臣军中柱石,锐气依旧;郓王和赵副丞老成谋国,建言良策;子明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军改先锋,当仁不让;梁景也不是以前的梁景了,成熟了,也更加稳重了。我很欣慰啊。” 众人起身揖礼道:“我等当为大宋帝国齐谋共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说得好啊。你君臣齐心,何愁天下霸业不成。既然大家统一了思想,这份草案,都记在心里便是。汪副丞,回去之后,依照今天会议思想,拟出一个新的章程来,时间吗,就以三年期限,考虑要全面一些,党政军民各个阶层,都要考虑到。我也是有些心急了,我自己还常说,有些事,急不得,可遇上事情,自己还是急躁了一些,伯纪公,你还是要时常敲打敲打我才行。”赵构握着李纲的手,十分真诚地说道。 “李纲不敢,唯尽本分而已。”李纲心中感慨万分。 “宗老,还是那句话,家有一老,犹有一宝。您是我大宋帝国的老宝贝,明年寿诞,我还给您隆重庆祝。” 宗泽哈哈大笑道:“您多赏我几瓶红一品就行。” 赵构也是笑道:“听孩子们说,您都舍不得喝。别的不敢说,这红一品,您敞开喝就是。不过,还是要叮嘱李百全,您要适量饮酒,才对身体有好处。” 宗泽顺杆爬:“大帅,这可是您说的,到时候我可是往您要的。”一副孩子气的模样,皇议殿里笑声不断。 中午赐宴,不谈公事,只谈生活,让大家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岳飞和韩世忠联手,开始叫板赵子明和梁景,就连赵构也忍不住多喝了几碗,宗泽更是酒到杯干,喝得老脸微红,直呼过瘾。 就连一向自律的李纲,也架不住众人热情,连喝了好几杯,已是微醺,忍不住击节而歌: “古来夷狄难驯,射飞择肉天骄子。唐家建国,北边雄盛,无如颉利。万马崩腾,皂旗毡帐,远临清渭。向郊原驰突,凭陵仓卒,知战守、难为计。须信君王神武。觇虏营、只从七骑。长弓大箭,据鞍诘问,单于非义。戈甲鲜明,旌麾光彩,六军随至。怅敌情震骇,鱼循鼠伏,请坚盟誓。” 一阙《水龙吟古来夷狄难驯》,声音高亢,众人皆合拍齐歌,就连赵构也忍不住拔剑伴舞,一套“太极醉剑”舞出,合拍合律,众人一时痴迷百状。 赵构一个收势,持剑而立,大赞“好词,谁说夷狄难驯?敌情震骇,鱼循鼠伏,请坚盟誓,哈哈哈,伯纪公,文武全才,赵构佩服!” 一场酒,把君臣合为一体。多少年后,在座的谈起这次会议,印象最深的,就是官家的“醉剑”合着李总丞的水龙吟,成就大宋帝国君臣的一段佳话。 第719章 一路向西北 复兴八年七月底,赵构以大宋帝国皇帝、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义,正式出访西夏,顺便参加八月十五在西夏召开的延合大联盟第五次峰会。 通知早就发出去了,各国首脑陆陆续续启程前往西夏王城兴庆府。 这次赵构高调出访,陪同人员政务院有郓王赵楷,赵楷还兼着外交部部长呢,政务副丞陈遘、张确、章振;军队系统有枢密院枢密使岳飞、副使韩世忠,加上安情总局局长梁景,规格不低。 沿着京畿路一直向西,有一条05号战备官道,是五纵五横的最中间的一横,东起山东东路的海州,西至秦风路洮州,再往西,就进入吐蕃碌曲,洮州到碌曲的官道正在扩建,预计今年年底会建成。 这是一条连接大宋帝国中心腹地东西走向的大动脉,所以官道的设计和建造以工程兵为主,辅兵和役工为辅,全部是条纹石板铺就,双向四车道,二十五米的道宽中间用深色石条区分开来,两侧各有四米应急停靠车道,在外面是三米人行道,最外侧是绿化带。 从空中俯瞰,这就是大宋帝国的高速官道啊。 赵构的车队规格高,但人数并不多,两营一卫依旧是一个千人队的护卫力量,只是绝影车倒是几十辆,既然出访西夏,加上参加峰会,必要的礼物还是要准备的。 一路向西,先到京兆府休整一天,会见了永兴军路总督唐重和西道战区司令成闵、安情总局西北分局局长左吉。 任霄已调任西南局任局长,东北局是张大梁的地盘,而东南局局长则是龙啸天的长子龙在野,王氏双雄王孝杰王孝瑞哥俩,现在担任梁景的总局助理。 第二天,在成闵、唐重、左吉的陪同下,转道向北,沿着纵向的02号官道,向延安府进发,在延安府再次休整两天,会见了延安府西、中、东三边地区(定边、保安、绥德)总督兼延安知府崔叔原,授予崔叔原一个子爵封号,还要让赵楷代表政务院宣布一个任命,任命崔叔原接替钱盖,担任秦风路总督,是对崔叔原这几年出色政绩的一个褒奖。 崔叔原是唐重提拔起来的年轻官吏,也是一个拼命三郎。复兴四年十月成立延合大联盟,崔叔原的延安府所在地肤施县,建起安塞军事训练基地,这个崔叔原就是东道主,还是一个非常称职的东道主;复兴六年支援抗金前线,调度后勤供应,安置伤兵,政务、军事两方面表现出其过人的能力,立有大功。 复兴七年,被赵构特批将三军(定边、保安、绥德)划为延安府管辖,设立三边地区总督,地区总督府归永兴军路总督府管辖,治所还在延安府肤施县,是唯一一个大宋帝国原区域设立的地区级别行政区域。整个永兴军路西起庆州,中连鄜州,东到丹州,这条线以北地区,全部归三边地区总督府管辖。 赵构有意将崔叔原升任秦风路总督,源于唐重在协助张悫处理范致虚一案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协助唐重稳住永兴军路的,就是崔叔原。崔叔原稳定住了京兆府,也就稳定住了永兴军路,继而将秦风路和内地割裂开,解除了后顾之忧,才让赵构腾出手来全身心放在抗金大业上。 原秦风路总管钱盖毕竟年龄大了,几次上劄子祈求致仕养老,赵构当时还在对大理用兵,后来扩大到天竺半岛,没有顾上,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两年。但也正是这两年,永兴军路的建设和发展起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固然有唐重的作用,但不可否认的是,赵构对崔叔原的政绩高度欣赏,正如现在,一进入三边之地,无论是道路建设,还是水利工程,就连经过的各个县府建设,也是不让京畿路治下各府县。 赵构也算是故地重游,依然驻跸延安府凤楼天魁楼。不过,还没有忘记,让崔叔原将自己第一次微服出使西夏时入住的“老客客栈”掌柜的杨不易叫来,表示了上次的感谢,顺便问一下民情。 杨不易始终并不知道上次接待的是大宋帝国的官家赵构,一直以为是通达商行的一名大掌柜的。 忽然被地区总督大人召唤,还以为是崔叔原要见自己,和崔叔原还是熟悉得很,老杨头一直对这位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崔总督大加赞赏,不仅仅还是老杨头,所有三边地区的军民百姓,都对崔叔原的另外一个称号最熟悉——“崔青天”。 杨不易的老客客栈,现在已经是延安府除了凤楼的第二大客栈,现在虽然还叫老客客栈,但却在三边乃至整个永兴军路开设了十几处分店,这两年和西夏的贸易,有一半的货物流转是在三边地区,也让老杨头的生意日渐兴隆。 看到崔叔原亲自在凤楼门口迎接,老杨头心里有些小得意,面子大啊。但可不敢托大,趋前揖礼笑道:“老崔,怎好劳您大驾。” 还别说老杨头的称呼没有规矩,这是崔叔原最喜欢老百姓叫他老崔,除了衙门官吏在公事上,崔叔原在私下场合,倒是蛮喜欢“老崔”这个称呼,接地气。 “老杨头,今天可别嬉皮笑脸的,有贵客见你。”崔叔原一把拉住杨不易,一边走,一边交待他注意事项,倒把一个老杨头弄得有些迷糊,“什么人物,比咱崔大都督还牛?” 一进凤楼二院,老杨头马上觉察到不一般,就连崔叔原都要一次次验看腰牌,而且,每一道门口,都会有接应人员问清楚,才陪同二人进入,没有接应人,就连崔叔原也是进不去的。 老杨头下意识东张西望想看出一些端倪,却被崔叔原低声呵斥道:“老杨,别乱瞅,这里规矩大得很。” 吓得杨不易急忙低下头,但就在这一瞅之下,就发现这里的护卫远远不是他见到过的那么简单。 来到三院天魁楼,就听见大楼一层传来爽朗的笑声,几句乱吵吵的话,杨不易听得不甚清楚,只见带队的队长向门口一名黑衣男子禀告:“报告大队长,崔总督和杨先生来了。” 还不等黑衣男子搭话,却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哦,是杨掌柜的来了,快请进来,都是老朋友了,龙一,快请。” 黑衣男子撩开门帘,单手一摆,客气说道:“崔总督、杨先生请!” 崔叔原点头示意,杨不易急忙揖礼,二人进的屋来,却见屋内大厅凉爽之极,四五个人或坐或立,正在吃着西瓜,见崔叔原和杨不易进来,也不起身,只是点头示意。正中一名年轻男子向外而立,不怒自威,却见崔叔原赶紧趋前两步,向男子揖礼道:“臣崔叔原参见陛下,杨不易已经带到。” 说完,急忙冲杨不易说道:“杨不易,赶快参见陛下。” “陛……下……”杨不易还算脑子灵活,急忙叩头道:“小民杨不易,参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构笑道:“杨先生不必多礼,快起来。咱们是老相识了,上次承惠贵店提供方便,记忆尤深,今日再临故地,这说什么也要见见老朋友的。来来来,看座。” 自从谢雨留在天竺,岳云便成了大帅帐前参议,顺带着憨态三宝成了四宝,加上了杨再兴。这次出来,赵构又提调了韩栋的儿子韩新生做岳云的副手,加上曾小乙,又凑起来一帮子年轻人。 韩新生已经搬过来一个墩子,杨不易可不敢坐,又不敢不坐,满头大汗,倒是崔叔原,在一旁已经吃上了,见杨不易的紧张样子,笑了,随手递上一块西瓜,笑道:“老杨,介绍完了,官家也让你磕头了,那就是这套礼仪过去了,官家最喜欢随意一些,你老杨头平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吭哧”,一口下去,满嘴西瓜汁,狼吞虎咽的吃相,倒让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对,老杨,嗯,这个称呼好。你别拘谨,来来来,先吃一块西瓜去去暑气,完了我给你介绍介绍在座的大佬们,没有这个机会,你如何认识这些实权人物?”赵构有心让杨不易放松一下。 杨不易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很快调节了自己的心态,放下西瓜说道:“不忙吃,今天真是我祖上积德,再次见到官家,还能认识这么多将军、相公,那就是祖坟冒烟了。小人杨不易有礼。” 要说这商贾之人,最是有眼力,杨不易管理这么大一大摊子,虽属不易,但也足见其过人之处,能在三言两语中迅速平和心态,和大家拉近距离,就冲这一点,这个杨不易,不简单。 “杨掌柜的,来,这是咱大宋郓王殿下、政务副丞赵楷,这位是副丞张确,你应该听说吧,这位,西道战区司令成闵,这位……” 赵构随手介绍,杨不易揖礼不断,心里面却是有点翻江倒海,这是祖上积了什么大德,让当今的官家亲自介绍这么多大宋帝国真正的掌权之人,赚大了,赚大了…… 第720章 二访西夏国 视察延安府安塞军事训练基地,接见安塞基地驻军西道战区第三军军长庞化,并观看了第三军的整体合成演练。 庞化的第三军是西军改编而成,当初为了凤凰大军演,安塞基地已经初具规模,经过这几年的扩建,安塞基地已经成为大宋帝国西北地区最大的军事训练基地。每年都有大批的新编合成集团军和一些军事院校生来这里进行军训或参加军演,庞化的第三军一直都扮演着模拟蓝军的角色。 第三军本就是从西道战区各个部队抽调精锐组成,几年下来,这块“磨刀石”不仅将各大战区的精锐“磨”了一个遍,更加主要的是,未曾磨人先磨己,庞化的第三军在充当“磨刀石”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磨得非常锋利,就差战场实战检验了。 但秉承赵构“训练既实战、实战既训练”的思想,庞化的第三军战斗力丝毫不输各大战区主力军团,就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而赵构,就是想把这头憋了几年的老虎放出去。 既然是蓝军,模拟敌军,就不是一个敌军,所有的敌对势力或未明势力,都可以算是敌对势力。那就必须熟悉外军的特点、习惯等,包括语言。 所以,安塞基地比起其他军团最大的不同,在于基地里面,专门成立的外军研究机构——“蓝色妖姬”,来源于那个美丽的传说和蓝色妖姬特殊的含义。 所以,要说对外作战,庞化的第三军说第二,恐怕没人敢说第一,即使是老十三的西护军,也只是扬名西域而已。 赵构此次专门进驻安塞基地休整一天,除了视察第三军以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庞化,必须私下密谈才行。 但在密谈之前,赵构参加了由大宋帝国军事枢密院枢密使岳飞为第三军的授旗仪式,正式授予第三军“饕餮军团”称号,意味着第三军升级为军团,并晋升军团长庞化、副军团长齐盛、第一军军长马修武、第二军军长孙庆、第三军军长郑逢春直属轻骑师师长肖战一级军衔,授衔仪式,除了庞化是由韩世忠授予,而其他几位军长和轻骑师师长则由梁景授衔。 饕餮,远古神兽,羊身人面,目长腋下,虎齿人爪,贪食而积,善夺人谷,也被成为四大恶兽。其实这是人们对其的一些误解,饕餮自殷商始,曾经做为威慑九州的神兽而被铭刻在大量青铜器皿之上,就是青铜器上的图腾纹,是神兽的象征。 当庞化接过“饕餮”军旗的时候,矗立在校阅台下的两万饕餮军团的战士“饕餮军团,天下无敌”的军团口号声震如雷,响彻云天。 晚间接见庞化以及下属三名军长和直属独立轻骑师师长,当佩戴者新军衔的庞化、齐盛、马修武、孙庆、郑逢春、肖战来到赵构账内的时候,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几个人眉梢透着喜庆,绝对不会是因为仅仅升了一级军衔那么简单。 为什么让梁景授衔,无他,只因为齐盛、马修武、孙庆、郑逢春、肖战几人全部参加过中山府保卫战,曾是梁景的部下。其中孙庆、郑逢春还是战场倒戈的降将,其实原来是西军种师中的部下,和庞化同属西军出身。肖战是禁卫军箭班的人,是跟随梁景的禁军之一;齐盛、马修武是雷远的部下,和梁景也是熟识,雷远现在是张大梁手下当副局长,是东北局张大梁手下三剑客之一(常敬乾、常敬坤、雷远),官至少将。 现在的军衔制,已经不适应当初复兴元年所定下的军衔制度,就是因为这两年南征北战的将领军功很大,缺少一个上升过渡的军衔,经赵构提议,枢密院正式增加大将这一军衔。 大元帅只有一个,赵构。 副帅是一个名誉军衔,目前只授予了宗泽。 像岳飞、韩世忠、汪若海、刘浩等枢密院高层和新晋国防部部长陈坚、三军司令(王渊已经致仕退休)等,都是大将军衔。 各大战区司令是上将军衔,各大军团军团长是中将,合成集团军军长一般是少将,但个别特殊的军长为中将,比如两营一卫。 所以,庞化从少将跃升至中将,一是对他这几年对蓝军建设做出的贡献的奖励,而是一种激励,因为饕餮军团,赵构要马上大用。 当初梁景推荐这些人转入军队系统,可没有一点私心,完全是这些人更加适合在军队中成长。 赵构将这些人一股脑塞进安塞基地,许多人包括梁景,刚开始还不理解,但如今,这把利剑已经利刃出鞘,别人不知道,梁景作为安情总局局长,还是知道一些内幕,赵构准备对日本岛动手。 这两年随着大宋帝国海上贸易的不断扩大,东出东大洋(东太平洋)的航道成为最繁华的海上商道,也就遇上了一个历史问题,日本海盗。 赵构的第四舰队没有建成之前,一直是第一舰队在护航,但日本海盗面对庞大的护航舰队时,却偃旗息鼓,改变策略,开始袭击近海航线,甚至骚扰富庶的江浙海域,但不管是第一舰队还是第二舰队,只要一出动,海盗闻风而遁,舰队围剿了几次,效果不是很理想,因为日本海盗和渔民,无法去一一核对身份。 疥藓之疾,会终成肘腋之患。赵构目前不能发动向西的战争,那就只好向东,好容易憋足了力气,没有发泄渠道,岂不憋出内伤来?况且对东面这个岛国,赵构历来没有一丝好感。 第四舰队虽然还没有完成建制性任务,但第一艘巡洋舰“塞北号”已经完成海试,初步形成战斗力,驱逐舰“石罕城号”和“恤品路号”已经服役一年,两艘护卫舰“屯河号”和“胡里改号”以及大型运输舰“霍特山号”“长白山号”也已经服役,第四舰队起码半个舰队的战斗力还是有的,但对付小日本,足够了。 赵构已经命令折彦直,第四舰队和第一、第二组成特混舰队,开始对日本岛周边海域进行侦察性巡逻,并前出东大洋进行编队训练。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进行辅助,比如当当什么假想敌之类。 梁景的安情总局早在复习六年宋金大战的时候,已经趁机潜入日本一大批暗桩,其中不少是高丽人和金国人,潜伏任务具体负责的就是东北分局张大梁。 赵构出访前给庞化的任务,就是饕餮军团北调塞北区,和第四舰队进行登陆演习,等赵构回来,完成踏马富士山下的壮举。 安塞基地,由赵点的第一军进驻,完成轮训,成为第二支蓝军部队。重点模拟西域各国的军队战法、特点。 赵构在一个“谋”字上,下足了功夫。 当晚,在大帅帐中,赵构和岳飞、韩世忠,一起召见了庞化和副军团长齐盛,召开秘密军事会议。等庞化和齐盛出账,已是子时,大帐里的烛火,却一直燃到丑时才熄灭。 谁也不知道赵构和庞化俩人谈了什么,但整个延安府却知道,第三天,庞化打出了饕餮军旗,引导着他的饕餮军团,开出了塞北基地。至于目的地,塞北战区第四舰队驻地石罕城军港基地,开始水陆两栖部队的特训,这个情况,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就在饕餮军团开拔的第三天,西道战区第一军赵点所部三万五千人,轰隆隆进驻了安塞军事基地,完成而来换防换训。 而赵构的车队,早已过保安县,出长城岭,进入了西夏境内。 赵构一进入西夏,就已经看见远处戈壁滩上,西夏月白色的飞鹰国旗和淡黄色的军旗呼啦啦地飘扬,西夏皇室御林军一个千人队整整齐齐站在关口外的戈壁上,列队等候。 前排带队迎接使团团长,居然是太子李仁孝。陪同人员,一是怀亲王、尚书令李继宗,二是枢密院使李惠,三是枢密院副使、新晋的永亲王李良辅、四是御林军团都统军(军团长)龙六。 简单寒暄过后,赵构出车上马,依旧像往常一样,一把将太子李仁孝揽到怀里,共同骑在暴风上,大声笑着和李仁孝说着什么,李仁孝早已激动地流下眼泪,赵构笑嘻嘻地给他擦拭,一脸溺爱般地说道:“你呀,都是太子,又是庆王,怎么还掉金豆子?” 李仁孝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高兴地说道:“阿叔,仁孝想你。” 赵构策马不急不缓,也笑道:“仁孝啊,阿叔也想你啊,这不,我来看你啦。” 李仁孝低声道:“阿叔,你住多长时间?这次是来看飞雁姐姐,带不带飞雁姐姐走?” “你希望我带飞雁姐姐走吗?”赵构不经意地问道,脸上依然挂着迷人的微笑。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看飞雁姐姐这些日子不开心,肯定是想阿叔了,可是飞雁姐姐说即使要回去,也要阿叔同意。飞雁姐姐实际上是想回去的。” 还真是童言无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构若有所思,但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笑道:“那我问过你飞雁姐姐,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俩人正说着话,忽然,远处一声狼嚎传来,“嗷呜……”声中,突然变成了狼群的嘶嚎。 赵构极目远眺,只见前面的一道山包左翼,闪出十几只健硕的群狼,最高处,一头明显更加壮硕的头狼蹲在一块巨石上,正伸长脖子嚎叫,在嚎叫声中,又是十几只狼出现在山包的右侧,一个狼群,居然摆出了一副品字形的阵型。 赵构勒住坐骑,暴风却有些不耐烦,却见赵构微微一笑,拇指中指相扣伸入嘴中,“嗤儿……”一声呼哨回应过去,就见那匹头领双耳一立,一个纵跃跳下大石,头狼身后,三匹健硕的大狼紧紧跟在头狼后面,风驰电掣一般向赵构的马队扑来。 第721章 又见飞将军 赵构脚下轻磕,暴风已知其意,后腿发力一蹬,已经窜出去七八米的距离,后面的飞龙卫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赵构的暴风迎着狼群冲了上去。 双方就在迎面的刹那间,头狼却从赵构的马后带着自己狼群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转眼已经跟在赵构马后,就像部下在迎接自己的大帅一样,几十只狼群很有默契地护卫在赵构马的两侧,护拥着赵构冲上小山包。 赵构携李仁孝跳下战马,硕大的公狼已经扑了上来,爪子搭在赵构的肩膀上亲热地伸出舌头乱舔,赵构也是揪着头狼粗壮的脖子,笑呵呵说道:“飞将军啊,你这家伙的队伍又壮大了。” 一人一狼正亲热间,忽然飞将军鼻息一皱,像是被惊吓了一般,蹭就跳到一边,一直在旁边蹭着赵构双腿的花木兰也是像是被惊着了,同样跳了开去,一公一母两口子离着赵构有个两三米远,围着他转个不停,眼睛却不时露出些许惊恐的神态和不解的目光。 太子李仁孝却已经和另外两头壮硕的公狼打闹在一起,那是没心没肺的熊大和熊二兄弟俩,对这位西夏太子,这群狼可不陌生,因为有一个李惠妃有事没事,就会让太子陪着自己来到这铁门关,凭吊一下当年赵构率飞龙卫大战金兵的丰功伟绩,顺便看看这一家四口,算是走走亲戚。 但飞将军和花木兰两口子,却在赵构的身上,嗅到了一丝令其不安的气息,这是一种天生的警觉,说不上是什么,但能让堂堂群狼之首感到不安的,可不是什么善茬之辈。 这完全是一种本能,但绝非是对赵构心存敌意。看到赵构坐在大石上,飞将军还是一点点蹭了上去,不时嗅着,狼脑子里一直有一个疑问:“老大的身上,怎么会有这种气息?” 看到这两口子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赵构也是笑道:“怎么了这是?也就两年不见,就认不出了吗?看你两口子这样,还是西北之王吗?” 殊不知,赵构虽然回京这么长时间,但狼的嗅觉极为灵敏,赵构身上巴依和芭莎的气味虽然淡了许多,但依然存在一点点,对于飞将军来说,却是嗅到了这一丝令它不安的气味,那是百兽之王的气息。 飞将军可不知道这里面的底细,还以为是自己的主人又平添霸王之气,这可是任何人类所不能具有的,偏偏自己的主人有之,这岂不是主人是真正的万兽之王? 想通了这点,飞将军也就不再疑惑,只是俯卧在赵构的身前,任由他抚摸着自己毛茸茸的身子,享受这难得的团聚之情。 花木兰还在和李仁孝撒欢,熊大和熊二却跑过来,依然还看得出这俩货只是个头大,但还是有些幼稚的影子。 这不,只会来这里祈求好吃的,不正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几袋牛肉干转眼之间就被这俩货吞到肚子里,意犹未尽,赖在赵构身边不走,却被飞将军一个眼神给瞪在一边,虽是父子,但也不敢有丝毫忤逆狼王的命令。 赵构极目远眺,看向远方茫茫戈壁,已见些许绿色点缀,说明西夏的建设还是见效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仁孝站在赵构身旁,一同看向远处,略显单薄的身子站在赵构身边,是显得那么稚嫩。 “仁孝啊,你得多吃,快快长大,你看这片天地,将来就是你的。” 李仁孝却摇摇头说道:“阿叔,仁孝不愿意长大,只愿意快快乐乐的,也不想管理天下,我想去读书,想去您的东京城里读书,惠姐姐说过,东京城里的太学府,是最好的学校,我想去。” 赵构心中一愣,心中若有所思,却不动声色,拉住李仁孝的手笑道:“仁孝有此心思,可曾和你父皇说过?” “没有,这是仁孝心中所想,只和惠姐姐谈过。”李仁孝有些小郁闷,赵构已经看出来了。 赵构拍拍他的小胳膊,说道:“仁孝,你有什么想法,应该大胆地和你的父皇说才是,你是太子,又有军功,很多人都看着,你要有太子的风骨才行。” 李仁孝转过身子,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却是满是凝重,拉住赵构的手说道:“阿叔,我就是不知道这个太子应该怎么样,阿爹只是要我跟随师父们学习弓马之术,可我却想学习汉学,好好了解一下历史,不明史,不谈治。” “哦,这句话是谁教你的?”赵构倒是有些意外。 “阿叔,这是您说的。您忘了,前年撤兵之际,您让我回去好好找师父学习,禹藏花麻老师却说,真正的治国之道,还要到大宋去学习,跟着您学才最好。”李仁孝心直口快,毕竟还是孩子,还不是太子。 赵构笑道:“如此,这次回去,你就和你阿爹说说,看看阿爹怎么说,如果阿爹同意,这次你就随我回东京,我送你到太学院。” “真的?”李仁孝至于露出来笑容,天真可爱。 赵构笑道:“不仅仅你来东京,你的惠姐姐也要一起回去,她也该回来了。” 赵构和李仁孝就这样,在这个小山包上说了很长时间,周围一圈群狼就是最好的护卫和听众。 赵构随后在太子李仁孝陪同下,来到盐池以东的铁门关战役遗址,向“铁门关英雄烈士纪念碑”献花。 四名飞龙卫抬着花篮缓步向前,在纪念碑基座下献上花篮,赵构亲自整理花篮绶带,已是双目含泪。 铁门关一战,是赵构来到这个世界上,经历得最惨烈最危险的一战,也是飞龙卫死伤最惨重的一战,更是赵构刻骨铭心的一战。 赵构缓步而行,绕碑观瞻,仿佛当年的战斗场景一幕幕再次浮现在他眼前,牺牲的龙八、龙三十九、龙五十二……这一战,飞龙卫阵亡三十二人,伤者五十七人,这五十七人,全部伤残退出了现役。 这阵亡的五十人的名单,就镌刻在这座纪念碑上。 纪念碑的后面,就是战场遗址,赵构命令,所有战场痕迹,必须保持原貌,一点不许变动,四周用围墙圈起来,将这次战斗的原貌尽可能复原回来,甚至包括战死的飞龙卫,死在什么地方,怎么战死的,姿势如何,然后用银条为骨,金泥塑身,外披甲胄,全部复原飞龙卫英姿,尽显战场原状。 赵构带着众人,来到遗址。他始终双目含泪,指着战场各处,向陪同的李仁孝、李继宗等西夏使团成员和赵楷、陈遘、岳飞、韩世忠、梁景等,一一叙述,仿佛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战斗一般。 来到龙八牺牲之地,一支雕翎箭射穿了他的咽喉,跌落下马的时候,手中的宋刀掷出,将一名金兵钉在地上,其身后,倒下去二十一名金兵的尸体,龙八始终护在赵构的身前,直到牺牲的那一刻。 郓王赵楷是随行使团里唯一一个参加过这场战斗的,来到短墙前面那个被炸得大坑旁边,就在这个大坑旁边,倒下了飞龙卫飓风营第三小队队长龙三十九,是第一个抱着集束手榴弹冲向金兵的飞龙卫,在大坑后的短墙边上,他拉着近三十名金兵和他陪葬,而他的身后被护卫的,就是郓王赵楷。 龙三十九只找到了一小节小臂,根据上面的臂盾才勉强确认了龙三十九的身份,所以,这里留下的,是龙三十九怀抱着集束手榴弹跃出短墙的瞬间,就是这个画面,让郓王一辈子挥之不去。 赵楷已是泪流满面,或者说,龙三十九就是为掩护他而死的,虽然这是他的使命,但这种义无反顾的壮举还是震撼了赵楷,所以赵楷同样义无反顾地站在赵构的身后,成为赵构的兄弟里面最为坚定的支持者和实践者。 这个遗址在西夏境内,但离大宋边界很近,是李继宗的旧属地,所以这个地方逐渐成为大宋和西夏两国共同关注的一个特殊的地方。 李乾顺这里成立了一个管理司,规格很高,驻扎着皇室御林军的一个百人队,实行轮训。这里逐渐成为一个重要的爱国教育基地,但所有费用,却来自大宋帝国内务府,换句话说,是赵构自己的钱。 从建设的第一铁锨土洒下的时候,这个钱,就是赵构在拿,一直到现在,每年赵构私人投入的维护费用就是一百万宋元。 西夏李乾顺,负责日常维护和建设,当然,这里面,完全是李乾顺自己的投资。并没有花费西夏国库一分钱,这也是向赵构学的。 带领众人,赵构亲自动手,将遗址各处打扫得干干净净,赵构和两营一卫以及所有西夏皇室御林军,集体列队纪念碑前,一个庄重的军礼,让九泉之下的烈士感到一丝欣慰,大帅一直在惦记着他们。 赵构进入西夏兴庆府,已是傍晚时分,但在兴庆府的城外,赵构却看见一匹五花马风驰电掣一般疾驰而来,马背上,白衣如雪,正是惠妃李飞雁。 赵构的暴风不等赵构发话,已经认出来女主人,早就窜了出去,就在两马交错的瞬间,赵桓和李飞雁很有默契地双手一搭,李飞雁正如一只灵巧的飞雁,“飞”到了赵构马上,两营一卫和御林军齐声欢呼,声震如雷,赵构在西夏“雪山神主”的身份,让所有西夏军民视若神明一般。 “雁子,你瘦了。”赵构耳边一句悄悄话,让已经泪流满面的李飞雁再次涌起泪花,赵构也是心中一热,怀抱中的李飞雁紧紧靠在他的怀里,生怕自己的男人再次离开自己。 来到城门,和禹藏花麻打了一个招呼,赵构眼睛就盯在旁边一名侍女抱着的小男孩身上,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戴着西夏的白毡帽,但赵构还是一眼认出,这是自己的小儿子夏王赵进。 李飞雁接过孩子,来到赵构面前,红扑扑的俏脸对着小孩子说道:“进儿,叫父王。” 第722章 宝璃宫之宴 八月初八,赵构进驻西夏兴庆府李惠妃公主府,随即公主府升级为大帅行营,两营一卫接管了内卫,而外围警卫,则是西夏皇家禁卫军负责。 当晚,西夏皇帝李乾顺在皇宫宝璃宫设宴,为大宋帝国皇帝、大帅赵构接风洗尘。 西夏出席的陪同人员包括西夏皇帝李乾顺、曹大秀皇后、太子李仁孝、怀亲王尚书令李继宗、胜亲王中书令李政,静亲王枢密院正使李惠、永亲王枢密院副使、西夏十二军司国防军司令李良辅、顺亲王枢密院副使禹藏花麻、皇家禁卫军都统军龙六。 这次赵构出访西夏,还有一件大事,就是要兑现自己的诺言,参加龙六的婚礼,在三年前赵构就答应过了,还是请禹藏花麻做的大媒,新娘子,就是西夏曹皇后的妹妹曹小奴。 赵构的几十辆大车里面,除了给西夏皇室的国礼外,几乎全部是朝露二香,也有一部分首品精品“红一品”“黄一品”。 李乾顺激动和兴奋的心情之下,拉住赵构的手,就没有松开过。而赵构的旁边,一边是李惠妃,惠妃旁边,则是太子李仁孝,这是赵构特意要求把太子的座位提上来,陪着自己。 酒,自然是最好的红一品。这满屋子的红一品打开,淳厚的酒香已经弥散出去老远。几十年后,甚至在皇宫外担任警卫任务的禁卫军,都说自己闻了一晚上的酒香。 照例是歌舞相庆,曼妙的西夏女郎身着大宋绸缎精致的舞服,颇有西域特色的舞蹈和欢快的节奏,让在场所有嘉宾如醉如痴,就连赵构身边的李惠妃,也不时伸出小手掐一掐赵构腰间的软肉,让他注意形象,把一旁的太子李仁孝逗得掩嘴直乐。 李乾顺酒意微醺,举杯向赵构说道:“二弟,你这……红一品,可得给我……留几箱,上次送我的,早喝完了,还是这……酒……这酒……喝得来劲儿。” 赵构举杯道:“大兄放心,别的不敢说,这酒……管够。” 李乾顺一饮而尽,大呼过瘾,赵构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眉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并没有表露出什么,还是一副热心劝酒的姿态,甚至走下主位,来到西夏陪同人员的席位上,向以李继宗为首的西夏高层一一敬酒,酒到杯干,不落一人。 要知道,这可是接近一两的小酒碗,还是赵构送给李乾顺的官窑精品。这一圈下来,李继宗又带领西夏众人回敬了赵构一轮,赵构面不改色,亦是酒到杯干,喝得一干西夏诸位,目瞪口呆看着赵构迈着稳健的步伐回到座位上,还不忘和李乾顺、曹皇后互相敬酒,表示圆满。 “好!陛下(大帅)威武”大宋使团和西夏众臣俱是一片叫好声。 要知道,这一圈下来,已经接近二斤酒量,要知道,红一品的度数可是五十三度的高度酒,关键是,这是在酒会的中间,之前已经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 这样算下来,赵构喝下去的酒,不下二斤,在场有谁能敌?即使是以酒量着称的岳飞和韩世忠,也是暗挑大拇指“大帅威武,我等不及也。” 果然,首先是西夏皇帝李乾顺招架不住,宋国使臣的敬酒才喝到一半,李乾顺已经站不住了,口中却直呼:“再来……干杯……” 赵构向岳飞等人使了一个眼色,制止了他们的敬酒,遂对李乾顺笑道:“大兄今日高兴,也应注意身体,皇嫂和太子先扶大兄回去歇息,咱们明日再畅饮。” 曹皇后投来感激的眼神,遂施礼道:“陛下恕罪,奴家告退。”遂招呼太子和内侍,架着李乾顺,踉踉跄跄回后宫安歇。赵构和李飞雁亲自送到皇宫门口后,才返回宝璃宫。 宝璃宫内,却是拉开了战场,大宋使臣开始和西夏陪同人员“叫板”,以岳飞、韩世忠为首的一干人等,早已换成了大碗,开始拼酒,西夏众臣里面,从年龄上就已经落了下乘,最年轻的李继宗,都比陈遘大,如何拼得过这帮“虎狼之师”?况且,这里面岳飞和韩世忠的酒量,就是一个无底洞一般,连赵构都不敢轻视,何况西夏众人。 最后自然是以大宋帝国的“完胜”而告终。 但在这表面上看来一团和气的宴会上,赵构还是嗅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特别是李继宗多次看向自己的时候,他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于是,在有意和无意之间,赵构示意岳飞等人,并没有对李继宗“穷追猛打”,而是转移了火力,还算给李继宗留了几分清醒。饶是如此,李继宗也是喝得脸红脖子粗,大呼小叫,几乎忘形。 宝璃宫一片狼藉,自有皇宫内务府的人清理。赵构在李继宗和龙六的陪同护卫下,起驾前往公主府大帅行营休息。 来到公主府门前,赵构笑道:“尚书令大人晋封亲卫,我尚未祝贺,今日凑巧高兴,多喝了几杯,惠妃娘娘的醒酒汤做得不错,何不进来喝上一碗醒醒酒,也好休息。” 李继宗哈哈大笑道:“陛下,继宗正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打扰陛下休息,如此甚好,甚好。” 来到会客厅,自有顾巧巧前去忙活,李惠妃也是乐呵呵地前去帮忙,客厅之上,龙六和龙一多年没见,自去叙旧,大厅之上,只剩下赵构和李继宗两人,早有岳云伺候着茶水,一边喝着,一边说着闲话,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端上来,就着几块精致的点心,一碗汤喝下去,浑身冒汗,酒劲一下子下去了不少,头脑瞬间清醒了很多。 “陛下,有些话,继宗不吐不快。”李继宗也是一个急性子,忍不住开口说道。 “继宗不必着急,慢慢说,天,塌不下来。”赵构递上一碗新茶,笑眯眯说道。 李继宗一愣,怎么陛下亲自端茶?细一看,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赵构,岳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 “陛下,您得救救西夏了。”李继宗不说则已,话出如雷。 赵构进驻西夏的第一个夜晚,居然失眠了。 看着一旁心满意足熟睡过去的李飞雁,赵构悄悄起床,来到客厅,想倒一杯热茶,却看见西屋的烛火被点燃,一个侍女从西屋出来,正是夏王的保姆、李飞雁的贴身护卫李红梅。 李飞雁回西夏,随身就带了一队凤卫和四大丫鬟侍女,这是李飞雁亲自在凤卫里面挑选的“梅兰竹菊”四大侍女“李红梅、李玉兰、李绿竹、李金菊”,以李红梅为组长,负责贴身照顾李飞雁的生活,兼顾安全保卫工作。吴福向赵构汇报过的,也是经过高进审核通过的。 李红梅是陕西人,是在凤凰军演后加入凤凰军团的,也算是凤凰军团的老人,但年龄却不大,只有二十岁,肤色白皙,蜂腰长腿,配上一张五官精致的俏脸,一看就是北方女子特有的骨架。 李红梅听到响动,急忙起身伺候,习惯了伺候李惠妃,还以为是李惠妃起来了,因为这个时候,往往是惠妃娘娘半夜里醒来睡不着的时间。 没想到客厅里是赵构,李红梅急忙屈身万福,有些脸红,因为匆忙,又是夏季,衣着有些单薄,难免会有些春光乍泄。 但赵构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神态有些恍惚,李红梅不敢多问,但伺候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看到赵构是想喝水,一杯热茶已经端了上来,那是早已备好了的。 “我想看看夏王?”赵构注意到了侍女不好意思的脸色,但还是低声问道,因为夏王今晚是跟着侍女休息的。 李红梅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意味着赵构要进入自己的卧室,虽然她们被选中成为李惠妃的贴身侍女,吴福也讲了皇宫的规矩,一般来讲,她们就要有成为皇帝侍女的思想准备。但这也是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梦想,包括凤卫,谁不想成为大帅的女人?况且,大帅真的好“帅”! 但赵构可没有想这么多,撩起帘子就走进卧室,卧榻上,三岁的赵进正睡得香甜,一件薄被盖在孩子的肚子上,胖嘟嘟的胳膊腿露在外面,眉目之间,依稀是赵构的模子。 赵构慈爱般地端详着自己的儿子,这还是赵进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 满眼的慈祥,浓浓的爱意,赵构抚摸着赵进的小手,久久不愿意撒手,大概是小家伙感觉到赵构粗糙的大手不如妈妈和四位小姨妈的小手柔软,抗议似的将手抽走,小嘴嘟囔着,似是在抗议赵构打搅了自己的好梦。 李红梅在一旁有些出神,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变得如此慈祥温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大帅。 李红梅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和赵构有接触,而且还这么…… 赵构可没有心思想这些,和李惠妃激情过后,反倒是睡不着了,满脑子还是李继宗和自己谈的一些私密话,话虽然不多,但足够震撼。 赵构起身缓缓回到客厅坐下,看见李红梅跟了出来,低声笑道:“你叫红梅?” “是。”李红梅急忙回道。 “我记得你是陕西米脂县人氏,是在凤凰军演后加入的军团。”赵构对李惠妃身边的人,还是记忆犹新。 “大帅好记性,我们几个都是在安塞基地入伍的,您不知道,凤凰军团光是在延安府,就招了一千多人。”李红梅是个泼辣的性子。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还真是这么一个理。”赵构看着俏生生的李红梅笑道。 尽管在宋朝,说男人是“汉子”更多的是一种蔑称,但大宋帝国这么多年,已经潜移默化的悄然为这个称呼改了性子,“好汉”“是条汉子”已经逐渐成为一个褒义词。 “红梅,你在西夏这两年,说说看,有什么稀罕事?”赵构突然问道。 第723章 不虚西夏行 赵构次日以醒酒为名,老老实实地待在在公主府没有出门一步,概不见客。 只有西夏太子奉父皇之命,前来问候,赵构破例让太子李仁孝进了公主府行营。 没有人知道俩人说了些什么,只是直到一个时辰后,郓王赵楷代赵构送太子李仁孝出公主府行营。 据说西夏皇帝则是大醉一天,也没有上朝议事,尚书令李继宗干脆放假一日,大家都醒醒酒再说。 临近八月十五,这也是一个大节日,赵构又在西夏出访,李继宗上书西夏皇帝李乾顺,准备为大宋帝国皇帝陛下举办八月十五赏月晚会,大宋皇帝在西夏过中秋,这可是西夏的无上荣光。 其他各国使臣,都还没有到。赵构是临时起意,决定亲临西夏,本来这个差事是郓王赵楷的。他这次御驾亲临,无意中将这次峰会的规格提到最高,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要看看各国的反应是否迅速。 效果马上就显示出来了。 高昌回鹘国王毕勤哥是第一个来到兴庆府的,他倒不是接到赵构亲至的消息,而是作为高昌回鹘的一国之君,即使是大宋帝国的郓王赵楷,也不是他毕勤哥所能相比的。所以,只要是延合大联盟的峰会,毕勤哥都会亲自参加。 不过,毕勤哥可万万没有想到,赵构会在西夏。等到了兴庆府,才得知赵构亲自前来参加今年的峰会,于是急忙来公主府行营参见。 毕勤哥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国王,他的聪明在于知道他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早在大宋和西夏结盟的时候,毕勤哥就敏锐地捕捉到大宋帝国皇帝赵构非同寻常的政治眼光和日渐强大的军事力量,这不是他们这样的小国能够抗衡的,换句话说,大宋帝国随时可以灭掉西夏,再一个个灭掉延合大联盟各国,他们有这个能力和实力。 整个西域各地最强盛的是耶律大石的西辽,高昌回鹘、东西喀喇汉其实都是依附西辽的羽翼之下,但是别忘了,西辽是让大金国打残了的残余势力组建的流亡政府,而两年时间,大宋已经将大金国变成大宋帝国塞北特管区。 西夏李乾顺审时度势,和大宋提前结盟,说穿了,是被大宋恩威并施,打不过人家,恰好大宋给了一个台阶,因为大宋要避免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但要是西夏不识时务,大宋极有可能先灭了西夏,再转手收拾金国,大宋,有这个能力。 所以,高昌回鹘的国王毕勤哥,很清楚这个地盘上,谁才是真正的老大,貌似这个老大还比较好说话,但千万不要认为他没有脾气。 两次战役,西护军护路之战、联军伐金之战,所有参加这两场战斗的延合大联盟成员国的军队,已经深刻认识到和大宋军队的差距,而这个差距,随着大宋帝国工业革命的蓬勃发展,差距越来越大,现在,已经难以望其项背。 和大宋开战,想都不要想,哪怕是做梦。 毕勤哥的高昌回鹘这两年,已经从延合大联盟这个组织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国家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尤其是经济,随着商道的开通和繁荣,加上大宋帝国老大的名号,特别是大宋帝国的技术支援,是没有政治利益挂钩的,用赵构的原话讲:“大家都发展好了,大宋帝国也就好了,此乃合作共赢,也是我们延合大联盟的宗旨。” 合作共赢,前提是合作,这个怎么合作很重要,依照毕勤哥的理解,乖乖地听老大的话,就是合作。 所以,两年一度的峰会,毕勤哥都是亲自出席参与,高昌回鹘轮值那年,正是宋金对峙的关键时刻,高昌回鹘组织国内运力,别的不敢说,吃的用的穿的,凡是能用于军事保障的,不遗余力地支援。他的密录亲军更是主力尽出,是联军里面的主要力量之一。 对毕勤哥的表现,赵构很满意,自然是礼尚往来,可以说是除了西夏以外,毕勤哥的高昌回鹘得到了大宋鼎力支持,尤其是技术人员,派遣规模一度超过了西夏。 这不,赵构尚在恢复之中,听说毕勤哥来了,命令赵楷亲自到大门迎接,让毕勤哥激动万分。更为难得的是,赵构中午设宴款待毕勤哥,临别之际,送了十箱黄一品,这可把毕勤哥高兴坏了,这么名贵的酒,加上是赵构所赐,弥足珍贵。 至于俩人酒宴之上谈些什么,无从知道,不过倒是不少人看见,毕勤哥是醉醺醺地出了公主府回到了高昌回鹘的使馆。 距离十月初一还有一段日子,赵构可没有闲着,龙六的大喜日子是八月十六,这些天,李继宗在和赵构频繁接触,一是八月十五的中秋晚会,二是龙六的新婚大典,经过赵构提议,干脆合二为一,定在八月十六这一天,赏月之夜为龙六贺喜。 既然赵构提出意见,众人自然同意照办,龙六更是激动万分。大帅不仅兑现诺言,还亲自为自己的婚礼谋划,居然动用了两国高层。 男方代表大宋帝国这边是赵楷,女方代表西夏那边是李继宗;大媒是禹藏花麻;主婚人是张确;证婚人是特邀嘉宾高昌回鹘国王毕勤哥;司仪则是章振;赞礼官是岳飞,迎亲使韩世忠;赵构和李乾顺各自代表男女方发表重要讲话;内外安保总管,大宋安情总局局长梁景。 试问天下,谁的婚礼能有如此规格,就是梁景和阿布的婚礼,也比不上。 邢皇后还专门为新娘子准备了礼品,一套纯手工打造的金首饰,出自内务府将作监,就着一套首饰,就是无价之宝。还有就是皇宫二春的“回春坊”生产的魔幻系列套装,“回春膏”“魔幻水”“爽肤液”“玉盘镜”,这些,无一不是精品,这可在西夏是千金难买、万金难求的。 至于赵构的礼物,则是一顶“平西侯”的爵位。 岳飞已是平北侯,韩世忠在去年晋升平东侯,汪若海镇守天竺,被敕封“征远侯”,赵鼎以副丞之职兼任塞北总督,已经册封“镇北侯”,其余诸如大理、吐蕃,依然保持吐蕃王、大理王的称号,但并不是赵构册封府王爷,只是沿用而已。 这样一来,大宋帝国的王公之位没有增加,除了赵构三子和兄弟封王以外,其下依次是镇国公宗泽,开国公欧阳珣,护国公李纲,卫国公汪伯彦。 侯爷的爵位分别是定海侯梁景、镇北侯赵鼎、平北侯岳飞、平东侯韩世忠、征远侯汪若海、平西侯龙六。 其中,龙六是由公义伯晋升为平西侯的。不过,赵构密令众人,不到时候,谁也不许透露一点消息。 期间,东喀喇汗国王阿克苏、西喀喇国王易卜拉欣二世先后抵达,只有西辽皇帝耶律大石没有到,只派出西辽宰相、六院大王萧寒里刺出席本次峰会。 萧寒里刺完全没有想到这次是赵构亲自来到西夏,急忙派快马回去禀报,并速请耶律大石赶往兴庆府。出席龙六的婚礼是来不及了,但一定要赶上一个月后十月初一的峰会大会。 在八月十六晚会和婚礼的上,当赵鼎当众宣布“大宋帝国皇帝、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为大宋帝国驻西夏教导驻训基地司令龙六送上新婚之礼”的时候,大伙都在猜测是什么。刚才由张确宣布的皇后的礼品一一列举出来,可是羡煞众人,官家的东西,只会比皇后的还要多吧。 却只见赵楷掏出一纸淡黄色锦帛,这是圣旨啊。 “奉天承运皇帝诏:龙六驻跸异乡,殚精竭虑,兴大宋军威,修两国合好,挥师北番之地,震慑宵小蛮夷。功勋卓着,赤胆忠心,特晋封平西侯。钦此。” 这份大礼,就是赵构给龙六的一个惊喜。无疑,把整个宴会推向了高潮。 龙六携新婚夫人曹小奴回门谢拜西夏国王李乾顺和皇后曹大秀,自然还有封赏。 李乾顺陪同赵构这些天视察了西夏兴庆府所属的两府十三县,这应该是西夏比较发达的地区,但是在赵构看来,依然是脚步太慢了。 西夏是延合大联盟里面唯一一个在大宋援助下,开办西夏大学和贺兰山军事学院的成员国,西夏大学是一所综合性大学,下属五个学院三十个分系,而贺兰山军事学院也是一所西域路上唯一的一所综合性军事院校,龙六还兼任着院长的职务。 但在赵构看来,西夏远远没有重视高等学校的重要性,这要是放在大宋帝国的任何一路,都会因为一个入学名额争得头破血流,在成绩优秀的基础上,必须是有担保人担保,才能进入军事院校的。就是在普通的大学,也需要政审合格才行,但退役军人优先。 可是现在两所大学的入学率只有七成,今年第一届的毕业生优秀率不到三成,远远低于大宋帝国各路大学,更比不上太学院、大宋帝国军事指挥学院等一级学院。 关键是原因。 第724章 投石来问路 李继宗和赵构那晚的深谈,已经表示了自己的担忧。按理说,这两所大学应该挤破头才是,但除了第一年的招生红火之外,去年和今年的招生,远远出乎预期。 在于西夏王李乾顺推出的一项政策,鼓励商业贸易,希望更多的人利用这两年丝绸之路的兴盛,做买卖挣钱,在这个劳动力就是生产力的年代,许多本应该在学校读书的孩子,却被大人撵着跟着马帮、商队奔波在商路上。 大宋帝国现在实行的是十二年法定在学教育制度,所有大宋子民,在六岁开始,先进入小学部学习五年,然后中学部三年,最后高学部学习四年(其中一年要服预备役),然后才能发放毕业证参加工作。 当然,更多的人是要参加十二年之后的全国大考,进入更高一级的高等学校或技术学院继续深造,当然,这些毕业生几乎都被相关单位提前就会预定,可以说,一毕业就挣到一份不错的薪水。 西夏并没有实行这套法定入学制度,说白了,能进入这两所大学学习的都是官宦子弟,但因为教育体系不接轨,导致入学的生源质量参差不齐,也是人数少的原因之一。 还是体系建设。 但李继宗的思想反应出来的,还是在这体系之外的东西。体系还好说,只要有制度,也就十年八年的,这套体系就能成熟运转。但明显,西夏皇帝李乾顺不想处处和大宋帝国一样,他还想打造属于自己的西夏。 李继宗作为中书令,却是有苦说不出,西夏的现行体制很多脱胎于大宋帝国,最重要的金融体系和军队体系已经牢牢绑在大宋帝国的身上,岂是说甩就甩的。 单是一个宋元,就能让西夏人一夜之间,从天堂掉落地狱。 这也是上次延合大联盟峰会上赵楷带回来的消息,不过那个时候正是宋金之战的关键时刻,赵构顾不上。 赵构这些天,一直在西夏各地参观访问。第一站就放在西夏定州军工厂,这是大宋第一批援助西夏建立的军工厂,也是第一批军功企业的起源地。许多技术骨干还是大宋派遣过来的,如今已经是定州军工厂的中层管理者。 如今在定州军工厂的基础上,在怀州、静州和顺州,又开设了三个军工厂,全部生产大宋帝国制式装备宋刀、锥枪和绝影车。 但火药、火枪和霹雳炮以及造船、飞艇等前沿核心技术,那是大宋帝国的压箱底的货,不会拿出来的。 在视察右厢朝顺军司和白马强镇军司的时候,赵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在西夏军人心目中,赵构就是雪山神主的化身,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十二厢军司国防军是西夏主要军事力量,司令是李良辅。另外西夏的武装力量还有皇室禁卫军、城卫军(类似于大宋的内卫部队)、西夏战略机动部队铁鹞军团、特战部队飞鹰卫。 但对西夏的军队,赵构还是放心的。十二军司司令是李良辅,那是赵构第一个折服的西夏血鹞子,这样的人眼里,赵构的分量比西夏的分量只高不低。 龙三十是所有军队的总教官,还是铁鹞军团军团长,带领铁鹞军团驰骋宋金战场,打出了赫赫威风,在西夏,是战神一般的存在,绰号“西夏神鹰”。 李继宗和禹藏花麻则是赵构坚定的支持者,所以,尽管有问题,但赵构却是心中有底,丝毫不慌。 但今年年初李乾顺却召集李继宗和李惠、李良辅、禹藏花麻,商议军队改制,想依照大宋战区模式,将十二军司缩减为五大战区,但兵力扩大三成。 李继宗以时间短、计划不成熟、改编编制不合理为由,提出暂缓撤编改制,禹藏花麻、李良辅服役李继宗的意见,形成微弱优势,算是将李乾顺的建议暂时停止,但毕竟是皇帝的建议,所以李继宗用的是暂缓,因为他看到,李乾顺决心已下,要对军队动手了。 “经商赚钱,拓展军工,伸手军队。哼,这又是谁在大兄耳朵边聒噪?”赵构心中已经开始贴标签了。 西夏不能乱,作为最早和大宋帝国结盟的国家,赵构早就视西夏为大宋一体,本来想从李仁孝开始,但是现在看来,李乾顺有些按捺不住了,定是有人在其背后搬弄是非。 龙六在去年的工作报告中,专门给赵构单独写了一份劄子,表达了自己对西夏一些变化的担忧,作为大宋在西夏的第一责任人,龙六深知自己肩上重担的分量。 赵构看到了这份劄子,并没有当一回事儿。那个时候,赵构还把精力放在天竺半岛,海上丝绸之路的安全通畅,和吐蕃商道的打通,才是第一位的。 今天趁着龙六带着媳妇来回拜大帅,赵构要问仔细一些。曹小奴自有李惠妃招待,赵构带着龙六来到会客室,因为涉及情报系统工作,梁景陪同。 “龙六,说说你的判断?”赵构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李乾顺的此次军改,名义上是学习我国的战区制度,其实他还是想趁着这次军改,将军权进一步抓到手里,逐步摆脱依赖,实现军权高度集中。” “背后是谁的主意?”赵构追问道。 “目前情报分析,应该是李乾顺自己想到的,但枢密使李惠、中书令李政和李乾顺走动频繁,据暗桩汇总上来的消息,枢密使李惠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傀儡,想要军队质权,这应该是和李乾顺一拍既和的原因;中书令李政,是西夏理财高手,一直提倡继续恢复西夏自己的货币西夏宝钱,但我们的贸易前提是采用宋元一体结算,不仅仅是西夏,延合大联盟框架之内,俱是如此,所以李政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这也是一个原因吧。”龙六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才几年,就翅膀硬了?龙六,西夏军队你能掌控多少?实话实说。”赵构只关心军队,没有军队,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 “铁鹞军团在龙三十手中,这个没有问题;国防军司令是李良辅,虽然忠于西夏,但要他公开和大宋为敌,李良辅没有这个胆量,他对您是骨子里的崇拜,从来没有想到和您对阵沙场,十二军司应该有七成以上把握不会参与战事,因为十二军司都统军的其中八个,是李继宗、禹藏花麻家族和李良辅手下,剩下四个,也多是李良辅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 城卫军都统军是嵬名察哥,是李乾顺的弟弟,算是李乾顺一系,但嵬名察哥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质子军改制,那还是在您的帮助下完成的,要不然,嵬名察哥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都统军。他虽然是李乾顺的弟弟,但当初的质子军被您虐的服服帖帖,其手下悍将禹藏嗤利、野利宠信,包括当时的血鹞子李良辅,都对您奉若神明,要说对敌大宋,城卫军没有这个胆量,嵬名察哥不会遵循李乾顺的决定的,但碍于嵬名察哥是李乾顺的弟弟,最多保持中立。 飞鹰卫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左卫和右卫的都统军是龙十二和龙二十五。” 赵构点点头,说道:“铁门关的血还没有凉透,就有人忘记了鲜血的滋味。” 赵构起身说道:“李乾顺看不清形势,那我们就帮助他认清形势。他呀,还不如仁孝太子的眼光,我这位大哥,就是这点不好,耳根子软,要不然也不会有当年助金灭辽的昏招,致使仁爱太子抑郁而终,南仙皇后绝食而亡。不过,我们倒是忽略了一个人。龙六,派人接触一下皇叔李承常,看看他的意思是什么?” 李承常自从西夏正德六年辞职归隐之后,被册封贺兰王,很少露面,就在王府颐养天年,这小日子倒也过得很是滋润。 不过这不等于这位昔日的尚书令如今的贺兰王不问世事,相反,每天的庭报还是要看的,现在的庭报,西夏文和汉文两版同步发行,也是官方通用的两种文字。 西夏这几年的发展,大家有目共睹,李承常也承认,自己的这个侄子比自己有眼光,光是经济发展,据李政讲,已经翻了三番,军队的建设也是日新月异,全部装备了宋刀和钢臂弓的西夏国防军,其战斗力至少提高了四成。加上这些年三大马场和大宋帝国的耽罗马场成功进行杂交提质,西夏军马的质量和品种有了质的飞跃,再也不是当初仰人鼻息的西夏军了。 至于铁鹞军团,更是军人的神圣之地,每年的铁鹞军团招军的日子,就是十二军司大比武的时刻,只有胜出者,才有资格进入铁鹞军团。但是李承常知道,西夏这柄最锋利的剑,却掌握在大宋手里。 关于李乾顺的思想波动,其实李承常是知道的,他在养老,不等于真的老了。 “乾顺还是稚嫩啊,年龄不小了,心智如此幼稚,他会栽一个大跟头的。”李承常握着庭报,在王府走来走去。 “启禀王爷,大宋帝国驻训基地参议长赵海求见。”王府管家禀报。 “看看,大宋帝国的反应有多快。唉,乾顺远远不是对手,还一个劲儿不消停,我看,西夏要毁在他的手里。” 第725章 红隼的翅膀 “看看,大宋帝国的反应有多快。唉,乾顺远远不是对手,还一个劲儿不消停,我看,西夏要毁在他的手里。” 穆罕默德·纳赛尔,将整个脑袋包在黑白色的“巴吉亚”头巾里面,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远方。 这些年,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力主促成东西喀喇汉的合并,建立一个黑汗王国,已经基本上达成了共识,其幕后的推动力量,居然是西辽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对合并东西喀喇汉有着极大的兴趣和赞同,起源于曾经赵构对其许下的“辽汗帝国”的宏愿,在这个赵构描绘的宏伟蓝图里,喀喇汉帝国、高昌回鹘和西辽,将组建一个庞大的帝国,当然以西辽为主,承诺耶律大石为第一任“菊儿汗”。 梁景给红隼的任务,就是充分利用自己的威望,先期将东西喀喇汉合二为一,采取摄政王制度,红隼成为黑汗帝国最高教主。 红隼,哦,应该叫穆罕默德·纳赛尔,现在可是拥有几百万信徒的大教主,是喀喇汉帝国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无论是阿克苏,还是易卜拉欣,都对纳赛尔执礼相待,从不忤逆。 纳赛尔不仅有自己几百万的信徒,还有忠于自己的军队,更何况不论是阿克塔重骑兵还是古拉姆亲军,都是忠实的穆斯林信徒。 纳赛尔身后,是他的鹰军,也是他的亲卫军,其底子还是赵构给他留下的烈火营的三百精锐,在这三百人的基础上,现在的鹰军,已经是拥有三千人的一支精锐之师。 一面黑底红色双头鹰紧握权杖的大纛,就是火灵使者纳赛尔的标志,这面旗帜,在东西喀喇汉、高昌回鹘包括西辽甚至再往西的花剌子模地区,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纳赛尔这次却是负有使命,前往西夏兴庆府,他接到了九王的命令,赶往兴庆府,但他不知道的是,赵构要见他。 这些天,赵构在公主府大帅行营频繁接见各国国王,就这次峰会所涉及的问题,展开一轮轮的会谈。十月初一虽然是峰会正式开幕的日子,但许多事情,还是要提前商议出一个大概的框架并形成决议,最后无非是在峰会上签字而已。 赵构依旧是那句话:“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次西夏之行,本来没有计划将摊子铺开弄得这么大,但事情有了变化,赵构才决定不能再拖了,悬而不决,更容易引起猜忌和不安。 这两天毕勤哥倒是腿脚勤快,每天都来行营要求会见赵构,赵构每次都是热情款待,毕勤哥倒是直言,说是吃了公主府大帅行营的美味佳肴,再回去吃使馆里的饭,简直是难以下咽。 当然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每次毕勤哥可不是只是来蹭饭,都会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赵构交流一下,听一听赵构的意见。 比如这次,毕勤哥就有些忧虑,对赵构言道:“陛下,现在东西喀喇汉兴起的一股教派势力不容小觑,首领叫穆罕默德·纳赛尔。目前已经有几百万的信徒,其手下也有几千人的精锐军队,虽然这些地区都信奉伊斯兰教,我看这个纳赛尔野心不小,恐怕有整合东西喀喇汉的意思,据说,名字都取好了,‘黑汗帝国’,陛下,您不得不防。” 能将这些情报拿出来和赵构直说不讳,说明毕勤哥真的是拿赵构当大哥的态度,这让赵构很欣慰。 “毕勤哥陛下,这些情况,我也略有所知,对这个穆罕默德·纳赛尔,也略有所闻,这个人好在还能识大体,顾大局,对我们延合大联盟的各项工作,并没有掣肘之举,反倒是在某些程度上促进了各地区的融合发展,总体来说,是利大于弊,我们静观以待吧。”赵构可不敢说这个穆罕默德·纳赛尔是大宋的第一号间谍红隼,但对于毕勤哥所表达出来的善意,还是要有所表示的。 “听说陛下想在高昌建一所大学?”赵构问道。 “是的,这两年高昌回鹘的发展,越来越感觉到力不从心,还是应了陛下那句话,人才就是第一生产力。人才的培养是急需的,所以就有了这个念头,也是在去年访问东京的时候,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大宋帝国的人才培养和储备,已经远远走在前面,回鹘落后了,我们现在要奋起直追了。您常说,荣辱与共,休戚一体,我就是觉得,高昌回鹘的发展,离不开大宋帝国这颗大树,您呢,还得多帮衬着我们才是。”毕勤哥满脸的笑容。 赵构回头向赵楷说道:“外交部和文教部今年不是也还有一个延合大联盟联合建校合作项目吗?优先落户高昌府,回去告诉五哥(赵构的五哥赵枢,经政务院任命为文教部部长),高昌大学的建设,要按照国内一类大学建造,不建则已,建则第一,可以和东京大学成为联谊学校,教员以东京大学为主,文教部统一调配。高昌回鹘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地处延合大联盟其他各国第一个中心地带,辐射作用会很大,要建设,就建设一流大学。我记得,财政部的‘星火计划’里面就有资助延合大联盟的项目,陈遘,你是大宋帝国的钱袋子,回去后,迅速拟一个专门的劄子上来,将此项目列为一级项目处理。” 赵楷和陈遘急忙起身施礼道:“遵旨。” 毕勤哥也是大喜过望,这可解决了大问题了,东京大学那是什么大学?大宋帝国顶尖的大学之一啊,有了这块金字招牌,高昌回鹘的人才培养,一定会出现一个高潮阶段,这对高昌回鹘的发展可是举足轻重。 这两天不白来,不白来。 毕勤哥心中还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只是还没有和手下的大臣说。今天趁着高兴,不妨先和大宋帝国的皇帝沟通一下。 毕勤哥满脸兴奋,说道:“陛下,我有一个不很成熟的想法,想听一听您的意见。” “哦,请说。”赵构倒是有些意外,还有什么? “我想将高昌回鹘变成大宋帝国的一个特管区,就叫高昌回鹘特管区,如何?”毕勤哥下定决心说道。 赵构一愣,身子不由得前探,低声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陛下,我高昌回鹘国愿意成为大宋帝国的一个特管区!”毕勤哥郑重地一字一句说道。 赵构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低声说道:“郓王留下,其余人退下,今天屋内所说,严守纪律,一字一句不得外泄,违令者,军法处事。” 其余人急忙起立揖礼告退,屋子内,只留下赵构、赵楷和毕勤哥,连岳云都退了出去。 “毕勤哥陛下,说说,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赵构一脸平静地问道,心里面却是波涛汹涌。 赵楷也是有点转不过弯来,这个话题的变化太大了,简直有点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感觉。 毕勤哥这句话说出来,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索性直抒胸臆,笑道:“陛下,其实这个想法,我在当初延合大联盟成立的时候,就有。您知道,我的高昌回鹘处于三国四地之间,西面是喀喇汉,中部和东北和西辽接壤,南面分别是和吐蕃以及西夏,既是要地,也是死地,谁都能吃一口。这百十年来,我高昌回鹘历经几次大的分裂,始终不能完成统一,固然有内部的原因,更主要的是,谁都对我高昌回鹘虎视眈眈。要不是您成立的延合大联盟,我估计,耶律大石第一个就会拿我开刀,不怕说句丢脸的话,周边哪个国家,我们也干不过,就是在夹缝中生存。” 毕勤哥说到动情处,也是两眼婆娑,国情也确实如此,也就难为这位国王,能在如此环伺之下保持高昌回鹘屹立不倒,说明毕勤哥的手段和眼光有其独到之处。 这四年,因为有延合大联盟机制,高昌回鹘的处境大为改观,经济和军事实力明显增强,但也是由于地理位置,没有什么资源优势和支柱产业,依靠纯手工制造业和畜牧业,加上大宋帝国商道的开通,以及农业技术的支持,勉强解决了温饱,要说飞速发展,还谈不上。 越是到后来这两年,越是感到发展的瓶颈,高昌回鹘该怎么发展?道路该怎么走?以什么为发展核心?这些问题一一摆在毕勤哥的案头上。当他勉强逐一捋顺的时候,发现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所有的发展,都是围绕着大宋帝国的脚步来进行,一但跟不上,马上就会产生断链的危害,皆是因为自身造血机能的不足。 毕勤哥这两年可没有闲着,他在大宋帝国成立第一个实际特管区高丽国的时候,就开始研究。而塞北特管区的成立,已经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对一个世仇敌国,居然能用这种特殊的方式纳入自己的版图,而且,现在的塞北特管区近乎八成的官吏依旧是金国的旧有人员,但是在以赵鼎为首的特管区政府领导下,已经成为大宋帝国发展最为迅猛的地区。一个大宋帝国“大粮仓”的建设,就让塞北特管区两年之内,财政收入连续翻番。 作为唯一一个延合大联盟里面访问过塞北特管区的国王,毕勤哥对这片黑土地上迸发出来的发展势头,有着深刻的切身体会。 于是,毕勤哥这两年没有干别的,就是到大宋帝国各个地区考察,特别是不远万里到大理、到吐蕃,每到一个特管区,都深入到基层,把见到的、听到的、看到的,详细记录下来,然后回去命人整理成册,然后形成高昌回鹘指导性文件。 这些,赵构都是知道的,也在心里对这位勤劳务实的君主有一份钦佩之情。 越是这样,毕勤哥越是能够看透事情的本质,这才有了更加明晰的思路,也就是为什么每次延合大联盟的峰会,他都要亲自出席,一方面是一种态度,另外一方面就是学习,每次大宋帝国出席的,不是李总丞就是赵副丞,都是大宋高层里面的精英分子,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四年下来,毕勤哥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高昌回鹘要想真正发展,必须真正融入到大宋帝国的体系建设中,换句话说,高昌回鹘要归顺大宋帝国,力争成为大宋帝国的一个特管区。 第726章 一石千层浪 这次阴差阳错,赵构居然亲自前来,正好将这个想法和赵构交流一下,看看大宋帝国的态度。 赵构心中那是一个狂喜,正所谓瞌睡送枕头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但既然是毕勤哥提出来,那就不急,急的的是毕勤哥,赵构就能占据谈判的主动,为大宋争取更多的好处。 想到这里,赵构很是激动,拉住毕勤哥的手说道:“陛下能有此深谋远虑,赵构代表大宋帝国表示欢迎,就我个人而言,我交你这个朋友。既然是朋友,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本来赵构想的是在这个设想,让各个成员国回去考虑两年。大宋帝国趁着这两年的时间,一是完成天竺特管区的建设,打通路上通道,让大宋帝国的第三条商道开通运行。二是完成对日本岛的占领,彻底解决这个东大洋上的隐患,对于日本,赵构已经明确,那就是“武力占领”,彻底摧毁这个岛国的精神支柱,让她永远臣服大宋帝国,不得再生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毕勤哥哈哈大笑道:“陛下,你我既然都同意,那么下面的一些细节,不妨让郓王和我的宰相普雅他们去商议着办,您看如何?” 此言一出,赵构不由得对毕勤哥更加高看一眼。既然臣服,就是臣服的样子,我不提一个条件,全凭您赵构决断,啥叫以退为进,毕勤哥虽是高昌回鹘的皇帝,但对于汉文化,一样很精通。 赵构这次是真动情了,起身拉住毕勤哥的手说道:“陛下这份雪中送炭之举,我和大宋帝国谨记在心。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就是。赵楷,这份协议,你和陈遘、张确、章振以及岳飞枢密使、韩世忠枢密使先拿出一个章程,要成为所有特管区的一个模范典例。另外,这次不能叫特管区,自治区,大宋帝国高昌回鹘自治区。拟旨,敕封毕勤哥回鹘王,至于您有没有兴趣当第一任自治区大总督,由你。” 要知道,大宋帝国现在除了了皇室,还没有异性王,(吐蕃和大理不算在内),真正赵构复兴元年之后,这是敕封的第一个异性王,还是异族! 这一下,倒是把毕勤哥整懵了,王爷,这是真的吗? 虽然没有毛病,但不合礼仪,尤其是 萧寒里刺在拜谒赵构的时候,就“主动”做出了解释:“耶律大石身体不适,所以代为参加”。 赵构表示理解,还很关心地询问耶律大石陛下的身体如何,要不要派御医前往诊断,告诉萧寒里刺,现在体是第一位的,要及时通报情况。 萧寒立次红着脸表示感谢,连连说道:“回去之后,小臣一定转告陛下的关心和问候,还请陛下谅解。” 赵构笑道:“无妨,既然国王陛下身体有恙,宰相大人参会也是可以的,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有不适的时候,西域天寒,要注意保重身体才是。小乙,送两颗百年人参给宰相大人,回去的时候给耶律大石陛下捎回去,保养身子用。” 萧寒里刺急忙表示感谢,已是汗流浃背。 “是。”随身医官曾乙答应道,心里却不知道“问候”了多少次。 曾乙却不知道,萧寒里刺拿着这两颗百年人参,却像是两块烫手的山芋,丢不得握不得。 人参是大补,心里冒凉气。 ,赵构在会上做了《团结起来共同开创延合大联盟新纪元》的报告,在报告中,赵构回顾了延合大联盟成立四年以来所取得的成绩,探讨了这两年延合大联盟在发展中遇到的新问题,也展望愿景。 报告中,第一次提出了“一体发展、一体共赢、一体向未来”的三个一体论述,深刻阐明了延合大联盟成员国的共生共荣关系,也第一次明确指出大宋帝国在成员国里领头羊的地位,同时指出在过去四年里,在延合大联盟框架下,各国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问题提出的很是犀利,比如统一货币结算问题,已经明确表示离岸贸易的结算,必须统一使用宋元。但在具体的执行方面,有些成员国执行坚决,有些成员国会以各种理由变相结算,前两年还有情可原,但是后两年,个别国家这种现象越发严重,就说明问题了。 赵构指出,处于发展初期,出现这些情况,可以理解,大宋帝国也给予了最优惠的汇率进行过渡。但最近两年,这些现象在局部地区有所反弹,就要引起大家的重视,是真正出现的经济困难,还是别有用心?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保税区,为了促进商贸发展,各国建立统一保税区,就是为了加快货物流通,促进经济发展。“国富民强”,应该这样理解,只有人民富裕了,国家才可能富裕;国家真正富裕了,才能腰杆子硬气,人民才能扬眉吐气。 丝绸之路开通四年,各成员国发展不平衡,各国内部的发展也不平衡。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长此下去,只能富有的人越来越富有,贫穷的人,越来越贫穷,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就会加大社会矛盾,继而引发人民的不满。 可是现在,有的成员国保税区的政策并没有完全按照当初的协议执行,有的干脆另起协议,还说什么“钱不能都让外国人挣了,而国人却连汤也喝不上”之类的论调。 赵构直接列举了大宋帝国塞北特管区的例子,复习六年九月金国灭亡,同年十月成立塞北特管区,距现在正好两年时间,保税区的政策一直严格执行,两年时间下来,塞北特管区已经成为大宋帝国发展最快的一个特区,财政收入仅次于沿海四路,复兴七年的收入是金国过去十年的总和,大量的资金和商家、企业落户塞北特管区。 长白山大学从奠基到现在落成,没有花大宋帝国一分钱,而按照最先的协议,长白山大学的建校资金,统统由大宋帝国财政负担。而为大宋帝国省下这笔钱的,都是引进的企业的捐助,甚至比预期投入还多出了一成,完颜希尹校长已经将这笔钱成立了一个“长白山基金”,用于资助贫困学子完成学业。 长白山大学的建成典礼定在明年一月一日举行,我是答应过完颜希尹校长要出席落成典礼的,而且,也不好空着手去,只好带着一百多人的使团去给人家捧场,当然,这一百多人,大多数是要留在长白山大学的。 大家想想,这是为什么? 赵构的报告很长,内容很多,涉及的领域很广,提到的问题很尖锐。大概一个多时辰的报告过程中,整个大会会议厅或鸦雀无声,或掌声雷动。 下午是各成员国的发言时间,西夏、东西喀喇汉、高昌回鹘、西辽各国的国王或宰相,都在会上做了发言。 赵楷会后总结,其他成员国的发言,要么是发牢骚,要么是吐苦水,只有高昌回鹘皇帝毕勤哥的发言,是在阐述高昌回鹘这四年来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和遇到的实际问题,以及自己的一些困惑。 第二天,赵构组织大家分组讨论所做的报告,赵构很自然地参加了高昌回鹘国代表团的讨论,得到了很大的收获。 第三天,赵构召集成员国国王,召开本届大会第一次成员国首脑会议。在会议上,赵构第一次提出了在延合大联盟的基础上,为了适应当前各国的经济发展和体制完善,提出了“自治区”这个概念,将延合大联盟下属的其他五个成员国划为大宋帝国体制下的“自治区”。 当然,赵构必须讲清楚成立自治区的种种好处,这个和大宋帝国的特 管区还有所不同,高度自治,但政治、军事、经济三位一体,纳入大宋帝国的大框架之下。 不过,赵构指出,这是一个新生事务,大家不必急于表态,各国回去后,可以召开内阁会议讨论,愿意成为自治区的,大宋帝国表示欢迎,不愿意的,依旧在延合大联盟框架下,享受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一语出,五国惊。 除了高昌回鹘以外,其余各国的反应不一。最先表示出来的,是西夏国王李乾顺,第一次没有和赵构打招呼,召集所有文武大臣开始讨论这个“自治区”纳入计划的利与弊。 其他各国也是反应不一,除了毕勤哥比较平静之外,其他各国的国王都各自在本国的使馆内,几乎是彻夜未眠。 而始作俑者赵构,却搂着自己的李惠妃,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直到龙一没有眼力劲地开始让值守的李红梅叫大帅起来出早操。 “出早操、出早操,就不能让老子睡个懒觉。”赵构嘴里恨恨地嘟囔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让李红梅给自己打水洗漱,完了丢下一句:“让你家惠妃娘娘多睡一会儿。” 可不是累坏了吗,这几天难得赵构陪着李惠妃,李惠妃乐起来,可不管不顾,豪爽地很,大呼小叫地恨不能把屋顶掀翻,让在西屋陪着赵进的“梅兰竹菊”四大丫头恨不能把羞红的脸埋在枕头里。 便在李红梅吃吃的低笑声中,赵构和龙一来到公主府西侧的禁卫军左卫的校场出早操。 禁卫军左卫进驻公主府东西两侧军营,这是龙六亲自安排的,护卫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其实,左卫里面,全部是参加过宋金之战的百战精锐,也是禁卫军的核心力量。 换句话说,就是赵构皇家御林军的西夏版。 而再往外面,则是李继宗属下的鹰师,国防军里最精锐的战略机动军团,对赵构的安保力度,李继宗一定是做得滴水不漏。 不管赵构愿愿不愿意,西校场的早操,早已成了西夏禁卫军大饱眼福的地方。 可不是谁都有幸能近距离目睹大宋帝国皇帝、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风采和功夫的。因为赵构可不仅仅是出早操,出操完毕的互动,才是最吸引人的时刻,如果有幸能让赵构招呼下场切磋一下,绝对是祖坟冒烟了。 第727章 夜访公主府 大会进行到第五天,已经是“狼烟四起”。 这个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来到兴庆府,引起了延合大联盟各国首脑的高度关注。 此人,正是西域地区颇有盛名的灵火教主穆罕默德·纳赛尔,对外只说是游历在此,欣闻延合大联盟在此峰会,遂做了一个不速之客。 但纳赛尔创办的灵火教,和西方伊斯兰教教旨有着异曲同工的内涵,皆是奉行“真主顺意,入教者,天下皆为兄弟”。 此人在丝绸之路沿线颇具威名,尤其是在东西喀喇汉,更是犹如上神一般,他还在阿克苏的继位上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被阿克苏视为帝师。 按理说,纳赛尔前来西夏,应该是李乾顺出门迎接,最不济也要李继宗代表西夏接见,但出乎意料的是,不论是李乾顺还是李继宗,都没有出面,只是派了中书令李政出面接待了一下,安排在驿馆歇息。 倒是大宋帝国皇帝赵构听说纳赛尔亲临,于是请郓王赵构前往驿馆相邀,请纳赛尔赴公主府行营晚宴,纳赛尔欣然答应。 当晚,纳赛尔带领两名随从,轻车从简赴约,郓王赵楷在公主府行营大门相迎,给足了这位教主的面子。 各位国王自然有消息传了回去,于是便心里面嘀咕“为什么大宋帝国的皇帝这么看重纳赛尔?” 于是就会不遗余力去打探内幕,结果是越打听,越觉得迷糊。赵构,一个大宋帝国的皇帝,刚刚将天竺半岛纳入大宋帝国版图,怎么会和早已在西域声名鹊起的纳赛尔有如此的交情? 纳赛尔在拜谒赵构之后,便一个个拜谒各国君王,特别是东喀喇汗国王阿克苏,更是将纳赛尔请到东喀喇汗驻西夏的使馆入住,待以师道。西喀喇汗国王易卜拉欣二世也是早晚前来会晤,纳赛尔在这种和谐友好的氛围下,自然而然提到了自治区这个话题。 外人并不知道纳赛尔和两位国王是如何商议的,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阿克苏和易卜拉欣二世倒是前往公主府的次数明显增多。 十天以后,峰会结束,在最后一天,毕勤哥代表高昌回鹘,和大宋帝国签署了高昌回鹘加入大宋帝国的协议,成为第一个自治区政府,毕勤哥担任高昌回鹘自治区第一任大总督。但毕勤哥表示,请大宋帝国派遣一员干吏协助自己管理,以便更快更好地融入大宋帝国的体制。 而且在被赵构敕封回鹘王之后,表示愿意到东京太学院或东京大学学习一年。 赵构于是任命三边总督崔叔原火速赶往高昌回鹘,担任高昌回鹘自治区副总督,并且在毕勤哥学习期间,暂代总督一职。 既然是纳入大宋帝国体制,大宋帝国就要驻军的。于是赵构大笔一挥,西道战区原西护军进驻高昌回鹘,更名为“飞马军团”,依然沿用西护军军旗。 成立西域战区,战区司令部设在高昌府,孟春升任战区司令,晋升上将军衔,等于又提了一级。 飞马军团扩编为四个合成化集团军外加一个轻骑师,除了西护军三个合成军以外,第四个合成军是由原密录亲军组成的沙米尔军团,现在改编为飞马军团第四合成化集团军,阿里特担任军长,孟无锋则担任轻骑师师长,挂少将军衔,这个轻骑师,是西域战区一支战略机动部队。 整个飞马军团十万人,成为驻扎在西域的一支重兵集团,至于孟春,在西域,谁不知道孟司令? 东西喀喇汗的阿克苏和易卜拉欣二世倒是没有当场表态,说要回去和诸位大臣研究一下再做决定。至于西辽宰相萧寒里刺,更是表明兹事体大,不敢擅专,一定要回去请示耶律大石国王陛下才能定夺,希望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理解。 倒是作为大宋帝国最亲密的伙伴西夏国皇帝李乾顺,态度并不明朗,让其他成员国难免有所狐疑不解,但却不知道事情原委,不敢妄加猜测。 十月十五,西夏皇帝李乾顺作为东道主,设宴为各国首脑饯行。 宴会上,依然是和和美美的热烈气氛,其他国家首脑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都纷纷向毕勤哥祝贺庆祝,当然都是端着酒杯来的。不过,这次毕勤哥背后站着的,可不仅仅是高昌回鹘的使团成员,还有清一色大宋帝国的军事将领,从岳飞算起,包括接到命令八百里加急赶过来的飞马军团司令部成员,在孟司令的带领下,成为毕勤哥身后一道厚重的高墙。 你们不是敬酒吗,来者不拒,我们现在是一体的? 不仅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还要敬回去,你敬我一杯,我回敬三杯,必须显示出高昌回鹘自治区的大气恢宏。 于是,饯行晚宴成为高昌回鹘自治区和大总督毕勤哥的高光时刻。 次日,各国首脑告别赵构和李乾顺,陆陆续续启程回国,赵构和李乾顺欢送各国首脑,自然后面的绝影车上堆满了两国送上的礼物。 等众人都走了,李乾顺单独设宴款待赵构,为大宋帝国皇帝饯行。宴会上,李乾顺明显兴致不高,甚至有些走神,这让一旁的曹皇后只能不时地陪着笑脸,倒是李仁孝太子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几次想说话,又不敢,看向赵构的眼神,竟然如此复杂。 赵构知道太子李仁孝的心思,遂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李仁孝于是起身向李乾顺揖礼说道:“父皇,孩儿有一事相请,请父皇恩准。” “哦,太子有什么事?”李乾顺有些微醺,举杯欲饮,中途却停住了,有些不悦之色。 “父皇,儿臣想去东京的大学学习,以免虚度时光。”李仁孝说道。 “啪”,酒杯被李乾顺扔到李仁孝身上,掉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没想到李乾顺发火,还当着赵构的面子,这是一件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严重一点说,这是在打赵构的脸面。 下意识的,所有大宋帝国的使臣不约而同齐刷刷起身,怒目而对,岳飞等武臣更是攥紧了拳头,只是大帅没有发话,不敢妄动。 赵构的脸色在第一时间也是阴沉下来,不过很快就缓和过来,上前一步拉住浑身颤抖的太子,一面冲李乾顺说道:“大兄不要生气,太子也是心切,这件事太子和我提起过,是我让太子先请示您的。既然大兄另有所想,太子东京求学之事,容后再议可好?” 不等李乾顺说话,曹皇后急忙起身先向赵构万福揖礼,低声说道:“阿叔恕罪,乾顺喝多了。” 急忙拉了一下李乾顺笑道:“你不记得啦?皇儿此事和我提到过,我前几日和你说过,你那日喝多了,或许没有记得,何必发火呢?还有阿叔在这里。” 这就是曹皇后的聪明之处,对赵构说阿叔,而非陛下,说明今天是家宴而非国宴,既然是家宴,就是家里人,有什么话高话低的,都是家人,莫要记在心里才是。 赵构暗中点头称赞,李乾顺一个老婆一个儿子,比他可强多了。 于是上前扶着李乾顺坐下,笑道:“大兄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无妨,无妨。”背手冲岳飞等人挥挥手,岳飞等人急忙坐下,不敢造次。 李乾顺也别自己的行为惶恐不已,至于怎么会如此失态,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就突然向太子发火。现在曹皇后和赵构的一席话,让他清醒过来,看到笑眯眯的赵构和下面惊呆了的西夏众臣以及怒目相视的大宋帝国文武群臣,李乾顺额头见汗。 “大兄,大兄……”一声声亲切地呼唤将他唤醒,映入眼帘的正是赵构温和的笑脸。 “大兄感觉如何?是不是要回去醒醒酒?”赵构关切地问道。 “唉,倒是让贤弟笑话了,为兄本不胜酒力,这些日子又有些贪杯。哈哈哈,要怪,也只能怪你的酒太好喝了。今日有些吃得急了,上了头,胡乱言语,贤弟不要怪罪哥哥才是。”李乾顺必须要找一个台阶下了。 “哎,大兄说得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和谈怪罪?就是大兄说我几句,也是应该的,您说是不是,大嫂。”说完,冲曹皇后使了一个眼色。 “是啊,阿叔是不会怪罪你的,我看,您会后宫醒醒酒吧。怀亲王,大王有酒了,你代大王向阿叔和诸位臣工敬酒。”曹皇后向李继宗下令道。 “是,微臣遵旨。”李继宗也是铁青着脸色,不敢发怒。 自己的老大,太丢人了,酒品也就算了,本不善酒;可连一国之君的脸面都丢了,岂不让大宋帝国笑话一辈子! “哦,也好,也好。贤弟,我就不陪你了,继宗啊,就听皇后的,陪好大家,不醉不归。”李乾顺扶着曹皇后,李仁孝急忙上前搀扶,倒是引来赵构点头称是。 本来李乾顺回宫后,赵构就撤了。李继宗正愁无法完成任务呢,还是赵构给他留足了面子。 不仅仅拉着李继宗,一一和自己的臣子喝酒,还叮嘱赵楷等文武群臣,一定要和以李继宗尚书令为首的西夏众臣搞好关系,共同为两国的友谊和发展做出表率。 李继宗一一举杯,酒到杯干,一句话也不说,其实,一句话也不用说。 次日,赵构最后一个告别西夏,返回东京。 李乾顺亲自出兴庆府城门相送,还直说昨日失态,又拉着李仁孝的手,说让他跟着赵构返回东京求学。 对于李乾顺最后表露出的善意,赵构欣然接受。但也委婉地对李乾顺说道:“太子求学一事,不用着急。峰会举行的这些日子,大兄操劳辛苦了,还是要需要将养调理,休息一段时间。至于太子东京求学,我建议缓一缓,太子这几日帮助大兄学着处理一些朝政,等大兄身体缓过劲来,太子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 话很客气,但是拒绝。 大宋帝国不是我赵构的,是大家的,是全体一万万大宋子民的,什么最重要,脸面! 李乾顺自然知晓,不过是利用太子的事情变着法找个台阶下,你知我知,赵构给了你李乾顺两次台阶,但大宋帝国的脸面,不是你李乾顺的宝璃宫,说摔杯子就摔杯子的。 看着赵构的大军消失在远方,李乾顺怅然若失,李继宗若有所思,李仁孝一脸平静。 回首西望,远处的天际线,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墨线。李继宗嗅嗅鼻翼,口气中有些潮气,心中暗道:西夏的这第一场雪,来得稍早了一些。 第728章 两栖登陆战 赵构回到东京,安顿好李惠妃入住“惠安居”,自有邢皇后等人前往安置说话,稍显安顿,自带着邢皇后、李惠妃和夏王赵进到祈福宫拜谒韦太后。韦太后搂着自己的孙儿潸然泪下,说不尽的思念。 韦太后又赏了李惠妃很多东西,对赵构说道:“九哥,这祈福宫自是孙儿们的玩耍之地,要让孩子们常来,老身喜欢孩子。” 赵构自然照办,韦太后又叮嘱祈福宫总管胡进修,以后孙儿们来了,只管叫进,不要什么啰里啰嗦地回禀。 胡进修笑着答应,说道:“太后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您放心,我这就去嘱咐下面的小崽子们。” 赵构笑道:“母后,今天就让惠妃和进儿在这里用膳,我回皇议殿还有公事要办,就不陪您老人家了。” 韦太后笑道:“九哥且去忙你的,其余人谁也不让走,都在我这里用膳。皇后啊,今儿不是周末吗,孩子们都在欧阳先生那里上课,打发个人给先生捎个话,就说老身替孩子们请半天假,进儿回来了,让姊妹几个见见面,放松放松。” 邢秉懿笑道:“母后就是喜爱孩子们,欧阳先生又要摇头了。” 满屋子的人笑声一片。 赵构抽身出来,却见胡进修在二门处候着,心里道:“这个胡进修,可是一个八面玲珑心啊。” 赵构自顾前行,胡进修随后跟了上来,赵构问道:“最近两福宫可好?” 胡进修低头小声回道:“回禀官家,都很好。顺福宫一切风平浪静,朱皇后还是定期来给太后请安,时不时地太后也请过来说说话。尊皇后娘娘懿旨,顺福宫其他嫔妃,都在回春坊找了一份工作,皇后娘娘说,也不为挣那分薪水,就是让姐妹们有事情干,每天能过得充实一些。也有很多娘娘在皇后娘娘的慈善基金会里帮忙,每天都很充实,朱皇后对此很感激的。” “听杨总管说,你的差事办得不错,那个余中,也是很有眼力劲的一个人,你们两个都是杨总管的老部下,杨总管上了年纪,你们要多分忧才是。” 胡进修心中突突突跳个不停,听话听音,他们这些内侍,最能揣摩上面话里话外的意思,能在宫里当上部门总管的,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最能在话里面听出什么来。 赵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杨公恕总管年龄大了,到了致仕退休的年龄,要重新选拔新的两福宫总管,最大的可能是在他和余中之间选择,谁干得好,谁更听话,谁的可能性就大。 可自己的年龄比余中要大五岁,按照赵构优先提拔年轻人的制度,余中占优势。 但自己伺候的是太后和皇后,而余中则是顺福宫总管。顺福宫吗,和冷宫唯一的不同,就是还算有自由,顺福宫是赵桓的家人,至于赵桓,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赵桓被软禁在伏牛山福德宫,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连杨公恕都不知道,何况他们两个。) 两下里一对比,自己的胜算还是多了几分。不过,两福宫的差事可不好办,稍有差池,自己那点胜算没了,这个差事,可不是仅仅伺候好太后、皇后和各位妃子就行了。 想到这里,胡进修陪着笑脸说道:“杨总管可是一个心细人,每天让我们早晚两次汇报,差事做不好,杨总管是要骂娘的。要是出了差错,是要挨板子的。杨总管经常教导我们说,这宫里面的差事,一是咱大宋帝国的脸面,二是官家全家人的安危,丝毫不容差错。杨总管办起差事来,可比我这些人还拼命。您说,我们敢不尽心尽力吗?官家,您放心,都是您跟前的老人了,小的知道如何做。” 赵构点点头,说道:“好好办差,自有前程。让杨总管和朱司使来皇议殿见我。” 胡进修心中一愣,赵构很少同时召见这两个人,杨公恕还则罢了,皇宫修内司司使朱远山是干什么的,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 可不敢多想,急忙揖礼道:“是,我这就去传旨。” 李惠妃回宫,赵构也是权衡再三才做出来的选择,但一经做出决定,就不能再让李惠妃出宫居住了,大不了每年休一个探亲假,为了后宫大局安稳,也为了堵住朝堂之上和民间一些人的揣测。 不一会儿,杨公恕和朱远山先后来到皇议殿,赵构和两人谈了一些什么,外人不知丝毫,但午膳赐宴,却是一份无上的殊荣。 不过,两人在皇议殿,看到了一个不寻常的人,前太子、现被敕封德惠郡王赵湛,担任皇议殿参议。 这两年赵湛一直在学习,先是在太学院学习了两年,后来让赵构送到军事指挥学院又学习了两年,一直在学校居住,除了节假日可以到顺福宫和朱皇后团聚,其余时间都是在学校度过。 他的身份是保密的,上学的时候用的是化名赵瞻,毕业后,才恢复原名字赵湛,被赵构直接拎到皇议殿,跟着岳云实习。 对赵湛,赵构比谁都心疼这个侄儿,赵桓犯事,在处理顺福宫忤逆案子的时候,赵湛一直遵命在学校学习,赵构指示梁景,不要惊动赵湛,让他安心学完学业,所有案件处理,都是高度绝密,根本不会传到赵湛耳朵旁边。 但毕竟兹事体大,要做到一丝一毫也不泄露,是不可能的,赵湛的身份在哪里,还是听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但赵湛丝毫不为所动,干脆连家也不回了,彻底避嫌。 赵湛是聪明的,他相信赵构,相信自己的九叔。在他被保护起来在伏牛山的三年时间里,他就知道九叔做事最有分寸。 事情过后,他曾悄悄问母亲朱皇后,父亲的下落,却被朱皇后呵斥,让他好好学习,其他事情千万不要去瞎打听,对赵桓,更是要缄默其口,不要说提,想也不要想。 赵湛自然明白,这不是自己操心的事情,索性一心专门钻研学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些,朱远山的修内司有过专门的报告呈送赵构书案,赵构将其封存留档,就连梁景的安情局也没有相关情报上奏。不是梁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所有涉及皇宫的事情,都由朱远山的修内司专司负责,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梁景可以协助,尽管梁景是安全委员会会长。 下午,赵构召集常委会九人成员,召开会议,讨论下一阶段的军事斗争方向,赵构要向日本下手了。 现在的日本,正处于平安时代。日本的鸟羽天皇为上皇,崇德天皇当政,藤原忠通为摄政关白(相当于宰相,简称摄关),但这个时候的日本政坛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院政时代。 院政时代是天皇为与摄关对抗而开启的奇葩时代。摄关靠控制天皇来掌控政权,但天皇却玩起了“金蝉脱壳”,禅位给下一任天皇,自己做起了上皇,带着实权到寺院出家并重建了一个朝廷,留给摄关家一个无价值的傀儡摆弄,由此为天皇家族开拓了新的活动空间。 而当皇权也一分为二的时候,预示着掌握大权的摄关必须要选择站位,是在天皇的后面,还是上皇的后面,但藤原忠通显然是和崇德天皇视为一体的。 但鸟羽天皇却不甘心禅位之后对权利的丧失,依旧在上院建立小朝廷,称之为院厅,所部官员称之为院司,而上院朝廷最大的依仗,则是源氏武士集团和平氏武士集团,共同来对抗中央政权的藤原武士集团。 所以说,朝政方面是天皇的朝堂和上院的院厅之争,而在军事方面,则是藤原、源氏、平氏三雄争霸。 “这就是目前日本的基本情况。诸位臣工有什么想法?”听完赵湛的介绍之后,赵构开口问道。 依旧是李纲先开口:“陛下是打算御驾亲征吗?”这才是李纲所关心的。 “是的,这一仗事关重大,朕必须亲自统帅。”赵构决心已下。 李纲是特别反对赵构动不动就御驾亲征,远征天竺,来了一次虎头岭遇险,回来后让宗泽差点没有背过气去,这次虽然不叫远征,但也是跨海而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大宋帝国离开谁都行,就是不能离开赵构,已经成为军政两院的共识。 “臣反对陛下御驾亲征!”李纲依然是拗相公。 “臣也反对!”宗泽这次没有站在赵构一边,动情地说道:“大帅,现在咱们兵多将广,许多将领都已经成熟起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还是坐镇中枢的为好。” 其余人也是大多数不赞同赵构亲征,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有什么意外,恐怕所有将官,都要受到牵连,换句话说,御驾亲征,要么是必胜之局,要么是生死之局。可对付一个小小的东大洋小日本,何劳大帅亲征! 只有梁景、岳飞和韩世忠不言语,不过岳飞私下里是不赞成赵构御驾亲征,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况且,岳飞可不愿意赵构再出什么意外。 韩世忠倒是多少知道一些赵构的想法,毕竟是水军司令,他对赵构“远洋水军”的建设,特别是第四舰队,有着迫切的需求,从这个角度讲,是需要一块战场磨刀石的,无疑,日本是最好的这块。 赵构等大家说完了,指着木图说道:“这次跨海之战,涉及到一个全新的军事领域,两栖登陆战。远征天竺的战争,虽然也算是一次两栖登陆,但还不成熟,也就是和一些海盗交交手,不算是真正的两栖登陆作战,况且,第三舰队还远在天竺。 这次是第四舰队为主,调部分第三舰队水军官兵加入第四舰队,进行战术指导。但是诸位臣工,我们以后的作战,会以两栖登陆战为主,这可是十几万人的登陆作战,事关重大。要论两栖登陆战,诸位,谁能强过我?” 第729章 摄关的疑惑 大宋帝国复兴九年腊月初八,赵构连续几道旨意自皇议殿下发。 命令高丽特管区总督韩彦直(高丽和耽罗已经在复兴五年奏请成为大宋帝国高丽、耽罗特管区),在釜山成立联勤保障一号基地,迅速准备十万大军的粮食、肉干、冬服、毡帐等冬季补给,限时二十日准备完毕。大宋帝国水军陆战队司令韩彦朴,水军陆战第一军全军待命。 命令尹绛的玄鸟军团,进驻釜山军港,和陆战第一军组成联合军团,协同第一舰队,完成水陆两栖合成演练。 命令塞北特管区在恤品路石罕城扩建二号联勤保障基地,完成冬季军需品的囤积,特别是火器弹药的储存。 命令耽罗济州特管区总督崔敏姬,成立三号联勤保障基地,协调济州岛军区司令吴进忠、军马繁殖基地司令金一昊,准备战马三万匹待用。 命令塞北特管区黑水军团赵泰的屯河合成集团军南下石罕城,完成和第四舰队以及饕餮军团的合练。 第一舰队取消休假,全军整军北上高丽釜山军港,和联合军团完成合成演练。 赵构将在东京,和枢密院作战部,共同开始制定军事行动计划,这个计划的名称,叫做“血色樱花”。赵构的大宋帝国的战争机器仅仅停休了半年,再次发起轰隆隆的轰鸣之声。 最先发动的,其实是梁景的安情总局海外东南亚分局。成立海外分局,早在复兴三年就已经开始布局,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打通和海外贸易的海量剧增,东南亚各国的交往日渐增多,随着国门的打开,各方势力也就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日本京都府平安京。 这是模仿大唐长安的布局营建而成,但比起长安,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里的建筑都是四四方方的,一个个坊组成,皇宫平安宫的东西两侧,分别是左京和右京,属于高档坊区,住的都是王公贵族,到处是宫殿和贵族居住的公馆,近百年的发展,形成了京都以及外部各县的三大势力范围区。 京都北部地区,是以源田盛为主的源氏武士集团的势力范围;而在南部,则是以平谷川为首的平氏家族势力;而中部地区,则是藤原忠通摄关为代表的朝廷势力。 藤原忠通和崇德天皇既有合作之势,也有互相提防,但并不影响藤原忠通所代表的的北家御堂流,是三股势力中势力最为强劲的武士集团。 在京都府东市区一处寺院,名为平屋院,里面有一处佛堂,唤作雀舞堂,来源于八根厅柱之上雕刻着飞舞的喜鹊而得名。 这是来自大宋的通达商行赞助建造的,既有浓郁的日本庭院建筑风格,也处处透露着受到大宋文化的影响,而折射出动一些婉约简单的特色。 雀舞堂的佛像下面,一名黄衣僧人正在诵经,旁边跪坐着一名白衣男子,头戴黑色高髻纱帽,面如朗玉,也算是一名美男子。 “铛”一声清脆的磬声,大师放下手中的木鱼,施礼而拜,结束了今天的功课。 “让藤原大人久等了。”黄衣僧转过身来,面如温玉,两道剑眉使得他颇具威严之势。 “慧明大法师客气了,藤原感受到了一丝清明,还是仰仗着慧明法师的法力。”男子急忙屈身施礼,非常客气。 “佛在心中,自有清明。藤原大人心怀善念,自然佛光普照。大人请。” 俩人来到方丈禅室,自有小沙弥奉茶上来。 “大师,家父今日委托我前来,一是因为近日母亲大人偶有贵恙,时日已多,却不见起色,久闻大师岐黄之术独步天下,还请大师援以妙手。二是有佛义不明,想借此请教一二。这是家父的香火,万望笑纳。” 年轻男子双手递上一张拜帖,里面夹着一张素笺。慧明大师打开,里面是一张平安京最大的钱庄恒合钱庄五百两银票。 慧明微微一笑,合什道:“大人客气了。明日准时前往,请令尊大人放心就是。” 青年人起身揖礼道:“如此,基实告退。”慧明禅师合什送客。 等青年人出了方丈禅室,慧明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沉思,这个藤原基石的来头不小,是藤原北家御堂流家主藤原忠通的嫡长子,掌握着藤原家族最大的一个武士集团御堂风。 但这个藤原基石却不是藤原忠通正室所生,而是侧室源信子所生长子。这个源信子的来历却是不凡,乃是源氏家族源国信之女,其堂弟则是最有名的将领源赖信,在关东平定平中常叛乱立有大功,官至从四位上,镇守府将军。换成大宋帝国官职,正四品官员,相当于殿前副都指挥使,如果在大宋帝国现在军职,应该相当于军分区司令。 藤原忠通现在权倾朝野,其女藤原圣子现为日本崇德天皇中宫(皇后),这样一位大人物请自己过府,估计远不是看个病这么简单。 “净空,去请慧聪监寺过来。”慧明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弟子。 “是,方丈。”净空合什道。 次日辰时未刻,平屋院主持慧明、监寺慧聪,带领净空、净嗔两名小徒,来到京都太政大臣、摄关藤原忠通府上。 藤原忠通的府邸在京城皇宫平安宫以东,左京坊神泉苑旁边的三条大路以北,离着平安宫不远,隔着一个小坊区和神泉苑再往北,就是平安宫。作为太政大臣、摄关,藤原忠通是不会离权利中心太远的。 这是一座典型的寝殿式建筑群,不错,这已经不能用宅院来形容,因为在藤原忠通的东三条殿东西两侧,是一大片建筑群,水池、寝殿、对屋、渡廓、中门廊、中门、钓殿、杂屋等建筑应有尽有。 不过,比起大宋帝国东京城来,尽管是太政大臣,相当于李总丞的角色了,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比起李总丞的护国公府的设计,从建造特色和用料施工来讲,差远了。 金碧辉煌,这是慧明进入东三条殿的第一印象。 东三条殿外表看上去很朴素,但是里面却奢华无比。单是婢女奉茶的茶碗,慧明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大宋帝国的钧窑精品,但比起皇宫御用来,还是不在一个档次。 金丝楠木的淡墨山水六扇屏后面,转出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身素服,头戴高髻黑纱帽,上面镶嵌着一块美玉,脚穿着木屐,正是太政大臣、摄关藤原忠通,一人紧随其后,不是藤原基石还能有谁。 慧明和慧聪起身揖礼道:“平屋院慧明、慧聪,参见摄关大人。” 藤原忠通微笑道:“二位高僧免礼。内子偶有贵恙,历久不愈,忠通很是着急,欣闻大师不仅仅是佛门高僧,更是杏林圣手,今日劳动大师法驾,忠通这里先行谢过大师高义。” 慧明合什道:“我佛慈悲为怀,广结善缘,夫人与佛有缘,料也无碍。” 藤原忠通笑道:“如此,劳烦大师移驾内室,为内子请脉,请!” 说完,藤原忠通揖礼后转身带路向内,慧明、慧聪跟随,藤原基石相陪在后。 寝殿在大殿后的二进院内,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依偎在软塌上,看见藤原忠通进来,却是要起身相迎,却被藤原忠通制止,遂笑道:“夫人莫急,慧明大师为你把把脉。” 纤纤玉臂伸出,慧明如视无物,三指已经搭上,片刻功夫,慧明抽手起身,对藤原忠通说道:“令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略感风寒而已,待小僧开一剂药方,调理一下就好。” 慧聪早已准备好笔墨,笔走龙蛇之间,已经开好药方,递给藤原基石,说道:“去回春堂抓药。” 藤原忠通说道:“速去速归。”又对慧明说道:“辛苦大师了,请到前厅用茶。” 慧明和藤原忠通来到前殿,已经有内府管事长托着一盘纹银在等候,藤原忠通笑道:“一点香火钱,还望笑纳。” 慧明笑道:“摄关大人太客气了,昨日令郎已经奉上香火九烛,今日断不敢再有贪念。摄关大人,令郎昨日曾有言,希望就佛法高义,有幸聆听摄关大人的高见,您看,咱们从何谈起呢?” 藤原忠通脸色微红,讪讪笑道:“大帅慧眼睿智,我也就不再兜圈子了,忠通现在有一个难题,希望大帅为忠通解惑?” “为什么是我?”慧明笑道。 “这个……大师来自大宋帝国号称第一寺的大相国寺,据说还是皇家第一寺院,自然佛法高深,洞察万事万物。忠通今日困惑,却是和大宋帝国有关,所以,想听一听大师的高见?” 第730章 慧明的建议 大宋帝国首都东京,皇议殿。 赵构正仔细阅看一份文件,这是安情总局梁景亲自送来的情报,是由安情总局东南亚分局转来的关于日本的第一手情报资料。 “哈哈,梁景,你的差事办得不错,把四大金刚派到日本,这是谁的主意,不错,卓有成效。”赵构欣喜地说道。 “大帅,这是曹副丞当初的建议,这四人也是当初靖安司的干将,尤其是多闻天王,已经将分院遍布京都周边,大有延伸之势。这份情报的真实性毋庸置疑,来自于摄关府。”梁景一如既往地站着说道。 “藤原忠通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赵构看着情报笑呵呵地说道。 “不过,这也为我们争取了至少三个月的时间啊,多闻天王当记一大功。”赵构继续说道,“两栖作战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作战模式。天竺不同于日本,日本更不是天竺。这个大和民族,可不是天竺那帮土着能比的。是个韧性十足的民族,要么彻底征服她,将她治得服服帖帖的,丝毫不敢再有反抗意识,要么就不去撩拨她,免得惹一身骚气。” 梁景笑了,难得听见大帅说这种笑话,说明大帅很放松。于是试探着说道:“大帅,您不是常说兵贵神速吗?既然箭在弦上,引而不发,是不是容易憋出内伤?” 梁景话里话外,已经带有赵构说话的风格了。 “话不能这么说,日本四面环海,注定这次跨海作战是以水军为主,以两栖作战的模式进行,这次我们动用了饕餮军团、陆战第一军、高丽的玄鸟集团军、塞北的屯河集团军,近三十万大军哪,牵一发动全身,每一名战士的身后,都是一个家庭好几口人的牵挂。虽然战则有死,但最大程度减少伤亡,则是我们的责任。日本现在实行募兵制,其实武士集团都在几大家族手中,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军队。如果藤原忠通警觉,以他摄关的身份和地位,是可以召集几大武士家族组成临时军队的,但这需要时间磨合训练。而多了这三个月时间,同样我们这三十万大军也可以多磨练几次,登陆的窗口期的选择,也更加便利,军事力量此消彼长,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赵构指着墙上巨幅的日本地图说道。 梁景点点头,他要逐步来适应或者说要跟上赵构的思维脚步。 “不说这些了。梁景,这些日子,你的阿布和王大家的关系怎么样?”赵构笑着问道。 “好多了。阿布很懂事,嫣然已经适应阿布每天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说真的,我有时候听上去就起一身鸡皮疙瘩,可两个人看上去好像很享受的样子,大帅,咱们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 梁景有些不好意思,刚开始奉旨成婚的时候,王嫣然可没有好脸色给梁景,着实让梁景有些进退两难,一面是新婚的阿布,一面是患难与共的结发之妻,虽说这是奉旨成婚,但王嫣然惹不起赵构,还惹不起梁景吗? 不过要说梁景花心,王嫣然是断然不信的。当初梁景敕封定海侯,位高权重,年轻英俊,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族私下里打听着要和梁景联姻,哪怕是做小,也是趋之若鹜。 但梁景一概拒绝,他曾对王嫣然说道,他的身份和地位,注定是要怀疑一切的。王嫣然是认识在先,要不是阿布是大理人,她们的密溪洞寨子和大宋的利益八竿子也打不着,还是赵构下旨完婚,梁景那是要和王大家厮守终生的。 这个小阿布有着苗族人特有的开朗、聪明,苗医手段又是极为高明,治好了不少王公大臣的疑难杂症,在东京城,阿布夫人(王嫣然和阿布都是被敕封的国夫人,不过王嫣然是一品,阿布是二品。)也是小有名气的。 但在对待梁景的纳妾这件事情上,王嫣然和阿布却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决不允许再有一个什么夫人出现在侯爷府。 至于后来不知道阿布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俩人亲热如姐妹,梁景问过俩人,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大白眼。 听梁景如此说来,赵倒是笑了,拍拍梁景的肩头,说道:“梁景啊,以后,你有的受了,这俩人要是联合起来,别看你是堂堂的大局长、定海侯,还真不是对手。” 梁景有些苦笑道:“大帅,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 “哦,还有什么事情你定海侯摆不平的?”赵构难得开起梁景的玩笑,笑眯眯地望着梁景。 梁景凑上来,有些低声细语道:“大帅,阿布……阿布好像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啊……你是说,阿布有孕了?”赵构瞬间反应过来。 梁景搓着手点点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情趣。 赵构笑道:“这不是好事吗。” “大帅,嫣然有些不开心的。”梁景说道。 “梁景,说实话,你有了新妻,是不是冷落了王大家?”赵构皱着眉问道,梁景的家事,放在一般人家也不是小事,如果长子庶出,是很麻烦的,何况是梁景。 “没有没有,十天里面,倒是有一多半是和嫣然在一起的。”梁景红着脸说道。 “哦,那是为何?”赵构不想八卦也得八卦了,梁景的家事处理不好,对大宋帝国是有影响的,王大家可是挂着少将军衔的。 “李先生说,嫣然小时候受过寒症,会有一点影响,也一直在调理。不过阿布说,嫣然是心里有郁,是心病。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可请端木家和王院使过来看看啊。”赵构说道。 “连苏呆子都看过了,都说是寒症引起的气血不疏,会诊开的药方。连嫣然都说觉得好多了,可见方子是对症的,几位国手的意见也是一致的。”梁景显得有些无奈。 “别着急,这种事啊,也急不得。好在阿布有了,不管是男是女,你梁景有后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不妨听听阿布的建议,说不定会有起色。” 梁景点点头,其实他既高兴,也有些担心,身在高位的他,深知人言可畏,这大老婆没有怀上,小媳妇进门没几天肚子大了,保不齐外面的人怎么说呢? 君臣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皇议殿成了两人拉家常的地方,也就是梁景有此殊荣了。 赵构忽然话风一转,对梁景说道:“你给多闻天王去信,让他继续探查藤原忠通的动向,另外,将关中平原临海地区的水文资料,详细汇总,发回东京。不妨透露一点消息给藤原忠通,就说种种迹象表明,大宋正有意集结军队,发起对日本的战争,理由是去年海盗袭击大宋商船事件,大宋帝国要保护帝国在海上的利益不受侵犯。甚至可以将部队番号、人数告诉藤原,我们给天王送上一份厚礼。” 梁景有些跟不上趟了,这些都是血色樱花军事计划的一部分,还是重要的一部分,都是绝密,怎么给了日本人了? 谁知赵构话锋又一转,低声对梁景说道:“做完这些,你这两天抽空去见一见朱远山,他知道和你说什么,你也就知道要干什么,不过,这是天字甲一号绝密,只有我、你和朱远山知道,其他人,谁也不能透露。” 看着赵构严肃的表情,梁景虽然知道兹事体大,但也被吓出一身冷汗。为什么?朱远山的修内司专司两福宫事宜,说白了,就是赵构的后宫大管家,表面上是管理两宫杂物,但知道底细的高层大佬都知道,这个修内司就是赵构看向后面的一双黑暗中的眼睛,就连梁景也无权干涉过问。 现在突然让梁景找朱远山,赵构还要借口朱远山来向梁景说明,这本身就透露出一丝怪异,让梁景一下子就想到了顺福词社的案件,不由得梁景不惊出一身白毛汗。 看到梁景变得煞白的脸色,赵构知道梁景想多了,于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梁景,不要多想,也不要不想。我,相信你!” 一月后,日本京都府,藤原忠通府。 送走了慧明,藤原忠通的脸色有些苍白。 本来源信子的身体,吃了一个月的中药,大有起色,已经能够在东三条殿为摄关大人翩翩起舞了,这让藤原忠通大为欣喜,心里对慧明大师更加尊敬。这不,今天请慧明大师过来,一是为了再次诊断一下,看看源信子还需要下一步怎么调理,二是表示一下感谢。 不料,当慧明接过银票的时候,笑着说道:“摄关大人,我们既然是朋友,您对小寺平时又颇有照顾,我呢,处于朋友一场,告诉您一个秘密,不过,我是宋国人,按理说不敢说出这些,所以,我绝对是秉持我佛教义,广施佛法,为了两国的和平,避免出现战火,使得两国黎民生灵涂炭,才说出此事,请摄关大人尽快和大宋帝国取得联系,看看这里面是不是出现什么误会。” 至于俩人谈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是慧明消失在远处路口的时候,藤原忠通下了封口令,“今天,慧明大师没有来过摄关府!” 第731章 争议御前会 藤原忠通赶往平安宫,觐见崇德天皇陛下。 崇德天皇在失去白河法皇的保护后,已经失去羽翼,即使是有藤原忠通的支持,但没有鸟羽上皇的首肯,崇德连一道政令也发不出去。 藤原忠通知道崇德天皇的尴尬境地,和这个整天只知道笙歌燕舞的天皇不能怄气,大宋帝国陈兵在即,还是要早拿主意才行。 鸟羽上皇的贤德院在平安宫以东,并没有和崇德天皇在一起,这里俨然是日本真正意义上的小朝廷。 藤原忠通看着前面玉辇上的崇德天皇,心里也是对这位天皇充满了无奈。崇德刚刚执政,居然是白河法皇、鸟羽上皇、崇德天皇三皇并立同政的怪异现象,是为日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也。 后来白河法皇逝世,崇德失去庇护,鸟羽上皇又是强势,太上皇吗,自然不甘心自己权利的丧失,白河法皇在位,鸟羽上皇还夹着尾巴,可是现在,不是还是自己说了算吗? 再说,这个儿子吗…… 贤德院,美福殿,鸟羽上皇的公议殿。 藤原忠通是摄关、太政大臣,但却是崇德天皇的支持者。鸟羽上皇的贤德院,虽然同步设立了各级院厅,有各级院司官吏,但鸟羽上皇知道,许多事情还是需要藤原的支持才行,对藤原也是兼有拉拢的态度。 但鸟羽上皇对藤原还是既有拉拢,也有防备,毕竟藤原家族是最大的武士集团的家主,他也要有自己的武装势力,就是设立的北面武士,以中纳言左近卫大将源田盛、右近卫大将平谷川为首,成为鸟羽上皇手中的两把利剑。 但藤原家族的藤原纪实却是内大臣,这也是鸟羽上皇暗许的,也算是给了藤原家族一个很大的面子。其实,就是政治利益的彼此需要和交换而已。 左大臣藤原弘毅是藤原扶持起来藤原家族势力贵族,自然为藤原马首是瞻;右大臣则是鸟羽上皇的代言人源兆兴,是源氏家族的旁支,兼任贤德院左厅司使。 不错,这个时代的日本,就是这么凌乱。摄关专政,院政同朝,三皇并立,这就是平安时代末期的日本。 鸟羽上皇虽然坐在主位上,但还是侧身对藤原忠通笑道:“摄关大人,还请你将相关情况说一下为好。” 藤原忠通也不客气,说道:“我接到可靠情报,大宋帝国近期很有可能将要对我国用兵,时间在一个月后。目前,大宋帝国已经在石罕城、釜山两地聚集兵马,总计约三十万大军,两支水军舰队,登陆地点尚未确定,不过,据情报显示,极大可能是在关中平原以东沿海某海域。” 鸟羽上皇看了一眼闭目思考的崇德天皇,直接表示忽略,说道:“藤原大人这份情报弥足珍贵,大宋帝国这些年来,强势崛起,成立了延合大联盟,先是灭了金国,后扫平大理,收复吐蕃,去年又征服天竺半岛,至于高丽和耽罗,早就是其附庸,我们这两年倒是忽略了这个邻居的发展壮大,等回过头来一看,已经是一头十分巨大的猛兽。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大宋帝国要对我国出兵?我们和大宋隔海相望,他们有句话叫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提兵来攻?” 左大臣藤原弘毅看了一眼右大臣源兆兴,趋前奏道:“启禀上皇得知,去年京都湾以东的东大洋,大宋帝国的一支商船队伍被海盗袭击,造成了伤亡,大宋帝国将件事情,算在了我们头上,发来照会,说我们怂恿海盗为非作歹,要我们拿出具体措施,整饬海上商道的安全秩序,确保正常的海上贸易安全。我想,是不是应该是这个原因?” 鸟羽上皇看了一眼藤原忠通,说道:“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不是给大宋帝国回书解释了吗?至于海盗,右近卫大将,你是水师平逆将军,这件事,处理得如何了?” 右近卫大将平谷川小心翼翼回道:“启禀上皇,我水师船队兵分两路,于日本岛东、西两海域进行围剿,但效果甚微,源于海盗亦盗亦民,有时候白天是民,晚上是盗,人员身份不好甄别,更有甚者……整村整户都是这种情况,而上岸缉捕,还需刑部大臣颁发缉捕文书,这水师和刑部大臣之间,还隔着刑部大辅和兵部大辅,关系很难捋顺,所以导致上岸之后,反倒是犹如鱼归大海,缉捕无力。所以……”说到这里,平谷川不由得心中五名火起,自己虽是讨逆将军,但却束手束脚,只因为左近卫大将源田盛是陆上讨逆将军,却和自己不对付,最主要的是,很多海盗头目,本就出身源田盛家族的班田领主,依仗源田家族势力,出海“发财”,因为海上是平氏家族的势力,我在你的地盘上抢东西就跑,回到岸上,就是我说了算,你还得背锅。 鸟羽上皇虽然知道这里面的一些龌龊,但具体情况并不了解,所以看向左大臣藤原弘毅,说道:“有什么话,痛快一些。” 藤原弘毅看了一眼藤原忠通,看对方递过来一个眼神,于是说道:“以臣愚见,涉及两国大事,又事关我国水陆两师、刑部、大藏部等多部门,臣斗胆建议成立以治部卿为首的专司衙门,节制协调各部力量,专司处理缉捕海盗一事,以免发生掣肘之事。” 鸟羽上皇沉思片刻,扭头对藤原忠通问道:“摄关大人觉得左大臣的建议如何?” “很好,臣建议就由左大臣负责此事,以显得我日本国对此事的看重,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战争。”藤原忠通自然同意,这本就是他的意思。 鸟羽上皇虽然心里面清楚,但依然要做出一副兼听则明的态度,自然是做给藤原忠通看的。 “天皇陛下,您认为如何?”没想到藤原忠通突然问向崇德天皇,这也是发出一个信号,这,还有一位天皇,虽然不怎么做主,但依旧是天皇。 “哦,这个……”崇德天皇的思绪还在晚上挑选那个歌姬来完成自己的和歌新作《平安宫赋》,根本没有听大家在说什么,骤然被问到,倒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不过,崇德天皇脑筋好使,看见是藤原忠通问自己,急忙回过神来,故作思索一番,遂说道:“摄关大人所言极是,实乃老成谋国之言,朕赞同。还请摄关大人多多费心才是。上皇以为如何?”得,这货还耍了一个心眼,将皮球踢回了鸟羽上皇这边。 鸟羽上皇有些鄙视这个“嫡长子”,经常称之为“叔父子”,至于为什么这么称呼,自有些许版本,但都被藤原忠通封杀,所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鸟羽上皇确确实实不待见自己的这个长子。 尽管不待见,但在这么隆重的朝会上,还是要给天皇和摄关几分面子的,尤其是摄关藤原忠通,虽然藤原家族已经有些没落,但依然不是他能撕破脸硬抗的,尽管他是上皇。 “摄关大人的建议,自然是好的,那就这样定下来,成立临时‘治安缉捕司’,藤原弘毅为司使,权节制水陆两军以及刑部各司,全力缉捕海盗,并将此决定通报大宋帝国。”鸟羽上皇说道。 “启禀上皇,微臣以为,我们还要做好应战准备,以备不虞。”右大臣源兆兴起身上奏。 “哦,你说说看。”鸟羽上皇问道。 “大宋帝国集结三十万人马,占据两个军事基地进行准备,已经是箭在弦上,海盗一事只不过是说辞而已。既然摄关大人的情报准确真实,我们就不能寄希望于一个治安缉捕司的成立上,汉人有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果真这三十万大军登陆关中,如何迎敌?” 源兆兴不愧是主管兵事的右大臣,眼光还是很毒辣的,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因为,他们也没少这样干! 鸟羽上皇陷入沉思,要说组建一个治安缉捕司,藤原忠通还能接受,这要对抗大宋帝国三十万大军。,可不是成立一个司使这么简单了。 源兆兴是自己人,骤然遇到这种重要问题,他丝毫不怀疑,源兆兴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说说你的想法?”鸟羽上皇鼓励他说道,还不忘递上一个富含深意的眼神。 “上皇,我们只能先假设一下,正如摄关大人情报所说,大宋帝国的军队会在关中平原以东沿海某处登陆,一但登陆成功,关中平原一马平川,如何抵挡大宋帝国的铁骑?要知道,昔日的大金国两年之内,被大宋帝国灭国,而大金,灭辽之战几乎打了近十年。但现在,西辽帝国却是大宋为首的延合大联盟成员国。由此推断,大宋帝国的军队其战力非常恐怖。据摄关大人情报所述,这三十万大军还不是大宋帝国最强的军队,即便如此,我们如何应对和大宋帝国在关中平原的决战?” 还别说,源兆兴还真是有战略眼光,只是这次对上大宋帝国,可是给鸟羽上皇和藤原忠通为首的日本高层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所以,微臣建议,尽快成立联军,进行整军备战,人数不能低于五十万,请上皇速做决断。”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鸟羽上皇要借此插手军队的统制权。右大臣源兆兴主管兵事,成立联军,联军大将军极有可能就是源兆兴的。 藤原忠通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这不是要在我的饭碗里抢食吗?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藤原忠通看向鸟羽上皇的眼睛里,立刻变得犀利起来。谁不知道这近百年,藤原家族就是凭借着手中北家御堂流武士集团,才能在大日本呼风唤雨,无摄家的开山鼻祖,可不是空有虚名。 哼,既然手爪子伸出来这么长,还这么嚣张无状,藤原忠通不介意将手中的军刀狠狠挥下斩之。 可不等藤原忠通开口,作为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内大臣藤原善常却开口说道:“右大臣所说成立联军一事,微臣觉得可行。” 话一出口,美福殿上所有人,都被惊愕到了。作为藤原家族的代表人物,居然赞同成立联军。 藤原忠通的眼睛,如果能杀人,藤原善常至少死了三回。 第732章 逆鳞军请战 赵构于复兴九年正月初六,破五之后,携两营一卫全军五千人,在郓王赵楷陪同下,北上塞北特管区。 东京汴梁城到燕京府的一级官道,早在宋金之战开战之前就已经开始修建,这两年的扩建和修缮,这条一级官道已经成为大宋帝国沟通南北的一条重要的交通大动脉。 河东路总督卞和在河间府恭候赵构,在河间府小住一日,赵构的大军继续北上,出霸州,进入燕京路。 燕京路总督雷远和北道战区司令赵子亮,已经在宛平城外迎接,赵构将在宛平大营休息两日,顺便接见燕京路军政大员。 雷远根本就没有想到燕京路总督会落在他的头上,还是官家提议特批的。不过,雷远上任伊始,却接到了赵构的一纸密令,要他五年之内,扩建燕京府,要比东京汴梁城还要宏伟。 对外的名义,就是陪都的建设,大名府的陪都已经被燕京所替代。据说,东京大学工程技术学院的首届毕业生,都让雷远抢走了。 所以朝堂上上下下,民间里里外外,都在盛传官家要迁都,但并没有官方的任何消息发布。 可是,燕京府到处都是轰轰烈烈的工地,大定路、临潢路、辽阳路,甚至胡速特管区,都有大量的施工大军投身到燕京府的建设之中。至于两河路、乃至西至秦风路、南至两浙路,都有建设大军远赴燕京,都想要在这场伟大的建设中,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件事情,只有李纲和宗泽知道,还是赵构花了很大力气说服这大宋帝国的一文一武的领头雁。至于后世为何选择在燕京立都,已经有好几个版本,赵构少不得将这些版本里最精辟的论断一一讲给拗相公和老宗头,俩人这才勉强同意。要不然,所有的钱粮物资都需要政务院下拨,光靠燕京府,是无力承担这么大的工程的,需要财政部下拨专项资金才行。 事后,李纲和宗泽二人提起此事,皆多感慨。赵构是大宋帝国的一国之君,现在大宋帝国虽然各地都处于井喷式发展,但经济总量还是让李纲感到底气十足。如果赵构下旨迁都,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李纲是出了名的拗相公,但不等于他不识抬举,反倒是李纲经过这些年的历练,甚至自己坐到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纹丝不动,始终得到赵构的信任,他还是知道感恩的。就冲这份知遇之恩,李纲也不会反对。至于宗泽,那更是赵构最忠实最坚定的支持者,自然不会反对。 即便如此,赵构还是召集两人,来到皇议殿商议,中午还赐宴款待,这份厚爱和信任,以及充分照顾两人身份地位的做法,已经深深折服了二人。所以,李纲专门让主管经济的副丞陈遘设立了“燕京府新区”专项建设基金,每年拨付一定的资金用于新区建设,一切也都顺理成章。 但这只是解决了部分资金,还有一部分资金需要燕京府自己支付。雷远在这个方面,表现出了极高的管理能力的天赋。 燕京府的建设分为皇城、内城、外城,大体格局和东京相仿,但面积几乎比东京大了一倍,两道护城河分别环绕皇城和外城,皇城河宽六十六米,外城河宽七十二米,深度五米二,既考虑到防护的作用,也考虑到运输的功能。 雷远成立了“燕京府新区建设基金”,所有大宋帝国的官员人等,都可以在这个建设基金里面持有红利份额,比如你投资的是住宅建设,那么将来在购置住宅的时候,就可以享受到打折、挑选坊区等福利,先期投入的越多,将来的红利越大。 通达商行是第一个投资这个建设基金的,首批款项就是五千万,用于通达商行在燕京新区的布局。 紧接着,大宋帝国第一楼凤楼,也投资五千万,将建成最为豪华的凤楼燕京总店以及九处分店和下面的小店,要在燕京内外两城全面入住。 有了这两家带头,这个基金越滚越大,到了最后,甚至远远超过了燕京府本身的投入,也就是说,光靠这个基金,雷远手里的钱就绰绰有余。 现在的燕京府就是一个大工地,车水马龙的,不适合赵构入住,所以才定在宛平大营。这里现在是北道战区司令部所在地,北道战区司令赵子亮已经为赵构建起行营大帐,两营一卫五千人进驻行营休整一天,补充给养。 赵子亮和雷远以及驻军团长以上将领参加了欢迎晚宴,赵构按照惯例自然讲话,鼓励大家严格训练,苦练本领,真正做到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宛平军营驻扎的是青龙军团徐庆的第二军,姚政的第三军现在驻扎在咸平路韩州大营,寇成的第一军驻扎在大定路,整个青龙军团控制者燕京北方的大部地区,再往东北,就是塞北战区宋琦的地盘。 赵构在第二天,分别单独接见了雷远和赵子亮、徐庆,以及燕京府警备司令王经。 对雷远,赵构只是提出了燕京城的建设,要着眼于一百年后,依然是当今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特别是基础设施建设,要立足于能抵抗大的自然灾害的需求,特别是地下管网的建设,要充分和地面建筑相辅相成,互为补充和完善,地上繁华,地下隐秘,部分绝密工程,一定要交给战区工程兵部队,这个已经和赵子亮沟通了,需要部队的帮助,直接找赵子亮就行。 王经的警备区,务必保证燕京府的安全警备任务,内卫部队将直属警备区领导,赵构给的任务就是打造最安全的城市。 徐庆和王经,都是青龙军团的老军务,也都是岳飞最早的战友和乡友,说是子弟兵毫不为过。 徐庆一整天缠着赵构,他想要参加石罕城或釜山的集训,这些老军务不仅眼睛毒,心眼还多,这不是明摆着有仗打吗?什么时候离开过咱青龙军团?青龙军团又什么时候离开过咱逆鳞军? 外人只看到是合成演练,这在大宋帝国根本不稀罕,他们的逆鳞军去年还在南道战区轮训了半年呢,晒得更野猴子似的。但这次不同寻常的气氛,让徐庆这样的明眼贼一眼就看出不同。 庞化的饕餮军团刚刚成立,就全部北上进驻石罕城军港大营进行合成训练。一个军团还不够,赵泰的屯河集团军全军也从屯河南下石罕城,和饕餮军团汇合,参加两栖登陆合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还有就是釜山军港哪里,也有两个军团合训,连高丽的玄鸟军团都出动了,他徐庆的逆鳞军还在宛平看热闹,徐庆还能坐的住? 但徐庆也知道,自己这次请战,十有八九大帅不会批准,但徐庆也要竭尽全力试一试,否则,白瞎了大帅进驻宛平大营这个机会。 看着徐庆一脸不愿意离去、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构如何不知他的想法,只是难得看到徐庆这副憨态样子,也决定逗他一逗。 “徐庆军长,你还有什么事情吗?”赵构问道。“没关系,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反应?尽管说来,本大帅为你做主!” “这个……那个……不是……是……也不是……”徐庆倒是有些语无伦次了,不知道如何开口。“樱花计划”是绝密,不要说徐庆,就是赵子亮也并不知道。 “什么这个那个,是还是不是?你徐庆什么时候成了结巴了,说话吞吞吐吐,哪有一点逆鳞军的样子。”赵构训斥道。 徐庆一咬牙,低声说道:“大帅,咱们是不是对东边的那个小岛国是不是有什么军事行动?徐庆请战!” “哦,你接到枢密院的通知了?”赵构明知故问。 徐庆有些棒槌:“那倒没有,是我自己这两天瞎踅摸的。” “说一说,你是怎么想的?”赵构追问道。 “大帅,您看,你一个大手笔,将新成立的饕餮军团直接拉到石罕城,加上赵泰的一个合成集团军军,和第四舰队合训;陆战第一军和高丽的玄鸟军团进驻釜山军港,和第一舰队合训。这不明摆着有仗打吗?否则,怎么会一下子集中这么多部队?”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军队每年都有合训的,你的第二军不是也刚刚合训回来吗?”赵构反驳道。 “不一样,饕餮军团虽然刚刚组建,但咱们军队里都知道,这可是全军第一块磨刀石部队,经过这几年的磨砺,早就是全军最锋利的刀尖部队,而且无疑是最锋利的几把刀尖之一。不过,饕餮军团也有短板,就是没有上过战场,您要把这块磨刀石变成剃刀,反过来在主战场上磨一磨。赵泰的屯河集团军是重装骑兵,除了宋金之战当了一回奇兵以外,再无大战锤炼,窝在这冰天雪地里有些可惜,东面的小岛国位置和咱胡速特管区那个什么……您讲课时提到的……叫,对,维度,维度相当,最能适应这个地区的作战。 高丽的陆战第一军同样是这个道理,至于玄鸟军团,嘿嘿,我估计是打酱油的,这支鸟里面唯一的长处是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懂日本话,他们毕竟交往多少年了。这次是跨海之战,所以要进行两栖登陆合练。石罕城初建,釜山军港太小,单独一个都容不下这三十万大军。所以大帅索性各自分开,随着第四舰队和第一舰队合训,到时候兵分两路,东西夹击,一战可成。”徐庆颇有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豪情。 赵构心中不仅大惊,这些,计划就是整个“樱花计划”的全部,除了示敌以情这个烟雾弹之外,几乎就是全部的军事部署。 赵构甚至怀疑徐庆偷看到了这份出自皇议殿作战部三位作战参议手中的计划副本。 看到赵构眼中带有一丝戾气,徐庆一惊,马上想到了军人保密条例。像他们这样级别的中将高级将领,即使是想到了什么也不能说出来,因为他们的身份敏感。 看着赵构鹰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徐庆心里一阵狂喜一阵后怕,狂喜的是自己十有八九猜对了这次军事行动,后怕的是他马上想到了保密纪律。不过,他也有底气,一是他没有真正接到命令,而是即使是自己猜测的,目前为止,赵构是第一个听到的。 “徐庆,你这些话,还和谁说过?”赵构盯着问道。 第733章 齐聚韩州营 “回大帅,您是第一个。我琢磨好几天了,要不是您来大营我见到您,打死我也不会说的。纪律,咱懂!您放心。”徐庆拍着胸脯说道。 赵构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反而笑道:“好,姑且就按照你的思路,咱们兵棋推演说一说,如果你是这三十万大军的统军之将,说说这场仗,怎么打?” 徐庆眼睛一亮,但却不是愣头青,略一思索反问赵构道:“大帅,那我得知道对方的兵力、统兵将领、军队装备、后勤保障等情报,还要知道您的战略目的是什么?” “哦,为什么是战略目的而不是战术目的?”赵构反问道。 “要是仅仅是教训一下,何劳这样一支大军跨海作战?韩司令手下的陆战第一军就完全可以了。这样大动干戈,我猜想,您要把日本国纳入咱们的下一个自治区,不知对不对?” 赵构心中暗自赞叹,好一个逆鳞军军长徐庆,哈哈,这个合成集团军怕是容不下你这条“暴龙”啊。 “敌方兵力大约五十万,统兵之将为藤原家族某位将领,手下可能召集源氏、平氏担任左右卫将军,但是他们极有可能将帅不和;后勤保障有力,因为他们的武士集团是建立在各自首领的基础上的,是主从关系;军队装备一般,冷兵器居多,没有热兵器,和我们没有可比性;至于战略目的,就按你推算的,彻底征服;战役时间吗,六个月战领四岛。就这些,你说说看。”赵构索性将樱花计划彻底告诉他。 徐庆搓着一双大手,兴奋地脸红脖子粗,但他可不是轻易被冲昏头脑的人,左右看了看,说道:“大帅,您这里应该有地图吧?” 这才是一名真正的将领的素质。 “赵湛,将地图取来。”赵构回头命令道。 不一会儿,赵湛将地图已经平铺在书案上,上面一行宋体,工工整整写着“大宋对日作战战场态势示意推演图”。 上面的敌我态势一目了然,正如徐庆所猜测,赵构的跨海登陆作战,兵分两路,一路在东,在关中平原的沿海地区京都湾登陆,一部在本州岛西部沿海地区的松江地区登陆,东西夹击,南北对进,先一举拿下京都府,然后一南一北继续兵分两路,北取北海道,南取九州四国。 这是一份完美的军事计划,看得徐庆热血沸腾,要说真有什么建议,徐庆属于典型的趁你病要你命的主,他略一思索,干脆敞开说道:“大帅,这份计划堪称完美,不过,要是我,还要在东西两处海域,派出咱们的第二和第三舰队。虽然第三舰队大部分在天竺,但只要派出三四条驱逐舰或护卫舰完全可以,以小日本的水师战力,用一条护卫舰都是给他抬身份。咱们在陆上猛揍,他们一出海,就命令舰队击沉,事先告诉这帮矮子,要么投降,要么灭亡,只要有一条舢板下海,全部无条件击沉。这样一来,既有铁拳暴揍,又有舰队威慑,到时候他们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才解气呢。还不乖乖跪在您脚下叫爹。” “混账,我能有这么一个败家的玩意儿?哈哈哈……”赵构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赵湛,你听到了吗?你的这份计划,徐军长给你把最后一点漏洞都补上了,还不快谢谢徐军长。” 赵湛在旁边那是心服口服,一揖到底,叹服说道:“大帅曾在我上交计划的时候说到,这份计划缜密完美,事无巨细,全部考虑到了,甚至还有两份预案。可是,大帅当时说了一句,就是温和了一些,缺少烟火气。我还有些不服气,咱们占领他们的四个岛屿不就行了,我不信他们比金国还凶狠。看来,我还是有些天真了。大帅,您怎么当时不让我修改,还,还夸我……”赵湛有些脸红了。 赵构拍拍赵湛的肩膀,安慰说道:“你第一次单独担负这项艰巨的任务,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好好休息,和岳云他们几个反复推演了无数次,才拿出了这个计划,对你来说,实属不易。即使你拿出的是一个漏洞百出、千疮百孔的计划,也是应该夸你的,谁都有第一次吗?不过,你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所以徐军长说你的计划里没有杀伐之气,要知道,徐军长的逆鳞军可是一刀一枪实打实杀出来的,‘龙有逆鳞,触及必死’,徐军长杀伐果断,这一点,你要好好学一学。” 赵湛向徐庆再次揖礼,真挚地说道:“还请徐军长不吝赐教才是。” 赵湛是谁?那是大宋王爷,前太子、大宋的小侄子,现在却恭恭敬敬像学生请教老师一样向徐庆施礼,唬得徐庆急忙敬礼,连说:“不敢、不敢。” 赵构笑道:“既然这样,徐庆,你送佛送到西天,今晚上别睡了,照着你的思路,帮着赵湛将计划完善,重新上报枢密院。” 次日,赵构留下满头雾水的徐庆,率领大军继续北上,进入大定府,并没有停留,一直到辽阳路韩州大营,赵鼎、宋琦一文一武携韩州基地司令姚政,前出三十里迎接。进入韩州大营,赵构马上竖起大帅行营大纛,命令塞北特管区、胡速特管区相关军政首脑,齐聚韩州大营集中,召开军事会议。 韩州大营比三年前已经扩建出去几乎两倍的规模,但当初赵构所在的大帅行营依然矗立在大营那个小山坡上,这两年更是设施完善,一直有人在照料着。尽管赵构一再吩咐,可以撤销,不要浪费。但宋琦的鬼点子颇多,居然将大帅行营建成一座集爱国基地和行营为一体的营中营,平时作为军队的爱国基地,对部队官兵进行爱国主义教育,里面所有的陈设完全按照当时的布置复原,一但大帅入住,马上就会变成行营。 赵构也不再去管,由着宋琦去折腾。基地司令姚政更是轮派自己的警卫营四个连,轮流进驻,保障大营正常运行。 入住第二天,政务副丞兼塞北特管区总督赵鼎、副总督李纯、完颜宗干、完颜宗辅、刘延宗,塞北战区司令宋琦、副司令秦奋、完颜兀术、韩州大营基地司令姚政、水军舰队司令韩世忠(紧急赶来)、第一舰队司令陶晗、第二舰队司令毕方、第三舰队司令武胜、第四舰队司令折彦直、副司令完颜固伦、石罕城基地司令萧庆,水军陆战队司令兼釜山军港基地司令韩彦朴、饕餮军团军团长庞化,屯河集团军军长赵泰、副军长赵颜,加上从高丽赶过来的韩彦直总督、玄鸟军团军团长尹绛、副军团长成无忌,齐聚韩州大营。 两营一卫接管了行营的安保警卫任务,大帅大帐外围五米范围,不允许任何人出现。再往外,则是龙四带着一个中队的飞龙卫担任警戒。 大帐内,巨大的地图已经挂在木架上,这副放大了的地图将这次血色樱花计划的军事态势清清楚楚地标在上面,包括四大舰队的位置。 刚才,大帅行营参议赵湛将整个修改过的血色樱花军事计划向各位参会人员做了详细说明,并通报各个军团、舰队、特管区政府的任务。整个大帐内,虽然人数不少,但鸦雀无声,都在飞快地记录自己的任务和时间节点。 “大家记一下主要任务就行,随后的军情任务通报会即刻下发各部,会有详细的任务要求和时间节点。下面,请大帅训示。”赵湛颇有几分大帅参议的模样。 赵构站起身,来到地图前,用手指着日本四岛说道:“这个日本岛,迟早会是我大宋帝国的心腹大患,这个大和民族,也迟早会是我中华民族的死对头,他是看不得别人过得比他好。别人过得比他好怎么办?他就会去烧、杀、抢。我们的商船去年损失不小,诸位可听说船上留过一个活口?陶晗,去年是你的第一舰队护航,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第一舰队司令陶晗,是磁州最早跟随宗泽的部下,第一舰队成立,还是宗泽推荐给了赵构。陶晗为第一舰队的成立,可谓呕心沥血,几乎是以一个小兵的身份要求自己,每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待在舰队船上,从最底层的浆手、舵手、枪帆手、炮手、二副、大副等岗位,都要去熟悉,那是从最基层一步步实践上来的,可不是一个样子货。 “启禀大帅,第一舰队去年担任护航任务八起,远近各有不同。发生的三起海盗事件,其中两起是江浙陈家的私船出海,并没有向水军报备,据事后调查,陈家这些年,主要经营高丽、日本这两条近海航线,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也就大意了。一共有四条四千吨的商船被海盗劫掠,杀死水手以及押船商人三百七十二人,货物被抢掠一空,要不是货主最后时刻点燃了货船,恐怕连货船也要被抢了去。 事件发生后,我第一舰队曾参与东大洋海域的清剿海匪行动,但收效甚微。海盗的行动一般是先派出几艘快船侦察,发现有货船,而没有舰队护航,就迅速召集其他海盗,围上去,采用跳帮或攀爬形式,跃上货船抢掠。因为商船本身护卫能力弱,和陆地商家的武装护卫队不同,船家很难招募退役水军担任护卫,所以造成损失。我已经向枢密院自请了处分,这是我第一舰队的耻辱,第一舰队请战,定要血债血偿。” 陶晗的第一舰队受到了集体处分,这让第一舰队上上下下都憋着一口气,什么时候堂堂大宋帝国的水军要受这些小海盗的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构环视大家,严肃说道:“大家听到了吗,这几起商船遇袭事件,看上去是几条船,是个偶然事件,如果大家这么认为,就大错特错。去年水军韩司令就提出了围剿海盗的军事计划,但那个时候,我们的海军正全力保障天竺战役的顺利实施,没有腾出手来,所以日本国就认为我大宋好欺,发出去的照会不痛不痒地回复我们,说海盗是历史原因造成的,短时间很难根除,请我们耐心等待,一定会在十年之内彻底消灭海盗等等。 哼,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无耻之徒,还十年,十年会抢掠我们多少船?杀死我们多少人?这是我们大宋帝国的耻辱,是我们军队的耻辱,更是水军上上下下的耻辱!” 第734章 人事大变动 难得赵构发这么大火,虽然是商家私自行为,但也暴露出当地州府和军队之间的协调问题,以及水军对新出现的问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才引发这么大的事故,最让人难以释怀的是,两起事故均发生在江浙地区,对江浙地区的商贸发展影响很大。 要知道,江浙地区可是大宋帝国的钱袋子。 水军上上下下都让赵构骂了一个遍,就连司令韩世忠,也让赵构约谈了几次,还是看到韩世忠为水军的建设万分操劳,又对自己无限忠诚的面子上,没有痛斥批评。 但这已经让韩世忠如坐针毡,这次韩家军全体出动,据说,韩世忠在接到大帅府命令,连家也没有回,只是让亲兵给家里捎了一个信儿,带着一个警卫班呼啦啦急速赶往韩州大营。 夫人梁红玉给韩世忠收拾好东西,韩世忠早没影了。韩夫人索性亲自来送,她是不放心韩世忠这个急性子,可不要出什么差错。 韩世忠紧赶慢赶,终于在大帅开会之前赶到了韩州大营,向大帅报到后,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接到开会的通知。 赵构也是佩服韩世忠,这上千里路急行军,可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也是心里有赞,但今天的会议,批评水军是前提,敲打好了,才能激将成功。 韩世忠坐不住了,蹭地站起身来,瓮声瓮气地说道:“诸位,我是水军司令,大帅批评的对,这件事,水军有责任,我这个水军司令首当其冲。子温、子瑜,你们两个过来。” 韩彦直、韩彦朴起身来到韩世忠身后,韩世忠拉着两个儿子的手说道:“大帅,我韩门父子三人,在此立誓,要让日寇的鲜血来洗刷水军的耻辱,马踏京都,血债血偿!” 陶晗、毕方、武胜、折彦直四大舰队司令,齐刷刷起身,跟在韩世忠父子身后,振臂高呼:“马踏京都,血债血偿!” 账内所有将领一起起身,随声高呼:“马踏京都,血债血偿!” 好,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赵构示意大家坐下,来到韩世忠父子三人前,拍着韩世忠的肩膀说道:“良臣,你就是朕的良臣良将,我期待你父子在战场上再立新功,水军担负着这次战役的第一轮攻击,我要你从气势上,完全碾压敌军,要打得他们看见咱大宋水师战船,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才行。对,打得他们尿裤子,哈哈哈……” 满屋子文武群臣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冲谈了方才严肃庄重的气氛。 其实,打仗就是打得一股子士气,装备再好,没有这股子有我无敌的士气、勇气,一样打败仗。若干年后,靠着小米加步枪,伟人领导的伟大的党和军队,一样建立了新中国。更何况后来在那个半岛上,将武装到牙齿的联合国军乖乖地打到谈判桌前。 赵构不可能一一去谈话,他寻找一个突破点,就很好诠释了这次军事会议的主题,激发全军士气,这不是一场征服之战,而是大宋军人的雪耻之战。至于征服,将对手踩在脚下之后,还谈什么征服与臣服? 晚上,赵构单独召见大总督赵鼎。 赵构要召回赵鼎,现在大宋帝国的摊子越来越大,赵鼎作为一个过渡时期的大总督是可以的,但不适宜长时间在塞北这个地方,有点大才小用。 他是要征求下一任大总督的人选,问一问赵鼎的意见。一般情况下,赵鼎的推荐,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元镇公,就是这么一件事,你说说看,谁接任比较合适?”赵构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向赵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赵鼎现在是镇北侯,在政务副丞包括整个大宋文臣里面,除了郓王赵楷外,是第一个封侯的,就在于他这几年在塞北的贡献巨大。其余几位侯爷,都是军队系统,但公爷里面,除了宗泽,还都是文官,也算是一种平衡吧。 赵鼎有些犹豫,手下四个副总督,完颜宗干、完颜宗辅、刘延宗、李纯,都是人中龙凤,要说能力,自然是完颜宗干为首,完颜宗干兼任胡速路特管区总督,实践证明,他的能力毋庸置疑,胡速特管区虽然隶属塞北特管区管辖,但完颜宗干硬是将胡速路发展成为整个塞北特管区的龙头。 这一切,源于他提出的“文化引领、农业为主、科技为石、人才为心”的发展思路。 完颜希尹的长白山大学的建设,得到了完颜宗干的全力支持,已经基本完成所有建设工程,只留下一部分扫尾工程,比如教师的引进、设施的调试、管理人才的培训等,赵构这次来,是要为长白山大学成立剪彩的,还要做第一次的演讲,完颜希尹正忙得焦头烂额,本来赵构邀请他参加会议,他回复说,自己一个校长,参加军事会议不合适,还是专心抓好学校建设,等赵构来给大学剪彩。 完颜宗辅性格宽恕,好心施惠,崇尚诚实,也是一把好手,但身体偏弱,尚不具备高瞻远瞩的眼光,做一名副手是他最合适的位置,他能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但要他运筹帷幄,还是差了一点。 刘延宗是金国右相,在完颜希尹出任左相之前,一直是金主完颜吴乞买的肱股之臣,精通汉学,但由于岁数原因,也或是因为自己三姓家奴的身份,自己还是能给自己定为的,可以为佐臣,但不适合为主将。 最末总督李纯,倒是年轻,在咸平府知府的任上,干得风生水起,现在兼任辽阳路总督。辽阳路是整合了咸平路、东京路重新划分的塞北特管区的中枢,把李纯放在这里,赵构的用意不言而喻。 按照赵构大量启用年轻干部的用人思路,反倒是李纯是完颜宗干最有力的竞争者。不过,李纯也有短板,年轻,经验尚缺,一路之地尚有些吃力,要是担任整个塞北特管区大总督,还是有些急进了。 从目前看,完颜宗干合适;从长远看,李纯值得培养。这却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赵鼎不开口则已,一但开口,赵鼎知道自己说话的分量,极有可能赵构会听从自己的建议。 从稳定和发展的大局来看,完颜宗干最合适。但还有一个问题,完颜宗干是金国旧臣,这个塞北特管区,可是比过去的金国疆域还要大一些,万一…… 这就是赵鼎的问题,想的多了,也就有些束手束脚,这和自己当这个大总督可是两码事。 “秉持于公心,不考虑前程。”赵构在一旁突然说道。大概是看出来赵鼎思前想后,一时难以抉择,赵构就知道赵鼎陷入了两难之中。 赵构一句话,棒喝梦中人。是啊,只要出于公心,也用不着想这么多啊。 “臣,认为完颜宗干副总督合适。”赵鼎说出了他的意见。 赵构点点头,笑道:“很好,正合我意。完颜宗干缺少的,恰恰是这样一个让他大展身手的舞台,这个舞台,我们给他。元镇公,事不宜迟,明天我会宣布塞北特管区的几项人事任命变动,随后政务院会下发正式文书,咱们特事特办,我也要考察一下完颜宗干真正的实力,是不是能够胜任这个位子。对了,一事不烦二主,关于整个塞北区你走后的人事调整,今晚你先拿出一个章程来,送我审批。” “是,微臣遵旨。”赵鼎既感到一丝慰藉,也还有一点激动。赵构,是信任自己的。 “奉大宋帝国皇帝谕旨:免去赵鼎塞北特管区大总督一职、免去完颜宗干副总督一职……免去萧庆石罕城基地司令、免去…… 任命:完颜宗干为塞北特管区大总督;任命李纯为塞北特管区第一副总督兼辽阳路总督;任命完颜宗辅为塞北特管区副总督兼上京路总督;任命刘延宗为塞北特管区副总督兼蒲与路总督;任命萧庆为临潢路总督;任命完颜兀术为胡速路总督;任命完颜固伦为石罕城军港基地司令;任命徐庆为血色樱花军事行动前敌总指挥、任命赵湛为前敌副总指挥;任命岳云为前卫团团长;任命……” 当第二次军政会议如期召开的时候,人们都以为大帅要展开军事训练,却不料先听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人事任免变动。 尤其是完颜宗干,还在想着明天如何召集手下为大军开始筹集粮草辎重,这是他的任务。 现在却骤然听闻自己倒是成了塞北区的第一号人物,这个弯儿还是转不过来。 但现在却不是询问的时候,换句话说,谁不想当一把手? 完颜宗干可是知道塞北特管区的势力范围,比大金国还要大,就这样一个被赵构誉为大宋帝国后院粮仓、不亚于一个国家的地方,就这样一句话就交到自己手上。 三分激动七分兴奋,完颜宗干难得的涨红了脸,他还真是一万个没想到。 实际上所有涉及到的官员,都有些意外。李纯直接从四号位擢升为仅次于完颜宗干的二号人物,关键还兼任辽阳路总督,是实权里面的实权派。 就连完颜宗辅也是意外,副总督也就算了,这个上京路总督可是一个重要的位子,原先是宗干的,现在成了自己的,这是赛北区的首府啊。 刘延宗更是意外,虽然自己年老,想着混到致仕退休也就行了,去年已经被册封廉义伯,至于侯爷公爷,他这个金国旧臣,汉人眼里的“汉奸”,这已经是做梦一样的待遇了,人要知足。 但赵构明显不知足,不仅仅保留了他三号副总督的位置,关键还兼任蒲与路总督,蒲与路是整个塞北区的北大门,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把这样一个门户交到他手里,只有一个意思,你既然是金国右相,那就拿出右相真正的政治手段来,为朕看好这扇大门,不仅仅看好,还要建设好,巩固好。 “士为知己者死”,虽然刘延宗已近知命之年,离致仕退休还有三五年的功夫,但谁说自己不能在这最后的几年时间里,把自己半生的耻辱荡涤干净呢? 善战者,攻心为上,这份谋略,同样适用于政坛,这就是赵构的手段。 第735章 巧引而待发 釜山军港以东二十里,有一处浅滩,地形地貌和即将登陆的松江地区很相符,第一舰队和韩彦朴的陆战第一军、高丽的玄鸟军团,正在这里练得热火朝天。 第一舰队从山东登州军港移驻高丽釜山,釜山军港的扩建是高丽总督韩彦直的头等大事,已经满足第一舰队驻泊需要,不过,登州军港依然在加快建设,是第一舰队的另外一个母港。 第二舰队母港在崇明岛,控制着东海大部海域,这两年主要是远洋护航和发现新大陆,属于向外扩张的海上力量。 第三舰队先是在流求岛,后来因为远征天竺,又在琼州建设了第二军港,主要控制西南方向海域,一直到孟加拉湾。 第四舰队在石罕城,这是一处最大的军港,主要是东北方向海域和东大洋海域,最新型的军舰优先装备第四舰队。 这次第四舰队将要在东京湾登陆,模拟的海湾是在速频路沿海,第一艘四千吨排水量的巡洋舰“塞北号”和两艘三千吨的驱逐舰“石罕城号”和“恤品路号”、运输舰“长白山号”“霍特山号”“兴安岭号”,已经完成了几次掩护登陆演习,轰隆隆的新型舰炮的声响,几乎就没有停过。 赵构的行营已经从韩州大营到了釜山,这是枢密院的强烈建议。赵构服从了枢密院的安排,也知道岳飞和宗泽等人的好心。毕竟从釜山登陆对面的松江,要比第四舰队穿越津轻海峡要近得多,当然也安全了很多。 赵构率领两营一卫进驻釜山,马上命令两营一卫参加合练,另外传令枢密院,催促炮兵部队司令苏定方,限定两日之内,折知纲的炮三师、朱琦的炮四师进驻石罕城,郑三山的炮五师、廖静文的炮六师赶到釜山,不得有误。 赵构现在有六个炮兵师,其中第三炮兵师是一个重炮师,师长是折知纲。苏定乾的炮一师和陈道的炮二师正在西南方向,配合刘勇的行动,是大西南特管区的战略支援部队。其余剩下的四个炮师,都要拉出来溜溜,要不,炮口就生锈了。 宋日之战,赵构定为闪击战,跨海登陆后,兵分南北两路,横扫日本半岛。否则打成胶着,隔着大海,后勤运输还真是一个麻烦事,虽然可以以战养战,不过局限性大,只能解决一些基本生活物品,军械弹药还是要通过运输舰来完成补给。 赵构让大家充分发挥集体的智慧,最大可能的使得训练高效化,尤其是抗眩晕训练,别看在陆地上一个个生龙活虎,上了军舰,海浪一打,保管一个个吐得昏天黑地。 荡板、旋转轮、晃桥……所有场地上到处是这样的训练器材和热火朝天的训练场面,赵构有严令,不能通过考核的,一律编为第二梯队。 第二梯队,那就是你连上船的机会都没有。 军港那边,大型运输船一次次出海,又一次次回港,里面装载的,都是战马,不仅仅是人,就连战马,一样训练。 济州岛的马场,第一次感觉到人手不够用了,就连驻训的陆战二师,也被抽调加入了马匹甄别输送的任务当中。这里面,有不少东洋马和河曲马杂交的优良品种以及二代马,品相和实力都属于一等以上,个别的特等马和精品马,则由吴进孝亲自编号,送往釜山军港大帅行营。 赵构的坐骑依然是暴风,现在正是它的黄金年龄,战场经验十分丰富。岳云和手下憨态四宝,还有一项任务就是为大帅保马,除了暴风,这次还携带了疾风、狂风两匹替补坐骑,不过,赵构的风系坐骑早就成了“两栖陆战马”,一般的风浪,根本不在话下。 四宝里的宝恒,精通养马,自然是马夫头,前面的事归岳云管,后面的事归宝恒管。不过这次赵构任命岳云为前卫团团长,憨态四宝自然相随,岳飞大帅账下的飞龙卫还能缺少懂马养马的好手? 不过,吴进孝倒是舔着脸随着第二批运输舰来到釜山,美其名曰送马,其实想看看能不能上前线,耽罗军马场的金一昊比自己还上进,根本不用他再操心,马场扩建了三倍还不止,整个济州岛就是一个大马场,还用他吴进孝亲自照看? 其实赵构很理解吴进孝的心思,他哥哥吴进忠现在是军事监察部部长,妥妥的中将高官,可他已经在那个孤岛上呆了四年了。对这些最早跟随自己的近卫军老兄弟,赵构总觉得亏欠了很多,所以,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做好了挨一顿狠批再灰溜溜返回济州岛的吴进孝,倒是有些傻眼了,还是岳云拉着他一口一个吴叔地叫着,他才知道,这次,他要给赵构亲自当马倌,这就意味着,吴进孝一定是在战场上跟在赵构后面最近的一批人,哈哈哈,这小子心里可是别提多美了。 一个少将马倌,也就是大宋帝国的大帅赵构有这个派头。 不过,吴进孝可也没有白来,这次就带来了他亲自挑选出来的精品驯马一百匹,补充进大帅府。这一百匹马,可以说是万里挑一,每一匹马放在过去,可抵一座城。 一匹黑色中泛着紫红的骏马被赵构一眼相中,黑中透紫,紫中泛黑,龙颈象尻,竹耳钵蹄,虎胸麒背,看上去就显得那么灵动。 很有缘分的是,当赵构出现在马厩的时候,其他马匹大概被赵构身上特有的威压和煞气所震慑,都不由得退后,只有这匹黑中透紫的骏马伸着脖子在不时嗅着赵构,还用脖子不停地在蹭着他的身子,赵构笑道:“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喜欢黑色?这倒是缘分。” 遂取名“御风”,等吴进孝将精致的马鞍扣好之后,赵构也忍不住一跃而上,御风唏律律一声嘶鸣,已经窜了出去,把吴进孝和众人吓了一大跳,这他妈的御风就是个疯子。 在石罕城,新上任的胡速路特区总督完颜兀术是既开心又“伤心”。开心的是自己被意外地任命为胡速路特区总督,这可是整个塞北区的龙头标杆,更重要的是石罕城基地建在他的防区。 石罕城,可不仅仅是一所军港,更是一座军城。第四舰队司令部、水军陆战队第三军司令部、恤品路路警备区司令部、新建联保一号基地等军事机构,都在石罕城。 “伤心”的是,这场战争,他没有挣到手。不仅仅是他,就连耶律余睹的黑水军团也没有份,赵泰、赵颜的屯河集团军是直属军团,勉强还算是黑水军团的人,多多少少让耶律余睹能够安抚手下的几位军长。 赵构这两天总是为一些事情“烦恼并快乐着”,那就是如雪片般飞来的请战书。 东西南北中五大战区,包括大理、吐蕃、高丽,甚至耽罗摄政女王崔敏姬也要求给耽罗一次机会、给崔敏姬一次机会。 北道战区直属机动部队背嵬军军长张宪,更是动用了岳飞和岳云的关系,要求背嵬军出战,哪怕是预备队也行。 就连孟春,也不远万里通过金鹏飞鹰传书,要求飞马军团来釜山进行两栖登陆合成训练,让赵构好一顿训斥,告诉他,飞马军团要是把西护军的威风给丢了,回去马上撤了他的司令。 不过,倒是给耽罗摄政女王崔敏实下令,让她成立一支专门的后勤辎重保障队伍,重点是对军马的照料,这些活儿,他们最拿手。 但让赵构没有想到的是,崔敏姬居然亲自带队来到了釜山军港,一身戎装的她,其飒爽英姿倒是让赵构刮目相看,不过,有必要亲自担任这个队长吗? 赵构没有多想,想着送过来也就回去了,礼仪性地接见了一下,还夸了几句她的飒爽英姿,赏赐了一箱魔幻系列用品,好歹也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星主。 但也因为没有多想,让他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赵构给完颜兀术回信,就一句话“继续发展好恤品路,全力建设好石罕城。” 完颜兀术仔细琢磨这两句话,仿佛明白了一些道理,全身心投入到了他的新角色之中。 一个龙头特区,加上一个集陆军、水军、地方警备、合训集成的综合基地,意味这什么?不用明说,完颜兀术在完颜宗干的点拨下,很快就想明白了。 恤品路、石罕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建设热潮。 就在两地军港如火如荼开展大练兵的时候,第一舰队的巡侦快船送来一份情报,在关中平原东京湾附近,出现大量的日本战船巡弋在四周海域。另外,据观察,面临东京湾的海滩上面,已经开始设置反登陆障碍,其后建立防线,防备大宋水师的登陆作战,同样干得是热火朝天。 不过在松江侦察的巡侦船,传回来的消息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看来,藤原忠通已经被赵构的迷魂阵给彻底迷魂了,已经将主力放在东京湾地区,现在,只等着多闻天王的第二份详细情报送达,赵构就可以决定兵力的详细分配。 不过,赵构可不打无准备之仗,在釜山军港合训期间,下令黑水军团完颜庸的第三军、高丽凤鸟军团开始备战准备,集结待命。 传令背嵬军进驻韩州大营,和姚政的铁血军备战准备,集结待命。 这是后期投入的战略预备力量,不到万不得已,赵构不想动用。现有的兵力,对付这个岛国,应该是足够了。 但战争一但开打,局面形势,往往很多时候是出乎意料的。 第736章 小河沟计划 复兴九年五月初三,宜出行。 凌晨寅时,赵构下令,“小河沟计划”开始。 “小河沟计划”是“血色樱花计划”的第一部分,实施的是跨海登陆作战。 大宋帝国兵分东西两路,东路总指挥是徐庆,率领第四舰队巡洋舰“塞北号”、驱逐舰“石罕城号”和“恤品路号”、两艘护卫舰“屯河号”和“胡里改号”以及大型运输舰“霍特山号”“长白山号”、“兴安岭号”“黑山”若干巡侦船、搜救船、补给船、救护船等,一共二十五艘舰船组成的特混舰队,从石罕城出发,搭载第一攻击波饕餮军团第一军一万先锋军,直扑东京湾。 根据多闻天王的情报,藤原忠通召集了六十万军队,同样分为前后左右四军,其中前军十五万人,由右近卫大将平逆大将军平谷川担任前卫将,在东京湾列阵;后军十五万人,由左近卫大将讨逆大将军源田盛担任后卫将,是为第二道防线。 因为大宋帝国的军事集结,原定组建的治安缉捕司在成立一个月后宣布解散,由左大臣藤原弘毅担任左卫军将,统帅二十万人护卫京都府。 右大臣源兆兴担任右卫将,统帅十万人,卫护京都关西地区。 藤原忠通的排兵布阵是前重后轻,东重西轻,防御的重点是关中平原,这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藤原忠通将几乎一半的兵力集中在这里,就是想和大宋帝国的军队在这里决一死战。 藤原忠通这样布置,按照历代日本军界大佬的眼光来看,都是一个非常好的布局,关西多山,关中平原一马平川,本州岛是最大的岛屿,也是日本的政治、经济、在、文化、军事中心,是日本的象征。全力防守本州岛,御敌于京都府之外,是为上上之策。 至于九州和四国,则隔着海峡,北部的北海道就连日本人都不愿意去,历来是流放之地,除了森林就是大河,大宋人去哪里做什么?这个时候,北海道可没有什么日本的北大门之说。 赵构亲率西路大军,穿过高丽海峡,直扑松江。不过,赵构再次兵分两路,让韩彦朴带领陆战一军,在第一舰队“登州号”巡洋舰、“历城号”“益都”驱逐舰、“岱山”“崂山”号运输舰,部分巡侦船、补给船、救援船等共十五艘舰船组成的特混舰队,从釜山军港出发,却是扑向九州岛的佐世保,韩彦朴的任务就是扫平九州、四国两岛,并在佐世保建立前进军港基地,建立釜山至佐世保的海上运输线。 而赵构自率“莱州号”巡洋舰、“文登号”“莱阳号”驱逐舰、“沂山”“蒙山”“微山”运输舰巡侦船、搜救船、补给船、救护船等,玄鸟军团、两营一卫、岳云的前卫团,杀向松江,抄藤原忠通的后路。 其实,水军的军舰,更多的是担任运输的任务,无论是东京湾还是松江海滩,不要说巡洋舰上的20磅新型的海炮,就是驱逐舰上的18磅海炮的集火轰击,所到之处,便是一片废墟,哪里会有一丝反抗? 岳云的前卫团是特意调来的朵力团,这是岳云的老部队,原团长术赫已经升任师长,现在的代团长是毕奇,曾经的一营长。 岳云请调朵力团助战,是经赵构特批的。朵力团与其说是黑水军团的象征,不如说是女真族的另外一面旗帜。当然最鲜艳的,还是烈火营和暴风营。 赵构将朵力团调动,也是考虑到西线作战要兵分两路的需要,况且,岳云是朵力团出身,虽然这一年多在大帅手下,但军籍关系依然在朵力团,而且术赫调任师长后,岳云被任命为团长,毕奇是副团长兼一营长,主持朵力团日常工作。 这次,岳云携憨态四宝算是重归朵力团,战场立功正当时。 在釜山军港,岳云将四宝全部下放各营,依旧是赛鲁担任二营长、赤火算是三营长、宝恒是警卫连连长、杨再兴担任侦察连连长。还有辎重大队、救护队、工兵连等直属部队,朵力团是正编主力团,属于加强团,全团两千五百人。 朵力团不是重装团,而是轻装部队,最适合快速机动作战,这也是赵构调朵力团前来参战的原因。 要说日本人没有一点防备,也是不可能的。比如这松江,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但却是日本出云文化的发源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里是平氏家族的藩属地。 这就是赵构选择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这里海域的水文特征、地形地貌,也很符合登陆战的需要。 当站在“莱州号”巡洋舰的舰桥上,赵构用望山看到松江城低矮的城墙上慌里慌张的样子,就笑了。松江城,在赵构眼里,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大帅,就这,用不着咱们的莱州号吧?”特混舰队司令、莱州舰舰长梁玉龙调侃说道。 “梁司令,你的舰炮打过实战吗?”赵构笑道,手里的望山就没有放下过。 “这倒没有,就是训练的时候打得热闹。”梁玉龙是从第一舰队调过来的,算是陶晗兑现自己的承诺。不过,这个梁玉龙可是崇明岛水军指挥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陶晗也算是忍痛割爱了。 “那你还等什么,让你们来,可不是坐着船来游玩的。”赵构对水军的爱护,可不是在体现在嘴头上,这次牛刀杀鸡,就是锻炼水军。 梁玉龙脸腾就红了,自己的格局啊…… “升战斗旗、各舰成一字横队,间隔两百米,目标,松江城防,次第开炮,三轮急速射。”梁玉龙对着通话台下达了第一号作战命令。 一号z字旗很快在桅杆升起,代表着莱州号正式行使指挥舰命令,所有军舰进入攻击路线。 “咚、咚、咚……”首轮炮击来自于“莱州舰”左舷的三十门20磅新型舰炮。 松江城头顿时一片火海,这是新型开花弹。 松江城其实就是一座小石城,面江而建,城主叫平景隆,整个松江被告知,要提高警惕,防备大宋军队。 但家主北面平刀流威武堂堂主平忠盛却认为,这不过是藤原忠通的虚张声势而已,源氏和平氏既是宿仇,也是合作伙伴,正如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自己的父亲在嘉承二年(1107年)平定源义亲叛乱,就在这里。因为立有大功,平叛之后,将出云之地赏赐给了平氏一族。 后来鸟羽上皇为了搞平衡,略有压制平氏,提拔源氏,将源兆兴擢升为右大臣,既是为了牵制藤原家族,也是为了制衡平氏家族。不过,平氏家族是白河法皇提拔起来的,已经根深蒂固,况且现在平氏的年轻一代比源氏要抢眼。—000000我总的来说,尚能维持三足鼎立,一家为雄的局面。 作为北面平刀流最杰出的一代,平忠盛远不是一个刑部卿的职位所能满足的,要不是这该死的战争,说不定,他还能在藤原弘毅的治安缉捕司里担任要职。 正在独自胡思乱想的时候,管事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家主,家主,来了,来了……” 平忠盛猛然站起来,除了屋门就看见管家平三郎一路小跑过来,满脸的慌张之色,嘴里嚷嚷着。 “慌什么!什么来了?”平忠盛一声怒喝。 “家主……宋国水师来了,塔楼发出了警讯。”平三郎一脸的惊慌。 “胡说,咱们这两天每天都会派出去四五艘快船在近海游弋,一但发现,早就回来报告了,咱们会让塔楼示警?” “还没有来得及禀报家主,今早出去的快船……到现在,一条也没有回来。” “为什么不早报告?”平忠盛已经感觉到不对。 “您说的,可以等到辰时,如果不回来,再禀报。”管家苦笑着说道。 “快,快去城墙!”平忠盛马上想到了后果。 但,还是迟了一步,就在他们刚刚踏出家门的时候,轰隆隆的炮声已经惊天动地的响彻在黎明的松江城。 京都府,摄关府。 藤原忠通正在和内大臣藤原善常在客厅商议大事。 “善常,这件事,你做的好,但也吓我一跳,你事先应该给我一个眼神的。” 藤原善常笑道:“大人,那个时候,都在注视着你我,我们任何的交流都会落在别人的眼里,只有自然使之,才显得出于本心。上皇急于插手军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这个时机,他把握得很好,让我们无话可说。但汉人有一句话,福祸相倚。要知道,这次我们面对的,可是大宋帝国的精锐之军,远不是各个领主庄主的武士集团。既然上皇愿意出兵,那就随他所愿。” 藤原忠通也是笑道:“你呀,不愧是藤原家族的智囊,这借刀杀人之计倒是不着痕迹。不过,终究死的是我日本国的武士,这件事情,还要控制到一定程度,万不可伤了元气。” 藤原善常点点头,说道:“这个,可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还要看上皇怎么看。他把三十万大军放在关中,看上去没有错,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也说不上什么。不过,平、源两家都在关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藤原家也要提防才是。” 藤原忠通也是笑道:“其实,我倒是希望和大宋开战,那个大宋,太富有了,我们大日本国,要想发展,自己的圈子,还是太小了。不过,现在的大宋,可不是以前的大宋,你看看大宋的水师就知道了,上面,可是安装了火药炮的。这个东西,咱们可没有,估计,周边各国都没有。据情报显示,宋金之战,大宋就是用这种火炮,轰开了金国的一座又一座城池。” “启禀大人,云雀传来情报,大宋帝国在松江登陆。”管家急冲冲进来报告。 藤原忠通和藤原弘毅一下子站起来,互相看了一眼,藤原忠通急切问道:“多少人登陆?目前在哪里?兵部卿有没有更确切的消息?” 藤原忠通想了很多可能,但就是没有想到打响第一枪的,却不是在关中平原,而是在松江。 第737章 单方面屠杀 登陆战比预期的还要顺利。 一艘巡洋舰、两艘驱逐舰上的140门火炮三轮齐射,就是420发炮弹轰在低矮的城墙上,巨大的动能撕扯着并不牢固的这一切,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就一切烟消云散。 炮火开始延伸,四艘登陆舰搭载着岳云的前卫团开始抢滩,第一批登陆的士兵已经开始登上小艇冲滩了,黑压压的小艇一艘接一艘,铺满了整个浅海海域。 最先冲上沙滩的是五百名弓箭手和侦察连,五百名弓箭手负责火力压制,敢于冒头的日本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被钢臂弓集火攻击。 侦察连负责撕开口子,所以,他们装备的都是最新型的复兴四型步枪、手弩、五仓左轮,龙刃格斗刀,所有敢于露头的、反抗的、垂死挣扎的,都在“砰砰砰”的枪声中倒在各个地方,随后负责突破口的两翼掩护。 岳云带着一营一连,一律轻装,人手一柄宋刀,一具圆盾,腰挎手弩,携带四枚远火弹,要建立桥头堡,掩护后续部队继续登陆,扩大战果。 这些,已经在釜山军港以东的海滩上演练了无数遍,甚至每个人的位置都有严格的规定,梯次配备的兵力,每个班排的攻击位置和任务,细的不能再细,包括第二梯队的两个连和三梯队赛鲁的第二营。 只要上来两个营,凭着这一千二百人,即使对方来一个万人队,自己也能凭借战阵,支撑到后续援兵到达。虽然没有和日本武士交过手,但还能比金兵硬? 眼看着杨再兴的警卫连一左一右封住的了通道,三个排分别在左中右分三个方向撕裂着日本人的防线,杨再兴背后一杆长枪是那么显眼。 岳云带着一连,从轰开的缺口进入松江城,他马上命令一连长带领一排抢占城门并牢牢控制住,务必坚持到第二梯队上来。 命令二排长封住左侧街道出口,自己带领三排和警卫班封住中路和右侧街道,建立防线,挡住日本人的反扑。 在这种狭小的街道上,灵巧的连弩才是大杀器,只需五到七人的,就能封死一个巷口,只要封住左近三到五个巷口,敌人要想夺回街路口,要么用人命往上填,要么绕路包抄。 但岳云带来的是一个连,基本上控制了大半个街道,日本人要想包抄,这条路就远了。 平忠盛作为平氏家主,手下的北面武士在松江至少有一千人,分散在各个庄园。最近的,就是城门领侍大将平一郎的庄园武士三百人。 平一郎是上过战场的,又是城门领,战时反应很快,当炮声响起的时候,他的武士已经开始集结,三名足轻大将各自带领自己的部下,在庄园前列阵完毕,在平一郎的带领下,急冲冲支援城门,那是他的防区,万不能有失。 当这三百来人出现在岳云面前到时候,岳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前面的一个百人队穿着的,居然是类似于稻草衣的蓑衣,一顶尖斗笠就是盔甲,手里拎着的,居然是竹枪。这是最底层的武士,足轻。 后面是一百名弓箭手,手中的弓箭,也是竹弓为主,但好在还算是一件远程杀伤武器,不过这杀伤效果在大宋帝国的复合铠甲面前,不知道够不够瞧的? 最后的武士才算精锐,好在是铁盔铁甲,手持武士刀,还算是有点军队的样子。 手弩的射程虽然可以达到五十米,但最佳射击距离二十和三十米之间,日本人的弓箭在看到宋军的时候已经张弓搭箭开始攒射,这边的宋军早已将圆盾护在身前头顶形成防护,岳云他们有点冒进了,已经脱离了侦察连的火力掩护范围。 不过,巷战,早已不是新课题,岳云的朵力营初战就是短兵相接的巷战,这也是赵构调朵力团参战的原因。 据情报显示,日本武士军队的战斗力,相当于金兵的五成,这还是建立在侍大将以上将领所统帅的武士集团,至于足轻大将以下的所谓武士,实际上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武士,准确地讲,应该说是武装起来的农民而已。 一枚箭好死不死地从圆盾的缝隙中射进来,正好钉在岳云旁边的班长头部盔甲的缝隙,岳云心头一沉,班长凶多吉少。 但却没有看到以往被长箭射中“噗”地那声闷响,以及班长被其巨大的一股力量射退几步的现象。马上有人替补上来,欲将班长拖下去,却被班长制止了。 他一把扯下头盔,箭矢钉在脸颊,却没有更深入,被肉咬住了,箭头还露在外面,不是大宋常见的带倒勾的三棱箭,只是尖头箭而已,而且箭头很小。 班长忍痛将箭矢一把扯下来,伤口看上去血里呼啦的,却不是致命伤,也不是贯通伤,这种箭,动能小、穿透力差,停止作用不强,最多算是轻伤。 “前进!”岳云马上下令,他要拉近距离,到远火弹的投掷距离再攻击。 来到三十米,随着岳云的一身大喝:“投弹!”第一波次的十五枚远火弹被狠狠扔了出去。 三十米的距离,对于朵力团这样的主力团的官兵来讲,就是一个及格的距离,所以这次的投弹,唯一的要求就是准。 三排士兵过硬的军事本领在这里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打着旋的远火弹精准地扔进了日本弓箭手的队伍里,顿时炸了一个人仰马翻。不错,因为其中有压阵的五十名骑兵的坐骑被惊了。 几乎就是踩着最后的炸点,岳云带着警卫班就冲了上来,“嘭嘭嘭”的手弩声中,又有正面的七八名手持竹枪的足轻士卒被射翻。 岳云没有带着虎头双锤,而是手中一长一短两柄宋刀,正是韩家阴阳双刀的路子。马上双锤万钧之力,步战双刀雷霆之势,岳云才是战场杀神。 岳云天生左撇子,正暗合韩家阴阳双刀的路子,左手刀长为阳,大开大合,御敌强右;右手刀短为阴,刁钻狠毒,犹如毒蛇吐信,攻敌弱左。攻击之时,可以双刀互换,刀风突变,令人防不胜防,更令人恐怖的是,刀不换,刀风在换,刀在换,而刀风未变,这才是阴阳双刀的真正精妙之处。 况且,岳云还有别人望尘莫及的一点,天生神力。所以嘛,范大师为岳云量身打造的一对刀,左手刀十八斤八两,右手刀十八斤,比龙一手中的烈焰刀还要重八两,岳云为其名曰“虎牙”。 岳云大喝一声,虎牙双刀开始绞杀,不错,岳云的虎牙双刀犹如两片飞速绞动的刀轮,一路滚汤泼雪般杀过去,沿途一地残肢断臂,放眼四周皆是半拉身子,而岳云身上,却是少有几点鲜血。 一名骑兵武士双手持刀,策马疾冲,手中刀悍然举起,向岳云兜头劈来,马疾刀沉,着实是一员悍将。 岳云跨步向右跃步,左手刀直接上撩,却是借力使力,顺着武士的刀劈下落之势,一个弧线便改变了劈刀的方向,这样一来,岳云处于来骑的左侧,日本武士要先劈杀岳云,身体是向左侧身的,必然不利于手臂之力和战马的冲力合二为一,但对于岳云来说,却是正好发挥其左手刀的长处。 这是岳云多少次在战场上的心得,马战步战,岳云皆精通。 日本武士断然没有想到岳云会不逃反迎,心中略一分神,就是死期已到。手中的长柄武士刀被岳云一个旋转之力搅上半空,导致中路门户大开,岳云左手刀回身“风摆残柳”,已经将武士拦腰斩为两截,上半身冲天而起,下半身还骑在马上冲出去老远。 韩家旋风三杀,在岳云手里,根本用不着三旋之力,天生巨力,一招足矣! “杀!”岳云手中滴血的右手刀一指武士后队,大声下令。 “杀!”三排和警卫班手中宋刀挥动,刀光闪耀,杀声如雷,席卷而至。 一个排加一个警卫班,半柱香之内,街上亦无一兵一卒一马站立,平一郎所带三百一十二人,全部被击杀。 岳云所部,重伤十一人,没有阵亡将士。 本来想留下一两个活口做向导,没想到越到后面,抵抗越是激烈,这种悍不畏死的气势,才是让岳云重伤十一人的原因。 岳云不知道的是,武士集团其实就是领主与奴隶的关系,这个主从关系是绝对的服从,越是上层的武士,越讲究绝对服从,他们认为为主人去死是一件值得庆幸和光荣的事情,一个胆小懦弱贪生怕死的武士,是永远跻身不了上位的。 这就是早期的武士道精神。 不仅仅在岳云一连这个方向,一营的其他两个连登陆之后所遇到的战斗,基本上都是死战到底,个别眼看不敌,索性切腹自尽,就连地上的伤兵,也无一例外的自杀而亡。甚至轻伤的将重伤的一刀毙命,然后自己再将刀子狠狠插进自己的小腹,横向一切…… 岳云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攻入松江威武堂,这是平忠盛的大本营。 最基层的足轻,反倒是很是惜命,在岳云将一名大喊着冲上来的足轻手中的竹刀像魔幻一样削的只剩下手里那一截,不等这名士兵反应过来,就被岳云劈手擒拿,岳家手的大架小架,岳云同样精熟。 右手虎牙一翻,就横在脖颈,略显蹩脚的日语:“我不杀你,带我们去威武堂。” 士兵眼睛一闭,倒是硬气,不过最后的一瞥出卖而来他,那是他冲出来的草屋,里面肯定是他的家人。 岳云一努嘴,警卫班长带人踹开门,几声惊呼,一大一小两名女人被带出来,从年龄上看,应该是士兵的妻女二人。 “你死了,她们怎么活?只要答应带路,我保你一家平安。” “是真的?”士兵哆嗦的话让岳云没有听明白。 “保证!”副班长流利的日语打消了士兵的顾虑。 “穗子,带百惠回屋,我一会儿便回来。”士兵急忙冲自己的妻女喊道。 岳云点点头,副班长回手用力,将手中的宋刀插进门槛上,让两名女子插好门,对士兵说道:“不会再有人进去了,你放心。” 士兵犹豫一下,一咬牙,指着前面左手一个巷子,说道:“跟我来!” 第738章 武士的荣耀 有了向导的带路,岳云的带领的三排和警卫班四十人的队伍,旋风一般扑向威武堂。 重伤员索性由一名班长带着两名战士,全部安置在那名士兵的院子里,门口站着一名大宋士兵,挑出来一面画着十字的白布,还是那名叫穗子的女人捐献出来自己第一件衣服制成的。 只是这名叫稻田一郎的家伙不知道,他和他的老婆孩子,因为这个小小的决定,改变了他和家人的一生。 平忠盛带着自己的百人卫队武士刚刚出了府门,迎面正碰上转过弯来的岳云小队。 遭遇战,看得是反应。 很明显,平忠盛精锐的部下,没有岳云的一个小队反应快。武士刀刚刚擎起,“嘭嘭嘭”的手弩已经响成一片,刚刚提速的一个锋线小队瞬间被射翻在地,每个人的身上至少插着三四枝犹在颤动不已的轻羽三棱箭,箭箭都钉在致命处。 日本人明显没有做好遭遇战的准备,在遭受第一波打击的时候,不是迎着冲上来,而是退回去结阵,但想法是对的,或者说以往的战争经验让他们做出了认为是最正确的选择,但面对岳云的小队,他们以往的战场经验成了催命符。 又是十几枚远火弹投射过来,这样密集的刺猬阵,或许对人对人的冲杀有很大的防御效果,但对上大宋军队的远火弹吗…… 但岳云小队也算是登陆之后,遇上的第一波堪称有战斗力的军队。这是平忠盛庄园武士,都是参加过平叛的军中老卒。 关键是,他们人还占据优势,宋军的第一波攻击虽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都是有着极其敏锐的战场感知的高手,正如对上宋军,日本武士就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 看到这一百多人的武士队伍,居然全部披挂的是精致鳞甲,还有至少一半的马队,岳云知道找到正主了,他两眼发光,就像看到最美味的猎物一样,大吼一声,双刀舞动一团刀光,率先发动了进攻。 平措八郎是平忠盛庄园的“健儿郎”,本来没有姓氏,只因为在平叛一战中奋勇争先,斩杀叛军多人,被平忠盛赐姓平氏,取名平措八郎,是因为他在他们的小队里站位号是八。 手中的武士刀是家主赐予的,自然要为家主卖命。作为亲卫小队第三队的足头,他的刀,只学了平刀流中的一路,就已经足以让他跻身足头行列,他的目标,是当上足轻大将,这样,主人就可以教授他平刀流的精髓刀法。 这个宋军的刀应该不错,一人两把刀,太浪费了,还轮着花儿,平措八郎不仅心里蔑视这个看上去很是唬人的宋军,这两把刀,应该送给主人当战利品。 脑瓜子这么想,平措八郎脚下可是不慢,双手举刀竖立胸前,脚底下一双木屐倒是踩得飞快,一声大喝,手中武士刀骤然下劈,正是平刀流里面的“正手式”。 可不等平措八郎手中的刀下落三分,一股大力已经顺着刀脊传到手臂,又传到整个前胸,犹如大椎撞击,平措八郎久经沙场的经验让他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弃刀翻滚。 虽然看上去不太符合武士的身份,但和性命相比,还是性命重要。 但后面有些一根筋的武士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岳云的两把刀左手刀直劈,右手刀反抹,一路平推,日本武士无一合之将,除了平措八郎侥幸逃过一劫,其余武士皆头断身裂。 不仅仅是人,就连马匹,一刀上去,马头落地,宽大的马躯带着骑兵还要冲出去一大截,才轰然倒地。 但最让平忠盛赶到吃惊和惊悚的是宋军的战术战法,作为被法皇敕封的征夷大将军,平忠盛的战功是建立在万骨千冢的死人堆上的,一眼就看出宋军战阵的厉害之处,他们虽然也有阵法,但对于这种三两个人随意配合地无比娴熟的杀戮机器,还是让他心生一丝恐惧。 自己的兵力是对方的三倍,但却被杀得七零八落不成队形,凭借的马上优势也是荡然无存,狭小的街道限制了骑兵的转圜余地,还不如灵活的步卒好歹能结阵自保。 这也激起了平忠盛的杀意,他的武士刀也是一长一短,长刀“鬼切”,短刀“出云”,刀柄镌刻代表皇室的十六瓣黄菊,皆是鸟羽上皇所赐。 但事与愿违,不等他策马冲上去,剩下不多的骑兵早已是弩手重点照顾的对象,几具手弩的攒射,将他的坐骑射翻,平忠盛一头载下马来,头磕在地上,“咚”地一声,便昏死过去。 等他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一所柴房中,稻草铺上,还有两三个和他一样的倒霉蛋,其中一个,正是他的足轻大将平措八郎。 “领主,您醒过来啦。”平措八郎看见平忠盛身子在动,急忙过来查看。 “这是哪里?” “这是后院的柴房。您身体感觉怎么样?”平措八郎关心地询问道。 “有些头晕,扶我坐起来。”平忠盛伸出手,平措八郎急忙将他搀扶起来,靠在墙上,又仔细查验一番,低声说道:“领主,无碍。您只是摔了一下,不要紧的。” “哦,其他人呢?”平忠盛问道。 “都战死了,我们几个和您一样,都是摔晕了,被……”平措八郎不敢再敢说下去。 “八嘎!”平忠盛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倒不是恼火这些人,而是恼火自己居然是因为摔了一跤而被俘虏,更恼火的是自己还是太轻敌了,没有听从手下大老平义智的规劝,后撤至圆仓,重整大军备战。 现在倒好,平氏家族的征夷大将军居然成了战俘,真乃奇耻大辱。 自己不能苟且一般活着,这是平氏家族的耻辱。 “我们都应该为上皇陛下效忠!”平忠盛怒吼道,一名四下里急速寻找着什么。 看见平忠盛四下里踅摸着找东西,平措八郎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急忙上前抱住平忠盛的大腿,急切说道:“领主万万不可,宋军首领说了,我们这里的人死一个,松江城居民死十个,您要是效忠上皇了……屠城。” “什么?”平忠盛扯过平措八郎的衣领子说道。 松江的武士不多,只有五千多人,但一多半都在四城防御,宋军攻击城墙,估计已经凶多吉少,四城城门领合计还有两千人,但恐怕也是杯水车薪,他想到了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松江连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坚持,就已经城破被俘,还是摔晕的。 可是松江毕竟是他平氏藩属国,这两年大量移民至此,光松江城内,就有三万多人,连带周边村町,已经有十多万人口,这可是他平氏家族的元气。 或许是宋军在吓唬他,但还就是把他吓唬住了。 其实,武士道的精神就是在那一瞬间,过去了,你真让他去死,未必有人能下的去手,尤其是饱尝权利美味的领主们。 一种无力感涌上平忠盛的全身,他竟然有些虚脱了。 赵构在两个时辰后,登陆松江城,立足威武堂。 看着堂上白底黑字的“威武堂”匾额,赵构点点头:“字写得不错,浑厚强劲,颇具颜鲁公之风。” “辎重上岸了没有?”这是赵构最关心的。 “军械火炮大部分已经上岸,正在部署。粮食、马匹,还要等到明天才能上岸。”赵湛汇报道。 “警备部队呢?”赵构问道。 “玄鸟军团一团。”赵湛回答。 “让赵新的暴风营去。玄鸟军团刚刚上岸,告诉尹绛,休整两个时辰后待命。” “是。”赵湛急忙去修改命令,让金鹏卫前往传达。 “安民告示写好了没有?”赵构问道。 “写好了,请大帅过目。”赵湛递过来草稿,赵构接过来看了一遍,笑道:“赵湛啊,你的文章一团锦绣,怎么看都有你三叔的风范。可是,你这文绉绉的话,这些吃海风喝海水长大的蛮外之人能听得懂?还是大白话好听一些,你就说,只要听从大宋帝国的话,就能活命;胆敢反抗,诛杀全家,株连四邻;举报不轨,立即重赏。哦,对了,那个叫稻田一郎的一家,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传我命令,大宋皇帝、兵马大元帅赏精米五十斤、肉十斤、绸缎十匹。” 赵湛笑道:“是不是太多了?岳团长赏给他们的牛肉干和精盐,就已经让他们感激涕零了,您这大手笔,还不把他乐晕了。” 赵构笑道:“这是他应得的,也是做给全日本人看的。我就要看看他们的武士道,能不能抵得过我的牛肉道。” 堂下众将便哄然大笑起来。 “启禀大帅,那个平忠盛醒过来了。”龙七进来禀报。 “哦,那就见见咱们这位征夷大将军。”赵构笑道,还征夷,自己还没有真正进化成人,就已经把其他人都看成蛮夷了。 “跪下!” 本来还强硬着脖颈、假装硬气的平忠盛,不料一到自己熟悉的威武堂,就已经感觉到此时的威武堂,已经不是昔日自己发号施令的威武堂,已经成为一座偌大的帅帐。 刚一进去,就听见两旁的怒喝声,平忠盛还想再硬气一些,却不料押他进来的两名头戴龙脸面具的侍卫一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如山一般的大力压下来,平忠盛再也撑不住,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就好像是听到了怒喝配合得无比娴熟一般。 “你是平忠盛?”流利的日语,还带有一丝关西味,让平忠盛一愣。 “你是谁?”平忠盛反问道。话一出口,平忠盛马上感觉到自己已经输了第一回合。 “你连我也不知道,可见你这个征夷大将军并不称职。告诉你,我乃大宋帝国皇帝、兵马大元帅赵构。”赵构平静地说道。 “纳尼?”平忠盛脑袋轰的一下。在他的认知中,日本不论是法皇、上皇还是天皇,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一般的人物,可是,大宋帝国的皇帝,就是这样一个比自己年龄还要小很多的年轻人,很随意地坐在哪里,但释放出来的威压,却又让自己不得不不承认,还真是。因为一国皇帝,没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充的。 “阁下既然是天国皇帝,为何兴兵来犯?”平忠盛倒也不是白当这个征夷大将军的。 “我愿意!”宋国皇帝的回答再次让他惊讶到了怀疑人生。 第739章 怀疑到人生 大宋帝国皇帝的一句“我愿意!”让平忠盛一口气差点憋出内伤。这是那个大宋帝国皇帝所说的话吗? 看着下面跪着的平忠盛一脸通红,赵构哈哈哈大笑起来。 “没话说了吧?你问为什么?难道贵国的海盗袭击我大宋商船、屠杀我大宋商人的时候,他们还要问问为什么吗?难道贵国关东之乱、东国马党、西国海盗、俘囚暴动,致使整个日本成为人间地狱的时候,老百姓问问为什么吗,有人能回答吗?”赵构越来越严厉的话风让平忠盛无法直视他的目光,武士集团的实质,就是一步掠夺和强盗的历史,还要问问为什么吗? “一年多来,我国多次照会你们,交出凶手,还我公道,靖我海域,护我子民,你们做到了吗?为什么没有做到?你这个征夷大将军不清楚,还是平逆、讨逆两位大将军不清楚?亦或是藤原忠通摄关大人不清楚?还是你们的上皇、天皇不清楚?那朕现在问你一句,为什么?”赵构俯下身子,几乎凑到平忠盛脸前问道,平忠盛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只斑斓猛虎,一点别的念头也没有,虽然他是平刀流流主。 “你们既然都不清楚,那朕只好亲自来问问日本的各位大人为什么?这个回答,平忠盛大人是否满意呢?”赵构一脸戏谑地看着平忠盛。 和强盗讲道理,那是迂腐子的做法;和强盗讲谁的拳头硬,才是大道理。 这还让不让人说话了?平忠盛想抗议,但好像没有这个必要,想反抗,又没有这个勇气,想认命,又没有这份心甘情愿,憋屈! “我知道你不服,但你就是这个命,你的命不在你的手里,而是在我的手里,还是那句话,你只要敢有什么歪心思,我屠城的命令依然有效。” 赵构魁梧的身躯在威武堂上走来走去,继续说道:“我要你为我所用,你这个征夷大将军的名头,还是有些用的。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平忠盛心头一凛,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当他知道自己不能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掌握在大宋帝国的手里,这个大宋帝国的皇帝,对于人心的把控,一如他的军事行动,准确、致命。 小时候,家中的黑猪在被宰杀的时候,还要挣扎几下,何况还是征夷大将军。平忠盛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他也在为自己的未来做好打算,既然不能死,那就拼命好好活着,起码目前看,这个大宋帝国的皇帝,还算讲一点道理,所有的东西,都摆在哪里,根本没有想到要背后算计。 这就是阳谋,谋略中最高明的层次。自诩以谋略见长的平忠盛,在赵构堂堂正正的阳谋面前,也只有认怂的份。 但,自己还是要争取,否则,这个宋国皇帝一定会看轻自己,将来不会受到重用。既然谋略不能相比,那就武力决定前程。 “我是武士,政治上的东西,我不愿意掺和。只求光明正大一战,讨教大宋帝国的神技。”平忠盛缓缓说道。 “这倒是符合你平刀流流主的身份。好,如你所愿,这个屋子里,你随便挑一个吧,只要你赢了,我取消屠城令,还你自由之身。但是你要是输了,就得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赵构知道平忠盛最想要的是什么。武士刀荣誉,也不过是最后的遮羞布而已。 “纳尼?”平忠盛这次是真的被激愤到了。 “怎么,你没有这个胆量吗?”赵构一脸无解。 “你……说话可算?”平忠盛的手已经快攥出血来了,太欺负人了,还赤裸裸打脸。 “哈哈哈,你没有听说过‘君无戏言’吗?”赵构一指屋内众人道:“他们有一个算一个,你随便挑。” 这倒是让平忠盛有些吃不准,不过他也释然,能站在这个大帐之内的军人,怎么会是平庸之辈? 他一个个看过去,那些虎背熊腰的黑衣侍卫自然被“忽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整理文书,应该是录事参军一类的文官,这个倒是可以考虑;另外一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应该是大帐内的勤务,其他人,恐怕都是高手。 只有在这个文书和勤务兵之间选择,他不是没有武士道,而是,他的背后,是几万条性命,这个时候再讲武士道,他可真得去奉行“武士道”了。挑选这个少年,胜之不武,即使赢了,自己堂堂的日本国平氏家族威武堂堂主、一刀流流主,却去挑战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还有脸活下去吗? “平忠盛感念陛下宽仁之心,却不敢不从,那就请教一下这位内卫的功夫,还请手下留情。”平忠盛用手一指犹在忙活的赵湛说道。 赵构脸色很是平静,问道:“你确定要挑战他?” “怎么?他不可以吗?”平忠盛可不是傻子,赵构的犹豫,恰恰说明自己选对了对象,这个人,长相和赵构有几分相似,不是兄弟就是子侄。 “可以。我只是说,你不要后悔而已。”赵构回到帅位,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好像根本不在乎。 赵湛将最后一点文件整理好,掸掸身上,冲平忠盛笑道:“征夷大将军看得起在下,在下自然奉陪就是。只是不知道大将军是比试拳脚,还是兵刃、箭术、骑术?” 这一下倒把平忠盛唬住了,难道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庭院,平忠盛手中御赐的武士刀“出云切”大有来头,是平乱之后鸟羽上皇赐予平忠盛的,出自日本最出名的剑道师上一,剑柄上镌刻着皇室金菊的标识,暗示着这把刀不仅仅出自名师,更出自名门。 赵湛手中却是一柄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宋刀,只不过看上去更轻薄一些,但也更锋利。 这柄刀,却是范大为赵湛的专制军刀“仙慕”,这是赵湛为了纪念在伏牛山仙慕居三年隐居生活起的名字。那是赵湛最无忧无虑的三年,也是他练功最扎实的三年。 出云切对仙慕,日本武士刀对大宋宋刀,日本武道对大宋功夫。 “阔螺丝!(死)” 平忠盛一声大喝,率先发起进攻,一招上步直劈,类似于大宋刀法中最常见的“力劈华山”一招,却略有角度的不同,直劈的刀法中带有一丝斜抹的技法,存在着变招。 果然,刀至半路,突然变为横抹,就在于对手无论采取拦、架、横、崩等防守招数,中路都会大开,这反手一抹,看似力道不大,但却刁钻狠毒,出云切极为锋利的刀尖扫抹到任何部位,都会皮开肉绽重伤而退,平忠盛不傻,他只求败敌,不求杀人。 但马上平忠盛的眼睛便瞪得像牛眼,因为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赵湛的上半身好像突然消失,自己的出云切就像切到空气一样,但一股彻骨的杀气却从小腹出传来,完全是下意识地肌肉动作,平忠盛脚下一蹬,木屐承受不知突然而来的发力,“嘎巴”一声断裂,一道身影飞速闪过,已经退出三步,手中出云切身前一竖,变为守势,脚下不时搓动,显然刚才那一下脚有些受不了。 “咦?身手反应倒是不慢,硬是躲开了我这招‘铁拐李仙礼于人’?”赵湛手中仙慕翻转,已经站在平忠盛身前一步,手中刀锋遥指平忠盛,嘴里是赞叹道。 平忠盛脸上见汗,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要是自己稍微反应慢了那么一点点,就是开膛破肚。 这个年纪轻轻的文书,下手居然如此狠辣。 不过,平忠盛要是知道赵湛的启蒙师父是大宋帝国军队里最精锐的飞龙卫里的龙五,就不会奇怪了。 龙五是飞龙卫里四大教官之一,龙一为首,龙二善筹,龙四善谋,龙五善斗。 龙五是飞龙卫格斗教官,能加入飞龙卫的,已经是千挑万选,再在龙五地狱般的“摧残”下走出地狱的,那个不是脱了几层皮,换了几次骨。 赵湛是谁,前太子,现大宋皇帝赵构最喜欢最看好的侄子,在龙五手下三年,在太学院三年,在大帅府一年,这些地方,都是赵湛汲取各种“丰富营养”的地方,加上赵构亲自指点,不要说两营一卫,就是飞龙卫里最精锐的内三卫,赵湛也能有一席之地。 所以,平忠盛只猜对了一少半,他只知道能进入帅帐的人都不简单,但不知道的是,何止不简单,无论是单兵格斗、统兵厮杀、运筹帷幄、护卫警戒,能进入帅帐伺候赵构的,都得是全才才行,而且是精英型的全才。 从最初的高进、龙一到飞龙卫龙十一(老八在铁门关战死,龙八的军号便随着龙八成为历史,所以、十大高手排到了十一号)谢天赐、谢雨、王家兄弟、岳云、憨态四宝到赵湛,都是如此。 赵湛动了,他的仙慕之刀走的是轻灵飘逸的路子,全是上手招数,以攻为主,作为帅帐护卫,没有防守,全是以死相拼的进手路数。试想,都打到帅帐了,还防守什么? 所以,赵构帅帐的护卫,从来不知道防守是什么,全部是以命搏命的死战,这是飞龙卫最后的阵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吕洞宾仙人指路”“韩湘子横吹仙笛”“蓝采和恭奉仙果”,三招连环,已经将平忠盛裹进匹练之中。 平忠盛既然是平刀流流主,手中之刀沉浸了半辈子,所有的肌肉记忆已经和招式做到了高度契合,“平斩”“横斩”“合斩”,三招平刀流最精妙的刀法使出,“当当当”三击连声,平忠盛退了三步,但却化解了赵湛的三连环击杀。 但平忠盛只知道,汉人的兵法里有“围三阙一”,却没有想到,刀法里,也有“围三阙一”的打法。 赵湛心思重,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他做所有的事情,讲究缜密无失,他在闲暇之时,会将他的师父们所授功夫仔细梳理,进行互补整合,在这个过程中,突然有一天灵光乍现,将自己悟到的功夫心得,捣鼓出来一个新奇的路数,用最喜欢的八仙之名命名为——“八仙刀”。 八仙刀刀法轻灵见长,飘逸灵动,幻化无穷,加上翠玄子内功的加持,更让此刀法颇具仙火气,即使是武学大帅圆真大师,也对赵湛赞不绝口,誉为一带武术奇才。 赵湛曾以此刀法和皇宫警卫团团长沈重过招,只杀得沈重大汗淋漓,要不是沈重实战经验丰富,一柄烈焰刀舞得风雨不透,牢牢守住阵脚。赵湛又没有经验,全凭着新奇的招数和沈重打了一个旗鼓相当,假以时日,没准这个在金兵眼中“纳鲁巴”化身的沈重,还真不敌赵湛的“八仙刀”。 不过,赵湛也知道,沈重是留着后手呢,毕竟军内切磋不比上阵厮杀,如果真的在战场上,赵湛知道,倒下去的,一定是自己。但能和军中十把刀战成平局之势,说明赵湛的刀法确有精妙之处。 赵湛三招连环,却在院子的西北角留下一个缺口,平忠盛不知不觉之中,接连退步,已经退到西北角。西北角有什么,一个粗大的石柱上方,是用来夜晚照明所点燃烛火的。 当平忠盛退出三环连杀的包围圈,就决定马上反击,占据主动。但手中出云切刚刚举起,就被后面的石柱“当”地一声弹挡了回来,导致刀势完全没有施展出来,却将自己的中户之门霍然打开。 “张国老仙驴倒骑”“汉钟离酒仙自饮”,仙慕灵动的刀尖在平忠盛手腕扫过,一丝血线飚出,当啷一声,出云斩落地,白森森的刀锋轻轻一挑,寸劲之力,发乎方寸,赵湛手中的仙慕正如一条顽皮灵动的小蛇,骤然窜至平忠盛咽喉三分,静静而立,说不出的一丝诡异。 平忠盛脸色苍白,汗透衣衫,捂着的右手依然鲜血淋漓,但他知道,这只是皮外伤,这名年轻人手下留情了,并没有伤及筋骨。 平忠盛长叹一声,向赵湛微微屈礼,拾起出云切,恭恭敬敬双手奉上,不顾及还在滴血的右手,臣服道:“平忠盛认输,这把出云切,敬奉上师。” 平忠盛倒也光明磊落,输了就是输了,自己输得心服口服,人是自己挑的,这就是命,谁让自己心存一念之仁,没有挑那个年龄最小的呢? 不经意看向岳云的目光出卖了平忠盛的内心,看到瞥向岳云的眼神里的遗憾和不甘,赵湛笑着指着岳云对平忠盛说道:“你要是挑了他,你一招也接不住。” 平忠盛心中大骇,这……还有这种故事情节? 第740章 登陆东京湾 大宋帝国的一把刀顶在日本本州岛的屁股上,出云、伯耆、备后、备中几个藩属国尽归大宋帝国。 这样一来,大宋帝国已经将本州岛关西地区一分为二,备中以西地区的藩属国军队,已经无法支援关中地区的作战,况且,随着尹绛的玄鸟军团全军登陆集结完毕,赵构命令他们,自东向西,横扫石见、安义、长门、周防四国,和韩彦朴的第一军东西夹击,完成对日本西南地区的占领。 命令第二舰队出动,在日本岛东南海域警戒,所有出海渔船、水师,全部击沉,切断日本岛南北联系。 赵构率领前卫团、两营一卫,从备前国开始,一路向东横扫,杀向京都府。 征夷大将军、平氏家族家主平忠盛投降大宋帝国的消息,迅速传到了京都摄关府。 据说鸟羽上皇异常愤怒,下令要解除右近卫大将平谷川的前卫将一职,还是被藤原忠通劝阻了,这个鸟羽上皇,本事不大,但脾气实在是不好。平谷川统帅十五万大军布防第一线,你这个时候不去安抚,反而降罪,这不是要活生生将平谷川推到平忠盛的道路上吗? 虽然藤原忠通不知道平忠盛为什么要投降大宋,但平忠盛作为平氏家主,如何不知平谷川现在正在前线统兵,所以,藤原忠通给平谷川的命令,就是用战功来洗刷平氏的耻辱。并建议天皇陛下下旨,敕封平谷川为平氏家新一任家主、平氏平刀流威武堂堂主。 堂主相当于平氏武士集团的宗主,而平刀流流主只不过是一任流主而已,相当于名誉长老,而堂主,则是实权宗主。就像藤原忠通,就是藤原北家御堂流堂主。 平谷川是被逼到一条绝路上,唯有死战,才能证明自己。 但是,据探子来报,大宋帝国的水师已经出现在外海出现,目标正是自己把守的区域,已经知道大宋水师火炮的厉害,平谷川随后将防线后撤二十里,在江户川东岸列阵,紧守关中平原门户下总台。 平谷川率领的十五万大军,分驻下总台三个地方,他的左军在下总台的左翼的房总半岛,右军驻扎在武藏野,前军在下总台九十九里平野,这是关东平原的东大门,自己率领中军和后军堵住关东平原的大门江户川两翼。 左近卫大将讨逆大将军源田盛的十五万大军,在关东山地和越后山的峡谷驻军,卡死由关东平原进入关西的道路,这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源田盛素以坚韧着称,其防御能力首屈一指,藤原忠通可算是人尽其才。 藤原忠通对自己的排兵布阵还是满意的,充分利用里地形部署兵力,对京都府的防御,让藤原弘毅担任左卫军大将,这是藤原家族的老军务,稳重、缜密,军纪严明但又对部下多有宽宥奖赏,在军中威信极高,让他担任京都卫,最合适不过。 右大臣源兆兴,带领十万人马,驻守丹波高原,居高临下,是京都府的后盾。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大宋帝国登陆东京湾,自己就可以形成三面包围之势,让宋军有来无回。 但赵构的战略指导思想是消灭日本最精锐的有生力量,而不是占领平安京。 六十万的武士军队,已经是当时日本能够集结的最多的军事力量,如果加上一些领主手下临时武装起来的农民,最多一百万。 自己带领的是三十万的精锐,还有十万预备军,兵力足够。 赵构对日本的战略思想就是速战速决,一战打残,让他起码一百年不敢再生任何反抗的念头。 关东平原适合大兵团作战,这个地方,将来就是整个日本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赵构既然知道历史,自然要抢占历史高度。 真正意义上的决战,还是关东平原。赵构想毕其功于一役就要将敌人的大部分兵力放在预设战场,所以,无论是韩彦朴的西进,还是自己的掏后路,都是在为徐庆的大军做战略掩护。 所以,这两支偏师不急不缓,先建立前进基地再说。 赵构不急,藤原忠通急。 大宋水师已经通过蒲贺水道进入东京湾,硕大的海船让沿岸的日本军民感到无比震撼,驻守在房总半岛的平谷川的左军一个部将没有忍住心中的怒火,不能容忍敌国的舰队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入自家后花园,还在距离自己不到一千米的地方,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威胁自己。遂命令驻军升起战斗旗帜,吹响号角,准备接敌。 但这番举动明显激怒了大宋水师,两艘护卫舰横过来,一轮炮火过来,将这名部将连带属下五百多人,和一段石墙,轰成了碎渣渣。 威慑,赤裸裸地威慑,但效果出奇地好。 一直到东京湾浅滩,都没有在碰到不开眼的。平谷川下令收缩防守,知道宋军水师火炮厉害,索性让出海滩,只等大宋军队上岸,进入平野,就是他平谷川十五万大军的用武之地。 但徐庆虚晃一枪,根本没有理会平谷川的主力,而是调转炮口,先是掩护庞化饕餮军团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和工兵团在安房登陆,先将房总半岛的最南端拿下,建立了前进基地,然后并没有趁机北上,而是在安房率先构建军港,一船一船的物资运输上岸,很快,安房军港就已经初具规模,徐庆的前敌总指挥司令部开始告诉运转。 马修武的第一军负责房总半岛东线作战,郑逢春的第三军负责西线作战,就像一把钳子,牢牢将房总半岛夹在中间。只要将房总半岛拿下,就控制住了房总半岛东西的出海口,关中平原就是死地一个。 徐庆将朱琦的炮四师一分为二,作为战略支援部队,支援两线作战,这样一来,加上两军本身自有的炮兵团,每支队伍,会有五个炮团协同作战,这里面,既有18磅野炮,也有12磅山炮,还有20磅虎墫炮,已经形成远中近三重火力。用赵构的话讲,“用大炮轰他娘的,看看他的武士道能不能硬的过我的大炮。” 折知纲的重炮也是一分为二,全部部署在房总半岛两翼军港炮台上,用于封锁海湾,尤其是蒲贺水道,全程都在重炮打击范围,不会有一条舢板溜出去。 至于九十九里滨和鹿岛滩的东大洋海域,自有第二舰队进行巡逻靖海,出海的所有船只都成了舰队很好的训练靶船。 十天之后,马修武和郑逢春在房总半岛的最北端利根川江北岸胜利会师,不仅仅将房总半岛揽入怀中,而且将关中平原最大的一条河利根川牢牢控制在手中,这样一来,特混舰队的内河运输船就能利用水道,将物资补给源源不断补充到两军阵前。打仗打得就是后勤,后勤保障不缺,马修武和郑逢春联名上书总指挥徐庆,愿立军令状,以两军之力,单挑平谷川十五万大军。 别说,这俩疯子还真有这个底气。一共十个炮兵团,一个炮团五十门霹雳炮,其中两个山炮营,一个野炮营,一个虎墫炮营,还有一个警卫营,其火力密度,在当下的战场上,敌方无解! 但徐庆却突然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命令两军原地休整,加强戒备。另外,密令马修武和郑逢春,如何这般这般…… 平安京,摄关府。 藤原忠通第一次在战事爆发后,将相关将领集中在自己的府邸商议军情大事。 藤原忠通是唯一一个法皇、上皇、天皇认可的太政大臣、摄关,也是三股势力中最雄厚的一支,无论是平氏,还是源氏,尚无力单独对抗藤原家,即使是两家合力,最多也是五五之数,但藤原家有一个最大的优势是政治,他的摄关可不是白当的,藤原家族也不是空架子。 左大臣是藤原弘毅,右大臣源兆兴,一个代表天皇,一个代表上皇,但是内大臣却是藤原善常,这才是实权人物,属于天皇的文秘,也是皇宫里唯一代表天皇下诏之人。而这个崇德天皇,一如大宋赵家太上皇,一位爱好音乐,一位爱好绘画书法,就是不爱江山。 左右卫大将平谷川和源田盛,则是两股势力中的中流砥柱,也是军中大佬,是军队的代表。 现在,却为日本国的未来,集中在藤原忠通府上,共商大计。 “诸君,宋军房总登陆以来,只用了十天左右的时间,已经将房总半岛控制在手,我们的出海口被控制得死死的。宋军的火炮厉害,平谷川将军的已经将前军适当收缩,利用地形,节节阻击,将其引诱至常陆筑波山地区,拟以源田盛的后卫军抄其后路,实施围歼。藤原弘毅的左军前出关原地区,威胁宋军左翼,牵制敌军,不敢北上救援。源兆兴的右军前出丹波,密切监视西路宋军动向。藤原善常负责后勤补给,务必保障大军所需。” 藤原忠通指着图舆继续说道:“宋军战线拉长,势必补给困难,山路崎岖,不利于对方火器使用,所以此战,诸君当齐心合力,勠力向前,宋军跨海而至,战不能长,我们以逸待劳,拖着他,就能把他们拖死。” 藤原忠通脸色阴沉,说道:“此战系国之战,拜托诸君了!” 藤原忠实微微屈礼,众人急忙回礼道:“敢不从命!” 第741章 将计且就计 日军全面收缩兵力的情报,很快呈现在赵构的案头,附带着,还有徐庆的血色樱花第二阶段军事计划——“将计就计”。 赵构看过情报,笑了,谁说日本人一根筋儿不知道变通?这个藤原忠通的摄关,还真就不是白当的。 知道宋军火炮厉害,索性放开两厢,任由徐庆长驱直入,占领房总半岛,战略上的放弃,意味着另一战场战略上的进攻。“能而示之不能”“示敌以弱”,这个日本宰相还是颇懂一些兵法的。 徐庆来电请示执行“将计就计”计划,以一部兵力衔尾追击,做出“上当”姿态,当进入预设战场时,由先头部队组阵防守,待后援部队形成反包围,一鼓作气聚而歼之。 徐庆在精打细算彼此兵力对比,宋军是饕餮军团和屯河集团军。饕餮军团三个军加一个轻骑师,六万人;屯河集团军是原黑水军团第二军为主组建的精锐军团,两万人,但全是重骑。还有一个第四舰队下属的海军陆战团,主要负责登岛作战,被徐庆当做是战略预备队。 安房军港基地留守兵力是饕餮军团第二军孙庆所部,分据房总的左、右、后;屯河集团军进驻下总地区,第三军郑逢春部驻上总地区,第一军马修武部,已经向武藏地区开始试探性攻击。 谁来当这个被钓上的“诱饵”,这让徐庆有些挠头。这个诱饵,必须有足够的诱惑,最主要的是,能够守住,坚持到大部队形成反包围,按照关东平原的设伏地点,只有东西两处山地合适——西面的关东山地,东面的常陆高地。从日军后撤方向来看,常陆地区的可能性最大。 从战斗力来讲,屯河集团军是从实战中杀出来的精锐军团,在白山黑水的黑土地上威名赫赫,一如西护军团在西域一样。 但从前两天的战斗表现来看,饕餮军团不愧是第一磨刀石这个称号,无论是个人单兵战斗力,还是小组三三军阵,亦或是穿插围歼,包括步炮协同战术运用,都堪称精锐。 表现最抢眼的是他们的协同作战能力,从班排之间、排连、乃至营连、团营包括两军之间,配合极为默契,大概是常年在一起磨合训练的结果,整个军团之间,随意挑出两个作战单位,根本不用二次合练,拉上去就能战。 鉴于此,徐庆提出由屯河集团军为饵,以饕餮军团第一军为左翼穿插部队,第三军为右翼穿插部队,以第二军一部监视源田盛部队,阻敌增援。 以岳云前卫团为佯攻牵制,让藤原弘毅不敢分兵东进增援关中战场。 以第二、第四组成特混舰队,掩护房总半岛大后方海域,保证海上风平浪静。 此战战役目的,在于砍掉藤原忠通的一只胳膊。 赵构看完之后,让赵湛回复徐庆:准! 另外告诉徐庆,为了把这台戏唱得更真实一些,已经命令暴风营和烈火营作为岳云前卫营的第二梯队,做出和关中战场一唱一和的态势,这才能让藤原忠通相信,宋军,要进攻了。 另外命令玄鸟军团,脱离韩彦朴所部战斗,乘坐运兵船,在舰队掩护下,穿过明石海峡,直扑大阪湾。一路上大张旗鼓,告诉沿海各藩属国,我大宋水师就要在大阪湾登陆了,只要登陆成功,面对大阪平原和后面的京都盆地,就像一个一脚踹开大门的强盗,面对满屋子的金银财宝,欲所欲求。 日本不是没有水师,而且他的“海盗文明”还很悠久,但要和大宋水师比起来,无论是规模还是装备亦或是战法、发展战略眼光,不可同日而语,也就造成了战斗力的天壤之别。 快不过巡侦船、打不过护卫舰、躲不过大炮轰,日本近海水师在象征性地招架了一个回合后,就竖起了白旗,这一点,可没有陆军钢筋铁骨的风骨。 人抓上来,小船被一一轰得稀碎,大宋水师才看不上这种鸡肋,拉回去当烧火板都费事。 一顿炮火下来,看得甲板上的日本“水兵”一个个呆若木鸡、噤若寒蝉,哆哆嗦嗦地只剩下“哈依!”“哈依”和九十度的鞠躬了。 “莱阳号”驱逐舰长近七十米,宽二十米,五桅七帆,两侧四组飞轮,水手二百人,炮手二百人,弓箭手二百人,快枪手一百人,刀盾手一百人。舰长曹英是山东人,毕业于崇明岛海军指挥学院,参加过第一舰队的远航护航任务。 这次行动,以“莱阳号”为旗舰,包括一艘驱逐舰,四艘护卫舰,掩护六艘运兵船,负责将尹绛的玄鸟军团第一军运送到大阪湾登陆。 在通过明石海峡的时候,遭遇小规模抵抗,在“青州”“齐州”号护卫舰的轰击之下,顿时土崩瓦解,其16磅的舰炮绝对不是这些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的夯货所能抗衡的。 这就是不对称的战争,日本水师的思维还在如何防护撞击、火箭、跳帮等传统意义上的海战手段的时候,大宋水军的远程火力打击已经非常成熟,上层建筑开花弹,下层建筑实弹,任何船只只需一轮火炮,便折戟沉沙。 顺便,将明石海峡两侧的礁岛火力清扫一遍,一个陆战连开了上去,开始对这些重要军事要地的占领和控制。 徐庆告诉曹英,将尹绛的玄鸟军团第一军护送上大阪湾,就是完成任务,只求稳,不求快,但要声势浩大,顺便将明石海峡以东海域清扫干净。 曹英这次的舰队,还是以武装运输舰为主,那些较小的岛屿大型舰船也靠不上去,反倒是吃水较浅的运输船,可以凭借其船头两门12磅炮担任掩护,即使是运输船,也是从前到后有十门12磅炮的。 藤原忠通接到情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藤原弘毅的二十万大军看上去人不少,但京都盆地地势地平,无险可守,要是放任宋军登陆,京都府柔软的腹部就敞开在大宋军队的火炮之下,为今之计,只有让藤原弘毅的左卫军派出一部兵力,堵住京都盆地西南方向的战略重地大阪。 但是,大阪平野的地势地形,水道纵横,平原水系发达,才是曹英带着大量内河运输船的原因,藤原弘毅的算盘虽然打得精,但不如徐庆算计得巧。 藤原弘毅现在有点相形见绌,西北方向要防备宋军另外一股力量争夺丹波高地这个要冲;另外还要防备西南大阪方向的登陆作战,小心肋下挨刀。面对西线宋军的钳形攻势,藤原弘毅但求无过,不求有功,虽然握有二十万重兵,可一兵一卒不敢乱动,整个京都府还仰仗着他的这二十万精兵呢。 平谷川和源田盛的前后两军,正在关中平原以东,和宋军的饕餮军团两个军对峙。经过第一阶段的交手,藤原忠通也大概了解了彼此战力的对比,在一比三或一比四之间,如果抛去火炮因素,一比二是个比较客观的评判。也就是说,宋军具有一挑二的优势。 不过,这个结论要是让庞化知道了,还不把鼻子气歪了。这个瓜皮小汤圆(宋军嫌日本人的姓名太绕口,索性将藤原忠通称作汤圆,还加一个小字,源于大帅每每提起日本,总要加一个小字。)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是徐总指挥让悠着点,早就将平谷川剁了肉馅了。 不错,宋军牢记军令,所有实力只能使出三分劲儿,要让小日本交过手之后,认为宋军不过如此,就是仗着火炮厉害,一对一硬碰硬,也是多亏有那么好的盔甲防护和那么精良的装备,要是让我大日本武士换上,这个比例会反过来成为十比一。 要是这个想法让平忠盛知道了,会劈头盖脸地一口啐上去,想什么呢?别做梦了。 这些日子平忠盛老老实实地跟着赵湛帅帐打杂,赵构的所有军事行动指令都是在平忠盛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就是让你看着,我是怎么玩的。 平忠盛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既然愿赌服输,输就输得光明磊落,光棍利索。放下了他的征夷大将军的身段,就是把自己变成一名普普通通的勤务兵融入到赵构的大帅机构中,认赵湛为师。 平忠盛一进来,就大呼后悔,不是后悔进来了,是后悔进来晚了。每一次的军事指令,一定是建立在情报获取、研判分析、兵棋推演、方案制定、下达命令等这一些列的操作规程之中。 既有严谨的规程,也有灵活的空间。一般计划发到个军团,大帅府就不再过问,只要求达到战略战术目的。至于怎么做,都是前线将领的事情,大帅府从不过问,唯一要做的就是协调保障。 平忠盛也曾好奇地求教赵湛,赵湛却笑道:“计划是死的,执行的人是活的,战场上敌我态势瞬息万变,要靠请示作战,早就黄了。前线将领必须有灵活的作战指挥权,就是大帅府也不能干预。” “师父,这……万一前线将领违抗命令、阴奉阳违呢?”平忠盛小心翼翼问道。 赵湛向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呵斥道:“违抗命令?那还是军人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下达的命令,只会到战役目的级别,至于战术安排,我们不会干涉,大帅府只需要知道达到战役目的就行。 比如这次‘弯刀行动’,我们大帅府只需要将作战任务下达到前敌指挥部,将牵制藤原弘毅大军的任务交代清楚就行,至于怎么做,是尹绛和曹英的事,大帅府不管。同样道理,‘香饽饽计划’也是如此,战役主要目的是歼灭平谷川的前卫大军,次要目的是消灭或削弱源田盛的后卫大军,至于徐庆总指挥送上一份什么样的答卷,大帅府不管。” “可是师父,战场上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万一失败了呢?”平忠盛翻了一根筋。 赵湛这次不是翻白眼了,而是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用手中卷起的《前线报》敲在平忠盛的脑袋上,骂道:“失败!失败!你知道我们军队的口号是什么吗?你知道各个军团的番号代表着什么吗?你知道特殊的部队名称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大宋军队的军魂是什么吗?等弄清楚这些问题,你就不会问这些蠢笨如牛的问题!拿去好好看看。”说完,将手中的《前线报》扔在平忠盛的怀里,“认不完,看不懂,今天不准吃饭!” “师父,……我……我的汉语的……不行的干活……师父……” 于是,一整天,整个大帅行营,就看见平忠盛弯腰鞠躬拼命讨教的身影。 第742章 高参平忠盛 要说日本人的优点,也很多,但都公认的一点是,日本人的学习态度是真心发自肺腑的。这一点在平忠盛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平忠盛从早到晚粒米未进,只是喝了一点水,却顽强地将《前线报》所有内容学了一个透彻,在给赵湛的汇报中,还谈到了自己的学习体会,那就是重新认识了朵力团。 因为这一期报纸,几乎就是朵力团的专版,除了介绍岳云率领朵力团如何抢滩登陆撕开口子挺进纵深,抓住平忠盛的战斗经过,还有朵力团这个光荣称号的由来。 平忠盛从散发着墨香的报纸的字里行间,仿佛看到了那个托起火药包的英勇形象,仿佛看到了朵力团从连到营再到团的英雄历程,因为,他从中看到了这支军队的词典里,没有败,只有胜利或死亡。 然后,他在送达命令或传递文件的时候,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基层的军官,找到这些军官的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训练场上是最多的。 他想想自己的部属,几乎都是在战争来临之际,开始召集各个领主,再由各个领主召集自己的庶从,这样一层层聚集上来,形成一支完整的大军,再由卫将统一操练几天,无非是认清楚各种信号和旗帜,要说训练,更多的是各个领主在平时对自己手下的小规模训练,讲究的是个人武力值的高低大小。 自从跟了赵湛,他才知道,什么叫做训练,还有,什么叫做“地狱”。 并没有给他有具体的要求,但武士的自尊心和对师父的尊重,还是让他做出了随着师父出操训练的决定。但这个决定,让他吃尽了苦头,也让他脱胎换骨。 每天卯时正刻起床,先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十里地越野,接着就是内务检查、餐前体能“三一百”……上午一个时辰的军事技能训练、下午一个时辰的体能提升训练、包括一个战术阵型合成训练……晚上半个时辰的文化学习,半个时辰的睡前体能……这,仅仅是文职人员的必修课。 要是两营一卫的训练……这么说吧,就是睡觉,也是刀不离手。 至于半夜紧急拉动,更是折磨得这位征夷大将军开始怀疑大宋军人还是不是人。 也许平忠盛刚开始就接触的是军队中最顶尖的两营一卫,他还以为全部大宋军队都是这样的训练,不是恐怖是什么? 尤其是那种火器训练,每天的北边的山谷里响声几乎就从来没有断过,这不是钱吗?据说,一颗圆乎乎的实心弹就值一百宋元,那种开花弹更贵,这一天下来…… 但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大宋帝国的皇帝、大帅,和所有的飞龙卫一样,除了正常的训练科目外,大帅每天的“棍点千层纸,万点算一天。”让他看到赵构经常是汗流浃背但从来没有耽误过一天,风雨无阻。 他也婉转地问过赵湛,为什么大帅身为一国之君、全军统帅,还这样苦苦逼迫自己勤耕不缀,赵湛笑道:“大帅是大宋军神,他的训练,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体会不到的。” “大帅的功夫如何?”平忠盛问了一个心痒了很久的问题,他还是平刀流的流主,对武士技艺依旧有一种痴迷。 “哈哈哈,大帐内所有人加起来,在大帅手下撑不过十个回合。唯一一个能和大帅三十招之内打成平手的,知道吗?是小岳云。再往后……你可以去问问小岳云?” 对岳云,平忠盛有一种骨子里的怕,这是因为赵湛曾说过,在岳云手里,他撑不过一招,几天前的“切磋”,还真不到一招,半招,撤兵认输。 但就在这个问题上,自己在岳云哪里讨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好了教自己半招的,却转身就走,他一脸无助地地呆在哪里,不知道为什么? 还是憨态三宝里最为憨厚的赛鲁冲他说了一句:“你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什么壶?开什么壶? 这么高深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但不妨碍他的执着学习:“龙桑,这个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什么的意思的……” 平忠盛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认为你无比的强大的时候,就会彻底臣服于你,这和身份没有关系,就是骨子里面的认同,日本,比大宋,差得很远,很远。 开始的时候,大家是戏谑的心态;再回来,是敷衍的做法;再回来,是正视这个现状;最后,变成了一种敬佩。 这就是大帅身边的人对平忠盛态度的前后改变。他们在改变平忠盛,平忠盛又何尝不是在改变他们。 但平忠盛最为敬佩的,还是赵构,这个大宋帝国的皇帝、兵马大元帅。 能让一个敌对国的高层官员以俘虏的身份自由出入大帅帅帐,这份底气,可不是谁都有的。关键是,现在正是两军对决的关键时刻,一个对方的征夷大将军,却在宋军最高统帅的军帐内担任高级参议。 谁都不知道赵构为什么这样做,但没有一个提出异议,这就是大帅的权威,学会服从。 平忠盛就像一个半路插班生,底子薄、年龄大,但却有中年人的韧劲,能始终低头哈腰不耻下问的人,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但这还不是让平忠盛感到吃惊的,吃惊的是,赵构将一名叫做曹平正的人特旨传来,命令此人和他组成日本特管区临时总督府的机构,曹平正担任临时大总督,他是临时高级参议。 一起拨过来的,还有一部分从东京大学即将毕业的应届毕业生,也有一部分曹总督从流求带过来的基层官吏,加上一个陆战营的兵力担任总督府警卫部队,日本特管区临时区政府就这样在出云成立了。 平忠盛将自己的征夷大将军府捐献出来做了府衙,他的威武堂现在是赵构的行营,临时总督府就在大帅行营的东侧,距离不过几百米,抬脚就到,非常方便。 曹平正总督第一份政令,就是清查户口,发放身份牌,所有承认总督府的百姓、官员、武士,只要臣服大宋,承认总督府的治理管辖,都可以获得新的身份标识。 获得身份标识的最大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 一是可以获得土地,土地所有权在国家,以国家的名义承包给你,按照土地分为一级耕地、二级耕地、自留地等,耕种权归你,产出的农作物归你,国家前三年不收取赋税,三年后十税一;鼓励开垦荒地,成为私田,只要你活着,这片土地就属于你所有,死后收归国有,用于重新分配。总督府第一年免费提供种子、农具和耕牛,以互助组的形式发放。这个互助组,即是互助组,也是互保组,这种方式,在天竺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二是可以获得贫困补贴和物资资助,这对于最底层的老百姓才是最有吸引力的,可以帮助他们度过目前的困难。 三是可以组织劳务大军,帮助特区政府开始进行基础建设,挣一些零花钱补贴家用。 四是挑选真心归顺的中下阶层武士,成立新区政府管辖的治安军部队,表现良好的,可以改入大宋军籍。 这些,都是写得一清二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最早表示归顺的稻田一郎,现在已经是新成立的治安军部队的一名连长,手下全是他招募的一帮子苦哈哈。 平忠盛带着一帮威武堂的属下,在全力协助曹平正做这项工作,他们熟悉当地情况,“准确、自愿、公开”是曹总督提出的唯一要求。 出云是一个试点,之后将会在大宋统治下的各个藩属国开始实施,总督府将各藩属国定为总督府下属的府,再往下县、乡两级。 这些天,平忠盛的政务,是协助大宋的第二舰队的运输舰,卸载和安置从高丽、塞北、京东两路运送过来的粮食、各类农作物种子、耕牛、走骡挽马、农具铁器,以及大批来这里淘金的内迁人员。 还有大批基础建设所需的机械和工程人员,包括一支内卫教导团,这是京东路内卫总队下属的一个教导大队,负责训练治安军,同时负责出云的治安保卫。 曹平正对平忠盛,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出现乱兵暴民,其他事情,都好商量。 但越是担心什么,还就出现什么。 一支运输队,遭遇抢劫,护送的治安军死伤惨重,所运物资,全部遭到抢掠,其中包括最重要的物资,装备治安军的制式武器宋刀和锥枪。 接到报告,曹平正大怒,这是在赤裸裸地向他这个新总督挑衅,向大宋帝国挑衅。 出事的地方是备后南部沿海,大宋帝国的水军将物资运送上岸,这里有一所物资仓库,都是从大宋运送过来的海量物资,自然警卫力量是最高的,这是属于水军第二舰队的一处军港,物资从这里起运,运输到各个府治所在地,再有当地府衙按照乡村统计核实的人口、土地数量下发。 物资是在半路上被抢劫的,都大意了,从来没有出现的事情,让人们的警惕性降低了很多,从刚开始的军队护送,到后来的治安军护送,一直没有出现问题,加上这是后方,也就没有多考虑,看来,还是不够太平啊。 曹平正有些恼火,这些该死的强盗,这是在给自己上眼药。 他一方面向大帅府汇报,一方面召集相关人员,开始部署缉捕事宜,这次,是对新特区政府的一次考验。 赵构回电只有一句话四个字“自己处理”。 说明大帅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群小蟊贼而已,不管是何方势力,都是你总督府的事情。 曹平刚刚到任流求的时候,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只不过流求是乱民,现在是盗贼,流求好歹是大宋子民,这次却是未曾征服的异国蛮夷。曹平正就少了一些顾忌,或者说,可以大开杀戒。 经过和平忠盛商议,曹平正将这项任务,交给了平忠盛。要求他在十日之内,务必破获此案。 平忠盛,第一时间,将稻田一郎调入麾下,担任缉捕总指挥。 第743章 稻田觅踪迹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应该是三十到四十人左右,有十名骑兵在四周担任警卫,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应该是一小股武装力量。从撤退的方向看,应该是向西北方向。”稻田一郎站起身,指着西北方向说道。 他的小队,被平忠盛抽调担任缉捕队,他被任命为这次行动总指挥。这名叫做稻田一郎的武士,本身是猎户出身,算是他的庄园武士,担心现在,平忠盛可不敢以领主的身份和他说话,庄园领主制度,随着总督府的建立,已经消亡。 平忠盛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和这名昔日的下属的下属的下属紧紧连在一起,也就没有了昔日征夷大将军的架子,唯一让他感到有一丝优越感的,还就是他的平刀流流主的身份。 他的出云切被赵湛还给了他,还是让他着实激动了一把,但赵湛告诉他,这是自己转送他的,换句话说,他的出云切随着他的失败,已经归属赵湛,不过赵湛经过请示,又将此刀颁赐给他,作为他这一段时间表现突出的奖励。 这次稻田一郎带了他的一个连队,因为隶属内卫,所以临时被称为稻田中队,除去留守营地的辎重排,三个战斗排和警卫排都被带了出来,他们清一色是按照大宋内卫部队来装备的,对稻田一郎来说,可不是简单的换装问题,是彻底的改头换面。 首先是清一色的骑兵,制式武器是宋刀,辅助武器是手弩和龙刃,每人一具圆盾,身着复合铠甲,马也是按照轻骑师府防护,只配置了胸甲和马面具。 排长以上增加一把三仓左轮,这是军官待遇。 稻田一郎带着他的稻田中队一直在大营训练,是最早接受训练的治安军,就连教官都是最高级别的龙卫,所以他的中队淘汰率最高。能够最后成为稻田中队正卒的,都是在训练场上厮杀出来的。 作为第一个投靠大宋的日本武士,赵构下令奖赏给稻田一郎一匹飞龙马,也就是飞龙卫换乘下来的马匹。 可不要小看这是换乘马,或者说是淘汰马。飞龙卫的军马都是严格马龄的,就是要保证飞龙卫的坐骑必须是最巅峰的状态,稍微一过,马上淘汰。就是这种淘汰下来的飞龙马,也只面对军队内部提供,都是各个军团的抢手货。 这是一匹枣红色的杂交马,来自济州岛马场,比平忠盛的那匹东洋马还要高出半头,稻田一郎视如生命一般,延续了这匹马的原名字——“火云”。 “他们赶着大车,走不快的,又舍不得丢下货物,一定走不远,我们全速追击,应该在天黑之前追的上。”稻田一郎说道。 “稻田君,这次任务,就拜托你了。”平忠盛知道自己是不擅长这个的,但他却不能置身事外,因为他是头儿。 稻田一郎点点头道:“属下一定尽力。”他还是没有从过去彻底缓过来,对平忠盛依旧是恭恭敬敬的。 平忠盛心中却不敢托大,他可是知道这个稻田一郎在大帅嘴里经常提起,据说他的坐骑还是大帅叮嘱办理的,连自己都眼热。 说归说,想归想,平忠盛还是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他脚下一磕,坐骑就窜了出去,向西北方向追去。 轰隆隆,后面稻田一郎和他的稻田中队卷起漫天尘土,绝尘而去。 一个时辰后,在前面路上的尽头,稻田一郎勒住坐骑,跳下马来,在查看着地上的蛛丝马迹。 地上,很明显的车辙印消失了。准确地说,是变得非常淡,而且经过伪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 宋军的物资运输都是军用版的绝影车,载货量大,两匹挽骡拉动,每辆车载重两千斤,最大载重三千斤。 因为是正常运输,都是按照标准装配的。度量衡已经采用十进位的统一计算单位,让大宋帝国的数学学科在原有就非常发达的基础上,已经遥遥领先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国家。 稻田一郎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让他发现了了这个端倪,他跳下马来,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又蹬上旁边的土坡四下里眺望,跑下来说道:“人数变多了,这是接应部队。货物卸了,前面是空车,估计应该是被抛弃了,绝影车他们不敢用。这股土匪,大概有三百人左右。” 平忠盛沉思片刻说道:“稻田君,你我兵分两路如何,一路向前,一路沿着线索向附近村庄查探,就怕他们越过备后逃往安艺。” “将军,我带两个排沿途搜索前进,您带两个排前去查看,如果没有发现情况,两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如果追到,我发信号。”稻田一郎说道。 “你把警卫排留给我就行,其他人马全部带走,检查一下信号弹,注意及时联系。”平忠盛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对方大约三百人,稻田一郎只有不到一百五十人,敌我兵力对比二比一啊。 “好,我马上出发。”稻田一郎也不矫情,挥手示意手下人马跟上,嘱咐警卫排长一定保护好将军的安全,随后策马疾驰而去。 安艺是毗邻备后的一个藩属国,和石见一南一北,占据本州岛的西部要冲之地,安艺国主贺佑兵卫,本是源氏家族庄领,右大臣源兆兴是其宗主,因为源兆兴是鸟羽上皇贤德院左厅司使,确切来说是上皇的院政一系,所以接到源兆兴的暗令,就是竭尽可能给大宋国制造麻烦。 宋军大阪湾登陆,虽然兵锋直指平安京,对京都构成了很大威胁,但对于源兆兴来说,宋军这手背后捅刀子,正是冲着他的防区来的。 为了减轻压力,干扰宋军的视线,源兆兴秘密命令贺佑兵卫组织精干力量,袭扰宋军后方运输线、占领区、军事要地等重要部门,后方不宁,前方不靖,宋军必然会陷入焦头烂额的境地。 贺佑兵卫忠实地执行了源兆兴的这个计划,他派出一支三百人的精锐小队,潜入备后,伺机而动。 这个小队由加贺满部将率领,已经在山里潜伏了将近半个多月,摸清楚了宋军运输路线、运输频率、护卫级别等信息,制定出了完整的伏击计划,就等时机成熟,开始动手。 刚开始的几天,都不是最合适的机会,宋军有时候运输的货物量很大,护卫人数自然增多;要是押运重要物资,就会出动军队直接护送,肯定不行! 要么就是距离比较近,宋军就会动员各村自己来组织运回去,对于这些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打劫他们明显是不理智的行为。 这次的机会非常难得。或许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许是大战在即,原先担任护卫任务的内卫部队都逐渐换成治安军,虽然装备更换成宋军的制式装备宋刀和锥枪,但训练水平可不是三五日就能跟的上的。 于是三百人的精锐武士伏击了只有一百多人护卫的车队,二十辆绝影车上装载的全部是救济的粮食和药品,其中三辆绝影车上满载着准备装备秀水町治安军的宋刀、锥枪,两辆车上装载着五十套铠甲。 加贺满部将的抢劫行动并没有什么计划,完全是随机的,就是看和合适不合适,人多,就撤,人少就抢,倒不是为东西。 但抢到手后,才发现,还真是好东西。 粮食是必须的,大宋运过来的都是精米,这对于日本人来说吸引力是大大的;药品是领主们急需的,会少死很多人,救命用的;至于武器装备,那才是加贺满的最爱,这也算是一份意外的惊喜。 但也有了麻烦,就是没有将护卫的治安军斩尽杀绝。他们也没有这个预案,况且治安军都是当地人,一看强盗来了,呼啦一下全都跟炸了窝的鸟雀一样,一哄而散,跑得漫山遍野都是,加贺满索性就没有派兵追杀。 但这样一来,宋军就会很快知道,他要在宋军的追兵到来之前,将物资疏散。 绝影车是好东西,但也是最显眼的目标,本打算毁了,但刀砍斧剁,效果却不理想,军用绝影车都是用钢板加固过的,就他们手里的家伙什儿,还真不行。 想到烧毁,一来没有携带引火油,二来点燃之后肯定目标太明显了,几乎等于给宋军投递了目标。 好东西太多了,加贺满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些东西怎么办? 他们没有后续计划,只能靠单兵携带,临时抓了一些牛车,好歹把盔甲运走,兵器先发下去武装自己再说,其余东西只能让手下尽可能地多携带在马上,他们还没有富裕到一人双马的地步,所以,只有一种结果,全部超载。 这就给稻田一郎留下了宝贵的时间。 稻田一郎手下可是轻骑疾进,加贺满却是牛车漫步,虽然加贺满已经加快了行军速度,但对于不时洒落一些东西的行军队伍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路标。 稻田一郎猎人般的目光看着路边的蛛丝马迹,脑海里已经闪现出这支队伍的“狼狈之态”,因为超载,所有人的马匹都走不快,加上牛车本身的速度就慢,多半天过去了,加贺满连安艺的边界还没有看到。 “部将大人,后面十里发现追兵。”滞后的两名斥候急速赶上来报告。 十里,战马一个冲刺就能赶到。加贺满抬头看看天,太阳还有一竿子才落山,已经跑不掉了。 “多少人?”加贺满问道。 “大约一个百人队左右。”斥候的眼睛还是毒辣的。 “传令,下马休息,卸去物资,让战马缓一缓,准备接敌。告诉大家,只有消灭追兵,才能平平安安回去。”加贺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留下三十人看守物资,剩下的二百多人抓紧时间休息、喂马,给马擦汗,准备战斗。都知道,要不消灭后面的追兵,迟早会被追上,如果没有准备,人数多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加贺满已经选好了战场,就在道路左侧的一处稍显平整的旷野上,自己稍微占据地形优势,这边要比追兵的方向地势略高一些。 远处尘土荡起,追兵已经迫近两三里左右,轰隆隆的马蹄声隐隐约约已经传了过来,扬起的旗帜,除了大宋军旗以外,居然还有以圣岳富士山为图案的特管区区旗。 不过,对方也是小心,在行进到距离一千米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加贺满知道,对方也要让战马缓一缓,休息一下,准备更猛烈的冲杀。 第744章 交纳投名状 稻田一郎勒住火云,先要观察一下形势再说。 对面至少二百五十人,自己的稻田中队对骑兵的楔形阵、箭矢阵、圆阵、棱形阵等军阵,还没有真正在战场上运用过,虽然在训练场上,受到了“地狱般的”折磨,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值了。 自己人数少,先用楔形阵撕开缺口,然后用箭矢阵穿插,圆阵防守,棱形阵歼敌……教官反复带着稻田中队在训练场上完成这一次次的冲击,就是要让他们形成肌肉记忆,包括马匹的契合度,教官告诉他一句话:“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他缓缓扬起锥枪,这是全军楔形阵冲击的信号。 稻田中队魔鬼半岛集训虽然时间不长,但有一个最大的改变就是“令行禁止”,学会了严格执行命令,正如现在,以一百多人要冲击对方近三百人的队伍,这在当时,尚未真正出现武士道意义的当下来说,还是值得赞赏的壮举。 信号弹冲天而起,在半天空炸响,声音传出去老远。 稻田中队开始慢跑,逐渐组成楔形阵,稻田一郎位于最前方,左右分别是一排长和四排长,拖后的是三排,二排在中间,他们的任务最重,既要掩护两翼,又要担任穿插。 战马开始加速,火云的战场感知让稻田一郎根本不用下达指令,战马在最合适的时候、在最合适的地方、做出了最正确的战术动作。 锥枪已经套上钩环夹紧,开始全力冲刺。 加贺满的骑兵也已经开始对冲,但明显在速度和决心上,远不如稻田中队,这让他的地形优势只发挥出了一半。 日本兵虽然也有模学样地将手中的锥枪平举,但从出枪的角度和要求来看,远远没有稻田中队整齐划一,而且他们的马上可没有铁钩,不能让大枪和战马浑为一体。没有了战马的冲击力,只靠人的两条胳膊……祈祷好运吧。 两支队伍毫无悬念撞击在一起,但倒下去的,一多半是加贺满的骑兵。战马对冲,那得多大的力量,非人力可及。所以,日本的骑兵无一不是被倒撞下马,筋骨尽碎。 “弃枪!”稻田的锥枪已经将对方刺了一个对穿,同时将对方的身体撞飞出去,枪是收不回来了,这个时候,教官的战术要求是“弃枪拔刀”。 稻田中队严格按照训练要求,几乎同时拔出宋刀,手腕一翻,刀身平放,将刀的抹字诀用到极致。 稻田一郎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大宋帝国兵力之盛,是因为他的训练极为科学、实用。 虽然日本武士的流派很多,但日本武士刀法起源于唐朝,刀型脱胎于唐横刀,但真正把刀用到极致的,还是宋朝。 正如教官所说,刀的最高境界不是大劈大砍,而是“小巧”,全在于手腕之间的功夫,所谓“单刀看手”,手腕上不下苦功,终究难成顶级刀客。 宋军中善使刀者不计其数,其“大宋十刀”无一不是用刀的高手,比如赵氏双雄、梁景、王家兄弟、孟春、韩家兄弟、刘勇……就连大帅,手中一把刀在手,也能杀进前三。不过,赵构从来不进排行,也没有人敢给大帅去排位次。 这些使刀高手,无疑不是在“小翻精巧”上下了苦功,看似在手,实际上,胳膊、腰胯、双足……都在为这一翻之力奠定基础。 稻田一郎才明白,刀,是这样使唤的。 这个“轻抹”,却是很好利用了马匹的冲力,手腕的翻转只是在寻求最合理的角度而已,只要抹上去,基本上就是废人了。 稻田中队的阵型很结实,虽然也有骑兵倒下去,但很快就有人补了上来,凿穿加贺的马队,稻田中队一分为二,变成箭矢阵型,稻田带着一排狠狠向加贺的右翼切去,一下子就把他的右翼一个百人队分成一大一小两个部分,小圈里面的大概有三四十人,已经没有了阵型,稻田刀锋一指,一排长带着一排和二排就围了上去,再次进行穿插分割,但日本骑兵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战斗已经毫无悬念的结束。 稻田带着自己的卫队为一排和二排的围歼创造战机,但也承受了不小的伤亡,近乎一半人倒了下去,但活着的,无一不是精锐老卒,一个圆阵,死死将稻田护在中间,这是规矩,也是卫队的使命。 随着一排长浑身血里呼啦地呐喊声,生力军的加入,直接催化了加贺右翼的崩溃。 原来打仗,就这么简单。 简单的战术赋予了在战场上的灵活性和可操作性,严明的纪律是简单战术的最大保障,尤其是以弱敌强的时候,绝对容不得半点迟疑,宋军战场有令,只要是在战场上出现动作迟缓、破坏进攻节奏的情况,后面的士兵有权利当场格杀一切迟疑分子。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一但核实,这名士兵所有的荣誉、福利、待遇统统取消,还要背上一世逃兵的骂名,让整个家族蒙羞。 所以,稻田终于明白了,赢官人岳云为何敢带着几十人去冲击平忠盛大人的精锐卫队,除了自身武力值逆天以外,悍不畏死才是真正的强军军魂。 不怕死,是宋军最大的特点,或许就是军魂所在。 “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这是赵构经常讲的一句话,大道至简,最能听懂悟透。 宋军士兵被评为烈士,一般情况下,三代无忧。要是立功,福利会更多,比如子女进入大宋所有的军事学院,是有优先录取权的。 这些,稻田一郎慢慢地开始了解,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正式加入宋军籍,因为赵构给他们打开了这扇门。 稻田手中宋刀左右双分,一排和二排呼啸声中,扑向加贺左翼,四排有些吃力了,被压得开始后退。 稻田带着三排,目标很明确,冲着加贺直扑过去,擒贼擒王,要是手刃敌方将领,龙教官说了,妥妥的一个二等功。 龙教官还说,根据任务大小、难易程度、完成情况、伤亡对比等,可以拿到不同的积分,只要满一百分,就可以转为宋军军籍。 一个二等功是八分,还有这次任务是以少击多,自身伤亡……难易程度…… 于是,稻田眼睛里面,便只有加贺的脖子是最清晰的。 火云出色的冲刺能力让稻田远远领先于他的卫队,两名一前一后迎面冲上来的武士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尚未劈落,火云已经向左急闪,恰好露出的空间足够右手刀轻轻一抹,从刀锋的触感上,稻田知道敌人已经成为一具死尸。 稍微滞后的敌军一愣,这才是最要命的,刀交左手,同样是一抹,敌方骑兵的胸前就像是开了五彩店铺似的,哩哩啦啦洒落了一地。 加贺满大怒,身为部将,他的颜面不能丢在战场上,怒吼一声,胯下坐骑骤然发力,冲着稻田一郎就冲了过来。 已经看到加贺满狰狞的面容,手中的武士刀已经举起,恨不得将稻田千刀万剐。但在稻田眼里,这货就是一个死催地上来为他贡献积分的。 毫无征兆,稻田一郎手中的宋刀像标枪一样掷出,别忘了,稻田一郎被俘之前,可是足轻头,手中一杆竹枪也是颇有名气,作为一名猎户的他,飞掷竹枪将猎物死死钉在地上,才是他最大的成就。 加贺满只觉得一凉、一痛、一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身躯骑着他的那匹棕色大马跑出去了老远…… 当平忠盛带着警卫排出现在地平线的时候,正赶上稻田一郎指挥着手下在清理战场,登记军功。 军队里有专门的书记官,专司此事,谁也不敢糊弄,因为还有主官的战斗汇总,在这件事上,谁也不敢糊弄,战场冒功,同样是死罪。 是役,稻田一郎率领一百四十人的中队,以重伤二十五人、牺牲三十七人的代价,成功将物资追回,并斩杀日本部将加贺满一下二百七十人,看守大车的三十多人很识趣地坐地投降了。 但是,他的二排长牺牲了,也是唯一牺牲的一名排长,名字叫做池上井,是他的邻居,也是他多年在一起的战友,为他挡了一刀。 清点物资之后,稻田稍微有些心安,除了部分有些损坏的绝影车,大部分物资都还在,缴获也是不少,光马匹就一百多匹马,还有敌方的铠甲、兵器等物资,至少让他不再烦恼怎么运回去这些东西。 现在稻田的烦恼来自书记官河边三郎,是唯一一个在平忠盛的征夷大将军麾下担任过掌记小吏的文化人。他悄悄靠上来,低声问稻田说道:“中队长,平忠盛大人的功劳,怎么记?” 稻田一郎一愣,刚才只顾着高兴,把这个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这次行动,是平忠盛牵头,主要力量是稻田中队,按理说平忠盛应该在指挥上面获取功劳,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渡边三郎专门提起此事,一定另有玄机。 “中队长,平忠盛大人现在是特管区总督府高参,咱们隶属总督府,换句话说,很有可能以后会归平忠盛大人管辖。但平忠盛大人自从归顺之后,却没有立过战功,这次总督大人派他统帅,其中寓意明显,是要让平忠盛大人立下战功,一位立下战功的高参,肯定提拔得会很快,平忠盛大人提拔了,我们……”渡边三郎分析的合情合理。 “以你之见呢?”稻田可不是愣头青,相反还极为聪明,最善于审时度势。 “将斩杀加贺满的头功让给平大人,下面的兄弟,我去说。”渡边三郎还真是为稻田着想,但多少还带有一些旧观念。 “好,就以你,做好善后,平大人哪里,你要说通,不能出现差错。其他的,不能再动。”稻田还是很谨慎。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渡边三郎退下去,径直向平忠盛走去 第745章 因祸却得福 平忠盛思忖再三,还是没有同意渡边三郎的建议。 他只说了一句:“实事求是。”岂不知这句话,既挽救了他自己,也挽救了整个稻田中队。 战报第一时间汇总到了总督府,不过按照大帅府要求,总督府目前所有军事行动,要报一份副本给大帅府。 赵湛看到了这份副本,明显感觉到有些漏洞,他有些怒不可遏,再怎么说,平忠盛也算是他的半个徒弟,徒弟有功,当师傅的自然脸上有光。但要是弄虚作假,这脸上可就是“五指山”了。 将平忠盛叫过来,仔细询问之下,平忠盛倒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给赵湛,声称自己开始就坚持反对,自己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走上战场的,下面的人过分热心而已,他已经严厉批评过了。 赵湛严肃地说道:“你好在还有一丝清明,倘若真是按照那个渡边三郎的意见写成报告递上来,一切就都完了。” 平忠盛一愣,问道:“有那么严重吗?” 赵湛冷哼一声:“大帅当初磁州起兵,曾制定军中十杀,其中一条就是‘谎冒军功者,杀!’真要是你们谎报军功,罪过可就大了。你们不是正式宋军,还不至于杀头,但稻田中队解散是肯定的,而且所有人,不可能再录入任何武装部队,包括内卫,要是在大宋,连武装护卫队也进不去。从这一点来说,你也算是小小立了一功,我会和大帅说的,但你要记住,绝对不能出现第二次。另外,渡边三郎不能再用,清除军队系统,这样的人,太油滑了,对军队不是好事。” 平忠盛从赵湛处出来,才感觉浑身被汗浸透了。 同样被汗水浸透的,还有稻田一郎。岳云对这位稻田一郎还不错,所以,稻田将缴获上交后,分给自己的一把直刀,打算送给岳云。 岳云对刀的兴趣不大,但这是稻田的一点心意,也不好推辞,况且,这个稻田一郎,做事忠厚,有上进心,手上也还算有两下子,不过看和谁比,所以岳云也是有心想提携一二,便让稻田一郎将战斗经过事无巨细一点点讲给自己听。 没想到岳云听完后,勃然大怒,将手中之刀贯然掷于地上,指着稻田就骂上了:“稻田,你这个蠢货,怎么会让那个渡边出这样的馊主意!上报了没有?” 稻田吓坏了,急忙说:“已经上报总督府了,不过并没有按照渡边所说的上报,平将军不同意。” 岳云冷哼一声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没有胡来。真要是按照这个渡边的建议,一个策马奔驰了几十里的平将军,还能立刻投入战斗?还有就是你们就这样干等着?盗匪也这样干等着?是他们傻,还是你们傻?这份战斗简报,只要送到大帅帐前,一眼就能看出假来。如果不假,那你也就没有资格当这个中队长。赶紧去找曹总督,坦白交代,占个主动,或许你的功劳还不至于抹杀。” 稻田一郎慌里慌张跑出去,连地上的直刀也“忘记”拿了。 当晚,赵构就接到曹平正总督对这件事的处理公文:“此事有因,但无果。平忠盛尚有清明之心,稻田一郎也存感念之意。训练日少,尚不能完全融入我军,亟待来日可行。所立军功,正私下认为还是要记的,一来可安抚军心,二来对广大士兵来说尚算公平。总督府以此为鉴,召开文武群臣警示会议,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妥否,盼复。” 赵构哈哈大笑,手里拿着曹平正的来信,笑道:“这个曹筱德,也有为部下请命的意思。哈哈哈,这倒是少见,赵湛,给咱们的曹青天回信,一切就按他所说的办,告诉他,刚开始,可以出现一些失误甚至错误,都是不可避免的,不要过于苛刻下面,说到底,这里和流求不一样,要学会变通,不要指望着一夜之间,这些小日本就都变得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事,缓不得。下令给韩彦朴,别在四国那里兜圈子了,战略吸引的任务已经完成,命令他十日之内,扫平安艺、石见、周房、长门四个藩属国,打通西南交通线,让他把活儿做干净,别留一地鸡毛。” 赵湛刷刷点点,很快写完一道回信一道命令,交给赵构签字,然后迅速让金鹏卫传递下去。 “看来,咱们的思想工作还是要做。” 赵构有些伤感,这要是放在宋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在这里,居然让一个书记官差点酿成大祸。这个稻田中队,可是赵构同意扶持起来的,真要是出了问题,大帅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大帅,我看这次肯定会是一个教训。平忠盛能及时分清楚利害关系,说明他还是有眼光的,没有跟着犯浑。稻田一郎第一次指挥这场战斗,还是以寡敌众取得胜利,将物资全部追了回来并亲自斩杀敌方部将加贺满,我看多敲打几次,应该是一员战将。”赵湛顺着赵构的话头说道。 “嗯,这次战斗简报我看了,没什么问题,倒是有些重伤员听说舍不得丢掉锥枪,倒是让锥枪反撞下马来,伤得有些冤屈,但也不冤屈。还是训练上要下功夫,告诉赵新,将稻田一郎的中队交给他,扩编为一个大队,再训三个月,我要一支精兵。” 稻田一郎有些跟不上节奏了,这边刚刚结束这次的事情,一纸调令,将他调入赵新的暴风营驻地,里面,已经有十支类似于稻田中队的队伍,都是从下面精选上来的,只是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 当赵新将新命令宣读给稻田的时候,他就傻了。自己不仅没有被处分,还要扩编自己的中队成为稻田大队,这是什么原因? 但现在可没有空想这些,他要先完成自己的任务,挑选出五百名士兵,组建新的稻田大队。 “稻田,看见了吧,那个白圈里面,就是战场,凡是跑出了白圈范围的,就意味着是战场逃兵,我们要当场格杀。不过,你怎么挑选这五百人,我们不管,我们只负责给你压场子,你的明白?”赵新骑在马上,马鞭所指处,就是校场外侧的一圈白灰线。 “是,我的明白。”稻田可不敢直视赵新,这个魁梧的大汉所带领的暴风营,可是大帅直属卫队之一。 赵新挥挥手,暴风营五百人压住了两边的阵脚,那道白线很明显,只要听懂了,应该不会去触碰的。 稻田大脑急速旋转,怎么才能留下五百精锐呢?本来能够进入大营的十支队伍,已经是挑选出来的,这是要优中选优。 “那个的,赵将军,木枪的,有?”稻田想出了一个招儿,短时间也就是它了。 赵新笑了,再次挥挥手,身后开过来四辆绝影车,上面全是训练用的木枪,长短、重量、粗细都和制式锥枪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枪头的位置多了一个布包而已。 稻田一郎骑着火云,手里擎着木枪,大声叫嚷着规则。本来按照规定,他是不用下场的,但他不想搞特殊,既然让自己当这个大队长,连场子也不敢下,以后如何服众? 赵新看着稻田一郎在哪里声嘶力竭地喊叫,对自己的一团长赵一虎说道:“一虎郎君,你看这个稻田有没有当年你的疯样子?” 赵一虎笑道:“还别说,真有一点,我看好他,十个人咋样?” “你呀,打个赌也是这么小气,他不下二十个人的杀伤力,不信你看着。” 稻田一郎已经把人马分配好了,除了就属稻田中队意外,随机抽取了了四个中队加入到他们这一方,算是红方,因为每个人的胳膊上,都绑着一条红色丝带。 另外五个中队,在另外一名中队长的带领下,扮做蓝方,臂缠蓝色丝带。 战斗场景很简单,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就看谁的反应快、下手狠。 当评判员赵新下达终止对抗的时候,最后还能骑在马上的,就算是入围了。 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双方拉开架势,上来就是一副拼命的样子,这样的训练,和实战差不了多少,真要是被击下马来,反应快的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反应迟钝的,十有八九会命丧马蹄底下。 稻田一郎还是利用短暂的时间,向另外几名中队长说了一下自己的战术,你们只要护住我的后路和左右两翼,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稻田中队。 很复杂的战术可不是现学现卖的,稻田只要让四名中队长清楚自己的任务就行。分配好各自的防区和任务,稻田一郎手中木枪斜向一指,发动了进攻的命令。 其余四个中队,左右各有一个,后面前后排列两个,稻田一郎要让自己的棱形军阵中间更加厚重一些。 一如既往地夹着枪,大枪的底部扣在马鞍上的铁钩上,增加冲力。这次是木枪,不用考虑扎进去拔不出来的因素,稻田之说了一句“这把木枪是唯一战胜敌人的武器。” 一交手,赵新就看出稻田中队已经颇有一点宋军军阵穿插分割的风格,虽然运用得不很熟练,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个路子,穿插、分割、包围、歼灭、在穿插、分割…… 反观蓝军部队,刚开始还凭借着人数多的优势(稻田中队减员三分之一,只能算是半个中队),将红方团团围住,但这个搅动的磨盘却丝毫没有按照蓝方的意图去实现,反倒是红方,一点点在蚕食着包围圈,当出现足够大的空间时,红方的穿插就变得更加犀利。 有一小股蓝方的骑兵下意识地在躲闪,红方也是有意识在挤压蓝方的作战空间,一不小心,这股十几名骑兵的小队居然没有看到白色界限,跑了出去,还不等反应过来,半天空“咻咻咻”钢臂弓特有的啸叫从天而降,将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吓得后面的骑兵大叫一声,不敢在后退半步,咬着牙再次冲了上来。 好嘛,真射啊! 迎着红方冲上去,未必会死,但要是跑出去圈,一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事前讲明了的,出了圈子,视为逃兵,督查队有权当场击杀。 杀鸡骇猴之下,不管是红方还是蓝方,都很自觉地远离那条死亡之线,也激起了双方的斗志,呼嗬声、吆喝声、喊杀声,响彻在整个校场,不明白的,还真以为这里在发生一场惨烈的战斗。 “嗤儿……”一发绿色信号弹飞入半空中炸响,这是停止行动的信号。 场上所有刚才还你死我活地杀得难解难分的对手,在这一刻,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令行禁止,这是最基本的军令要求,你再动一下试试,没看见周围虎视眈眈的暴风营手中的钢臂弓就没有松过弓弦,这种大宋帝国的弓箭的杀伤力他们早就领教过了,钢制的三棱破甲箭头只要射中,三道血槽会很快放干你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稻田一郎却没有急于清点还骑在马上的人员,而是下令稻田中队开始救治地上还躺着不能动的伤兵,刚才是红蓝双方对抗,现在却都是一个马勺里吃饭的战友,先抢救伤员才是硬道理。 赵新点点头,就冲这一点,这个稻田一郎,可以大用。 很快,落马的,还骑在马上的,已经泾渭分明形成了两大板块,还骑在马上的,大概在三百多人,还没有达到五百人的人数要求。 不过这倒不是主要的,兵在精不在多,有了这三百多人做骨干,还怕拉不起队伍来? 不过,赵新最关心的是,这个稻田一郎最后“击杀”了多少名敌军? 第746章 香饽饽计划 “启禀教官,稻田大队应到三百五十八人,实到三百五十八人,请指示!大队长,稻田一郎。”新任的稻田大队大队长向他们的新一任教官赵一虎大声报告。 赵一虎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让他赌输了的大队长,心里颇有一些不服气。 “集训期间,没有官职,只有代号,你的代号是倭瓜一号,以此类推倭瓜三百五十八号。” “是,没有官职,只有代号。我是倭瓜一号。”稻田一郎郑重回答。 “倭瓜一号,带着你的人,先开始今天的第一道开胃菜,十公里武装越野!”赵一虎策马飞奔而去,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凡是在规定的时间赶不到集合地,全体没有早饭吃!” 稻田一郎和他的“倭瓜大队”,便开始了“生不如死”的集训。 却说韩彦朴在接到赵构的命令之后,不敢怠慢,急忙将尹绛叫来,开始商议如何完成大帅既定的战术任务。 要不是出现这些打家劫舍的现象,赵构才不去理会剩下的几个藩属国,留着他们,对藤原忠通的决策多少会产生一些影响。如果全部拿下,藤原忠通索性也就断了念想,不再派兵增援,反倒会将兵力集中到整个平安京为中心的地区来使用,各个击破也就无从谈起。 这是徐庆血色樱花计划的一部分,但事态的发展催生出了新的情况,计划就要做出调整,既然藤原忠通想决战,那就决战。 不过,西线战场适当调整,韩彦朴要急攻四地,就要兵分四路同时进攻,要是一国一国的去攻打,大帅给定的时间可完成不了。 经过和尹绛商议,他的第一军已经在东京湾登陆,完成了牵制任务,将由副军团长兼第一军军长成无忌带领,继续在哪里扩大登陆场,建立军事堡垒,先扎稳脚再说。 第二军由尹绛亲自带领,横扫南部的安艺、周放两国。 韩彦朴带领陆战第一军第一师,攻占北部的长门、石见。 各带一个机械化山炮团参战,力求速战速决,完成这是个藩属国的占领后,将其交到总督府手中,完成本州岛西部地区的改朝换代再说。 这个计划早就有,但今天却被提前了。 第二师和第三师继续在九州和四国完成占领和巩固,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大宋帝国精锐的陆战师,所有藩属国的庄园领主手底下的武士无一不是死伤惨重,在经历几次残酷的战斗之后,宋军开始“战降结合”,凡是主动开门纳降者,一律优待,保证生命和财产安全。 这种既打又拉的做法,效果还是出奇地好,加上大帅府明确指示要用好降兵,特别是降兵里面的庄园主,让他们出面去招降另外一些庄园主,往往事半功倍。 西线暂无激烈战事,那就是东线暗流涌动。 宋军登陆房总半岛,不啻于在日本的要害部位扎进去一根木刺,让藤原忠通拔不出去又忍受不了。 他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同样喜欢占据主动权。于是下令平谷川前出,执行钓饵计划。 同样巧合的是,前敌总指挥徐庆,也接到了大帅府的命令,执行“香饽饽计划”。 历史,就是这样巧。 确定了屯河集团军作为“饵料”,倒是让马修武、孙庆、郑逢春三人不服气,这不是明显着说他们防守不行吗? 赵泰可不惯着他们,军中历来强者唯尊。谁的战功多、打硬仗,谁的拳头就硬。安塞对抗,屯河集团军是合成集团军改制后,少有的几个和饕餮军团打成平手的精锐集团军之一,自然有自己的底气。 屯河集团军的钩子战术运用的出神入化,没想到今天反要当一回真正的钓饵,还得坚持到外围完成反包围,可想而知,这一段时间他们面临的压力会有多大,起码从人数上讲,丝毫不占优势。 但赵泰霸气地说道:“十个打一个打赢了,不要提,丢不起哪人!一对一打赢了,算是有些本事;一对十打赢了,才叫真本事!” 屯河集团军整合了赵泰的第一军和赵颜的第二军的全部精锐单独打造的一支战略部队,最早是为了接应梁景营救二圣成立的两千人的野狼团。说是黑水军团麾下,但其实已经是大帅府直属,黑水军团的第一军和第二军重新补充新的兵员,重新任命了军长和各级主官,算是将被掏的千疮百孔的窟窿堵上了。 军团长耶律余睹因祸得福,两个军全部按照重装集团军进行编练,各增强一个炮师,被赵构塞到蒲与路和冰天雪地去打交道,而且,赵构一纸密函在耶律余睹手里,至于内容,那是绝密,耶律余睹半个字不敢透露,只是带领着两个重装集团军,开始在蒲与路的黑龙江流域进行大练兵。 赵泰带着自己的集团军,兵分三路,副军长赵颜率领第一军走在前面,第二军军长赵山带着第二军在右翼,第三军军长赵水带着第三军左翼,而赵泰亲自带领警卫团、工兵团、辎重团、医疗大队、特战大队等直属部队居中后位置,策应三方。 他们没有携带山炮,全部骡马化,绝影车是标配。因为再往东,就到了山区,既然想把他们吸引到山区,彻底弱化宋军的火炮优势,他们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你这要是一上来就长枪短炮的,谁还来围剿你? 平谷川不扑上来,他们的“香饽饽计划”让谁吃去?他手下可是十五万人呐! 赵泰的特战大队沿用了野狼的番号,被他早早就撒了出去,都是三五人一组,三个组组成一个单元,控制周边三十里范围,再以这个范围为中心,向外延伸至五十里,将各自狼群的地理坐标清清楚楚标志在行军地图上,这样一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第一手的战场侦察情报在第一时间传递到赵泰手中。 别看赵泰长相粗鲁,可是却粗中有细,特别是上了战场,他的三万六千根汗毛都得嗅嗅空气中的味道。 “小野,你来看看,到了什么地方?”副军团长赵颜转身问身后的向导。 小野是在野地里生下来的,生下来的时候他妈妈就难产死了,被路过的马帮所救,在马帮里长大。捡到他的男子索性就叫他小野生,更多的时候叫他小野,叫到了现在。 小野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日本男人,长得偏瘦,人却机灵得很。赵颜他们横扫房总半岛的时候,把他们整个马帮兜住了,一个没跑掉。 不过难得的是小野懂一些汉话,又是常年的马帮出身,对整个关中、关东的地形道路比较熟悉,又愿意和宋军合作,于是让赵泰他们带上了,关键时刻用得上。 不过,小野自打上了路,心思可就活泛开了。无他,这里太吸引他了。以前马帮的人都拿他当所有人的仆役,是最底层的一个。不过小野大概是和大自然有缘分,上天既然让他失去了最宝贵的亲情,但却给他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他的语言和绘画天赋,无人能出其右,记忆力超群,几次险情,都是他带着马帮凭着记忆走出来的。慢慢的,对他的态度也就稍微好了一些,有时候多在寺庙借宿,别人都忙着休息,他却对寺庙的壁画和佛经感兴趣,一来二去,倒也学到不少东西,关键是学会了汉语。因为一位高僧曾告诉他,汉语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文明代码的文字语言。 当别人对此嗤之以鼻的时候,他却痴迷其中。 所以,他被选中当向导。 既然是军中向导,自然装备都是充足的。小野自小马帮长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环境里,小野自有他的生存之道,所以他的功夫是在无数次实战当中悟到的,这对于他来说足够了,但对于这支大军的重要的向导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一路上,他都在恶补。 小野在感叹装备精良的同时,也为自己的选择而庆幸。听到赵颜询问自己,他抬头看了看远方露出来的山尖尖,在看看四周,说道:“将军,再往前三五十里左右,应该是进入筑波山地区了。前面那条河,叫鬼怒川。” 赵颜点点头,他已经在地图上找到了这个位置。鬼怒川沿江而下,在下游和利根川汇合。他的大军现在应该是沿着河的西岸移动,如果不出意料,平谷川的前锋军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不会超过五十里,都到了这个地步,应该往出丢鱼钩了吧。 不丢出来,我怎么咬? 赵颜看看日头,应该未时正刻,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正在思忖之间,忽然亲卫来报:“将军,四号野狼群发回消息,敌军约三万人正在前方五十里处集结。” 赵颜微微一笑,鱼饵出来了。他回身命令亲卫:“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保持队形。我们要准备开饭了。” 第747章 铁桶刺猬阵 前出三十里,双方的斥候已经交上了手。 背后的推手推动着双方这二十多万人马在关中平原东北部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狭路相逢。 屯河集团军赵颜的第一军着实在山口之外狠狠教训了一把平谷川的前卫军。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宋帝国的重骑和日本关东精锐武士集团的碰撞。结果是,在大宋帝国重骑兵堵墙而进的碾压之下,关东武士集团的骑兵只是稍作抵抗之后,就溃败逃往山中。 赵颜率军追击,在山谷之地遭遇埋伏,被困其中,派出援兵请求救援。不到半日,屯河集团军另外两军先后到达,顺利打开缺口,和赵颜汇合。 但不等宋军高兴太久,后面不利的消息传到屯河集团军军团长赵泰的司令部,后面的退路被平谷川的后军十万人堵了一个严严实实,而前面拦阻去路的,则是平谷川前军的主力五万大军。 屯河集团军说是三个军,其实还是原先三个师扩编了番号而已,赵颜和赵泰那是生死弟兄,赵山、赵水两个是赵泰的心腹爱将,原先的野狼团的底子,全军实有编制三万五千人,他们要以这三万五千人,硬抗对方十五万大军的前后围攻一天一夜。 平谷川的大帐就在筑波山山口三五里处,遇到危险,可以马上撤退到山里。 藤原善常被藤原忠通任命为前敌总指挥,统一指挥平谷川的前军和源田盛的后军,这已经是近一半的兵力,藤原弘毅护卫京都府的二十万大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调动,源兆兴的十万人还要防备关西宋军,再说,远水也解不了近火。 这个计划就是藤原善常提出来的,“诱敌深入,聚而歼之。”很符合所谓汉家兵学要义。通俗讲,想法很好,也有出处可查,但是,太过于想当然了。 一个捧着基本汉家书读了几天的日本学者派,却要和在白山黑水厮杀了近两年的精锐大军讲兵法,结果会是什么? “什么?宋军在构筑工事?”藤原善常接到的不是宋军准备突围而是就地据守的情报。 藤原善常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他的大部分部队部署在堵截宋军的后路上,因为他判断宋军觉察到被优势兵力围困之后,会派出一部分本领掩护,其余大部会向后撤退突围,这样他就可以凭借优势兵力大量杀伤宋军,即使他们突围而去,不过是很少的一部分而已,自己围歼宋军一部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没想到宋军却是老老实实地修筑工事,是要负隅顽抗吗? 三万多人对抗十五万大军,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藤原善常神态严肃,命令道:“命令斥候前出侦察宋军来路,一定要弄清楚宋军有没有援兵?规模大小?” 他手握重兵是不假,但可不傻。这次决战,其实还是藤原忠通的主意和做出的计划,他只不过是执行者而已,但具体的变化和应对之策,还是需要他临机做出处理的。 “小三子,你他娘的快点,磨蹭什么呢?”三排长在后面焦急地催促着。 一个年轻的士兵手里的木桩一根根扔到地上,准备钉在地上,这是在做标识,远处已经出现了日本人的斥候,正在向这里观察,虽然不知道宋军在做什么,但他们这三四十人在哪里抠抠索索的,肯定不是在刨金元宝。 日本人做事比较轴,认不准的事情,是要弄清楚的。看到宋军依然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带队的日本侍大将催动坐骑,带领自己的部下慢慢贴了上来,不等到一箭之地,宋军撒腿就跑,一直跑到大营里。 来到此地,看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不过是钉在地上几根木桩子而已,拔出来几根看看,也没有别的奇怪之处,只好随手扔在一边,回去复命。 藤原善常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即刻下达了第一波进攻的命令,告诉带队的家老藤原景,冲击要猛,攻击要狠,不要怕伤亡,你打丢了多少人,我后面给你补充多少人,只要一个结果,撕开宋军大营的营寨第一道防线。 藤原景是藤原家族重点培养的第二代年轻将领,是藤原善常的第三子,此子善于斗狠,打仗不要命,自身功夫精湛,深得御刀流刀法之精要之法,也是藤原忠通所谓的“四虎弟子”之一。 藤原景骑在一匹雪白色的战马上,这匹马还是藤原忠通送给他的出山礼物,赐名“月影”。 他手下五千人,是第一波攻击的队伍,也是他的精锐部属,他打仗从来不会留后手。他认为打仗一上来先留后手,根本就没有取胜的决心,所以他的部下都知道,从踏上战场的第一步,就不会有后退之说。 宋军的营寨成品字形驻扎,互为犄角,中军大营在后面,左营和右营分据两翼,中间是一个大约一千米左右的通道。 宋军的布局不走寻常路,是一个倒品字布置,中军靠后,两翼靠前,这样的布置固然可以利用两翼的兵力对进攻之地形成杀伤,但也更容易被对手各个击破,尤其是对方占据优势兵力的时候。 所以,藤原景的战法也很明确,集中优势兵力,先攻击宋军左大营,卸掉宋军的左臂,再卸掉他的右臂,最后毕其功于一役,歼灭其中军大营。 为了牵制右翼,藤原善常派出了另外一员大将脚本义隆,率领两千人佯攻宋军右大营,牵制宋军。 另外一员大将平江大措,率领三千人监视宋军中军大营,顺便作为预备队使用。 藤原善常还是很谨慎,但信心十足。 “呜……”进攻的号角终于吹响了。 藤原景手中的太刀遥指,手下三名部将各带一个千人队开始发起攻击,战马踏击着关中平原的大地,轰隆隆地传出去很远,逐渐形成了一个紧凑的箭矢阵型,开始急速冲击。 藤原景身后,第二波次三千名精锐步卒已经列阵完毕,准备随时完成冲阵。 在距离宋营大约四百步的时候,宋军的第一波打击开始从天而降,那是三千名弓箭手的第一波箭雨。 宋军特制的蹶张钢臂弩是防守大杀器,三百步到五百步是最佳的杀伤距离,宋军的射击诸元划分成了三阶段,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进入二百步,则是钢臂弓的射杀距离。 宋军没有带炮,要是有炮,日本人则不会在这个地方聚集大军寻求决战,这个山地地区,也确实不适合炮兵的机动。 但宋军可不是离开大炮就不能打仗的地步,相反,宋军的机动作战钩子战术才是最拿手的。但要说防守,任何一支宋军都要在安塞军事基地经历饕餮军团变态的攻击,一支攻守兼备的部队,才是一支合格的强军。 宋军的反击中规中矩,不说多么犀利,但也是严防死守。 每人十匣箭,分成三个箭阵,分段射击,保障火力不间断的同时,还保证了火力的密度和强度,适合敌人冲击的路线和战场宽度各项数据都早早在宋军指挥部的地图上标注的清清楚楚。 为了这次“香饽饽计划”,这次屯河集团军带的最多的物资,就是弓箭,这是防守的远程大杀器。 还有就是铁丝网,在大营栅栏前一共三道近六十米,密密扎扎的,敌人的骑兵纵然可以利用冲起来的速度越过第一道,但绝对不可能连续跨越三道铁丝网,这是拦阻敌人骑兵最好的障碍,而且,每道铁丝网之间,还布撒了大量的铁蒺藜,那是骑兵的噩梦。 大营正门,预留了一条通道,只有宋军自己知道,被动防御从来不是宋军的风格,防守反击是必修课之一。 三万支箭形成的箭雨,将日本人的第一波攻击彻底瓦解和粉碎,没有一名骑兵能攻击到营寨前第一道铁丝网前,最近的一名武士也还距离一百多米,被寨墙上的神射手一箭穿喉射落下马。 即使有少部分骑兵进入日本弓箭的射程,但日本人的骑弓无论如何和大宋的钢臂弓无法抗衡,宋军根本就没有露头,弓箭手都在大营里面固定的军阵中,按照各自划分好的射击诸元,听从碉楼上发出来的信号,机械似的将旁边箭匣里的羽箭射出去就行。 赵颜就在左大营,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大帐中,眼睛盯着眼前的木图,代敌人人数的三枚蓝色人偶被放在一旁,意味着敌人的第一波次进攻的三千人将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告诉一团长,防止敌人变招。保持火力密度。”赵颜平静地下令。 这才刚刚开始,一天一夜呢? 藤原景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这些,都是在计划之中的。这三千人,既是第一波攻击的队伍,也是试探性攻击的炮灰。宋军要是连一个回合也坚持不了,也就不是宋军了。 看来,宋军是真的没有携带那种厉害的霹雳炮,斥候的情报是准确的,只要没有炮,看这股宋军能坚持多久? “命令第一部将,率领步卒前进,结盾前进,稳打稳扎,步步为营,蚕食宋军前方一线阵地。”藤原景继续下令。 第二梯队早已列阵完毕,一面面硕大的大盾顶在身前,缓缓向宋军大营压了过来。 左大营这边打得热闹,右大营和中军大营好像和自己丝毫没有关系一样,寨门紧闭,寨墙上尽管高度戒备,却没有一兵一卒擅动。 但进入第一道封锁线的时候,藤原景有些悲催地发现,日本人手中的盾牌对大宋蹶张钢臂弩,没有绝对的防护,这种比一般弓箭要长三寸的蹶张弩箭,对上日本武士手中的盾牌,穿透能力依然犀利,防护效果不到三成,许多日本武士连盾牌带人,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携带者插满箭支的盾牌攻击到第一道铁丝网前,却发现他们根本过不去,要想冲到寨墙,就必须把这些讨厌的、卷着圈的铁丝网拉开,清理出一条通道才行,可是,放下手中的盾牌去清理,无疑就是寨墙上宋军弓箭手的靶子。 和宋军对射,日本武士无论是弓箭本身,还是训练水平,都远远不是对手。 日本武士的第二波进攻依然没有任何进展,反倒是在阵地前丢下了近五千具尸体,好在宋军讲仁义,允许日本人前来收尸,只要不带兵器,臂缠十字袖章,即可前来收尸。 眼看天色已经逐渐变暗,再攻下去,不会再有好的结果,需要调整战术,藤原善常下达收兵信号。 第748章 牙被崩掉了 “宋军弓箭厉害,我们要想一个对策才是。”藤原景坐在那里气呼呼地说道。 白天一战,损失了他近五千人马,藤原景嘴上不说,心里面却在滴血,他的部属一共也就三万多人,半天就损失了六分之一,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是实打实地让他心尖哆嗦。 “咱们的盾牌挡不住的,要重新制作更厚重的盾牌。”脚本义隆和藤原景私交不错,一直在关注着场上的局势,他的步卒虽然只是牵制作用,但却在战场上,更能感受到宋军铺天盖地箭雨的厉害。 “已经紧急调拨一批大盾上来,另外,已经命令源田盛抽调本部人马赶制木排,咱们一点点挤压宋军的前沿阵地。诸君可以看到,宋军鬼缩不出,无非仰仗弓箭厉害,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的大盾、木排明天就能运抵战场,到时候杀到寨墙之下,只要扑上去做到短兵相接,胜利的天平一定会向我们倾斜的。”藤原善常给大家打气。 平谷川是前军主将,是这次攻坚主力,少许的挫折,反倒是激起了他强烈的斗志,他大手一挥,对藤原善常说道:“将军,明天让藤原景将军的大军先修整,我亲率左卫出战。” 藤原景向平谷川略一含胸施礼道:“有劳大将军挂念,景尚有一战之力,乞请明日出战雪耻。” “平江君,明日全军集中兵力攻击宋军左大营,你的任务,不能放松对右大营的监视,只要他们不出兵,就是颗铁核桃,明天也要把他砸个稀巴烂。”藤原善常恶狠狠地说道。 一夜之间,双方都在为明天的战斗在做着更加充分的准备,也都在筹算对方所能出手的牌面牌张,做到知己知彼。 不过,宋军大营这边倒是显得寂静了许多,倒是日本军寨那边,人喊马嘶,乱糟糟地一夜也不消停,轰隆隆的牛车进进出出,将大批制作的圆木盾运进大营。 不过,黑夜里的山谷内外,可不仅仅活跃着日本人的各支队伍,一支和黑夜完全融为一体的野狼,正蜷伏在密林边缘紧紧地盯着日本人的一举一动。 随着东方破晓,新的一天的进攻开始了。 “嗨哟、嗨哟……嗨哟、嗨哟……” 整齐的号子在宋军大营前面喊得惊天动地,寨墙上的宋军惊异地发现,日本武士的攻击队形又有了新的变化。 三具或者说三排硕大的木排墙顶在最前面,后面的日本武士顶着大盾护着头部,看上去表面都蒙着一层兽皮状的东西,弓着腰躲在木排后面。 木排最底下安装着木轮,应该是临时加装上去的,后面有人推着前进,就像一堵连起来的木墙,都是碗口粗细的圆木捆扎而成。 “咚咚咚……”蹶张钢臂弩的第一波打击效果明显被弱化,这种两层木墙的结构最大可能避免了从缝隙中射入,大多数箭矢都被挡在木墙外面,钉在木头上,虽然密集的声音依旧让人感觉到一丝恐惧,但再也看不见人仰马翻的场面,日本武士的信心大增。 经过蒙皮加固的大盾的防护效果同样比昨天要好了很多,从天而降的箭雨的毁伤效果大大降低,所有昨晚上拿出来的方案都是行之有效的。这让在后面督战的藤原善常心中稍安。 “传令弓箭手压上,掩护射击。” “传令突击队做好突击准备。” “传令平江大措,严密监视宋军右大营和中军大营情况。” 一名名骑兵吆喝着四下里打马狂奔而去,将藤原善常的命令传达到每一位将军手里。 “呜……”号角声中,一支马队急速从攻击队形中预留的通道狂奔而至,丝毫不理会宋军铺天盖地的箭雨拦阻射击。 掩护的日本武士的弓箭手拼命拉弓激射,掩护马队上前。马队的任务就是将手中的抓钩扔出去,套住哪些讨厌的刺网,将它们拉扯开来,为步卒打开进攻的通道。 虽然这些日本武士的弓箭手躲在木盾的后面,但他们的使命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将手中的弓箭射向宋军的寨墙之内,完成对宋军弓箭手的压制,为此,藤原善常将其麾下白羽军悉数调了上来,这是日本武士最精锐的弓箭手部队,白盔白甲白弓白羽,五千人的弓箭手分成两个箭阵,压着宋军寨墙上的左右两翼狂射。 双方不时有箭手中箭倒地,但很快被补充上去,宋军优势在于弓箭精良,又有阵地依托,所以伤亡相对较小。 日本白羽军训练有素,临危不乱,虽然伤亡较大,但阵脚稳固,攻击犀利,还能在对射中步步前压,可见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悍卒。 宋军寨墙上的防守兵力明显增加,反击的箭雨密度也骤然开始变得密集而集中,寨门前面倒下去的日本武士已经是层层叠叠,但依然有马队悍不畏死冲上来,将手中的抓钩抛出去,将铁丝网和拒马拉开,尽管倒下去一个又一个。 日本人是在用人命在填这个窟窿,因为他们人多。已经不再计较伤亡了,很快又有两个千人队一左一右冲了上来,几乎晒踏着前面倒下去的日本武士的尸体砸进攻,一条宽约百米的通道即将被打开,寨门就将直接面临着威胁。 “报告大人,宋军右营有异动。”一名背插着黑色三角旗帜的传令兵策马而上,向藤原善常报告。 藤原善常看向宋军右营,只见里面尘土荡起,明显是有兵马集结。 “他们要支援左大营吗?怎么支援?杀出来?”藤原善常不敢确定,只能下令平江大措严防死守。 随着号角吹响,面向宋军右大营列阵的平江大措一个三千人的军阵已经严阵以待,都是精悍的步卒组成的军阵,后面是两千名弓箭手压阵。 宋军右大营营门忽然大开,一个千人队的重骑兵轰隆隆开出大营,火红色大宋帝国的军旗引领下,是黑水军团屯河集团军咆哮的野狼旗。 一队队骑兵在高速冲出寨门的时候,阵型丝毫不乱,随着人马不断涌出,一个楔形阵已经形成,两面火红的战旗下,一员浑身黑甲的战将,手中兵器却是一柄双手巨斧。扣着的盔甲面具后面,是一双充满杀气阴森森的双眼,正如狼瞳一般,闪烁着摄人魂魄般的阴冷与死亡。 “射!”日本军阵中命令声此起彼伏。 黑压压如蝗虫一般的箭雨从天而降,马上的宋军几乎将身子蜷缩成一团躲在马队后面,全身披甲让他们的人马防护到了极致,虽然身边依旧会有“噗通噗通”摔落下马的声音,但宋军却丝毫没有减慢冲击的速度,反倒是开始急速冲锋。 也就是三箭,日本的箭阵就再也没有射出一支箭。因为宋军的重骑兵已经杀到,日本足轻步卒构建的军阵就如同纸糊的一般,在高大壮硕的军马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不等平江大措反应过来,宋军已经杀到中军阵前,呐喊声中,平江大措的亲兵冲了上去,试图堵住这股黑潮。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平江大措见势不妙,已经急速撤往右翼躲避,三层军阵瞬间被冲破。 宋军将领并没有停下冲击速度,而是转向杀向正在攻击宋军左大营的日本军阵的侧翼,从日本人的肋部狠狠地捅了上去。 护卫在左翼的是一支两千人的足轻步卒,本来是准备参与第二波进攻的,都是一手盾牌一手直刀的装备,是平谷川手中除了白羽军和黑骑军之外的又一支精锐力量,铁足军。 铁足军属于步卒精锐,据说可日行百里而不倦。 但是步卒对上重骑……那就不应该碰上。 带队的侍大将急忙下令规避,他知道步卒再精锐,可还是不能和骑兵去对决,哪怕是轻骑兵也不行,何况是重骑? “呜……呜呜……”藤原善常反应很快,两个千人队的骑兵已经从后面兜了上来,明确要切断宋军的退路。 不料宋军根本不在乎后路被切断,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冲,一直将日本的攻击队形冲了一个七零八落,正在宋军左大营前面浴血奋战的日本武士骑兵没想到屁股后面来了一记猛踹,差点被踢断老腰。 宋军的攻击处处显示出一种暴力美学,就是这样横冲直撞,虽然日本武士也不乏高手和死士,但这种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还是让日本人极为不适应,关键在于你和人家拼命,人家不怕,战场上的三三军阵运用起来,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况且,日本武士手中的武士刀遇上宋军手里的重兵器,可不是对手,这些宋军手里,清一色重斧大棒,既有长兵器的优势,更兼重兵器的凶狠,加上不要命的打法,日本军队的溃败,便是一两个照面的事情。 杀透重围来到宋军左大营门前,带队的将领掀起面具,从里面大声叫道:“二师赵山师长让我来给赵副军团长送来一袋好酒,问问还需要什么,二师给您包了。哈哈哈……” “嗖……”一支雕翎箭带着一袋酒射向城楼,咚地一声钉在木柱上,稳稳地扎在哪里,绑着的一袋酒丝毫没有跌落的迹象。 “是赵大炮吗?娘的,凭的小气,跑这么远就送这一袋酒?拿着,这是老子一晚上烤的鹿肉,便宜你小子了?回去告诉赵师长,赵颜副军团长说了,这份情谊,记下了,回头二香管够。”一个白净脸堂的上校出现在寨墙上,顺手扔给赵大炮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赵大炮顺手抄住,一条考得略显发黑的鹿腿还散发着香味,手中一翻,龙刃在手,一条鹿肉就送到嘴里,大呼过瘾。 “大炮,兄弟们这里无碍,你他娘的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让老子给你插香头。”白脸上校已经满含泪水,这就是生死弟兄的情义。 “你他娘的马小山,不念一点好,放心吧,老子命大!”赵大炮一转马头,冲身后弟兄们大声喊道:“弟兄们,跟我冲,杀回去找师长喝酒!” 寨墙上的马小山冲后面瞪着红眼珠子怒吼:“老七,四号区域三号箭,全程火力覆盖,帮大炮打开一条出路。” 随着一声怒吼,左大营内一片黑压压的长支凿箭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带着诡异的啸叫,扑向已经在四号区域集结的日本骑兵,正是赵大炮他们冲杀回营的必经之路。 凿箭的厉害之处在于对马匹的杀伤和对骑兵所形成的的变态的创伤伤口,几乎就是半拉身子或脑袋没了,蹶张弩加上超长的箭支,赋予了凿箭极大的动能,几乎是横扫的局面。 几乎是在赵大炮的骑兵几乎冲到日本阵前百米的时候,赵大炮看到拦在前面的日本骑兵突然被射得人仰马翻,乱了阵脚,知道这是左大营在全力掩护自己冲出去。 他手中利斧举起向前劈落,这是全军急速冲锋的信号,马队骤然加速,如同一股平地刮起来的黑色旋风,冲向日本拦阻防线。 宋军一个千人队的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在战场上杀了一合来回,从容退回右大营,损失不过百人,但却被宋军全部在战场上从容拾起战死士兵的遗体,有序回撤。 一名浑身被血浸透的,手持巨斧殿后,一人一马一斧,就如天神一般矗立在战场,成为日本人心中的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儿! 第749章 最长的一天 宋军右大营的突袭,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将日本武士的攻击彻底化为乌有,藤原善常不得不重新整军备战。 但日本人的进攻也不能说毫无作用,起码宋军左大营前面的一线防御几乎被破坏殆尽,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平谷川再次指挥铁足军一个万人队,分成两部分,一部继续进攻左大营,一部掩护进攻部队的右翼,防止宋军再次出现突袭。 另外在铁足军两翼,还部署了各三千人的骑兵,如果宋军依然是千人队左右的攻击力度,这次一定让宋军有来无回。 稍作调整布局,藤原善常命令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这次压上的,全部是平谷川手下的主力步卒,也是跟随他南征北战的老卒,不到万不得已,平谷川是不会动用的。 藤原景的骑兵损失惨重,在后面整修,但却依旧派出两千步卒当做第二梯队,无论是藤原善常,还是平谷川,亦或是藤原景、脚本义隆、平江大措,都知道这场战役对自己的影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攻下宋军大营,全歼宋军,才能挽回战场态势。 首先想到了火攻,宋军的寨墙全部是大海碗口粗细的圆木夯实铸就,里外两层,中间全部是草包填土夯实,再压以石条,寨墙上留足通道,一堵半人高的胸墙朝外的地方,挂着一道铁丝网,下方留有射击孔。 日本人的火箭射上去,效果却是不明显。原因在于所有木料都经过防火处理,缝隙里面全部是黑泥,而且宋军扎营的时候,中军大营背靠鬼怒川,控制着河的两岸,人工修建的水道自大营穿过,工兵团修建的蓄水池完全按照野战标准施工,足以保障大军所需。还有两条暗沟通往左右大营,赵泰可不是为一天的战斗修建的,他立足于持久,着眼于眼前,是个谨慎的将领。 围绕着大营的,是一条宽五米、深三米的护城壕沟,里面灌满了半腿深的水,引水渠比较远,要是再近一点,会有半壕沟水。 挖出来的淤泥全部堆砌在寨墙下面,形成一道缓坡,日本人要想进攻寨墙,必须先跨过壕沟,攻上这道五十多米的缓坡才能到达寨墙下面。 距离虽然不远,但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第一波试探性进攻的日本足轻大军就是将寨墙前面的情况摸了一下,就倒在壕沟边上近两千人。 平谷川让盾牌兵将制作成的木排放倒在壕沟上,勉强架起几座便桥,方便通过,一面命令手下将圆木两三根捆扎在一起,制作简易的木桥,搭在壕沟上,让士兵冲过去。 于是,第二波的进攻队形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两三人一组的架桥兵,后面的弓箭手拼命掩护,将一座座便桥搭在壕沟上,但牺牲也是巨大的,宋军躲在大营里的弓箭手根本不用探出身子,他们对壕沟的位置已经烂熟于心,代表着壕沟的一号区域几乎是钢臂弓的最近射程,密密麻麻的箭雨几乎是擦着守军的头顶落在壕沟两侧,将日本足轻大军一片片钉在地上、射翻在壕沟里…… 但日本人的死不是没有回报,一道道木桥被架起来,后面的铁足军在号角声的严令下,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开始越过壕沟,攻击寨墙,一架架云梯被竖起,前端的铁钩狠狠挂在寨墙上,日本武士口衔利刃,开始急速攀爬,三四米高度的寨墙可不是十几米高的城墙,日本人很快就冒头了。 但那道铁丝网却十分讨厌,日本武士手中的刀要斩断铁丝网,才能蹬上寨墙,往往在这个时候,不是被一箭射翻,就是被宋军手中锋利的锥枪捅一个透胸而出。 宋军的抢手就在寨墙里面,顺着射击孔就这样机械地突刺、突刺……快、准、狠,每天上千次的突刺练习,让士兵手中的锥枪非常稳健和犀利。 下面是锥枪,上面是巨斧或大棒,远处是弓箭手消灭最具威胁的日本精锐士兵,分层防御、梯次配置、加大纵深力度……这是无数次训练当中反复强调和演练过的。 “训练既实战,实战既训练。”宋军很好地诠释了他们大帅经常提到的这句话的含义。 马小山是一团团长,也是赵颜手下的第一悍将。他的一团负责大营辕门以及左右两翼寨墙的防御,是防御重点区段。 他将一营放在左翼,二营在右翼,三营作为预备队,直属警卫连战场机动,工兵营负责大门。另外,他从每个营中抽调一百名精锐士兵组成突击营,随时准备出击,被动挨打可不是他的风格。 马小山的来历不俗,他原是黑水军团成立时教导团下派的,其豁达爽快的性格颇得赵泰的喜爱,被他强行留下任命为团长,成为野狼团最锋利的两颗獠牙之一。 赵颜带第一军北上,毫无疑问,钦点马小山第一团负责第一线防御,这是信任,也是一种考验。 马小山拎着他的烈焰刀一直巡弋在寨墙上,就如黑铁塔一般,哪里危险,他就出现在哪里。 辕门左翼有一段寨墙一度出现危机,一队黑甲铁足军不顾伤亡拼死往上直扑,两名武士呜哩哇啦大叫着已经蹬上木墙,正欲跳下,马小山赶到,手中烈焰刀一个横扫,两颗好大的头颅直冲上天,满腔的鲜血喷洒在寨墙上,另外一名铁足军跳着脚落下来,不等手中刀举起,胸口一凉,一柄利刃透胸而出,接着就看到自己腾空而起,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这名铁足军感觉到被抽扫出去,将另外一架云梯上的三名铁足军扫落下去。 马小山吼道:“三连长,再让一个鸟人露头上来,老子摘了你的二斤半。” 三连长带着警卫排上来,脸红脖子粗大声回道:“团长放心,保证连根鸟毛也上不来。” 缺口堵住了,但马小山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日本武士的铁足军已经全线压上,足有三千人,寨墙外黑压压漫山遍野都是,都集中在壕沟外侧过不来,眼看倒下去的死尸快讲壕沟填平了,这些铁足军毫无疑问会踏着尸体往上冲的。 望山中看到,日本人已经封锁了右大营的增援道路,足有一个万人队严阵以待,中间是铁足军的军阵,两翼是骑兵,就等着右大营出来增援,正中埋伏。 “吹号,准备出击!”马小山下了马道,早有亲卫将他的菊花骢牵来,手中烈焰刀一抖,早已飞身上了马背,却被三营长一把薅住缰绳,叫道:“团长,我是预备队,让我去!” 马小山一瞪眼,怒吼道:“撒手,你的任务是看好大门和城墙,看不见三连长哪里出现险情吗?” 脚下一磕,手中烈焰刀高举,大喊一声:“突击营,跟我冲!” 大营大门左右分开,马小山一马当先就窜了出去。 藤原善常没想到宋军会有人冲出来,人数还不到一千人,也就五百多人,不过从气势上讲,应该是宋军精锐。可是,自己在大营前面投入了五千铁足军,还有两千名骑兵和两千名弓箭手,宋军出营是做什么?垂死挣扎吗?还会要突围? “传令骑兵压上去,不要让这股宋军跑了。”藤原善常急速下令,号角即刻吹响。 两翼的骑兵开始加速前冲,目标直指宋军突击营。 马小山根本不管,兵力一分为二,他的警卫连连长带着一部杀向左翼,而他带着其余人马清扫右翼,都是顺着壕沟,就像热油泼雪一样,马蹄扬起之处,一片刀光斧影闪过,铁足军大乱。 但日本骑兵也瞬间而至,将马小山的突击营一分为二分割开来,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的日本骑兵,面对包围圈里只有一二百人的宋军骑兵,却惊异地发现,他们居然无从下手。 本想仗着人多势众围而歼之,但宋军却组成一个奇怪的棱形军阵,开始像剃刀一样沿着包围圈的边缘开始削剥,每一次都剥离出来百十来骑,片刻功夫就被屠杀殆尽,得益于宋军精良的防护装备,只要不是钝器击打,日本武士刀劈砍在宋军的盔甲上,几乎没有什么杀伤效果,除非直接伤及面部或颈部。 但日本骑兵身上的棉甲或纸甲却抵抗不住宋军烈焰刀和利斧的砍劈,即使是高级将领身上的锁甲,也不行。 屯河集团军本就是黑水军团组建,身高马大,对上矮小的小日本武士,无论是战马还是战士,都占有身高力大的优势,加上精良兵器加持,日本武士手中的武士刀根本就不是重骑兵的对手。 更要命的是,宋军大营中再次冲出来一支重装骑兵,人数却在一千多人,当先一员战将,一身银甲银盔,手中一柄加重狼牙棒煞是沉重,正是副军团长赵颜亲自带兵出营接应。 赵颜所带精锐是第一军的机动大队,也是赵颜的警卫团。赵泰赵颜是从暴风营烈火营走出来的,带有浓烈的两营一卫的特点,手中巨斧大棒为主,因为赵泰就是金国最擅长用斧子的三把斧之一。 赵颜作为赵泰的副手和搭档,本身功力就不错,这些年和赵泰出生入死,早已成名多年,暴风营清一色利斧,烈火营一水大棒,带有浓郁的北番风格,却是将战场上的暴力美学描绘到了极致。 赵颜的警卫团俨然就是小一号的烈火营,特制的狼牙棒削弱了尖刺功能,却在棒尖增加了枪刺,突出了大枪的作用,狼牙尖刺变成钝刺,避免了卡锁,却增加了击打作用,充分发挥了重兵器的钝击效果,一棒下去,筋骨内脏俱都破裂,死的不能再死。 重甲重骑重兵器,赵颜手中一柄狼牙棒举重若轻,上下翻飞,日本武士没有一人能在赵颜手下走过一个回合,俱都被劈落马下。 在后掠阵的藤原景坐不住了,脚下一磕战马,月影蹭就窜了出去,他要会一会这员宋将。 藤原景手中太刀也是一把名刀,“鬼影”,据说是一代铸刀大师藏代采用祭鬼之术铸成,月圆之夜,刀身闪过一队鬼影,列队行进,掩映在刀光之中,刀啸之音,鬼哭狼嚎,敌人往往被其音蛊惑失魂儿被斩杀。 赵颜早就发现扑下来的这匹白马与众不同,想必马的主人至少是家老以上的武士。 的确快,非常快。 一道白光闪过,日本将领已经蹿到眼前,手中青光乍现,御刀流的精华一招“山水入画”已经使出,类似于大宋刀法中的抹字诀,但更加轻灵空明。 “此人是个高手。”这是赵颜的第一感觉。 第750章 主动来出击 藤原景从来没有感觉到什么叫怕,但今天刻骨铭心。 他对自己的御刀流技法充满信心,无论是步战还是骑战。作为御刀流的二代杰出人物,藤原景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反而处处很是谦虚,但唯独在御刀流的体会领悟上面,藤原景还是有信心和任何人一战。 他不是一个唯武器论,只是对刀法情有独钟,认为武士刀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兵器,也是最能代表武力值的技法。虽然御刀流脱胎于唐刀技法,但藤原景认为早在上一代堂主,就已经和那个渊源没有什么关系了,即使是手中的太刀,也和过去的直刀有了很大的不同。特别是藏大大师为其打造的“鬼影”,更是让他对御刀流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和感悟。 一个挥舞着硕大大棒的将领,也不过是一个有些蛮力的莽汉而已。 师父说过,刀的灵魂在于那一丝丝的灵动,而非招式。拘泥于招式,所谓一招一式,刻板而已,如何御刀而行?御刀流,就是用心在御刀,用刀在心头而非手上的一招一式。 正如他的江山入画,在于入,而不是画。画是一种表象,一花一草一虫一鸟皆是画,其精要之义在于如何“入”。 很自信的一招,曾击败素以快刀着称的横刀流大弟子横路敬一。 江山入画也好,指点江山也罢,其实御刀流还是离不开一个快字,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放任天下四海皆是一个道理。 快吗? 当狼牙棒的棒尖闪烁着寒芒逼迫到眼前的时候,藤原景知道了什么叫做快,什么叫做一寸长一寸强。 作为一名武士,他绝对知道在自己的鬼影切到对方身上的时候,对方这根闪烁着煞气寒芒的尖刃会让刺穿自己的咽喉。 关键是对方是单手持棒前刺,等于加长了武器的长度,这根狼牙棒难道不重?还是举重若轻? 不管是什么,闪烁着寒光的枪尖却是致命的,而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藤原景不愧是御刀流四虎大弟子之一,急切之间,一个铁板后仰,大棒从胸前划过,虽然险象环生,但却是躲过一劫。 宋军的重骑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这样横冲直撞,藤原景迎面遇到的宋军骑兵,全部都是大棒伺候,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招式,就是“直捶”“突刺”,不是胸前就是头部,又快又狠又准,狼牙棒的棒尖比大枪远远不如,要短很多,但形成杀伤却是足够了。 藤原景透阵杀出,反身来看战场态势,却发现宋军已经接应上原先冲出来的宋军大部,就像滚雪团一样,将宋军完全吸附进大部队里面,变成一股新的更大的骑兵集团。 日本的步卒铁足军根本无力对抗宋军重骑,藤原善常急令撤向两翼,命令平谷川的一个万人队骑兵分两路包抄上来,一个打一个不行,那就十个打一个总行了吧? 不过藤原善常的调兵遣将还没有完成,远处信号弹却次弟升起。宋军右大营和中军大营同时营门大开,各自冲出一个两千人的重骑兵,驰入战场,分据中路和右翼,前出的宋军开始穿插回返,没有什么能够挡住他们轰隆隆的马蹄,在将日军骑兵搅了一个七零八落后,安全撤回宋军布好的军阵左翼,完成宋军的重新集结和布阵。 藤原善常脸色极为难看,只因为被宋军啪啪打脸了。 你不是要围困攻打吗?不劳您费心,我们出来了,咱们公平地来一场决斗,我的人马就在这里,五千人的骑兵,你这里是十五万人,总不会不敢应战吧。 藤原善常随即冷笑,暗道:“宋军将领不是脑袋坏掉了,就是孤注一掷,躲在大营我还有些顾忌伤亡,既然你舍长就短,打仗不是置气,我看你们这次怎么逃回去?” “传令平江大措铁足军筑阵,拦住宋军右大营撤回之路,命令他全军压上,不要留后手,两翼全部布置弓箭手,封锁宋军右大营。” “传令藤原景带领黑衫军团,攻击敌军骑兵左翼。” “命令脚本义隆率领白衫军团,攻击宋军右翼。” “命令源田盛调集一万名弓箭手,山口列阵。” “命令藤原忠、藤原孝,各自率领一万红甲军突击中路。” “告诉各部将领,这次唯有死战,不让宋军一人一马撤回大营。” 藤原善常这次也还是下了血本,将最精锐的三支骑兵悉数派了出去,加上平江大措的阻援部队,直接投入正面战场的,就有七万人。 所有日本将领信心满满。 日本人在调兵遣将,宋军却还有心思全体下马,在照顾马匹。 战场上出现了少有的寂静,但都知道这是大战前才有的宁静。双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干扰对方的举动,你布置你的,我照顾我的,一会儿打起来,就是你死我活。 宋军主帅自然是军团长赵泰亲自带队,他在中军可坐不住。接到战况通报说是赵颜冲了出去,下令赵山接替自己指挥,指示赵水带突击团出击,这都是演练了无数次的预案了。 打防守反击,这本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赵泰赵颜跟随赵构多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怕。一千人敢上,一百人照样敢上,近卫亲军的口号就是“近卫亲军,有我无敌,杀!” 崇尚进攻与暴力,这是典型的两营一卫的作战风格。西夏铁门关一战,成就了飞龙卫无限进攻的美名,暴风营和烈火营岂能落后? 每一名两营一卫身上都标配一个牛皮包,里面是西夏特有的风干牛肉、和压缩的精细豆渣饼,还有一只扁平的水壶挂在马背上,比一般的军用水壶稍大一号,这里面装的是三醉酒,不是人喝的,是喂马的。 没错,大战在即,牛肉条、豆渣饼、三醉酒,这是快速补充战马体力的法宝。这个发明,可不是吴进孝,而是崔敏姬。 实践证明,有奇效。 这也就是赵构的两营一卫敞开供应,要是全军都是这个配料,打死吴喜这个联勤总司令也做不到。前两个还好说,关键是三醉酒,这马要是喝起来…… 只有喂好马,才能在一会儿的战场上最大保障自己的性命,马比人重要,因为他们是重骑兵。关键是,喝多少酒,既让马儿兴奋,又不至于影响战斗,是个绝密的配方。 对面那面三角形的旗帜不再摇动,说明日本军队就位了,大战马上开始。 “嗤儿……”竹哨此起彼伏响起,开始准备应战了。 骑兵最后开始紧紧肚带,将马甲再次检查一遍,排长一个个检查过去,没有问题,骑兵开始上马,一切就像训练一样,不慌不忙。 重兵器、宋刀、骑弓、军官的五仓左轮、龙刃……所有的武器检查完毕,将重兵器持握胸前,做好冲击的准备,一手紧紧挽起缰绳扣在马鞍上,待会冲杀起来,他们的双手必须解放出来,绝对不会看到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手持兵器冲击的场面。 所有操纵战马,就是靠两只脚和马匹的默契程度,脚尖、脚跟、脚内侧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力度,都会给坐骑传递不同的信号,这就是人马合一的最高境界,个别将领的战马,甚至不用主人下达命令,就能做出最正确的战术动作。 比如赵泰、赵颜这样级别的将领,胯下的战马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能够感受到主人每一块肌肉力量的不同变化,就能预判出主人下一步要干什么。 “滴滴滴滴答……”一阵短促有力的军号响起,全军预备。 这一刻间,所有的战马、骑兵全部屏息无声,战场上立刻安静下来,倒是彰显着对方日本武士的军阵方面还有少许的嘈杂。 训练水平高下立判。 宋军严阵以待,整个军阵鸦雀无声,包括马匹,就这样静悄悄的,但一股无声无影的杀气却慢慢弥散开来,顺着战场向着日本军队的方向就散发过去,让日本武士骑兵里面的少许战马,引发了强烈的不安,以至于骑手不得不勒紧缰绳,以免引发更大的骚乱。 赵泰在中间,赵颜在左、赵水在右,三箭齐出,这是三个箭矢阵组成的一个楔形阵,赵泰的双斧并没有举起,赵颜的狼牙棒也反背在身后,而赵水的烈焰刀同样藏锋在后,三人身后,各有三名亲卫,成三角形护卫阵型,就连兵器,也随自己的主官,一水的短斧、大棒、烈焰刀。 骤然间,赵泰双手的利斧挽了一个花,已经向前劈出,这是全军加速的讯号。 马队由小跑开始加速冲击,也就是区区三个呼吸之间,已经达到冲刺的速度,赵泰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日本骑兵的中军大纛去的。 日本人居高临下同样开始冲击,藤原忠、藤原孝的红甲军是藤原善常的亲军主力,这也是所谓四虎中的另外两只虎,还有一只虎是脚本义隆,北方御刀流人才济济,但军中四虎,却是更加出类拔萃。 藤原善常并没有留后手,雷霆万钧,才是他的风格。自己人马占有优势,不能用添油战术,能够一击毙命,藤原善常才不会优柔寡断。 但他依旧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按照汉家兵法,“知己儿不知彼”。他对宋军作战模式的理解,依旧停留在文献当中。对这几年宋军发起的几场局部战争,无论是藤原忠通也好,还是藤原善常也罢,都没有去搜集相关的情报。反倒是从复兴六年开始,赵构通过高丽、耽罗,已经将大量的间谍派遣到日本,有点甚至打入到日本高层,比如多闻天王。 重骑兵的运用,黑水军团是标杆,而出身黑水军团的屯河集团军,又带有赵构近卫亲军的影子,放在这个战场上,就是牛刀杀鸡。 藤原善常是第一次带领大兵团作战,说白了就是仰仗人多,要说战术战法,并没有多少。 但宋军可不一样,所有战场上用生命和血水实践过的战术战法,都要写成战例进入院校做案例分析的。 将典型的案例进行优化,再反馈到军队形成新的战法,这对于提高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会提供质的变化的。 藤原善常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战术运用。 第751章 进退成两难 “藤原善常生性谨慎多疑,执念很深,术高好赌,精于计算。”这是情报部门给出的藤原善常的性格分析。 通俗讲,这个藤原善常比较谨慎,有点偏执狂,喜欢赌两把,自诩赌术高明,常常算计别人,甚至包括摄关藤原忠通大人,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对付这种人,最大的诱惑就是给他一个看上去诱惑十足的诱饵,让他算计来算计去,无论怎么算计都是十拿九稳的胜算,他的执念才会产生。 说明白一点,他会认为自己一定会赢。 正如现在,七万人对五千人,对方又是主动出击,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藤原善常千算万算,虽然算准了日本人的主场,但却忽略了一个现实,在局部战场,宋军也是占据一定主场的,比如左右大营里面的蹶张弩。 宋军的钩子战术,无人能出两营一卫左右。而两营一卫的钩子,都是带着血淋淋的倒刺的。 藤原善常判断宋军不会分兵,因为宋军一共也就五千人,缩成一团还有些自保能力,倘若分兵而进,无论是对上藤原景,还是脚本义隆,两千多人要硬撼两万人,怎么打? 但战场现实的态势再次让藤原善常自诩为智算无双的他再次跌破了双眼。 宋军偏偏一分为二,黑色的大潮漂亮地划出两道弧线,并没有和藤原景以及脚本义隆的大军正面对抗,而是各自擦着对方的侧翼削了出去,将日本骑兵的最外层硬生生削去了一大块,大约是两千人左右,就像张开巨盆大口的饕餮猛兽,三口两口就啃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抹抹嘴,溜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藤原景和脚本义隆指挥着部队一口就咬了上去,偷吃了想跑,门都没有! 但滞后掩护的宋军骑在马上回身反射的弓箭厉害,一是弓箭本身是特制的骑兵专用的钢臂弓,弓身小巧但威力不减,所用箭矢都是特制的,虽然比步卒用的短了三寸,但重量却没有减轻,所以破甲能力依然犀利。 二是宋军骑兵的马上弓箭功夫,可比日军高明多了。高速移动中的回身反射,箭箭咬肉。 人就是这样,越吃了亏,越想找补回来,也就咬得越狠,不知不觉追着宋军已经来到宋军大营之外三百步的距离,日本骑兵只顾着追击眼前的宋军,却没有想到昨天在这个距离上,被宋军弓箭杀伤的效果却是最大。 毫无征兆的,半空中特有的啸叫响起来的时候,日本骑兵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半空中黑压压的箭雨落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按照钩子战术,这个地方是要出现伏兵的,不过,谁告诉你伏兵就一定要是兵,弓箭也是“兵”,或者说更能出其不意。 三段式拦阻射击,将三千多日本骑兵射翻在地,加上削掉的那层皮,这一个照面,就将日本骑兵五千多人送去了天照大神那里。 宋军的左右大营和营外的骑兵,居然配合的如此默契,要说没有提前磨合,藤原善常掐指一算,不可能! 七万人损失了五千多人,战损不高,但关键是,对方死了多少人? 不到一百人。而且,所有人的尸体已经被骑兵全部带了回去,送到了宋军左大营。 藤原善常重新集结军队,针对宋军的战术,开始有针对性地进行调整。藤原景的黑衫军属于装备比较精良的部队,调入正面战场,增加战场纵深厚度,尽最大可能减少宋军的穿插。 脚本义隆的白衫军步卒精悍,要拼死压缩宋军在战场上转圜余地,将木排调上来协助守阵是个不错的方法。 藤原忠、藤原孝的红甲军负责割裂宋军,将其拦腰断成两截,各个击破。不要怕伤亡,只要将宋军分割成两部分或四部分,总之就是分割开,就是成功。 平江大措的铁足军任务更重,再次增加了一个万人队,将宋军的后路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藤原善常眼睛还是够毒,他要利用人数优势,压缩宋军骑兵回旋的余地,逼着宋军和日本红甲军进行阵地决战,才能最大程度发挥日本军队人数的优势。 说到底,藤原善常不服输。 这次,只要把宋军和大营割裂开来,看宋军得不到大营弓箭的支持,能有什么变招? 赵泰勒住他的金钱豹,这是一匹赵构从西夏参见延合大联盟回来是带回来的贺州马场第三代杂交良马的佼佼者,耐寒耐跑,最大的特点就是兼具出色的冲刺能力和久战沙场的耐力,骨架也大,唯一的缺点是战场经验不如他以前的坐骑黄骠马,黄骠马有些上岁数了,留在了屯河。 不过,这家伙就是一个人来疯,一看到这种阵势疯起来可没有怵这一说,这可是一匹战马最基本的战术素养,不怯战。 他拍拍马队脖颈,拿出汗巾,擦拭着着它有些汗津津的身上,这个时候正是战马撒欢的时候,经过一场冲杀,金钱豹完全变成了战场猎豹。 金钱豹修长健硕的四肢稳稳地驮着赵泰小山一般的身躯,纹丝不动。内衬丝绵的马甲让它感觉不到这小一百斤的铠甲的重量,却给他遮挡了至少上百支雕翎箭的攒射。 赵颜的坐骑飞虎却是耽罗马场的新品种,是赵进孝带过来的。一匹金黄色的三岁口公马,肋骨天生双旋,犹如肋生双翅,故取名飞虎。 “阴阳双杀阵!”赵泰忽然怒吼一声,手中利斧已经举起。 “阴阳双杀,杀!”身后无数怒吼随即响彻云天。 轰隆隆,赵泰带着手下开始主动发起第二次进攻。 这次却不是楔形阵,而是变成了类似长蛇阵,蛇头是赵泰带领的中军两千人沿着逆时针方向,顺着日军的左翼开始切了上去。。 而赵颜却带着剩下的三千人开始,却反身杀向后面,沿着顺时针开始削向日军右翼。 一正一反,双向反杀,这就是以防守见长的阴阳双杀阵,脱胎于宗老的两仪阵,但却是经过翠玄子指点提升过的,赵泰在暴风营的时候就醉心研究过,到了屯河集团军,无忧老人又是个中高手,所以屯河集团军的野战军阵的操演,绝对在各集团军名列前茅。 这个阴阳双杀大阵可大可小,可随意变换方向,也可以向四个方向任意移动,以圆阵为主,但却不是被动防守,阴阳开口处,就是一把锋利的剃刀,将敌军一层层剥离出来,圈到这个阴阳圈里面,吞吃干净后,就会转移到下一个突破口 但战场上的态势不会永远偏向宋军。 阴阳双杀阵在于杀,还属于防守反击的阵势。不可能被动防御挨打,这一点,日军攻不进来,宋军却被随时打出去,圈进来。 但藤原善常还是善于算计,他将兵力适当后撤,拉开交战距离,防止被对方圈进去,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至少被圈进去两三千人。 他将另外一个弓箭手军团调了上来,加上平江大措的弓箭手,近三万人组成的弓箭手军团从左右两翼对宋军开始无差别攒射,即使宋军是重甲部队,一百支箭,总会有几支箭形成杀伤吧。 别说,藤原善常的这个笨办法,还是起到了作用。 宋军开始出现伤亡,箭矢密度这么大,总会有一些箭矢从铠甲的缝隙中形成杀伤,包括坐骑。 但宋军的骑弓却没有这么远的射程,虽然能对外尾日军形成杀伤,但对于远程抛射的日军弓箭手,却构不成威胁。 藤原忠和藤原孝率领的红甲军类似于重骑,不同于宋军的重骑兵,没有马甲,但手中却有一些棍棒之类的重兵器,最多的是类似于宋军的骨朵,只不过比起宋军的骨朵来小一些,但也是重兵器,击打在身上,会形成致命的损伤,虽然抡起单兵作战能力,日军无法和宋军相比,但日军人多,四五个人围上一名宋军,一个不小心,还是会被日军偷袭身亡。 赵泰浑身是血,手中的利斧银丝缠绕的把手被血浸泡了,有些打滑。他将双斧挂在钩环上,回身抄起背后背着的烈焰刀,手中一抖一翻,扑上来两名日军的两颗人头就飞上了半空。 “发信号,变阵。撕开口子,冲散敌人的弓箭手。”赵泰可不是吃了亏就走的主儿,已经杀红了眼,要讨回利息的。 “嗤儿……”两发红色信号弹升起炸响,这是要变阵杀出去的信号,又一发黄色信号弹在战阵的西北角的半空炸响,这是突围方向。 赵泰一马当先,手中的烈焰刀已经平放,脚下一磕金钱豹的肋骨,金钱豹吃痛,明白主人动了真怒,也是马动无名,唏律律一声,后退发力,腾空而起,居然从前面日军的头顶飞了过去,马蹄落处,日军人仰马翻,身后,他的警卫排就像地狱里冲出来的恶魔厉鬼,所到之处,日军急速闪出一条通路。 赵水处于这条变化中的一字长蛇阵的尾部,但他从来不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将领。他迅速审时度势,要随着军团长的方向,他们还要苦苦支持好大一会儿,这个时候,如果日军有一支骑兵不计伤亡地死死咬住他们,局势会立刻扭转,他们不仅起不到掩护全军后路的作用,还会被日军拖住。 赵山迅速判断,日军被军团长吸引到了西北方向,自己所处的西南方向反倒是日军防备的弱点,日军被调到去堵截军团长了。 “从哪里杀出去!”赵水手中烈焰刀一指西南方向,那里的日军稍显凌乱,机会千载难逢。 赵水率领自己的后军一千人,突然变成箭矢阵,狠狠插进西南角,这一刀扎上去,赵水知道扎对地方了。 日军根本没有想到宋军会再次分兵,外围的一部分骑兵已经奉命前往西北方向堵截宋军,留在这里只有两千多骑兵,单层的防御圈,根本抵挡不住赵水全力一击。 就在日军出现混乱的瞬间,赵水已经透阵杀出,前方五百米左右就是日军的右翼弓箭手方阵,正全力拦阻宋军在西北方向的突围,突然出现的宋军,让他们一时慌了阵脚,五百米,也就能勉强射出两箭,骑兵就会冲到跟前。 但局势仿佛更坏,宋军马小山部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从正南方向突然杀出来,仿佛宋军就是这个战术一样,从单路出击变成三路齐动,其实这就是灵机而动的变化,没有敏感的战场感觉,是反应不过来的,即使反应过来,一般人还做不出正确的战术动作。 马小山和赵水仿佛商量好了,根本不管主将,一左一右一个钳形攻势,向日军右翼的弓箭手军阵杀了过来,这个时候再派骑兵解围,已经慢了。 四五百米的距离,宋军全力冲刺,日军根本做不出反应,阵势就乱了。要是宋军,起码能射出三箭,会将敌人的进攻速度最大程度降低下来,为前沿的护卫步卒列阵争取时间。无论什么情况,宋军有一件事情绝对不会出现,那就是军阵出现混乱。 宋军的弓箭手在最后关头,是当步卒用的,手中的宋刀依然犀利无比,三三军阵的训练丝毫不亚于任何步卒方阵,只是没有锥枪而已。 但是日本人的弓箭手明显和宋军不是一个档次,一是没有步卒掩护,而是早早就乱了。 那就只剩下一种结果,被宋军重骑兵单方面屠杀殆尽。 藤原善常离开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752章 我再算一算 藤原善常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赵泰集合全军攻其一点,藤原善常算来算去,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一是他没有算准宋军的战斗力如此逆天,而且越战越勇,根本没有一点疲惫之色。 二是对自己手底下的武士也没有估计到会如此不济。这么多人,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居然能反过来让宋军追着打。 但是再难,还能比宋军难? 宋军已经苦战快一个时辰了,即使人能坚持,马受不了吧?可怎么看上去,宋军怎么没有一丝疲惫之色呢? 但日军却露出了一丝恐惧,不少部队拉上去不到一刻钟就溃败,现在只靠黑衫军、白衫军和红甲军在苦苦支撑,铁足军已经死伤过半,所有军阵已经扎不住了,方才宋军一股不到千人的骑兵,居然冲破了平江大措一个五千人的步卒方阵,将后面的弓箭手军阵杀了一个七零八落,像狗撵兔子一样,撵的日本弓箭手漫山遍野地大溃败,要不是藤原景派出了自己的亲卫武士遏制住宋军的冲击,连锁反应下来,会引发整个战场的大溃败的。 藤原善常在咬牙坚持,他手里还有预备队,源田盛的主力还没有动用,已经奉命在山后集结,随时可以投入战场。 但他不知道,宋军大营里还有多少预备部队没有出动,今天的五千人马,绝对不是宋军可战之兵的全部。 藤原善常抬头看看远处的天色,已经是落日的时光了,如果要战,那就不能犹豫。 藤原善常挥手让传令兵传令,调源田盛的主力上来,不为别的,这股宋军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亏,不能就这样便宜他们。 “呜……”日本的号角声急促而充满戾气,已经和日军打过无数次交道的赵泰知道这是日军集结的号角,看样子,日军要孤注一掷了。 赵泰有些无奈,宋军再厉害,毕竟是血肉之躯,包括战马,已经到达作战的上限,虽然有充足的后勤供应,但面对今天高强度的战斗,应该休整了,再打下去,全凭一口气撑着,伤亡会越来越大。 今天的战术目的已经达到,不陪他们玩儿了,既然日本人调上来生力军,我们也要换人了,既然开始了,就由不得你了。 “嗤儿……”一发绿色信号弹腾空升起,宋军开始有条不紊集结后撤,速度很快,就如退潮一般,“唰”地一下就退出了一箭之地,但始终有一个千人队在最后压住阵脚,因为他们要带走所有宋军战死沙场烈士的尸体。 依然是各归各营,不过,在返回大营的时候,各自的大营却冲出接应的部队,不多不少,每个大营一个千人队,不同的是,这次有一个五百人的银甲队伍,一直压在三军的最前面,“野狼团”警卫营,赵泰的精锐亲卫。 宋军制式铠甲是黑甲,略带一点银灰色,做了防锈和亚光处理,以复合甲为主,包括马甲。个别特殊的部队会有一些特殊的铠甲颜色加以区别,比如赵构的两营一卫,虽然也是银灰色黑甲,但特有的龙脸面具是应龙军团独有的,任何军团不得模仿和装备。 再比如西护军,出身西军,甲胄的颜色又带有明显的白色,西方主杀伐,西护军出身的飞马军团就带有浓郁的西域特色。 赵泰这三万多人,分成了三部分,驻守大营的守备部队以步卒为主,他的一万五千名骑兵每五千人组成一个攻击集团,战术任务就是要将藤原善常的前后两军牢牢吸引在关中平原地区,底线区域就是筑波山,对方要是缩进山区,最后形成剿匪战,赵构的战略意图就失败了。 所以,这个钓饵要足够大和足够香喷喷才行。 五千人的重骑兵,人数不多不少。人数少了,容易被日军分割开来陷入困境,人数太多,这一万多人一下子拉出来,会吓坏藤原善常,他就不和你在平原上打了,就会缩回去,毕竟日本人占据天时地利之利,他们的机动兵力就是这三十万人,消灭了这三十万人,以后的战役怎么打,就由不得藤原善常或者藤原忠通了。 赵泰自然知道大帅的作战意图,所以才将精锐的重骑分成三部分,谁打头阵,谁第二接应,谁最后托底。如果出现连续作战,任务如何划分,各自战术任务指标如何体现,都在事先制定的战斗计划中有非常明确的体现。 你要玩,那就往大里玩儿,谁不玩谁是孙子。 赵泰的警卫营长赵烈也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主儿,他是随着赵泰在铁门关被赵构的三一抽杀令侥幸留下性命的那一批人,也是最早加入宋军军籍的金兵,也是最早的烈火营和暴风营的老人。 暴风营和烈火营升任大帅直属警卫部队后,赵烈从连长、营长、一直到团长,始终跟在赵泰身边。 赵构成立黑水军团,需要赵泰和赵颜这样的两营一卫的嫡系去构建黑水军团的架子,赵泰和赵颜奉命调往黑水军团,成为两大军长之一。 后来随着战事的深入,加上营救赵佶父子,又专门成立屯河集团军,赵构第一时间又想到了这哥俩,让他俩逐渐屯河集团军。 军事改革成立合成集团军,作为黑水军团的战略机动部队,又被赵构大手一挥划为大帅府直属战略集团军,可见赵泰在赵构心中的地位。 不少人还是有些微词的,认为赵构太过宠信一名金国降将,却让赵构大发雷霆,“金国降将?从赵泰改名加入宋军军籍,他就是大宋人,他的名字叫赵泰。” 自此,任何敢于对赵泰有任何不满和怀疑的声音集体失声。再嘚啵嘚,安情总局梁一刀会找你谈话的。一个被大宋定海侯约谈过的人,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基本上不会再有任何上升的空间。 赵泰是如此,自然手下任何人也是如此。赵烈是典型的赵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到哪里都是赵泰的警卫团长,或者警卫营长,他对官职没多少兴趣,只要跟着赵泰,就是警卫排长也心甘情愿。 这次屯河集团军是以军的名义出战,赵泰是军长,下面对应的都改为师级单位,他对团也改为警卫营,不过人数依旧是两千人,保持着野狼团的番号。 这五百人,都是头狼,是刀刃。 所以,这五百人就冲在了最前面,虽然人数不多,但五百人的楔形阵牢牢矗立在那里,就是一座山,让任何追击的日军不敢逾越的一座山。 赵泰的金钱豹成了血豹子,依然倔强地和它的主人留在最后,尽管它的四肢开始有些颤抖,那是钠盐急速流失的征兆,很快就会出现肌肉痉挛,还是赵泰最后将所有的吃食都给了金钱豹,而赵泰只是喝了一口酒,就冲了上去。 赵烈迎上前去,将赵泰护在身后,连头也没有回,就说了一句:“豹子的腿软了。” 赵泰拍拍赵烈的肩膀,没有多说话,这个时候,警卫营是赵烈的,而不是他的。 赵烈善使单斧,手中的斧子和别人的斧子不同,是双面开刃,比一般的斧子稍大,确切讲应该叫钺。 手中的钺杆也稍长,双面钺的前方有一个枪刺一样的枪头,双手持握,兼具了巨斧、狼牙棒、锥枪的攻击技法。 关键是重量不轻,十八斤八两,妥妥的重兵器。 野狼团,全军统一制式兵器,都是这样的重兵器——“阴阳钺”。 赵泰的兵力配置,前轻后重;守城器械,前重后轻。他才有决心和信心,和藤原善常的三十万大军周旋一天一夜。 源田盛的主力扑上来的时候,正好是宋军刚刚撤军的最后阶段,从大营里冲出来的宋军还没有完全形成掩护的阵型,正是攻击的最佳时机。 源田盛没有任何犹豫,下达了前锋军冲击的命令。 “哎呀,源田将军太着急了。”看见源田盛的前军像看见猎物的疯狗一样嗷嗷叫着扑上去,藤原善常心里就已经升起一种不好的念头。 源田盛还是太着急了,应该和自己先沟通一下的,起码了解一下敌军的情况和基本战术才能下达具有针对性的进攻。 但从源田盛的角度来讲也没有错,这个时候,正是宋军换防最脆弱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宋军会吃大亏的。 “纳尼?”站在高岗处的源田盛有些吃惊,宋军不退反进,前锋的五百银甲军居然率先冲了上来,自己派出去的可是近一万人的骑兵,就像三支利箭一般杀向宋军。 宋军同样三路齐冲,丝毫不怵。 兵力一比三,宋军难道如此狂妄自信吗? 但是,源田盛很快发现,宋军并非是直线对冲,所有宋军都是沿着日军骑兵的左翼对切过去,并没有和日军真正的硬抗,充分利用重骑兵的优势,在日军的左翼形成局部区域的兵力优势,更让源田盛气恼的是,宋军擦着日军的边扫过去,居然用手中的钢臂弓全程进行远程射杀,从侧翼形成的箭雨杀伤效果,远比正面造成的杀伤效果更大。 宋军很快凿穿了日军的队形,集体左转,三支队伍合成一支,突前的,依旧是那支银甲箭头。 这次,宋军毫不犹豫切向日军的右翼,下手又狠又准,一下子将日军右翼的一个千人队给剥离出来,顺带骑兵分成内外两圈,外围向外射箭拦阻日军的反扑,内圈的几种火力全速向圈起来的日军发射箭雨,三轮箭雨过后,场地中间还站立的也就没剩下多少人,五百银甲宋军成为压垮日军的最后一根稻草,三十人一排的重骑兵堵墙而进,所到之处,日军连人带马被荡平。 几声短促的竹哨响起,宋军变换了队形,依旧是擦着日军的右翼,又一刀狠狠切了下去。 源田盛狂怒,号角催促下,另外一个万人队杀向战场右翼,不能任由宋军这样肆无忌惮地一刀刀拉下去。 宋军见势不妙,扔下圈进去的日军不管,开始向后方急速退去,阵型在急切之中显得有些散乱。 “呜……”源田盛下令全军冲击,左右包抄上去,一定要将宋军围堵起来。日军打了一天,马上就天黑了,源田盛已经让手下准备好火把,即使是连夜作战,也要将这股宋军的性命悉数留在战场。 宋军居然分兵,一分为二,看样子是要逃回宋军左右大营,后面的日军同样兵分两路随后掩杀而至,却全然没有听见后面藤原善常歇斯底里地呼喊。 “呜……”收兵的号角急速吹响,藤原善常太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局面,但源田盛不知道啊。 冲起来的骑兵哪有那么快的反应,骑兵在战场上的转圜半径不是多少米,是上百米上千米的转圜。 一前一后,宋军将日军的骑兵依旧拖入了左右大营蹶张钢臂弩的打击范围。 于是,一如既往地,发出犀利啸叫的箭雨如飞而至,将后面的日军滚汤泼雪一般钉在追击的路上,没有一兵一卒一马越过这道封锁线。 同样的战术战法,三杀日军追兵,所谓带血的钩子,在筑波山一战,令其大放异彩。 第753章 宋军援军至 宋军撤回左右大营,源田盛一怒之下,发起攻击行动,但宋军营寨之中弓箭像是永远也用不完一样,强劲的弓弩将所有进攻的日军拦阻在壕沟之外,连壕沟也没有冲过去。 “当当当”收兵的金铁之声伴随着短促的号角吹响,这是收兵而不是后撤,必须遵守。“闻鼓而进鸣金而退”,这是任何一支军队都必须做到的,只不过各国的号令不一而已。 源田盛调上来的两万人损失过半,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在追击的过程中被射杀的,也就是说,依靠左右大营,宋军就消灭了源田盛的主力一万多人,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士气却大大低落。 还有一个原因,藤原善常接到斥候紧急情报,宋军的援兵已经出现在战场三十里之外,三路大军齐头并进,人数在十万人左右。 藤原善常再次开始算计,算敌我兵力对比。 这一天的战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加上最后源田盛调上来的两万人,今天从早到晚,藤原善常率领的前军后军已经损失了四万多人,包括近一万名弓箭手,一万多骑兵和近两万铁足军。 敌人的损失?战场上没有遗落尸体,但据战场幸存的日本武士推断,宋军伤亡在两千人左右。 藤原善常不信,也不允许手下将这个情况说出去,扰乱军心。 虽然损失惨重,但对于近三十万大军来说,远远没有伤筋动骨,接下来,藤原善常就要好好筹算一下,如何消灭这十万宋军。 兵力对比至少二比一,宋军于是远道而来,是疲兵之势,即使休整一晚上,也是疲兵,自己以逸待劳,占据主动,倘若还不能聚而歼之,摄关大人哪里可是不好交代。 围点打援,这也是汉人的兵法,自己已经成功地将宋军的屯河集团军围在筑波山之外,前后有二十多万大军围得水泄不通。 宋军援军也不过十万人,自己打援的部队还有十五万人,兵力占优,这个战场要向外扩延,自己要将宋军这十万人也圈进来消灭掉。 摄关大人可是明里暗里暗示过,这次如果立有不世之功,可以奏请两皇封王的。 藤原善常连夜召集军事会议,他要紧急部署明天决定性的一战。 徐庆率领的庞化大军兵分三路,杀向关中平原以东,他要从西南方向兜上去,不能让这三十万大军跑掉,这是大帅给自己饕餮军团的任务。 这一战,以少敌众,还要全歼,这是一场艰巨的战斗,要好好谋划才行。 其实,在出兵之前,徐庆和庞化就做出了完整的作战报告提交大帅府,赵构看完后就批了一个字“准!” 说明赵构对徐庆庞化的作战计划非常肯定。不过也有考核饕餮军团的意思,毕竟这是第一次大兵团作战,双方四五十万人汇聚在关中平原,还牵扯着其他地区的几十万大军,说是国战,毫不为过。 徐庆作为前敌总指挥,具体负责香饽饽计划的实施,赵构的大帅府指挥的陆战第一军和玄鸟军团,负责牵制西线敌人,不让其分兵增援,大帅说过了,不会让日本人西线的一兵一卒投入到关中平原战场。 刚开始赵构还有些担心,将徐庆调东线,以前敌总指挥的名义指挥饕餮军团实施作战,会不会让庞化有什么想法。 现在看来,赵构有些多虑了。庞化对徐庆出任前敌总指挥,那是举双手欢迎。徐庆是谁?青龙逆鳞军的军长,又是第一批全军合成集团军改制的试点部队,是三支在安塞军事基地全训为优的军团之一,就凭这一点,庞化佩服。 青龙军团迅捷军、逆鳞军、铁血军三军威震天下,都是血战苦战打出来的。在大宋,素有“南黄龙北青龙,东陆战西护军”一说。 刘勇的黄龙军团撑起了西南半壁江山,北方战区包括塞北战区,青龙军团威名远播,东南沿海是水军陆战队的天下,而西域,则是西护军(现在的飞马军团)一家独大。这些军团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有自己的成名之战。 况且,庞化的压力很大,饕餮军团第一次上战场,就遇上如此大规模战略级别的决战,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而徐庆,恰恰有非常丰富的大兵团作战经验,他的逆鳞军多次配合其他部队进行战略性决战,或是主力,或是打援,无论什么任务,都游刃有余。 关键是,徐庆战斗风格极为粗暴,他不会打那种四平八稳的战斗,崇尚暴力美学,以无上的暴力摧毁敌人任何反抗的意识,把敌人打残打怕才是他的战斗要求,所以逆鳞军经常将自己至于死地而后生,每次战役下来,逆鳞军的损伤比是最大的,但战果也最大。 现在宋军以少击众,正需要徐庆这样的将领坐阵,庞化可知道自己的短板,虽然经常提“训练既实战,实战既训练”,但实打实面对两倍于自己的敌人,还要全歼对方,起码要打残,这个任务,可是不轻。 徐庆和庞化商议,以肖战的轻骑师轻装隐蔽前进,大部队大张旗鼓进行战略掩护,先拿下筑波山山口,卡死藤原善常的退路。 肖战的轻骑,全部帮助协助朱琦的炮四师第十、第十一山炮团,抢占山口,构筑炮兵阵地,藤原善常要是知道自己的后路被截断,拼死也要夺回山口,这个时候,山炮团居高临下,有多少日军也不够朱琦的两个炮团轰击的。关键是隐蔽开进、突袭占领,连夜构筑阵地。在炮兵构筑阵地之前,还要做好日本拼死反扑的准备。 所以,徐庆命令肖战,将大量钢臂弩携带上山,和炮团形成远近无差别火力覆盖,另外,肖战的轻骑师还有一个类似于步兵团的山地部队,以防守着称,因为他的轻骑师是战略机动部队,主要的任务就是远距离穿插和抢占一些战略要地,关键是你占领了要守住才行,“能跑善守”才是轻骑师的作战精髓。 肖战是谁?那是中山府防御战杀出来的,在中山府守城之战中,干的就是战略机动部队的事情,哪里有危险,就会出现在哪里,要说善守,肖战绝对在大宋军队里算得上一号。 这才是徐庆给肖战这个任务的原因,换做别人,徐庆还真有些不放心。 为了确保任务顺利完成,徐庆将军团特战大队的一中队和二中队全部加强给了肖战,告诉特战大队大队长顾小川,这次战役是否成功,关键的节点就在于他的特战大队能不能顺利拿下筑波山余脉两侧的奶峰岭和骆驼山。 这两座山海拔不高,但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把守筑波山通道,是日军后撤山区的唯一山口通道,分别由两名日本部将带领一个千人队驻守。 肖战的轻骑师五千人,加上两个炮团一个特战大队的两个中队,兵力占优但地利却是十分被动。 顾小川提议进行偷袭,分别由一中队和二中队袭击两个山头,后面山地第四团兵分两路,潜伏至攻击区域,等到特战大队拿下山口,发起突袭,一举拿下高地,接应大部队上山。 肖战表示同意,现在,最难的是,一定要隐蔽自己的行踪,不能让日军知道有一支奇兵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那么,一名出色的向导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饕餮军团在攻下房总半岛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激烈的抵抗,对于沿海的渔民和深山里的猎户来说,这些外来的“入侵者”有些时候,比统治他们的庄园主要客气友好很多。 一些中下层的武士没有第三条路选择,要么归顺投降,要么反抗被杀。 投降自有投降的好处,起码家人的生活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善。也不会有士兵会突然闯入家中骚扰,宋军的军纪非常严明,只要是门口插着大宋国旗的人家,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如果再有一面大宋军旗,那就是妥妥的人上人。 野鹿一郎就属于人上人,他本是猎户,是被顾小川的特战大队俘虏的第一个日本人。 当涂抹着花花绿绿的特战士兵像是从地里面冒出来的厉鬼一样将野鹿一郎围起来的时候,看着这些手中平端的手弩,他感觉就像被山里的野狼盯上了一般。 他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村柰子快生了,村里的神婆说了,这次一定是儿子,他马上会有自己的儿子,两名女儿是不能撑起这个家的,没有儿子的话,他会成为驻上村的笑话。 他很配合,尽管其中的一名宋军日语有些蹩脚,他还是能听懂,这些需要他的帮助,要清空这片区域。 没有谁能比野鹿一郎更熟悉这片密林,他很快就帮助宋军找到了三处关键节点,宋军只要控制住这三处地方,哪怕是一只鸟进出,也会被宋军探知。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多了,宋军在野鹿一郎的帮助下,很快完成了战场阻断任务,日军的斥候根本无处遁形,就连一些忍者都没有躲过野鹿一郎的火眼金睛。 房总半岛战役结束之后,野鹿一郎俨然已经成为宋军特战分队的一员,他是真心加入的。因为宋军的医生保住了他的儿子和村柰子的性命,还给自己的媳妇输了血,他认为这是宋国的巫术,是专门为救自己一家人而来的。因为神婆说自己的老婆挺不过去,下身的血流的和小河一样。 可是,宋军的医官就是把他的媳妇救活了,还留下很多补品,说大人身子虚,一定要调养。眼看着村柰子脸色从惨白到逐渐红润,后来又能下地走动,他的儿子也被奶水滋养得白白胖胖。 从那个时候,野鹿一郎就把自己交给了宋军那个将军,他们都叫他“顾大队。”而他,则坚持叫主人,尽管顾大队非常反对,但野鹿一郎一副至死不渝的劲头,让顾小川很无奈,也就默许了。 这次任务,顾小川找到了野鹿一郎,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毕竟这次远距离奔袭,又是敌后作战,野鹿一郎虽然是日本人,但顾小川很器重这位憨厚敦实的日本人,起码,他从来不会出卖自己。 野鹿一郎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下来,为了保险,还将自己村柰子的弟弟村正小树带上,他们是驻上村里最好的两名猎手,对于筑波山非常熟悉。 现在,正是顾小川和野鹿一郎要做出计划的时候,距离天明,只有五个时辰,时间很紧张。 第754章 奇袭两山口 顾小川带领一中队,在野鹿一郎的带领下,偷袭奶峰岭。 二中队队长在村正小树的带领下,偷袭骆驼山。 时间定在丑时初刻,务必在半个时辰完成抢占,接应第四团上山,并于天明之前,构筑好炮阵地。 可是,他们现在距离两山的距离还有三十多里山路,这可是山路,不是大路。他们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完成这三十里山路的奔袭,并且马上要发动突袭,任务非常艰巨。 就连野鹿一郎也出现了少有的凝重,他对顾小川说道:“主人的,不能走山路的,时间不够。要走跨虎岭,这样一来可以少走十里路,但,路很难走。” “你走过吗?”顾小川问道。 “走过,是追一群山羊的时候,我们一共七个人,摔死了三个。”野鹿一郎说道。 他指着地图,说道:“越过跨虎岭,两山的后面的可以的,山上的守军不会想到的,我们的从山后摸上去,成功的几率很大。”野鹿一郎尽量放慢语速,他的汉语还不流利,但表达没有问题。 “需要大量的绳子的。”村正小树说道。 “对,绳子的,长,多,要不然,很难的过去的。”野鹿一郎说道。 “绳子没有问题,就是没有路,我们也要蹚出一条路来。完成任务要紧。”顾小川下定决心道。 “现在开始准备,一刻钟后出发。小树,你跟着孙队长。一郎,你跟着我,需要什么东西,你们和中队长一起去后勤辎重处领取,要想全。水和食品要带足。” 一刻钟之后,全军衔枚急进,向筑波山山口而去。 到了跨虎岭,战马就必须放弃,前面的二十里山路,必须要靠他们的一双脚底板跑完,而且,不能打火把。 顾小川来到跨虎岭,才发现,这座山梁虽然不高,但却很陡,两侧是悬崖峭壁,只有中间的一道狭小的山缝通向山顶,所有装备,必须依靠人力才能背运过去。 顾小川身先士卒,带领一中队第三小队率先带着绳子冲上去,但打头的,却是野鹿一郎,他一个人带了两卷长绳,负重近三十斤了。 等顾小川和三小队上了山头,才发现整个山头还算有一个平缓的地方。好在带有足够的绳索,顾小川马上下令,将绳索放下去,加快物资的调运,人员从一线天登山,物资装备用绳索调运上去。 好在这次携带的,都是8磅山炮,整个山炮是可以拆解的。于是,炮架、车轮、炮管、驻锄、包括一箱一箱的炮弹,都被一条条绳索调运上山,按照编号一一对应各个携行小组。 可以说,整个轻骑师现在就是一个辎重师,随身携带的武器除了宋刀,就是弓箭,每人还要担负一定重量的炮兵装备。 一个炮团三十门山炮,两个炮团就是六十门。朱琦表示,用不了这么多,每座山头只要架起十五门山炮,他保证不会有一兵一卒冲上来。况且,还有神臂弓弩的近程拦阻,这样一来,只需要保证一个炮团的数量就可以。 肖战仔细算了一下,如果不考虑山地运输,自然火炮越多越好,但考虑到夜间行军,还要抄近路突袭,这些山炮都要分解携带,势必占用大量的士兵帮助运输,这可是山地长距离奔袭,他还要考虑以后的战斗,一路上就把人累趴下了,山头还怎么守? 所以他也同意了朱琦的消减计划,只携带三十门山炮,这样一来,减少了一半的物资,他的士兵至少可以更多携带一些自己的武器装备和食品。 还对亏了野鹿一郎,他带领的这条路,几乎就是擦着悬崖峭壁的一条羊肠小路,看得出来,这是一条动物行走的路线,有些地方根本就没有了路,全靠野鹿一郎左转右转,转出一条通道来。 顾小川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野鹿一郎说上次他们死了三名猎户。到现在为止,已经有近三十名部下不幸掉落悬崖,但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铁一般的纪律纵使他们失足掉落,嘴里也咬着木棍不松一下嘴。 轻骑师这次出动七千人,抄小路翻越跨虎岭,全军突然杀到两山背后,日军却浑然不觉。 但是这一路上,却折损了近五百名士兵,成为非战斗损失最惨重的一次。几乎全部是通过跨虎岭后到两山这条悬崖峭壁上的天堑之路上被摔下去的。 在一次连续十几名士兵被绳索一起拽下去的时候,肖战下令严禁绳索互相连接。人背靠崖壁,连腰也直不起来,骤然出现紧急情况,出于战友情义,都会下意识去拉一把,但无处借力的地形往往都会被拽下去一起摔落下去。 肖战下了死命令,除了要加强小心以外,采取了野鹿一郎的建议,将绳索在里侧每隔十米左右根据山崖情况固定,全部拉着绳索作为辅助保护。 但令肖战心疼不已的是,所有脚下出现险情滑落的战士,第一时间并不是拉紧保护绳,而是义无反顾地松手,将生的希望更大程度留给战友。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下坠的力量很可能会拽断保护绳,连带着前前后后十几名兄弟会突然被波及到,不可避免地被绳索拽下来,在生与死的关头,没有一名士兵大喊大叫,都是在第一时间松开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瞬间消失在山谷之中。 但是,野鹿一郎却被保护得很好,两名士兵一前一后负责他的安全,接到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确保野鹿一郎的安全,因为全军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 野鹿一郎已经麻木了,或者说被感动的麻木了。他刚开始还不理解,后来慢慢理解了,就在肖战红着眼睛含着热泪下达死命令的时候,他知道这支队伍的魂魄所在,这魂魄让这支军队永远不会被打垮。 这个时候,野鹿一郎心中有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加入这支部队,成为这支队伍当中的一员。 他开始拼命回忆曾经的路线,就是为了最大程度让队伍保证安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想起一条泄洪沟,应该还在,这条沟会为他们节省一半路程。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之路,正是战士们体力消耗到极致的时候,手脚的力量和反应都到了最低,任何突发情况都可能引发非战斗减员事故。 野鹿一郎独自前去探查,肖战不放心,派顾小川跟着,向导万万不能出事。 凭借出色的记忆和运气,野鹿一郎找到了那条泄洪沟,顺着这条沟下去,就是两山的山后泄洪口,这条沟两侧,天然形成一道土坝,直通骆驼山北麓。 不过,前方开路的士兵倒是受了不少苦,野鹿一郎想到了一个方法,将士兵携带的圆盾当成滑板,人坐在上面,往下滑动,在滑动的同时,还要用手中的宋刀开辟出一条条通道。 肖战直接下令,命令警卫排分成三路,开辟出三条通道,十人一组,轮流在前方开辟道路,只要勉强通过就行。 于是,顺着这条泄洪沟,三条通道急速被打通,大军迅速从山上滑到山下,好在近期没有暴雨,要是突然天降大雨,这七千人可不够老天爷打一个喷嚏的。 在划伤、碰伤若干战士之后,全军部队终于看到了奶峰岭和骆驼山的真容。 肖战看看夜色,野鹿一郎知道他想说什么,撇着蹩脚的汉语说道:“还有一个时辰,天亮。” 肖战点点头,给野鹿一郎递上水壶,笑道:“一郎,你这次立了大功了。给我们节约了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回去给你请功。” 野鹿一郎摇摇头说道:“我的,功的不要的,我要参军的干活,拜托将军。”说完狠狠鞠了一个躬。 肖战乐了,调侃道:“你说你,上次让你考虑,你还说不要,今天怎么了这是?太阳西北出来了?” 野鹿一郎郑重说道:“我的,感动了的,你们的军队,大大的好,我愿意的,小树也愿意的。荣幸的,有!” 肖战拍拍他的肩头,说道:“好,等打完这一仗,回去我就报上去。” 野鹿一郎眼睛发亮,急忙鞠躬,却让肖战拦住道:“别,你这动不动就鞠躬,我可受不了,回头让小川教教你规矩。” 正说着话,顾小川过来,低声说道:“师长,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行动。” “按照计划开始行动,一定要注意隐蔽接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枪。”肖战叮嘱道:“一发红色信号弹,我就往上冲。” 顾小川点点头,招招手,夜色中,两队特战队员顺着山麓开始向上摸去。 二中队已经在村正小树的带领下,开始向骆驼山杀头悄然掩杀过去。 野鹿一郎跟在顾小川的后面,身后是第一中队散开的战斗队形,每一个小队的战术指向目标非常明确。 特战大队的渗透暗杀那还是基本科目,日本军队现在可没有特战一说。饕餮军团的特大那是有着其特色招牌的,就是“损”。 一帮子“损人”完全就是损招附体,是一种骨子里的“坏”。日本人的守卫比想象中的要松散多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宋军会冲他们下手,因为他们远离正面战场,大将军给他们的任务就是驻扎在这座山上,大军万一要回撤山里,这里是他们为其看好的一道大门而已。 一个千人队奉命驻扎在山上,各有一名部将统领。战争要打多久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会是最后一支撤退的队伍,在接到撤退命令之前,要一直驻守在山上,所以,人虽然不多,但辎重却拉上来不少。 黎明前的黑暗为偷袭提供了绝好的掩护。手中平端的手弩在第一时间将碉楼上的明哨射杀,翻身而上的特战队员已经接住倒下去的尸体,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两个身影出现在碉楼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但碉楼下面,晃动的身影已经翻过木墙,兵分多路,向着门口、营帐等目标摸去。 日本守备部队居然没有巡逻队,只有营寨四角的碉楼和大营门口,象征性地派驻了警戒部队,但在特战大队水银泻地一般的掩杀中,一切消失的静悄悄的。 几乎是同时,两座山头上腾空升起红色信号弹,这表示特战队已经控制大营制高点和重要部位,需要后续部队快速冲上来完成全部占领。 这就要看谁的反应快。日军反应快,毕竟有一千人,特战队只有一个中队一百多人,日军指挥官要是能力突出,完全有可能在宋军主力上来之前消灭这小股宋军,重新占领制高点,这样一来,宋军的所有攻击就会暴露在日军居高临下的火力范围之内。 但宋军反应足够快的话,只要冲上来一个步兵连,局势就会逆转,一个训练有素的山地步兵连的精锐,完全可以控制一面寨墙,坚持到大部队冲上来。 实践证明,“训练既实战,实战既训练”这个口号,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尤其是今天对饕餮军团的士兵来说。 第755章 后路被断掉 实践证明,“训练既实战,实战既训练”这个口号,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尤其是今天对饕餮军团的士兵来说。 宋军的训练,按照现在的说法,是按分秒来计算的。但现在,顾小川在焦急中,心中在默默计算着第四团在半柱香的时间之内,是不是能冲上来? 他还在想,自己的一中队能不能坚持半柱香,抵挡住日军的疯狂反扑攻击。 但他明显低估了第四团的那帮疯子,也太高估了日本武士的反应。 日军的反应不是在信号弹打出去的第一时间,而是在第四团攻上来的时候。 还是有负责的足轻大将出来巡查的,很快就呜哩哇啦大喊大叫起来,迎接他的,只会是一支狠狠射入的雕翎,将他的喊叫生生噎住在喉咙里。 当第一批黑影出现在后山的时候,顾小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日军大部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少部分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士兵,被射杀在大帐门口。 顾小川牢牢守住后山的突破口,不管前面乱成什么样,这三道突破口是无论如何不能丢掉的。 当第四团的团长张松出现在顾小川眼前的时候,顾小川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根本来不及寒暄,顾小川简单介绍一下情况,就按照事先布置好的战术安排,开始指挥自己的特战队逐个向外清除。 张松则指挥着四团一营开始构筑简易的防守阵地,扩大突破口,为特战大队提供掩护。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展开,这就是平时严格的训练在战时最好的回报。 反倒是日本军营之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大范围的反击,唯一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倒是一条突然窜出来的狼狗,不过被顾小川一个掌刀砍在脖颈,昏了过去。 日本武士还不如一条狗。 不过特战队一路掩杀过去,弥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还是被一些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所嗅到。 呜哩哇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多大帐内已经开始燃起烛火和火把,不断有人拿着兵器冲出大帐,四下里喊叫着、叫嚷着,一些中下层军官开始集合自己的部属,前往查看,自然首当其冲地被后面逼上来的四团手中的钢臂弓射翻在地。 “敌袭!敌袭!”在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日本军营内终于吹响了敌袭的号角。 日本部将特殊化的待遇,让他第一时间没有遭遇斩首。他的住所在一座小山洞里,经过手下的扩建和布置,比起军帐要舒服多了。 等他集合号队伍到时候,才发现手底下只剩下六百多人,近乎一半的武士已经死在偷袭和刚才的战斗中,最关键的是,很多足轻大将命丧其中,导致士兵找不到自己的统属上司,队伍显得异常混乱。 偷袭的宋军兵力看上去也不多,二三百人的样子,但守在靠近后山的大营,已经被宋军构筑起两道简易的阻击阵地,后面几百米出闪动的身影,告速日本武士部将,宋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上输送兵力。 这股宋军是在后山偷袭上来的。 日军部将还是有些军事素养的。一方面命令亲卫迅速下山向藤原善常大将军禀报军情,一方面组织兵力,要乘着宋军立足未稳之际,将宋军赶下山去。 但是,宋军先期赶到的可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山地团里最为精锐的一个连队,他们的任务,就是拼死扛住第一波的攻击,为后续大部队赢得时间。 面对日军疯狂的反扑,第一步兵连将手中的钢臂弓射出了最快的射速,不等弓箭手的最后一支箭落地,掩杀的步兵已经举着宋刀和圆盾扑了上去。 打仗打得就是一股子气势,肖战的轻骑师的作战任务就是敌后奇袭,就是要被包围的。所以,他们的战术也很简单,就是一个“狠”字,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四五十个人直面对方上百人的进攻,居然第一时间做出的是反扑的战术,这是要疯了吗? 宋军不怕死,战术组合多变,单兵战斗力突出。所以几十号人咬着日本武士第一波一百多人的反击队伍,居然不进不退,牢牢将战线控制在自己手里。 日本部将恼羞成怒,索性将部队一次性全部压了上去。但部将却没有想到战场的宽度容量问题,宋军牢牢守住三条通道,日军人数多的优势发挥不出来,只能是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补上去,典型的添油战术。 当宋军开始拦阻射击的时候,浑身浸透鲜血的顾小川终于可以撤下来休息了。 “咚……”一声突兀的炮声就连顾小川都吓了一跳,心里骂道:“这个朱大炮,打招呼用大炮啊?” 不过心里面是彻底放松了,朱琦手下的炮团都上来了,整个奶峰岭已经被控制住了。 战斗在黎明之前已经全部结束,逃下山的只有少部分日军,已经顾不上追击了,算他们命大。 肖战能够做到的,就是在日军反扑之前,最大程度地帮助朱琦的炮团将山上的炮兵阵地构筑完整,并且部署第四团的防御阵地。 同时,雀鹰已经放飞,前指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抢占两山成功的消息,这扇大门已经被宋军关上。 骆驼山的守将是朱琦,肖战负责奶峰岭,顾小川的特战大队负责防止日军渗透,三位主官的分工很明确。 奶峰岭位置稍微靠前一些,朱琦坐阵骆驼山,无论是骆驼山的前峰还是后峰,架在上面的8磅炮都可以对奶峰岭形成支援火力,只要奶峰岭守住,日军想要夺回这两个山头,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藤原善常得到骆驼山和奶峰岭被宋军攻占的消息后,直接将逃回来的部将斩首。连一个后路都看不好,留你何用? 藤原善常怒极反笑,对平谷川和源田盛说道:“平谷君、源田君,宋军的意图很明显,这是要将我们彻底围歼在筑波山外啊。现在只能靠我们啦,宋军的胃口这么大,有底气吗?我们还有二十五万人,宋军不过是十万援军加上三万前锋军,兵力对比依旧是一比二。这次是战略性决战,我们这是唯一的机会,胜,则名垂青史;败,则死无葬身之地,也就无脸面再见摄关大人。 所以,我们的战术也要针对性做出调整。源田君,你的部队元气还在,这次主攻要拜托源田君了。平谷君,两山是我唯一退路,势在必得,宋军偷袭得手,又是走的山后小路,应该是轻装疾进,战力难以持久,要趁着宋军立足未稳,兵力单薄之际,将两山夺回来,这个任务,就要拜托平谷君了。” 藤原善常非常清楚眼下的困境,对宋军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明显的认知,但他还是不相信,就凭宋军这十几万人敢硬撼他的二十多万大军? 平谷川带着他的前军一部大约五万人,开始向后山开拔。昨天的战斗,他的损失不小,主要是骑兵损失大,步卒倒是精锐尚在,藤原善常只允许他带五万人,步卒为主。山地攻坚,又是仰攻,骑兵的作用不大,主要依靠步卒。 为此,他要求部下携带了大量的方形大盾和弓箭,宋军弓箭厉害,但这种大盾的防护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被直接射穿。 逃回去的日军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说明山上的宋军有霹雳炮这个情报,直接导致平谷川没有按照这个思路去排兵布阵,以至于让他的五万大军望山兴叹。 主战场还是在关中平原上,只要消灭了宋军主力,就不需要什么退路了。 源田盛的后军主力五万人主攻宋军左翼,这是马修武的第一军,不过三万人而已。 藤原景率领前军五万人抗住宋军右翼,对上的是孙庆的第二军,也是三万人。 藤原善常亲自带领脚本义隆和平江大措,让他们各自率领五万人,在两翼陷入缠斗之时,率先攻击宋军中路大军,这是郑逢春的第三军和庞化的警卫团,其他后勤等直属队伍,则在战场之后的五里之外的一处山地上扎营,建立野战医院,辎重团和工兵团负责守护。 为了保险,庞化又额外配属了一个炮营担任远程火力打击,防守应该没有问题。 这次不再和日军藏着掖着,除了朱琦留下的一个炮营呆在后边以外,折知纲的重炮三师全部拉了上来,这才是庞化的底牌。 18磅的重炮师,两千米的有效射程,几乎将日军所有的阵地都覆盖在炮火攻击的范围,日本人绝对不会想到,宋军藏着这样的大杀器。 很快,日本人发现宋军的前出阵地并不是按照以往的品字形列阵,而是错落开来,几乎是一字型,不过后面都是一些山包,这是要破釜沉舟吗? 这样的布阵,虽然宽度足够将战场涵盖,但同时也让宋军的防线显得极为单薄,本来兵力就不占优势,又拉出这么一条一字长蛇阵,难道真的以为日军的攻击力就是那么脆弱吗? 极具侮辱性的排兵布阵! 藤原善常的情报一是滞后,二是极为不全面。他们只知道宋军水师厉害,或者说水师舰船上的火炮厉害,但他们看到的和汇报上来的情报,都说明宋军的火炮虽然厉害,但极为笨重,根本不可能上岸,前几次的战斗,包括西南方向九州、四国的战斗,都没有发现宋军陆地炮火的使用,都是在登陆的时候作为掩护火力,的确是厉害之极。 但宋军火炮不能上岸,却形成了一种战场情报的定势,以至于所有的日本将领都认为,宋军在缺乏火炮支援的情况下,还不足以和人数占优的大日本武士集团来对抗。 但战场上,日本的斥候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宋军背后的山坡上面,一个个圆形的、半掩埋式的阵地在迅速构建起来,一具具黑洞洞的炮口呈现在日本斥候的视线中。 因为宋军战场斥候兵太厉害,他们根本靠不上去,只能远远地观察,还不能久待,不过,这些就足够了,回去一定要让藤原大人多加留意才是。 藤原善常得到情报,也是一头雾水,宋军的霹雳炮上岸了吗?难道宋军的依仗就是这些大炮? 但战场已经摆开,不能犹豫不决,几十万大军的布置,可不是说变就变的。 况且,你听,战场上,源田盛的主攻已经开始了。 第756章 关中大绞杀 源田盛要抢攻(功)了。 这两年,平氏家族一直压着源田家族,主要的原因在于军功。藤原家族之所以一家独大,就是凭借着藤原家族辅佐皇室立下的不朽功勋,才能屹立几朝而不倒。 好不容易现在从三皇共存到两皇并立,自己属于上皇鸟羽一系,不像平氏家族,脚踩两只船,明着向鸟羽上皇称臣,暗地里却和藤原家族暗通曲款,自己的家族只能为上皇尽忠,从目前的朝堂格局来看,藤原忠通一手攥着崇德天皇,另外一只手牵着鸟羽上皇,只不过,鸟羽上皇的贤德院,比起崇德天皇的平安宫来说,更让藤原忠通“牵挂”得多一些。 鸟羽上皇令出贤德院,也就是出贤德院而已,到了下面的各府各县的府衙,如果没有收到摄关大人的公文,即使是鸟羽上皇的政令,也是行不通的。即便是少部分对鸟羽上皇忠心耿耿,但要是真铁了心和藤原忠通作对,不出两个月,要么明升暗降,要么神秘消失。 所以,下面的基层官吏,很清楚谁才是拿着刀把子的扛把子。 源田盛也不例外,他要军功,藤原善常就会将机会给他。已经给了平谷川机会,只不过他运气不好,没有抓住,或者说让宋军崩坏了牙,只好灰溜溜去夺那两个山头,这种小功劳,即使得到了,怎么能和自己消灭宋军十万人的大功相比。 源田盛仿佛看到了镇远大将军的位子在向他招手,“镇征抚平”,镇远大将军可是将中之将。 源田盛的骑兵主力还在,而且明显要比平谷川的武士集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源田家族的势力主要是在平安京以北,或者说东北之地,也就是关中平原大多是源田家族的势力范围。 独特的地理优势,使得其军队素以骑射擅长,整个家族的财力物力全部向骑兵部队倾斜,打造出了一支精悍的骑兵队伍。 源田盛手下的两名家老分别是源清一和源弘光,是源田集团的两大支柱,其中源清一的骑兵是主力中的主力,源弘光的铁足军却是步卒精锐。 这次率先发起进攻的,就是源清一的五万骑兵,而源弘光的三万铁足军在后压阵,他的铁足军中的一万弓箭手就是大名鼎鼎的关中黑羽军。 黑甲黑羽漆黑的弓,远远望去,就像是乌云飘落在大地上,着实给人一种震撼。 黑羽军阵前三百步列阵,也就是说,他们是支援源清一的骑兵进攻的,或者说,源清一的骑兵会踩着黑羽军的箭矢的落点,跟着往上冲。 这要么是训练配合地极为默契,要么就是发疯了。 宋军的布阵无论怎么看,都是防守的阵型,因为步卒放在了最前面,大盾之后,锋利的锥枪密密扎扎,正是枪如林、盾如山。 步卒之后是弓箭手,再往后才是骑兵,偏重在两翼,肯定是要两翼突击的,大宋军队的骑兵突击战术,还是有一套的,要不然,平谷川的骑兵也不会吃那么大的亏,源田盛可不会重蹈覆辙。 虽然和平谷川面和心不和,但上面还有一个藤原善常,这可是头老狐狸,平谷川损失的两万骑兵,不是没有一点价值。起码对上宋军的骑兵,源田盛知道要万分小心。 藤原善常告诫源田盛,千万不要小看宋军的骑兵突袭,其出色的战术运用几乎将战场上的任何因素利用到了极致,特别是突袭穿插后的围歼和后撤,虽然人数少,但来去如风,稍一大意,就会被对方撕下一块肉来。 源田盛嘴上客气心中却是不屑,平谷川打仗小家子气,从来不敢主动出击,也可以理解,他的骑兵不行,所以战术上缺乏攻击性。 而他始终崇尚进攻才是最好的战术,为此,他的骑兵战术还是很有一套的,比如这次突击,他就采取了和宋军极为相似的楔形攻击队形,第一次投入的箭头部分是他最精锐的两个千人队,统兵部将是源清一手下第一将领源田正,是源田盛的亲弟弟,虽然才十八岁,但却是源田家族第一勇士。 这次战斗结束,源田正很有希望成为三大家老之一。 源田正派出了手下两名亲信侍大将,带领这个箭头精锐,只要撕开宋军的防线,他将亲率三千人的中军一路直插进宋军的中军,擒贼先擒王,源田正的目标早已盯上了徐庆的中军大纛。 源田家族的武士集团的确比平氏家族更具战斗力,从射出的弓箭就能感受到那种浓浓的杀意。 铁制的箭头要比其他军队重了一些,箭支也长了两寸,几乎和宋军的钢臂弓制式弓箭可以一比,但要说破甲能力和制作工艺,大宋的弓箭水平甩出他们几条街去。 但是,宋军的大杀器却是后面的18磅重炮阵地。 宋军的炮兵部队有专门的炮侦特战队,早就连夜将战场地形标绘在地图上,炮击区域的射击诸元也已标注好,就等着日本骑兵往上冲。 从空中俯瞰,会发现宋军的炮兵阵地并不是在宋军军阵的正后方,而是在左右两侧,庞化将三个师的主力缩成一个庞大的刺猬阵,三个师的阵型全都一样,第一道防线是步卒,第二道防线是弓箭手,后面两翼是骑兵,而折知纲的炮三师,一团和三团分据两翼,二团居中,但只有一个营的12磅野炮,其余重炮全部加强给左右两翼形成交叉火力,一个侧面扇形的火力部署,可以形成最大的打击角度,交叉射击,战场上几乎没有死角。 折知纲手有点哆嗦,他娘的,日本人一上来就是四五万骑兵的冲锋,看样子,他们还是没有将宋军放在眼里。 徐庆临走时告诉他,这次歼灭战,他的重炮师是主力,还笑着略带“羡慕嫉妒恨”的语气说道:“老折,这可是几万人的肥肉,你可别把肚子撑坏了,多少给下面的弟兄们留一些汤汤水水的就行。” 开始还以为徐总指挥是说笑,但徐庆却逼着他务必在天亮前将炮兵阵地构筑完成,至于日本兵杀不杀过来,不用他考虑。他只要把炮兵阵地构筑好,打出炮兵的威风来,哪怕是把重炮炸膛了,回去自有他和大帅交代。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徐总指挥不会留在这里,这里,就应该是他炮三师的主场。 距离够远,根本不用担心日军的弓箭手会注意到这里,即使注意到,也射不到,折知纲索性在制高点让手下构筑了一个露天指挥所,手中的望山一直盯着日本骑兵的冲击速度,和一号区域的标注点。 右手狠狠劈落的同时,观察员手中的红色旗帜几乎同时落下,各炮兵阵地的指挥员手中的旗帜就像是一只手在远远遥控着,落下的动作是如此整齐划一。 “咚咚咚咚……”几乎是同时,两翼的炮兵打出了第一轮炮击,六十门大炮分成了三组,每组二十门大炮左右各十门,三组炮群正好完成一轮,中间不会出现火力空档。 于是,第一轮炮击的18磅霹雳重炮交叉拉出来的炮弹轨迹几乎将整个战场封锁得没有任何死角。 这可是18磅重炮,是用来攻城拔寨的,仅次于水师的20磅舰炮。小西瓜大小的实心弹拉出一道道硝烟,狠狠砸向密集的骑兵队伍里,拉出来的就是一道道鲜血迸裂的地狱。 第三代颗粒状黑火药赋予了炮弹充足的动能,没有什么能阻挡“二愣子”前进的脚步。 不错,炮兵亲切地称呼这行实心铁蛋为“二愣子”,因为只有把它们打出去,这些愣头愣脑的家伙就会义无反顾地一直向前扎着头猛冲猛打,所有挡在前面的东西,不管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都会在二愣子的轰击下灰飞烟灭。 侥幸仗着马快突围出来,也就是几十名骑兵,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来,半天空黑压压的箭雨已经再次覆盖了战场二号区域,他们很荣幸地成为宋军五千名弓箭手的特殊关照对象,结果就是变成了几十头巨型的“刺猬”雕塑。 源田正的两名侍大将很不幸成为第一批被射成刺猬的雕塑之一。 源田盛的五万大军其实是分成三个进攻梯次,最精锐的源田正的五千大军是第一梯队,负责撕开口子。 紧跟身后的是源清一的两个万人队,一左一右牵制宋军两翼。源清一亲自率领一个万人队监视宋军的中路大军。 藤原景对上的是宋军的右翼,但战场宽度已经不足一千米,按照兵力密度,已经不符合战场要求,日军很是纳闷,这次宋军的布阵怎么会出现如此昏招? 但宋军就是这样的布阵,才能发挥炮兵的最大效能。 折知纲的两个炮团将整个战场的横向宽度全部纳入了自己火炮的射程之内,好在广袤的关中平原足以容纳双方三十万大军的排兵布阵。 宋军只有不到十万人,其实真正放在战场上的,也就是六万人左右,平均到战场宽度上,左右中各有六万人左右。这样看来,宋军的军阵明显是一字长蛇阵。 但是,源田正的第一次冲杀,正如怒潮汹涌的潮水迎面碰上顽固的礁石,被碰得稀碎,不是只有源田正,包括藤原景。 所以,第一梯次日本在整个正面战场投入的三万大军,直接化为折知纲炮三师的军功。 关键是,日军已经停不下进攻的脚步,他的梯次进攻,是计划好的,第二梯队的统兵将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前方的战场信息,这就让他们“义无反顾”地投入到第二波次的进攻当中。 于是,战场上出现这样诡异的场面,日军就像悍然赴死的勇士一样,投身到这个巨大的绞肉机当中。 第757章 决战生死线 当第二梯队的三万多人再次化为战场上的残肢断臂的时候,藤原善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宋军会这样排兵布阵。 他们的确是“怕”了,是怕日军跑了。 也就很好理解宋军在战斗开始之前,先将奶峰岭和骆驼山控制住,这就等于关上了日军撤向山中的退路。 为什么宋军敢以寡敌众,是因为他们的军队战斗力强悍! 为什么宋军会抢占两山,是因为他们要包日军的饺子! 为什么宋军三大营稳稳死守,却又守中带攻,就因为他们要钓自己的三十万大军! 为什么西线战场没有一兵一卒支援自己,起初是因为自己觉得三十万大军足够了,后来明白,宋军根本就不会让西线一兵一卒进入关中战场,因为西线有战事! 为什么宋军会犯两线作战之兵家大忌,因为宋军是想要对日本进行灭国之战!还有就是对自己的军事势力有清楚的认识,两线作战对于大宋帝国来说,也就是一个战场的两个分区而已,根本不存在任何困难! 说到底,大宋帝国有这个实力! …… 太多的为什么,仿佛就在宋军的一次反击中得到了最好的诠释。宋军这一计,叫做“扮猪吃虎”。 藤原善常陷入进退两难之中。再攻,能不能冲过宋军火炮的封锁,是个很大的未知数,不过照此来看,十有八九冲不过去。 撤退,唯一通往后山的道路被截断,要么夺回两山口,全军撤往山区,再撤向北海道。要么打穿宋军的围困,转进西线,翻越关东山地,进入平安京地区,和源兆兴的右卫汇合,共同保卫平安京,成为最后一道外围防线。 还可以直接撤回京都,加入藤原弘毅的左卫,拱卫平安京。 无论做出什么选择,藤原善常知道,都是九死一生的一条路。 但宋军不会给藤原善常留出时间去商议的,双方几十万大军已经开打,换句话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源田盛也是骑虎难下,藤原景的右翼同样损失惨重,两个波次的攻击毫无效果,反倒是贴进去两万多人。 要知道,损失的都是精锐部队,第三波次的骑兵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士兵瞬间化为灰烬,前面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直接刺激着他们的所有感官,这个时候还要往上冲,那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视死如归的气概。 但日军已经被打怕了,缺少的就是这些东西。 但源田盛和藤原景并没有接到后撤退兵的信号,就是硬着头皮,也是要攻的。 藤原善常同样知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的道理。他命令源田盛和藤原景,不要试图保存实力,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冲过去,和宋军短兵相接还有一丝胜算,要是就这样一波波往上冲,不等冲到宋军阵前,就会被犀利的炮火撕碎。 有时候用人命往上填,也是一种有效的打法。 自己人多,这是笨办法,也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 藤原善常继续为源田盛和藤原景增兵,将部署到中路的集群全部加强到了两翼,而且命令他们二人,以步卒掩护骑兵,步卒占两翼,骑兵居中,先以步卒冲锋吸引宋军火力,只要步卒冲过炮火封锁线,骑兵马上发起冲锋。 说到底,就是要让步卒当炮灰,为骑兵冲锋赢得时间和炮火间隙。步卒对上宋军步阵,几乎没有胜算,骑兵冲上去对上宋军步卒,宋军的第一道防线瞬间就会被骑兵撕开,只要骑兵撕开口子,日军就有翻盘的可能。 号角声中,信号旗几番晃动,居于中路的骑兵开始向两翼移动,同时左右两翼的日军后面列阵的步卒开始从两翼发力疾冲,宋军将领的望山中,日军步卒几乎是赤裸着上身,全部轻装上阵,手里只有一把武士刀和一面圆盾,什么样的铠甲也抵挡不住宋军的火炮,日军索性全部卸甲,光着上半身吼叫着急速奔跑,连压低身子都没有,他们只要速度。 日军的战场执行力还是可圈可点的,两翼的冲击前后错开了大约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这大概就是一轮炮击的时间,因为冲过这一百米距离,也就是需要十吸之间。 要知道,日本人的学习能力还真是值得肯定的。通过前两轮的冲锋,已经大概得到了宋军炮兵每一轮射击最小的时间间隔。 步兵冲锋的队形散得很开,并不是密集冲锋,虽然如此,但一次性在两翼各投入一个万人队的冲锋还是第一次。 藤原善常的打算,以这两万人,来吸引宋军的炮击,在宋军炮击三到四轮之后,宋军火炮的射速会明显降低,这个时候骑兵再发起冲击,利用速度来抵消伤亡数量。 这两万人的步兵,藤原善常计划牺牲七成,但却能保证六七成的骑兵兵力冲到宋军阵前。 藤原善常不愧是日本第一神算,他的战场感知和预算应变,都是首屈一指。 很快,他的预算得到了很好的证明。步兵的冲锋确实是消耗了宋军火炮射击的密度,但因为日军冲击的阵型比较松散和延长,宋军火炮的拦阻射击远远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虽然日军同样遭受了巨大的伤亡,但几乎有一半的士兵冲过了这道死亡封锁线。 第二波的骑兵已经开始前冲,明显看到宋军的火炮准备时间在延长,这个时候,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到宋军火炮阵地有些忙乱,弹药手正忙着把实心弹换成开花弹,清洗炮膛的炮手正急速着冲涮炮膛,一来清理火药残渣,二来给炮膛降温。 开花弹是红色的弹丸,在没有完全解决橡胶产业这个问题时,也就无法做到炮膛密封,同样无法实现后膛炮。但是,即使是前膛炮,也是这个时代最先进最有威力的火炮。 宋军现在的开花弹是在实心弹的基础上,增加了触发引信,所以它是夹层设计,外面的外壳被铸成一个个刻着纵横暗槽的球体,保证落地触发引信爆炸后产生更多的碎片。 因为制作工艺和材料的原因,开花弹并不能做到百分之百开花爆炸,只有七成左右,但对于目前战场需求,足够了。不能开花,那就是实心弹,怎么都不会浪费的。 折知纲有些着急,这些18磅的霹雳炮还没有经历过如此密集的射击考验,他很担心火炮的炮膛温度,但至少目前来看,还没有出现炮膛过热的现象。 “报告,敌人的骑兵开始冲锋。”观察哨大声嘶吼着。信号兵以极快的手速打出了旗语。 分散着的跑位阵地已经做不到整齐号令,平时训练成绩突出的炮位已经举起准备完毕的指挥旗帜,而有的炮位才开始装填,已经落后了两个环节。 “自由射击,最大射速。”折知纲很快下达射击命令,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完成集体集火射击的,敌人的骑兵冲的很快,只有依靠各炮位的自由射击来拦阻了。 好在宋军炮兵的日常训练还是严格高效的,即使有的炮位落后一些,但总体的时间不会相差太多,毕竟射击程序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就是训练水平分出了高低。 “咚咚咚……” “轰轰轰……” 开花弹伴随着密集的射击,在日军冲锋的骑兵中间炸响,四散崩裂的破片将周围二十多米范围的骑兵连人带马扫到一片,即使是一粒花生米大小的预制破片以极高的速度打上去,都是穿透形成重伤,要是碰巧击中致命部位,那就只有投身天照大神的怀抱了。 “报告,五号炮位出现异常!”观察员高声报告。 折知纲急忙举起望山看去,五号炮位已经是热气腾腾,表示故障的黄旗已经竖起,却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小五子,你接替指挥,我去看看。”折知纲扭头冲副师长郑五峰喊道。 郑五峰是一个黑脸膛的粗壮军人,瓮声瓮气地回道:“师长,还是我去吧。” 可是不等他说完,折知纲已经没了身影,只看到了两名警卫员急匆匆冲出去的背影。 郑五峰嘟囔着:“还都是急脾气!” 他爬到观察口,手中的望山里面,五号炮位显得有些凌乱,看样子,估计是炮膛过热引起的。 折知纲的坐骑已经出现在五号炮位后面,不等战马停稳,折知纲已经跳了下来,扯着嗓子喊道:“三营长,到底咋回事?” 已经赶到的炮团三营营长满头大汗,见师长亲自来了,急忙上前汇报道:“报告师长,是炮膛过热。没有唰干净,光注意射击速度了。” 看到一群光着膀子正在迅速给火炮降温的炮手,正在炮长的带领下拼命洗刷着炮膛,折知纲反倒是没有追问,只是沉稳地下令:“不要着急,注意操作流程。” 炮长是一名排长,眼睛里根本顾不上什么师长、营长,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大炮,怎么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报告排长,已经清理完毕,可以发射。”二炮手大声报告。 “装填!”炮长沉稳地下达命令。 装填火药包、封装开花弹、破口、装填导火索、二次矫正瞄准、点燃引信…… “咚……”炮口一阵青烟腾起,前方一千米处的射击标注区域,落地后的爆炸激起大片的尘埃,周围正在急速冲击的日军骑兵瞬间倒下去一片。 “打得好!”折知纲狠狠挥了一下手臂,为自己的手下精准的射击大声叫好。 三营长一颗心才放在肚子里,上去对折知纲急切说道:“师长,请您回指挥部。” 折知纲却假装没有听见,只顾着大声喊道:“快,二次装填。” 三营长却急眼了,冲上去连拉带拽就把折知纲拽离了炮位,红着眼说道:“师长,您的位置在指挥部,按照战时体制,我有权制止你在我的阵地停留。” 折知纲自知理亏,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你个小家子气,老子过过瘾都不行。” 说归说,折知纲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不合适,要是让大帅知道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因为大帅曾有严令,师长以上高级将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许亲自上第一线。 当折知纲重返指挥部的时候,他的望山里,正好看到冲天而起带着特殊啸叫的箭雨覆盖了二号区域。 日军的铁足军已经开始冲击钢臂弓的拦阻区域,在这个区域,一万名弓箭手能不能封锁住二号区域,就看是日本人更不要命,还是宋军的钢臂弓拉得够快。 第758章 垂死的挣扎 藤原善常自忖精于算计,却没有算到还有宋军屯河集团军的三座大营。 他的心思都在支援上来的十万大军身上,以为屯河集团军已经是强弩之末,缩在大营里养伤已经是最好的打算,还能主动出击助战吗? 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对手是徐庆的话,就会好好算一算看一看这个徐庆所经历的所有战役,他就不会这样去算。 赵泰早就接到徐庆的命令,屯河集团军主要任务已经完成,第二阶段的任务首要是接应伤兵就近进入三座大营,重伤员转运至中军野战医院救治,这是第一要务。 其次是组织五千人的机动部队,随时准备投入战场进行支援作战。 换句话说,屯河集团军已经圆满完成了自己的“钓饵”任务,接下来的战斗,他们会是预备队。 尽管赵泰心有不甘,但军人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这是对军人最基本的要求,赵泰作为从大帅身边走出来的直系,自然是这方面的表率。 他随即下令调整部署,赵颜的左大营和赵山的右大营主要任务是救治伤员,因为他们距离战场最近,命令赵水率领五千重甲骑兵随时待命出击,自己的两千名近卫亲军作为第二预备队,随时策应赵水的进攻。 其余人马全部在大营据营死守,弓箭手全部压到第一线,以蹶张弩的射程,完全可以为战场上宋军步卒的第一道防线提供火力支援。 日军全然不管不顾的进攻,还是对宋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炮三师的重炮虽然威力巨大,但也有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能持久射击。局限于现有的工艺,口径越大,对炮管的要求越高,虽然在赵构金手指的作用下,钢材的冶炼和锻造有了质的飞跃,但科学技术工业能力的发展是需要厚重的历史沉淀和积累的,着急也没有用。 所以,18磅的野战重炮和20磅的舰炮,已经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工业水平,偶有瑕疵和失败,也是科技发展的必经之路,是绕不过去的。 颗粒黑火药的提升,火炮身管口径的增加,对应的就是膛压的增大,对炮管的铸造技术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尽管如此,这么大口径的野炮,在提高射速的同时,炮管的温度也在急剧的上升,到后来,每次的清理炮膛残渣火药,都像是凉水泼在烧红的铁块一样腾起阵阵白汽,所有的炮位上消耗最多的就是水。 好在背靠宋军左右大营,赵泰专门调了一个营的士兵,为两翼的炮兵阵地运送水,炮位阵地上水桶里面,始终没有断过水。 即使是这样,表示停止射击的橘红色旗帜陆陆续续在各炮位上举起,宋军的火炮出现短暂的间歇。 藤原善常既然精于算计,早就在战场上盯着宋军的炮兵阵地,出现的任何异常情况,都会被他第一时间得知。 藤原善常果断命令第二波次的两万骑兵开始冲刺,另外再派出两万铁足军攻击宋军的火炮阵地,给带队的部将下达了死命令,即使战斗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拿下宋军炮兵阵地。 在整个战场的兵力部署上,藤原善常敏锐地注意到,两翼的炮兵阵地前面的兵力配置是最薄弱的,只有步兵,没有骑兵掩护,只要撕开宋军步卒的防线,宋军炮兵的短兵相接的能力,或许是最低的。 藤原善常的战场应变能力非常强,眼光也是毒辣,宋军火炮厉害,但你总有打不出去的时候,只要有些许的间隙,我就能把人贴上去近战,都绞杀在一起,你的大炮轰谁? 况且,如果攻占炮兵阵地,将大炮悉数捣毁,也就砍断了宋军的一支最有力的胳膊,胜算还是倾向于我们。 但藤原善常有一种情况他没有算计到,或者说他根本想不到,那就是宋军居然发动了反攻。 在一声声凄厉的竹哨声中,宋军的步卒顶着大盾,在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杀!”向前一步。 “杀!”再向前一步。 宋军一步一停,一步一停却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杀到阵前的日军铁足军被突然而来的进攻打乱了节奏,关键是宋军的配合异常默契,盾牌手每前进一步,先扎住阵脚,后面的锥枪手就会顺着盾牌露出的缺口进行集体攒刺,又狠又准,锋利的钢制枪头直刺之下,日军赤裸的上身任何防护都没有,一个个被刺穿得像一串串糖葫芦。 有一批日军骑兵冲破炮火封锁线,冲到阵前,极大鼓舞了日军铁足军的士气,“索几给给”的喊杀声充斥着整个战场。 “呜……”天空中突然出现特有的啸叫,这是宋军蹶张弩射出来的重箭,尾部箭羽部分的箭杆开有小孔,高速飞行的箭支会带有那种特殊的尖利的啸叫从半天空扑向敌军,带来极大的战场震撼。 果然,当听到半空中的啸叫时,日军下意识的四处躲避,但偌大的战场,何处能躲得过箭雨的覆盖,这是宋军大营里的弓箭手射出来的支援火力,让身处二线的弓箭手得以片刻的喘息和休息。 “护!”宋军顶在第一线的连长、排长、班长大声喊叫着,这是多少次训练当中才会形成的默契,宋军一但箭雨覆盖,可不管你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弓箭手是区域覆盖射击,也是无差别射击,所以顶在前面的,一定要防护好自己才行。 第一层的大盾护住上面,第二层的大盾护住正前方,后面是蜷缩着身子眼睛却紧紧盯着前面情况的锥枪手,正等着军官的下一步口令。 当响过三次啸叫的时候,阵前的宋军再次变阵,所有盾牌全部朝前,“杀!”“杀!”“杀”!的声音再次响起,表示宋军弓箭手的覆盖射击已经完成,左右大营合计一万名弓箭手三箭急速射,三万支箭足以横扫阵前所有的日军。 宋军开始反击,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还有更坏的消息,后面平谷川送来第一份战报,声称在奶峰岭和骆驼山山上,构筑有宋军的炮兵阵地,我部发起的三次冲锋,都无功而返。宋军火炮厉害,日军又是仰攻,战场的宽度不够,只有一两条山路直通山顶,宋军左右交叉设置的火炮阵地将进攻路线封锁得死死的,截至战报时间,平谷川大军已经损伤一万多人,依然不能拿下两山。 日军的弓箭手压不上去,也就无法形成掩护,倒是宋军居高临下,手中的钢臂弓射程极远,可达三百步左右,日军弓箭手无法占领射击阵地,也就无法对攻击部队形成有效支援。 平谷川请求战术指导。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平谷川的缺陷来,他只能打顺风仗,一但遇到挫折,特别是重大挫折之后,就会显得手足无措。 奶峰岭的守军兵力只有三千人左右,而骆驼山却放了四千人,兵力上明显是前轻后重,但奶峰岭的炮兵阵地,却是重点。 朱雀将炮师十一山炮团放在了奶峰岭,二十门山炮形成交叉火力,死死守住唯一的一条上山的道路,第四山地团团长卫兵带领四团一营和直属警卫连在奶峰岭驻守。 三营、二营和辎重营放在骆驼山,协助朱琦师长的第十山炮团防守骆驼山,虽然只有十门山炮,但却多出了一千名弓箭手,重点封锁两山之间唯一的一条通道。 平谷川刚开始还想两路齐攻,同时攻打奶峰岭和骆驼山,从作战部署上讲,不能算错,因为平谷川兵力占据很大的优势,这次又主要是铁足军为主,平谷川的底气十足。 但第一次的攻击,平谷川发现,自己对地形地势的勘察和针对性部署,远远没有宋军做得充分。 虽然他的兵力占优,但面对山区崎岖不平的道路和处处山地高坡,兵力无法展开,尤其是骆驼山,宋军占据前后两个驼峰山头,就会封锁所有的进出之路,不用山炮轰击,单靠弓箭手,就能将平谷川的三千人的攻击队伍死死压制在山沟里,根本冲不上去。 至于奶峰岭,虽然有南北两条山路,但却被宋军火炮封锁得严严实实,宋军根本不用密集炮火,他们的二十门山炮,根据南北两条道路的难易程度,在南坡放了十二门,只在北坡放了八门,实际只有六门山炮轮流射击,就可以将日军的进攻限制得死死的。 平谷川也想绕路从后山发起突袭,不过,宋军就是从后山突袭夺取的两山高地,怎么会不防备呢? 顾小川的特战大队就是负责反渗透作战的,后山地势陡峭险峻,不利于大部队集团攻击,只能派遣小部队进行渗透。但面对顾小川的特战大队,日军根本连山脚都摸不到,就被杀得屁滚尿流。 通向两山的道路,已经尸横遍地,给日军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阴影,与其说是日军攻不动了,不如说是日军开始害怕了。 藤原善常看着手中的战报,脸色阴沉,但是眼前的正面战场,比平谷川的山后好不到哪里去。 日军已经开始被压缩阵地了,宋军开始反击,这才是藤原善常极度不理解的地方。 他又算了算,自己手中的兵力还是占有优势,平谷川的五万人,还有三万人;源田盛的十五万人,经过消耗,也还有七万多人;藤原景的左翼军团,损失不小,但也还有五万人,加上自己的中军,加起来还有十七八万人。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从战前的三十万大军,到目前不到二十万,这不到一天的时间,已经损失十二三万人,几乎和宋军人数等同。 但宋军的损失,据粗略统计,不到一万人,这还是加上昨天一天屯河集团军的损失。 藤原善常看看天,已经打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偏西,日军颇有一些强弩之末的态势,但宋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方都在这个战斗间隙在舔舐伤口,已经不可能停下战争的脚步,从宋军开始反击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藤原善常决定集中兵力,攻击宋军左翼,他要撕开一个口子,准备全军突围了。 藤原善常的决策,从战略上讲,是对的,保存实力,避免最大程度的损失,因为宋军战术火器厉害,这个时候,是要避其锋芒的。 但从战术角度来讲,他的选择却极为错误,这就是所谓的东撤不成转为西进,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没有明确的战术目标,最易引起底层军官士兵的困惑,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完成什么样的具体战术任务。 但他这边一动,徐庆马上判断出了藤原善常的作战意图,相继做出了战术调整,不等日军发起进攻,马修武的第一军反倒是开始反击了。 第759章 血色的落日 马修武的第一军,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掩护左翼的炮兵阵地。 所以,他的反击首先是将左翼的炮兵阵地前沿封堵了一个严严实实,一个两千人的步卒军阵,一个三千人的弓箭手方阵。 其余两万五千人中,中间布阵的精锐是一万步兵,两翼各有一个五千人的骑兵,还没有动用。 接到出击的命令,马修武命令中路的一万步卒扎住阵脚,命令左翼的五千重骑开始冲击源田盛的右翼。 五千对两万,也就是宋军敢这样打。 源田盛怒极反笑,呵呵呵,这是看不起我源田盛的部队吗?他下令源清一亲自带队,迎上宋军左翼骑兵第三团。 而源清一派出源田正,带领一万骑兵监视宋军右翼骑兵,也就是马修武的骑兵二团。 宋军这是第一次主动进攻,但是,打响第一枪的却是折知纲的炮团。 虽然炮膛过热,但训练有素的炮兵并不是没有处理这种问题的经验,大宋的炮兵师都是宝贝疙瘩,在训练上从来不小气,每一门炮都有极限数值,都是一发发炮弹打出来的,距离炸膛还远远没有达到。 经过及时处理,总算赶上了宋军的反击,如果反击战没有炮师的参加,折知纲回去怎么面对徐总指挥? 18磅炮的延伸射击让源清一集合起来的骑兵方阵一点防备也没有,眼看着十几道拉着青烟的开花弹准确地落在日军的骑兵队伍里,连续的爆炸让日军骑兵一下子阵脚大乱,日军的军马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近距离的爆炸所产生的的冲击,一下子炸散了,乱成一团,整齐密集的队形一下子就成了炸窝的马峰,四处逃窜。 三发急速射之后,第三团的重骑踩着炸点冲了上来,手中特制的宋刀闪烁着冷森森的寒芒,向日军狠狠地扫了上去。 日军骑兵虽然人多,但却被宋军的炮兵轰炸乱了队形,而宋军的骑兵却将紧凑的楔形阵发挥得淋漓尽致,热刀斩冻油一般,将日军的骑兵分割开来。 于是,穿插、分割、围歼……再分割、穿插、围歼…… 宋军重骑兵在各自的营长、连长的带领下,将演练过无数次的冲杀再一次在战场上呈现出来,每一个作战单元都有严格的划分,作战任务十分明确,就像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冲散源清一的这两万骑兵,最大程度杀伤敌军,最好能生擒敌将,乱其军心,杀其气势。 九营长李航和他的九营位于攻击集团的最外边,处于箭矢阵的左翼尖,主要任务是担任分割任务,将日军分割成一个个小集团,然后逐个歼灭。他们的侧后策应部队,是兄弟部队八营。 八营长苏哲和九营长李航,都是马修武的老部下,三团长马修文是马修武的兄弟,是在会宁战役时让马修武拎到部队参军的,几场战役下来,累积军功被报送到大名军事学院进修,毕业后被马修武要了回来,担任团长一职。 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样的情况,在宋军实在是太常见了。大宋帝国的军人待遇非常高,军队之中父子、兄弟、族人亲戚、形成了特色鲜明的军队构成成份。 日军被炮团的突袭炸开了锅,乱成一团,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进攻。事先的计划就要改变。 马修文发信号了。 李航脚跟轻磕胯下战马,骤然加速,右手的宋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指示身后的八营向右路包抄,自己带着九营席卷而上,擦着马修文团长闪出来的空隙,直插日军右翼,这既是包抄,也是阻断日军的后路。 马修文的战术变化非常明确,自己带着第七营和直属警卫连,吸引日军大部分兵力,为九营和八营的突袭创造机会。 因为他看到了日军指挥官的认军旗就在前面不远的山坡上,面对宋军的反扑,非但没有后撤,反倒是继续增兵战场右翼,意图突破宋军的防线,战略宋军炮兵阵地,摧毁宋军大炮。 一名穿着一副亮银色甲胄、头戴牛头盔甲的日军将领带着大约两千人的骑兵冲在了最前面,手中的武士刀明晃晃地高举着,一阵阵歇斯底里地嘶嚎声中,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 李航手中的宋刀挥动,带着人向右切出一条弧线,恰好将冲下来的日军暴露在后面的八营射程之中,无需信号,苏哲的第一支箭就是信号,八营手中的钢臂弓整齐地射出一轮箭雨之后,军旗前压,苏哲带着八营就迎了上去。 这一轮近两千支箭,给日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前面的骑兵倒下去的同时,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做出反应,人仰马翻,至少造成日军三百多人的伤亡。 关键是士气被压了下去。 李航知道八营长会领会自己的战术意图,在安塞大营,他们没少采用这种突变的战术变化,给对方先来一个下马威再说。 九营向旁边急闪,苏哲已经抽弓在手,心里虽然大骂李大脑袋不厚道,但手底下却丝毫不慢。唤作李航的九营,一样会这样处理,谁在后面,谁掩护,不存在争功不争功,一切为了胜利。 换句话说,八营在啃带刺的骨头,九营却冲上去喝肉汤。 心中的“不忿”化作对敌人的满腔怒火,苏哲眼中只有那个亮晶晶的日军将领,大吼一声:“这个银猴子是我的!” 手中宋刀归鞘,已经将身后背着的大枪擎在手中,高高举起之后,向前狠狠劈落。 身后的八营战士很有默契的已经换了兵器,手中的锥枪已经套上了铁钩环,阵型也迅速变换成三排,一个连一排,间隔五十米,开始了堵墙而进式的冲击。 很巧合的是,源清一的眼中,也盯上了冲在最前面的苏哲,因为他的坐骑正是一匹“甘草黄”,少有的良骏之一。 这匹马,或者说这批马,是赵构去年入冬之前,特意为安塞军事基地调拨的一批替换战马,足有三万匹,是西夏甘州马场、耽罗马场、高昌回鹘交河马场三大马场共同输送的,确保每一匹战马都是具有优良基因杂交后的下一代。 要是放在以前,像“甘草黄”这样的良骏,可轮不到营长这个级别,也就是庞化的饕餮军团以前担任模拟蓝军的对抗任务艰巨,这才有了一次性全部换装战马的机会,三万匹啊! 放在过去,即使是最精锐的整个西军,也超不过五千匹战马。整个北宋在丧失燕云十六州的前提下,根本没有机会得到大量优质的军马,面对大辽、西夏、大金的铁骑南下,只有接纳城下之盟,来维持短暂的平衡。 曾经赫赫有名的岳家军,也是在袭击伪帝刘豫之后,得到了金国送给刘豫的近一万匹战马,才组建了赫赫有名的“背嵬军”,即使这样,“背嵬军”当时也只有八千骑兵,但已经是当时大宋最精锐的部队。 可见军马对一个国家、一支军队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 现在的大宋帝国,最不缺的就是军马。才能组建一支又一支铁血重骑,开疆拓土,征战天下。 甘草黄汗津津的身子,在夕阳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霞光万道。 这让源清一得到这匹马的心思更加急迫,但他知道,要想得到心仪的战马,必须先得将宋将杀死才行。 他对自己的刀法很自信,对身后的两千亲卫军也很有信心。虽然被宋军的拦阻射击射翻了几百人,但主力还在,对宋军依然能够形成兵力优势,自己的亲卫军也是百战老兵,更是领主拿银子喂出来的死士,源清一势必要为自己的主将源田盛拿下头功。 自己的家老当了多年了,再往上,就是大名,这可是有封疆的权利的,一个大名,就是一方雄主啊。 这需要军功,很大的军功。 日军居高临下,冲击力十足。但宋军重骑堵墙而进,虽然不快,但排成一排的重骑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纵使日军速度很快,但面对将锥枪牢牢套在铁钩上的重骑兵,日军眼睛里只有一片片如林的枪尖。 源清一的战马冲上去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太刀,离着宋军还远着呢,但宋军的锥枪冷森森的枪头已经戳在日军的身上,锋利的钢制枪头加上三棱刺的设计,一枪扎上去,至少能穿透三名日军。 换句话说,每一杆锥枪都像是一串糖葫芦。 弃枪拔刀,宋军丝毫没有犹豫,但枪尖上传来明显的钝感的时候,训练有素的宋军重骑几乎是在同时拔出马背上挂着的宋刀,反手一抹一撩,日军开膛破肚。 源清一的反应还是够快,在躲过甘草黄上面的宋军恶狠狠的突刺的时候,双方已经错了过去。 来不及对自己的姿势感到一丝惭愧,源清一手中的太刀已经扫上对面的宋军身体,凭借刀锋传来的感应,应该是切开了对方的铠甲,形成了伤害,切入肉体的感觉,对于一名武士来说是最敏感的。 三连长陶万春感觉到肋下一凉,随后一阵彻骨的疼痛席卷上来。感觉到身上的复合铠甲松了,应该是被切开了一个口子,或许正巧划在缝隙中,这种概率是极小的,但却被他碰上了。 来不及重新查看,索性将身上的铠甲一把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一层软甲,反倒是轻松了许多,现在也就顾不上什么防护了,眼睛里只有日军的骑兵。 陶万春一身轻松,少了羁绊,反倒是把一柄宋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抹、扫、撩、挑”全部是轻手法,绝少看到宋军会大喊大叫狠狠劈落的姿势。无论是重骑还是轻骑,都是这些小巧灵活的轻手法,骑兵喜欢称之为“毒蛇之吻”。 单刀看手,同样适合骑兵手中的宋刀。“抹、扫、撩、挑”四字诀,却是集宋军中使刀名家之大成者所创,刀法四字诀,练习起来既简单又实用。 骑兵的宋刀还是有别于步卒的宋刀,更厚重的刀背赋予了更锋利的刀刃,减少了刺的功能,这是和步卒的宋刀最大的区别,同时还增加了护手和缠带,增加了快速动作中的防护功能和防止宋刀跌落的可能。 大宋帝国的军工厂,把每一件兵器的功能打造到了极致。 陶万春满脸是血,那是敌人的血溅上去的,血里呼啦的看上去甚是吓人。流进眼里的血让他的视野里一片血红色,在这片血红色里,他一直在寻找扫了自己一刀的那名日军“银猴子”将领。 找到了! 陶万春咬着牙,脚下轻磕坐骑,斜插直上,奔着源清一就杀了过去。自己驰骋沙场多年,第一次挂彩,还是伤在小日本刀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这个场子,老子必须找回来! 第760章 千里大溃败 源清一在寻找“甘草黄”苏哲,而陶万春充满血色的眼睛却只有那位“牛头银猴子”。 源清一是源氏一刀流流主源兆兴的三大弟子之一,绰号“一刀清”。一刀流能够跻身三大流派之一,自有其存在的道理。 一刀流的刀法主张简单实用,没有花里胡哨的各种所谓的技法。源兆兴本是武学大家,在自己手里,重新对一刀流进行整合简化,前后只有九式,“起手式”“顺手式”“逆手式”“正手式”“反手式”“入刀式”“拖刀式”“走刀式”“死刀式”,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九式,让平刀流将另外一支流派横刀流硬生生挤出了三甲,让一刀流在日本三大流派中站稳一席之地。 如果仔细观摩,会发现一刀流的许多理念,倒是和宋刀的这个四字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源清一正左顾右盼之间,一员宋将却从阵中杀出,从路线上看,应该是直冲着自己来的。 看不到甘草黄,源清一有些失落和愤怒,眼睛盯着冲上来的宋军将领,一身黄铜甲,肩吞三颗火焰星,这是一名宋军的上尉,相当于日军的足轻大将,一名百夫长而已。 一种深深的羞辱感渗透自己的全身,源清一恼羞成怒的同时,却没有冲昏头脑,他手中太刀闪烁寒芒,一招“顺手式”,顺着宋军冲来势道,顺势抹了上去。 陶万春没想到这牛头银猴子下手如此之快,借着战马的冲击速度,这一下是又快又狠,看来不少宋军和自己一样,在这银猴子手底下吃了大亏。 在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教官们都是如此说。 陶万春作为第一批进驻安塞大营的驻训部队,接受的是龙卫教导团的训导,这帮魔鬼训练出来的,不是魔鬼也是厉鬼。 陶万春脚下轻磕战马,胯下大青马早已明白主人的心思,没有向外躲避,反倒是向内一个轻跳,主人就是喜欢以硬碰硬,倒是满对自己的口味。 陶万春手中宋刀宽身厚脊直体,上面精美的云纹暗示着这是一柄质地精良的杀敌利器。 源清一的顺刀势和宋军的抹字诀类似,但远没有宋军抹字诀的变化莫测。陶万春充分利用自己手中的兵器比日本人长的优势,刀交左手,同样已经反抹,却是冲着战马去的。 陶万春是左撇子,手中的宋刀比太刀长三寸,陶万春身高比源清一高一头,意味着臂长也长出一支手掌的距离,加上大青马有意识靠近,这些因素,源清一没有算,但陶万春可是算计得清清楚楚。 所以,不等源清一手中的太刀顺刀势完成动作,胯下战马已经被陶万春做了开胸术,一个马失前蹄,将源清一狠狠抛射出去,在离开马鞍的瞬间,源清一觉得背心吃痛,随即耳边传来以及沉闷的声音,接着眼前一黑,在感受到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搅动了一把之后,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随着主将落马生死未卜,宋军犀利的穿插无处不在,日军开始陷入混乱之中。源清一的亲卫红着眼往上冲要救回主将,而其他日军则心惊胆寒一个劲地后缩,战场就出现诡异的一幕,两股日军截然相反的路线,让源清一的亲军陷入宋军的包围之中。 源清一的亲卫之所以称之为精锐,在宋军眼里,无非是多了一件胸甲和头盔而已,不过,宋军可看不上这些破烂货,除了一些高级将领的铠甲做工精致以外,大多数的护甲还是以纸甲为主,也有少部分棉甲,整体防护性能远远不如宋军初期的陶瓷铠甲,更不要说现在的板甲和陶瓷组成的复合铠甲。 饕餮军团不怵的就是这种小集团的厮杀,因为他们的三三军阵运用的极为娴熟,其变化也是变幻莫测,几种阵型的转换都是信手拈来,班长、排长、连长手里都有俗称小喇叭的小军号,各种急促短暂的号音代表着各种战术信号。 所以,日军听着战场上此起彼伏的号声一头雾水,但宋军却能根据各级号音来迅速调整战术部署,已达到战役目的。 正如现在,陶万春急促的号声,传达出向我部靠拢的信号,他的连队正面抗住了源清一一千多人的进攻,已经陷入胶着,凭借他一个连,是吃不下这一千多人的,需要支援。 很快,距离最近的八营另外两个连已经迅速向以三连为战斗核心区域穿插靠拢,这可不是简单的靠过来就行了。两个连的连长通过小号联系,干脆放弃右翼,直接从战场的最西边一刀切进来,先将陶万春的左翼威胁消除掉再说。 另外一个连是九营的一连,被李航留在最后打掩护,这个一连打仗鸡贼得很,要不然也不会让李航放在最后,一般作为一连,都是拳头连队,唯独李航九营一连,是个另类,连长聂靖是个胖子,祖籍山西,商贾世家,最是精于算计,整天眯缝着个眼,如果脱去军装换上便服,笑眯眯地开口闭口“干甚……干甚?”活脱脱一个商人模样。 可你要是觉得他是个人畜无害的善人可就错了,这家伙一上战场,眯缝的眼里透着无尽的杀气,每次对抗,他的连队战损最小,战果最大。聂靖骨子里就透着一种精明,正如商场角逐,下手“快准狠”,谁也比不上。 通过信号,陶万春调动八营的另外两个连突袭日军右翼,吸引日军注意力,源清一虽然生死不明,但手下部将、侍大将都是战场老将,不会出现群龙无主的现象,早有部将接过指挥权,指挥亲卫前去营救自己的主帅。 但这样就将这一队日军完全在战场上孤立出来,对于瞬间出现的这个战机,处于战场核心的陶万春敏锐地捕捉到了,才不顾自己一名小连长的身份,吹响了向我靠拢的信号。 聂靖比陶万春还要早一点点看到而来这个时机,不过他的连队的位置并不是最好的,一是需要调动的连队更多,而是距离稍远。眼看战机稍纵即逝,这个时候,陶万春的军号及时吹响了。 “这小子,真是贼甚了!比老子都贼。”聂靖狠狠挥了一下拳头,还是坚定地执行了陶万春的命令,战机稍纵即逝,陶万春的计划,是最好的。 前面都是疑兵,真正的杀招却是自己的一连,这是对他们的信任,也是陶万春他们的三个连做出的最大牺牲,因为他们承受了日军大部分的冲击。 一连的任务,是趁着日军的注意力都在西边左翼,他会带着自己的连队,在日军的屁股上狠狠切上一刀,将日军的退路完全封死。 还别说,聂靖的这一刀真是狠,足足切下来日军三百多人,他的三排四十多人拼死拦住日军回援的大部,为另外三个排全歼日军争取机会。 聂靖的部下擅长马上使用单钩锥枪,据说每天在马上的直刺训练都在两个时辰以上,一连的战士腰都比其他连队粗一圈。 聂靖要求,只求第一刺让对方丧失战斗力就行,并不要求一枪封喉,那是枪术高手的技术,不是他的士兵必须学会的,同样的直刺,刺中胸膛的几率要远远大于咽喉。 聂靖有自己的算计,大宋马上锥枪都是丈二单钩,枪头增加了一个倒勾,强化了回钩功能,突刺的效果会大大增强,只要将日军刺落马下,三棱枪头的血槽会很快放完日军身体的鲜血。 所以,一连三排四十多条长枪组成的枪阵,三段式的攒刺,硬生生将一百多日军拦在包围圈之外,但也是岌岌可危,因为他们的胳膊已经开始抽搐了。 不过,身后的小喇叭“嘟嘟嘟”吹响的时候,三排长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拎起胸前的小喇叭,急促吹响三连音,三排的战士唰地一下将阵型散开,其余三个排的士兵已经成品字形从缺口处冲了出去,丈二单钩的枪尖上,滴滴答答地滴着鲜血,在冲击的路上撒出一道道血线。 三排长手中长枪举起,全排兜底,一个棱形阵再次冲向了残酷的战场。 就这样,聂靖的一连就像伺机在黑暗中的一条毒蛇,每一次的獠牙外露,必定会带走一百多条日军的性命。 陶万春和聂靖,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每当陶万春感到极为吃力的时候,聂靖的长枪阵就会救命一般出现在日军的背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得就是聂靖这条毒蛇随时吐出来的带毒牙的致命一击。 当最后一名部将捂着自己的胸口跌落马下的时候,聂靖抽回手中长枪,略微颤抖的胳膊将长枪顺在马前,一道血线滴在地上,地上已经被血浸透了,成了血滩。 两千亲军悉数被歼灭,源清一被活捉,日军对宋军左翼的攻击被宋军彻底粉碎,顺带着还搭上一员高级将领。 但八营和九营的攻击力也到了强弩之末,无力再攻。 不等陶万春发出信号,就听见后方传来军号声音,他们要回撤了,徐总指挥的最后一击开始了。 饕餮军团打了一天了,以寡击众,再打下去,就全凭一口气了。 徐庆还有后手,赵泰的屯河集团军已经休息了一天了,左右大营各有五千精锐就像被关在笼子里饿了一天的猛虎,是该放出来的时候了。 当赵泰和赵颜亲自带领这一个万人重骑出现在战场的时候,藤原善常感觉到逐渐西坠的金乌就像自己的三十万大军一样,正一点点消失在筑波山的背后。 第761章 大战帷幕落 藤原善常发起的最后一波决死攻击被赵泰和赵颜联手击破,藤原善常被生擒活捉。 最后的任务,是屯河集团军的第二梯队上去抓俘虏,对于已经吓破胆的日军来说,放下手中的武器,就如同放下心中的一块巨石。 他们根本就跑不动了,就不要说拿起刀枪抵抗。或者说,放弃抵抗,是他们心中最迫切的愿望。 藤原善常、藤原景、平谷川、源田盛、源弘光、源清一、脚本义隆、平江大措等高级将领全部投降,没有一个血战到底的,这个时候的武士,还没有后来的武士道那一说,打不过就投降,任何政权的更迭,他们这些人都是统治者离不开的执行者。 越是高官,越是珍惜自己的生命。 但是三十万大军却损失惨重,战死一半,轻重伤员四万多人,被俘近十万人。 徐庆连夜将左、右大营腾出来作为战俘营,屯河集团军赵山军长被任命为战俘营基地司令,率领本部人马开始俘虏的甄别、分队、培训等事宜,徐庆总指挥明确指示赵泰,要在这十万俘虏里面,精选三万精兵备用,可没有说这是大帅的命令。 宋军优待俘虏可不是嘴上说说,只要是真心归顺,待遇还是有的。比如平谷川,两次战役都被宋军打得没了脾气,最后是让顾小川生擒活捉,连自己引以为荣的平刀流的刀法,在顾小川手底下也不过五六个回合之功而已。 但平谷川输得并不冤,顾小川毕业于东京特种指挥学院,是第二期的高材生,也是为数不多的以满分成绩毕业的学员之一。这所学院的现任院长是龙二中将,第一任的院长是赵构。 这个学院里面的格斗教官,随便拉出来一位,就是整个大宋帝国某一个领域的顶尖高手。况且,飞龙卫也有定期进入学员进修,他们的身份,既是学员,也同时担任教官。 顾小川以一柄龙刃,和“龙刀九杀”,以短破长,大破平谷川平刀流刀法,第五招“卧龙刀”使出,让平谷川手腕受伤弃刀认输。 不过,顾小川可没有下狠手,平谷川只是划破了皮肉,没有伤到筋骨,再入肉一分,平谷川的右手就废了,什么平刀流弯刀流,让你什么也流不动。 平谷川是讨逆大将军,身份特殊,顾小川自然手下留有分寸,可不敢坏了徐总指挥的大事。平氏家族的家主平忠盛已经归附大宋,平谷川位高权重,如果死心塌地为大宋效力,赵构以后的日本特管区就会顺利得多。 三大家族,起码都有重量级人物投降大宋,这对第三阶段的战役会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平谷川既然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臣服于顾小川,按照他们日本武士的规矩,他应该是顾小川的奴隶才是。自然是顾小川说什么,他做什么。比如顾小川奉赵山的命令,说服他当战俘营的日军总队长,平谷川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下来。 徐庆和藤原善常的见面,颇具戏剧性。 藤原善常是日本内大臣,是仅次于左右两大臣的日本政坛四号人物,左大臣藤原弘毅和自己同为藤原家族重要元老,源氏一组的最大话语权掌握在右大臣源兆兴手中,但自己却是藤原家主藤原忠通的幕僚长,这个身份,足以让藤原善常高高在上。 徐庆现在的职务最高不过是北道战区参谋长,同时兼逆鳞军军长,不过现在可是前敌总指挥,从这个角度讲,比藤原善常的职位还高。藤原善常只负责关中战事,而徐庆可是有权利指挥东西两线战事的,关键时刻,就连大帅的两营一卫也要听从徐庆的指挥。 藤原善常是在收到平谷川被俘的消息之后,竖起了白旗。 后路被截断,大将被俘。正面战场源清一生死未卜;脚本义隆和平江大措早已挥刀准备亲自上阵了;藤原景两次冲击无果,已经负伤;其他将领多有带伤,关键是,士兵的士气低落,已经形不成有效的抵抗,命令已经大打折扣,落实不到基层,整个日军就像病入膏肓的重病之人,对外界的刺激,几乎没有了任何反应。 关键是,藤原景伤势严重,一但有个三长两短,藤原忠通摄关大人那里可无法交代。 所以,当赵泰的重骑兵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藤原善常善于算计的心算了算,还是算了吧,别打了,就当为摄关大人留一些元气吧。 但是等藤原善常看到战场上徐庆一张年轻的脸庞的时候,再看看徐庆身着中将金甲的魁梧身躯,以及后面跟随的警卫排的一队虎师狼兵,心里面咯噔一下,在确定徐庆的真实身份之后,藤原善常的心里面开始翻江倒海了。 为什么宋军相当于日本守护代级别的将领,如此的年轻。 徐庆的前敌指挥部很简单,但不简陋。 这种西夏特有的白毡军帐数量极少,但对于赵构来说,像徐庆这样的前敌总指挥,还是有资格拥有的。 冬暖夏凉,保温效果和隔音效果极好,又足够宽敞,安装拆卸非常方便,地上铺的是吐蕃特管区进贡的地毯,踩在上面软乎乎的,没有丝毫的寒气湿气,别的不说,单是地上铺的地毯,就价格不菲。 藤原善常看到大帐内的“关中战役军事作战敌我态势示意图”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输得也不太冤,可当他看到大帐中间特意为他掀起来蒙布露出的军事木图沙盘后,居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上面,显示双方兵力将领的双色木偶和颇具立体感的沙盘全景,就是一个缩小了的关中战场示意图,一切做得是那么惟妙惟肖,包括他自己的中军位置、双方兵力部署、战役阶段示意、双方人马调动小旗……一切都是那么直观、逼真、活灵活现。 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这需要大量的前期侦察、地图测绘、信息反馈、命令渠道等等,即使是这个沙盘的木工制作,也是精品。 而自己,虽然指挥着三十万大军,但却连一张像样的军事地图也没有,唯一一份地图,还是手绘的极为粗糙的行政区域图,和大宋前敌总指挥大帐里面的军事地图根本无法相比。 藤原善常只问了一句:“总指挥阁下,这份地图和这件木图,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徐庆笑道:“地图的制作,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开始,信息来源恕我无可奉告。不过这架木图,是我的参谋作战部花了两天的时间做出来的。” 藤原善常又问道:“阁下,请您告诉我,宋军这次战役投入了多少兵力?” 徐庆笑道:“关中战场,计有屯河集团军三万五千人,饕餮军团十万人,包括一个炮兵师。另外,为了策应关中战场,西线投入了一个军团、一个海军陆战军,北部战线投入了一个加强团,大约四千人;还有大约两个军的预备队在房总半岛随时待命。全部兵力合计大约二十万人。怎么样,你输得不冤吧?” “两线牵制,中心开花,示敌以弱,聚而歼之。善常自诩算计无双,却不料处处被你们算计,真是天大的讽刺!徐将军,藤原善常心服口服,愿真心归顺大宋,还请将军向大宋帝国皇帝陛下转达善常的善意。” 藤原善常有些心灰意冷,起初的勃勃雄心已经化为乌有,自己的三十万大军硬生生让人家十万之众打得心惊胆战,战力全无,手下十大将领死的死抓的抓降的降,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这个徐总指挥看上去年轻,但却待人和气,看样子也是好说话的主,应该不会为难自己。至于摄关大人哪里,只好随他而去,自己也算是尽力了,只是希望不要连累自己的家人。 心里面想通了,藤原善常自然非常配合徐庆的工作,这可是十万俘虏大军,也是大宋军队成建制第一次俘虏这么多敌军,如何处理,成为一道新问题摆在徐庆的面前。 徐庆的前敌总指挥大帐,一道道命令接连发出。 先是向大帅行营做战役总结汇报;二是迅速成立战俘营管理机构,这已经开始运转了,在给大帅的报告中已经提到。三是迅速整编俘虏,甄别出三万人来,这件工作,离开这些高级将领还真不行,时间短任务重,需要熟悉日军的将领配合。 最后就是要如何将整个收复的关中平原和房总半岛整合出一个前进特区来,西线和大帅对平安京形成夹击之势,东线开始筹划进军北海道,完成对整个日本北方地区的占领。 日本特管区已经成立,徐庆要为特区政府献上一份自己的厚礼。 “好!很好!!非常好!!!”赵构接到徐庆关中战场的报告,禁不住大声赞好。 赵湛也是兴奋不已,徐庆在东线,自己在西线,一个总指挥,一个副总指挥,一个是主战场,一个是策应战场,都打得有声有色,让日军真假难辨。 抛开东线主战场不说,西线战场的牵制作战,显示出了赵湛细腻高潮的战术指导思想。 他先是让岳云带领朵力团外加一个由表现较好、训练成绩突出的降兵营组成一个加强团,先后攻下了丹波高地最南边的爱宕、比奴两地,这是京都盆地的北大门啊。 尹绛的玄鸟军团第一军登陆大阪湾,做出攻击前进的态势,兵锋直指战略重地大阪。 这一招,吓得藤原忠通急忙命令源兆兴挥兵北上,堵住这道口子。又命令藤原弘毅挤出来一部分兵力,加强大阪守军的力量。 如果宋军调集大军顺着这一南一北两道口子形成钳形攻势,京都小平原可挡不住宋军的重骑突击。 这样一来,京都府的外围兵力已经被调空,如果藤原忠通想救援关中战场,只有调左大臣藤原弘毅的皇室近卫军团前往,不要说两皇不同意,就是藤原忠通也不会同意。 赵湛只是轻微发力,就已经让西线四处狼烟,让藤原忠通攥着近二十万大军一动不敢动。 赵湛和徐庆联手,上演了一处声西击东的好戏。 第762章 昏倒崔敏姬 赵湛和徐庆联手,上演了一出声西击东的好戏。 随着关中战役的胜利结束,赵构命令徐庆开始筹划第三阶段战役——平安京战役。 这是对日本最后的一战,赵构给出的指示是“先礼后兵”。 换句话说,能促使藤原忠通投降,就不采取军事行动。 这一次,赵湛主动请缨,要去会会藤原忠通。 赵构的行营还在出云城,只不过重新找了一个地方,平忠盛已经归顺,威武堂赵构便归还给了平忠盛,他的北面平刀流威武堂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新地址是出云城主平景隆的一座私人山庄,愿意奉献出来作为赵构的行宫。 这是一处依山傍海的庄园,面积很大,龙一一眼就“喜欢”上了,为啥?安保最省心啊! 庄园建在山上,三面环海,只有一条盘山道路通往庄园大门。将山后悬崖峭壁通往山顶的棱线处挂三米高的两层铁丝网,再埋上一圈地火(地雷的爱称),就会将后山全部封死。 但龙一知道,必要的巡逻还是要有的,但已经省心不少了,这样一来,防守的重心就可以放在正面,这个庄园虽然是三进式院落,但却是阶梯式的,二进院落庭院中有一个小水池,围绕着这个水池建了一个小花园,还有一个凉亭,站在游廊上,就能远眺大海。 赵构难得看到龙一这么兴高采烈地向自己推荐这所庄园,也是好奇,就在高进、赵湛、岳云、韩新生、曾乙等人的陪同下,来看看这个让龙一都忍不住大理推荐的庄园。 一路上,赵构从安保的角度来看,龙一的眼光的确不错,可当进入庄园的时候,赵构也不由得为之心动,真正的海景房啊,还是阶梯型的别墅风格。 日本人打仗不行,可这贪图享乐的风气,却是十足十。 于是这里就成了赵构的又一座行宫“望海居”。 赵湛带领岳云等人,将望海居进行了扩建和功能划分,而高进好龙一则带领飞龙卫将望海居的四周进行了地形地势勘探,做了明确的安保责任划分,所有的进驻条件都达到了,才让赵构入住。 望海居不是一座单独的建筑,而是扩建成了一片建筑群,新建的左右两个院落,外观看上去和一般的日本民居没有什么两样,里面的建筑装饰布局却明显带有大宋风格,这是曹平正的建议,曹平正在流求岛前几年都在搞基建,对于这些,可以说是行家里面的行家, 左面的建筑群是大帅行营里的政务机构,参谋部、作战部、通讯部等部门;右面的建筑群则是飞龙卫里面最精锐的隐龙部队,只有一百人左右,部队长是龙五。 而其他飞龙卫则将半山腰的仓库直接改建成大营驻扎,负责人是龙七。不过,一个隐藏的炮兵阵地始终将黑洞洞的炮口对着上山的唯一一条通道。 赵新和赵生的暴风和烈火两营,则驻扎在山脚,封锁了所有通道,设置了禁区区域和三道岗哨。另外,在方圆三里范围内,还有黑龙卫的潜伏哨,负责消灭渗透者。 山脚、山腰、山顶,各区域都安排了警戒巡逻队,各自负责自己的那一段区域,第一时间没有回答口令的可疑分子,都会被立刻射杀。 曹平正和平忠盛带着十名护卫来到山下,随行的,居然还有一名女子,正是耽罗济州岛特管区总督崔敏姬,她是来汇报工作的。 在距离山下第一道岗哨百米处,曹平正和平忠盛、崔敏姬就下了马,将马匹交给侍卫看管,这里就有一个接待站,专门负责接待各级官员的随从和马匹,并做初步检查。 虽然接到了通知,但是必要的检查还是严格的。确认无误后,一辆绝影车就是他们的代步工具,而负责驾驶车辆的,则换成了飞龙卫。 曹平正眯着眼在小憩,而平忠盛却非常好奇和吃惊地左顾右盼,曹平正赶紧制止,他不懂规矩,但曹平正知道啊。进了大帅行营,你这样左看看右看看,马上会被请到龙七哪里“喝茶”的。 崔敏姬一直低着头,用纱巾遮着脸,她可不是第一次来大帅行营,这里面的道道门清。 大门口迎接他们的是赵湛,曹平正可不敢托大,赵湛是敕封的德惠郡王、随军参议长,至于前太子的身份,早已没有人再提,但毕竟曾经有过。 赵构在望海居的会客厅接见了三人。 曹平正今天主要是汇报特管区第一阶段工作,这才几天,这位模范总督就显得有些憔悴,那是真累。 即使是平忠盛,也瘦了一圈,但看上去却显得更加精神一些。那是真学到了真金白银的东西,也越来越明白,日本和大宋帝国的差距,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崔敏姬的脸色不太还,赵构将整个大军的后勤供应全都压到她一个弱女子的肩上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纳闷和不解,但可不敢乱说。 事实证明,崔敏姬非常胜任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可是近三十万大军的后勤供应。赵构说过,大宋境内是吴喜的事情,海上是韩世忠的事情,上了岸,就是崔敏姬的事情。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板子自然会敲到谁的身上,责任划分十分清楚。 松江、大阪湾、东京湾三个军港码头是物资转运的三大基地,每天海量的物资从釜山港和石罕城军港通过海军的运输舰运送过来,光是交接就是一项重要的工作,马虎不得,一件物资也不能出错。 崔敏姬从济州岛过来的时候,就带了自己的一套人马,刚开始专门负责的是军马的保障供应。但崔敏姬是个懂事的主儿,她的济州岛本就是一个大马场,伺候马不在话下,顺带着,崔敏姬就帮着分管后勤的吴进孝干一些其他的事情,一来二去,吴进孝这个后勤部长,干脆当了甩手掌柜,将权利全部交给崔敏姬,让她折腾去。 你以为赵构将吴进孝编入大帅行营,就是喂马?那可是大材小用了,赵构直接让他负责整个后勤辎重事宜,一度让吴进孝颇有些力不从心。 却没想到,崔敏姬将整个后勤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刚强起来,丝毫不输于任何男人,就连吴进孝都佩服,一个劲儿在赵构跟前推荐,这才有了有了赵构的首肯,直接任命崔敏姬接替后勤部长一职。 听完曹平正的汇报,赵构点点头,说道:“筱德辛苦了,回去替我问候总督府的全体公职人员和辅助杂役,对他们的差事,表示肯定和表彰。” 曹平正急忙揖礼道:“谢陛下嘉勉,我一定带到。” “筱德,你也不要着急,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急不得,有些事情缓不得。日本特管区刚刚成立,前几天徐庆又将关中之地给圈了进去,他现在正带着饕餮军团和屯河军团一路北上北海道,说是半个月将北海道送给你,这件事缓不得。 可是你的特管区摊子越摊越大,制度建设和队伍建设要同步进行,这件事又急不得,新政策的推行,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尤其是土地政策,一定要想好了、做好了,再慢慢推进,一但铺开,就不能朝令夕改,这是原则和大局,你这个总督要掌握火候的。”赵构还是一副谆谆善诱、语重心长的态度。 这让一旁的平忠盛还是不太适应。因为在日本,不论是天皇还是上皇,乃或是法皇,都不可能对下属用这种语气说话,即使是天皇对摄关藤原忠通,也还是有着皇室高高在上的态度,尽管这些都是虚的。 “平大人这些日子也是辛苦,听筱德说,你每天只睡三个时辰,那怎么行,身体会吃不消的。还是要注意身体,只有一个好身体,才能更好地为特管区服务。”赵构转向平忠盛,笑着说道。 平忠盛急忙起身,操着流利的汉语说道:“忠盛不敢当,这些都是分内之事,还是曹总督辛苦,每天都看到曹总督的房间,烛火经常是通宵达旦,让人敬佩。” 赵构笑道:“你们总督府风清气正,讲团结,很好。筱德,还是那句话,要劳逸结合,日本特管区,是需要长治的,不可操之过急。” 曹平正急忙回道:“是,微臣谨记。” 赵构又转向崔敏姬,来到她的身边,赞叹道:“崔部长给了我一个惊喜啊!开战一个多月以来,三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一天也没有断过,一个账目也没有错过,一个投诉也没有接到过,崔部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耽罗特区管理得井井有条,这军事后勤也做得扎实高效,不简单,不简单!” 对崔敏姬,赵构也是不吝赞美之词,崔敏姬的能力,的确让赵构刮目相看。 听到赵构如此夸赞,崔敏姬急忙起身,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兴奋,身子有些颤抖,低着头,白皙的天鹅颈让所有人不敢直视,只听崔敏姬柔柔的声音道:“敏姬……” 还不等说完,眼前一黑,一头就栽了下去。 旁边的赵构眼疾手快,一把将崔敏姬抱住,才没有让她跌倒在地,大帐里响起赵构急促的喊声:“来人,让曾乙赶快过来!” 第763章 难道是宿命 “没什么大碍,是累的。气血不畅,加上女人天生阳气不足,这个地方海风又吹得厉害,容易邪风入侵。” 曾乙将最后一根金针拔出,擦拭着说道。 “对对对,前些日子关中大战在即,崔部长每天都在东京湾盯着,没白天没黑夜的,真是辛苦之极。”赶过来的吴进孝有些不好意思,这差事,本来应该是他的。 “女性本弱,为国则刚,让人敬佩。回去总督府好好宣传一下崔部长的事迹。”难得连拼命三郎曹平正也不吝赞美之词。 赵构脸色却有些不好,他心里有些自责。本来想着崔敏姬知难而退,他也顺水推舟让她回去,前线打仗这事,还是男人的事情,没有必要让一名女子参与进来,大宋帝国的男人还没有到让女人上前线的地步。 赵构好像完全忘了还是自己亲自下令让凤凰军团上的战场。 其实,他是觉得让崔敏姬这样一个耽罗特管区总督来当一名主官后勤的司令,有些不合适,好歹也是一区总督,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政绩却丝毫不输于大宋行政区其他路督,这样一位亲自表彰过的总督,在这里却实打实给自己当起后勤司令,会不会让其他人特别是像大理、吐蕃等特管区总督心里有什么想法。 “进孝,这两天,你接手后勤保障部。崔部长带过来的特区人员,按照崔部长以前的安排,在后勤部安置好。”赵构开口道。 “是!”吴进孝急忙答应。 “曾乙,你担任崔部长恢复治疗小组组长,我让潘贤协助你。”赵构继续命令道。 “是!”曾乙是大帅府医务参议,可潘贤现在是新成立的总督府医疗卫生部部长,而曾乙和潘贤的组合,按照大帅行营体制,是大帅级别的医护小组了。平时,大帅的医疗保障,曾乙的医护组就足够了。 “赵湛,你去崔部长哪里,挑选几个伺候的勤务兵过来,负责这几天照顾崔部长的衣食起居,要仔细甄别。” “是,我马上就去。”赵湛急忙答应。 “我和你一块去。”吴进孝急忙说道。 赵构点点头,吴进孝和赵湛一起去,还真是合适,许多事情都一并解决了。 “新生,你告诉龙七,在三院安排三间房屋,作为崔部长的住所,要舒适。”韩新生负责整个望海居的后勤保障,这一块归他管。 “是!”韩新生敬礼后急忙出去安排。 看着躺在大帅卧室里的崔敏姬,大家心里都在想另外一个问题:“虽说事急从权,但能睡在大帅床上的女人,以后的身份如何界定?” 崔敏姬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面已经张灯。 身上盖着一件薄被子,很温暖,一丝淡淡的气味让她心里有些慌乱,这是男人的气息,她虽然还是处子之身,但对于男人的气息,还是很敏感的。 她略微抬起身子,头还是有些晕,身子也还有些软,但头脑清醒了很多,只记得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有回答赵构的问话,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最后的感觉好像有人抱住了自己,没有让自己摔倒,离得最近的人就是赵构,应该是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抱住了自己,其他人没有这个反应,也做不到,也不敢做。 “你醒啦?感觉好些没有?”一个男人略带磁性的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崔敏姬顺着声音望去,有些昏黄的火烛透过灯罩,映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从声音判断,应该是赵构,也只能是赵构。 赵构从书案后转过来,来到床前,看着支撑着半个身子的崔敏姬,长发披肩,颈肩半露,在昏黄的光晕下,散发出一种让男人怦然心动旖旎的春光。 赵构很快将视线转移到了门口,叫道:“来人,让曾乙进来。” 门外有人答应着,不一会儿,曾乙拎着他的药箱子走了进来,先向赵构敬礼,然后来到床前,开始为崔敏姬号脉。 “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伤了元气,好在没有伤及根本,但目前不易移动。我开一剂方子,用药调养一段时间,佐以休养,不出半个月,就能康复。只是需要静养,不能再劳累操心,这个病第一次一定要除根,否则终生会反复,后患无穷。” 曾乙放下手,向赵构禀报道,随后走到旁边小几上开始写药方。 赵构再次来到床前,崔敏姬急忙要起身,却被赵构制止,说道:“不要起来,安心躺下。崔部长,你是被累坏的,我很自责和心疼。传了出去,大宋帝国的皇帝居然把臣子累得昏了过去,属实不应该。这些日子,你安心养病,就是天坍塌下来,你也不要操心。你身边的侍女,一会儿就会过来,后院专门为你准备了养病的地方,任何人不许打搅。差事已经让吴进孝接手了,你的任务,就是把身子养好,我需要你……哦,大宋帝国需要你!” 赵构是真心流露,因为心里面却是有些愧疚。可在崔敏姬耳朵里,却是满满的情义,不仅仅是大宋帝国皇帝、大帅的情义,还有一丝男人对女人的情义,她是听出来了,但赵构未必感觉的到。 “陛下,还是敏姬不好,君前失仪,是为大罪,请陛下宽恕。”崔敏姬柔柔的声音,很好听。 “不怪你,什么失仪?你是我们的大功臣,不仅仅是各个军团长,就连曹总督,都对你赞不绝口,你的事迹,是要见报宣传的。”赵构笑道,在宽慰崔敏姬。 崔敏姬心口一热,眼中发红,几乎泪下。赵构的这份评价,是对崔敏姬最好的一剂良药。 正说着话,门外报告声中,赵湛带着四名侍女走了进来,正是崔敏姬从总督府带出来的亲卫侍女,既是她的警卫员,也是她的勤务兵。 崔敏姬看到这四人,正是她最亲近的四人,也是各方面最优秀的四人,说明赵湛的甄别工作很扎实。 这是大帅行营,任何一个人进来,都是要查一个底朝天的。赵湛负责此事,深感责任重大,不仅仅是他,就连高进、龙一、龙七都担着责任。 “赵湛,安排她们开始轮班伺候,方才曾乙说了,现在不易移动,今天就在这里静养。告诉顾巧巧,为崔部长做营养餐,曾乙安排人抓药煎药,告诉龙一,执行二号警卫计划。” 赵构有条不紊安排下去,二号计划,就是赵构要在二号寝室就寝,因为一号寝室让给崔敏姬了。 “我亲自去抓药。”曾乙很有眼力劲地说道。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崔敏姬索性静下心来,不再有什么包袱,已经成了这样,至于后话,不去想了,有些事情,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崔敏姬不知道是药起了作用,还是这里静谧的环境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这个晚上,她真是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崔敏姬强烈要求自己要回去,但赵湛一句:“崔部长,你回哪里?后勤司令现在是武司令,大帅给你的命令是在这里静养,大帅命令,谁敢不听?我看,您还是安心地在这里住下,都给您安排好了。” 赵湛可不管别的,大帅下达的任务,他是要不折不扣地完成。况且,这个崔敏姬已经在大帅的床上睡了一个晚上,谁还能再把她当成一般的女人? 赵湛出身大内皇城,这里面的门道可比别人敏感多了。放在他老子的时代,哪怕是被官家多看一眼的宫女,都会被立刻登记在册的。 不过,崔敏姬来到三院,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不得不说,赵湛的安排,可不是把崔敏姬放在一个耽罗总督或后勤司令的位置上考虑的。至于崔敏姬怎么想,赵构怎么想,那就不是赵湛能考虑的。 赵构去前线视察了,下一步的战役,是平安京战役,不过,还需要分成两个阶段,先是围而不打,以武逼降。 其次是武力攻城,从精神和肉体上彻底消灭。 赵构偏向于第一方案,会宁府不就是这样打下来了的吗?日军武士军队的战斗力比金兵差远了,能少死人,就不要大开杀戮,这些可都是很好的劳动力;选拔出来的一些精锐士兵,经过严格训练和装备,还是不错的一支军队,关键是,赵构的宏伟蓝图中,需要这样大量的仆从军。 赵湛主动请缨担任议和使,赵构批准了。但在议和招降之前,部队的部署必须到位才行,这需要一点时间。 外围的一些军事要点还在日军手里,一枪一炮不放,就要求藤原忠通剩下的三十万大军投降,是不现实的。和谈招降,是建立在强大的军事压迫下的,不把他们打疼了,谁和你和谈? 徐庆指挥着两个军团北上,进攻北海道,进展十分顺利,已经攻陷出羽国,韩世忠的第二舰队负责物资运输,几乎是陆地上的大军打到哪里,海军的运输舰就开到哪里。 有了充足的物资供应,徐庆干脆兵分两路,饕餮军团在东线,屯河集团军在西线,齐头并进,互为掩护,大有横扫天下的气势。 北线战事不用管,藤原忠通的政令现在只局限于京都地区,再远,根本就出不去了。 京都府北大门已经被攻克,岳云带着朵力团在郑三山的炮五师的协助下,一路南下,攻克爱宕和比奴之后,意味着已经锁死日军北上的大门,京都盆地一马平川,平安京地处京都盆地北部,已经被岳云的朵力团顶住了屁股。 但赵构严令岳云,留足北面的包围战场纵深,做出压迫态势就行,不要过分紧逼。 而西南方向的门户大阪,虽然有藤原弘毅派出的援兵增援,但却被韩彦朴的陆战第二军配合廖静文的炮六师,直接硬生生用大炮轰开,但没有包围追杀,将驻守大阪、兵库两地的日军全部撵回平安京,牢牢控制住西南大门。 宋军一南一北形成夹击之势,日本平安京中人心惶惶。藤原忠通索性将藤原弘毅和源兆兴的兵马全部撤回平安京,据城死守。 这样一来,平安京一下子多了三十万军队,虽然看上去兵力不弱,分配在四城的守备力量几乎翻了一番,每个方向的守军达到了七万人,可谓兵力充足。 但宋军围而不打,每天日军的斥候向藤原忠通汇报的,就是宋军的大营又向前推进了多少里,几乎在城头上就能看见宋军大营中呼啦啦飘动的军旗,甚至宋军的巡逻队已经开始在城墙外一里地之外,向城头窥视,但日军的弓箭却无法形成威胁。 复兴九年八月初八,宋军完成对平安京的合围,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第764章 点拨大摄关 复兴九年八月初十,藤原忠通轻车简从,前往平屋院,为平安京全体军民祈福纳祥。 主持方丈慧明法师带领寺院一干僧众,为平安京开坛诵经祈福,保佑平安京渡过此次难关。 吃了斋饭,摄关大人要和主持方丈继续探讨佛经教义,吩咐随从没有召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和大师的交流。 平安京看上去波澜不惊,其实暗地里已经暗流涌动。藤原忠通得到确切消息,鸟羽上皇以目前军事失败为由,意图弹劾藤原忠通,逼迫其退位离职,让源兆兴接手。 只不过藤原家族势力庞大,加上源兆兴还有些犹豫不决,鸟羽上皇还没有展开行动。不过,源兆兴控制的上皇贤德院左厅,已经开始秘密准备了。 这个消息,是崇德天皇透露给藤原忠通的,崇德天皇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却有实名,整个平安宫上上下下几千人,虽然不是全部人员都效忠天皇,但大部分还是有的,崇德天皇除了不喜欢当天皇以外,其他事情做得都不错,起码心腹死士还是有的,包括负责情报搜集的外务院。 藤原忠通得到这个消息,并不是第一消息,他有他的消息渠道。但是有些不信,要说让自己下台,他信,但让源兆兴接手,藤原忠通想不通。 虽然三大家族势力把握朝堂,是为三足鼎立之势,但都知道,源氏和藤原氏,却是有很深的渊源。藤原忠通的侧室正是源氏家族最有势力的源国信一族,源国信、源赖信,一文一武,源氏双雄,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民间,俨然已经和藤原家族看齐的意思,虽然还是有差距,但很多人都看好源氏的潜力。 所以,即使还是鸟羽上皇要拿下藤原忠通,最好的接班人应该是平氏家族右近卫大将军平谷川,怎么会是源兆兴? 况且,平谷川不过是中纳言,如果能成功上位,可就是连升四级,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平谷川还不死心塌地地为鸟羽上皇卖命? 但藤原家族屹立百年不倒,家族底蕴可不是源氏、平氏可以望其项背的。藤原忠通坚韧稳重,能在三皇并存的夹缝中稳坐摄关,担任太政大臣,没有霹雳手段,如何确保权利不失? 但藤原忠通今天前往平屋院,还是出乎一些人的意料。因为他们不信,以藤原忠通的身份,完全不需要亲自前往,派手下前去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什么事情还需要摄关大人亲自前往。这里面,一定有秘密。 所以,藤原忠通下令,将方丈室周围清空,他要和慧明大师亲自密谈。 “摄关大人,不着急,先尝尝我这明前茶,这是师父专门送给我的,可是没多少了?”慧明咂了一口香茗,笑道。 “早知道你有好茶叶,放心,我不向你要,小气样。”心里虽然着急,但藤原忠通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一副就是前来蹭茶喝的样子。 “好茶!茶经有云,一茶为润,二茶为露,三茶为水,这第二泡茶,最能体现新茶的茶韵,大师禅经布道、书画绝技、茶艺无双,对了,还有功夫盖世,就是各色买卖,大师的平屋院也做得风生水起。大师,还有你不会的吗?”藤原忠通可不是表面上的吹捧,这还就是他的真心话。 关于鸟羽上皇想动藤原忠通的情报,第一时间告诉藤原忠通的,恰恰是慧明,说明慧明可不是一个寺院主持这么简单。 说心里话,藤原忠通对战局不太看好。宋军攻势凌厉,开始日本两皇高层认为只要顶住了宋军第一波的进攻,等日本缓过劲来,抽调全国之兵,和宋军进行战略大决战,一定能将宋军赶下海。自己是主场作战,天时地利人和都占据在日本方面,没有理由失败。 但藤原忠通可不这么认为,他还是理智的。宋军给他的印象已经颠覆了他对宋军的认知,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还是不了解大宋帝国,也不了解赵构皇帝。 宋军的水军发展已经让日本望尘莫及,军队的装备更是遥不可及,单单是霹雳炮和其他火器,已经让战场成为单方面的屠杀,何况宋军的训练水平,比日军高了不是一两个层次。 更让人恐怖的是宋军的后勤补给能力,那种绝影车神器,几乎支撑起宋军所有战役的补给运输任务,即使是后勤辎重队伍,也不是日军精锐能够撼动的。 这就是国力强盛的体现,如果换做日本,要进行跨海作战,不要说三十万,就是十万大军,也会让朝堂大伤脑筋。 关中平原一战,几乎把整个富饶的关东、关中和部分关西地区的物资抽调一空,况且西线战场也让藤原忠通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九州、四海、本州西部相继沦陷,可自己一兵一卒也支援不上去。 现在宋军兵临城下,四面楚歌,但宋军却停下了进攻的脚步,这一手,让日本高层包括两皇都认为宋军已是强弩之末,故作玄虚,看上去形势危机,其实是宋军在唱空城计。 唯独藤原忠通不这样认为,宋军是强弩之末?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宋国皇帝赵构已经在出云成立日本特管区,连总督府都已经开始进入管理运行,那个平忠盛还在里面担任了重要职务,就连出云城城主平景隆,都被大宋的总督府任命为京都府知府,官是连升三级。 关键是,总督府治下的日本各邦国,全部按照大宋政区重新划分成州、府、县、乡四级行政单位,已经开始人口普查,据说,新的土地政策已经在新区开始实施,得到了最底层的日本农民、手工业者、渔民等民众的热烈欢迎,随之而来的,就是新区政府的政令及时、顺畅地在各级政府部门得到贯彻执行。 两皇难道看不到这些?这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日本的统治,但他们还做着试图反击的春秋大梦。 但日本的出路在哪里?或者说,他藤原忠通的出路在哪里?对于国家,他们这些高层还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概念,但对于自己的利益和权利,却始终是首要考虑的。 他能做天皇的摄关,也能做上皇的摄关,不管是谁执政,他还是日本太政大臣、摄关大人。 只不过,这需要一个高深的理由才行。 “摄关大人?摄关大人……”一声轻轻的呼唤,将藤原忠通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让大师见笑了。”藤原忠通神态略显尴尬,自嘲道。 “境由心生,摄关大人着相了。”慧明笑着说道。 藤原忠通心中一动,却面不改色,同样笑道:“在大师面前,忠通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些事情,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慧明没有接话,却拿起茶壶为藤原忠通重新添茶,说道:“坚守本心,既是涅盘。大人心中怎么想,那就怎么做。” 藤原忠通长叹一口气,说道:“忠通忝为太政大臣、摄关,到头来,却要和大宋禅师探讨日本走向,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因果?” 慧明合什道:“阿弥陀佛,摄关大人倘若心存两国,便定会产生因果。忠通只有一颗善心,那就无所谓轮回。善恶轮回,身心两重,都是一念之力,请问,是叫您摄关大人,还是忠通先生?” 藤原忠通低头沉思不语,陷入长思。 不知不觉中,藤原忠通将手中的茶杯举起,入口方觉茶凉。 待慧明倒去凉茶,重新热茶入盏,藤原忠通却又犹如老僧入定一般,陷入沉思。 慧明低头合十,不再说话,整个一个方丈室,静谧无声。 许久,藤原忠通抬起头,眼睛中虽有清明之色,但还带有一丝疑惑之色,端起来的茶杯,却不知是喝还是放? “大人,茶凉了。喝茶,还是趁热喝才能品出韵味来。”慧明给藤原忠通重新续上热茶。 “大师,平安京之战会如何?”藤原忠通突然发问。 “大人,平安京为何要战?”慧明反问道。 “兵临城下,不得不战?”藤原忠通还是有些侥幸心理。 “螳臂当车,无用之功!”慧明平静如常。 “大师言下之意,日本根本无力一战?”藤原忠通心有不甘。 “大人,关中一战如何?九州、四国现下又如何?北海道十天之后又如何?您为何而战?宋国又为何而战?这些问题,不知大人方才想过没有?”慧明一连串的发问,让藤原忠通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人,宋军为何突然停下进攻脚步?您不会也认为是宋军打不动了吧?”慧明突然发问道。 “这个……愿闻其详?”藤原忠通不知如何回答。 “无他,在给你机会,或者说,在给未来日本战后第一任统治者的机会。”慧明很真诚得说道。 “日本会输?”藤原忠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现实。 “大人认为日本还有翻盘的机会吗?如果别人有这个想法,我会认为那是一种姿态,如果大人也有这种想法,我认为这是一种悲哀。”慧明很巧妙地补上一刀。 “整座平安京和三十万大军,就是您现在最大的筹码。宋军不攻,是不想把您这副牌给您打烂,换句话说,他们的首任谈判人选,还是您。如果上皇的意图实现了,无论是战还是和,还和您有关系吗?如果宋军只是一味地想扫平日本,这反倒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不用大宋帝国五道战区一兵一卒,单是塞北战区黑水军团二十万大军,就能在一个月之内扫平日本四岛,根本不用汉人。 虽然现在大宋帝国强调大民族融合,女真族也是大宋帝国众多民族中的一员,但如果是黑水军团来主攻日本,日本战后会是一个死地,战端一开,您也知道,即使是大宋皇帝,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左右的,特别是前线战事,那是前线将领的事情,在这点上,宋军给予了前线统兵将领最大的自主权。 如果战后日本成为一处死地,这不是大宋皇帝希望看到的。有空,您该多了解一下宋金之战,每一场战役,都是政治和军事结合的经典之战。战争,是国家综合实力的对抗,对日之战,根本不用大宋举国之力,塞北特管区一区之力就足够了。可为什么大宋皇帝却征集了属于黑水军团的屯河集团军、高丽特管区的玄鸟军团、陆战队三个军、大宋水师是个舰队中的三个舰队、大宋六个炮兵师中的四个,包括唯一的一个重炮师?这些,您想过吗? 还有,您心中有疑惑,为什么鸟羽上皇会选择源兆兴?因为如果选择平氏家族,一是平谷川已经被俘,平家下一代没有比平谷川更出色的人选,二来,如果是平家接任摄关,无疑是把源氏家族彻底推向藤原家族,二打一,您认为平家会赢?这才是鸟羽上皇的精明之处,给源兆兴一个最大的诱惑,将他彻底拉拢过去,如果换做是我,一个摄关的位子,足以让任何一个家族铤而走险,当初令尊大人上位,不就是这样吗?” 慧明一通长篇大论,透露出来的信息完全震撼了藤原忠通。 第765章 大宋和谈使 藤原忠通心中大惊,变色道:“这……这些情报,你是怎么得到的?”说完,又懊悔了。 连鸟羽上皇的最私密的动作都能探查到,宋军的军事部署或许在慧明眼里,也不算什么,因为藤原忠通从心底,就从来不认为慧明是一名主持方丈这么简单。 他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 “大人,正如这茶,要趁热喝才有味道。凉茶,喝了只会闹肚子。”慧明已经为藤原忠通重新泡好新茶。 “敢问大师,宋国皇帝下一步会如何?”藤原忠通开始介入最实际的问题。 慧明笑了,转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浪费了我三泡好茶,你终于进入话题了。 “敢问大人心中所想,是战还是降?”慧明开门见山。 “降?不是和吗?”藤原忠通一时间缓不过弯儿来。 “先有降的态度,才有和的可能。”慧明点拨道。 藤原忠通略一思忖,点点头,说道:“大师说得不错,先摆正位置,再谈条件。” “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大人真心归降,极有可能会是大宋皇帝心中最合适的总督人选,围棋讲究一个先手,大人精于此道,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举一个例子,如果平忠盛的投降是个例,关中一战,上到藤原善常大将军,下到平谷川、源田盛等人,可有死战不降之人?都在待价而沽,大人可不能拿着人参当萝卜啃。”慧明点透不说透,至于怎么做,那是藤原忠通的事情,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也就不配做这个总督。 “我有多长时间?”藤原忠通突然问道。 “您需要多长时间?”慧明笑道。 “至少五天。”藤原忠通说道。 “可以,我尽量给您争取。不过,我还是建议您盯紧源兆兴,不给他任何机会,切记不可有妇人之仁。”慧明郑重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还能是朋友吗?”藤原忠通突然问了这么一个不搭边的问题。 “哈哈,平屋院随时恭候大人莅临。”慧明合什道。 源兆兴突然被藤原忠通调入新成立的平安京防卫司担任副司使,相当于卫戍副司令。 而这个平安京防卫司是在藤原忠通提议下,经过两皇同意成立的,主要是担负平安京的防卫任务。 所有有司衙门,都要在防卫司统领下开展工作,相当于现在平安京处于军事管制模式。 这个防卫司是在宋军登陆大阪湾的时候成立的,源兆兴的右卫已经回撤,不过在大阪反登陆战的阶段,被宋军狠狠咬了一口,损失了一万多人,趁着回撤机会,源兆兴将自己的八万多人全部撤回平安京。 本来平安京防御使是藤原弘毅,藤原家族的主要精锐军队二十万人,担任了整个平安京的防御任务。不过藤原忠通将部队全部回撤京都,源兆兴的部队被调往北城防御,这是防御的重点,也是平安京的南大门。 按照以前的防御部署,藤原弘毅担任四城防御使,源兆兴为副使,二人只负责军事防御,其他事情不用管。 但现在不仅仅是军队入城,所有平安京周围三十里以内的村子,所有的人都涌向平安京,又增加了十几万人口,让平安京的总人口几乎接近百万。 藤原忠通很快就体会到宋军“围而不攻”的“毒计”,历来围困战术都是最有效的战术,困你个一年半载的,拖也拖死你,根本不用打,自己内部就先乱了,如果再发生一些瘟疫、粮荒,平安京再高大结实的城墙也挡不住宋军最后进攻的脚步。 所以藤原忠通上奏两皇,决定实行军管,成立平安京防卫司,全面接管平安京的一切管辖权。 藤原忠通兼任防卫司司使,源兆兴为副司使,主管物资调配;藤原弘毅为副司使,主管四城防御;藤原基石为警备使,主管城内治安。 这样一来,整个平安京就被分成三部分,源兆兴看上去得到了最肥的一项差事,但却是最难、也最得罪人的差事,随着物资补给越来越困难,源兆兴就是一个坐在火盆上被炙烤的人。 藤原弘毅成了名副其实的四城防御使,军权在握,以休整为名,将北城源兆兴的嫡系调往平安京左大营,作为预备队使用。将手下二十万大军分成四部分,驻守东西南北四城,将四城守备全部控制在手里。 而藤原基石,则率领一万本族精锐,和治安卿、刑部卿共同组成平安京警备部队,担任军队纠察、治安巡逻、维护治安的任务,位高权重。 藤原忠通略施手段,就将平安京实权部门控制在自己手里。没有军队,就没有一切。 “刀把子里面出政权”,这是慧明大师送给他的提醒,现在想来,堪称经典语录。 贤德院美福殿。 鸟羽上皇召集贤德院左厅司使、防卫司副司使源兆兴、贤德院右司使平昌信、贤德院政务卿龙本太郎、御前卫大将衡武佑一前来密会,这些人,都是上皇的嫡系班底。 鸟羽上皇脸色阴沉,颇有不喜之色,眼睛不时扫过源兆兴和龙本太郎二人,对他们很是不满。 当初源兆兴是内定的大将军,统帅联军对抗宋军,在关中进行大战。龙本太郎却建议,让源田盛统兵,如果源兆兴和源田盛都放在关中,万一两人遭遇不测,京都地区可就只剩下平氏家族,还不足以单独对抗藤原家族。 鸟羽上皇采纳了龙本太郎的建议,向藤原忠通建议源田盛担任大将军,藤原忠通却说,平谷川和源田盛一个左近卫大将,一个右近卫大将,谁担任大将军,另外一人肯定心中不满,不利于前线团结,于是举荐藤原善常为大将军,这样两人都没有意见。 再想想当初藤原善常极力推荐组成联军,本想着源兆兴能接手,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藤原善常,这不是为别人作嫁妆吗? 现在关中之战惨败,藤原善常等人生死未卜(宋军严格封锁了消息),宋军突然加大了进攻力度,将平安京团团包围,这个时候,藤原忠通重新确立临时平安京防御体系,也是分内之事,给了源兆兴一个肥差,鸟羽上皇还觉得藤原忠通还是顾全大局的,也充分考虑了自己这个上皇面子,也就没有阻挠这件事。 直到今天右司使平昌信委婉提醒他,现在平安京的军权,可都在藤原忠通手里,包括平安宫、贤德院两处的守卫,现在由御林军负责,而御林军大将军,一直是藤原基石。 换句话说,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藤原忠通的控制之中。 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就是感觉不爽。这是鸟羽上皇现在最深刻的体会,今天平昌信提起此事,细细琢磨,还真是这样。 虽然贤德院内有自己的亲卫,但也不过一二百人,藤原忠通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一直没有动,也让鸟羽上皇放松了警惕。 现在平安宫和贤德院外面,却是御林军的警卫区域,平安宫驻扎着一千人,外面一千人;而贤德院就在平安宫以东,但整个平安宫以外的左京、右京包括左市(东市)、右市(西市)东西两寺,都在御林军的控制之下,也就是说,整个平安京内部,都在藤原基石掌控之中。 “诸君,大家怎么看目前的现状?”鸟羽上皇知道,他不说话,别人只有沉默。 “内忧外患。”平昌信是右司使,主管政务,只能先开口。 “微臣认同。现在宋国大兵压境,我们的消息渠道被封锁,关中大败,还是靠着少数本地逃兵仗着熟悉地型跑出来才得到的这个消息。但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不得而知,只知道我们三十万大军,几乎伤亡殆尽。现在宋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切断了海上退路,平安京其实就是一处死地。上皇,您要尽快拿个主意才行。”政务卿龙本太郎附和道。 “本想着让兆兴在外,我们在内,彼此好有个照应。没想到宋军进攻犀利,大阪连一天也没有坚持住,白白损失了一万多人。” 鸟羽上皇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道:“源氏、平氏家族这次损失惨重,虽然藤原家族损失也很大,但他们的精锐都在京都地区,主力尚在。源氏家族掌握的兵力不足十万,其中三万多人被派出去监视北部的宋军,据说那是宋军皇帝直属的最精锐的部队;平氏家族的兵力都在南部,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宋军的水师厉害,这是没有想到的。这样算下来,我们在城内的军事力量,只剩下作为预备队的四万人,加上你们各个家族的亲卫,也不过五万之数。藤原忠通在城内的兵力,可是二十万啊,还不算藤原基石统帅的御林军。” “陛下,我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藤原忠通的部队是这次守城主力,宋军火器厉害,一但攻城,消耗最大的还是藤原忠通的力量,源兆兴将军的部队是预备队,那就好好预备着。源兆兴将军掌管物资,这是一个有利条件,大批难民入城,可从中挑选强壮者入伍,组成预备军团,统归衡武佑一将军指挥,这些人,只要给一口饭吃就行,恐怕到后面,平民连一口吃的都没有,粗略估算,招募五六万人还是有的。此消彼长,最后还是咱们胜算偏大。”龙本太郎不愧是智囊,很快就想出了对策。 “这个方案可行,我可以提前将一些物资划分出来。”源兆兴马上想到了运作细节。 “可以借此机会,让各大家族组建民团,统一报备,统一调拨物资,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的家族还可以拉起来两三万人。”平昌信也很赞成这个主意。 鸟羽上皇点点头,这算是最好的应对之策,随即说道:“兆兴以组建预备军团为名,向藤原忠通报批,我再和他通通气,应该不会阻拦。衡武将军准备接手事宜,预备军团驻扎地的选择、各级统领的选拔、训练场地建设都要考虑好。你没有统领大兵团的经验,这一点,兆兴有空多指点一二。” 源兆兴和衡武佑一点点头,衡武佑一是鸟羽上皇的亲卫将领,更熟悉的是安保,对于军团级别的驾驭,能力还是不足的,不是单单功夫好就可以。 “派人盯着摄关大人,我需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鸟羽上皇对龙本太郎说道。 “是!”龙本太郎低头答道。 贤德院的密会结束不到半个时辰,藤原忠通就知道了。送出来这份情报的,依然是平屋院。 不过,随着这份情报一起送达的,还有一份更让藤原忠通心惊肉跳的消息,宋军特使要见他。 第766章 赵湛绵里针 藤原忠通来到平屋院的时候,只带了儿子藤原基石。 他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儿子,这件事情太大了,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赵湛一行四人是混在杂役队里进入平安京城的。 杂役队,类似于大宋城市里面的城市保洁队,不同的是日本的杂役队还兼有殡葬事宜,所有死亡的最底层的奴隶平民都会被杂役队拉出去,火化后葬于义冢,而负责这些事宜的,大多是寺院。因为一般情况下,你要是报官,是要花一大笔丧葬费的,所以,都是委托寺院来处理,只花一笔小钱就能办好。 而平屋院,则是负责这个事务的主要力量,佛讲慈悲为怀,死者为大,花一笔小钱,既能火化入土安葬,也能得到寺院一场免费的法会超度,平屋院这两年凭借此业务,很快在平安京中下层阶层获得了极好的口碑,加上和高层的关系以及精湛的医术,平屋院在平安京的地位着实不低。 即使是治安巡逻的警备司官兵,看见平屋院的车队,也是行礼让路,不敢有丝毫不敬。尤其是当兵的,正在平安京被围困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保不齐自己的命运会咋样,一但战死沙场或横尸街头,最不济,还有这些僧众为自己超度安葬,何敢不敬? 宋军不知道是有意还是不知,平安京义冢在城外一南一北有两处,城北背靠比良山脉,也是一处好风水,平屋院的义冢就选择在这里,宋军的封锁线在山外还有七八里,山地和京都盆地的边缘才是他们警戒线,所以对这些和尚,向来不去理会。 所以,赵湛才能得混在和尚的队伍里,换装进入平安京。 次日,藤原忠通就得到慧明的邀请,请摄关大人来平屋院一叙,为平安京祈福消灾。 平屋院外,藤原基石带领一队御林军在警戒,寺院周围已经戒严。 方丈室门口,是慧智、慧行二人把守,其余人等,不得靠近。 屋里面,只有三人,藤原忠通、慧明和大宋密使赵湛。 藤原忠通还在惊讶赵湛如此年轻,却能担当如此重任,一时间还没有从惊讶中缓过来。 慧明虽然是平屋院主持,在平安京身份殊荣,但现在却扮演者伺候人的角色,在一旁为二人斟茶倒水。 在明白赵湛的身份后,藤原忠通也就不以为意了,这个人不仅仅是代表着大宋帝国皇帝赵构,而且自身的身份也是极为高贵,按照日本这边的对等原则,应该是皇室出头才行。不过赵湛说了,只和藤原忠通谈,这也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藤原忠通内心还有另外一种震惊,这个平屋院在日本已经五年,到底是一个寺院?还是什么? 藤原忠通不想太多,他喜欢直来直去,微微屈身,说道:“郡王爷此行,有话但请直言。” 赵湛笑笑道:“摄关大人执掌朝政十三年,历经三皇并立到如今两皇之争,您一直稳坐太政大臣摄关之位,我家大帅可是非常敬佩的。若非如此,也不会特意嘱托和摄关大人请教。” 虽然这些话出自敌对国之口,但听起来却更加有真情实感,藤原忠通一时间大有引以为知己的感觉。但多年政坛风云,他早已锤炼的宠辱不惊,遂笑道:“多谢赵官家厚爱,忠通惶恐。” 赵湛继续说道:“摄关大人有些信息或许还不很清楚,不妨由我给您透露一些。目前日本已经成立大宋帝国日本特管区,九州、四国已经归附,北海道战役已经接近尾声,不出三五日,北海道也即将成为特管区的管辖区域,整个日本,只剩下京都地区,却被我二十万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南北海域,皆在我三个舰队的封锁范围之内。 日本没有盟国,而我们有,从高丽、耽罗、塞北、吐蕃、印度半岛等特管区再到延合大联盟加盟五国,振臂一呼从者如云,你们有吗?这本身就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摄关大人心里应该清楚,你我两国之间无论是军事势力、经济实力、综合国力、亦或是民心向背,都无法相比,所以,你们的失败是必然的,也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还有,关中战役,只打了三天,最后结果我就不再细说,只是告诉摄关大人,你的关中军团三十万大军战死十五万,伤兵四万五千人,投降十万人;自藤原善常以下诸如平谷川、源田盛等十一名高级将领悉数被俘,已经投降我国。在常陆已经建起战俘营,十万俘虏将在哪里接受改造。日本特管区政府已经在出云城挂牌成立,平忠盛担任副总督,差事做得很不错,多次得到大帅夸奖。新的土地政策已经开始颁布实施,得到了广大基层民众的热烈欢迎和大力支持。 目前,日本只有平安京一隅偏安,不是我们打不下来,而是我家大帅有好生之德,不忍心多有杀戮之举,有违天和,故差我前来,和摄关大人共襄义举,促成平安京和平归顺,希望摄关大人从中能起到重要作用。” 说到这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缓了一缓,看向藤原忠通,好让他消化一下。 藤原忠通想到了局面会很糟,但没想到会这么糟。他虽有不甘,但却相信赵湛的话是真的,或者说现实很可能比说的,还要糟。 “条件?”藤原忠通很直接。 “这是条款,摄关大人先过目一下。”赵湛随手递上一本手册。 藤原忠通打开,仔细阅读起来。稍顷,将手册缓缓放下,嘴里吐出三个字:“耻辱啊!” “摄关大人,我家大帅还说,如果认为这是耻辱不堪之事,请看完这封信再说。”随手又递上一封书信。 藤原忠通满脸疑惑地接过来,看着赵湛的手,好像那里还有什么东西一样。 拆信细阅,藤原忠通缓缓将书信折好,放入怀中,沉思良久,吐气开声道:“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情真意切,忠通铭记。既然是谈判,我想说说我的一些条件。首先我个人对归附大宋没有异议;其次,兹事体大,容我想一个万全之策,我需要时间布置;第三,我不做总督,但必须保证我儿子藤原基石担任总督,并至少保留总督府一半人员的任命权;最后一个条件,藤原家族将是唯一一个存在的武士家族,但我保证,不论谁接任总督,藤原家族将忠于日本特管区。” 赵湛脸色稍变,手指不轻不重地敲击着茶几,许久没有说话,思忖良久,说道:“我可以理解为这是摄关大人最后的条件吗?” “可以。”藤原忠通点点头。 “摄关大人,有句话我要提醒你,前几条意见,可以告诉大人,我基本可以同意,但要转告我家大帅定夺。不过,最后一条,希望你不要抱有很大的希望。所有特管区的驻军,只可能是一支军队,那就是大宋帝国人民军,你想保留藤原家族武士势力家族,我看你这是在玩火。 出于你我这次作为和谈使的缘分,我劝你几句话。我知道你的忧虑是什么,不过我劝你大可不必担心,藤原家族放弃武士集团,可以打造其他集团吗?” 一直没有开口的慧明,双手合十插话道:“摄关大人,你我多年朋友,我劝大人认真考虑一下郡王爷的建议。” 藤原忠通一愣,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还当着赵湛的面,起码暗示他和赵湛的关系不一般,否则不会插话;二是有些话不能说得太多,但表示清楚就足够了。 藤原忠通尽管心中有所困惑,但还是将慧明的话放在心上,点点头道:“既然大师也这么说,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过,郡王爷什么时候可以得到陛下的旨意?” “如果快的话,今晚可以请大人喝茶。”赵湛举起茶碗说道。 藤原忠通心中大惊,距离天黑还有三四个时辰,这怎么可能?但看赵湛的神态语气,却又不像说笑,难道有密道直通城外?不可能啊?这得多大的工程量,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我是摄关大人,应该趁着这个时间,回去安排部署一些事情了,有句话叫夜长梦多。”赵湛善意地提醒道。 藤原忠通点点头,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不如这样,今晚亥时初刻,请二位过府喝茶如何?” 这也是激将,既然你们说这么快就能得到回复,我就在摄关府等候大驾光临,进行最后的谈判,即使是最坏的打算,也是在我的地盘上,不怕你们出幺蛾子。 赵湛笑道:“如此,今晚就叨扰摄关大人了,我喜欢喝明前龙井,不知摄关大人府上有没有?如果没有,我送大人二斤?” 藤原忠通哼了一声:“郡王爷说笑了,区区龙井,鄙府还是能为王爷准备好的,届时恭候郡王爷大驾莅临!告辞。” 藤原忠通起身揖礼而去,看样子心情有些不爽。 只剩下赵湛和慧明,慧明才说道:“郡王爷,看上去藤原忠通不太高兴啊,会不会反悔?我们要不要执行第二套方案?” 赵湛的身份太特殊了,不能出任何差错,虽然平屋院有自己的武僧,也有他们四大金刚护法,但如果藤原忠通反悔派兵前来,平屋院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 慧明是知道藤原忠通的儿子藤原基石率领的御林军的势力的,比其他武士集团高了不是一个档次,那才是藤原忠通真正的精锐势力。 赵湛笑了笑,摆摆手说道:“不要紧张,还没有到哪一步。藤原忠通虽然不满,但只是针对条件不满意,他归降的态度还是坚定的,只是有些不甘心和不放心罢了。 不过这次大帅把小岳云派给了我,有他一个人,能敌百万军,况且还有万人敌杨再兴,加上龙九,我们四人组成一个军阵,起码可以杀回平屋院吧?你的平屋院,坚持半个时辰没有问题吧?咱们有着一个时辰,外面的大军就能杀到,怕什么? 况且,这是最坏的打算,你以为藤原忠通真要为此事让全平安京殉葬吗?他没有这个胆子,也不会错打算盘。这些变数,大帅都考虑过了,你放心。不过,为了预防万一,藏在死人车里的武器还是尽快发下去,都是新式快枪和远火弹,加上你这么多年的改造,我看整个平屋院就是一个小型堡垒啊。” 慧明笑了,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晚上,我和慧聪陪你们去,慧智接应,慧行留守。” 赵湛点点头,这个方案,可确保万无一失。 第767章 暗度陈仓局 “赵湛这个想法不错,只是有些大胆了。”赵构接到赵湛的飞书,颇有些赞许。 赵湛看上去文文静静,其实内心刚毅果决,眼光毒辣,大局观念非常强,假以时日,是个帅才。 “给赵湛回信,同意他的方案。告诉藤原忠通,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不要说平安京,就是整个日本,大宋帝国人民军是唯一的武装力量,所有武士集团都要解散。但藤原忠通可以用内卫部队名义保留不超过一千人的直属警卫部队,这是底线。 命令毕奇,朵力团隐蔽开进至罗城门攻击区域待命,廖静文的炮六师进入阵地,随时准备强攻。 命令玄鸟军团北调筑波山,大张旗鼓北上,吸引平安京的注意力。 命令韩彦朴陆战第第一军、第二军前出大阪,告诉韩彦朴,堂堂正正构建炮兵阵地,摆出一副攻城的态势。 命令墨龙,派出一支小分队,潜入平安京,接应赵湛的行动,务必保护好赵湛的安全。” 一道道命令从望海居发出,大宋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崔敏姬虽然还在恢复期,但却可以做一些轻微的运动。在帮着韩新生做了一次参议工作后,赵构发现了崔敏姬天生具有超群的记忆力,这也明白为什么崔敏姬的汉语汉话水平丝毫不低于大帅行营的任何一个人,这些年,崔敏姬一直都在勤奋地学习。 看着一笔工整、娟秀的欧体小楷,韩新生很有眼力劲地将机要参议的位子让给了崔敏姬,关键是,赵构并没有反对。 赵构倒是没有多想,岳云等人在执行任务,大帅账内只有高进、龙一韩新生、曾乙等人,高进和龙一各有职责,曾乙主要是保健职责,就只剩下韩新生一个参谋,人手有些紧张。有些后悔把谢雨留在皇议殿家里了,应该带出来历练的。 不过谢雨的差事也不轻,枢密院的公文被分类以后,重要的军事文件会送往皇议殿再由谢雨按照等级划分,一级一类文件会通过金鹏迅速传至大帅行营让赵构批复,再传回皇议殿,以大帅的名义批复枢密院办理。 好在崔敏姬带着四名侍女,将整个大帅行营的秘书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说明崔敏姬在耽罗总督的位子上,将政务能力淬炼得炉火纯青,就是手下这四位侍女,也是个中高手。 韩新生干脆负责对外,内务的差事干脆交给了崔敏姬。 这让赵构感觉到很是不好意思,崔敏姬本是病人,还没有完全康复,就让人家干活,好像不太地道。 不过崔敏姬倒是办事规规矩矩的,对赵构非常恭敬,顺便着,也在照顾赵构的日常起居,不得不说,崔敏姬在这个方面,做得更好。她总是在赵构最需要某些需求而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崔敏姬已经递到赵构的手里。与其说是崔敏姬眼力出色,不如说是一种工作上的极度默契。 这一点,就连赵构心里面都极为称赞,天生秘书的料,还有女人特有的细心与严谨。 其实,崔敏姬的身体已然无碍,但曾乙却指出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毕竟累得昏倒了,这还是赵构遇上的第一例,又是女人,赵构从心里还是有所愧疚的。 况且崔敏姬干得如此出色,赵构有点离不开的意思了。正如方才的命令,赵构刚刚说完,崔敏姬已经将命令书写完毕,呈上来让赵构审阅签字,赵构看到命令,也为崔敏姬的书写速度感到惊讶,关键写得还很规整,这就很难得了。 之后用印、下发、留档……崔敏姬指挥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自己却随手将毛巾递给赵构擦完手后,一杯香茶就递到赵构手上,一切是那么自然,又是那么和谐,既不慌,也不忙,节奏刚刚好。 “这些,让贤贞她们做就行了,你还是要多休息。”赵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中也是承认,在伺候人这方面,崔敏姬是赵构遇到的最能拿捏人心的一个。 “她们几个哪里有资格伺候陛下,粗手笨脚的。”崔敏姬回手将茶碗放回茶几,将手中一份报告递到赵构手中,说道:“这是徐总指挥刚刚发回来的战报,您看一下。” 赵构展开迅速浏览后,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徐庆。好消息啊,徐庆的东进军团已经横扫北海道,将最后一个藩属国青森攻克,大名河野阳平率领十万武士投降。哈哈哈,好消息。回复:徐庆,我很欣慰!组建军管会,等候接收。” 赵构看着崔敏姬麻利地进进出出,眼光扫过崔敏姬绰约多姿的曼妙身影,赵构忽然心中仿佛一动,却又瞬间消失。 大帅账内增加了几位女性,反倒是让赵构的帅帐平添几分温馨。 赵构坐在书案后,开始思考下一阶段的布局,陷入长思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屋子只剩下赵构一人,崔敏姬等人已经悄然退出。 墨龙大队长海万钧率领第一中队的三十六名特战精英,通过平屋院的巧妙安排,再一次混入平安城。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平民进出,针对进出人员的检查,也更严格了。慧明没有走藤原忠通的路子,他只是让净空送给城门使藤原纪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张银票和一个药方,都是藤原纪急需的,银票是送给他的,药方是给他父亲开的。 尽管藤原纪好像觉得拉尸体的牛车显得有些沉重,但第一辆车却被净空留给了藤原纪,笑着指指,并没有说话。 藤原纪悄悄掀开盖子,却看到是一袋袋的粮食,这让他急速把盖子盖上,生怕别人看到一样,这个时候,粮食是真正的救命东西,比真金白银还要贵重。刚才拉出去的,不就是饿死的人吗? 看样子,平屋院还是有些门路的。怪不得防御使藤原弘毅大将军吩咐,不可为难平屋院的杂役队,看来,我也要交好才是。 藤原纪挥挥手,让手下士兵赶紧放行,核对好人数、车辆就行,不要堵在城门口。 牛车咯吱咯吱进了北门,前往平屋院。 海万钧不仅仅带来了一支特战精英,还带来大帅的命令。赵湛看完之后,随即焚毁。 对海万钧说道:“从现在开始,墨龙特战队归我指挥。” 海万钧敬礼道:“墨龙特战队向您报到,听候命令!” 赵湛点点头,有了这三十多人,今晚的摄关府一行,可保无虞。 “大师,岳团长,海队长,咱们一起商议一下今晚的行动。”赵湛招呼大家,再次敲定今晚的任务分配和应急方案。 是夜亥时初刻,赵湛带着岳云、杨再兴、龙九三人,在藤原基石的护送下,来到摄关府。 三四个人出入摄关府,根本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况且,藤原基石是带着赵湛等人从后角门进入摄关府的,虽然有些不敬,但事急从权,赵湛倒也不会挑理。况且,藤原基石已经有话在先,表示了歉意,只是单纯地从安全角度来考虑,没有别的意思。 摄关府东三条殿,藤原忠通和赵湛再次见面,藤原基石作陪,为二人斟茶倒水,不过,赵湛对第一次见面的藤原基石还是印象不错,这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日本御林军大将军,身上却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反倒是更像一名太学院的年轻讲师。 藤原忠通在仔细阅读赵湛递过来的议和草案,大体和白天的条款差不多,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藤原忠通最后的一条,被驳回,上面只有那句话,驻军只可能是大宋帝国人民军,不能出现其他任何军事武装。 不过,为了照顾摄关大人的一丝脸面,可以保留不超过一千人的嫡系警卫部队,但要以内卫部队身份存在,但隶属藤原忠通一人。 藤原忠通是个要面子的人,但在赵湛来看,死要面子,往往最丢面子。大帅照顾你的面子,你要是真要,大帅肯定给,但给了你,你想干什么?看着这一千人为摄关府争了一点面子,却落了下乘。 不过,这个道理,赵湛没有必要和藤原忠通讲,有些话,是不能讲的,需要对方去悟。 条款中甚至包括藤原基石上台后,总督府的任命比例从五成增加到七成,这个变化在藤原忠通看来,应该是赵官家最大的一个诚意,也是一种胸襟。 关于过渡期间的总督府,还是要曹平正总督负责的,至于藤原基石什么时候能够接手,还要看藤原基石的执行力如何,起码前三年的政策,必须严格按照大宋政务院既定政策执行。 这些,赵湛一一给藤原忠通解释清楚了,毕竟有成熟的政策在哪里,藤原基石所做的,就是在基本政策的基础上,可以结合实际情况做一些微调,而这些情况,在塞北、大理、吐蕃、印度半岛等特管区都有体现。 实际上,这次的条约基本上不会有大的改变,这是赵构给出的底线,你觉得不行,那就只能战场上见。不过,如果真正成了阶下囚,那就连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你只是一名稍微高级一点的战俘而已,即使再高级,也是战俘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藤原忠通如果连这个道理也不懂,怎么会执政日本政坛十三年。 看到藤原忠通还在纠结那最后的警卫营的条款,知道自己老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直不说话的藤原基石突然开口道:“父亲大人,如果基石担任总督,我会撤销武士警卫营。总督府的安保,交给内卫部队就行。现在出云总督府的警卫部队,也不过是内卫部队的一百来人而已。我们不需要再保留军队。” 藤原忠通脸色大变,当着赵湛也不好发火,于是狠狠瞪了藤原基石一眼,“哼”了一声,脸色不悦地说道:“逆子狂妄,还轮不到你说话,等你当了总督再指手画脚吧。” 随后一副斩钉截铁地说道:“郡王爷,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就按照此条例办理,但答应我的一千警卫营,必须让我从御林军里面优先挑选。” 赵湛看了藤原忠通一眼,笑道:“没问题,不仅仅是御林军,就是全部日本军队,也可以优先挑选。” 藤原基石心中暗叹一口气,这就是差别啊。 藤原忠通虽然心中有遗憾,但毕竟在这场国与国之间的生死博弈中,将藤原家族的利益做到了最大化,八成的人事安排权,日本特管区总督府还不是藤原家族说了算。 双方签字画押,签订了这份《平安京和平协议》,剩下的,就交给时间。赵湛给出的时间是三日后,宋军进驻平安京完成换防,随后整个日军撤出平安京完成整顿改编。 但藤原忠通万万没有想到,危险,正一步步在逼近赵湛等人。 第768章 狙杀乌丸路 衡武佑一手下“水影”“云影”“雾影”三影,才是鸟羽上皇真正的暗卫。 龙本太郎的政务卿是明,衡武佑一的三影是暗,暗中的影子,更让人看不见、摸不着、找不到。 其实,平屋院是因为赵构要对日本下手,最近才开始和三影暗中较量,这件事,鸟羽上皇有过怀疑,但没有确切证据,不能封杀。 平屋院早就完成了在平安京的布局,从三皇并存的时候,平屋院就成为平安京最大的寺院之一,而且占据最为繁华的左京。 平安京左京又叫洛阳京,右京叫长安京,源于大唐盛世的影响。其中,左京集中了几乎平安京八成以上的豪门望族,是高档小区;相比左京,右京地势低洼,居住者多为中层官吏、商贾、手工业者,是低挡住宅区。随着平安京成为日本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又衍生出外京,让平安京跻身于百万人口以上的大都市。 能在这个大都市里占据最金贵的地段建立平屋院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股势力。整个平安京都知道,平屋院背后的金主,正是大宋帝国炙手可热的通达商行,通达商行的执掌人,据说是大宋帝国皇帝的十三姐。 钱,一个通达商行的分行就足以让整个日本望尘莫及;权,谁能和大宋帝国皇帝的皇姐掰腕子?来硬的,更是笑话,通达商行的武装护卫队都是退役士兵组建,是大宋帝国最大的预备役军团,在军事枢密院注册过的。可以说,除了不能拥有制式兵器以外,通达商行的武装护卫队和一支军队没有什么差别。 要说商业上能和通达商行相抗衡的,那就只有凤楼帝国和江浙商会,这三家,几乎占据了大宋帝国商业的半壁江山。 凤楼帝国的背后,是大宋帝国安情总局;而江浙商会背后站位的,则几乎是整个大宋帝国东南沿海的经济带,是最早参与远洋航线的第一批商业精英。 所以平屋院的开篇布局就是大手笔,平屋院奢华的装修就是延续了盛唐的风格,日本对盛唐几乎是到了痴迷追捧的地步,所以平屋院的横空出世让众多的平安京中层人氏认为这是一种盛唐的回归。 至于日本高层,慧明禅、医、卜、律、艺,无一不精,单是医术,就足以让高层不敢小觑,连三皇身边的御医,都有请教。至于经常为高层深知皇室出诊,更让慧明在日本的人脉甚为厚重,况且慧明乐善好施,口碑着实不错。 鉴于如此,鸟羽上皇对平屋院可以说又爱又恨,但却不敢胡来。 不敢胡来,不等于没有动作,衡武佑一就是干这个的,有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是影子的事情。 最近水影报告,出入摄关府的人员明显增多,以军队方面的人员为主。另外,还有一部分陌生面孔也出现在摄关府,云影正在暗查,据说和平屋院有牵连。 今天暗桩汇报,傍晚时分,平屋院来了一大批陌生人员,据暗桩观察,这些人可不简单,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从车辆上卸下来很多打着包裹的行李,估计应该是武器。 鸟羽上皇接到消息,马上指示衡武佑一进行彻查。衡武佑一立刻召集三影首领,布置任务,一来二去,有些耽误。等带人赶到平屋院的监视点,留守人员告诉大首领雾影藏,有四个人,从平屋院出来,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前往摄关府。 事出反常必有妖,平屋院平时虽然和摄关府来往密切,但这个时候夤夜前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也没有听说摄关府上有人得了急病,这个时候急匆匆赶去,会是什么事情? 云影藏低声道:“大头领,不管什么事情,我们抓两个人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雾影藏“哼”了一声,“随扈的御林军怎么办?” “随扈人员不多,只有一个小队。”水影藏低声说道。 雾影藏沉思不语,抓这几个可疑人员倒是小事,但截杀御林军,他们虽然有这个能力,但事后的麻烦也不小,要么不留手尾,要么放弃截杀。 但鸟羽上皇有死命令,务必查清这件事情,这关系到平安京的未来,确切说,关系到鸟羽上皇的前程和性命。 不择手段,这是鸟羽上皇为三影当初立下的规矩。 雾影藏咬牙说道:“水影小组负责外围接应,云影小组负责截杀,留一个活口就行,雾影小组负责监视平屋院。行动完成后,三号地点集合。雾影三郎,你带你的小组负责支援云影小组。既然做,就做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 雾影藏铺开地图,指着上面说道:“水影小组位置在三条大道和东洞院大路交叉口东西两侧的巷子里,注意隐蔽,必要时要切断御林军支援道路,不要照面;云影小组截杀地点在乌丸小路和真社小路交叉口,这里正好是平屋院和摄关府居中地段,位置相对偏僻,御林军一般护卫到这里就回去了,如果没有回去,就执行第一套方案。雾影三郎小组埋伏在五道坊,可以南北随时接应。都明白没有?” 水影藏和云影藏低声说道:“明白。” 雾影藏阴冷的目光盯着两位手下,恶狠狠说道:“不留手尾,手脚要干净利索。” 藤原基石将赵湛送到门口,很有歉意地说道:“郡王爷,实在不好意思,我要连夜前往军营,安排两宫换防事宜,就不能亲自送您了。不过,我派我的卫队送您回去。” 他回手招呼道:“稻本,带你的小队护送贵客回平屋院,确保安全。” 一名精瘦的御林军打扮的军官低头答道:“嗨!” 赵湛知道,一但藤原忠通做出决定,他是一刻也不想耽误,时间对于他来讲,每一刻都是宝贵的。 他要连夜召集藤原弘毅和他手下四大大名统领,确保四城守军不出乱子,虽然这是藤原家族的武士,但这么大一个集团,肯定会有上皇包括天皇的嫡系亲信安插在里面,要控制住;另外御林军的三大统领需要藤原基石一个个谈话,确保内部特别是对贤德院的控制,一定不能大意。 鸟羽上皇野心极大,藤原善常的情报部门谍报司盯了很久。现在藤原善常被俘,好在通过赵湛,藤原基石很快接手了藤原善常的谍报司,但毕竟是时间不长,有些情况了解地不是很透彻,加上藤原基石的重点都放在御林军对平安京内部的控制上,阴差阳错,对贤德院的监视不够重视,不料却为今天晚上的突变埋下祸根。 今晚,注定平安京一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稻本村正带着他的小队三十人,将赵湛四人夹在中间,护送前往平屋院。 藤原忠通的摄关府在平屋院以北,两府相距也就三四里地,隔着三条大道和四条大道,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因为实行了宵禁,不论是大道小道,都静悄悄的。 平安京可比不上东京,东京现在叫“不夜城”,夜生活才是东京人现在最喜欢的模式,很多服务行业都指着晚上挣钱呢。所以但凡是各种店铺门口,不是巨型花灯,就是一串串的灯笼,映照着每一条大街小巷都亮堂堂的。 东京城市主干道都有城市管理处的街灯照亮,统一制式,统一要求,有专门负责的城管队伍,叫“城市照明管理所”,一街一所,职责分明,赵初的东京府尹的差事,年年考评都是卓异。 “不对劲!”头前开路的岳云一伸手,虎牙双刀已经在手,话音未落,断后的龙九低喝一声:“冲!” 杨再兴和赵湛手中的手弩已经举起,平时严格的训练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四人瞬间组成棱形军阵,最前面的岳云大喝一声:“让开!” 不等前面的御林军反应,岳云胯下追风已经窜了出去,前面的十名御林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从小巷两侧的房屋上冒出一队队弓箭手,“嘭嘭嘭”的弓弦声响起,紧接着小巷中的御林军倒下一片。 袭击的地点是精心挑选过的,巷子很窄,只能并排两匹马,两侧就只剩下一个人左右的宽度了,稻本村正跟在龙九后面,不知道咋回事,他也感觉到有些汗毛直竖,正要提醒前面的龙九一声,就听见岳云的大喊,下意识向两侧看去的时候,正看见冒出来的箭手。 稻田村正既然能当上藤原基石的亲卫,也不是泛泛之辈,手中一翻一抖,一把十字钉就撒了出去,“嗖嗖嗖的”破空声中,右侧房屋之上的箭手惨叫连连,倒下去四五人。 “护!”随着稻田的怒喝,护卫小队将圆盾竖起,护在两侧,先抵挡住第一波攻击再说。 这就看出他们和岳云等人的差异,岳云感觉到不妙,第一时间是策马加速,而不是原地找掩护。 杀手既然选择这里作为伏击地点,一切都会算计好,正如稻田的小队,虽然护住了两翼,但突然从箱子里闪出来的另外两队弓箭手,却将前后道路堵了一个严实,但却忽略了一个很大的变数,“笼子里的猎物”的箭头人物是岳云。 岳云胯下追风是赵构亲赐,是战场上的老马,和岳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早就人马合一了。 不等岳云脚跟发力,追风就已经感觉到不妙,有时候不得不说,动物对危险的敏感度有时候是高过人类的。 追风骤然发力一窜,正好是伏击的箭手冲出来的时候,只是没有想到猎物会突然加速前冲,两名箭手瞬间被追风撞飞出去,岳云下手又快又狠,虎牙双刀挥动,两名箭手被活生生腰斩成为两段,肠肠肚肚流了一地。 打开这个缺口,两侧的赵湛和杨再兴的手弩射出了急速,冲出来的箭手被接连射翻。 一名杀手身法怪异,身子几乎扭转成蛇状,躲开弩箭,怪叫着从空中跃起,手中太刀正欲劈向赵湛,龙九大喝一声,手中宋刀闪着寒光掷出,劲力全发,杀手直觉一道白光闪过,胸口一凛,连人带刀被撞击得倒飞回来,透背而出的一尺刀锋将另外一名杀手一起钉在一根挑着酒旗的旗杆上,“乌丸清水町”三个字的酒旗瞬间被血染红。 第769章 祸起贤德院 稻田村正紧跟在龙九后面,是占了大便宜。 龙九是谁?飞龙卫十大高手之一,精于格斗击杀,这就是赵构为什么派他来的目的。 稻田村正根本看不清龙九的手是怎么做到的,正如寺院里面的四面八臂金刚菩萨一般,屋顶上的箭手就像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却看不出这位菩萨使得是什么手段。 稻田村正自诩自己的十字钉已经很厉害,带有急速旋转的十字钉是他的成名绝技,整个东京城武士圈子里,都晓得藤原基石手下四大护法中的“三手神屠”稻田村正。 稻田村正终于看清了,天哪,这名宋军居然是将箭手射过来的箭矢双手接住,又反抛回去,单凭手指曲弹之力,就丝毫不弱强弓硬弩。 觉察到龙九手段厉害,一名杀手在墙上一蹬,以一个怪异的身法扑向龙九,手中居然是直刀而非太刀,更像是唐刀。 寒光闪过,直逼人眼,即使在暗夜之中,也如一抹暗月,更像是一条毒蛇,突然窜出来,直奔龙九咽喉。 龙九冷哼一声,脚下发力,坐骑突然减速,为龙九赢得一丝良机,右手变勾,一击“凤点头”,啄击杀手寸脉之处,认穴之准、速度之快、力道之狠,让杀手大惊,胸腹提气,身子居然在空中再次扭动,想躲开这一击,龙九心中暗道:“好狗日的,身手倒是不错。” 左手骤然一掌拍出,将杀手的上下左右全部笼罩在内,看似是一掌,杀手的眼睛里却是铺天盖地的一片掌影,电光石火间,已经拍在胸口,气息一滞,右手手腕寸脉已经被啄,剧痛之下,整个右臂已经麻木,手中直刀不知怎么已经到了龙九手里,手腕一翻反撩,看不出用了多大力,半空中的杀手却被腰斩两截,漫天的砸碎伴随着迸溅的鲜血从半空中洒落。 龙九早已冲了出去,抖抖手中直刀,断定这是一柄利刃宝刀。 宝刀在手,龙九如虎添翼,一扫、二抹、三撩、四削,冲上来的四名杀手已经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大巧似拙,这看上去极为普通的手法,让手中之刀赋予了灵动之魂。 但杀手人数众多,跟着稻田村正身后冲出来的,只有两名亲卫,其余人全被四下里和屋顶上涌出来的杀手放倒在地,但御林军的反击倒也让杀手损失惨重。 杀手的战术部署很老辣,堵住巷子口,两翼压房顶,后面封死退路。看得出来,这些杀手训练有素,战术老道,看来没少干这些“脏活”。 稻田村正眼看着自己的手下倒在巷子里没有冲出来,心里又气又惊。如果不是紧跟着龙九,自己肯定也会是倒下去的一员。 这也激起了他心中的戾气,手中太刀劈落,一名杀手躲闪不及,被削去一条胳膊,闷哼着一声倒了下去,即使这样,也没有发出惨叫。 身后的两名亲卫,紧紧护住他的左右,三人跟着龙九,冲出了包围圈。 埋伏的杀手没想到事情出了变故,来不及调整部署,已经让对方冲了出去。 一名首领打出手势,杀手很快分成两队,一队开始清运自己人的尸体,急速运走;一队开始在巷子里补刀,沉闷的声音传出来,又快又急。 片刻功夫,这队杀手也消失在巷子深处,只留下遍地的御林军的尸体,就连马匹都没有放过,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岳云骑着追风跑在最前面,平安京的道路是仿制大唐长安的井坊规制,大道还是很平整宽阔的,追风的速度马上提了起来,只要冲过五道口,再转向西边一个道口,就是平屋院的西门。 但追风突然发力猛地一窜,岳云就感觉不好,眼前一道黑影急速扑来,岳云左手虎牙反撩,一支雕翎箭被磕飞。 这就是战场经验,岳云要是直接用刀削断,这支利箭的箭头依然会威胁到追风,也就间接威胁到自己,所以有经验的骑兵面对冷箭,都会将箭矢磕飞而不是削断。 追风已经替自己躲过了一支箭,自己则要帮助它躲过另一劫,这就是人和坐骑之间的默契。 又是两箭连珠而至,这是高手。 岳云什么样的高手没有见过?论箭术,谁能比得过赵构? 岳云双刀外摆,却是用“点”,刀头轻点,已经让箭矢失去准头,飞到两旁。 岳云心头火起,右手刀一个外翻甩出,十八斤重的虎牙瞬间带着“呼呼呼”的雷霆之声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暗处的箭手已经被旋为两段,虎牙以一个诡异的弧线绕了一大圈又飞回了岳云手中,飞回的过程中,又有几声“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沉重的落地声,屋顶上的箭手至少被扫倒五六个。 岳云这一手露出,直接震慑住了杀手。这绝对不是日本武士的功夫,不管是御刀流还是直刀流、平刀流等流派,包括以暗器见长的隐刀流,都没有见过这种直接将一把大刀扔出去当暗器使用还效果这么好的功夫。 但无论如何也要拦住这几个人,这是大首领的命令。 岳云也是被打出了真火,巷子狭小,不利于马战。岳云跳下战马,着急的是杀手,而非自己这方。他不介意让对方长长记性,有些人,不是好惹的。 虎牙双刀在手,岳云人虽小,但久经沙场的杀戮之气可不是这些偷偷摸摸杀人的杀手所具有的,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矗立在道路中央。 杀手没有犹豫,两名对冲向岳云,另外几人则冲向后面,看样子要速战速决。 冲向岳云的两人并没有采用常见的左右夹击之势,而是一人疾冲,一人却腾空而起,在前一人的肩膀上借力一跃,从半空中突袭。 为什么偏偏喜欢跳到空中?是故弄玄虚?还是因为个头矮,就要跳起来显示一种存在? 岳云右手刀掷出,趁着跳起来的杀手胸户大开之际,虎牙携带着风雷之声,将杀手穿胸击飞。左手刀一削一抹,前冲的杀手两臂齐断,眼睁睁看着自己撞上锋利的刀尖,将自己穿在刀尖上。 不出一个照面,两名雾影顶尖杀手便命丧当场,没有一丝一毫抵抗的能力。 雾影三郎躲再后面,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出色的两名手下居然撑不过一个回合,他已经开始有些胆怯了。 但衡武佑一的命令又不得不执行,雾影三郎能做到雾影小组的头领,能力和胆识自然不缺,他迅速调整部署,最精锐的雾影杀手包围了岳云。 看见围上来的四名杀手,岳云反倒是笑了,这才过瘾。 包抄后路的依然是雾影小组的精锐,但雾影三郎根本没有想到的是,赵湛、杨再兴、龙九的组合,丝毫不弱于岳云的单兵杀伤力。 岳云、赵湛、杨再兴、龙九、稻田村正和两名亲卫,只有七个人,却要面对雾影三郎一个小队三十人的攻击,稻田一郎觉得应该是稳操胜券。 但很快,雾影三郎发现,自己错得有些离谱。 这七个人,确切说,这里面的四个人,根本就不能以一般的高手衡量,应该是绝世高手。 第一轮的攻击,就损失了一半的人手,这让雾影三郎大吃一惊。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日本武士集团的认知。 差距太大了,几乎没有抗衡的力量。尤其是突前的尖兵,没有谁能在他的攻击之下对抗一个回合,这是什么实力? 雾影三郎比别人多了一份清醒,要么撤退,要么呼叫增援。但衡武佑一的方案,自己已经是预案之一,已经没有第二套备用方案了。 正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出现的神秘力量帮他做出了选择。 海万钧的墨龙一直在关注着事态走向,赵湛今晚前往摄关府谈判,是重中之重,他的任务就是要确保赵湛安全返回。 所以墨龙的控制范围,已经在平屋院周围五百米的范围,恰好是五道大街的结合部。 当接到说五道大街出现险情的时候,海万钧第一时间率领墨龙赶赴增援。 面对海军陆战队特战分队的突前袭击,即使是雾影小队,也有些措手不及,墨龙的手段,可不是区区雾影能够抗衡的。 雾影三郎闪得够快,才免遭围攻,所有雾影三郎的小队,唯一逃出去的,只有雾影三郎一人而已。 其余三十人的小队,死亡殆尽。 藤原基石第二天接到报告,勃然大怒,自己的亲卫小队居然死伤三十多人,好在贵客无恙,否则,这可是出大问题的。 藤原忠通父子想想就后怕。 御林军只剩下稻田村正三人,其余三十五人全部遇难,这让藤原基石既怒且惊。怒的是居然有人明目张胆袭击御林军,惊得是,御林军居然损失如此之大,说明袭击者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藤原基石比藤原忠通更敏感,作为御林军直接的领导者,他是知道御林军的战斗力的,听稻田村正的汇报,宋国特使这四个人,根本就没有把杀手放在眼里,可是自己的御林军却损伤三十多人是个不争的事实。 御林军的战斗力,他是清楚的,唯一可以抗衡的就是鸟羽上皇的三影暗卫和藤原忠通家族的“御刀流三卫”,论战场厮杀,自然是御林军占优势,但要是说暗杀偷袭,还是三影和御刀流三卫不分伯仲。 但无论是正面厮杀还是暗中袭击,在今天晚上的事情来看,和宋国远远不是一个档次。 藤原基石根本没有来得及通知藤原忠通,下令调集御林军右卫将贤德院团团围住,只需进不许出,他要切断鸟羽上皇的一切对外联系。 第二道命令,御林军全体出动,所有平安京大街小巷全部实现戒严,没有警备司的手令,一切人员禁止出入。 不得不说,藤原基石的反应,还是很快,也找出根源所在,要是请示藤原忠通,还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贤德院,鸟羽上皇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因为贤德院对外的联系,已经全部中断。 第770章 平安无战事 藤原基石的御林军已经在平安京两京、两市和四门开始戒严巡逻。 罗城门的防御使是藤原弘毅手下心腹岸边静雄,藤原基石命令他,十二个时辰不离开城门,务必将城门控制在自己手中。没有摄关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准出入。 藤原忠通在摄关府召集军队大名以上将领开始训话,其实就是告诉手下自己的选择,要归顺大宋帝国,实现平安京和平解决。 将和约条款向大家公布说明之后,藤原忠通站在大厅说道:“就是这么一个章程,大宋帝国给出的时间是三天,我极力争取,多加了两天。本来时间就紧张,但是昨天鸟羽上皇突然发动兵变,企图破坏这次和谈,嫁祸于我,迫不得已,将上皇的贤德院进行保护性监视。诸君都是跟随我多年的部下,亲如手足,我们的利益已经牢不可分,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道:“诸君,现在日本国正是飘摇动荡之际,一个国家,出现三位执政者同时并存,试问哪个国家政权的格局会是如此?鸟羽上皇只顾着自己的权力欲望,丝毫不把日本放在心上,至今各藩属国依然存在,他却依然沉溺于和天皇的权利之争。 天皇陛下还年轻,对政事不甚熟悉,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令出多门乃国之大忌,可偏偏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也难怪日本这些年远远落后。如今,大宋帝国兵临城下,整个日本,只剩下平安京孤城一座,宋军不是攻不下来,而是不愿意将平安京夷为平地和死城。从这一点看来,我和在座诸君都还是幸运的。” 藤原忠通说到此处,突然话锋一转,神色严厉道:“不瞒诸君,我已经和大宋帝国特使就平安京的未来进行了接触和商谈,初步达成了上述协议,今天召集大家,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摄关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全凭大人吩咐!”许多大名、守护代都是藤原忠通的嫡系,纷纷表示服从藤原忠通的决定,自然是藤原忠通提前做了功课的。 “摄关大人,敢问一个问题,是不是上皇陛下的兵变和这次和谈有关?或者说上皇陛下根本就不同意这次和谈?” “对啊,大家都知道天皇陛下不理朝政多年,都是上皇陛下以一己之力挑起日本这副重担,没有上皇同意首肯,怕是不妥,那就恕我等先不从命,只要上皇陛下下诏,我等必然拥护。” 四、五名御家老级别的统领却跳出来发表截然不同的意见,明显是忠于上皇的嫡系,平时就和鸟羽上皇暗通曲款,藤原忠通假装不知便是。 这次到了生死关口,他们自然不管不顾地跳出来要撕破脸皮,也判定藤原忠通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毕竟自己手里还有军队。 “既然你们几个如此忠心,也罢,人各有志不强求,但和谈大局已定,你们回去后一定约束自己的部下,严禁迈出军营一步。不过,作为老上级,我把话说在前面,留下的,官职至少不会变,另外生命和个人财产可以保全。如果另有心思,恕我不能保证什么。何去何从,诸位三思后行。” 有两名属于中间摇摆的将领,明显感觉到话里话外的威胁和不满,想到藤原家族的势力可不是轻易能触碰的,生死大局面前的选择,那就只能是生或死。 还是怕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选择留下来支持藤原忠通。 另外三人,在一名最高级别大老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向外走去,这些都是鸟羽上皇的心腹嫡系,自然不会跟着藤原忠通。况且,昨晚的截杀就是这名大老透露出去的,自然不会跟着藤原忠通走下去。 四人只顾气愤填膺地大骂藤原忠通不忠不孝、忘恩负义,来到前院,却没有注意到偌大的院子居然一个护卫也没有,大门紧逼,四周空荡荡的透露出一丝阴森森的气息。 “不好……”大老回手抽出太刀,还不等举起,竹哨声响,“嘭嘭嘭”的硬弓弓弦之声响起,箭如飞蝗,覆盖了整个前院,足有上千只箭羽将四人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一队黑衣人出现,将四人尸体急速搬走,清理现场,整个前院迅速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从摄关府后门呼啦啦开出一队队骑兵,在各自统领的带领下,前往方才几名将领的军营,手里拎着的,正是他们身上的关防信符。 罗城门外,三千大宋帝国陆战队精锐正列阵以待。 后面,是陆战第一军、第二军,是接受城防的主要力量,包括两个炮兵师。同时也是执行第二套方案进行武力攻城的主力部队。 其后是玄鸟军团,他们要驻扎在城外大营,负责建立整编大营。 最后,是大宋帝国皇帝的两营一卫护卫的中军大营,只等所有接受事宜完成之后,护卫大帅进驻平安京。 约定的时间是午时正刻,如果城头没有竖起大宋帝国的浴血凤凰国旗,赵构将下令直接攻城。 城外,所有进攻准备都已经就绪,三千陆战敢死队将担负第一波攻击的任务,拿下罗城门,攻占城门楼,为陆战第一军和第二军开辟突破口。 六十门12磅野战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罗城门以及两侧城墙,赵构不介意用上千发炮弹将整个平安京的南城墙夷为平地。 眼看时辰已经接近午时初刻,赵构下令各部进入预设战场,准备战斗。顿时城外军号连声吹响,人喊马嘶,喊号声此起彼伏,各部有序进入了攻击阵地,炮兵已经开始校瞄准备。 城下面人喊马嘶,城头上战战兢兢。 城头上城门楼下面,城门防御使岸边静雄满头大汗,又不敢擅自离开,只是冲身后亲卫队长嘶嚎着:“快去,看看摄关大人有消息了没有?” “回大人,已经派了五批人了,据回来的亲卫讲,他们连府门也进不去,只是见到了藤原基石大人,让耐心等待。” 岸边静雄搓着双手,不停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向外张望。城外的宋军一大早就已经开始构筑阵地,到了辰时,全军已经进入战备状态,剩下的这一个时辰,才是最难熬的。 自己不做戒备不行,要是呼啦啦上了城头,万一激怒了城外的宋军,引起意外,宋军开始攻城怎么办?据说宋军的霹雳炮很厉害,多厚的城墙都能给你掀翻。 但不做准备,真要开打再上来,那就太晚了。 岸边静雄一面让手下准备守城,安排兵力部署,囤积守城器材,一面让城墙上的士兵全部撤到藏兵洞里,只保留少部分观察哨,以免刺激到宋军。 越到接近午时,岸边静雄的心情越着急,眼看城外宋军已经开始布阵,三个梯队已经集结完毕,只看第一波的攻击队伍,就在两三千人左右,加上几十门仰着黑洞洞炮口的霹雳炮,岸边静雄只能默默祈祷自己的摄关大人早点送来那面火红的宋国国旗,而不是一道黄色的圣旨。 眼看已经过了午时初刻,还有一刻多钟,就决定了平安京的命运,也就决定了他岸边静雄的命运。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战马“呼啦啦”的疾跑声,两名摄关府御林军亲卫策马狂奔而至,岸边静雄没有看到扬起的红旗,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等马匹停稳就跳下战马的亲卫从怀着掏出一个布包,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马道,向城楼跑来。 看到亲卫手中的包裹,岸边静雄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里面应该是来自天皇的诏书。按照约定,看到诏书,意味着天皇下诏开战,死守平安京,虽然做主的是藤原忠通,但下达诏书的,一定是天皇陛下。 岸边静雄仿佛看到了自己被犀利的炮火撕碎的场面,虽然心有不甘,也曾想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干脆自己先一步打开城门迎接宋军入城,虽然是临阵倒戈,但好歹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一家人的安全,尤其是自己才一岁的小儿子,那是岸边家族唯一的男丁。 但对于藤原忠通的忠诚,他没有轻举妄动。 亲卫气喘吁吁跑上来,满头大汗地将包裹递给他,岸边静雄颤巍巍打开,当露出那一抹红色的时候,这个在战场上被在脸上拉了一刀都没有哼一声的御家老,却在那一刻泪流满面。 急忙亲自将这面浴血凤凰旗升起来,当宋国国旗呼啦啦飘扬在平安京城头的时候,他听见城外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像是要穿透云霄,更像要将平安京淹没在那一阵阵潮水般的声浪中。 当大宋帝国海军陆战队司令韩彦朴站在罗城门城楼的时候,岸边静雄命令手下守护代、大名等级别的部将,率领本部人马,开出城外,十里之外,有一座大营,将是他们暂时的归宿。 陆战第一军接管四城防御,第二军接管京城内各级衙门、机构、军营,所有有司衙门、各部军将,约束自己部署,不得擅动,所有财产和档案资料不得损坏销毁。 所有军队开出城外,进驻整编大营,开始整编。负责整编的,是赵新和赵生,这俩家伙,走到哪儿,都让赵构扔到整编大营干这件差事,无他,赵新狠辣、赵生狡猾,两人搭档,一刚一柔,刚柔相济,整编出来的效果,那是出奇得好。 赵构只要求做到一点,整编军团要做到绝对忠诚。至于其他的,是教导团的事情。 赵构告诉赵新,日本武士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不服,就打到他服为止,要让他们几辈子也不会有一丝一毫反抗叛逆的心思,乖乖听话才行。 赵新和赵生带着暴风营烈火营两千人,同步进入整编大营,马上开始编组编号,在没有正式成军之前,每个日本士兵,只有编号,没有姓名。 整个平安京的内城,由陆战队全面接管。城外驻军分布,玄鸟军团部署在南城外,朵力团在城北,徐庆率领的饕餮军团和屯河集团军正在返回途中,分别会驻扎在东、西两城。另外,出云城的特管区政府在平安京稳定之后,也要搬迁到平安京,这一切,都要赵构完成对平安京的完全控制才行。 所以,目前赵构依然在中军大营办公,飞龙卫负责警卫。 至于外围,根本不用担心,玄鸟军团现在是赵构的专属外围护卫军团。尹绛和成无忌丝毫不敢大意,玄鸟军团将赵构的大营紧紧护卫在中间,空中俯瞰,妥妥的一个梅花大阵。 第771章 进驻平安京 大宋帝国复兴九年八月十五,日本特管区正式成立大总督府。 赵湛以前敌副总指挥、和谈全权大使的身份,入住平安京平屋院,开始协助曹平正处理平安京军政事宜。 他并不担心会出现意外事变,日军大部分军队都在城外整编大营开始整编,有暴风烈火两营在,即使是二十万大军,赵新也不放在心上,况且外面还有玄鸟大军呢?过不了两天,屯河集团军将接手外围安保,面对屯河集团军,纵然是二十万人又如何? 主要的是,他们不敢! 赵新的暴风营一个班十五名士兵,在校场上负责三千人的队列训练,一人带二百人,没有一人敢出声,尽管这名士兵手里只拎着一根揍人的藤条。 赵构指示,平安宫可以留给崇德天皇居住,但取消天皇的称号,改为德王,为了奖励崇德天皇在和平解决平安京事件坚定地站在和平解决这个方式上,并且在第一时间发布了和平协议诏书,为稳定平安京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所以将平安宫赐予德王居住。 德王在后来却将平安宫改成“日本艺术大学”,当起了校长,在艺术成就上,远远大于他的政治成就。 鸟羽上皇是个危险分子,不能留下隐患,只有让他消失。这件事,就交给藤原基石去办,他有的是办法。 而贤德院,则成为安情总局驻日本分局的办公地点,也只有这帮家伙才能震慑住这里的戾气。不过,鸟羽上皇为自己打造的贤德院,还真是奢华,让入住的分局局长王孝杰满脸欢笑,自己一上任,就有人送了这么大这么好的一处宅院,还得是咱的老大定海侯有面子。 至于大帅行营,藤原忠通早就准备好了,将神泉苑改造成了赵构的行宫最是合适。 但按照赵构行营的命名规矩,神泉苑改为神泉居,由陆战队工兵营改建后,赵构正式入住。 关于对藤原忠通的安排,在充分尊重藤原忠通的基础上,也听取了藤原基石的意见,任命藤原忠通为总督府咨政总参议,协助藤原基石完成总督的过渡期间的政务工作。 曹平正的总督还要干一阵子,所以藤原基石现在是副总督,另外一名副总督出人意料地给了源兆兴,是因为在最后关头,源兆兴还是站在了藤原忠通这一边。 不过其他鸟羽上皇的党羽却遭到了无情镇压,赵构不会给曹平正留下一个烂摊子的。 另外,也是在敲打藤原忠通,要认清形势,不要试图和大宋帝国谈条件,服从安排,就是最好的态度。 当然,协议里面的东西还是说话算话的,藤原基石要在一年之后,才能正式接任日本特管区总督,不过,赵构和藤原基石有过一次长谈,觉得可以将这个时间缩短成半年。 八月十八,赵构在神泉居接见了日本天皇崇德,也是崇德最后一次以天皇的名义出席政治仪式。 崇德天皇还要将日本皇室的神器上交大宋。 赵构对这些神话传说历来保持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的态度,但崇德天皇的态度还是要肯定的,至少在推进和平协议方面还是积极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日本神器吗? 赵构觉得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甚至看上去还很一般,比起宋国大家族的藏品都不如,更别说皇室馆藏了。 别看崇德天皇不着调,但对待神器的态度,还是有自己的意见的,他想自降身份,成为平民,只是恳求赵构将神器留在日本,日本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需要神器护佑,起码是个心安。 所有日本投降过来的高层通过藤原忠通父子,也是委婉表达了他们的想法,希望赵构留下这件神器,他们愿意永远成为赵构的奴隶。 面对崇德天皇、藤原忠通和藤原基石跪下去几乎匍匐的身子,赵构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句冷冰冰的话头便扔了下来:“你们这算是一种威胁吗?” 磅礴而出的威压之气瞬间弥散开来,让崇德等人顿时感觉身上就像压了一座山一样,尤其是崇德天皇,几乎是两股战战,几欲趴下,他连杀鸡都没有看过,怎么扛得住赵构尸山血海里浸透出来的杀气。 就连藤原忠通和藤原基石也感觉到了呼吸困难,汗流浃背,这股上位者特有的龙气,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好在赵构只是警告一下,他原本也没有拿回去的意思,在日本人眼里或许是他们的神器,但在赵构眼里,连当孩子们的玩具都嫌档次低,远远不如折不台做的那些小玩意好。 赵构不说话,他们可不敢起身,时间一长,崇德天皇首先绷不住了,直接瘫倒在地,藤原忠通和藤原基石可不敢乱动,心里面却七上八下不知所措。 “扶德王起来吧,知道你们没有别的想法,所以不怪罪。但这种方式,朕不喜欢。”赵构开口,藤原忠通和藤原基石急忙把崇德扶起来,却发现崇德已经“湿了”。 赵构挥挥手,让崇德先去换衣服,不料崇德在穿了一次宋服之后,自此成为宋服坚定的普及和践行者。 等来到赵构另外一个公事房,崇德已经缓过劲来,心里惭愧不已,低着头不敢再说话,藤原忠通和藤原基石也不敢再次开口,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我们有句古话,君子不夺人之爱。这件宝物既然是日本特管区的东西,还是交给特管区政府保存的好,就让它护佑日本特管区的所有子民吧。”赵构敲打够了,把糖果塞了回去。 “日本人民一定会感念陛下伟大的仁慈之念。”崇德这次被感动到了,包括藤原忠通父子。 “基石留一下,我还有话和你讲。”赵构端起茶碗嘬了一口说道。 崇德和藤原忠通急忙告辞出去。 赵构一指桌子上的东西,对藤原基石说道:“回头你把这东西放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这已经是把藤原基石放在日本特管区将来的第一人的位置上。赵构是很看好藤原基石的,比他老子眼光和胆识要高明多了。日本在他的手里,肯定会发展得更好。 “曹总督是个好先生,你要好好向他学习,不定什么时候我要把他召回去的。他的流求总督五年卓异,大宋帝国独一份。硬生生把一个蛮夷之地变成米粮川,这是一份硬功,你要持弟子之礼待之。”这已经是谆谆教导了。 藤原基石很是感激赵构,不仅仅是自己的日本总督的位置,而是觉得大宋帝国的特管区政策,的确是日本发展的一条必由之路。 “军队目前分为两部分,陆战第一军将作为驻军代表,常驻日本。日本整编军将缩编成为内卫部队,负责日本特管区的治安、维稳、处突、反恐任务。在内卫部队的基础上,成立日本海龙军团,作为陆战第一军的补充力量。 未来三年,将建立大宋帝国大洋舰队,舰队驻地将在三浦半岛,你拟一份一百人左右的水军将领的名单,并挑选一千名水军各级骨干,进入大宋海军指挥学院学习,将来成为太平洋舰队的首批舰长、水手长、轮机长等指挥人员和技术人员。这批人,要忠于大宋帝国而不是忠于某个人,所以人员的选拔最终确定后,要征求曹总督意见并在人员名单上,签署你和曹总督的名字才行。” 藤原基石一直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不是点头表示同意,赵构为他铺开的,是一副日本特管区未来十年的美好画卷,这副画卷,将由自己来描绘。 送走藤原基石,已经是张灯时分,一直在忙着接见各路大员,一会儿徐庆还要来汇报,忙活了一天,赵构着实有些疲倦,正在感到一丝劳乏的时候,一双纤细的玉手恰好为赵构开始放松按摩,特别是头部按摩,让赵构很是受用,闻着熟悉的体香,赵构低声说道:“敏姬,你最近身体好些了没有?” 称呼的改变,意味着身份已然不同。 赵构还是没有把持住,倒不是因为意志不坚,而是对崔敏姬的一种欣赏或者说依赖。 邢秉懿皇后是位好皇后,但在政务上从不插手,赵构不允许内宫干政,即使是二春,最大限度也就是捣鼓些小买卖,还是在为内务府服务纳税的基础上,一但民间出现这些资本和技术,赵构将毫不犹豫让二春罢手,绝对不会出现与民争利的现象。 所以,宜安居只属于赵构的后宫,是纯生活的地方。 但赵构常年在外征战,大帅行营以前都是谢天赐、谢雨、岳云、王家兄弟等人斥候,干差事还行,要说斥候好赵构还能干好差事,崔敏姬当属第一人。许多时候,不等赵构说到,崔敏姬已经做到。虽然源于崔敏姬管理耽罗王朝特管区的经验,但女人的细腻与为政者的经验相结合,让赵构的工作效率事半功倍,就连下面的军团甚至包括远在东京的两院,都能感觉到大帅行营的工作运转效率高效了很多。 一个男人一但欣赏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一直在大帅行营以合理的身份存在,加上这个女人还有一副骄人的身材和迷人的容貌,以及无人能及的按摩术,近距离的接触,让赵构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再次“欺骗”了自己。 崔敏姬并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包括留在大帅行营和望海居、神泉居,都是赵构在发话,只是赵构没想到,从把崔敏姬抱到自己床榻的时候,虽然事有从权,但其他人可不是赵构这样的想法,包括崔敏姬。 一切便像水到渠成一样,只不过夜晚里的崔敏姬,更加让人“欣赏”。 “不好,浑身还在酸痛。”崔敏姬翻了一个白眼,嗔怒道。 赵构一愣,这个崔敏姬还真不按照常理出牌,这也是赵构欣赏的地方。一个唯唯诺诺的女人,是入不了赵构的法眼的。 赵构索性靠在崔敏姬身上,还故意转转脑袋,让崔敏姬一阵脸红,身子也有些软了,手上按摩的力道瞬间轻了许多。 “你别乱动……”崔敏姬有些接不住招了,这可是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天下兵马大元帅。 俩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崔敏姬纤细的玉指依旧温柔地为赵构按摩,缓解他的疲劳。 赵构好像睡着了,崔敏姬慢慢停下手,看着枕在自己怀里小憩的男人,眼睛里满满的幸福感。这个从第一眼就见到的男人,崔敏姬就把他深深藏在心底,那是属于自己的秘密。 “徐庆来了没有?”赵构闭着眼睛,突然问道。 第772章 徐庆走大运 徐庆这次有点蒙。 一直到出了神泉居,上了坐骑,还觉得自己就像做梦一样。身后的亲卫看着自己的老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徐庆挨了大帅的骂了呢。 谁让自己的总指挥迟到了一天,这倒霉催的。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返程的大军足足迟滞了一天的时间,还是徐庆第二天带着亲卫赶紧先走一步。 刚才赵构明确表示,要让自己担任日本特管区驻军司令。 这相当于大区司令了,集团军军长、军团长、军区副职、正职……这,这是连跳几级的态势啊? 这有点跟不上大帅的节奏,自己虽然是逆鳞军军长,也算是整个大宋帝国军队系统里的几大主力集团军之一,但却从来没有先例从军长直接到战区司令的先例,直到现在,他还像是做梦。 徐庆长出一口气,凉爽的晚风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日本特管区战区司令,看上去一个吸引人的位子,现在想想,很可能就是一把充满尖刺的椅子,没有铁屁股,是坐不稳的。 要说徐庆没有野心,连徐庆自己都不信,要不,他也不会舔着脸去见赵构,心里面的小九九大帅能不知道? 可是大帅就认了,不仅认了,还让他担任前敌总指挥,全面指挥对日作战。而赵构自从打下出云城,就一直待在望海居,后来移驾神泉居,完全和以往的风格不一样,更放心地让部下去发挥。 但赵构骤然把这么一副担子压在他的肩上,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提拔重用这么简单,这明明就是一份无上的信任。 “日本的安定和发展,就看你的了。”这是赵构对他的期望。 “吆……嗬!”徐庆脚下轻磕,嘴里大声吆喝一声,坐骑唏律律已经窜了出去,他要前往整编大营,带回来的俘虏不知道移交了没有,他要连夜前往整编大营查看,这里面,可关系到他以后军事力量的发展壮大。 打造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日本精锐军团,才是重中之重,徐庆已经把自己放在司令的位置上考虑问题了。 赵构送走徐庆,已经过了亥时正刻,赵构感觉有点饿了,于是告诉韩新生,让顾巧巧做一些夜宵来吃。 不一会儿,一碟凉拌三丝、一盘爆炒鱿鱼、一只醉酥八宝鸭、一道青笋汤就被端上了饭桌。 主食是红枣小米粥、汤包和脆皮烧饼。这脆皮烧饼,咬一口酥半拉,是赵构最爱吃的夜宵之一。 赵构胃口大开,招呼韩新生和崔敏姬一起吃,他就是这样,从来不单独吃饭,总说人多吃得香。 崔敏姬笑着说自己不饿,说你们吃,我在一旁伺候。 赵构一瞪眼,说道:“过来陪我吃,放心,吃不胖的。” 崔敏姬脸一红,仿佛被赵构看透心事似的,嘟囔着:“我真不饿。好好好,吃一点。”看到赵构又要瞪眼睛,崔敏姬急忙坐下来。其实她不是不饿,只是真的还没有习惯和赵构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还是觉得放不开。 “大帅,慧明大师求见。”门口龙一低声禀告。 “哦,慧明师兄来了,快请进来。”赵构急忙招呼道。 “阿弥陀佛,小僧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今天可是有口福了。”随着一声佛号,慧明壮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来来,先坐下一块吃。天大地大,不如肚子最大。”赵构指着椅子说道。 “那小僧就不客气了。”慧明一坐下,抄起一支鸭腿就啃。 这让一旁的韩新生和崔敏姬惊讶不已,慧明大师不是和尚吗?怎么…… “没见过吃肉的和尚吧?”看着两人吃惊的样子,赵构开心地笑道。 “我倒是听说过酒肉和尚,耽罗也有三净肉,只不过慧明大师……”崔敏姬掩嘴笑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出家人无处不修行,只要心中有佛,何必拘泥形式,皆是俗人误我。师兄但随本心,就是修行。”赵构笑道,随手把另外一支鸭腿递给慧明。 慧明拿着鸭腿,却还在琢磨赵构方才那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好一句佛偈!大帅,您这句话,一定会记入佛典的。小僧敬您!” 慧明举杯先干为敬,赵构也是豪爽,也是杯中见底。他对慧明的师父圆真大师持弟子之礼,所以和慧明师兄弟相称,但慧明在这种场合,可以随意喝酒吃肉,可不敢随意称呼。 眼看满桌子的主食菜肴几乎都进了慧明的肚子,顺带着还有多半壶红一品,酒足饭饱后,慧明脸色微红,冲赵构合十道:“大帅,今夜借贵方宝地一隅醒醒酒。” 赵构心中一动,却不露声色,笑道:“师兄随意。” 慧明向崔敏姬合十,却对韩新生说道:“小兄弟,陪我醒醒酒如何?” 能在赵构手下做事的,都是玲珑人,韩新生微微点头,道:“我陪大师走走。” 龙一闪身进来,赵构已经脸色平静下来,问道:“可有什么异常?” 龙一摇摇头,他不相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神泉居虽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比龙潭虎穴还要戒备森严,外围整个三条大道、四条大道围绕着神泉居的房子,都被征用,居民拿着三倍的房钱如果还不走,龙一不介意送一送。 “慧明大师不会平白无故夤夜前来,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没有扎实的证据,所以来探探底。龙一,昨晚没有睡好,今晚我想睡个好觉。” 龙一点点头,低声说道:“您睡您的,不会打扰。” 说完闪身出去,他要再次和慧明确认一下,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吃完夜宵,崔敏姬为赵构沏上一壶新茶,赵构还要工作一段时间才睡呢,书案上还有很多公文需要赵构亲自批示,有些事情,还很急。 比如曹平正总督所禀告的关于流民安置的问题,这涉及到人口普查、土地划分、救助救济等诸多因素。现在日本全境归顺,一定要有一个统一的制度才行。 许多流民里面还有一些基层的武士,也有一些马帮帮众,良莠不齐。他们根本就没有固定的居住地,一匹马一卷帐篷就是全部身家,四处漂泊流浪。这些人安置不好,会出大乱子的。 有家才有牵挂,有了牵挂,才有盼头,有了盼头,也就怕死。要给他们一条生路,要让他们既看到希望,也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实惠才行。 其实这些问题,归根结底是一个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决定人口红线的一个辨证关系。 现在处于平安时代中后期,人口600万左右,在这百年之中锐减了100多万人,就是因为土地大量荒芜,农民为了逃避大量的税赋,宁肯放弃土地转为流民,也不愿意耕种。 而大量豪强地主武士阶层,趁机大肆圈占土地,成为领主地,不用交税,导致国家层面土地的大量流转,税赋的极端下降。 各地出现动乱甚至暴乱,也就不足为奇,而贵族豪强趁镇压平民暴乱之际,迅速崛起,藤原家族如此,平氏、源氏也是如此。 铺开纸,赵构提笔开始给曹平正回信:“来信获悉,日本归附,百废待兴。然紧要之事,首为民生;民生之事,首在土地,故……” 赵构刷刷点点,连想带写,有时候还会沉思片刻,或者起身来回踱步,显然这份批复极为重要。 崔敏姬已经续了两次热水了,看着赵构灯下认真书写的背影,崔敏姬神色有些恍惚,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虽然坐在那里,但就像心中的一尊神。 手下崔淑贞今日值班,崔敏姬没有休息,她也不能休息,索性给崔敏姬打下手,在屋里伺候。 时辰已经接近是子时正刻,赵构放下手中毛笔,伸了一个懒腰,笑道:“来一把热毛巾擦一下脸,清醒清醒。新生,用印后急件发完总督府曹总督。” 韩新生拿着赵构的批复前往参议处用印,自有相关参议交通讯处急件下发,预计在明天上午一上班时分,就可以送达到曹平正的案头。 曹平正的大总督府定在平安京西京长安京,这倒是出乎藤原忠通的意料,因为东京洛阳京好像才更适合总督府。 但赵构却建议将总督府放在西京,而且靠近西市,不用说,一年之内,西京会有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地价会飙升到让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一个高度。 西京主要发展政务区;东京主要集中高档住宅区;西市以国内贸易为主;东市则主打海外贸易;而新京和外京,将来是要建立新京大营和外京大营两座军营的。 这些,都在批复上有详细的指示,相信曹平正能够很好地理解和执行。另外,赵构还为日本特管区专门批了一千万宋元的建设启动资金和四百万吨救济粮,剩下的,那就只能曹总督想办法了。 不过,倒是和曹平正透了一个信儿,已经指示塞北特管区和高丽特管区,将在这两个区开放移民政策,鼓励人们移民日本,参与开发建设日本。当然,相关的优惠政策也会马上出台,毕竟这些都有先例可循,都是一些成熟的政策,只不过要根据日本的实际情况做些调整而已。 写得有点长了,也让赵构的脑子有些疲劳,看看时辰不早,赵构吩咐准备洗澡水,自己要泡一个热水澡,好好放松一下,睡个好觉,明天一大早,还要出操呢。 泡在热气氤氲的大木桶里,赵构闭着眼,全身放松,运转着翠玄子道长所传授的一元功,这是翠玄子自我锤炼的护体神功,随时可以打坐修行。 赵构也是在无意之中发现,在温热的水中修行一元功,更能事半功倍,这个时候浑身毛孔外张,气血流动迅畅,淬炼的杂质会直接融化在热水里,加快了运行周天的速度,很适合赵构的生活习惯。就是有点费洗澡水,至少换三次。 赵构的一元功已经是小成阶段,可不要小看这小成阶段,足以让赵构傲视天下群雄。 一元功,是以淬炼身体经脉骨骼为基,小成即为所谓的“铜皮铁骨”,加上赵构天生神力,和赵家螺旋劲内功,底子厚,基础实,功夫精,可以说,任何一件物品,皆可为器。 一元功练到大成境界,像翠玄子,“摘叶飞花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已经不是玄幻之像,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但这也有一个弊病,中途不能打扰,轻则经脉紊乱,重则走火入魔。这也是为什么赵构喜欢入睡前才洗澡的原因,夜深人静,打扰的可能性最小。 不过,最小,不等于没有。而且这个“打扰”,有可能是致命的。 第773章 日本女隐者 赵构的浴室,是一个单独的房间,不过有一条隐秘的走廊直通卧室。 泡澡的时候,赵构不喜欢别人打搅,他喜欢一个人待在这个空间里,整个身心放松下来,静静地修行。 崔敏姬知道赵构的这个习惯,将崔淑贞打发回去休息,崔慧贞开始接班了。 崔慧贞知道崔敏姬是一定要等着伺候好了赵构休息,自己才能安歇的。这个时候,崔敏姬绝对不会留在赵构的卧室,而是让赵构一个人安安稳稳地休息,而自己,则会在西屋就寝,随时可以听见东屋的呼叫,过来伺候着。 不过,今天崔敏姬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惹得一旁的崔慧贞掩嘴偷乐。 崔敏姬不是一个贪欢的女人,反倒是很照顾赵构的身子。不过,今晚的确让她有些心神不安,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这种心悸越来越厉害。 不行,我要去看看。 崔敏姬起身毫不犹豫向赵构的浴室走去,不过,可不敢贸然闯进去,门口崔德贞在值班,崔敏姬低声问道:“大帅还好吗?” 崔德贞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低声道:“一切正常,刚刚换了水。” 崔敏姬悄悄推开门,闪身走了进去,屏风后面,热气腾腾,一切好像很正常的样子,但崔敏姬感觉到那种惊悸越来越厉害,她小心向四周张望,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对,一定有什么异常。 “大帅,你可好?”崔敏姬低声问道。 “敏姬吗?不是不让你们打扰我吗?”赵构低沉的声音传来,略显一些疲惫。 崔敏姬心中稍安,但那种心悸的感觉依然存在。她不露声色转过屏风,看到浴池中三个大木桶中,最右边的木桶里一个晃动的身影正是赵构,他闭着眼,仰躺在哪里,浑身泡在热水里,四肢放松,正是最放松的时候。 崔敏姬鼻翼抽动,似乎嗅到了什么,四下里张望着,鼻翼急速抽动着,好像在确定什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掩藏在弥散着的热气中,虽然只是一丝半缕,但还是被崔敏姬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不是她的香味,也不是四贞侍女身上的香味,她们都用魔幻水,但赵构不喜欢浓郁的香味,所以她们几乎不用,即使用,也是一点点,而这种香味,更接近于女人的体香,或者说,是少女的肤香。 女人对女人,天生就敏感。而崔敏姬名字里带敏,她本身就对外来事务极为敏感,否则也不会义无反顾以摄政女王耽罗总督的身份亲临前线,因为她敏感地觉察到,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四下里紧张地嗅着,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这个屋子里除了她之外,至少还有三股淡淡的、似有似无的女人体香散发在空气中。 不论是谁,突然出现在赵构的浴室,又是在赵构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候,崔敏姬只能往最坏处想。 “大帅,快出来,有危险!”崔敏姬顾不上君前失仪,大声向赵构示警。 赵构依然泡在那里,没有回答,仿佛正在紧要关头。 崔敏姬此刻眼睛却紧紧盯着屋顶房梁,这股气味如果不出错,应该是出自那里,但崔敏姬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突然间,几道寒芒闪过,带着一抹阴森森的杀气直奔正在闭目收功的赵构,同时,旁边两个木桶里突然窜起两个娇小的身体,手中却是短刃,一名直扑崔敏姬,一名扑向赵构。 骤生剧变,崔敏姬没有丝毫犹豫,扑向木桶,以整个身子护住了赵构,也就是崔敏姬觉察到了不妙,比杀手提前了预判,赵构周围的人,受到的训练就是保护大帅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崔敏姬虽然没有受过这种专门的训练,但从骨子里,赵构的命比她要重要的多。 “噗噗”两枚十字暗镖狠狠扎进崔敏姬的身体,劲头十足,杀手的功夫不弱。崔敏姬背心剧痛,伤口发麻,脚下一软,扑在已经被惊动起身的赵构身上。 赵构不及多想,出手封住崔敏姬背心魂门、京门两穴,阻止毒气入脏。右手手里的湿毛巾如同一条毒龙,“啪”地一声,将扑上来的一名杀手击飞,顺手将崔敏姬放下,手中急点,封住前面紫宫、膻中,先护住主要内脏再说。 赵构杀机滔天,单手一翻,一招“如封似闭”,将扑上来的另一面杀手顺势带偏方位,后手一掌拍在杀手后背,杀手张嘴喷出一口热血,委顿在地,生死不知。 “咿呀”半空中突然一个身影直扑下来,身影未至,一道黑影却已经扑向赵构面门,居然是一条长鞭,鞭头有刺钩,闪着一抹蓝晕,定是淬有剧毒。 赵构手中毛巾迎上,赵家螺旋劲内功加持之下,湿漉漉的毛巾丝毫不弱于乌金棍的威力。 长鞭和毛巾缠绕在一起,毛巾沾了水,缠绕得更紧,何况赵构天生神力,又有内功加持,赵构盛怒之下,全力使出,偷袭之人根本不是对手,被硬生生从空中拽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室内的打斗已经惊动外面的崔德贞,急忙冲进来。崔敏姬手下四贞,身手不俗,在加上这些日子龙一的调教,功夫大有长进,只是作为贴身护卫,她们身上是不携带武器的。所以,龙一传授最多的是靠山八式里面的功夫。 但崔德贞一进来,却是看到了赵构赤身裸体大杀四方的身影,让她羞红了脸,但这个时候却不是矫揉造作的时候,眼看崔敏姬倒在地上生死未知,只听赵构吼道:“将敏姬先救出去。” 崔德贞也是满脸通红,主要是有点恼羞成怒。自己就在外面守着,还让杀手摸了进去,回去龙队长还不得扒了她们几个一层皮;另外就是有些害羞,虽然对大帅都是心仪已久,但突然面对这个样子的赵构,还是有些心慌意乱。 崔德贞抄起崔敏姬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有刺客,抓刺客!” 没想到她这一嗓子,却让整个神泉居炸了窝。 龙一晚上和慧明再次交流了一下,慧明告诉他,今晚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却知道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平屋院这次情报搜集的不是很完整,只得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外围情报,核心的情报却一点没有。 这倒不是平屋院能力不足,只是因为这次行动,只有一个人知道目标是谁,其他人都不知道。 慧明索性不去想,杀手最大最重要的目标无非是大帅,只要确保大帅无恙,杀手的行动就不会造成混乱。 龙一的外围警戒力度和密度,慧明是知道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放心,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不可能有人混进来。 但慧明和龙一都忽略了或者说没有充分认识到一个问题,日本这个时候,是存在隐者的,而且高级隐者的隐身能力还是很强大的,最高级的隐者,叫“龙隐”,是女隐。他们对隐者的情报收集,没有做好。不过,之所以叫隐者,自然身份都是隐蔽无形的。也不能怪平屋院情报工作不利,就连藤原基石这里,也是空白。 今天刺杀行动的这份情报,平屋院没有,同样,藤原基石也没有。 崔德贞一声惊叫,院子里的值守的龙一和慧明等人已然警觉,不等龙一有所行动,忽然院子里的一株树木上、假山下面的水池中、廊檐下的暗影里,突然冲出来三道黑影,直扑慧明和龙一。 龙一手中寒芒一闪,三把十二时辰刀已经掷出,大喊一句:“抓活的!”撒腿就往屋子里跑。 慧明大袍舒展,一股大力浑然击出,半空中被飞刀拦阻的两名杀手身形一顿,被这股无形的力道逼落下来。水池里的杀手就没有那么幸运,一柄薄薄的飞刀将他重重钉在了假山上。 杀手的进攻,也就到此止步。 四周围上来的飞龙卫手中的步枪已经将杀手逼住,阴冷的目光紧紧盯着中间背靠背试图困兽犹斗的杀手,只要胆敢再有所动作,将会被打成筛子。 杀手手中也就一柄短刃,真正的威胁是“隐”,隐藏的杀手才是最致命的,可是一但被人发现,单纯的战斗力不是隐者的强项。 等龙一冲进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三名杀手,一昏一伤一生擒,赵构浑身赤裸,手里按着一名杀手跪在地上,可巧不巧,杀手的脑袋正好在小赵构面前,这让蒙着脸的杀手浑身有些很不自在。 将杀手交给龙一,赵构这才穿好衣服,等转过身来,龙一已经将三名杀手控制住,蒙着的面巾已经被扯了下来,赵构顿觉一愣,“怎么是女的?” 不错,三名隐者杀手都是娇滴滴的小巧玲珑的女人,尤其是最后一个,被龙一恶狠狠拽起来的脑袋,长着一副精致秀美的面孔。 这个时候可不管什么怜香惜玉,这都来杀自己了,武器上还淬着毒药,要不是崔敏姬扑向自己,这些十字镖很可能就扎在自己身上。 赵构大手伸进去就掏,怀里面应该有解药。不过瓶瓶罐罐的解药倒是没有,两座山峰倒是让赵构山上山下游走了个遍。 没有。 杀手扭着身子想动,却被龙一死死按着,大概是龙一动了真怒,下手很重,杀手突然眼泪汪汪,痛苦地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不要这样,解药我的给。”杀手嘴里叽哩哇啦满口日语,不过赵构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女杀手从后腰拽出一个布包来,说道:“白色内服,红色外敷,千万不可混淆。” 赵构一把抢过来,疾步向外,吩咐道:“让龙七连夜审讯,我等着结果。通知小乙迅速前来。” 迎面正碰上龙四疾步赶来,看见赵构出来,急忙禀报:“院子里还有三个。” “都交给龙七,留活口。”赵构叮嘱道,能在如此严密的警戒力度下还能潜伏进来,这份功夫倒是要弄清楚的。 崔敏姬生死未卜,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第774章 能而示不能 雾影三郎只身逃脱,还是得益于他的隐身技术。 作为雾影组的三大领主之一,他的隐身功夫,仅次于庄主雾影藏。不仅仅是隐身术,就是一手刀法也是出类拔萃的,深得雾影藏的信任。 这次伏击计划,却让三隐藏队伍遭受建立以来最大的损失,这让武藏极为痛心,也很愤怒。 自从衡武佑一随着鸟羽上皇神秘失踪,他就再也联系不上自己的上级,这让武藏有些不适应,也觉得很不安全。 平安京里到处是藤原基石的御林军,在四处抓捕鸟羽上皇的残余势力。雾影藏也在四处躲避追捕,被撵的像野狗一样。 但雾影藏却不甘于现状,他是一个纯粹的武士,衡武佑一是他的师兄,也算是半个师父,亦师亦友的关系。现在衡武佑一生死不明,让他为衡武佑一的前途和命运堪忧。 不过,这些都是那个大宋帝国的皇帝造成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和自己的国家开战,他是一名武者不是政客,只觉得能够跨海来欺负自己国家的人,肯定是坏人。 雾影藏现在手下可用之人少得可怜,好在衡武佑一将最精锐的一个小队的龙隐在最后的关头交到他的手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底气。 他只想找到师兄衡武佑一,活着,带着他离开这里;死了,为他刻碑立冢,已尽半个弟子之义。没有师兄,就没有他现在的一切,他不去掺和政事,但不妨碍他对衡武佑一的至深感情。 现在,唯一的希望或者说线索,都指向大宋帝国皇帝赵构,也只有赵构才知道衡武佑一到底是死是活,人在哪里。 雾影藏实在是犹豫,他要面对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君主,据说手下飞龙卫任何一人,堪比三藏隐庄主的功夫,十大龙卫,更是逆天的高手,更听说,大宋帝国皇帝赵构本身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十大龙卫都经过他的悉心调教,如此说来,岂不是困难重重。 即便如此,雾影藏也打算赌一赌。 一来对龙隐小组的实力,雾影藏还是十分放心,他们要是躲起来,连自己都找不到。二来,站在一个武士的角度,雾影藏对那些传说还是不太相信,他只相信自己看到、见到和亲身经历到的东西。 雾影三郎逃脱之后,一直隐藏身份潜伏不出,但雾影藏要实施自己的“射龙计划”,需要雾影三郎悄悄出去联络人手,这个计划,需要弃子。 雾影三郎带领弃子组,转移平屋院的注意力,将其吸引至特管区大总督府,造成刺杀藤原基石的假象。 龙影小组,伺机潜伏至神泉居,待机而动,准备生擒赵构,问出衡武佑一的下落,进行交易。 雾影藏幕后指挥策应。 也是阴差阳错,鸟羽上皇为了更加方便利用这支神秘力量,便将神泉苑作为龙影小组的秘密藏身之地,外界根本无从得知。 平屋院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小组存在,但在哪里,至今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 偏巧藤原忠通将神泉苑献给赵构当了行宫,却万万没有想到这里是龙隐小组的大本营。 虽然赵构搬进来之前,由陆战队工兵营进行了部分改扩建,但也是从安保任务角度出发做出的改动,根本就没有想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廊一舍,早就被龙隐摸得透透的。 龙隐小组其实就五个人,两男三女,龙头是影子,还有水子、木子以及隐代、雾代,这五人的隐身藏匿功夫天下无双,一但隐秘身影,据说可以龟息之术将自己的代谢降到最低,最长可连续十来天隐蔽不出,直到击杀目标。 赵构在入住前三天,就已经开始戒严,偏偏就是在三天前,趁着大帅行营采购东西之际,龙隐小组成功潜入,在各自的区域潜伏下来,静待时机。 通过观察,影子发现赵构喜欢洗澡,而且越是工作到深夜,越是要泡着澡静静地待上一会儿,而这个时候,赵构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但前几晚都没有合适的机会,赵构的书房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身边的警卫也非常警惕,大概是刚刚来到一个新地方,防卫很是严密,就连洗澡,也有一个飞龙卫在一旁守护,就是这个护卫,让影子等三人不敢妄动一下,这个护卫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终于等到一次机会,赵构接连接见藤原基石、徐庆,已经到了深夜,又有平屋院慧明大师来访,几个人吃起了夜宵,让影子隐隐约约感觉到时机来了。 赵构的习惯,吃完夜宵,他一定是要泡一个热水澡的,按照惯例,他大概率今晚不会召幸那位叫崔敏姬的女人,虽然崔敏姬让她这个女人也看得火热十足。 过了子时,一切按照雾影藏的推断进行,赵构嘱咐女人为自己准备洗澡水,还叮嘱不要打扰他,那个一直如影随形的护卫也被慧明大师叫了去,屋子里一个人没有,只有门口一个侍女在随侍。 真是天赐良机。再等,再等,等最好的那个时机。 影子小组潜伏在浴室已经两天了,都没有等来最好的时机,不是赵构匆匆忙忙洗完澡就出去,就是正洗着突然来了要紧的军务,虽然赵构命令不许打扰自己,但有几个人还是可以随意进出浴室的,那个护卫头子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倒是把赵构洗澡的过程看了一个真真切切,要不是严苛的训练让她们心如止水,就连呼吸和心跳都控制的极为缓慢,说不定就引起怀疑了,那个像小山一样的护卫头子好几次看向她藏身的地方,让她不得不打起万分精神来小心应对。 换水……二次换水……当赵构浸入第三桶热水的时候,影子知道动手的时机到了。 前两次换水,都是守在门外的女侍卫进来替换的,身手倒是可以,但是明显有些心慌意乱,急于出去。这也给了水子、木子成功潜入木桶,静待影子发出信号。 一刻……再一刻钟……赵构沉浸在极度的放松状态中,四肢都舒展开来,这个时候,动手最好。 自己的十字镖和龙尾鞭上淬有剧毒,只要见血,没有自己的独门解药,必死无疑。加上水木两子在一旁协助,这次刺杀,十拿九稳。只要赵构被刺,是死是活,就都由她们说了算,性命攥在手心里,才有谈判的价码。 影子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她悄悄运行气血,让自己长时间隐形潜伏的肌肉给血充盈,不至于失去准头。 门口有说话的声音,“吱扭”一声,门被打开,那个叫崔敏姬的女人走了进来,影子急忙再次屏住呼吸,眼睛却盯着赵构。 “大帅还好吗?”那个崔敏姬好像发现些什么,一边说话,一边在四处张望。 “敏姬吗?不是不让你们打扰我吗?”木桶里赵构的声音充满磁性,依旧是放松的一个状态。心里面却直骂娘,这个疯娘们,这个时候为什么来捣乱。 其实,赵构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就是不知道是出现在哪里。他的第六感觉还是很敏感的,三名杀手潜伏进来,再高明的隐身术,还是能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比如那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体香,那是少女特有的,向崔敏姬这种成熟的女人的体香,是浓郁的。她和四面侍女的体香就不同,赵构的后宫,二春专门研究香味,赵构对各种自然的、合成的香味都很敏感。 他平时不喜欢太过浓郁的香味,所以他的后宫妃子们都不用香水、燃香等香料,赵构说道,自然,才是最好的。 所以,赵构已经知道有人潜入,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并没有声张,这件事,只有龙一知道。 都忍了三天了,连赵构都佩服。不过,越是如此,他越是要沉住气,着急的,是杀手。 要逼迫她们现身,就得给人家一个看上去不错的机会,慧明夤夜来访正好,赵构决定就在今晚“成全”她们。 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没想到崔敏姬出现了。 “大帅,快出来,有危险!”没想到崔敏姬突然大声喊了出来,并且向赵构扑来。 真是个疯娘们,但赵构却实实在在被感动了,能毫不犹豫舍命相护,这个女人,重情重义,对危险还很敏感。这一刻,赵构心中被感动到了。 但赵构明显低估了杀手的实力。崔敏姬突然的喊声无疑催化了杀手的突袭,一道寒芒闪过,速度极快,要不是崔敏姬提前扑过来,很可能赵构来不及起身,崔敏姬为赵构赢得了一丝时间,但却倒在血泊之中。 赵构一怒之下,出手没有留情,一掌将木子拍倒在地,口吐鲜血,重伤不起,水子被赵构毛巾击中前胸,气血一滞,在半空中就跌落下来,被赵构出手封住穴道。 半空中影子突然长鞭来袭,赵构心中冷笑,要论鞭子耍得好,谁能超过惠妃娘娘?赵构整天被惠妃缠着切磋交流,从白天到晚上,从床上到地下,对付这种长鞭,赵构早就胸有成竹,最知道这种功夫的软肋在哪里。 影子引以为自豪的龙尾鞭,在赵构眼里,和小孩子的玩具差不多。 隐者不能一击必杀,陷入相持搏斗,根本就不是飞龙卫的对手,更何况赵构。 雾影藏和雾影三郎一直在等消息,这次行动,连雾影藏唯一的弟子都派了出去,他也就只剩下这些人了。 还是没有消息。 天色已经大亮,街道上陆陆续续出现了行人。这些天都在户籍排查登记,所以人们一大早就会前往各坊区办事处排队,一户一户按照人头登记,所以大街上更多的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组合。 雾影藏和雾影三郎不能再等了,他们一共八个人,将会分成两个家庭登记。第二个方案就是趁着登记还没有结束,出城隐居。 但雾影藏决定留下来,他要找到衡武佑一才行。 按照约定,过了昨天晚上,不管行动成功还是失败,影子小组都要撤出神泉苑,以免夜长梦多。 先进行户口登记,稳定下来再说,至于名字关系,早就编排好了,平安京百十万人口,哪能一个个认真排查? 巷子口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雾影藏一眼就认出那是影子。 影子出来了,至少说明她们是安全的,至于行动,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雾影藏冲雾影三郎摆摆头,雾影三郎悄然从窗户消失。 等到影子按照暗号敲响门环,雾影三郎再次出现,冲雾影藏点点头,上前将门打开,影子走了进来。 “射龙行动终止,不过我们打听到了衡武佑一先生被关押的地方。水子已经带人过去了。”影子低声说道。 雾影藏点点头,虽然他还是龙隐的指挥官,但对影子还是很尊重的,这可不是个一般的女人,是组织培养了十几年的头号龙隐。 “趁着现在街上人多,你们马上随我过去。”影子直接下令说道,这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雾影藏和雾影三郎不疑有他,随着影子出门,向东京长安京方向走去。 第775章 福祸相辅依 雾影藏和雾影三郎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影子会出卖他们。 反抗是徒劳的,龙四亲自带队抓捕,没有谁能在龙四的手下逃出去。雾影三郎试图反抗,但却被龙四一招擒拿。 龙四是谁?绰号“铁臂罗汉”,飞龙卫里面最善于贴身肉搏、短打擒拿的功夫,内功精纯,一个雾影三郎,远远不是龙四的对手。 雾影藏没有动手,动手也是自取其辱。虽然来的只有两个人,但雾影藏却知道,这间屋子的四周,不知道还埋伏了多少人马。隐者的感觉始终是敏感的,但即使是雾影藏,虽然感觉到了四周有埋伏,但却不能感知有多少人,都在什么位置,说明带来的这些人,至少是云隐的层次。 就连影子都被控制,抵抗是没有用的,死也没有用,因为衡武佑一还没有下落,他还不想死。 至此,衡武佑一手下最精锐的隐者四杰(水隐、云隐、雾影、龙隐)全部落网。 对这个组织的处理,赵构另有打算。 其庄领雾影藏的刺杀动机,或者说刺伤动机,是为了得到衡武佑一的生死情况,倒不是刻意去刺杀赵构。 不过,能够成功潜入赵构的行宫,说明赵构的整个保卫措施还是有漏洞的,这次要不是崔敏姬和赵构个人对香味的敏感以及赵构对危险的战场感知度,还真不好说。 崔敏姬虽然及时服下解药,但隐者独门配置的毒药还是让崔敏姬元气大伤,性命虽然无碍,但身体还很虚弱。 曾乙现在正在平屋院,在慧明的配合下,全力破解这份毒药的成分、特性以及研制方法,这对以后大帅的保卫工作至关重要。 赵构封锁了消息,知道这次刺杀事件的,全部控制在神泉居范围,连曹平正的大总督府都不知道。 赵构突然有一个想法,要招降这组人马,如果成功将这组人纳入自己的卫队,什么人能够在影子小队的眼皮下掩藏身形? 另外,他还想让影子小队给飞龙卫上上课,学一学如何更加巧妙的隐藏身形、掩蔽气息,能一动不动隐藏三五天的人,这门功夫也是高深的。赵构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关键是收服人心,为我所用。 所以赵构给龙七下了命令,不能动粗,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明之以义,总之,这些人,有用! 关于衡武佑一,赵构并没有杀他,就连鸟羽上皇也没有杀。杀戮不是征服,尽管杀戮是征服不可缺少的手段,但杀戮不是目的,征服才是目的。 出于这个目的,赵构让雾影藏和影子两个人,秘密前往衡武佑一被关押的地点,看望了衡武佑一。 衡武佑一是个纯粹的武士,很有武士精神,非常讲究所谓的武德,武术反倒是落了俗套。 他成名很早,师父曾是闻名全日本的武者清明流的流主龙道一,是日本武道的领袖人物。师父仙逝,他便成为下一任的武士领袖,在日本武道界,相当于天皇一般的人物。 跟随鸟羽上皇多年,鸟羽上皇当上天皇的时候,就在暗中保卫鸟羽天皇,这是他的责任。 随着鸟羽天皇改为鸟羽上皇,他的权利私欲越来越大,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得已交给衡武佑一。衡武佑一秉持一个原则,祸不及家人,这让鸟羽上皇有些不喜,斩草不除根,会留下祸根的。 但衡武佑一对自己忠心耿耿,况且声望极大,鸟羽上皇又离不开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衡武佑一要不是看着崇德天皇实在不像话,藤原家族又一家独大,他都有归隐的心思了。 这次日本被臣服,衡武佑一倒是没有什么,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的天下,大宋也好,日本也罢,谁能让天下太平,就是好皇帝。 只有武士不再是别人的工具,而是做回单纯的武者,这才是衡武佑一心中的大同。 这些日子,衡武佑一都在冥想,是什么让自己的武道之路发生了偏颇,走了弯路?是什么让自己沦为成了一种工具,任人驱使? 还是自己的师父说得对,无欲则至刚至柔,如果自己一心向道,如何坠入俗尘之中? 从来没有想得这么多,但也从来没有像这些日子睡得舒坦。这些宋军护卫个个身手不俗,却很有礼貌,一直尊称先生,一些要求,都能满足,只是提到鸟羽上皇的时候,会被严厉警告,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大概是为了安慰他,那个很少见面的护卫头领在视察这里的时候,告诉他,鸟羽上皇很好,和他一样,也在静养反思。 衡武佑一立刻判读出,这些都是真话。心中的羁绊放下,他的心境更加空明。 一大早,衡武佑一被通知,今天,要去郊外散心。 这是他提出的唯一一条要求,他需要去平安京外和大地亲密接触,这也是他修武悟道的习惯。 本来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却不料今天被通知可以去。衡武佑一感到意外,却又感到不意外,这个大宋皇帝做事,很多情况不能以常人待之。 一辆马车将他送出城外,又被另外一组人接手,却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剑眉朗目,身形伟岸,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衡武佑一一眼就辨认出,这是当世十骏之一的抱月乌龙驹。 给自己预备的一匹马,却是通体雪白,正是自己的坐骑“飞云”,看来这些人的来头不小。 另外两人明显是护卫的身份,胯下坐骑俱都是高头良骏,但都没有携带武器。 看见衡武佑一下车,年轻人上前揖礼,流利的日语一出口,倒是让衡武佑一有些吃惊:“衡武先生可好?前些日子倒是有些怠慢了,还请恕罪则个。听闻先生意欲郊外散心,今日偷得浮闲,愿陪先生走走可好?” 说完,将马缰绳递上,恭恭敬敬的样子。 衡武佑一屈身揖礼道:“陛下如此屈恭,倒让衡武惶恐了。” 年轻人一愣,随即大笑道:“衡武先生如何判定我就是赵构?” 衡武佑一淡淡地说道:“区区三人,就敢策马仗游平安京内外,年纪轻轻,身负绝世武功,除了大宋帝国皇帝、兵马大帅赵构,还能有谁?” 赵构继续笑道:“好一个武圣衡武,不光武道功夫不凡,这眼界目光也是犀利。咱们重新认识一下,不错,我是赵构。” 衡武反倒是屈身施礼,道:“感念陛下为平安京百万苍生计,受我衡武一礼。” 这倒是衡武佑一的真心话,据说听闻赵构下令停止进攻,反而谋求和平解决平安京问题,衡武佑一就觉得这个大宋帝国的皇帝不简单,全然不像日本的君王更迭时的以武力杀戮为目的,要说宋国没有这个力量,恐怕全日本谁都不敢说。 大宋帝国军队进驻平安京,居然秋毫无犯,还帮着成立的总督府维持秩序,发放救助物资,特别是在右京地区,更是针对那些贱民,发放了大量救济物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是应该进城后大肆抢掠吗?怎么反倒是发东西?更让人不解的是,大量的医务人员开始为一些伤病患者进行救治,都是免费的,这,是为什么? 其实,这些天,衡武佑一一直都在思考这些问题,但却找不准答案。今天突然遇到赵构,或者说赵构有意邀请他郊外一行,有些问题,或许会得到答案。 上马并辔而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在用眼观察,不同的是,赵构在观察路上的行人,而衡武佑一在观察赵构。 路上大都是脚步匆匆的行人,看衣着打扮,更像是樵夫、农民,还有不少十三四岁的少年,更有甚者,居然还有一些妇女幼童。 一路向西,人们看样子都是在向同一个目标,这是怎么回事? 衡武佑一下马,站在路旁,看到一名男子,穿一件有些补丁的衣服,但看上去,补丁打得甚是规整,衣服虽破但却干干净净,肩上扛着一柄斧头,斜挎着一卷粗麻绳,手中还拎着一柄小斧子。 后面跟着一位妇人,领着一大一小两名孩子,大一点是个十二三岁少年,肩上也挎着一卷细绳,小一点的大概六七岁,是一个小女孩。 妇人背后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是一些布包,不知道是什么。 “敢问小哥这是去哪里?做什么?”衡武佑一向男子揖礼问道。 看见路旁有贵族老爷问话,男子急忙放下肩上和手中的斧头,鞠躬道:“老爷好。我们一家人前往比良山,总督府这两天贴出了告示,要准备过冬的木炭,需要大量木头,让人们上山伐木,运往指定地点烧制木炭。这不,不少人都是赶着去伐木的。” “价钱可还合理?”赵构问道。 “很划算的。一文钱一斤湿柴,我昨天一人砍了大约有五百斤,就是五百文,换算下来,就是五元钱。这五元钱,可以让我一家人生活四五天,节省着用,支撑十天也没有问题。这不,今天索性叫上我一家子,都来,或许能砍到一千斤,那今年冬天,就能都穿上新棉衣,过一个暖暖和和的冬天!”男子兴奋地说道。 “不敢动问小哥高姓大名?”衡武佑一问道。 “可不敢,可不敢。贱名井上一郎,这是拙妻小秀,儿子井村得,小女井穗子。”这名叫井上一郎的男子倒也不拘束,看来也是经常出外劳作之人。 赵构随手从怀里掏出几袋牛肉干,笑着递给小男孩和小女孩道:“相逢既是缘分,一点小玩意儿,味道还好,孩子们应该很喜欢。” 但小男孩和小女孩却怯生生望着父亲,不敢接,母亲小秀则一脸惶恐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么尊贵的老爷,却这样和蔼地说话,还是第一次遇到。 倒是井上一郎看到孩子们眼巴巴的眼神,再看赵构也是一副和蔼善良的模样,倒不至于有什么企图。 “还不谢过大哥哥,今天出门遇贵人,可是个好兆头。说不定今天能挣到十元钱。”井上一郎向赵构揖礼,笑呵呵对孩子们说道。 两个孩子接过来,给赵构鞠了一个躬,说了声谢谢,却将牛肉干递给母亲,小秀接过来看了,顿时心里面有些慌乱,这样的包装,一定是很贵的东西。 她小心地将几袋牛肉干用一块布包好,放在怀里,准备在中午的时候作为干粮给孩子们吃。 “这十元钱是宋元吗?能不能当天拿得到?有没有克扣现象?”赵构看上去很随和地问道。 第776章 衡武的困惑 看到井上一郎有些警惕的目光,赵构笑道:“井上大哥莫要多心,我有几门穷亲戚,拜托我留意一下有什么差事好干。我看大哥一天能挣到五元钱,已经不少了,就是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咋样,多问几句罢了。” 井上一郎这才放松下来,笑呵呵说道:“要说这活计,就是累一点、脏一点,只要有膀子力气不偷懒,肯定没问题。至于您说的宋元,不就是大宋的钱吗,这可是目前最抢手的东西,好用得很…… 啊,二郎好。你他娘的,这是把一大家子都搬来了吗?小心累死你!”井上一郎说着话,还不忘和路过的熟人打着招呼。 一名和井上一郎年龄相仿的男子,身后跟着的,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足有十几口子,都在笑呵呵地和井上一郎打招呼,看样子是熟人。 “我邻居,柳下二郎,干活比我还玩命……哦,刚才说到钱,这些钱,都是现场结算,不会拖欠。至于克扣,可不敢,都是总督府派人专门看着,没有人敢乱来的。就是砍哪些树木,都是有要求的,可不敢乱砍。要是被收购队发现了,罚得更狠。 前几天有一伙人,没有按照总督府划定的范围和标志的树木砍伐,一个人罚了一千元的,还要在来春砍一罚十,砍一棵,补种十棵树。”井上一郎看来不是干了一天两天,应该是干了一段时间了。 这件事,还是曹平正请示了赵构,才做出来的决策,一方面给很多贫困人口找一份补贴家用的活计,一方面解决今年冬天的采暖问题,一举两得。 赵构指示,提前做好规划,严禁乱砍乱伐,做到保护性砍伐,列出严禁砍伐的树木品种,提前做好各项保障工作。 今天出巡,也有这方面的查看的意思,没想到遇上井上一郎,得到了不少信息。 看到井上一郎有些急着赶路,赵构意识到自己在耽误人家的生意,笑道:“先生还有什么问的吗?我看井上大哥要去干活啊,咱们别耽误了人家的活计才是。” 衡武佑一点点头,也觉得不好意思拦着人家再问东问西,微微鞠躬道:“非常感谢,很抱歉耽误您的事情了。” 这么一说,让井上一郎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急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去了,还要抽签、训话的。” 赵构摸了摸,从怀里掏出一枚亮闪闪的硬币,这是政务院转来的天竺半岛新发行的宋元硬币样币中的一枚。 天竺半岛除了正常发行纸币外,根据本地人喜欢用硬币的习惯,同时铸造了一批一元、二元、五元、十元的硬币,其他面值的货币依然是纸币。 不过造型和做工都不错,赵构指示,这些硬币,只局限于天竺半岛特区使用。赵构身上从来不带钱,这次是因为出来的时候,正好送来这批硬币样币来请示,他随手放在兜里,也没有仔细看是几元的。 现在摸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枚两元硬币。 他把硬币放在井上一郎的手里,笑着说道:“这枚硬币,权当做个纪念品,耽误您的差事了。” 井上一郎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看到这枚亮闪闪的金币,应该是很珍贵的样子,急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也就是说说话,刚才已经给了孩子东西了,不能再收了。” 赵构笑道:“井上大哥多虑了,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您要是不收下,我是有点过意不去的。”说完将硬币塞到他手里,帮他握住。 井上一郎倒也豪爽,拱拱手道:“如此多谢了,就此告辞。” 一家人远去,爽朗的笑声依然回荡着。 衡武佑一看着这一切,是那么陌生,但又是有些熟悉的感觉,还有一些不同,到底是什么呢?是因为赵构流利的日语,还是他的身上,有一点点师父的影子。 师父在世的时候,也经常带着他来乡下,说这才是这个社会的根。 看着一群群三个一伙儿五人一队的人们,衡武佑一忽然发现,有一点不同,写在人们的脸上——所有的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 衡武佑一想起来,自己也是很久很久没有笑,而赵构,一直都笑着和井上一郎一家说话。 笑,是的,是笑! 这一路上的人群,都在笑,都在笑着打招呼,笑着、喊着向前奔去。 这发自肺腑真情的欢笑,居然是大宋帝国的皇帝给他们带来的。 这是为什么? 沿着通往比良山的道路,虽然很宽阔,但还是坑坑洼洼,既不平,也没有相关的配属设施,连排水沟也没有,更没有绿化带。 赵构没有骑马,也混在这人群中慢慢向前走。经过的人群虽然不时打量着他们,但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上山伐木。 赵构想到路的两旁看看,比良山东北方向就是日本第一大湖琵琶湖,但却没有很好利用,没有引水渠,京都盆地、奈良盆地包括大阪平野,却不能很好开发利用,而琵琶湖距离平安京仅为十里地。 不过,大兴水利建设,历来是国家工程,看来日本三皇政府这近半个世纪,根本就没有考虑这国计民生,都虚度在三皇内耗之中。 “陛下这是在看什么?”看到赵构忽而登高,忽而伏低,忽而远眺,忽而近观,很有些奇怪,便出声问道。 “衡武先生,我出来之后,都习惯人们叫我九爷。” 赵构纠正了一下称呼道:“我在看看如何将琵琶湖的水和京都府两川连接起来,形成一套完整的水利系统,这样一来,整个下游京都、奈良两盆地、生驹、笠置、金刚三山地,加上西南的大阪平野,都会变成米粮川,这可是利国利民、福泽万代的大功德。 曹总督已经向我上了劄子,五年!打通这条惠民渠,造福日本人民。”赵构指着远处的琵琶湖方向,满怀豪情、意气风发。 “九爷,这可不容易,人力物力财力都会是一个天文数字,中间跨越丹波高地余脉,虽然不长,但工程难度极大,不好做的。”衡武佑一脸色平静,倒像是在给赵构泼凉水。 “哈哈哈,衡武先生是个务实的人,先看到了实际困难,比一些只会唱高调的人强。不过,我们有句话叫人定胜天,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干不成,而是决心不够大。 曹总督以前在流求担任总督,你知道他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五年时间,修建了环绕中央山脉的沟渠三千里,曹督瘦了三十斤,让昔日的流放之地变成大宋帝国最着名的鱼米之乡。琉球人民为了纪念他,将此渠取名曹公渠。 这次曹督主动请缨,放弃去政务院任职高就的机会,前来日本担任大总督,你以为曹督是来享福的吗?曹公的规划,可不仅仅是一条琵琶湖的干渠,他的远景目标是整个日本四岛的大水利工程。”赵构满怀信心又满怀深情地说道。 衡武佑一这次被深深震撼到了。他历经三皇,到了崇德天皇执政,所看到的的,都是残酷争权,为己牟利。上台伊始,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暴戾敛征,导致民怨沸腾,暴乱不断。为了镇压暴乱,又不得不再次加赋加税,陷入无穷无尽的恶性循环,最后导致国将不国,民不是民。 而大宋帝国实现对日本的全面占领后,不是急于搜刮敛财,反倒是运来大量的生活、医疗和救济物资,迅速稳定了京都局面,在最短的时间里,安抚了民心,打消了人们的顾虑,还充分考虑到今年冬天底层民众的过冬问题…… 这一切,是他亲眼看到的,却颠覆了他对统治者一种传统的认知,或者说,对另一种统治者的思想,有了初步的认识,但这应该怎么去理解和深刻体会呢? 还有,这个年轻的君王眼睛里,全都是底层小老百姓的事情,难道他不应该去各大家族捞取最现实的利益或者权利吗? 居然还能想到道路的建设,甚至还提到了两侧的人行道和绿化带,这是一个君王去想的事情吗?这些,过去连守、介(日本基层官吏)都不会考虑的事情,怎么倒成了一国之君嘴里经常念叨的主事? “九爷,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衡武佑一还是忍不住要弄清楚。 赵构脸色稍有变换,但很快平静,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知道先生心中一直有这个疑问,为什么大宋帝国不远万里,跨海而战? 从我个人讲,我心中有一个天下大同的梦想,在这个世界上,不分种族、不分男女、不分肤色、不分地域,共同生活在一个自由、博爱、平等、公正、包容的,具有高度文明自律的社会大家庭当中。 从我的国家来讲,我要让我的人民生有所依、幼有所爱、少有所学、学有所成、人有所居、病有所医、老有所养,实现国富民强,让大宋帝国屹立于世界之巅,普天之下,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只有和平繁荣欣欣向荣的景象。世界各国人民友好往来,合作共赢,共同发展,为这个世界留下最宝贵的一笔财富,才不枉我来此一生。” 他指点江山说道:“大宋帝国和日本隔海相望,一衣带水,应该是唇齿相依,友好相望,互助互帮。可为什么海盗、强盗屡屡犯我边界、抢掠船只、残害我大宋臣民?这里面的缘由,衡武先生难道一点不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们崇尚和平,但决不惧怕战争。既然日本皇帝管不住手下,我也不妨替他管教管教,顺便教教他们怎么治理国家。” 他用手一指路上依然络绎不绝喜笑颜开的行人,郑重说道:“只有人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将无我,不负人民!不知这个答案,衡武先生可否满意?” “我将无我,不负人民……”一句话,犹如黄钟大吕,在衡武的脑海中重重敲响,久久回荡。 这不就是师父在世时,他的思想意识的共鸣吗?虽然字句不同,但意义相同,这也是师父毕生追求的明主所能倡导的一种最高的境界。 衡武佑一陷入了极度的沉思之中,周边的一切,仿佛全部消失一般,没有了六识六觉,整个身心完全空明。 赵构没有打搅衡武佑一的冥想,他知道,衡武佑一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东西,他能听进去,就已经足够了,何况还把他“震”成这个样子。 拿下衡武佑一,吆西,有戏! 第777章 京东遇故人 赵构并没有利用衡武佑一的身份去强制雾影藏的选择,一切随缘自愿。但衡武佑一和雾影藏做过一次彻夜长谈,之后,雾影藏表示可以加入赵构的飞龙卫,但要有一个月的观察期,如果赵构不是雾影藏心中的主人,那他表示有退出的自由,至于其他人,他不管。 赵构大手一挥,准! 这一个月,雾影藏就跟在赵构身边,赵构根本不担心雾影藏会有其他心思,一名武者基本操守还是有的,何况还有衡武佑一的担保。 赵构的事情很多,这些小事索性交给龙一就行,有龙一看着,雾影藏不会有什么花招。不过,好像雾影藏对赵构身边的第一保镖表示过一些质疑的声音,被龙一好好“切磋”了一次后,见到龙一,变得非常的规矩和懂事,整天跟在龙一后面,就像一个小跟班。 至于影子三人组,赵构并没有限制她们的自由,也没有具体安排她们做什么,给她们说清楚了,这一个月,在不干扰大帅办公的前提下,任由她们随意行走行营任何地方。 木子被赵构在背上拍了一掌,当时怒极而发,力道不小,受了重伤,同样在行营静养。一应待遇规矩,都是按照行营飞龙卫的标准,曾乙这几日就在行营值守,时不时的,慧明大师也带着几位师弟过来帮忙。 崔敏姬还在恢复之中,她和木子一人东屋,一人西屋,曾乙在前院厢房设立了自己的医务处,随时可以伺候大帅和病人。 赵构这一个月,几乎都和曹平正、藤原基石三人在基层转悠,新的土地政策是这次日本全国改制的重点,土地国有,集体管理,农民承包,新开垦的荒地免税五年,五年之后,收归国有,但开垦者享有第一承包权,承包年限至少五十年不变。 这就意味着,所有以前日本庄园主的土地,都要进行重新丈量和划分,因为取消了阶级特权,人人平等,都是按照人口来重新划分土地,没有了贵族特权,这些被裁撤下来的贵族,需要像藤原、源氏、平氏等大家族来带头做工作,所以,频繁的各地谈话也是内容之一。 赵构命令塞北特管区和两河路、山东两路、福建路、两浙等地区,全力支援日本这次农业技术普及,因为赵构在农业产业结构调整方面,确立了以优良流求稻(这是曹平正在占城稻的基础上改良而出的优质稻,是曹平正三大业绩之一,曹公渠、流求稻、红砖屋)、玉米为主,尝试冬小麦或春小麦的播种实验,加上红薯和土豆以及一些经济作物,先将日本的农业支撑起来再说。 另外,将日本的渔业、林业作为主要经济支柱,大力发展水产养殖、远洋捕捞,有计划开展林业资源的利用,开辟日本和大宋帝国的海上商业航线,特别是和塞北特管区的经济合作,为此,他特意将副总督李纯调来,参与调研论证。 已经进入十月,天气逐渐变冷,今年入冬的采暖和流民的安置,尤其是北海道刚刚收复,都缺少大量的管理人才。 不得已,赵构让完颜宗干紧急抽调塞北特管区当初接手时候的那批中层骨干,调来日本特管区,这些人的经验丰富,又有实践能力,是不错的人选。 赵构今天的私访目的是外京,这个地方人员比较复杂,大多数是外来平安京淘金的人,加上这次战争引发的难民,整个外京已经容纳了近三十万人,赵构决定成立外京城,作为平安京的卫星城之一,所以,对这里的关注度比较高。 赵构告诉曹平正,外京的建设,要做到“一快一慢”,既人口普查和身份甄别要快,城区建设的脚步要慢,规划一处,搬迁一处,拆除一处。 可以划分区域同时进行,但一定要统一规划实施,这是百年大计,要慎重,要有十年八年的耐性。 这次前来考察,主要是看一看民生问题,口号喊得震天响没有用,要看到老百姓是不是有衣穿、锅里有饭、菜里有肉、居住有屋、采暖有碳。 针对现在大部分底层的老百姓还是居住的木屋,有些甚至是草屋,能住上搭建的结实、宽敞的,都是少部分贵族或武士阶层,大部分民众,房子都甚是简陋。 京都盆地四面环山,冬季气温虽然不是很低,但由于地处盆地,湿度大,是一种潮湿阴冷的气候特征,这种冷,比那种寒冷更加寒彻入骨。 老人和孩子才是保护的重点。 为了帮助日本渡过寒冬,赵构命令李纲的政务院下属的发展规划部、工业部、商业部等部门,成立一个专门的应对小组,由赵鼎担任组长,协调处理援日事宜,大量煤炭、木炭、铁皮炉子以及部分技术工人、医疗人员、救援人员等专业训导干部,进入日本,统一由特管区政府分配调用。 当然,赵构也趁此机会,将日本有限的资源控制在自己手中。 随行人员是龙一、岳云、赵湛和雾影藏,龙四带领一组飞龙卫已经提前进入,只不过赵构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这一队人马的顾问,是雾影三郎。 按照赵构的想法,自己带着龙一和雾影藏,最多加上小岳云就行,但龙七是大帅行营安保主任,包括龙一都得听人家的。 自从赵构贾尔巴山虎头岭遇险后,龙七对赵构的安保措施再次升级,赵构的任何一次出行,都必须报备龙七,由龙七提供确切的安保措施才能出行。 这次也不例外,赵构所去的外京,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再说,雾影藏和雾影三郎并没有完全表示臣服,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嘱咐龙四多加小心之外,暗地告诉龙四,飞龙卫的一个百人小队,就在外京之外五里之处待命,遇到危险,马上发信号弹,飞龙卫小队一刻钟之内就会赶到。 赵构便装简行,出昭阳门,来到被大都督府临时定名京东的外京。京西是以军营为主,也同步在开始建设。不过现在还很荒芜,赵构将开发的事情交给了恒达商行,这是商务部下属的官办商行,赵构已经开始组合商业王国,通达太大了,一家独大不是好现象,国家控股的商行才行。 至于通达,已经和十三姐有过长谈,十三姐只是笑笑,对赵构说道:“九哥,这个通达,本就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拿回去都可以,不要顾忌我。” 赵构非常感念十三姐,不过,通达的事情可以暂时不动。 恒达商行现在的主事王恒(字子祥),是大宣路大同府人氏,世代经商,本人又是大宋财财贸大学的高材生,还是赵楷的推荐人。 事实证明,这个王恒,还真是一个商业天才,从地产入手,以商行连锁为资本积累,以远洋运输为输血机制,将恒达商行做得风生水起,是迅速崛起的“四达”(恒达、运达、昌达、盛达)之一,俨然有直追通达的意思。 四达商行加上通达,在五达钱庄的基础上,五大银行的雏形已经建立起来,在商业部的领导下,全力保障大宋帝国的经济运行。 沿路看到已经有很多大宋的施工勘探人员已经开始前期的勘探、测绘,人来人往的,倒是热闹。不过沿街的道路实在不敢恭维,狭窄、不平,污水横流,垃圾丢弃的到处都是,几条野狗、夜猫在垃圾堆上面跳来跳去扒拉着,看到赵构等人靠近,象征性地要嚎叫,却让龙一犀利杀气的眼神给吓跑了。 “先生,请让一让,莫要洒上水。”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赵构扭头回看,却见一名男子和一名少年各挑着一担水在身后,不过少年的水桶明显要小一些。道路不宽,他们几个人几乎把路占满了。 赵构急忙撤步让开,看到那名汉子却是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是上次遇上的井上一郎吗?这家伙怎么跑到外京了? “这不是井上一郎吗?”赵构笑道。 那汉子一愣,随即也认出了赵构,对这个给了自己那些好吃的还有一枚硬币的好心老爷,井上一郎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哎呦,这是那天问话的先生,这么巧?”井上一郎赶紧将水桶放在一边,急忙鞠躬问好。 “一郎啊,你这是……?”赵构记得他们家应该在北门外,怎么到了这城东之地。 “这不,封山了。听说这里人多,寻思着在这里搭个门脸,我家娘子酿得好米酒,挣个零花钱。”井上一郎依旧笑呵呵说道。 看样子这一家人是个勤快人家,知道农闲的时候做点小买卖补贴家用,还不错,赵构很是欣赏这样的勤劳人家。 “先生,今天遇上可是缘分,我家娘子可是老念叨您的好。这次,无论如何请您道家里坐坐,尝一尝自家酿的米酒,也算是我们一份心意。只是不知道先生方便不方便?”井上一郎看上去还是有些拘谨,但态度绝对是诚恳的。 “哈哈哈,我还想着走路口渴了,去哪里讨碗水喝,这就恰恰遇上一郎,还真是有缘,好,那就叨扰了。”赵构拉着井上一郎的手说道。 “哎,哎!走,咱回家。”井上一郎急于挑起水担招呼大家,乐呵呵说道。 赵构挥挥手,早有岳云上前接过水挑,井上一郎急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赵构笑道:“一郎莫管他,他力气大得很。咱俩说说话。” 岳云轻轻松松将水挑上肩,笑着对少年说道:“小兄弟,你前边带路啊。” 少年正是井上一郎的儿子井村得,看上去好像壮实了一些。 赵构和井上一郎边走边说道:“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生意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井上一郎搓着手,有些激动,笑道:“搬过来小半个月了。生意还过得去,买酒的都是一些穷哥们,一些贵族老爷偶尔也过来打一些酒做料酒,小本经营,好在伐木挣了一些钱,和娘子寻思着自己搭一个棚子做买卖,就又省去了租赁的钱,俩孩子打打下手,我干些粗活,好歹有个温饱就是。虽然有些闲汉过来,不过……喝几口酒也就是了,倒是谈不上欺负。” 赵构点点头,这个井上一郎,头脑很精明,又舍得吃苦,为人还热情,这个买卖应该还过得去。不过,他没有说实话,尤其是最后几句,明显有停顿和犹豫。 “你从哪里挑水?附近没有井吗?”赵构发现了一个问题,井上一郎是从外面挑水回来的。 “倒是有一口井,人喝还行,不过酿酒就差了一些,况且是私井,一担水一文钱呢。我有的是力气,村外一里地外有股泉水,水质甚好,用来酿酒最好不过,我试过了,用私井的水,酿出来的酒略带酸味,影响酒质,咱的买卖虽然不大,但不能糊弄大家。” “私井打水?还要掏钱?”这个问题倒是第一次听说,赵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778章 相谈甚欢悦 私井打水掏钱,这个问题让赵构觉得不简单。 “是啊,这里以前住着的,都是城里贵族老爷的外宅庄园,也就是这一年因为国战,突然增加了大量流民,有限的水井基本上都在私人庄园里,也就是私井,虽然一文钱不贵,很多人都不愿意多走路,都会掏钱打水。我呢,也就是酿酒需要,再说,也不过多走一二里路而已,像我这样的,也大有人在。”井上一郎笑道。 “打一口水井费力吗?”赵构突然问道。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井大多是浅表井水,水质都不是很好。 井上一郎笑道:“倒不是很费力,倒是要花一些钱。我家就是祖传的打井人,要不我怎么叫井上一郎?我母亲生我的时候,父亲和母亲还在打井呢,哈哈哈……” “哦,没想到一郎还有这份手艺,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赵构不由得看了井上一郎一眼,心里面还真是有些感慨。 说着话,已经来到井上一郎的店面,不是临街,但也不远,门口挑着一面酒旗,上面一个大大的“酒”字,写得有些歪歪扭扭,也太靠下,不过倒是有些笔力。那面酒旗,也是一块细得有些发白的粗布,不过倒是干干净净的。 “你写的?”赵构笑问道。 “我可写不了。这是邻居酒井先生写得,那天喝醉了,写得有些歪了,我说就这样吧,像是喝醉了的样子,也很好。” 赵构仔细看看,那个酒字,的确像是喝醉了的样子,倒是蛮有情趣。 进了屋门,早有井上一郎的妻子小秀迎接出来,身后是小女儿井穗子,脖子上带着一条红绳,上面明晃晃穿着的,正是那枚两元硬币。 赵构蹲下身子,捻起那枚硬币,依旧金灿灿的,上面钻了一个极小的小孔,传了一条细细的红线,挂在井穗子的脖子上,煞是好看。 “哈哈,真不错,井穗子,谁给你做得这么好啊?”赵构笑着问道。 “是娘亲。大哥哥,你上次给我的好吃的,真好吃,我爹和我娘都说从来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井穗子怯生生的童音,但是童言无忌,没有丝毫害怕,她也认出了这个给她们那些好吃的的大哥哥,顿生亲切之感。 “哈哈哈,喜欢吃吗?”赵构索性一把抱起井穗子,他太喜欢这个小丫头了。 “喜欢。”井穗子笑道。 “还想吃吗?”赵构继续逗她。 “可是娘亲告诉我,不能要别人的东西,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自己挣。”井穗子一点也不客气,吐噜噜都说了出来。 “你娘亲说得对。不过今天大哥哥口渴了,来你家喝口水,我喝你家的水,然后给你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娘亲说过,进门喝口水的客人,不能要钱要东西的,我家的水,不要钱。”小姑娘倒是说了大实话。 “好!那这样,我们哪里呢,也有个规矩,上门做客呢,要带一些小礼物,否则就是不礼貌的,这些小礼物,同样不能要钱,好不好?”赵构笑着说道,一边岳云招手示意,岳云早就将一袋牛肉干拎出来。 赵构知道岳云贪嘴,别人身上不一定有,岳云身上一定有,还不少。 将牛肉干一股脑递给井穗子,赵构笑道:“穗子,记得和哥哥分享哦。” 井穗子看看母亲,小秀急忙摆手道:“不可以的,怎么能拿客人的东西的!” 赵构笑道:“大嫂不要客气,既然登门,一点心意而已,况且孩子们喜欢,您就收下吧。” 井上一郎也是笑道:“你收下吧,先生是个洒脱之人,就不要客套了。” 小秀这才收下,一个劲儿感谢,不过井穗子可是高兴地“咯咯咯”笑个不停,早就拿过来,蹦蹦跳跳往出走说道:“我要和哥哥一起吃。” 这一切,都让雾影藏看在眼里。 这些日子,雾影藏一直跟着赵构,名义上是随从护卫,但却一直在观察赵构的一言一行,也就越来越震撼。 在日本,以赵构的身份在做的这些事情,就是在彻底颠覆雾影藏的认知世界。他不敢也不可能去想象,日本的天皇,或者上皇、法皇,能这样笑呵呵地和这些贱民这样说话。 但雾影藏从来不说,他只是用眼睛在观察,用心在感悟,用自己的实践行动来亲身体会。 小秀给大家泡的是井上一郎在山上采摘的野茶,入口有些苦涩,回味却是有着一份淳厚的香韵,那种原始的、带有十足野气的茶香倒是让赵构大加称赞。 从细嫩、干净、整齐的茶芽就看出来,小秀是个很讲究的女子,绝对不会因为是采摘野生的茶叶就随意处置,相反看起来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已经临近晌午,井上一郎热情招呼小秀去整治午饭,再三强调一定要在自己家里吃饭,甚至有些激动地涨红了脸,拉着赵构的手就不放。 赵构拍拍他的手笑道:“井上大哥别激动,我们留下吃饭还不行吗?” “好好,这次我可是面子大了。老爷都……” “井上大哥,你也别一口一个老爷的叫着,你就叫我赵九就行,那是岳大郎,这位是龙大哥,那位年轻的是赵……赵小七,还有这位一天没个笑脸的,藏名大叔。” 好家伙,藏名,藏名?雾影藏不就是隐藏身份吗,这样说也没有错。 赵构使了一个眼色,赵湛闪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众人正说着话呢,赵湛手里托着两个油汪汪的纸包走了进来,笑着说:“井上大哥,拿个盘子过来。” 两个粗瓷大碗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一支散发着扑鼻香味的烧鸡和一包切好的卤肉,井上一郎惊讶道:“这是惠安记的烧鸡和柳相家的卤肉,这……” 凉拌野菜苗、清煮鱿鱼丝,一个蛋花羹、一个虾仁汤,都是本地特有的食材,但经过小秀的精心烹制,也算是色香味俱佳,加上醇香的米酒,这一桌宴席,看上去的确是用心了。 但最吸引俩孩子的,还是那香喷喷的烧鸡和泛着油光的卤肉。 不过,赵构一直坚持大家都上桌吃饭,让井上一郎说什么也不敢,特别是女人和孩子,都是不能上桌的。 赵构可不管这些,在皇宫也好,行营也罢,赵构都是让家人或下属陪着自己吃饭,说人多吃饭才热闹、下饭。自己坐着,别人看着,自己可吃不下。 赵湛、岳云等人倒是都习惯了,可对雾影藏和井上一郎来说,这可是一个再次颠覆他们认知的事情。 直到赵构将他们都按在有些粗陋的凳子上,还亲自把井穗子放在自己身边,一边用筷子给小女孩夹肉,一边笑道:“孩子们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多吃肉,才能长个子。一郎,可莫要亏了孩子们。” 看得出,这是一家勤俭持家的人家,平时恐怕吃不上肉,没见这些腊肉和鱼干已经有些日子了,井村得和井穗子眼睁睁叮着这些肉菜,但井上一郎规矩大,俩孩子可不敢乱动。 赵构有些心酸,看着井村得有些单薄的身子,却已经承担起家庭的担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赵构将烧鸡的两个大腿撕下来,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笑道:“孩子们,多吃肉,快快长,好帮着爹娘早干活,爹娘很辛苦的。” 这俩孩子有些蒙,但嘴里不断吞咽的口水真实地“出卖”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吃吧,记得这是赵九叔叔给买的。”井上一郎也有些哽咽,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亏待了孩子们。 “来来来,喝酒,井上大嫂的米酒,还是很好喝的。”赵构举起大碗说道。 赵构可不是客气,井上家的米酒,却是比一般的米酒好喝,喝惯了红一品,这些酒严格来说,类似于后世的啤酒,不过,能酿出这么好品质的米酒,说明小秀的手艺的确不俗。 席间,赵构除了不时的劝酒之外,问得最多的,就是这些最底层的民众对以后生活的一些看法,其实,就是变相的想知道,新政府的政策得不得民心,顺不顺民意。 井上一郎大概是心情好,或者说激动,贪多了几杯,有些兴奋,直言道:“我们小老百姓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能想到冬天为老百姓过冬取暖的朝廷,就是好朝廷。您不知道,去年冬天特别的冷,光我们村,就冻死了七个人,全都是老弱病残,里长根本不管。河边家的,老爹和老娘一夜之间都去了。要不今年说烧炭取暖,大家伙这么支持呢。”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听说特管区政府,从大宋运来了好多新式铁皮炉子,取暖很好用,又运来好些黑炭。但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百姓,能不能用上?贵不贵?以往这些,都是那些贵族老爷才能受用的。要是能用上黑炭,加上木炭,这个冬天一定会熬过去的。至于明年,我想今年冬天和柳二郎说好了,两家去鸭川下面的滩地开垦一片荒地,地方我都看好了,离着河边不太远,来年打一架水车,就可以变成水田,只是不知道官府说的五十年不变、前五年免税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我一家子和柳二郎一家,一冬天,至少能干出十亩荒田来。来年全部种上官府提倡的流求稻,据说比占城稻还要高产,这要是那样,咱老百姓的盼头就来了,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特管区,我是拥护的。不仅仅是我,像柳二郎一家、岸边一家、村上一家,这些穷哥们,都是真心拥护的。” 井上一郎越说越兴奋,好像美好的画卷被打开一般,让他情不自禁地陶醉其中。 “唉,就是不知道这些里长、村长,刁难大家吗?”井上一郎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 “你这里的人口普查,登记了没有?”赵构突然问道。 “登记了,本来想在村里登记的,小秀说还是在这里登记,这里人多,咱有手艺,即使不种地,也能养活一家人,再说,我看这里已经开始搞一些建设了,没准还能成为像平安京城里面一样的大坊间,反正,人多的地方,机会也就多。”井上一郎说道。 赵构点点头,这个想法,充分说明井上一郎的脑瓜子够聪明,就连他媳妇也不简单。 正说着话,忽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哎呦,什么时候一郎家的门槛这么高了,连人也不让进了?” 第779章 不速之客到 赵构循声向外望去,但见一个手摇纸扇、衣着华丽的浪子模样的男子在门口阴阳怪气地叫嚣着。 这是门口值守的飞龙卫给拦住了,看飞龙卫不好惹,把气出在井上一郎头上了。 井上一郎见到青年男子,急忙起身向外走去,笑着打着招呼道:“是横路公子。怎敢拦您,实在是今天有贵客,快请进。” 赵构冲飞龙卫摇摇头,示意让他进来。 “哎呦,这宴席很是丰盛啊,这几位面生的很,打扮倒像是宋人,怕是这些天来这里干活的差役?”来人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倒是一副半个主人的样子。 “你是何人?来这里干什么?”这个人一进来,除了赵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岳云和赵湛更是立在赵构身后,龙一已经把住屋门,雾影藏不知不觉中移动脚步,堵住了窗户。 赵构一开口,自然而然的威压弥散开来,倒让这个年轻人有些招架不住,强忍着说道:“我是一郎这条街的街长,他的建筑税、房屋税和公共设施使用税还没有交,我来催一催,怎么了。” 赵构眉头一皱,这些税,他听都没有听说过,是不是下面乱摊派,这可不是一个小事,曹平正知道不知道? 还有,这个什么街长是谁任命的?都有什么权利?有什么义务?是总督府的行政级别划分下来的,还是民间组织? 井上一郎皱了皱眉,也许是趁着酒劲,开口辩解道:“建筑税不是已经交了吗?至于房屋税和公共设施使用税,以前也没有听说啊?” 青年冷哼一声,道:“一郎,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的建筑税是居住房,可你看看,你这是住人的吗?你这是酿酒做买卖,那就得按照商业房屋交税;还有这公共设施使用税,这是今天刚刚通过的,里长大人明天就要下发通知,每户按照人口,每人每月十文,你家四口人,每月四十文,先把今年的四百八十文,也就是四十八元钱交上来吧。” 井上一郎脸色忽变,一会儿红一会儿黑,赵构看得出,这是在强忍着没有发火。 却没有想到,一旁的小秀却说道:“横路先生,那个建筑税是以前有的,大家都在交,我们也交了一年的。但这个公共设施使用税和房屋税,都是后来你们自己定下来的,每人每月十文,你们怎么不去抢?还有,特管区贴了告示,今年是特管区成立第一年,过去的所有税赋都免交的,你当我们不知道?” 想不到看上去羸弱的小秀,居然反击起来铿锵有力,一下子让这个叫横路的家伙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他腾就站起来,手指着小秀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臭女人,我看你家可怜,才没有催逼,你倒是会反咬一口,好,什么也不要说,今天交不齐赋税,明天我封你的店门。” “哎呦呦……”还不等他说完,岳云一双大手就按在他的肩膀上,就像一座小山一般压下来,“噗通”一声,居然被压倒在地,岳云就这样搭着手,横路连动也不能动。 “我问你答!”赵构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过来,让横路觉得如坠冰窖。 “你这个街长,是谁封的?”赵构问道。 “是,是村长大人。”横路知道,现在的宋人可不好惹,没准今天碰上什么大官了。 “谁让你们收钱的?特管区政府不是有公文告示,今年下半年所有赋税一概免除,你这里怎么闹出什么住房税、使用税?”赵构继续问道。 “这不是,最近流民日益增多,到处都在盖棚子,有些人甚至为此打架斗殴,坏了秩序。村长大人得到里长大人的指示,采取收税的办法,遏制这些乱民乱搭乱建,加上管理这些流民,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就……”横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咄咄逼人的年轻人倒是没有什么,可身后旁边守着窗户、一身日本人打扮的中年人,却让他有着极大的恐惧感。 “你叫……” “不敢,贱名横路三郎。” “横路三郎……横路三郎……横路敬一?”赵构嘴里嘟囔着。 “您认识我三爷爷?”横路三郎忽然问。 “横路敬一是你的三爷爷?”赵构笑道。 “我是横路家族的旁支,三爷爷是直系,按照辈分,应该叫爷爷的。”横路三郎觉得有些放松,遇上熟人了吗? “我不认识他,不过倒是听说过横刀流。藏名,你了解吗?”赵构问身后的雾影藏。 “二流门派而已。”雾影藏依然惜字如金。 横路三郎颇为不服,道:“你是谁?竟敢大言不惭。” 雾影藏跨前一步,当横路看到雾影藏腰间的玉带的时候,唰的一身冷汗就流了出来,居然是金镶玉。 这是金腰带,这是日本武士门派流主身份才能佩戴的,如果镶玉,还是这么大一块美玉,必定是超一流门派的流主才行。 怪不得让他感觉到恐惧,那是杀气。横路三郎觉得自己今天出门真是忘了看看黄历,平时最渴望仰慕的人现在却是让他感觉到最恐惧的存在。 大概是看到了横路三郎脸上的惊悚之色,赵构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包括雾影藏在内的众人都退出了屋子。 赵构站起身,对小秀说道:“大嫂,饭已经吃完,麻烦您把桌子收拾一下,对了,方才的野茶很好喝,再给我们沏一壶过来。” 井上一郎和妻子急忙收拾桌上的碗筷盘碟,并将泡好的新茶重新端上来。 难得这个横路三郎很有眼力劲的为赵构急忙倒茶,其卑躬之态尽显,不过能迅速调整自己的身份和状态,这个横路三郎还是有些胆识的。 “横路,像你这样的街长,是不是每一条街都有?”赵构问道。 “那倒是不一定,我们这条三大街,是最繁华的,这个中区,也是最早居民区,东区和西区,都是后来陆续迁来的外地人居住。尤其是东区,最近因为流民大量涌入,居住的人才多了起来。所以那两个区有没有,我不太清楚,但中区是有的,一个坊区有一个坊长,相当于村长,中区有区长,是我二叔,我们的庄园都在这里。”横路三郎倒是有什么说什么。 “你平时倒是好大的威风啊!”赵构脸上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 横路三郎被吓了一跳,刚才好好好说着话,突然怎么兴师问罪了?急忙揖礼道:“没有没有,都是乡里乡亲的。倒是有时候遇到一些流窜过来的不良分子,你不狠一点,他们可不听你的,还要动刀子,有时候说话会比较冲。但对一郎,可没有狠过,一郎,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咱平时可是对你不错,你的房子,还是我给你批的地方呢。” 横路三郎着急了,冲着井上一郎之努嘴。 “赵九兄弟,这倒是不假,横路对小店,还是颇多照顾的。”看上去井上一郎也不愿意得罪横路,毕竟以后要打交道的。 “对对对,你看,今天我就是来结算以前的酒钱的,咱们乡里乡亲的,又住着街坊,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币放在桌上,正是新发行的宋元,估计得有几十元钱。 小秀瞪了横路一眼,横路急忙陪着笑脸,小秀从里面抽出几张,点看了一下,说道:“这是我们的酒钱,其他的,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要。” 横路三郎有点尴尬。 “横路,你们收取的乱七八糟的税费还有什么?”赵构追问道。 “也没有什么了,还要一个卫生费、治安费、……还有、还有饮水费、运输费……” 赵构摆手制止了横路三郎的坦白,说道:“这里的治安是谁在负责?” “是……是村民联放队,这是区里面允许组建的。”横路三郎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在里面担任什么职务?”赵构追问道。 “我……” “不要试图隐瞒,说实话!” “是,担任副队长。”横路三郎完全坦白。 赵构点点头,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他想过这个过渡期会有些关系不会很顺,但这也是一个政权过渡时期的必然规律,从上往下的过渡和整改,中间一定会出现问题,不能避免也不可避免。 这个现象,在塞北、在大理、在吐蕃、在天竺半岛,都曾出现过,只不过可能外在表现的形式不一样。 “你出去候着。”赵构命令道。 “是。”横路三郎急忙鞠了一个躬,退了出去。 整个问话时间,井上一郎和小秀都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看着赵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赵九郎忽然变出一股气势,让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出气,更不要说插话了。 “来来来,井上大哥,咱们摆上茶,继续喝茶聊聊。”赵构招呼大家坐下,但明显井上一家稍显紧张,不知道是坐还是不坐。 “来,坐下啊,难道让我自己倒茶吗?来,井上大嫂,还是您煮的茶好喝。” 小秀急忙过来伺候,井上一郎才坐下来。岳云带两个孩子出去玩儿了,有岳云在,不会出问题。 赵湛站在身后,这说明赵构已经进入公事模式了,他们必须守好自己的位置。 “井上大哥,他说的可是真的?”赵构问道。 井上一郎喝了一口茶,其实在压抑自己的些许紧张。他觉得自己实在看不透这个年轻的赵九,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来历? “差不多,这些都有,但每项的收费都不高,只有这新出来的什么公共设施使用税,没想到这么多,所以……”井上一郎还是有些紧张。 “其他地区也是这样吗?”赵构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井上一郎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一旁的小秀忽然说道。 “哦,说说看。”赵构有些没有想到。 “整个中区都是这样,东西两区好像还要厉害一些,因为是新区,所以还有一个什么新区入户费什么的。中区一些客户来买酒,会和我谈一些闲话,都是话里话外带出来的。”小秀接话说道,一边麻利地给赵构续水。 赵构点点头,这次出来,倒是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780章 御赐京酒名 赵构仔细端详井上一郎的房屋,新鲜的木头刷着黑色的大漆,进门是一个敞开式的酒厅,一个酒柜靠在一个角落里,算是柜台,后面挂着水牌,标着几种米酒的价格。 后面是他们的起居室,应该是一明两暗的结构,下面打着立柱,矮脚屋的形状。 赵构注意到,沿街的房屋,大多是这样的结构和样式,简单实用。 不过,靠这样的房屋抵挡即将到来的严冬,还是很困难的。 “过冬的木炭准备好了吗?”赵构问道。 “买了一些,准备入冬再买一些。”井上一郎说道。 “为什么不趁着现在价钱低,一次性买足呢?钱不凑手?还是价格太高?”赵构问道。 “价钱倒是不高,有特管区的告示和公买厅,一等木炭七文钱,二等五文,散碳四文,屑碳三文。我备了一些二等碳大厅用,一些散碳和屑碳取暖用。只是想着买一个大宋运过来的铁皮炉子,据说取暖效果很好,只是需要五十元一个。我看看能不能攒一个炉子的钱,剩下再买碳。这些碳如果节省着用,也够了。”井上一郎倒是精打细算。 “五十元?有些小贵,不过也还算合理,没有太离谱。”赵构心里想到。这种炉子,现在在大宋,十元钱一个,不过考虑到运费、人工,加上跨海运输,还有一些损耗,五十元,也算一个良心价。 赵构笑道:“你们大人还行,小井村和井穗子,怕是受不了。这样,我在大宋的运达商行,还有一些关系,看看能不能优惠价给你弄两个,你放心,肯定不贵。” “哎呀,那感情好。如果有两个,这个冬天就好过多了。来买酒的人肯定也会多一些。”小秀笑着说道。 “我看,这个客厅蛮大的。井上大嫂还可以备一些茶水、酒食、下酒菜什么的,冬天人们喜欢喝几杯,我看大嫂做菜的手艺不错,开一个酒肆应该比只买酒强一些。”赵构出主意道。 小秀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对啊,如果有两个炉子,这里中间放一个,屋里暖和,有人就会来取暖,又不好意思干坐着,就是卖出去一角酒,也是赚得。何况还有小吃。” 赵构没想到小秀会顺着他的思路,马上想到了经营模式,为此也大加赞赏。 他一指四周说道:“一郎啊,我看你这四周还有一些地方,院子里也还有一些木头,索性加盖成一个个的小隔间,一些体面人不愿意露面,可以当做包房,收费适当调高一点,也是一种思路。不过,这样一来,一个炉子恐怕不够。这样吧,采暖我来想办法,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如果井上一郎两口子没有这个眼光,赵构也就资助他两个炉子,如果两口子敢闯敢干,赵构不介意将扶持他们一把。 井上一郎和妻子小秀对望一眼,眼睛里满是希望,直觉告诉他们,要相信这个年轻的赵九爷。 这也源于这些日子这些底层民众对新特管区政府的认可。 “这感情好,只是会不会很麻烦您,您是做大事的,为我们家这些小事,不值当的。”井上一郎倒是为赵构多想了一些。 赵构心里暗自点头,做事先为别人考虑,再考虑自己,是个人才,可用,可靠。 “这个倒不是完全没有私心,我是大宋特管区的巡查使,专门负责搜集一些下面的消息,看看下面民众还有一些什么问题没有解决或无法解决的;还有一些了解不到的消息,要及时反馈会特管区。就像刚才,我就听到好些个在上面听不到的信息。井上大哥和大嫂,要帮我多打听这些消息,什么都行,我会不定时派人来这里,你们将得到的消息传给我就行,有急事,直接到特管区政府,就说找赵九爷。怎么样,这笔买卖还行吗?” 井上一郎一听是这样,便笑呵呵说道:“可以,可以,反正来这里的人,一般是要待上一会儿,有什么话里话外,我都给您记下来。” 赵构笑道:“过些日子,特管区很可能要办一些夜校,教大家学习汉语,不妨有空前去学学,以后这里会大肆扩建,很多宋人会来这里参与其中,学好汉语,对你的买卖大有帮助。这些夜校,是免费的,不收任何费用。” 不等井上一郎说话,一旁的小秀却是有些激动,问道:“小孩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将来这里会建立很多学校,让孩子们免费上学堂、学汉语、学日语、学算数。还会建设大学,让孩子们学好知识,成为这个新社会建设的栋梁之材。”赵构大手一挥,指着外面的世界说道。 这无疑给井上一家描绘出美好的未来,而且充满希望! 次日,就开过来一队施工队,负责协调接待的居然是横路三郎。这是赵构给他的命令,保证施工期间,不能受到任何干扰和破坏。 横路三郎非常忠实地执行了赵构的命令,与其说是对这个年轻的宋国人不吃底,倒不如说一个佩戴金镶玉腰带的流主对他的威慑更大。 不过,这帮子搞建筑的,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强悍、杀伐的气势,就像一支军队,因为他们下意识的都会喊“到!”。 他们将井上的木屋下面空余的地面全部用石条铺底,沏出一条火龙通道,将整个房子的木地板全部换成刻花的石板地面,并且沏了一个取暖用的地炉,几节陶瓷做的烟囱竖立在角落里。这个地炉子,可以烧木柴、木炭、黑炭等等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两个铁皮炉子一个在大厅烧水温酒,一个放在厨房做饭,所有屋子都采用地火龙取暖技术,这些技术,在塞北特管区和北方地区,应用技术已经非常成熟。 另外一组,用院子里的木头,开始搭建两侧的包房,一些技工,开始测量所用板材,在一旁用木锯下料。分工明确,手艺娴熟。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所有工程已经全部完成。 横路三郎望着焕然一新的井上一郎的家,再看看门口飘扬的酒旗,上面已经变成两个字——“京酒”。 那个“京”字,是赵构填上的,而且,让小秀镶了一个黑色云纹边在上面,白底黑字黑色云纹边,很符合大宋简约文化的特点。 那个“京”字,随性大气,饮墨如水,和醉态肆意、略显憨萌的“酒”字正好相得益彰,一动一静,颇具神态,加上小秀新绣的云纹边,这面酒旗,已经吸引不少人了,起码横路三郎觉得,自己会被这面酒旗吸引。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些施工人员还带来大量的黑炭,还是那种泛着光亮的优质无烟黑炭,这种碳,很贵! 这些施工人员素质很高,连食物都是自己带着,还有专门的炊事人员,井上两口子和两个孩子能做的,就是一次次用新铁皮炉子给大家烧水喝。 将所有的建筑垃圾、边角料装上绝影车带走,带队的队长让井上一郎在一张施工单子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按上鲜红的手印,就那样走了。 所有施工前、施工中、施工后,没有谈过一次钱的问题。 这让井上一郎心中惴惴不安,不过队长一番话,让他打消了不少顾虑,说这是赵九爷找人做的这件事,费用已经由赵九爷协调运达商行解决的,说这算是运达商行的一个分理处。 队长还说,如果需要一些货物,可直接找运达商行在平安京的总社去办理,就说是京东区井上分理处要的,会有人帮你处理。 并交给他一面银牌,上面是运达商行的通令牌,也是井上的身份牌。 井上一郎虽然不清楚这面银牌的分量,但能用纯银制造、制作精美的令牌,应该是很有势力的。 直到横路三郎要讨一口热茶喝,井上一郎两口子才缓过劲儿来。 横路三郎今天可是非常出力,光是拉废料的牛车就找了三辆,还是白干,没有收一分钱,反正是自己家里的,就当是为改善和井上一家的关系进行的先期投资吧。 喝着热茶,看着浑身汗透衣衫的横路三郎,就连小秀看上去的目光都温和了许多。 “一郎啊,你这是遇上贵人走了鸿运啦。这份家当,说实话,连我们家也赶不上,看那一大堆黑煤,可不是一般人能买的到的,有钱也不行。”横路三郎口气有些酸酸的。 “我也不知道啊,到现在我也就是听这位九爷说他是什么巡查使,这个官职很大吗?”井上一郎到现在也还没有弄清楚这个巡查使是个多大的官。 横路三郎抽了抽鼻子,闻到了菜的香味,笑着说:“这个官大不大,我也不是很明白,但能让超一流流主都担任护卫的人,一定来头不小。” 井上一郎对这些并不了解,但对超一流的流主这个身份还是敏感的,据说摄关大人就是超一流流主,也就是说,这个年轻人,居然可以让现在日本炙手可热的藤原家族这样的人为其护卫,这是什么人物? “走啦,干了一天活,我可是饿了,看看大嫂给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横路三郎拍着井上一郎的肩膀说道。 俩人可谓不打不相识,现在居然有些生死弟兄的味道了。但是井上一郎今天还是被感动了,横路三郎是真的卖力气。 茶足饭饱,会着说带了一些酒意,横路三郎颇有感情、富含深意地对井上一郎说了一句话:“一郎啊,赵九爷一定不简单,你可要把握住。比如题写的那个酒旗,我是怎么也看不厌,说不定,比你这个酒店的价值也不低。” 这些话,真的是把井上一郎惊呆了,论起眼界来,这个横路三郎毕竟出身是贵族,比起井上一郎来说,还是有些高见。 井上一郎下意识看向女儿,她的脖子上,正挂着赵构送给的那枚硬币,被穿了一个孔,当成饰物,一直带在身上。 他对井穗子说道:“穗子,你要戴好这枚硬币,千万不要丢了!” 第781章 宋天子之怒 赵构继续在京东、京西转了两天,包括西大营的建设工地,一些问题,还是比较严重。 治安,面对突然涌来的流民,还有裹挟在里面的一些浪子、武士、溃兵,身份的甄别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还有基层管理机构的设立和官吏的使用,一定要尽快完成,否则自立为王的局面会愈演愈烈。 内卫部队的建立,海龙军团的建设,一定要加快,联防队都出来了,都没有经过特管区批准,也没有训练,就这样一人带着一根棒子就上街,是维持治安,还是黑社会? 十月二十,赵构在特管区政府议事大厅,召开了第一届日本特管区军政大会。 今天天气很冷,大风降温。 但大厅里,脚底下,是烧着火龙的地暖,屋子里还有一个大铁炉子,炉子上,一个烧水的大号铝壶“滋滋滋”冒着热气儿,中间是一圈桌子,后面是一排木椅。 屋子里温暖如春,但气氛却比外面的天气还要感觉“冷”。 这是赵构第一次毫无情面地批评特管区全体军政人员。 “……懈政、懒政、不作为,这是什么?这是典型的骄傲自满,危机意识淡薄。总督府成立两个多月了,居然连基层机构都没有落实下去?联防治安队、乡民保安队、民团……看看下面多少所谓的治安管理单位是合法的?人员良莠不齐,素质极为低下,这不是为民维护一方治安的组织,这是典型的村匪路霸黑社会!啪!” 赵构难得气愤地拍了桌子。 “卫生费、居住费、建房费、设施使用费……最多的京西区,除了京西大营,新迁建的京西新区居然出现了十二到十五项的税费项目,这是什么?蚂蟥吸血吗?还有,特管区政府规定的甲型取暖炉售价不超过五十元,可昨天京东区居然私自涨到六十元,京西更是夸张地卖到八十,还得找关系、走后门,为什么?因为有人用四十元的批发价将批给京东区的炉子买断了! 你可以挣钱,一个炉子转手就是赚十元钱的利润,还不行吗?居然敢卖到八十元?十足的奸商!关键是,这些奸商待天而沽,今年气候寒冷,尤其是这两天,大风降温厉害,看看外面,去看看京外两区,包括整个平安京两京两市地区,有多少人家买不上炉子,过不了这个冬天?我们提出的不冻死一人、不饿死一人的承诺,是不是就成了一句屁话?!嗯!!” “曹平正总督,你的总督府两个月的政务,都做了一些什么工作?徐庆司令员,你的战区做了什么工作?藤原基石副总督,你的户口清查和登记工作是否完成?有些工作,必须是在这个前提下才能进行的,特别是救援物资的发放,没有数据做支撑,怎么发放?会导致社会动乱的。到时候怎么办,徐庆,你的军团前去镇压吗?” 赵构一人坐在上面的主座位上,浑身因为气氛儿散发出来的威压,让整个大厅如坠冰窖一般,大铝壶嗤嗤嗤吐着热气,大家伙嗖嗖嗖冒着冷汗。 曹平正自从去流求担任总督,并没有多少机会和赵构直接打交道,更没有这么长时间在赵构手底下直接工作,虽然知道赵构要求严格,但他还是犯了经验主义,照搬流求的模式来处理日本特管区的事情,却是有些“水土不服”,日本,不是流求,日本人,更不是流求人。 曹平正在这点上,有些书呆子气。 赵构已经多次警告过曹平正,特殊时期需用特殊手段,大刀阔斧进行改制。而曹平正以为,日本特管区已经成立,天皇和上皇已经不存在了,日本的军队正在京外大营进行改编,饕餮军团和屯河集团军、玄鸟军团、陆战队三个军,正在日本各地进行收编肃清各地匪患,军事上,目前尚未出现危机。 但是一个地方如果出现动乱或暴乱,就会形成燎原之势,赵构前面所有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所以,这个冬天,就是一场考试,而赵构带领的日本特管区就是上了考场的考生,几百万日本国民和整个日本四岛就是考题。 赵构深知星星之火的力量,他已经看到这一丝星火,能够联想到燎原之势,他要在这颗火星点燃成为火光的时候,掐灭他。 但曹平正和徐庆还看不到。 曹平正坐在赵构的左手边,徐庆在右手,这一文一武现在的脸色是一红一黑。 曹平正本来晒得黑的脸色黑里透红,徐庆平时红扑扑的脸庞现在却是如同墨染。 今天赵构重锤敲响鼓,既是一种警示,也是一种激将。 “这多半个月,我走遍了平安京城内、城外,包括大阪区的一些乡村,情况并不是我想想象的一片光明啊。大阪西町区,居然将工作组人员打成重伤,至今凶手逍遥法外,藤原基石副总督,治安这一块是你负责的吧,你还行不行?这么长时间连凶手也抓不住,要不要我安情总局插手?对你所谓的第一武士家族的能力,我有些表示怀疑?”赵构第一次鹰隼一般的目光盯着坐在曹平正下首的藤原基石调侃道。 藤原基石“腾”就站了起来,憋得满脸通红,这是藤原家族第一次受到如此明显的羞辱,当然,不能怨赵构,确实是自己大意了。开始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情,却没有想到被赵构摆在现在的军政大会上。 这是对藤原基石能力的一种怀疑,或者说也是一种考验。 “是的,陛下,这是基石的错。我马上布置下去,两天之内,必将凶手绳之以法。”藤原基石可不敢不当一回事,赵构都钦点了,你再没有交代,自己就交代了。 “这只是其中的一件事情而已,藤原副总督,做事有急有缓,治安是重中之重,工作队是代表大宋帝国、代表特管区政府工作的,不管什么原因,暴力抗拒,就是对抗政府,是暴乱分子,我们绝不姑息。随着剿匪行动的力度加大,很多土匪由明转暗,特管区政府要注意这个问题。 曹总督,特管区政府所有工作部门,所有工作,实现倒计时追责。调他们来日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发战争财的。你的监察部不是平忠盛在负责吗?放权给他,让他不要有顾虑,不管是谁,包括我的大帅行营,都可以查。只要发现问题,证据确凿,先拘押起来再说。 在出云集训的第一批内卫部队已经基本成型,调过来一部分人担任教导队,在编练大营尽快调一批思想思想过硬、军事技能过硬、纪律保证过硬的积极分子,补充到警察部队之中,治安局面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扭转,赵湛,你负责此事,徐庆负责协助。 另外,徐庆,你的海龙军团的组建要遵循边组建、边训练、边使用的原则,最迟在春节前完成成军,不能按照咱们国内的训练教导模式进行。时间不等人,出来大半年了,咱们的军队各军团都还没有休整,有点过了。” 赵构直接开始布置工作,并且明确指出倒计时完成的时间节点,他不可能长时间待在日本,可这样的局面,他如何放下心回去? 赵构完了之后,留下曹平正、徐庆和藤原基石。他们以为要陪着赵构午宴,因为一般的情况下,赵构严厉批评之后,会缓和一下下属的心情,陪着吃饭则是最高的待遇,越是心腹肱骨,越是批评的严厉,对军队将领,甚至能用脚踹。 但一般情况下,都会陪着吃个饭、喝个茶,再揉搓一顿,将这些文武大臣弄得一点脾气也没有,雷霆雨露均是皇恩,让他们丝毫不敢懈怠。 这次,赵构可没有这个意思,留下三人,只说了一句话:“你三人,莫要让朕失望。回去办差去吧。” 曹平正和徐庆互相看了一眼,藤原基石还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但曹平正和徐庆明显感到赵构这次是真的龙颜大怒,丝毫没有留情面。 三人出来,曹平正直接说道:“徐司令,还请移驾总督府,咱们三人今天务必拿出一个章程,不能再各顾各,整个特管区必须统一行动,政治军事同步进行。咱们再不拿出政绩,你我皆是历史罪人,怎么对得起陛下的厚爱和期望!” 徐庆点点头,揖礼道:“军队这一块,曹督放心,需要什么,全力支持。” 藤原基石也是满脸惭愧,说道:“我还是没有适应陛下的节奏,还要二位多多指教。” 曹平正正色道:“好了,你我三人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陛下可是下了倒计时的命令,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十月二十一,总督府门前矗立起了一块大木牌,上面写着: 实干、苦干、玩命干,大干三十天,特区变新颜! 大宋帝国日本特管区立。 大宋帝国复兴九年十月二十一。 第一天! 整个特管区、日本战区、四岛分区,开启了强力加速模式。 第二天,大阪西町区殴打工作队的三名凶手被抓捕,当日审讯,次日午时,在西町区外滩被当中斩杀,以儆效尤。 第三天,新的警察部队已经开始在平安京内外六京三十六坊进行治安巡逻,所有民间组织,只许保留一个民间组织“治安联防队”,纳入警察预备役,进行专门训练。 到了第十天,总督府处理了二十七名差事不力各级官吏,根据不同情况,给予处分、撤职、开除公职等不同程度的处分,涉及触犯法律的,移交监察部立案处理,处分的人群中,最高的职务是总督府民生保障司的司使、副司使,已经报请大帅行营批准,羁押立案,开始审查。 到了半个月的是时候,徐庆请大帅出席了日本特管区海龙军团并内卫部队成立大会,亲自为海龙军团、内卫部队授旗。 二十天,特管区警察局、监察部、司法部,法理审判院四部门联手,宣告“雷霆行动”结束,宣判处理了三百多名刑事犯罪分子,在平安京西京大营前面的法场,当中斩首示众。 ………… 赵构不管这些,这天,他只带了岳云和雾影藏、龙一,四人再次来到井上一郎的酒肆,来喝酒! 第782章 代理权的代理 赵构不管这些,这天,他只带了岳云和雾影藏、龙一,四人再次来到井上一郎的酒肆,来喝酒! 间隔一个多月,再次来到京东区,赵构发现,还真是大变样, 街道干净、整洁了很多,最明显的街道两侧新建的公厕,带有明显的大宋特色,大概是设计施工的都是大宋来的施工队的原因,连表示男女的标志都是大宋男女标准的形象,当然,还有旁边大大的“男”“女”两个字。 赵构进去查看了一番,发现里面正有人清理卫生,看上去四周墙壁和地面的卫生保持得不错。大宋帝国已经用上了水冲式公厕,这种旱厕还是早期过渡型,比较麻烦的是要定期清理和打扫,赵构的要求,越是这种设施,卫生要求越高。 顺口问了几句,看上去这名环卫工还很是很满意这份工作,至少发统一的制服,薪水也不少。至于脏一些累一些,反倒是没有人介意这些。就这差事,也是需要考核录取的,别以为是个人就能干。 赵构和几个人漫步而行,每走到一个地方,看见一些新生的事务,就会停下脚步,询问几声。特别是米店和粮店、各种食品摊点、百货门市等等,都是他询问的重点。 精米多少钱一斤?能不能买到肉食和蔬菜?价钱能不能接受?取暖的碳价钱多少?一个冬天是否够用?附近有没有药铺?学堂也没有?孩子们上学收费不收费?平民夜校开办了没有?情况如何? 总体下来还是不错,不过,赵构明显注意到一个人名多次出现在人们的口中,这就是京东区的新任区长陈家秀。 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赵构心里面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一面在记忆中搜寻。几人信马由缰往前走,远远就看到街道拐角处那面晃动着的酒旗,上面的“京酒”两个字格外耀眼。 还没有走到跟前,就看见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大哥哥,大哥哥!” 岳云早就迎了上去,一手一个,将井村得和井穗子搂在怀里,轻轻松松抱起来,嘴里呵呵大笑着,倒是井村得这么大的孩子,让岳云抱着,反倒是有些害羞,急忙下来,向赵构等人鞠躬问好。 赵构这次专程而来,自然不会空着手带着嘴就来了,他可是给井上一郎带来了珍贵的礼物。 来到酒店门口,赵构却发现井上一郎的酒店比上次要大了许多,这源于他把和他相邻的邻居家的房子也买了下来,打通以后,变成两部分,前面的是大堂,后面的装修成雅间,变成了一间大酒店。 这才有了临街而挑的酒旗,老远就能看见。 井上一郎和妻子小秀急忙出来迎接,赵构笑呵呵地说道:“这次可是专门来喝酒的,瞧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说完,身后的龙一直接将手中的两个木箱子递了上来,井上一郎急忙接过来,一只箱子有些分量,另外一只倒是不重。 将赵构等人让进大堂,赵构看到,虽然还没有到午时饭点,但却已经开始上座,并且上座率还不低。看到井上一郎他们进来,很多人主动和他们夫妻打着招呼,井上一郎夫妻俩的人缘还是不错,也说明他俩的经营非常成功。 赵构看到这个大厅的构造和以前改造的一模一样,他还是去找了运达商行了,要不然,可没有这个速度将酒店扩建到如此规模。 在这里,赵构还看到一个熟人,横路三郎。 井上一郎急忙介绍说:“九爷,横路现在和我合伙做生意。这个房子,还是多亏他跑前跑后地忙活才盘下来的。” 说着话,横路三郎已经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鞠了一个躬说道:“哟,赵九爷!您可是贵客。” 一边和赵构客气,一边有不失礼节地和龙一已经雾影藏打招呼,这两个人,一个煞气十足,一个隐忍不发,横路三郎可不敢得罪,他别的平平常常,唯独对人本身的气场,有着十分敏感的感觉。 这个赵九爷,虽然他和好奇和有一些疑心,但直觉告诉他,千万不能贸然询问,更不能可以打听,有时候,傻一些,还是蛮好的。 也正是这个直觉,让他避免了无妄之灾。 但同为京东东区的石夫岛好像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就在于赵九爷在京东区巡查的时候,对京东东区取暖所用的各类木炭、黑炭有明确的底线价码,但明显没有得到落实。 京东区区长陈家秀每天盯在东区,这让身为坐地虎的石夫岛恼羞成怒,他的商行每年在木炭上的生意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价格是随意上浮,今年却被死死按着不让突破底线。 石夫岛亲自前往平安京打听这个所谓的特管区巡查使,到底是什么来路。可是刚刚出了平安京的东门,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别人不知道,但是横路三郎却知道他是为什么失踪的。石夫家族是最早在外京盘踞的三大家族之一,还是最强势的家族,石夫岛又是嫡长子,大概是平常嚣张惯了,没有把这个文弱弱的新区长放在眼里,很是不配合新区长的工作。但是,横路三郎知道,根子就在于他调查巡查使赵九爷。 “你这个房子买断,有没有使用手段?”赵构突然的声音响起。 横路三郎的无限联想被赵构的问话突然打断,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他猛然发现,九爷在问他话。 “没有没有,小泽家高兴还来不及。山脚下的五亩上好的稻田,他做梦都会笑醒的。”横路三郎笑呵呵地说道。 赵构点点头,五亩地的水稻田,的确比这个木房子要多出不少钱。这或许就是横路三郎的善意和投资,他很懂得以曲为直的道理。 赵构看到后面的雅间的布置,头顶上是一溜溜的白色灯笼,很有日本风格。不过,赵构却觉得有些晦气,整个装饰布局不是黑色,就是白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灵堂了。 赵构扭回头向井上一郎说道:“这个色调太素了,有些压抑。回头找运达弄一些红色灯笼,最好是八角宫灯,很喜庆的。” 井上一郎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还是九爷眼光好,一眼就看出问题了,回头就换上。” 赵构来到一间雅间落座,却对横路三郎说道:“今天,你和一郎、秀子陪我喝酒,藏名先生作陪,耽误生意吗?” “没关系的,有厨师和侍者,我去亲自做两道拿手菜,就来陪您。”小秀满含感激的说道,对这个大宋年轻的男子,她们一家人都是当佛来拜的。 酒过三巡,小秀(秀子)也坐了下来,赵构吩咐将他带来的那口棕色的箱子拿过来,从箱子里,又拿出一个小木匣,制作非常精美。 打开木匣,里面静静地躺着两瓶淡蓝色瓷瓶的朝露三醉酒,这是朝露三醉里面“三才”系列——“人蓝”“地碧”“天红”。 朝露系列酒里面,最亲民的就是三醉系列,但这次赵构让酒坊推出“三才”系列,是专门针对日本市场推出的,三色瓷瓶是磁窑所出,光是这个瓶子,就值不少钱。 当然,比起二香和首品来,自然不如,但即使是三醉,在日本,也一定会引起轰动。 当温酒器慢慢将就加热后,淳厚的酒香已经弥散在口气中,这种酒香,最是勾引酒客肚子里的馋虫。 赵构亲自为雾影藏、井上一郎、秀子、横路三郎倒满酒杯,示意他们先尝一尝。 未曾品尝,酒香已透。一口饮下,几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丰富起来。雾影藏的脸色微红,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井上一郎比较斯文,但也被酒气激得涨红了脸,好在没有失态,但也是急忙夹菜压一压;横路三郎吃得比较急,一口呛住,立马憋红了脸,急忙扭头,“咳咳咳”,好不尴尬;倒是秀子,一口酒喝下去,面色云淡风轻的样子,让赵构不由得刮目相看。 要知道,这可是五十度的高度酒。第一次喝的人,十有八九会和横路三郎一样,被呛一口。 但是,赵构紧接着的一句话,却让秀子满脸通红。 第783章 赵构欲北巡 “代理权?”这三个字至今还在井上一郎和秀子的脑海里荡漾,包括横路三郎,都像是被雷击了一样。 他们依旧像梦中一样,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满屋子的酒香早已让外面大堂里的食客抽鼻子不止,这种酒香从来没有在他们的嗅觉中出现过,哪怕是京东区最资深的酒鬼。 酒瘾如馋虫,在心里面抓挠得别提多痒了。但看到包厢门口如铁塔一般的护卫,又都不敢造次,想问问东家的,却被得知东家夫妇和大厅掌柜的都被那名贵客邀请喝酒,不免心里面嘀嘀咕咕,面子上的表情自然堆满了“羡慕嫉妒恨”。 不料剧情反转,贵客提出要挑选大堂里面一桌幸运顾客,赠送一瓶方才的白酒。这让大堂里面四五桌的客人有些按捺不住,纷纷询问如何挑选。 横路三郎笑嘻嘻地出来,手里面拿着一颗骰子,直说这大堂里一共五桌客人,投掷到哪个点,就是哪桌,如果是六点,贵客说了,每桌送一瓶。 在欢呼声中,骰子掷出,在滴溜溜转了几圈后,停下来,一个六点出现。 全场欢动,果真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贵客当场兑现了承诺,六瓶蓝色瓶装的三醉酒让大堂上的六桌客人觉得今天早到半个时辰,绝对是值了。 至于怎么喝,那是客人的事情,反正不一会儿的时间,满大厅的酒香散发开来,加上到了正晌午时分,大街上的人群纷纷驻足,探寻者这道酒香的出处,嗅着味道,来到了“京酒”酒肆。 品尝过三醉酒后,这些酒鬼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酒”,听说这还是大宋帝国皇帝御酒坊里面的朝露三宝系列里面的三醉,而且,京酒酒肆已经被授权,作为三醉酒的京东区总代理,自然小小的京酒酒肆天天爆满。 当然,一般的客人,最多也就品尝一下三醉酒里最抵挡的“透缸香”,这是一款大众型的散装白酒,大缸储存,散酒外卖,适合底层民众时不时打打牙祭,要是隔三差五喝,还是喝不起的。 再往上就是“顺风倒”,意味着这款酒,即使是顺着风,也能闻到这醉人的酒香,档次又高了,主要面向一些小官吏和手工业者、小商小贩等兜里面时常有几个零钱的主儿。 最好的三醉叫“卧龙醉”,俗称龙饮一口,醉卧三日。虽有夸张,但的确物有所值。大多是有钱有权的中上层官吏,请客或重大节日才摆在桌面上,已经是羡煞旁人。 至于三醉里最高级的“三才”系列酒,那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不是简简单单有钱就能买到的。 据说,朝露系列里面的二香,整个日本特管区,只有两个地方有,特管区政府和大帅行营。 至于首品,是皇室专供,外面是买不到的。首品里面的“黄金叶”和“满江红”,更是酒中极品,非大宋帝国皇帝御批御赐才能得到。 就是这么一款带有浓郁大宋帝国皇室特点的朝露酒,其中的三醉代理,给了井上一郎。 所以,至今,井上一郎和秀子还在梦里一样。 一次横路三郎酒后真言,并没有说赵构的身份,只是拉着井上一郎的手,告诉他,那个叫藏名的跟班,是佩戴金镶玉腰带的超一流流主。一个能让全日本不超过三家超一流流主的身份,心甘情愿当跟班的主人,其身份……你猜? 这一次,井上一郎和秀子直接被激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又五内俱热。他们不敢去猜,更不敢去想。 秀子还回想起这位赵九爷带来的另外一些小吃,像“酱香牛肉条”“五香蚕豆”“甜三丝”“金丝糖瓜”等,这些都是客人每次必点的餐前小吃,也可以当下酒菜,但他们至今也不知道怎么做,原料都有哪些?进货渠道,只有运达商行一家专卖,但对于井上一郎的小店,要多少,有多少。 就这一酒一小吃,足以让井上一郎的“京酒”小酒肆闻名整个平安京。 自此,无他,唯有忠心而已。 这是赵构为梁景的安情总局布下的一颗钉子,时机到了的时候,赵构会指示王孝杰接手。 虽然总督府的三十天倒计时已经结束,但赵构依旧是按照自己的风格,要下去转一转看一看,眼见为实吗。 日本林业资源丰富,尤其是北海道区,赵构计划在北海道的札幌建设一座大型的造船厂,同时建立日本大洋舰队的第二驻泊军港,他还是要在日本大力发展远洋水师。 这次北巡,赵构钦点源兆兴作陪,作为特管区副总督,源兆兴还同时兼着北海道区总督一职,建设和发展北海道新区,只对源兆兴的一次考验,也是一个机会。 源兆兴能在最后的关头反戈一击,支持藤原忠通,固然有家族和藤原家族联姻的原因,但最关键的还是源兆兴的政治眼光要比一般人看得更远,只有审时度势,才能带着源氏走得更远。 雾影藏非要跟着,这也是作为武者的一种执着。雾影藏本身就是一个纯粹的武者,虽然出身贵族,但也算是一个心怀天下的武者,却被赵构的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一句话折服,况且,连续两次切磋交流,雾影藏在心中已经把赵构奉为心中的“圣者”,为心中的“圣者”而效忠追随一生,便是他从今以后的终生追求。 当然,雾影藏之所以被赵构折服,还在于赵构对其刀法提出了中肯的建议,并且毫不保留地将翠玄子所传授的内功心法传授于雾影藏,让雾影藏多年在武道之路上遇到的瓶颈形成突破,可谓圣者之师。 所以,赵构在他心中,就是圣者之师,所以,雾影藏现在对赵构,可不是仅仅是臣服那么简单。 被赵构折服的,还有龙隐三女。木子被赵构赐予的一颗“小还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水子穴道被赵构下了重手,需要回复的时间一样不短,唯独影子被赵构生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赵构“肆意轻薄”了许久,这是她第一次和一名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偏偏一身功夫被遏制得死死的,她甚至感受到了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滔天的杀气。 但是,自以为必死无疑的影子,却没有受到任何费礼和虐待,反倒是根本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们居住的后院。只是有一个医官不时来和她探讨一些用药常理,没办法,被她暗器伤到的那个崔敏姬,伤势很重,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还需要调理一段时间。 武士的世界向来是强者唯尊,自己被认为是天之术的隐术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如同透明一样。至于武功,虽然不是隐者的强项,但作为顶尖隐者,身手却要比一般的隐者高得多,这也是她们作为龙隐的必要条件,但同样在这个方面,这个男人全面碾压,最好的影子撑不过三招。 影子是个很倔强的女人,但在三次被赵构指出藏身之地后,彻底放弃了心中的坚持,开始如雾影藏一般疯狂崇拜,致使单独和赵构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蒙面,反倒是稍加打扮,乖乖地在屋子里伺候,也是唯一一个获准进入赵构卧室的女隐。 好几次赵构因为劳累沉睡,影子一如既往在卧室伺候,绝对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和暴露一点身影,即使龙一前来送达紧紧公文,影子便会像幽灵一样闪现在屋子门口,低声和龙一交代着什么,或接住,或劝返。反正不会让任何人打搅赵构的休息。 其实,龙隐最早是经衡武佑一推荐给鸟羽上皇的,鸟羽上皇作为三皇之一,自然后宫生活无比“丰富”,龙隐作为“不存在”的存在,自然会尽收眼底,但出于职业道德,他们只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鸟羽上皇只知道在不知道的地方有自己的暗卫,但在哪里,就连他也不知道。 藤原忠通抓捕鸟羽上皇的时候,自然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略施小计,将鸟羽上皇调离了贤德院,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突袭抓获鸟羽上皇和衡武佑一,龙隐投鼠忌器,丝毫不敢出手。 但是,保护鸟羽上皇的时候,她们可是暗夜里存在的一双双眼睛,对男女之事,可是不陌生。 只不过,隐者修行的,可不仅仅是隐术和功夫。 影子很好奇,身为大宋帝国皇帝的赵构,这么年轻,却很少贪欢女色。以前和崔敏姬虽有缠绵,也是激情所指,绝对没有夜夜生欢,反倒是崔敏姬在伺候完差事之后,还会贴心地将赵构安顿好,自己却和值守的侍女住在一个屋子,绝对不会打扰赵构的休息。 而随身伺候的这些日子,已经让龙隐小组的几个人彻底颠覆了什么是皇帝陛下这个认知。更让影子心中那根已经平静如水的心弦开始颤动的,就是为了木子的伤情,赵构赐予的小还丹。 从那名叫曾乙的医官嘴中得知,那是大宋帝国最顶尖的医术大家、国术大家、道家至尊为其亲自炮制的、天下绝无仅有的“救命仙丹”后,曾天真地问价几何,却被曾医官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告诉她,即使整个平安京,也换不来一颗小还丹,让影子完全石化一般。 世上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不仅大宋,日本也是这样说的。 和鸟羽上皇对比,包括崇德天皇,赵构这个皇上唯一喜欢做的就是一天天轻车简从,身着便服在平安京四地转悠,只带着两三个人就出去,这里面还不包括她们几个,和在地里开荒的泥腿子唠嗑,和大街上的小贩笑呵呵地讨价还价,和沿街的店铺掌柜的打听商品的行情和人们的购买力如何。 到了饭点,会随意敲开村子里任何一家人,叨扰人家一顿便饭,尽管主人真心推辞不要饭钱,但每次赵构会叮嘱那个小岳云足额给付,雾影藏大人曾随意问起此事,宋国皇帝回道:“皇帝又如何?规矩不能坏!” 这次出巡北地,也就难免会遇上一些麻烦事,只是因为他们的马匹太惹眼了。 第784章 是谁不长眼 这次出巡北地,也就难免会遇上一些麻烦事,只是因为他们的马匹太惹眼了。 从踏上北海道的土地,赵构已经开始对这片神奇的土地感受到了极大的兴趣。北海道季风气候显着,是典型的温带季风气候,四季鲜明,赵构对北海道的前景目标,就是打造农业和渔业的基地,许多特管区政府的政策,对北海道区都是有着明显的倾斜优惠。 还有移民开发政策,鼓励本州岛包括九州、四国等地区的农民移民北海道,开垦荒地,形成联社制度。这些,已经和源兆兴做过深谈,源兆兴也是意气风发,这可是日本第二大岛,源兆兴暗发誓,一定要做出成绩,让皇帝陛下对自己刮目相看。 乘坐第二舰队的登陆舰,越过津轻海峡,踏上北海道的大地。 驻扎在北海道的是屯河集团军,赵构并没有通知赵泰,他要私下里好好看一看,兴师动众的,可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同行的只有龙一、岳云、杨再兴、雾影藏、雾影三郎、龙四、龙七和龙九带着一个十二人的飞龙卫小队便衣护卫,龙隐三人组和仅存的雾代,作为暗卫。还有五辆绝影车,其中包括赵构专属的飞龙一号和二号座驾。其余三辆是加长版的运输车,但是实际上,这是三辆经过改装的防御堡垒,能在半柱细香(五到七分钟,一柱普通香大约是半小时,细香不到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之内,迅速变成三座防御车辆,龙七指挥的飞龙卫小队凭借这个堡垒工事,最少可以挡住一支千人精锐骑兵的半个时辰攻击。 一行二十多人扮做商队,行走在显得空旷的北海道的土路上。赵构和源兆兴骑马走在中间,前面是岳云带着杨再兴、雾影三郎担任尖兵。 雾影三郎是被岳云征服的,也是唯一一个看到岳云出手的当初乌丸路伏击战的隐者。 跟随雾影藏归顺大宋,雾影三郎只有一个要求,要跟着岳云,当岳云的小跟班。 这两个月,就是雾影三郎脱胎换骨的两个月,无论是个人功夫,还是三三军阵的演练,对于雾影三郎来说,就是他人生对军人和武者最大的认识过程。 这不,无论到哪里,都老老实实地跟在岳云身后,这次,岳云带着的,可是他的虎头双锤,不过,马上挂着的,依然有他的虎牙双刃。 雾影三郎的兵器就是双刀,但没有想到岳云真正的称手家伙什却是这对硕大的虎头双锤,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跟随岳云的步伐。在他心中,也想要这样一对虎虎生威的兵器。 看着前面的尖兵小组不时发出安全的手势,赵构笑道:“兆兴啊,你这个北海道总督的担子可不轻啊。” 源兆兴一身棉袍外面罩着一件皮裘披风,骑在一匹栗色的战马上,显得神采奕奕,更多的是兴奋。 “九爷,您还是和我多用汉语交流,这样也好让我更快地掌握这门神奇的语言。”源兆兴的汉语还不是很熟练,但一般交流还是可以的。 “好,随你。你说说你的一些想法?”源兆兴已经上任一个多月了,这次返回平安京是来汇报工作,顺便一起和赵构回北海道。 “我有个初步的设想,分为三步走,首先是要稳定北海道的治安局面。屯河集团军北海道一战,快是快,速战速决,但也留下不少隐患。不少军人以前就是农民和一些底层民众,他们根本不用脱下军装,因为他们也没有军装,放下手中的竹枪,就变成了平民。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打打杀杀,抢夺掠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真正放下屠刀。所以,要把这些不稳定因素安定下来才行。”源兆兴一语中的,北海道现在就是一个强盗窝,所以赵泰的屯河集团军依旧驻扎在北海道,一兵一卒没有撤离。 赵构点点头,这是一个务实的想法,点评道:“很务实,这的确是一个突破口,要霹雳手段和怀柔政策两手抓,以收编、招降为主,武力镇压为辅,不要搞得血雨腥风,不利于以后发展。” 源兆兴道:“是,九爷,一定按照您的吩咐。以前是有些冒进了,只想着镇压,回去后,马上召开会议,统一思想。” “接下来怎么做?”赵构问道。 “这第二步,我想从今年冬天开始,官府这一头,先大力发展水利设施,充分利用石狩川水系特征,一南一北建成两座大型水库,实现陛下提出的米粮川远景。从民间角度来说,要兑现移民拓荒政策的红利,没有人,就没有开垦出来的土地,也就什么也谈不上。”源氏家族精通水利,这也是赵构钦点他担任北海道分区总督的重要原因。 “这第三步,我想发展旅游业。我和赵湛高参有过请教,大理特管区的模式就很适合北海道的发展,以美食、美景、美人为主题可好?”源兆兴向赵构展示这他的北海道的美好画卷,却不料赵构听到这“美人”的时候,不由自主想起后世的岛国小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看来,这可不是后人诟病,还真是有历史文化渊源。 不过,现在的北海道叫虾夷,古称东夷,所谓“东夷、南蛮、西戎、北狄”,是指华夏黄河文明周边的地区,自然不能称之为正统。现在看,这个所谓的“美人”,实在是还谈不上。 不过这个思路还是很正确的,北海道的美食,尤其是海鲜,还是颇为知名和正统。 北海道又有大型的煤矿,赵构只是想着怎么合理将这座大宝藏利用好,要是在后世,妥妥的煤炭基地,那是发展重工业的基础啊。 赵构提醒道:“关于北海道煤矿,要尽快勘察落实,塞北特管区和两河路的煤炭开采利用很有经验,回头让陈遘副丞帮你物色一批专业人员过来帮你……” 俩人正说着话,突然“嗤儿”一声响箭从半空中抛射下来,“嘭”地一声,钉在道路旁边的一株大树上,箭羽微微颤动,这箭手的射技不错。 随着响箭,呼啦啦从道路两旁的高地后面冒出来大约三四百人,大部分徒步,只有大约几十名骑兵,从两翼向道路中间压了过来。 三辆绝影车和赵构的飞龙一号、二号,已经在龙七声嘶力竭的呐喊中,迅速被圈成一个圆阵,两侧的裙板被飞龙卫以极快的速度安插在车帮外侧,形成堵墙,这些裙板都是钢板,两侧是卡榫连接,可以任意组合,转眼之间,大车组成的圆阵已经将赵构等人为了起来,飞龙卫手中的复兴四型步枪已经上膛,这款步枪,分为甲型和乙型两款,甲型步枪一般装备主力军团里面的主力部队,还不能量产装备,但一个军团装备一个主力团还是没有问题。 乙型是专用型号,主要是两营一卫,最大的不同是采用了后世弹仓的设计,闭锁机构、枪机和枪管都是手工制作,产量不大,也是受到目前工业化水平,或者说大宋帝国的工业化也刚刚才算是起步,还谈不上工业化,但已经是领先这个世界了。 五发弹仓,后装栓动,装备三棱军刺,这款大杀器,足以让任何敌人倒在百步之外。 百步之内,则是装备了望山的十连弩的封锁线,飞龙卫都是有着手起射飞鸟的功夫。 源兆兴的脸色顿时“白里透着红”,什么叫活生生打脸,这还真是不经说。刚才还信誓旦旦要第一步维持治安,马上一支土匪就出现在眼前,是串通好给赵构上眼药吗? 源兆兴可是知道赵构的“天子一怒”会是什么后果。也有些后悔没有听从手下的建议,带着自己的总督府卫队前来。现在只有这二十多人,对方可是足足三百多人。 赵构高声命令:“龙七,让开口子,我要出去。” 龙七的位置正是阵眼,赵构脚尖悄悄一磕,暴风早就不耐烦了,正一下下狂刨着地面。 “九爷,你得服从命令,我是行军总管。”龙七毫不退让。 “龙七,别紧张,人家都叫阵了,咱九爷可不能当缩头乌龟,没的丢了九爷的名声?要不,我把落日弓给你,你给我找回这个场子?几个蟊贼而已,你龙七什么时候怕了?”赵构开始激将。 “那……九爷小心些。”龙七想想也是,自己带着的飞龙卫可不是吃素的,就凭这区区几百草寇,就让龙七如临大敌,倒是高抬了对方。 胯下抱月乌龙驹,手中无敌落日弓,三支闪电穿云箭,这才是赵构王者的风范。 对方射出一箭后,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在距离一百多步的距离上停止了前进,这个距离,也是经过精心算计的。攻,凭借马匹的冲击,几个呼吸就可以冲上来;退,一拨马头,就能飞速撤离到安全距离,甚至很快消失在山谷里。 劫货不杀人,这是这支响箭透露出来的信息。这是一伙有头脑的劫匪,或者说,这里面一定有一个狗头军师。 赵构单骑携弓带箭而出,倒是让对方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不是派一个人过来谈一谈,讨价还价吗? 远处的劫匪头领直觉对方身形微动,一道白光已到眼前,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头上斗笠已经被掀翻,感觉到好像是发髻被破开,头皮骤然发紧,胯下忽然一松…… 不是他一个,一左一右两名忠实的佐领也是一个待遇,都被一支白色的长箭给剃了头,却没有出一丝血丝。 他们一支响箭表明了不伤人的态度,对方亦是不伤一人,但却犹如打脸。 更让他们万分惊诧的是,自己这一方神箭手手中的硬弓,被白色的羽箭“剃发”之后,还硬生生从手中被劈成两截。 三箭连珠,这份对弓箭力道、速度、准头、角度的把控,已经超出了凡人的领域,也颠覆了他们对神箭手的认知。 一个拿着木刀竹箭的三岁孩童,却在挑战一名手持百炼精钢打造的宝刀的绝顶高手,不是年龄的问题,而是见识的问题。 赵构策马向前,岳云胯下追风已经跟了上去,对原主人的忠心,这完全是一种自然的反应,根本不用岳云下达命令。 不过,正和岳云心意。 雾影三郎想也没有想,也是策马跟了上来。其余人却被赵构制止了,又不是开战,上来这么多人干什么? 两人双马,缓步而行,来到劫匪面前,赵构弓箭已挂在暴风的兵器钩上,手中却是空手。 岳云却是策马加速,手中虎头已经抄在手里,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夯货?招子不亮,手底下却紧?” 一番切口出来,劫匪都愣了,自家人? 第785章 雪狼突击队 看着蹲在地上抱着头的一干劫匪,赵构着实有些无语。 岳云手中的虎头双锤,还敌不过雾影三郎丢过去的一块银牌,那是代表雾影家族无影流的令牌,作为日本三大超一流武士家族,他不相信对方一身武士打扮的头目不认识这个。 但是雾影三郎却不知道,这个叫做柳风云的劫匪头领居然是无影流的外门弟子,按照辈份,还要叫雾影三郎一声师叔。 柳风云是在屯河集团军横扫北海道的时候被打散的溃兵,他本来是一名侍大将,手下也有三五百人,在大宋帝国陆战队登陆日高地区的战役中,被打散,东躲西藏,逐渐收罗一些溃兵败勇,又集合起三百多人,在北海道和屯河集团军的剿匪部队打起了游击战。 多亏他是本地人,熟悉地型,好几次都被他逃脱,加上他在奥尻岛周边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有一处秘密据点,官军剿匪力度大了,他就解散部下,只带着几十名心腹手下坐船到小岛上躲避一些日子,这两个多月,倒是有惊无险。 随着局势日渐稳定,屯河集团军开始地毯式剿匪,他们的日子也就更加艰难,好在北海道现在是地广人稀,好些被打散的溃兵摇身一变成了农民,让赵泰硕大的拳头有力无处使,剿匪效果并不是很好。 很多时候大军一出动,这些亦民亦匪的土匪就得到消息,要么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么摇身一变变成平民,加上地方政府的机构还不完善,所以北海道的整体局面还是令人堪忧。 这也是源兆兴为什么把首要任务确定为剿匪安民,维护治安。 赵构白袍黑马,矗立在那里,目光所致,群匪不敢直视,皆低头跪地不敢乱动。方才的三箭神技将他们送入到了恐惧的深渊之中,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心思。 赵构盯着柳风云许久不说话,柳风云已经额头见汗,但身形却是一动不动,心理素质还是够强大,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死,要是想让自己死,那名小将的扔在他面前的一对大锤,足以让他这三百多人一大半会变成一摊烂泥。这对大锤,直接将面前冻土砸了一个大坑,震动的土地传来的余波将他和身后的一干小头目的心震动地几乎飞了出去,他们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一队重锤。 “我是大宋帝国皇帝、兵马大元帅赵构!”赵构话一出口,跪着的土匪几乎头杵在了地上,后面很多人身子开始颤抖。 “尔等截杀大宋帝国皇帝、兵马大元帅,死罪当诛九族!”赵构威严的话语声音不大,但足以震撼全场。 轰隆隆的马蹄声音响起,飞龙卫在龙七的指挥下,已经从四面围了上来,虽然只有二十几匹马,但气势却犹如千军万马杀过来一般。 “尔等可知罪?”赵构突然高声喝道。 众人伏地,一片死寂! 赵构瞥了一眼雾影三郎,雾影三郎吓得赶紧低头不敢直视,心里直呼后悔,后悔认下了这个徒侄,自己说不清了。 后腿被岳云狠狠踢了一下,小动作,很隐蔽。 雾影三郎还以为自己这个“小师傅”恼怒自己,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岳云见他不明白,急忙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为他们求情,快!” 雾影三郎可不傻,刚才是被吓到了,经过岳云提醒,马上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赵构要找台阶下,他不是要真的开杀戒。 雾影三郎急忙趋前跪下,伏低身子道:“陛下息怒,柳风云等死有余辜,罪责难逃。不过此人还是有些用处,他是本地人,又出身军伍,对本地熟悉。北海道不靖,柳风云这样的人,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雾影三郎愿意担保。” 雾影藏作为无影流的流主,虽然柳风云只是一名外门弟子,但也是正宗的无影流弟子,是有碟谱的。 “陛下,雾影藏也愿意担保!”雾影藏不能不出面,自己不知道就算了,这当场被堵住,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装聋作哑,好歹是流主啊。 “既然雾影先生都出面了,朕也给你们这个面子。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尔等狗头暂且记下,有个任务交给尔等,要是完成得好,不仅死罪可免,还能获得勋章和奖励,如果愿意,还可以获得大宋帝国的军籍。” 柳风云听到可以免死,虽然很可能接下来的事情万分难办,但总比死了要好得多,再说,事在人为,什么事情不是人干的,别人可以干好,自己也行! “愿听陛下调遣,甘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柳风云肚子里倒是有些墨水,不像是莽撞粗鲁之人。 “北海道不靖,这个地方,是朕看好的地方,匪患不除,特管区政府什么也做不了。你既然是本地人,又在军中服役,我看这个剿匪任务非你莫属。朕任命你担任剿匪司令,你带你的部下,将所有北海道残余的兵匪彻底剿灭,当然,也可以招降,但你要对此负责。这个差事,你可敢接?” 柳风云一愣,他想到了一万个可能,甚至想到了和自己的部下被赵构丢进战俘营改造劳动,因为北海道就有一个。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却是这样一件“美差”。 “嗯?!你不愿意?”赵构神色严峻地追问道。 “不不不,陛下,柳风云万分情愿,只是怕做不好,误了陛下的大业。”柳风云急忙回道。 “做不好杀头!做好了,重赏!”赵构很直接,也很现实。你做不好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你,你的手下都躲不过被杀头的命运。 “柳风云定不负陛下所托!”柳风云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 “当然,让你干活,也不能让你拿着手里的柴火棍去。龙一,通知赵泰前来汇合,咱们现场办公。” 两颗红色信号弹腾空升起,在半空中炸开。 看着柳风云和雾影三郎带着手下和赵泰带领的警卫连远去,他们的目的地是赵泰在日高的一座辎重大营,这是赵泰的屯河集团军一座联勤保障基地,第四舰队运输的补给物资,上岸后可以直接进入大营,然后再分发各处军营。 这样的联勤保障基地,沿着整个北海道的海岸线一共有五个。北海道是日本特管区第二大岛,这里可是赵构重点开发建设的区域,先期的建设所用物资,还是需要大宋帝国本土的支援才行。 赵构命令赵泰,成立两支快反机动部队,以轻骑快速机动为主,人数不用多,一个团的兵力一分为二足够,不过一定要精兵强将,装备精良,全天候待命。 命令柳风云,将手下三百多人进行减编,老弱病残和四十岁以上人员全部剔除,交给赵泰适当安排。 其余剩下精干人员,全部按照大宋帝国的主力部队重新装备,骑刀(宋刀的骑兵版本)、圆盾、钢臂弓、格斗刀、复合甲胄是标配,一人双马,所有小队长以上加配一支三仓左轮火枪,警卫排装备复兴三型快枪,为了实现快速联系和后勤保障,增派了一个通讯班和一个后勤保障排进去,一方面能和大营及时取得联系,二来也可以起到教导队的作用。 就这样,一支一百五十人的快速机动骑兵剿匪部队成立,赵构赐名“雪狼突击队”。柳风云为队长,雾影三郎和司令部警卫营一名叫王睿的排长担任副队长,意味着雪狼突击队正式成立。 但为了尽快形成战斗力,他们还需要在大营进行为期半个月的磨合训练。 剩下的事情,就是赵泰的事了。不过,赵构建议,可以在这半个月内,学习一门新技术——滑雪。 因为赵构了解到,柳风云以前是猎户出身,自己就掌握了很好的滑雪技术,于是,赵构脑海里已经闪现出林海雪原之中,那副多么熟悉的画面。 半个月不行,就二十天,总之,雪狼突击队一但利刃出鞘,就要血染北海道。 以雪狼突击队为主,小股土匪,就地剿灭;但遇上大股土匪,联系大本营快反部队,合力围剿,这是目前最好的手段。 北海道的首府在札幌,这也是赵构这次北巡的目的地。 解决了最大的剿匪问题,赵构就第二个水利建设,和源兆兴交换了意见。他建议可以分成两部分同步进行,水渠和水库的建设要有前瞻性,要做百年工程,不要作秀。 开垦荒地和移民实际上可以看做是一件事情,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特管区总督府下发的文件,这个冬天可以依靠总督府的救济渡过这个严冬,但明年,北海道一定要做到自给自足,这个冬天开垦的荒地就显得很重要。 还有就是渔业的发展,不要只盯着日本特管区,可以开辟和大宋帝国的商业通道。现在大宋帝国的几大商业集团,已经开始在日本特管区全面布局,你可以尝试通过几大商行,和大宋帝国进行贸易交往。 还有经济贸易开发区,就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这一路上,都是赵构在说,源兆兴却越听越是“心惊”,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的脑子里,到底还装着什么,或者说,还有什么事情陛下不知道、不能办的? 陛下常说的一句话,“国计民生就是天下大事!”这句话,对源兆兴触动很大,也很深刻。 当源兆兴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赵构,为什么一国之君还要这样不辞辛苦,到处奔波还要面临处处危险的时候,赵构思忖一下,回答出让源兆兴、雾影藏等众人终生为之激励的一句话——“危难当前,唯有责任!这是我赵构的责任,也是你们的!” 第786章 遭遇大雪灾 赵构在札幌待了七八天,陆续巡查了源兆兴的总督府和赵泰的司令部,又查看了札幌军港的建设,一切都向着利好的方向发展。 从塞北特管区和两河路、京畿路、甚至包括两浙路、荆湖两路的第一波移民,已经开始登陆北海道。 赵泰的快反机动部队已经组建,赵构好抽空为雪狼突击队和快反部队做了一次越野滑雪的演示,再次在部下好好秀了一把什么叫做万能的君王。 雾影藏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心底却是炸翻了天,这个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绝对是上天派来拯救人类的,只能如此解释,才能让他的心中得以平静。 在赵构的感召之下,身边所有的人都大呼小叫地加入到享受冰天雪地的快乐当中,真可谓“痛并快乐着”。只不过到了晚上,一个个捂着屁股、扭着大胯走路的模样,倒是大营里面的一道异样的风景。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赵构的行程,只好窝在赵泰的大营,看着外面飘飞的鹅毛大雪,心里面却有些心神不定。 赵构也是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见到如此恶劣天气,鹅毛般的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虽然小了一些,但纷纷扬扬的雪花依然飘落了一天。到了傍晚,又开始大雪纷飞,扑簌簌落下的鹅毛大雪,让大营变成了一个雪的世界,一座座军帐变成了一个个白色的蘑菇头,在雪原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大雪一连下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太阳刚一露头,像是被这极寒的天气冻怕了一样,急忙把头缩回云层里,一天当中便再也没有露面。 天气虽然阴沉沉的,但大雪总算是停了。 赵泰的军帐现在成了赵构的临时行营,好在赵泰未雨绸缪,之前将大帐又加固了一层,用三合土夯实的地基足有二尺高,加上三层的棉毡和一层的地毯,四个角落里的火盆烧着精木炭,整个大帐里温暖如春。 但赵构可没有心思在这里享受,他在这里召集了屯河集团军师以上军官和北海道特管区总督府部分高官,召开紧急会议,主题只有一项内容,抗灾。 这么大的一场雪,灾情肯定小不了,尤其是移民过来的几万人,有的恐怕连住处还没有解决,骤逢大灾,如何确保安全渡过这个灾情,摆在赵构面前的,就是这样一道难题。 现在的北海道,还远远没有开发出来,因为北海道的地势,中央是高山,四周是逐渐变为平缓的原野,所以,人员居住地相对集中,特管区政府对移民的安置,大多集中在几个重要的居住区和开发区、规划区,救援的难度相对较低。 巨幅地图,还是军用地图,上面标识得非常详细,这不亚于一场艰巨的战役级别的“战争”。 赵泰、赵颜、赵山、赵水,屯河集团军主将官都在,加上源兆兴为首的特管区政府政务司、民生保障司、治安司、财政司等各司使,二十多人集中在大帐里,还显得很宽敞。 “……就是这个章程。这次雪灾,来得很是突然,但也在预料之中。好在屯河集团军这次北海道作战,战略目标就是北海道的长治久安,物资储备的很充足,但运输发放却是个难题啊。” “陛下,据特管区汇总的消息,这次降雪区域,主要在北部地区,中部和西南、东南地区没有波及,范围不大,所以,微臣觉得总体可控。”源兆兴还是一名很务实的总督。 “不能只看到区域,更要看到这次雪灾的强度,北海道的道路几乎全部被封闭,物资的运输是个大问题,可是救援工作刻不容缓,耽误一天,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雪灾中送命。下雪不冷化雪寒,雪后的低温才是致命的,所以救灾一刻也不能耽误。”赵构指着灾区那一片区域说道。 “赵泰,你的大营木材可否充足?”赵构突然问。 “报告大帅,木料充足,这批木料,本就是准备外运的,只是因为大雪,都堆到后勤基地了。”赵泰回答道。 “好,你马上征集军中会木工活的士兵,还有总督府也是一样,马上打造爬犁,先把必须的救灾物资送到救灾第一线。”赵构扯过一张纸,快速地在纸上划出一个木爬犁的草图。 “事急从权,不需要多么精致,结实能用就行。赵泰,你负责在军中打造爬犁,兆兴将征召的木工全部派往军营交给赵司令。赵泰,还记得分工段制造流程吗?把这架爬犁分成几部分,按照木工的特点分成不同的工种,同时建造,最后组装。” 赵泰点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就像咱502厂的弓箭流水线。” “对,照此办理,一天之内,能打造多少?”赵构问道。 “如果按照军中现有的能力,至少能建造三百架,如果加上总督府的支援,五百架应该没有问题?”赵泰略一思索回道。 “不够,至少要一千架爬犁才行,你看看,这片灾区可是涉及上川、留萌、宗谷西北三个大区,都是人口相对集中的区域,东北方向的岗下区并不严重,但也是灾区。这样算下来,三个重灾区加一个轻灾区,涉及的人口保守估计也得十几万人,按照七成受灾人口算,也得十万人。所以,一千架爬犁勉强可以满足灾区老百姓的基本需求。而这些物资,先以粮食、衣物、药品、燃料为主,要统筹规划,统一调配,统一行动。” 说到这里,赵构直接下令道:“现在成立北海道救灾指挥部,我担任总指挥,赵泰、源兆兴担任副总指挥,指挥部就设在这里。下面分设建造部、筹备部、运输部、警卫部、督查部,全面进行救灾行动。下面,我将各部负责人做一下分工……” 雾影藏一直站在赵构身后,忠实履行这自己卫兵的职责,尽管那个龙一不时用眼睛“剜”他一眼,雾影藏不尴不尬,照样目不斜视,心如止水,时间长了,龙一也就任他而去。 不过,雾影藏的功夫,龙一还是敬佩的。能让第一号保镖竖起大拇指的人,可是不多。 龙一的长处在于战场护卫,但雾影藏的优势在于暗杀,相对应的,怎样防止暗杀,就是雾影藏的优点。这一段时间下来,至少在安保方面,雾影藏给龙一提出不下三个建议,连赵构都佩服,所以龙一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默认了雾影藏的存在,反正对赵构的安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龙一可不是一点防备也没有,防人防己防异族,三防原则,一直在龙一心中扎着根,这也是赵构无限信任龙一的原因,正如信任梁景一样。 雾影藏虽然对赵构已经是死心塌地,但依然震撼不已。他以前始终认为鸟羽上皇已经是雄才大略、胸怀天下的君王。所以才始终追随鸟羽,不管他是天皇,还是上皇。 但是有一点他已经承认,鸟羽上皇出来没有这样考虑过自己的治下百姓的生存大计,想的做的最多的是,如何巩固自己的皇室地位,更好地为自己争取利益,包括重用雾影藏家族,也是看重了雾影藏家族的势力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但从来对雾影藏是有着三分防备的。 三年前也是大雪灾,整个九州岛北部五个藩属国全部沦为重灾区,也没有见鸟羽上皇为此事做过任何事情,还不如一些武士集团,虽然是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利益,但至少做出了实际的行动,可作为日本的最高层,没有见到一粒米、一件衣、一斤碳,救济灾区。 对比现在,大宋帝国的皇帝,居然将救灾直接演化成一场战役来对待,还直接担任总指挥,刚才的一系列命令,已经在行使军中号令,这可不是一般的差事,做不好做不到,是要直接杀头的。 但赵构并不简单的下达命令,这件事从头到尾怎么运作、什么部门履行什么职责、做到什么程度、各部门怎么协调,都给下面指示得一清二楚,各人的职责也非常明确,雾影藏甚至觉得,自己都有些蠢蠢欲动,直接请命了。 “危难当前,唯有责任,这是你们的,也是我的!” 雾影藏反复在心中琢磨着这句话,看着爬在巨幅军用地图上挥斥方遒的赵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 第二天,满载着救援物资的爬犁大军,兵分三路,向着灾区前进。赵构听从了柳风云的建议,雪狼突击队一分为三,再将快反部队补充进来,担任三支救灾队伍的护卫。 柳风云有预感,出没在北部地区的最大一股土匪尾琦重二所部,极有可能铤而走险,瞄上这支庞大的救灾队伍。 毕竟,土匪家里也是受灾户,也没有余粮啊! “引蛇出动,聚而歼之。”这是柳风云的点子。 赵构指示,快反部队全力配合雪狼突击队的这次行动,并且点名第二军军长赵山担任剿匪总指挥。 要是能借助这次救灾,一举剿灭北部地区的匪患,岂不是一举两得。 天已放晴,信鹞和信鸽可以实现远距离通讯,这一点,赵泰大营的机要通讯部可以保证。 尾琦重二将手中啃了又啃的鹿腿骨想要扔在地上,想了想,又舍不得,对手下说道:“拿出去砸碎了,熬汤喝?” 可就剩下这么一条腿骨,就是熬汤,能熬多少?他们可是近三百人的一支队伍。 但再厉害的角色,也不敢和老天爷怄气,这场大雪,可不管你是不是“震三山”的队伍,就网开一面,反倒是因为猫在山区,被这场大雪彻底堵住了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山路。 昨天趁着雪停了,让山溜子(土匪的斥候)出去趟趟水(探探路),却不料折进去七八个弟兄,一条被大雪填平的山沟,让手下的尖兵填了雪窟窿,连尸首都找不到。 要是等到雪融化一些,才敢出去,但至少得三五天的时间,可是要命的是,他们已经断粮了。 最后一票抢了一个小村子,本来就人少的村子能有多少粮食?这还是大宋帝国下发的救济粮,就这,还是砍了两个胆敢私藏不交的死硬分子,震慑住了这几十户村民,才抢到手的。 本打算第二天再去抢,没想到大雪突降,封住了山路,那点粮食,早就没了。这两天,只靠挖掘的一些枯草根,配着唯一的一头猎物——一头折了腿的麋鹿熬成的肉汤,挺过了两天。现在,再弄不到粮食,自己手下这三百多人都得饿昏过去,在这冰天雪地里,那就只有一个下场,被活活冻死。 正犯愁,冒险出山的亲兵小队的足轻小头目挂着一身霜雪进了地窝棚,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冒出这样一句话:“山下有肥羊经过,有大把头!” 第787章 雪狼的首秀 柳风云骑在马上,看着身边一架架在雪原上急速前进的爬犁,心中感慨万分。 二十天前还是土匪,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日本特管区北海道分区的剿匪司令。 手下家伙什鸟枪换炮,兵强马壮,一杆大旗绣了一个咆哮的狼头,没有大宋国防人民军的军徽和白衬以及祥云边,并不算大宋军旗,只能算是一杆认军旗,表明他们雪狼突击队的身份,要想正式加入宋军军籍,还要经过严格的考验。 但,这就是柳风云带领手下为之奋斗的目标。 作为一名基层武士军官,他实在是太知道散落在整个北海道的土匪的“匪性”如何。被屯河集团军杀散,很多溃兵其实并没有真正想过自己的未来如何,但对于他们来说,过惯了刀头舔血、快意恩仇的日子,一下子让他们回到刀耕火种的烟火世界,还真是不习惯,或者说不甘心。 但面对屯河集团军超强的军事势力,对抗只有死路一条。还多亏屯河集团军接到的命令是占领之后的巩固,要是一上来就一线慢慢平推,凭借屯河集团军三个虎狼之师,会寸草不留。 这次大雪,是个绝好的机会。 他太了解这些土匪的心思,没有多大的理想,只要快活地有吃有喝逍遥自在就行,大一些的土匪,好赖还会有一个固定的窝,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帮众,在这大冬天,随便找一个洞子就是栖身之地,所以行踪飘忽不定,也就增加了清剿的难度。 但现在大雪封山,再不出来找活路,可就真的交代了。 与其说是他的雪狼在护卫这支运输大军,倒不如说这支大军是他的这群狼丢出的诱饵,就看上钩的猎物够不够分量。 柳风云坚信,这条大鱼,非尾琦重二莫属。其他小股匪帮,还没有这个魄力一口吞下这支辎重队伍。 他的雪狼旗并没有打出来,就连手下,都是一般护卫的打扮,这支近百辆的爬犁,也就区区百十人护卫而已。 但是三里之外,却有自己的主力和快反部队的一个三百人的骑兵队伍,随时准备包抄。 柳风云抬头看看四周的地形,如果自己推断的没错的话,前面的淡谷川口就是最好的伏击地点,一个典型的两山夹一谷的地形,虽然山谷不深,山势也不险峻,但伏击一个运输队伍还是足够了。 尾琦重二倾巢而出,三百多人密密麻麻埋伏在两侧不大的山包上,好在还身上披着一些伪装衣,远远看上去,却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看着逐渐走近的车队,尾琦重二心早已被钩得吊在半空中,那一车车蒙着的苫布下面,就是他三百多人的生命线。 他甚至有些嫉妒那些穷棒子的贱民,也为那个名叫赵构的大宋皇帝所不解,家里的东西多到成了散财童子了吗? 仿佛又闻到那些白花花的大米散发出来的香味,什么也不如抢到手里吃到肚子里实惠,至于大街上贴出来的招安告示,被他直接忽略了,多少代日本国的统治者都善于这一套,宋国皇帝也是皇帝,也喜欢这一套收买民心的做法。 他知道,一但招安,等待他的,一定是北海道新开辟的煤矿下面的坑道,这不是臆想,而是很多被收编的土匪的下场。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拒绝改编或身背血债的劳改分子,对一般身不由己又没有血债的普通人,只要放下武器,接受改编和安置,还是可以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的。 顾不了许多了,活命要紧。 一声响箭,伏兵四起,两块巨大的石头被推落下来,将路口堵得严严实实,尾琦重二带领人马从两侧开始告速俯冲而下。 辎重队伍里一下子就被惊炸了,车夫急手忙脚地将挽马卸下来,只顾骑上逃命,连大车都不要了。 尾琦重二不由得冷笑,这些押运人员,肯定不是正规宋军。由此可见,听说中的驻军要撤离北海道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三百多饿得眼睛发绿的土匪眼中只有那些静静地停放在哪里的辎重车,根本就不去理会“四散逃命”的押运人员,也并没有注意到一支响箭同样穿云而上,声音传出去老远。 尾琦重二带领手下扑向爬犁车,用锋利的刀子割破苫布,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布袋,扎破一个小口,白花花的大米就流了出来,让这帮匪众欢呼雀跃,个别人甚至抓起一把米就塞在嘴里,咀嚼着,还留下激动的眼泪。 “大当家的,全是上好的精米。” “还有整扇的猪肉!” “这边全是棉衣!” “发了发了,这一大车都是白面,娘的,比雪还白。” …… 乱糟糟的一片嘈杂之声充斥着整个山谷,整个土匪群陷入了狂喜之中。 尾琦重二还算是保留了一份清明,他迅速制止了手下的狂热,这个时候,一个最大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如何将这些东西运走? 这才发现,所有的辕马都被那些护卫队当做坐骑骑走逃命了,在这冰天雪地,要靠他们人拉,累死他们也拉不了多远。 可是,如果是让他们自己背负,以他们现在饥寒交迫的状态,每人背个二三十斤就已经超重了,要知道,这里距离他们的大本营,可是小百十里地,怎么能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走这么远,还是在雪地里? 他们只有一百多匹马,勉强凑够两人一匹马,好不容易赶到这里设伏,指望着能劫掠不少马匹壮大自己的骑兵队伍,但可恶的是,居然连辕马都被骑跑了。 尾琦重二实在不忍丢下这批货物,这要是弄回去,支撑多半年没有问题。 “把马匹都让出来,套上爬犁,将货物拉回去。”尾琦重二下达了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却无比愚蠢的决定。 一百多名精锐的骑兵顿时变成了步兵,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坐骑塞进去,驾驭着这些马拉爬犁转向,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逃走的护卫其实并没有逃出去多远,就散落在距离谷口大约两百步距离的地方,静静地观望。 “山猫子、大熊,你两个带领部下下绊子;大狗、老胡子,你俩带着你们的人赶紧捎着货出溜子;五郎和皮匠跟我留下锁后山。”尾琦重二倒也果断绝决,马上做出了应对措施。 不等部署完毕,东边远方的地平线,一队黑压压的骑兵已经冒头露了出来。 尾琦重二心里一沉,不等他做出反应,南边同样一队黑压压的骑兵缓缓露出地平线,比东边的人还要多,要命的是,正好堵住了他们回去的路。 圈套,他娘的,这是一个圈套。 一杆大旗竖起来,迎风飘扬,旗面上一头咆哮的狼头图案,看上去显得那么狰狞和恐怖。 “得得得……”掣旗兵单人独骑向这边跑过来,很快来到距离土匪大约几十步的距离站定,高声喊道:“镇三山的队伍吧,我们是北海道特管区下属雪狼突击队,封总督府命令,剿灭所有山匪,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一炷香时间!” “谁是香头?”尾琦重二大声喊道,就是死,也得知道对方是谁。能把自己摸得门清,不是宋人。 “河边早春色,直上凌霄城。”骑兵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绝尘而去。 “他妈的,是柳风云那家伙,怪不得下的好扣子。”尾琦重二恶狠狠吐出一口浊气,迅速将手下汇拢起来,商议对策。 柳风云还是低估了尾琦重二对这些物资的贪婪程度,这货根本就没有打算投降,而是想着富贵险中求。这么多物资,特别是粮食,在这个大雪灾的冬季,能卖出天价。 眼看远处的土匪开始布置封锁线,虽然行动有些迟缓,但生死关头,这些土匪也爆发了超然的能力,一座小型的防御阵地很快构建出来。一些土匪开始圈马,先将这些爬犁大车围起来再说。 柳风云丢下的这个诱饵,诱惑太大了,尾琦重二舍不得丢掉。 尾琦重二利用这些爬犁,摆了一个传统的圆形防御阵,不过是双层的,居然懂得梯次防守、前后配置,摆明了要大干一场的态势。 柳风云巴不得他这样呢,如果尾琦重二断然后撤,哪怕是每人只携带一小袋米,全速后撤,在这雪原之上,追击可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地形不熟悉的话,很可能掉进雪窝子里出不来。 可你摆了一个刺猬阵,注定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的柳风云,可不是当山把头的柳风云。 “神臂弓,定标一百五十步,射!”随着一声令下,已经掌握了神臂弓技术的一百名弓箭手拉弓激射。 锋利的箭矢从天而降,尽管土匪躲在爬犁后面蜷着身子,减少中箭面积,但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一百名弓箭手就是柳风云手下最厉害的远程火力,出色的精准度加上钢制箭头的破甲能力,伴随着“噗噗噗”箭头入肉的沉闷之声,第一道防御圈的土匪倒下去二十多个。 “定标一百步,再射!”柳风云知道土匪手中的弓箭最远距离也不过七十步,和钢臂弓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钢臂弓百步激射,正是最强的杀伤距离,第二次的打击,明显比第一次的命中率高多了,再次收割了三四十名土匪的生命。 尾琦重二心在滴血,每个人都是他的财富,没有了人,谁认你这个老大?这才几个呼吸,自己已经倒下去近二成的人马。 不,噩运这才刚刚开始。 柳风云身后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大地在颤动,这是快反部队赶了上来。 当近三百张钢臂弓挽弓激射的时候,箭雨的覆盖面积已经涵盖了内外两个防御圈,屯河集团军的精兵组建的快反部队,可不是柳风云的雪狼能相比的。 只射出了两轮箭雨,对面一支白旗已经挑了起来。 柳风云挥手下令停止射击,但为了避免意外,还是下令成战斗队形慢慢逼了上去,其麾下最精锐的警卫排手里平端着骑弩,瞄准了任何敢于异动的物体。 第788章 狂飙的狼旗 尾琦重二率领残余的五六十人投降。 抵抗的代价就是一边倒的屠杀。雪狼突击队根本就没有上前交战的意思,只凭借着手中的钢臂弓,就射杀了尾琦重二手下最后残存的一点点念想。 尾琦重二和残余的土匪几乎全部带伤,没有谁能躲过钢臂弓的集火攒射,五轮箭雨,就将他设置的两层防御阵地被射得和一个漏勺似的,活下来的,都是脑子灵活反应快钻到爬犁底下的人。 尾琦重二忽然有些羡慕柳风云,没想到手底下居然有如此的大杀器,看到雪狼的士兵一人居然还是双马,他就明白,整个北海道土匪的末日到了。 “看在都是一个碗里刨食的,给条活路?”尾琦重二吊着一只胳膊,低声向柳风云哀求道。 柳风云斜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要活命,交投名状吧。” 尾琦重二咬着牙说道:“如此说来,我就是你交的一份投名状了?” “不然呢?只有你才有这个分量。不过,幸不辱命啊。”柳风云调侃道。 尾琦重二看看蹲在地上被搜身的属下,也是果决之人,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柳风云是赵构钦定的剿匪司令,生杀大权可全在人家手里攥着。 “都听你的!”尾琦重二很痛快地答应道。 “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感到庆幸的。”柳风云淡淡一笑,这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两天日后,赵构在大营接到柳风云的第二份战报,北海道北部地区,已经剿灭、招降大大小小七股土匪,北部剿匪任务基本已经完成,现整军休整三日后,将南下北海道南部地区,继续剿灭其余匪患。 赵构回复:“甚好,朕欣慰!补充休整完毕后,先来大营汇报,然后再南下。” 赵构还要亲自见一下柳风云,详细了解一下劫匪过程和以后南下的剿匪策略,对雪狼突击队首战告捷,赵构还是要奖励的。 赵泰已经将快反部队的第一次战斗报告送达赵构案上,写得很详细,说明赵泰一直在努力地成长着。 屯河集团军是赵构着力打造的改制部队之一,其余几支部队分别是孟春的飞马军团、刘勇的黄龙军团、北道战区的青龙军团和中道战区的麒麟军团。 第一批五大军团要完成合成化集团军的改制,蹚出一条实践出真知的路子来,为强军建设做准备。 随着赵构描绘的版图越来越大,军队也越来越多,总数已经超过了二百万军队,这可是一支庞大的军事力量,军队数量不能在扩大了,必须走精兵强军路线。 赵泰的屯河集团军,就是瞄准快反部队来进行针对性建设,这次配合剿匪行动,也是实战检验,为了积累经验,尤其是高级将领的指挥经验。 根据战报,北海道北部地区的匪患基本上已经消灭殆尽,即使一些小蟊贼,成立的内卫部队完全可以胜任,剩下的,就交给北海道分区政府处理就行了。 后续的工作重点还是在救灾和民生问题上,特别是土地制度改制问题,一定要不折不扣地执行特管区政府制定的相关政策,给广大农民、拓荒者、移民吃上一颗定心丸。 相对来说,南方的匪患赵构倒是不担心,随着柳风云和他的雪狼名声在外,柳风云反手一记回马枪,足以让一众宵小之辈闻风而降。 再说,南部地区可是部署着为数众多的军事基地,土匪已经被压缩到了极小的活动范围,不出意料,最多再有一个月,北海道的匪患可以肃清。 柳风云接到命令,只休整了一天,次日就踏上返回大营的路程。 一路上,这次堂堂正正打出了雪狼的大旗,居然沿途招降了不少零零散散的土匪和溃兵,等于又清理了一遍。 根据降兵交代,其实在大雪封山的时候,不少小股土匪已经存了投降的心思,只是怕被算旧账,有些顾忌,还是柳风云四下里贴出的告示,言明只要投降,既往不咎,加上最大的一股震三山的队伍都被剿灭了,他们还蹦跶什么劲儿? 也算是意外收获。 一路上,迎风飘扬的狼旗,让骑在马上的柳风云不仅感叹良多,也愈发显得意气风发,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和追求的人生。 同样感慨的还有尾琦重二,在他的帮助下,柳风云的剿匪任务完成的很顺利,将手下的伤兵交给柳风云安顿好之后,尾琦重二带着剩下的几十人的精锐直接加入了雪狼,但柳风云表示,这是暂时的,必须要大帅确认才行。 在这个时间段,你要攒够足够的军功才行。 尾琦重二直接表示,可以带几名手下独自前往目前依旧活跃的枪山地区,招降哪里的马帮土匪。 处于谨慎,柳风云给他增派了自己的一个警卫班同去,一是监督,二是支援。 到了札幌大营报到,却没有见到赵构,只见到了留守的龙四,龙四告诉他,大帅让他到军港去。 没有丝毫耽误,柳风云只带着两名亲兵,急冲冲感到位于大营西南方向的军港。 这里已经是一处繁忙热闹的工地,到处是车辆和工兵营的施工现场,部分地方民工也在部队施工人员的指挥下,做一些辅助些的工作,但越往里面,军人越多,到了核心码头的部分,已经全部是部队的施工军人,不会再见到一名地方人员。 柳风云在杨再兴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一处工地现场,却发现赵构正穿着一件夹衫,在和赵颜在一上一下锯木头。优质钢打造的大锯快速切割着这根木桶粗的圆木,每一锯下去,都会吃进去很深,赵构神力无双,赵颜号称屯河集团军第一神力王,俩人较力之下,这根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众人欢呼的加油声中,轰然裂成两半。 “大帅神力,属下佩服!”赵颜满头大汗,自己的大帅可是中间没有换人,而这头,他和赵泰可是换着班儿来对抗的。 赵构抡抡发酸的膀子,笑道:“还是有些退步了,锯一棵树,膀子都酸了,还要加强锻炼了。” 赵泰在一旁递上毛巾笑道:“大帅要是这么说,我们几个就别睡觉了,您得给我们留碗饭吃啊。” 众人皆大笑。 柳风云有些羡慕,赵构的部下,平时和赵构的关系很融洽,关系近的几名将领,甚至可以和大帅开玩笑,就像赵泰、赵颜这样的心腹将领,在赵构面前,都是一副非常放松的样子。 看见柳风云,赵构招招手让他过来。 “报告大帅,柳风云奉命前来报到,请指示!”柳风云敬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大声报告道。 “好!差事办得不错,开门红啊!那个叫尾琦的家伙被你派出去了?”赵构笑呵呵地问道。 “是,大帅。虽然我已经上报大帅,但还是请您宽恕我的自作主张。”柳风云可不敢大意,私自让尾琦带兵出去,虽然说是他的职责范围,但尾琦重二一行可是还没有向大营报到的。 “哎,不怪不怪,既然让你负责剿匪事宜,这些事情,你尽可做主就是。我看你这手恩威并用就使得不错,说不定还会给咱们带来惊喜的。”赵构一边走,一边擦着汗,柳风云很有眼力劲地把毛巾接过来,笑着说道:“他不敢出幺蛾子,我的亲兵跟着他,这个投名状,他一定会交上来的。” “哈哈哈,投名状,你们也这样说,不错,倒是挺贴切的。柳风云啊,是要给你记上一功的。”源兆兴的通报上,可是没少说柳风云的好话,差事办好了,自有人向上递话,源兆兴的眼光也是不错,已经看到这个柳风云以后一定会得到重用,自己作为北海道的总督,恐怕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还是提前铺铺路好。 接过岳云递过来的棉袍穿上,赵构道:“你那个安民告示的方法不错,颇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知道动脑筋做事情,就不错。” 说完,赵构停下脚步,对柳风云说道:“等这次剿匪任务完成,你的雪狼,加入屯河集团军麾下。” 柳风云脑袋嗡地一下,差点眼冒金星。这么大一块又香又甜的馅饼就这么突然砸下来,他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不仅仅是他,而是他的整个狼群。 “大帅……”柳风云噗通跪倒伏地,泣不成声。 “起来,军中不得下跪。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要想的太多,你只要办好差事就行,要带出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队来,让我可以信任你!” 柳风云内心一愣,这是要把雪狼培养成嫡系的苗头啊。士为知己者死,柳风云已经发誓,誓死也要追随赵构。 “这个军港,建在这里,以后你的任务会很重。”赵构低声说道。 柳风云回道:“请大帅放心,雪狼就是您手中的一支最锋利的剑。” 赵构点点头,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确了,就看柳风云怎么去领悟和实践。 正说着话,只听见前面传来“塔塔、塔塔、塔塔……”急促的马蹄声,是谁能在戒备森严的军港之内纵马疾驰? 赵构一愣,凝神观望,不是留守的龙四还能是谁? 难道军中出了大事? 龙四疾驰而至,距离赵构尚有十几米远,一声长嘶,坐骑直立而停,龙四一个飞身下马,急速来到赵构面前,气喘吁吁禀报道:“大帅,东京急电,李总丞病危!” 第789章 千里急行军 第四舰队的一支特混舰队飞速疾驰在日本海,一路南下,直插石罕城军港。 确切讲,这是一支快速舰队,主要是由四艘巡侦船和一艘补给船组成,这些船的特点就是快,尤其是巡侦船,飞剪船和盖伦船的优势结合加上赵构后世的金手指以及大宋帝国目前的工业水平,让各个舰队的巡侦船既有速度,同时也有一定的作战能力,虽然火炮数量不多,但自卫能力还是有的,大不了打不过就跑,还没有谁能追得上。 赵构什么也顾不上了,他要求舰队司令折彦直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送至石罕城军港,同步命令萧庆的石罕城军港准备好军马,随行的飞龙卫包括他自己,都将坐骑留在北海道,再优良的战马,坐船之后,没有半天恢复,是无论如何恢复不了体力的。 他要走陆地,从速频路疾驰回东京,这要比水陆要快,也不会出现意外海情。 赵构脸色阴沉,这次他先期只带了一个班的飞龙卫。 留下龙四处理留守大营的事情,然后再带领两营一卫大部队乘船直接在山东路上岸,然后赶回东京和自己汇合。 赵构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李总丞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身边又有王皓和李百全、苏佗景等名医,更有翠玄子和圆真大师,按理说不应该出现“病危”这样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事情,梁景的安情总局为什么没有消息传到?传送消息的是皇议殿留守的谢雨利用金鹏传递过来的。 这个消息,也许是政务院居安堂通报给皇议殿的,也许是皇议殿得到消息,私下发过来的,现在,都还不清楚。 再有就是,中道战区司令王贵也没有传过来消息,虽然军政两条线,但政务总丞病危的消息,足以让他给自己捎一个信儿,为什么没有动作? 还有,皇后邢秉懿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吴福的内务府可是有单独的情报系统的。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诡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己倒是一时半会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这才是让自己心烦意乱的地方。 这是赵构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李纲就是他大宋帝国的擎天玉柱,走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而且他曾严令王皓,对李纲、宗泽、汪伯彦等大臣必须保证身体的健康,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自己。他们的上司就是吴福的内务府,为什么也没有情报汇报上来? 另外,李纲到底是真的病危,还是借此给自己发出的一个信息? 赵构就这样站在“海龙”巡侦船的甲板上,眼睛里满是忧郁,这也是第一次感到心中无力的感觉。 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赵湛留在了日本,曹平正的忠诚和能力毋庸置疑,但灵活性不够;赵湛脑瓜子灵,心眼多,善于学习;加上藤原基石的执行力,又有赵泰和韩彦朴做后盾,应该能够稳定大局。 临走的时候,让赵泰转告曹平正,这个冬天,最关键。 曹平正是个聪明务实的总督,他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是什么。响鼓不用重锤,曹平正的管理经验加上赵泰的屯河集团军,况且还有雾影藏的暗中帮助,日本至少这个冬天不需要他再操心,他就可以全身心投入这件事情的处理中。 风平浪静的日本海上,特混舰队全速前进,船头劈开的浪花两侧,振翅急飞的海鸥不时俯冲叼起被浪花激起来的海鱼,在享受着这免费带来的美味。 “主人,需要我们做什么?”一个阴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赵构一愣,糟了,怎么忘了这件事。 接到消息,赵构一刻也没有耽误,一边下令,一边安排路线,直接从北海道就上了船。 雾影藏和雾影三郎奉命留下,但龙隐却不归雾影藏领导了,那是直属龙七的内卫局的,但龙七却没有接到命令要停止她们几个的内保。 赵构是真忘了,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李纲的“病危”更重要的,他把那三个隐妞和一个雾代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也不怪他,这些人你不需要的时候,根本看不着。 赵构想想都有些头疼,回去怎么向皇后交代。上次天竺半岛一行,还好没有跟着回来,但赵构的女人,不管在哪里,身份摆在哪儿,内务府都是有玉牒记录的。 好在现在属于龙七管,这件事,就丢给龙七处理就好了,至于以后,赵构还没有想那么远。 影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赵构这么忧郁,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影子虽然跟着时间不长,但就如雾影藏一样,满眼看到的,都是赵构每天为差事奔波的身影。 关键是,都是一些实打实的为民惠政,而且赵构在下面基层,一待就是几天,她们一直都在暗处隐藏着,为赵构保驾护航,赵构没有说什么,但不等于没有做什么。 叮嘱龙七为几个人更换大宋帝国最新的装备,特别505厂最新研制的防刺衣,既轻便,可以贴身穿着,性能还好,对一般的刀枪的防护能力还是很好的,即使是飞龙卫装备的五仓左轮,在一定距离上也能护住要害,但撞击力也不小。 至于其他像龙刃、左轮、都是标配,待遇更是最高的。只不过,他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但不等于影子等人没有心思,况且,她们护卫的还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令她们心仪的年轻男子。 士为知己者死,女,也可以为悦己者死。 这也是影子第一次主动现身和赵构说话,她不想看到自己护卫的男人不开心。 “不需要你们……”赵构忽然停住话,这几个人知道的人极少,加上自己,也超不出两个巴掌之数,说不定这次回去,还能真的帮上什么忙,黑暗中的力量,才是最可怕的。 “这样,你们几个平时不要露面,直接对我负责,这几天,全力学习汉语,虽然已经不错了,但仔细听,还是有一些岛国味儿。虽然你们说话的时候不多,但一但开口,绝对不能让人怀疑到日本特管区这个地方。” 赵构叹口气说道:“说实在话,我还是不想动用你们。真到了那个时候,就麻烦了。” 赵构挥挥手,让影子下去,心里面还是稍微有些感动,这些隐者,一但从心底忠于你,至死不悔。 石罕城登陆,赵构片刻没有停留,换上坐骑后,直接飞驰赶到韩州大营,稍作停留,传令塞北特管区总督完颜宗干、塞北战区司令宋琦、副总督李纯速速来见,只一句话:“接到政务院通报信息没有?” 三人都摇摇头,李纯还是从救灾前线急冲冲赶回来的,感情就问了这一句话。 赵构在这里再次更换了坐骑,稍加休息,半个时辰后,就冲出了韩州大营。 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满头雾水,却又感到心情沉重无比,因为感觉到了赵构的那份迫切回京的心情,真是刻不容缓。 东京一定出大事了。 完颜宗辅和李纯不敢想,也没有空儿去想,因为赵构临走说了一句:“抓好自己的差事就行,其他的不要管。” 他们的确事情很重要,这场大雪,可不但是北海道受灾,塞北特管区东北部分地区也都受灾严重,速频路北部地区,灾情更大。 塞北战区已经抽调大部分部队,投入到了抗雪救灾的首要任务中。但赵构临走是密令宋琦,秦奋的战狼、顾卫国的飞狼,两支狼军进入一级战备,集结待命。 但对外要说是军事演习,要外松内紧,这件事,不许扩大,只局限于他和两名军长知晓就行。 肯定出大事了,宋琦第一时间召回正在抗灾前线的两支狼军。 到了燕京,汇合了从釜山军港赶过来的留守飞龙卫,并将他的“疾风”“狂风”“御风”带了过来。 在燕京北道战区司令部,赵构依旧只召见了燕京路总督雷远和北道战区司令赵子亮,同样,俩人也没有接到任何情报。 这是肯定有人在隐瞒信息。 赵构当即命令赵子亮手下姚政的青龙铁军进入一级战备,听候命令,并告诉赵子亮,战区司令部作战部和机要通讯部,保持十二个时辰一级战备值班,随时等候大帅新的命令。 赵构一路风尘仆仆,从两河路南下,马不停蹄,在腊月初八腊八节,赶回东京汴梁城。 依旧是半夜时分,从北城通天门(新酸枣门)入城。 城门守备是警备区负责,东京卫戍司令是内卫司令于成龙兼任。于成龙是二次整风八大司令调整,由应龙军团调任,而应龙军团的前身,就是赵构的近卫军团。 没有惊动任何人,龙四拿着自己的身份金牌,直接找到了城门守备连的连长,告诉他,直接通知他们的司令于成龙,赶到北城门外,有人要见他。 飞龙卫的金牌,连长拿到手里已经直哆嗦,急忙命令传令兵骑马赶往卫戍区司令部禀告,同时急忙将龙四让进值班室,询问还需要做什么。 龙四告诉他一切按照平时的规矩办事就行,千万不要引起注意,这是半夜,有什么声音,传得很远的。 刚刚两刻时分,北城门大街上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内卫司令兼东京卫戍司令于成龙,只带着两名卫兵,疾驰而至。 和龙四都是老战友了,也不客气,也没有问,有龙四站在这里,于成龙什么都明白了。 城外雪地上,赵构一行三十骑,连人带马披挂着雨雪风霜,却听不见一丝异响,突前一人,高大的身躯裹在皮裘里,要不是赵构黑色的疾风标志性的坐骑,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支三十人的马队就是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的亲兵卫队,已经护卫着他们的大帅回到东京。 于成龙是近卫军团老人,自然认得,急忙下马敬礼道:“报告大帅,东京内卫军团司令、东京卫戍司令于成龙报到,请指示。” 第790章 大宋朝堂局 赵构秘密进驻东京城卫戍司令部,于成龙第一时间将蝰蛇调了过来,不过全部换装司令部警卫营的军服,做到内紧外松,和平时一般无二。 平时不常用的一个后勤仓库,被迅速改建成了大帅秘密行营,于成龙对外宣传,这是503厂的一个实验基地。 龙四打着赵构大帅府的依仗,还在海上往回赶,路线是山东路青岛第一舰队军港登陆后,沿着山东路、京畿两路一线返回东京。 不等喘一口气,赵构已经将于成龙叫到跟前,严肃地问道:“说,李总丞病危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构必须弄清楚李总丞得病的缘由才行。 于成龙一愣,急忙说道:“大帅,我没有听说啊?” 赵构一愣,看于成龙的样子绝对不会是说谎,提到李总丞病危这几个字的时候,也是明显错不及防的样子,并不是装的,况且,于成龙作为最早跟随自己的近卫军团的老人,断不敢对自己有所隐瞒。 赵构一时陷入沉思,如果谢雨送出的情报是假的,打死止呕挨个也不信。可看这样子,就连于成龙这样级别的将领也不知道,很可能谢雨是通过最秘密的金鹏这个渠道,通过这么一个信息,就是让自己赶回东京。 因为,唯有这么一个理由,才会让赵构千里奔袭而归。 一定是大事发生。 “最近军队有什么异常想象没有?”赵构紧紧追问。 “倒是没有听说什么,哦,对了,岳飞枢密使有通报,中道战区麒麟军团第一军前往大名基地进行驻训,提前了,按理说应该是年后进行,不知为什么提前到了年前,现在岳飞枢密使在大名基地视察驻训,韩世忠副枢密使已经前往流求第二舰队驻地,最新一艘巡洋舰‘大名号’就要下水了。” “哼,枢密院思危厅一正一副主官居然都不在,还真是少有。现在谁在?陈坚吗?” “是,陈坚总参议长在主持日常工作。”于成龙小心翼翼回答道。 “两福宫有什么事情吗?”赵构突然问。 “没有,吴部长昨天还来过,说皇后娘娘要在年前慰问驻军,第一站就放在卫戍区,还让我准备相关事宜。”于成龙汇报道。 “哦,吴福昨天来过?他来了几次?”赵构问道。 “进入腊月门,来的多了一些,几乎隔一个三五天就来一次,都是为节前慰问驻军之事,还说大帅在外未归,皇后娘娘是要代表陛下的,兹事体大,不能马虎,要做好完全准备才行。陛下放心,训导处已经做出了方案,一定万无一失。”于成龙信誓旦旦保证,这些事情每年都有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今年皇后娘娘亲至,规格自然是最高的,于成龙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赵构暗暗冷笑一声:“这个吴福,越来越精明了,把算盘都打到于成龙这里了。这个于成龙,打仗带兵是把好手,可玩政治,还真不是吴福这等从底层一步步干出来的人的对手。” 吴福哪里是来协调慰问事宜的,明明就是来探于成龙的口风的。于成龙担任东京卫戍司令,又是内卫部队司令,所有东京地区的警卫任务,都离不开于成龙的眼睛,不论赵构是明面上回京,还是暗地里私下秘密回京,于成龙不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但一定不会是第三个。 要说情报触角,还是定海侯梁景的安情总局。 “报告,定海侯梁总局求见。”龙四进来回禀。 “哼,我说吗,这个梁景如果找不到这里,我摘了他定海侯的乌纱帽。”赵构冷笑道。 作为大宋帝国安全情报第一人,位高权重,却没有向赵构递过去片言只语,如何让赵构不恼火。 尽管赵构带着的小队已经很是隐蔽,也的确躲过了不少安情总局布置的监视哨,但赵构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他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一场小队战术渗透。 一个全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闪进屋子,掀开风帽,梁景一张略显憔悴的脸出现在赵构面前,当赵构第一眼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整个冰冷的心已经融化掉了。 消瘦、粗糙、胡须或许是许久没有打理,和头发一样乱糟糟的,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和昔日风流倜傥的定海侯根本就是两个人。 这一定是经历了什么? 赵构挥挥手,让众人退出去,只留下梁景一人,俩人一直谈话到黎明时分。 现实比赵构想象的还要糟。 赵构还是低估了人们对继位子嗣的继承之战。 要说错,错就错在赵构已经明文规定,关于大位继承之事,任何人不得私下讨论、串联、拉帮结派进行站队,他的孩子还小,不能卷入这种血淋淋的政治斗争中。 但是,随着大宋帝国的版图扩张,朝堂里面,一些大臣的心思便也扩张起来。军功,这些文臣插不上手,但要说玩政治,赵构承认,那些军中的统兵大将,包括枢密院的正副使岳飞、韩世忠,远远不是这些官场老油条的对手。 他们也就是忌惮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又都是赵构眼中的红人,但大宋重文轻武的官场上百年的延续,并不是赵构这十年之功能够完全扭转的。 当大宋帝国的大军横扫日本半岛的时候,朝堂上几乎就认定了一个道理,大宋帝国的版图基本上就已经止步于此了。自打太祖建立大宋王朝以来,至此历经十朝,除了太祖建朝之功,那一朝能有如此建树? 国泰民安、政通人和,经济高速发展,军事强大无比,各地建设如火如荼,赵构的个人威望可以说是达到了空前绝后的高度。其文治武功,许多大臣私下里都承认,真的是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但是有一点,颇为一些大臣所不喜,就是至今不立太子。如今三王并存,各有优势,但皇后嫡长子赵坚在很多大臣心中,已经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包括帝师李纲。 但赵构迟迟没有明诏册封,甚至三王夏王赵进出生,更增加了无数变数,朝堂之上,已经有些暗潮涌动,诡谲莫测之气氛,亦是越来越明显。 赵构不立嫡长子,是不是心有另属? 次子宁王赵强,文师赵楷,武师定海侯梁景。文师乃是官家郓王亲哥,武师可是陛下心腹侯爷,赵楷代表是皇室一脉,梁景本身的大宋安全委员会会长不提,身后站着的,一个内务府吴福,一个应龙军团贺虎,一个暴风营军长赵新,一个联勤保障部队司令吴喜,这是一股什么力量? 三子夏王赵进,文师是张确,武师暂定的是西夏李良辅,不过,大宋这边,却是定的岳飞,这是赵构钦点的。 张确虽然是副总丞,排位也不靠前,但他和章振却是赵构最看好的副丞,明眼人都知道,下一任的总丞,一定是在这两个人中间产生。 至于岳飞,则更不必说,那是赵构手下第一大将,官居枢密使,要知道,这个位置,以前都是赵构亲自兼着的。 但是,眼光更长远一点的是能够看到,夏王背后,可是西夏的一国之力,而以前,西夏和大辽、大金,一直是能和大宋独立抗衡的三巨头之一。 这个情况就复杂了,赵构三个儿子,长子德王赵坚是身份正统的嫡长子,皇后邢秉懿,一国之母,统帅后宫,背后站着的几乎是大宋帝国大部分的文武群臣,代表人物自然是李纲。 次子宁王赵强背后一个皇室王爷一个大宋侯爷,或许以后还会是公爷,而次子赵强,却最讨人喜欢,从小就表露出超强的情商和智力,就是于武功一道,也是最出色的,梁景是下了苦功的。 而三子夏王赵进一个最具潜力,背后是大宋帝国枢密使岳飞和西夏一国之力。 不管赵构如何淡化立储的事情,但越是这样,就越能引起众多臣子的无限联想。 这从龙之功,那可是天下第一大功,谁不想争? 梁景手里的材料,涉及到相关人员多达三十多人,有政务院,有枢密院,包括安情总局内部,这还是能够上榜的人员。要是说身后的大佬级别,梁景可不敢随意拿出来,但有直接证据的,一个是政务副丞汪伯彦,一个是政务副丞曹辅。另外一个,居然是邓肃。 汪伯彦是嫡长子赵坚的有力支持者,也是在李纲耳边多次进言,希望李总丞正式向皇上上书,请求册封太子,以稳定朝堂之上的人心。 汪伯彦虽然不是帝师,但作为政务院二号人物,说话的分量可是足够重,况且,汪伯彦的政绩可是实打实的,这一点,就连李纲都多次在政务院例会上,对汪伯彦的工作给予充分的肯定,第一副总丞的地位实至名归。 关键是,很多人认为这是李纲的意思,而李纲,一直是嫡长子为继的有力推动者。 曹辅为宁王赵强的出面,倒是让赵构有些意外,仔细想一想,也在情理之中。潘贤是最早跟着曹辅成立靖安司的老人之一,现在已经调任高丽特管区分局局长,是一方大佬。曹辅分管律法、治安,那是妥妥的实权大臣,又在东京一直任职,是地方人物的代表,说出去的话,自然分量极重。 不过,人们看到的,却是曹辅背后的真正大佬,郓王赵楷和定海侯梁景,他们才是真正的帝师。 至于夏王赵进,邓肃是张确被提拔为副丞的有力支持者,但是张确却没有想到,赵构会让他担任夏王的文师,虽然张确也被册封文渊阁学士,但他最擅长的却是为政一方的管理,而这个,恰恰是德王赵坚、宁王赵强所欠缺的。 按照赵构培养接班人的思路,一定是从最基层的官吏做起,没有地方从政的经历,是不会提拔至政务院这个层次为官的。正如军队中的将领,没有一线战场上拎着刀枪血淋淋的军功,要想当师长、军长、集团军司令,几乎不可能。 夏王还小,除了西夏李良辅这个武师之外,赵构又钦点岳飞为三子的武师,这个举措,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第791章 总丞的心病 李纲本来根本就没有在这个上面去多操心,自己是德王的帝师,功课都是手把手教的,自忖还不差。至于武功方面,更是翠玄子和圆真亲自训导,虽然天赋不如宁王那么逆天,但放眼大宋,怎么说也是天下道佛两教的大师调教出来的徒弟,能差到哪里去? 所以他没有多费心思,况且邢秉懿皇后把整个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和谐睦美,皇后、潘妃、惠妃亲同姐妹,根本没有什么龌龊之事传出来,之余其他妃子,倒是尚未诞生皇子,不在考虑之内。 这是李纲政治上的致命硬伤,其余嫔妃没有皇子,但不等于没有站队倾向啊。每一名皇妃的身后,都会有几个关系铁硬的姐妹,比如邢皇后身边的二春、和潘贤妃比较投缘的田姜二妃,以及和李惠妃关系较好的丽妃端木冬雪。 但总的来说,和皇后的关系,却是一如既往的和睦,更有一份尊敬。 这里面,汪伯彦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起初汪伯彦很聪明,从来不在这方面透露任何信息,自从被赵构敲打过一次后,做事更是小心翼翼,从不僭越。所以李纲对汪伯彦很信任和尊敬。 今年入冬以来,朝坊当中忽然起了一股流言,和复兴六年刮起来的那股“废长立次”的传闻如出一辙,更有过之。 原因就在于一次汪伯彦醉酒之后的几句话让人忍不住去琢磨,他曾对章振言道“官家为宁王选师,可谓用心良苦……” 这句话一出来,还是从第一副丞汪伯彦的嘴中说的,不能不令人三思。至于汪伯彦为什么会转而力挺宁王赵强,有人认为是汪伯彦自知致仕之前,即使是太子登基,前面还有李纲,从龙之功他还是排第二,所以,要转而为宁王争一争。 也有人说,这是为自己的子孙后代铺路,毕竟不管是谁继承大位,都要赵构龙御而行之后的事情,那有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 夹在中间的赵楷和梁景才是最难的,赵楷是天子皇家血脉,一言一行可以说就是代表着皇室的意思,而梁景,大宋定海侯,其背后势力,不管是军还是政还是民,哪一个不是“谈梁色变”,梁一刀的大名,可不是别人捧出来的,那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那是让群臣所有人都忌惮的角色。 偏偏,赵构无限信任。 所以,汪伯彦这半公开半隐晦的提了这么一句,马上宁王赵强后面就聚集了一大批人,大有和德王分庭抗礼的趋势。 至于夏王赵进,目前尚未明朗,但岳飞出任其武师,后起之秀张确又是下任总丞最有竞争力的候选人,也有不少人选择站其身后,万一这是一匹黑马呢? 三王都还小,一切皆有可能。 但李纲已经感觉到因为这个原因,政务院的运行开始受到影响了。虽然汪伯彦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自己的工作,也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履职尽责,但李纲却感觉到,这位汪副丞还是在有意无意为宁王开始考虑谋取利利益了。 汪伯彦利用自己主管人事任命的权利,调整了一大批官员的任命,几乎都是站在宁王赵强身后的势力。 李纲颇为无奈,因为汪伯彦名正言顺,而且积少成多,都是自己签过字认可的。 这还不是让李纲头疼的,让李纲头疼的是,军队高层的介入,这可不是李纲能左右的。 这次军队系统的冬训,李纲就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想要和岳飞、韩世忠交换一下意见,得知一个去了大名,一个干脆南下,剩下陈坚一个总长,主持日常工作还行,这等大事,万不敢参与的。 好在还有陆军司令赵子明,直接去了刘家寺大营;去找定海侯梁景,却被告知梁景去北道战区督查案子了。 就连赵楷都奉命出使西夏,这是每年春节前的例行公事,李纲也说不上什么,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几件事办得极为不顺利,李纲的“执拗相公”的脾气劲上来了,干脆任何事都不再签发,说到了年底,一律停签公文,等节后再说。 但中道战区突然提前的冬训,打乱了李纲的部署。而且,主管军地协调的陈遘在没有请示李纲的前提下,只让汪伯彦签署了调拨军粮的政务院令,中道司令王贵命令中道战区麒麟军团第一军开赴大名府训练基地,进行冬训,本来也没有什么。 但岳飞随即亲自赶赴大名督导冬训,就有些反常。 赵鼎一语唤醒梦中人,大名,是宁王赵强的封地。 是无意之事?还是有意为之? 李纲一直为此事纠结,事关重大,没有真凭实据,即使是一些话语,可以说是别人理解偏颇,也没有实质性的行动。关键是,李纲虽然贵为政务院总丞,这些人,他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进入大宋帝国权利核心中枢,整个大宋也就百十号人,中兴党国家委员会委员以上级别人员,要处理,得有赵构御批才行。 李纲突然就病倒了,七分心病三分实病,加上这一年赵构一直在外,家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李纲在支撑者,宗老年迈,已经在颐养天年,李纲也不忍心打扰宗老清修,只是一个人默默扛着。 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而且对赵构忠心耿耿,这个人就是定海侯梁景。 但派人找了几次梁景都没有找到,无论是请来居安堂还是李纲的私宅,梁景竟然找不到人,问到留守的靖安司副使张立柱(阎王张大梁的二弟),张立柱陪着笑脸说侯爷办案子去了,至于去哪里、办什么案子,那是机密,不能透露。 李纲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黑夜里的孤独夜行者一样,走着走着,身边就没人了。 居安堂司使请示要禀告赵构,被李纲拒绝。官家正在日本岛血战,这个时候自己身体的一点小事,怎么好麻烦官家?吩咐手下,谁也不许将消息透露出去,否则严惩不贷。 但是第二天,李纲突然陷入昏迷,还是老管家顾不得李总丞的命令,急急忙忙赶到皇宫宜安居,将此事禀告了皇后邢秉懿。 邢秉懿行使皇后懿旨,命令皇议殿谢雨以绝密文件形式,急发大帅行营。 “梁景,这是你在背后运作吧?”赵构平静地问道。能将这么一件天大的事情,运作得如此人不知鬼不觉,又将各处势力压制得死死的,非梁景和他的安情总局不行。 梁景低头答道:“是。有些事情来不及请示,请大帅责罚。” “责罚?你这是变相地要好处啊。你面对的是两名政务副丞、一名战区司令,涉及到整个政务院、枢密院、还有你的安情总局。这里面随便拎出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你梁景能对抗的。还真是难为你,居然私自动用我的名义,将赵子明、岳飞、韩世忠都调动了。” 赵构拍拍梁景的肩膀,第一次露出一点笑容,调侃道:“孤怀啊,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不说这僭越之事,单是这谎冒谕旨,可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就连九爷我都佩服你。你老实说,王大家劝过你没有?” “何止劝过,她和我吵翻了,索性已经搬到新居住了,把阿布留了下来。”梁景有些苦恼,也有些无奈,这也是他这些日子憔悴的主要原因。 王嫣然怀孕了,正好碰上这件大事,王嫣然可比梁景心眼多,梁景是一门心思在赵构身上,王嫣然是女人,自然在自家相公身上多一些,这件事,弄不好,梁景会身败名裂,紧接着,就是粉身碎骨。 王嫣然不敢细想,索性借着夫妻大吵大闹一番,搬了出去,外界只知道定海侯家境不靖,还以为是梁景纳小引起的,要不怎么单单把“二房”留在老宅,自己搬出去了呢? 王嫣然这点小心思瞒得过梁景,可瞒不过赵构。不过赵构也是佩服王嫣然的决绝果断的做事风格,当断就断,这一点,梁景比不上。 梁景情报显示:汪伯彦不甘心就此致仕,想要另辟蹊径,为子孙捞一把政绩,本无可厚非,但却忘记了三年前赵构第一次因为立太子的事情,对各位重臣的警告。 这和汪伯彦的精明是分不开的,太精明的人,固然可以八方来凤使舵,但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 邓肃书呆子一个,还没有接受两福宫案件的教训,估计是再次被人当枪使了。人性不错,办事扎实,脑子不灵光。这次李惠妃返回东京,邓肃是代表政务院给惠妃娘娘问安的,但也借此和惠妃娘娘搭上线,邓肃的文采极好,书法造诣很深,惠妃娘娘央求赵构,专门教赵进的书法。 赵构担心张确和章振也卷入其中,但梁景的报告里丝毫没有提及,让赵构多多少少放下一点心来。 唯一一个让之昂有些头疼的,是曹辅。这是最早跟着赵构打天下的老臣,而且居功至伟。在东京已经被攻占的严峻形势下,夹缝中求生存,创建靖安司,和郓王赵楷、开平郡王赵旭联手,把东京城可是搅了一个昏天黑地,搭救邢皇后、离间二皇子、惩处投降派……直接支援了赵构的在外作战,这才有了中山府保卫战的胜利和沙河大捷。 担任政务院副总丞期间,辅佐李纲也是兢兢业业,不辞辛苦,分管的工作成绩斐然,单单是构建起大宋帝国的司法制度体系,就是大功一件。 这些,赵构认为都不是事,大不了,自己册封太子不就行了吗?真要是册封了太子,再有什么声音出来,那就是大罪!在这之前,说说话,站战队,也是人之常情,就连汪伯彦,赵构也觉得情有可原,他都明说了,总比背地里下绊子强。 这里面,唯一让赵构感到沉重的,是中道战区司令王贵。 这可是军中一方大佬,又是枢密使岳飞的爱将、发小,其手下龙怒军隐隐约约要争天下第一军的雄心。 对调之后,担任中道战区司令,麒麟军团第一军本就是战略机动部队之一,王贵更是倾心打造,看样子非要再造出第二支龙怒军出来。 要知道,整个大宋帝国的军队,带有“龙”字标号的集团军,除了飞龙卫之外,那就是龙怒军和青龙铁军,这就是实力。 梁景告诉赵构,他是和岳飞、韩世忠、赵子明密谈之后,才将这三位军中大佬“请”了下去。 岳飞随着王贵率领的赵俊的第一军去了大名,督查冬训,既是真的,也是假的,真真假假,只有岳飞清楚。 韩世忠去了流求第二舰队驻地,将率领第二舰队新下水的“大名号”巡洋舰北上,一同北上的,还有一个直属水军司令部的陆战师。 赵子明坚守刘家寺大营,稳定大本营。 这么防着王贵,是因为王贵曾直言,宁王赵强,才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一语出,震东京! 第792章 举重若轻盈 东京城,东华门外马行街和万胜大街交叉口路北,有一处四四方方的四合院的府邸。 门前照壁前,地方倒是宽敞,东西两侧各有两溜栓马扣环,不过门口倒是极为简单,门楣上“李宅”两个字,天骨遒美,逸趣霭然,瘦劲灵动,正是太上皇赵佶御笔所题。 这是大宋护国公、政务院总丞李纲的宅第。 时辰已经是寅时正刻,大街上偶有巡逻的卫戍区的士兵走动的声音,大街上已经没有行人的踪迹,严寒已经把出来夜生活的人们早早逼回了家中,整个内城一切都很安静。 一辆普通的绝影车从封丘门方向顺着马行街向李宅方向而来,“塔塔塔”的马蹄声在黑夜里传得很远。 马上就有执勤的军士上前盘查,这个坊区住着的都是高层人物,戒备程度历来很严。 巡查的军士很快便离去,这辆车的主人看来也是有来路的,要不然夤夜行走在这个区域,没有特别通行证,早就让卫戍区拖走了。 来到李宅门前,车夫停下车,从车里钻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人上前开始“啪啪啪”轻微的叩门。 临街门房始终亮着灯,李总丞的私宅,大半夜有人来访或者说紧急传递公文消息,都是经常的事情。 “谁啊?这么晚了扰人睡觉!李总管吩咐,相爷身体有恙,概不会客,贵客请回吧。” 硬邦邦的话语虽然客气,但却露出一副拒人千里的语气。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看来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叩门之人低声道:“管家辛苦,劳烦通报,定海侯前来探望。” 门房吓了一跳,大管家可是再三叮嘱,有三个人只要前来,不管什么时候,立刻通报。其中头一个,就是这定海侯梁景。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小三子,快去给贵客将大车停好了。”门房管事的跟头咕噜地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可不像是一两个人。 大门吱扭扭大开,当先一人,年约三旬,个子不高却很精神;落后一人,长身玉立,年方二十四五的样子,却是显得孔武有力。 跟在二人身后的,却是李宅的大总管李福。 当先那人拱手揖礼,道:“侯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家父已经盼候多日了。” 梁景笑道:“大公子不必客气,我也是受人所托,咱们进去说话。二公子有礼!”梁景冲身后的高个子青年也是见礼。 这二人,正是李纲的长子李仪之、次子李宗之。 看着梁景身后蒙着脸的两个人,李仪之也是一愣,不知道这是不是梁景所说的托付之人,能让大宋定海侯托话的人,身份自然不一般。 但既然是梁景领来的,看样子梁景也是不愿意就此说破,那就只有等见了父亲再说。 一行人顺着抄手游廊来到二院,这是李纲的办公会客的地方,有时候也兼做休息的卧室。 李纲的病情已经稍有好转,今天在这里值守的是李百全。听说定海侯梁景夤夜求见,李百全觉得事情很有蹊跷。 李总丞前些日子焦头烂额的时候,几次邀请定海侯梁景过府一叙,却连个人影也摸不着,安情总局又是一个特殊的部门,就是李纲,也没有直接命令的权利。 听李纲语气之中,颇有抱怨的意思。李百全还劝慰,这处理事情和他们郎中看病一样,也得讲究个轻重缓急、对症下药。梁景是谁?那可是定海侯,说不定,还真有急事。 李纲服药后,在下半夜刚刚有了一些睡意,却被告知定海侯求见,李纲心里“腾”地一下,差点翻身坐起来,却被伺候的二子拦住,李纲只好请二子代自己迎客。 等到了门口,梁景却往旁边一让,俯身揖礼道:“九爷请!”直接把身后之人先让了进去,这一下可把俩孩子吓得不轻,能让堂堂大宋定海侯如此礼遇的人,可是不多。这个九爷,什么来历? 进了屋子,那人掀开披风帽子,赵构英气勃勃的脸庞露了出来,冲躺在床上的李纲笑道:“伯纪公,病体如何?这个李百全可曾偷懒耍滑?” 李纲看到赵构的脸庞之后,脑袋“轰”地一下,居然惊呆了,就那么直愣愣看着赵构,忽然“哇”地一声,放声大哭。 多少天的委屈,就像见到亲人父母一样,一下子再也憋不住,嚎啕大哭。 这一下倒把赵构吓得不轻,急忙趋前来到床前,拉住李纲的手,看着他消瘦的身躯和疲惫的脸色,赵构也是心酸,居然把这个大宋总丞折磨成这样,赵构心疼之余,怒火已燃。 满屋子的人,包括梁景,已经全部跪下,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李百全倒是没有慌,也没有跪,他还要伺候呢。急忙对赵构说道:“陛下,李总丞这是憋了许久的内火,发泄出来倒是最好。” 赵构索性让李纲靠在自己怀中,让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将积攒下来的心火都发泄出来。 许久,李纲止住悲声,长叹一声,低声道:“陛下,老臣失态了。” 赵构也是动情含泪,五十多岁的老臣,头发却已经花白,看上去却像是六十多岁的人,这是累的。 赵构拍拍李纲瘦骨伶仃的手,很心疼地说道:“伯纪公,天,塌不下来。你安心静养就是。李百全,朕命你专司李总丞健康事宜,差事很好说,一个月,让李总丞长十斤肉,做到了,朕赐你十箱菊花黄。三个月后李总丞要是生龙活虎站在朕面前,每年的春节,加赐满江红十箱。” 李百全噗通就跪下了,激动地满脸通红:“臣,定不辱命。不过,您得劝劝李总丞要听我的话才行。” 赵构笑道:“都起来,跪着做什么?两位公子,让厨房熬几碗参汤,梁侯爷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先吊一吊精气神。” 李宗之急忙下去吩咐,李仪之看到赵构要搀扶李纲,赶紧过来接住,扶着自己的父亲靠在软枕之上,却发现父亲精神好多了。 这时,赵构身后的龙一急忙向李纲敬礼,李纲笑道:“龙将军辛苦了,我听说凤一将军有喜事在身,这里先恭喜了,孩子满月酒,老夫可是预定了。” 龙一笑道:“哈哈哈,那就说定了。帖子我亲自送来。” “李总丞,还有我呢?我家嫣然也有喜了,你不能厚此薄彼啊?”梁景臊眉耷眼地嬉笑道。 “哼,你定海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怎敢打扰。”李纲半是玩笑半当真地说到。 “九爷,您得说说啊,李总丞误会我了。”梁景苦笑道。 “依我说,就得敲打敲打你。为什么不事先和李总丞通个气?”赵构先是来一棒子。 “不过伯纪公,梁景这小子可不是故意的。您在明,他在暗;您病倒了,他失踪了,这些人才能跳出来。如果和您打招呼了,保不齐会有什么意外,这些人偃旗息鼓,咱们怎么办?梁景连续半个多月,从东京跑到大名,又从大名跑到福建路,他知道我在北边,所以将南边安排得稳稳当当的,这一个多月,大宋没有出大乱子,梁景还是有功劳的。看我的面子,绕过他这次。”赵构又塞了一个甜枣。 李纲如何不晓得梁景的辛苦,他就是有些别扭,为什么梁景不和自己打一个招呼。 但现在想一想,还是梁景心思缜密,自己还是太直了。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你梁一刀孩子的满月酒,我还是吃定了。看在你们为陛下出生入死,我一介文臣,将来孩子落生,就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此言一出,梁景和龙一急忙正身揖礼,齐声道谢:“多谢先生赐名!” 这份荣耀,可是独一份。 龙一和梁景都是跟着赵构最久的心腹,自然知道赵构是想要转移一下刚才沉闷的话题,让李纲开心一些,正好借此事转移话题,倒是让李纲一下子高兴起来,想想下一代,怎么不让人高兴。 喝了一碗浓浓的参汤,李纲甚至披衣而起,这让李百全也是惊诧万分,感情咱大宋官家还有这份妙手回春的能耐。 加了火盆的屋子,暖烘烘的。赵构和李纲、梁景,围着圆桌,低声开始商议起来。 第793章 东京过大年 一个时辰后,赵构在梁景和龙一的护卫下,回到静园。 次日,东京城所有文武大臣都得到一个“小道消息”,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大宋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于昨夜秘密回京。 一大早,政务院和枢密院两院都跟开了锅似的,当日值守的副丞赵鼎也是一头雾水,他没有接到通报啊。 枢密院陈坚也是有些莫名其妙,打发下面的人去居安堂询问,却正好在半路上遇到居安堂主事,也是来思危厅打探消息的。 这么来说,大宋帝国的一文一武最高机构,居然都没有获得最准确的消息。 汪伯彦不在东京,他借着节前视察的名义,从东京出发,一路向北,到了大名府就停了下来。 枢密院一正两副都不在,赵子明前往的刘家寺大营好歹还算是东京的区域,安情总局局长梁景“消失”,整个东京,就是显得如此诡异的政治气氛。 但赵构庞大的帝国机器,在其严格的制度约束下,短暂出现的最上层的真空,大宋帝国整个国家机器依然在高效顺畅的运转。 还是军队系统的人员敏感性更高一点。枢密院佥事、作战部长陈坚,调阅昨晚卫戍司令部执勤记录,发现北门有人员出入,而且卫戍区司令于成龙亲自赶往北城门迎接。 这条消息足够了。 陈坚急忙赶到皇议殿,并没有说要见赵构,而是约好皇议殿总管张悫、参议谢雨一同前往静园,给皇后娘娘请安,顺便请示节前节后的慰问军队事宜。 李纲依然没有到居安堂当值,对外宣称还在养病,由赵鼎主持政务院工作。政务副丞、郓王赵楷前往西域各国,代表大宋帝国向延合大联盟成员国和新晋成立的高昌回鹘特管区表示春节的慰问,人还没有回来,据说要到年后了。 陈坚等三人来到静园,却很顺利地被请到宜安居,看到门口值守的是龙一,陈坚眼窝子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另一边,张悫老头却一把拉住龙一的手,急问:“龙将军,陛下……” 却听见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诚伯公,请进来吧。朕也想你们了。” 张悫泪如雨下,陈坚、谢雨亦然。 三人进了屋内,抬头看见赵构正坐在圆桌边用膳,一旁皇后邢秉懿在伺候着。 三人急忙揖礼参见赵构和皇后,皇后笑道:“伯纪公可是让我输了一场赌局呢。”笑声中,吩咐二春给诸位大人看座。 张悫一愣,咋还拉上我了? “伯纪公不必大惊小怪,皇后和我打赌,看看今天第一个来请安探查虚实的会是谁?我说是你这老夫子先生,指不定还会有谢雨,但撺掇的,一定是陈坚。皇后说是赵鼎副丞,我说那是一个直肠子,李总丞让他主持政务院,他不会有那么多想法,要是他第一个来,我看这第一副丞廷俊先生就有对手了。哈哈哈,怎么样,皇后,别忘了履行赌约。” 邢皇后脸色一红,笑道:“官家还惦记上了,放心,愿赌服输,依你就是。” 张悫急忙揖礼道:“老臣愿意为圣人娘娘附带赌筹。” 皇后脸一红,急忙道:“谢谢伯纪公,小赌怡情,我和官家的赌约,和您无关。” 赵构三下两下呼噜完碗中的饭,招呼几人在客厅坐下,二春亲自为众人上茶,这可让张悫等人受宠若惊,一个个站起来又坐下的,好不热闹。 赵构笑道:“不要客气了,淑妃和宸妃就爱在皇后这里蹭吃蹭喝,你们不要太顾忌,她们伺候皇后惯了,给你们倒杯茶也是应该的。” 赵构这么说,张悫等人可不敢这么想,那可是赵构的妃子,换句话,也是他们的主子,岂敢乱了章法礼仪。 邢皇后很有眼力劲地带着二春回避了。 赵构喝了一口热茶,说道:“都说说你们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或者说,你们自己是怎么琢磨的,不要保留,都说出来。” 张悫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官家这是有备而来啊。” 第三日,皇议殿正式晓谕各部,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已经回京。 各部主事恪尽职守,完成好节前的各项工作,并且以政务院名义,下发今年春节假期的规定,居然是十天假期,从腊月二十八,一直到正月初七。 而且下令,今年元宵节灯会将设立五个会场,并在宣德门广场举行盛大的烟火晚会,这个早已是定了计划的,由内务府全权负责。 皇城区、两福宫、内城区、外城区、大相国寺这五个灯会会场,全部对百姓开放,设立三个级别的奖项,一等奖的花灯,将会由皇后娘娘亲自颁奖。 各府各县,可以根据自己辖区实际情况,开设灯展,于民同贺,普天同庆。 已经到了年关口了,赵构指示,先过好这个年再说。 大宋帝国的历史车轮,即将驶向第十个年头。赵构引导着这艘巨轮,在一个伟大的时代,行驶在正确的航向上。 版图几乎扩张了一倍,经济总量已经实现连续五年翻番,海外贸易蓬勃发展,内地建设日新月异,人民生活已经解决了温饱,开始向富足迈进。 赵构的威望不仅仅在整个大宋帝国,就连西域各国,也都是顶礼膜拜的程度。一个十年免费教育制度,就让大宋帝国所有的底层百姓为赵构立下了长生祠,供奉着香火。 在这种局面之下,不要说造反,就是对赵构的任何不敬言行,不用官府,老百姓就能让你寸步难行、万事无成。 这次回来,翠玄子第一次主动求见赵构,建议赵构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缓一缓大宋有些过快的脚步,有时候适当减减速,也未必是坏事。 赵构很聪明,翠玄子更聪明,话虽然委婉客气,但赵构却从中悟到了一点什么,表示一定会认真考虑师父的建议。 赵构将影子等人交给翠玄子,并没有说什么,但翠玄子什么也明白。这里还有一位师弟,就是法号道玄的慕容鹤。 这个曾经赵桓手下的第一谋士、杀手,现在却是翠玄子朝阳宫的幕宾,也是看透了赵桓的真实嘴脸,被伤透了心。好在有翠玄子力保,才免遭杀头之祸,索性辞去夕照观主持,来翠玄子的朝阳宫参修。 赵构将龙隐小组放在这里,无非是让慕容鹤给调教调教,让这些所谓的龙隐,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高隐”。 御旨一下,举国欢腾。赵构明确指示,要各地确保辖地老百姓,过一个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春节。 大宋帝国已经很少没有举办过这样的举国欢庆了,一时间,大宋帝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在考虑一件事情,今年的年,怎么过? 不管别人,赵构指示吴福,静园、两福宫,那是必须搞得张灯结彩、红红火火的才行。 折不台被赵构一纸命令调了过来,命令中让他可以带着自己的十名学生一起来静园报到。 任务只有一个,把静园给我打扮好。 张灯结彩,一片祥和,欢欢喜喜、红红火火,这是赵构为今年的春节所定的调子。 即使是梁景的安情总局,也没有任何异动。梁景以总局局长下令,各地分局除了战备值班人员以外,全部投身到庆祝春节的活动中,要各地分局局长亲自抓这件事情,还要把各地分局有特色的做法汇总上报,由总局评定,对组织好、效果好、风评好的分局,还要奖励,奖励的物品只有一样——二香酒。 霎时间,整个东京城歌舞升平,夜夜笙歌,都在为这个春节做着准备。 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日。 一大早,邢皇后就指挥着静安居的宫女开始收拾布置,送完灶王爷之后,才正式开始进入春节前的各项准备,扫尘、剪窗花、请诸神等等,几个孩子在大姐赵神佑的带领下,追逐打闹着,赵佛佑就像一个假小子,胆子大得很,开始在静安居噼里啪啦放起响鞭来,让整个静安居颇有一些过年的味道。 现在的静安居,赵构没有用太监。从复兴三年开始,赵构已经下令取消了各地进献小太监的规定,以前的太监,不管是两福宫,还是各王府,到了年龄,可以自主选择,王府留下养老或者去专门的内务部下属的养老院养老都行,但不再新增太监。 换句话说,这个行当,从复兴三年之后,逐渐要消失。 现在已经到了复兴九年的年尾,马上就要迎来复兴十年的新年钟声。十年一大庆,第一个十年,一定要搞声势浩大的庆祝活动。 赵构上午在颐园办公,下午基本上就在静安居和孩子们玩耍,有时候和折不台一起动手制作一些灯笼啊、雕塑啊、花架啊等等为静安居装扮用的道具,孩子们有时候也蹦蹦跳跳地过来掺和,赵构笑呵呵地一一给他们分配任务,做得好的,晚上奖励故事一个。 要说赵构讲故事,不要说孩子们爱听,就连皇后和各位爱妃,包括静安居里面担任服务、警卫的宫女,甚至外勤值守的飞龙卫,都爱听。 赵构可是当初听着刘大师的评书长大的,里面的扣子活使得最好,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女的心。 据说,王大家还恳求官家将这段故事讲出来,由凤楼铁嘴张整理,作为凤楼书场的保留节目。 赵构欣然答应,凤楼铁嘴张只听了赵构说了一回,便自此遍告天下书场,大宋官家的说书,才是天下第一书。 铁嘴张凭借《血色天竺》一书,转战大宋帝国各地书场,场场爆满,火遍了整个大宋帝国包括西域各国。 随着铁嘴张的一张嘴、一部书,赵构的丰功伟绩和他的治国理念,悄然深入民心。 所以,听爹爹讲评书,才是孩子们最大的快乐。 第794章 梁景赴大名 颐园赵构公事房,梁景依然站着,旁边椅子上坐着梁景的夫人王嫣然。 王嫣然已经略显身子,这次被赵构召见,还以为是为了和梁景生气的事情,心中也有些忐忑,自己的小心思,自己的憨货相公关心则乱,根本想不到,可官家八面玲珑心,万万瞒不过。 王嫣然思来想去,想到一个办法,自己辞去安情总局第一局局长职务,专心在家保胎。 其实她早就有这个心思,也让梁景和赵构提起过,不过那个时候梁景和赵构正在大理,后来赵构又去了天竺,回来没有几天,又出征日本,赵构就一直没有批。 这次,无论如何要脱身,两口子,一个是总局局长,一个是第一大局的分局长,外面已经有人说,安情总局是夫妻店了。 “嫣然不要多心,好好将养身子要紧。什么夫妻店,不要听他们乱嚼舌头,夫妻店怎么了?也是我让你们开的,有他们什么事情。”赵构还是一味地护短。 这让王嫣然既感动,又有些惶恐。过度的信任背后就是莫大的责任,她只是怕自己的相公驾驭不了这艘大船,坏了官家的大事。 “不过嫣然的考虑也有道理,我不能让王大家挺着一个大肚子还为我大宋跑前跑后的,累坏了咋办?这样,情报分局的局长先辞掉,也打打某些人的嘴,这段日子先休养,保胎要紧。梁景回头把那两盒阿胶拿上,这是吴福的内务府倒腾出来的,他的好东西多得是,我告诉吴福,缺什么,只管往他要,他要是没有,就让他想办法,必须保证供应。”赵构指着一旁桌子上的两个精致的盒子说道。 “谢陛下(大帅)!”梁景夫妻急忙谢恩。 目的达到了,王嫣然起身稍微万福道:“陛下,我想去邢姐姐哪里问安,嫣然告退。” 赵构笑道:“中午就在皇后哪里吃,想吃什么,让巧姑给做。” 王嫣然悄然退下,自去静安居皇后哪里不提。 只说赵构,屋子里只剩下梁景,他便不再客气,脸色变得平静一些,对梁景说道:“孤怀,我想让你去一趟大名府。” “去做什么?”梁景问道。 “什么也不用做,就是去一趟。安情总局在大名不是还保留着巡检二处的牌子吗?你就去哪里,带着龙跃的一个小组去,对外就说是节前慰问。”赵构指示道。 赵构俯身小声说道:“你什么也不做,不等于别人不做。等别人做了什么,你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会配合你的。” 梁景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自己要小心,特殊时期,当使霹雳手段。”赵构随手递过来一面令牌,这是赵构身为大宋帝国皇帝、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特有专属令牌。 持此令牌,如帝亲临。 这样的令牌,一共才做了三枚。但以“帝令”身份启动的,这还是第一次。 梁景持此令牌,可以命令大宋帝国任何文武官员,调动包括两营一卫的所有武装力量。 这就是信任。 “皇后哪里,估计已经和王大家说好了,你不在的日子,王大家和阿布暂且住在静园乐安居,这里安静一些,让王大家好好静养,我让冬雪陪着她们。”赵构细心周到地安排。 这可不是把梁景的家人做人质,而是实打实为梁景免去后顾之忧考虑。只是因为这次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员,万一对方做出狗急跳墙、玉石俱焚的举动,梁景的家人绝对会有危险。 静园是大帅的后宫之地,安保都是两营一卫负责,就连沈重的皇家御林军都只能在静园外执勤。内卫除了飞龙卫就是飞凤卫,没有高进的保卫总局的特批,任何人不得靠近静园周围五百米。 梁景心中一热,手里捧着“帝令”,感觉到沉甸甸的,既是一份信任,更是自己的责任。 “大帅放心,梁景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梁景坚定地说道。 “让你小心,就是让你不能死!梁景你记住,你既属于大宋帝国,更属于我,还属于我的孩子。”这已经颇有托付之意了,换句话,别人不敢说,梁景肯定是新皇帝的辅佐大臣之一。 正说着话,邢皇后和王嫣然走了进来。 王嫣然向赵构万福,略显羞涩地说道:“嫣然如何担得陛下和圣人娘娘如此厚爱。只是给圣人娘娘添麻烦了。我明天就搬过来,这里很安静,我很喜欢。” 赵构笑道:“王大家啊,我又把你家相公派出去了。等这阵子忙过去,我给你两口子补假,好好休息休息。” 邢秉懿也接话道:“是啊,王家妹子,乐安居环境还是不错的,缺少什么,只管问吴福要就是了。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尤其是这个月份,不能太劳累了。你们要是喜欢,就一直住在这里养胎。” 王嫣然笑道:“他就是一个驴子命,没有事干,反倒是闲得乱叫唤。官家尽管使唤他就是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梁景次日将差事安排一下,王孝瑞暂时主持总局日常工作。而梁景带着龙跃和他的一个小队,于腊月二十六启程奔赴大名府。 只是一个二十几人的小队,梁景有自己的专车,除了比赵构的飞龙一号小一些以外,也没有那么华丽,内部装饰以简介舒适兼能办公为主,但防护水平却一点也不低,整个车厢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被钢板覆盖着,即使是最新的复兴四型步枪也打不穿。 大名府分局局长是原濮阳县县尉冯新龙,副局长是原魏县县尉李渭手下的缉捕使孟不凡,这俩人是在侦破龙王镇黑恶势力朱胥一案中被提报起来的,被赵构推荐给梁景。 这两个人,梁景准备这次要好好看一看,要是真的忠诚陛下,自己这次的任务就顺利一些。要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也就到此为止了,还回去做个县尉吧。 梁景坐在大车里,一直在想着赵构所说的“不做是做,做是不做。”的八字真言,越琢磨,越觉得实在是高! “嗤儿……”忽然一声响箭骤然而至,“咚”地一声钉在车队前面的路面上,青石铺就的国道路面居然被射穿,一支黑羽雕翎箭颤巍巍钉在哪里,这是大宋帝国军队制式弓箭,而且是精锐的侦察部队才配备的黑羽箭。 随着响箭落地,前面路上呼啦啦闪出一支骑兵队伍,大约三十骑左右,当先一人铜甲在身,一颗火焰星标识着这是一名少尉。但拎在手里的复兴四型步枪却暴露出这是甲等一级军团的士兵,或者通俗地讲,这是大宋帝国的精锐军团。 “呔,前面的车队听着,前方是军事演习区域,已经戒严,此路不通,绕行吧。”少尉大嗓门倒是不错。 大概是看到这一队人马也是有些身份,还算客气,但语气却决绝无比,明显告诉你,要么回去,要么绕路。 这才刚刚东明,虽然和大名府路交界,但还没有到大名府路的地界,属于京东西路,这演习区域这么大吗? 梁景没有走两河路,而是向东北方向,从京东西路绕路向大名府路,结果还是被堵住了。 “有点意思。”梁景心里暗笑道。 “宋万,通知龙跃,让程全和李万改道,走郓城、阳谷这条路线。”梁景沉稳地说道。 宋万现在是梁景的车夫,在搏杀坟圈子一战中,他哥哥宋千战死,他也失去了左臂。 梁景等他伤好之后,便把他留在身边当了自己的车夫。虽然宋万没有了左臂,但一只胳膊的宋万,也不是一般士兵能靠近的,他是血豹卫出身。 至于程全和李万,则是梁景最早成立的血豹卫的元老,又在金国潜伏两年多,可以说是梁景最核心的圈子心腹。 至于龙跃,安情总局第三局行动局局长,更是梁景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利刃。 真要是双方交战,梁景有把握在一炷香之内歼灭对方的侦察小队。但这是假设,梁景是不会和大宋军人开战的。他手里有尚方宝剑,只不过不能轻易利用而已。 看着车队改道,带队的少尉皱了皱眉,好像感觉到什么不同,但又说不上,他接到的命令是封锁这条道路,不让人通过,特别是车队、马队等明显目标。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作为军人,他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第795章 做还是不做 梁景在阳谷县,同样遇到了被封锁道路的情况。 这就耐人寻味了。换句话说,很有可能整个大名府路都被封锁了。但是,临近年关,道路都被封锁,老百姓怎么办? 短时间还行,你这演习要是搞上一个十天半月的,老百姓怎么办? 军事演习临时封闭一些道路还是应该的,但主要是指一些小路或者说山路,预防一些山民、村民打猎放牧或赶山,正好进入演习区域发生危险。这在以前曾经发生过。 但像这样连国道都封闭就不一般了。临时性还可以,但绝对不会超过半天,最多一天,还是因为需要这条道路进行专线运输,才实施交通管制封闭。 梁景心中冷哼一声,告诉宋万,改道继续北上,从禹城固河镇过黄河,然后再经高唐、清平南下。 梁景不相信一个例行的军事开训演练,能把整个大名府路都戒严了。 还真让梁景猜对了,一路北上渡过黄河之后再转道南下,居然畅通无阻,果然是防南不防北。 应该是赵构对外宣称自己回到东京的消息起到了作用。能让军队做出反应的,只有王贵,汪伯彦指挥不动军队,但不等于汪伯彦指挥不了王贵。 汪伯彦是政务院第一副丞,在政务院,一人之下,百人之上。主管人事、审计、规划、国防等实权部门,这几年又担任大宋帝国太学院名誉院长、大宋帝国军事指挥学院客座教授等高级兼职顾问,也算是桃李满天下。 王贵正是在复兴七年的时候,到指挥学院进修,碰到汪伯彦的讲座,被汪伯彦的才华和学识所折服,并持以弟子之礼待之。 凤楼作为大宋帝国最庞大的情报网,搜集这些情报并不是什么难事。 赵构指示梁景,成立专项情报搜集小组,主要针对汪伯彦和王贵,从复兴六年一直到复兴九年这三年期间的情报,尤其是两人有交集时间的情报。 这件事,没有赵构的首肯,梁景是无论如何不敢动手搜集第一政务副丞和中道战区司令的。 即使是这样,赵构也指示梁景,一定要抽调精兵强将,将人数控制在最少,直接对梁景负责,梁景直接对赵构负责。 整个事情经手的人数,不超过十个人。 梁景一行进驻靖园巡检二处留守司,不到半个时辰,位于大名府府衙街以东的“东兴楼”后院别墅,汪伯彦的驻地,就得到了消息。 汪伯彦手捻胡须,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 “东翁,定海侯之行,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心腹幕僚长苏余颇有些担忧。 “过亭,不要大惊小怪。定海侯前来大名府,也是应有事宜。不过,他怎么从北边过来了,难道他先去的两河路?”汪伯彦也有些吃不准。 “东翁,照理说,定海侯是宁王千岁的武师,应该是站在咱们这边的。郓王殿下出使西域各国,肯定是年后才能回来,不过,郓王殿下在这个问题上,好像更倾向于德王,这个定海侯的态度就很重要了。东翁,定海侯的实力,可比那位要深厚啊。”苏余的眼光和判断果然很毒辣。 “我如何不知,只是定海侯人如其名,心思深似海,几次试探,都和我打哈哈,你也知道,定海侯虽然不善言辞,可是,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他家娘子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其背后势力,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 苏余不语,他是认可汪伯彦所说的。他是汪伯彦的幕僚长,兼管着替汪伯彦搜集各种情报,特别是一些高层的情报,做起来,非常难。 他不敢去凤楼,虽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凤楼是大宋帝国的情报中心,你只要有需要,出的起钱,什么情报都能买到。当然,核心的情报不会出现在交易市场上,这一点,王嫣然是有底线的,监控非常严,特别是涉及到大宋帝国安全的情报,往往刚刚露出一点苗头,买家和卖家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定海侯的信息是甲级一等,可不是谁想弄到就能弄到的。宋金之战,金国的谍报司想尽办法,也没有弄来梁景的情报,何况他苏余。 梁景本身就是安情总局的局长,搞他的情报,一准先把自己搞死。 苏余要为自己的主子考虑,所以,对待梁景的问题上,苏余非常谨慎,即使是外围的外围的情报,也要做出偶然和间接的渠道。 这就觉察出自己的内线情报的重要性了,苏余虽然也有自己的耳目,但说要和大宋帝国安情总局比,哦,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王司令哪里有什么相关消息没有?”汪伯彦问道。 “没有,一切很正常。几条南下的通道,不管是国道,还是路道、府道,全都封锁着,只预留了几条主干道通行,都有咱们的人在里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苏余回道。 “不管定海侯从哪里来,在这里干什么,从现在开始,派人盯紧巡检处,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回报。”汪伯彦叮嘱道。 “是,我亲自去布置。”苏余揖礼而退。 “定海侯梁景,来者不善啊!”这是汪伯彦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不过汪伯彦也是骑虎难下,这件事,始作俑者其实不是汪伯彦,反倒是王贵。 文臣结交武将,历来是为君者忌。汪伯彦作为政坛元老,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当王贵抛出这张明显带有毒药的巨大馅饼时,鬼使神差地汪伯彦居然接住了。 或许这就是文臣唯一的一点缺点,虽然骨子里还是看不上这些武将,但现实告诉他们,任何政治上的更上一层楼,离开武将的支持,是不会有人跟着你站队的,为什么?不安全啊! 王贵是谁?现在的枢密院使岳飞的发小,一直跟着岳飞出生入死的生死心腹,在相州加入赵构集团之前,就已经和岳飞一起参军了,和徐庆、寇成、姚政、王经等人,成为岳飞麾下大将之一。 而且王贵不仅精通军务,还颇具政治眼光和头脑,所以岳飞素以中军统制委以重任,长期担任岳飞的副手,是一名军政双全的人才。 战区司令对调,王贵调任中道战区司令,那是真正的京畿地区的军队一把手,统帅京畿地区六路之地的武装力量,地处东京核心区,那就是一份信任。 王贵到任之后,除了礼节性看望李纲总丞以外,却专门拜访了自己,还以特邀嘉宾身份,在中道战区司令部刘家寺大营设宴款待。虽然都是公事往来,但一些有心人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李纲是个直肠子,觉得主管副丞和军队搞好关系,不正好彰显军民团结一家亲吗,也就随他去。 其实骨子里,李纲从来没有认为自己的弟子赵坚这个太子的位子会旁落他人,没有理由啊? 王贵手指轻轻敲打着硕大的书案,背后的平椅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王贵让通达商行在天竺运回来紫檀木制作而成,或许觉得还不能显示威严,上面又铺了一张虎皮,那是王贵担任北道战区司令的时候,在兴安岭打猎而得。黑黄的花纹、油亮的毛色,预示着这张虎皮价格不菲。 大帐内,足足四个硕大的火盆,里面燃烧的都是来自于南山的优质精木炭。身边一个略显微胖的男子,一身礼甲,肩抗少将军衔,身材倒是魁梧有力,不过眼色却是略显阴骘。 “老莫,你说说,定海侯怎么这个时候来大名府?你可别说他是来劳军的?”王贵脸色有些游离不定。 “这个不能枉然猜测。不过司帅也不要过多担心。大名府可是素有安情局第二总局的称呼,定海侯节前来此看看,进驻靖园,也不是第一次,我看也不必大惊小怪。这不,定海侯也是很低调的吗?人家不通知咱们,连汪副丞也没有通报,我看,也就是慰问一下分局就回去了,您可别忘了,咱大帅可是回京了。”莫松还是很淡定。 他是唯一跟着王贵来到中道战区的,他本是龙怒军副军长,是王贵手下第一大将,亦是心腹死士,战区司令互调的时候,枢密院允许每一位司令可以带一名手下和不超过三十人的下属前往,其他司令都没有带人,只有王贵将莫松带了过来,担任新组建的快反部队司令。 没办法,中道战区头号主力军赵俊的第一军,已经正式确定成为最早改制的合成集团军,肯定不可能让莫松担任集团军军长的。 剩下的张琼的第二军、尚功绪的第三军,同样是精锐军团,不可能让位外来的莫松,况且,他还只是少将,张琼和尚功绪都不拿正眼瞧他,何况赵俊。 王贵索性上报枢密院,成立中道战区快反机动部队,编制一万人。但和其他战区不同,莫松的快反机动部队,是从预备役直接选拔组建,和其他战区从各个军中抽调精锐组成的方式截然不同。 这个是赵构要求各个战区成立的,王贵自然会顺着这个思路将莫松安排好。 不能怪王贵,麒麟军团本就是赵构的中军军团,王贵如果只身前来,就像赵子亮一样,只带了两名警卫员就去了,是带着随从人员最少的。那么,整个麒麟军团不会有异声,但王贵不仅带了自己的警卫排,还带了一个参谋班子,更重要的是,带了自己的副军长前来。 警卫排也好,参谋班子也好,无非是安排下去就行,但莫松曾是龙怒军副军长,又是王贵手下第一大将,这次前来麒麟军团,不就是来捞军功政绩的吗? 这已经是在兄弟饭碗里抢食了。 虽然都属于大宋帝国军队,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帮派,虽然赵构已经严厉禁止再有朋党之争,但没有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山头还是有的。 赵家兄弟和赵构的关系、和梁景的关系,王贵不是不知道。 “汪副丞哪里有什么动静吗?”王贵问道。 “没有,上午他的幕僚长苏余倒是来过,也是询问有什么消息,我接待的他,这个苏过亭,倒是有些担忧。”莫松小心翼翼说道。 “哦,他暗示了什么没有?”王贵问道。 “他只是询问,司帅有没有去拜访定海侯的打算?”莫松回答道。 “哦,只是问了这么一句?”王贵若有所思。 “司帅,我觉得这个苏过亭定有所指。”莫松接着话继续说道,“定海侯虽然低调前来,但入住靖园,却是大名府都知道了,大名知府敬辉当天就去拜访,还有安情总局大名分局的主要官员。依我看,司帅……”莫松欲言又止。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让我好好想一想再说。”王贵挥挥手,让莫松退下,陷入沉思之中。 第796章 靖园并不靖 梁景虽然低调前来,但可不是秘密前来,该有的节前慰问和走访,一样不少。 先是到大名分局看望大家,并带来大帅的嘉奖。作为曾经计划中的陪都,大名府在复兴三年到六年的时间,几乎将大名城扩建了一倍,包括沿河大堤的加固与重新规划。 大名府又是军事重镇,中道战区第三军尚功绪的司令部就在大名府。这次第一军开训,就是和第三军联合演习的一部分。 所以,尽管梁景低调而来,但作为大名府路总督李渭、大名知府敬辉、大名分局局长冯新龙和副局长孟不凡,都前前后后来到静园拜访定海侯,并代表大名府路和大名府送上为安情总局大名分局的慰问礼品。 一时间,静园倒是显得异常热闹。 转天一大早,就在汪伯彦还在犹豫的时候,忽然接到门房通报:“定海侯前来拜访。”这一下倒是把汪伯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爵位,汪伯彦是卫国公,梁景是定海侯,梁景是应该主动拜访的。但汪伯彦却不敢硬拿自己的这个公爵来和梁景的定海侯侯爵去比。 都知道,按照梁景的功劳,早就应该升为公爵之位,但是被赵构按住了,硬是三年没有提升。 这三年,赵构灭大金、平大理、收吐蕃,远征天竺,又跨海一战击败日本,支撑这些战事能够取得最终胜利的,梁景的安情总局居功至伟。 任何一战的功劳,都足以让梁景晋升一级,何况这些都是开疆拓土的战争,为大宋争取到了多少利益?将大宋帝国的版图扩张了多少? 所以,虽然梁景现在是定海侯,但却是大宋帝国第一侯,其威望和地位,丝毫不亚于卫国公汪伯彦。 但梁景却以定海侯的身份,主动前来,倒让汪伯彦有些不太适应的感觉。 “开中门,本公亲自前往迎接。”汪伯彦瞬间做出了决定。 虽然是小跨院,但政务副丞一应的规制还是有的。 梁景只带了李万一人前来,恭恭敬敬站在台阶下静立不动。听到大门大开,当先一人正是政务副丞汪伯彦,身后是苏余。 “哈哈哈,孤怀,我正想去找你喝酒,你来的正好,看来咱俩也算心有灵犀啊。快请!”汪伯彦趋步上前欲拉住梁景手臂,笑呵呵地往里欲让。 梁景和李万还是揖礼道:“见过卫国公!” 汪伯彦急忙搀住,装作嗔怒道:“好你个孤怀,还跟我兴这个。老哥哥可不高兴啦。” 梁景也是哈哈大笑道:“礼还是要有的,不过今天来叨扰廷俊先生一杯茶,不见怪吧!” “瞧你说的,你这贵客,请还请不来,哪有嫌弃之理。”汪伯彦和梁景携手而进。 梁景笑道:“廷俊先生客气,改天一定回请先生。” “别,你请我就请我喝酒,但千万别请我喝茶。这要传出去,好家伙,汪伯彦让梁景请去喝茶了,你信不信?都不用过夜,凤楼铁嘴张一准评书段子就出来了。哈哈哈,那东京城可就热闹了……” 说笑之间,汪伯彦和梁景进了会客厅,李万由苏余陪同在厢房坐了,自有小厮上茶伺候。 会客厅,汪伯彦亲自泡茶款待梁景。都跟赵构学会了,现在的大宋,日常待客和茶楼喝茶,已经没有了斗茶一说,斗茶已经被归为非遗,有专门的部门研究和继承,但已经不入寻常百姓家了。 “好茶!一抹酥胸蒸绿玉,舌尖争说碧螺春,花香满一身。正儿八经的苏州碧螺春茶。”梁景观其色、闻其香、品其味、说其茶,居然头头是道。 “哎呦,孤怀,好词句。”汪伯彦也是一愣,继而夸赞道。 “哪有,这还是跟着大帅拽的词文。在先生面前,梁景实在是不敢谈及诗词。”梁景急忙客气说道。 “哎,提起咱们大宋官家,千古一帝啊。孤怀你说你说,还有咱们官家不懂不会的吗?反正我汪伯彦几欲古稀、宦海沉浮,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圣君。”汪伯彦不由得由衷赞叹道。 “是啊,陛下龙翔九天,洞察天下,我辈凡夫俗子何敢仰望。”梁景叹幽幽说道。 汪伯彦看了梁景一眼,亦道:“孤怀啊,陛下这次回京,你去觐见了没有?” “见了,见过之后,我才离京北上的。大名府分局是陛下点名要嘉奖的,我得亲自过来慰问才行。”梁景虚实结合,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 “陛下身体可好?我是应该去觐见陛下的。你看这里一大摊子军地关系,李渭刚刚当上总督,这里又是陛下非常关心的地方,麒麟军团干系重大,我这个副丞总要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才好,我看,节前回去好像不太可能,哎,孤怀,你啥时候回去?”汪伯彦喝了一口茶,说道。 “年前是要赶回去的,大年初一是要给陛下拜年的。”梁景随口说道。 汪伯彦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道:“真是有些羡慕你,轻车快马,风一般来去,唉,老了。” “先生可不老,连李总丞都说,做事干练、勤勉于事,不如廷俊乎!我看啊,先生是人老心不老啊。”梁景笑道。 “孤怀你又笑我,不如这样,我和你一道回去,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假期。”汪伯彦顿足笑道。 “那敢情好。不过我的差事也就是每年都有这么一道子,弟兄们干了一年了,好歹有个盼头。您呢,凡事要好,我是比不了。连官家现在都说我闲散人一个,我也想休养一段时间。我家娘子有喜了,我还真有些归心似箭呢。计划明天就动身,顺利的话,年三十会赶回去的。”梁景笑道。 汪伯彦急忙相贺,说道:“哎呦,先恭喜孤怀了。说定了,这个满月酒,必须请我。你不请,我就不请自来让你下不了台。放心,大红包一定厚。” “哈哈哈,那可说定了,届时一定恭候大驾光临。廷俊先生,我那里还有一些事,就此告辞吧。”梁景起身揖礼道。 “别呀,在这里吃午饭,我这里还有几瓶御赐的黄一品,咱俩好好喝上一杯才行。”汪伯彦作势挽留。 “廷俊先生的美意,梁景心领了。真的有事,中午要去二处会餐,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兄弟们都等着呢。”梁景倒是真话,今天中午是梁景和分局一起会餐的日子。 “那……等回京,回京后,凤楼我请客,孤怀一定要赏光哟。”汪伯彦难掩遗憾说道。 “好说。”梁景客气揖礼告辞。 梁景出席完大名分局的会餐,随后在冯新龙和孟不凡的等人的陪同下,前往大名府总督府,回访李渭。 安情总局各路的分局,要想很好地开展工作,离不开总督府的配合,虽然情报系统是单独的体系,但毕竟有些事是需要总督府出面协调和解决的,反倒是和军队系统打交道比较少,那是因为军队有专属的军事情报总局,但梁景是大宋帝国安全委员会会长,军事情报局也在他的领导职权范围。 李渭、冯新龙、孟不凡几人,都是借朱胥事件被赵构提拔重用的,看重的不仅仅是能力,更是不向黑恶势力低头服输的那股子拼命三郎的劲儿。 也正是凭借此机会,冯新龙和孟不凡才能在安情总局这个系统里面一展自己的抱负和才华,如果说赵构是伯乐,那么梁景无疑是这俩人的引领者。 一入安情局,终生情报人。 这份差事的特殊性,注定他们是一群孤独的逆行者。 “你们三个想清楚了没有?”巡检二处的公事房,梁景冷静地说道。 李渭、冯新龙、孟不凡三人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心还在砰砰砰地乱跳。说是来喝酒,可真是宴无好宴、酒无好酒啊,尤其是梁总局的酒! 真是惊悚和刺激并存,风险和巨利共在啊。 暗中调查卫国公、政务院副丞,怀义伯、中道战区司令,凭他们? 对,就是凭他们三个。这是梁景今天秘密会见他们的主要目的。也是一种试探。 “侯爷,我们听您的。”冯新龙和孟不凡总归是梁景的部下,根本就没有多想。 李渭是总督,汪伯彦是管人事任命的副丞,可是直接的上司,何况又是政务院的二把手。 但梁景是谁?大宋定海侯、大宋帝国安全委员会会长、安情总局局长。他要调查这俩人,如果没有上面的首肯,绝对不会对他们说出这些话。 这些话一但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他们的选择也就只剩下两条路,要么跟,要么死。 李渭浑身冒汗,他深知他们三个这些小人物夹在中间,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侯爷,下官斗胆能不能多问一句,这个尺寸火候这么掌握?” 李渭斟酌再三,还是咬着后槽牙斗胆说了出来,事关整个家族生死,他不得不更加小心。 这句话听着像是询问差事办的分寸,实际上是在试探到底是谁在后面下手,如果是官家,那没得说,放开手干就是。可如果是定海侯安情总局的差事,可就得万分小心了。 卫国公、定海侯、中道战区司令,随便一个人的小拇指,都能碾压得他李渭死死的。 梁景笑了,撇撇嘴。这才是李渭的态度,如果李渭信誓旦旦马上表态,梁景反倒是要小心了。 他也不说话,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示意三人走向桌子旁。 李渭战战兢兢拿起桌上的东西看了一眼,脑门子上的汗“唰”就下来了,而冯新龙和孟不凡则是直接就跪在地上伏低了身子,却不敢说话。 李渭恭恭敬敬将手中物品放在桌上,撩袍跪地低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李渭虽万死不辞。” “既然这样,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明天回拜尚功绪军长后,就会动身返京,你们两条线给我盯紧了,李渭负责政务,新龙和不凡负责盯紧莫松,但一定要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直接起冲突。记住,真有什么危险,到第二军司令部找尚功绪,就说我说的。”梁景还是要为他们考虑,这次可是别着脑袋干的。 三人点点头,自此就不要再想什么后路了。 第797章 先让其疯狂 大名知府敬辉这几天,不是冒汗,就是在冒汗的路上。 政务副丞汪伯彦召见自己,也没有什么掩饰,就这样直不楞登地告诉敬辉,要他在开年新纪,给赵构上一份劄子,祈求皇帝陛下早立储君,上顺应天命,下迎合人心。 至于立哪位皇子为储君,还是请陛下拿主意才是。 汪伯彦就要敬辉做第一个溅水泡的小石子,虽然不大,但足以泛起涟漪。 “你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唯一的一个。为什么让你做这上书立储的第一人,你可明白?”汪伯彦的话犹在耳边。 敬辉本来在朱胥事件上,是犯过错的人,还是张悫老爷子几句好话,汪伯彦又做了担保,赵构也就免于处理。 后来在大名府任上兢兢业业,政绩斐然,连续两年卓异,汪伯彦准备提拔他担任下一任的大名府路总督。 这些,都毫不掩饰地和他说了,甚至李渭的去处,汪伯彦都有透露,将要去新成立的日本特管区的九州岛担任总督,虽然都是总督,但按照大宋帝国的制度,外放特管区的总督,要比本土总督,无论是规制还是待遇,都高一级。 况且,外放历练三年,就有了进入大宋帝国真正管理高层的入门证,李渭是求之不得的。 只有李渭调任外放,这个大名府路的总督位子腾出来,才轮到他坐,前提是听汪伯彦的话。 敬辉权衡利弊,回去又和自己的幕僚心腹商议了半天,将所有的利益和风险都摆在桌面上进行分析,最后,还是利益觉得要比风险更大一些,所以,敬辉愿意去赌上一把自己的前程。 汪伯彦为什么选择敬辉,一是因为敬辉的提拔重用是他汪伯彦从中使了劲的,他敬辉应该知道投桃报李。一个知府放在大宋政坛,官不大可也不小,关键是中央朝廷政策落实到地方最为关键的一环。赵构也是很重视地方知府的政绩和官声,敬辉在这几个方面,都是卓异表现。 汪伯彦安顿好大名府,趁着年前慰问,先把大名府周边六县县令召集到大名府,名义上是对各县进行政绩考校和奖励,只不过这些话语之后,很有艺术性地从皇帝陛下的丰功伟绩提到大宋帝国的百年辉煌,继而转圜到赵构思想的延续和传承。 这个人谁最合适,大家得让官家好好想一想,最好说出来让大家来认可,才能让大宋帝国的这艘巨轮乘风破浪,继续远航。 汪伯彦其实有点等不及了,李纲最近身体不好,他是知道的,更知道,这件事,和他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纲曾用话点过他,告诉他,官家在立储这件事情上,很敏感。上次邢皇后的事情上,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皇子成人之前不立储君,免得出现兄弟阋墙的局面。 但好像不太管用。汪伯彦本来是站在德王这边的,去年开始骤然转了风向,力挺宁王赵强。 这一下就把朝堂之上的一湖本来平静的春水丢下去一个大炮仗,炸出一个老大的浪花来,没准还溅到岸上,淋湿了岸上一众观望风景的人。 大宋政坛政务院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居然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这让李纲心力憔悴,偏偏正赶上赵构远征日本,一路凯歌高奏,只是军事上的事情还好说,关键是拿下日本以后的整合治理,需要大宋政务院这边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而这些,以往都是汪伯彦的事情。 好在有张确、章振等年轻人不辞辛苦、夙夜勤勉,更有赵鼎统筹全局,全力支撑,这才确保对日之战大胜之后的平稳过渡。 李纲是个执拗公,按照年龄和资历以及贡献来讲,汪伯彦其实更是政务总丞的合适人选。但赵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召回被流放的李纲,起复重用,这让汪伯彦集团的人多少有些不满。 不过当初碍于赵构的强势和大势所趋,李纲才得以被任用政务总丞,而李纲一直以为自己更适合当兵打仗。 还是赵构了解这个世界的变化和未来,打仗,现在根本不缺精兵良将,但大宋缺少像李纲这样执着而坚定的执行力超强的实施者。 而汪伯彦,太过圆滑精明,适合于副职,不能当一把手。否则,过不了多久,整个政务院就变成一口大油锅了。 这样的政务院,绝对不是赵构希望看到的。 但汪伯彦着急啊,他是老资格了,相州从龙之功,也就是不能和宗老比,可比李纲资历要深厚啊,怎么会甘居李纲之后? 可是,李纲不想内耗,也觉得没有必要。赵构虽然明确表示不立储君,也对三个王子一视同仁,并没有明显的偏向趋势。 但李纲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方面,懂了赵构的一些心思。比如在对待邢皇后这个问题上,就绝对不会容忍有任何人和事情对皇后不敬,甚至不惜身背忤逆之名,处置了韩妃和刘妃这两个赵桓的女人。 并且还借此为邢皇后颁发了一枚“仁贤皇后”的小金印,凭借此印,可调动皇宫警卫团和东京内卫部队,这份荣耀,整个后宫独一份。 皇后就是赵构的龙之逆鳞,触之则死! 赵构正是春秋鼎盛之际,不立储君也是正常的事情,皇子还小。但架不住汪伯彦老了啊,所以,汪伯彦沉不住气了。 这件事,汪伯彦压根就没有和潘贤妃透露一丝一毫的信息,完全是他在外面运作,倒是和潘妃的父亲潘永寿见过几次面,也是礼节性地拜访。 潘永寿当初被扣押在刘家寺大营,差点丢了性命。赵佶父子被迫北狩,只有潘永寿冒死相随,当时完颜宗翰也是怕这爷俩死在半路上,有个翰林医官随扈,会放心一些,于是一起被掳往北国。 不过,到了金国,潘永寿却被扔到了浣衣局,为大宋掳掠来的这些女眷服务,苟且偷生一直到金国投降。 其实,这些,都是耶律重生的巧妙安排,要不然,怎么会坚持到赵构大军前来。 鉴于潘永寿这份赤胆忠心,加上潘贤妃的关系,赵构让潘永寿担任了大宋帝国卫生防疫部部长。 汪伯彦虽然不曾明说,但潘永寿在北国三年,之前又在大内担任翰林医官,仕途经验可不缺,郎中的眼力可比一般人毒辣三分,一眼就看出汪伯彦的“良苦用心”,索性以大灾之后要预防大疫为名,躲到了塞北特管区,去指导哪里的抗灾防疫任务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潘永寿可是到康园见了潘贤妃一面,至于说了什么,别人就不得而知。 随后潘贤妃以辅导孩子为由,将八个孩子,全部接到自己的宜安居,请欧阳珣专门将“礼记”。欧阳珣是出了名的治学严谨,讲礼记那还不是应人应景。 潘贵妃一如既往的严格要求孩子们的学业,但心里面却掀起了万丈狂澜。 汪伯彦心里的小九九,潘贵妃清楚得很。 要说潘贵妃心底深处没有什么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母以子贵,况且,自己也是贵妃,两个孩子只相差一个月,从年龄和正常发展来看,她儿子赵强几乎没有什么机会。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嫡长子赵坚半途夭折。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保健医官,王皓、李百全、苏佗景都是太医,主管宫内。端木家族上百年的家族医道,回春堂几乎开遍大江南北,甚至远涉重洋,天竺、高丽、耽罗,包括现在的日本,都有分堂。 赵构钦定,端木春明为三位皇子的私人保健顾问。 从复兴六年,回春堂就完成了西域各国布局,要说整个大宋医道第一家,非端木家族的“回春堂”莫属。 别忘了,这个时候的中医,可都是医术武功一体的。没有内功,鬼门十三针、回魂针等九品针法如何实施? 至于安保级别,自然是最高等级。明里有内务府的内卫和高进的警卫总局,暗地里,就不知道赵构为自己的孩子布置了多少暗卫,但起码飞龙卫和飞凤卫肯定在暗中保护。 如果你认为这就是全部的力量,那就大错特错。还有一支最神秘的力量,是赵构亲自组建和训练的安保力量,并不在军队编制内,属于赵构的私人安保体系,只属于赵构一人,就连皇后邢秉懿也不知道。 可怕的是,这些被冠以神话了的暗卫,久而久之,就被叫成了“神卫”,没有谁见过他们的任何信息,被誉为是在九天之上的存在。 如此严密保护之下,要是能出现“意外”,可就真的意外了。 潘贵妃尽管也非常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成为一国之君,但这是她心中隐秘的念想,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如果嫡长子出现意外身亡的事情,潘贵妃都不敢想象整个大宋帝国会发生什么。 天之之怒,伏尸百万,放在赵构身上,可不是假设! 所以,潘贵妃只想自己的强儿平平安安的,哪怕是当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但注定潘贵妃的想法,也就是个想法而已。 生在帝王家,就是帝王事。这就是她们娘俩的命运。要想平平安安活得长久,最好的办法就是力保皇后的嫡长子赵坚立为储君。 这是潘贵妃最真实的想法。 第798章 年三十之夜 梁景踏上了返京的路。 但是,王贵心中还有一个疙瘩,就是自己的老上司,大宋帝国军事枢密院枢密使岳飞。 岳飞本来北上大名,在出席了王贵主持的联合开训后,却继续北上燕京府,那是北道战区司令部所在地,也是第三军青龙铁军的驻扎地。 岳飞过年前慰问老部队,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就连汪伯彦、王贵送走岳飞之后,也没有多想,王贵曾经还是岳飞最得力的副手呢。 只不过岳飞临别之际,曾私下里对王贵说了这么一句话:“中道战区非比寻常,管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很不容易了。” 王贵琢磨再三,结合岳飞的性格为人,并没有从这句话里听出什么味道,更像是老领导关心爱护部下一般。 梁景并没有见到岳飞,也无需见面,赵构指示梁景前来大名,就是要惊一惊王贵和汪伯彦。 就这样,梁景和岳飞一南一北,一内一外,将大名府夹在中间。 转眼到了年三十,赵构单独邀请梁景到静园来和自己守岁,李纲身体还在恢复,赵构命人送李纲十箱“满江红”,算是节前慰问。 因为王嫣然和阿布都在静安居,加上赵构的一大家子,在静安居摆了六桌家宴,包括龙一、凤一、高进、岳云、憨态四宝、韩新生、巧姑、顾巧巧等这些和赵构有着直接工作关系的人,都在邀请之列。 五六十人熙熙攘攘,整个静安居宴会大厅烛火通明,前面还搭了一个二尺多高的台子,那是一会儿皇家歌舞社演出的舞台。 赵构早就将后世的晚会形式照搬到这个时代,不过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特点,舞、曲、戏、耍、丰富多彩,吹、拉、弹、唱,各显神通。 这个皇家歌舞社,却是田姜二妃鼓捣出来的,而赵构只是说了那么一嘴,没想到几年下来,倒也成了静园里面的一支充满活力的文艺团社,许多艺校学生毕业出来,都以能加入皇家歌舞社为荣。这里待遇好、薪水足,还能和官家、皇后近距离接触,说不定哪一天就凤凰展翅了。 大年三十的保留节目,就是歌舞社一年的工作业绩总结,检验官就是官家和他的一众后宫嫔妃、皇子、公主,甚至还有重臣,比如今年的定海侯梁景。 田姜二妃本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连拖带架,把赵构拉上台,非要赵构讲一段评书,这是她们最喜欢的节目,就连一旁的赵佶和韦太后都发话了。 赵佶已经被赵构特聘为大宋艺术大学书画学院的名誉院长,赵佶对这个院长的职务非常喜欢,经常是一头扎在学院里就不出来,连延福宫都很少回去,这让郑太后和韦太后很不满意,赵构索性在学院内部,专门为赵佶建了“春晖宫”,让赵佶的家人都搬了过去。 延福宫依然给赵佶留着,还有一些人在这里住惯了,也就没有搬走,赵构依然让内务府照常供应和打理。 这次还有一个意外,就是赵构将赵桓接回了东京,顺福宫更名为“爱福宫”,寓意珍爱、惜爱之意。 这件事,朱皇后最为感动。不仅仅是赵桓,就连在日本留守的赵湛,也让赵构一纸命令,调回来和家人团聚。 赵桓被敕令在伏牛山思过,待遇不低,但却没有自由。赵桓经历了生死边缘,连惊带吓,有一阵子身体不好,赵构请朱皇后到伏牛山陪护了一阵子,不料朱皇后很喜欢哪里,风景又好,还很安静,每天晨起听鸟鸣,日暮闻虫叫,居然多年的失眠被治好了。 看着赵湛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已经被修缮得像一座行宫一样,赵桓忽然顿悟了,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公的田园生活不就还是这个样子吗?自己追求的东西,忽然就在身边、就在眼前,夫复何求? 后来经过赵构特批,赵桓的其他妃子也获准前往伏牛山探望或居住,也逐渐放开了一些管制,可以便装出行,在隆德府附近转一转看一看,当然,内卫的“警卫安保”还是有的。 不过,赵桓非常自觉,从来不和官场上的人接触,反倒是以“伏牛山翁”的名号,和一众农民交上了朋友,对种庄稼发生了极大的兴趣,还在伏牛山半山腰,开垦出了好大一片土地,养了好些牛羊,过上了田园生活。 这次过年,赵构大手一挥,都请回来团聚。 现在看着赵构被众人起哄架秧子,赵佶和赵桓在下面吃吃逗笑,韦太后和一干皇后、娘娘等人笑得前仰后合,赵神佑等几个孩子在一旁拍着手、跳着脚喊着:“阿爹讲一个,阿爹讲一个……” 赵构笑呵呵上的台来,整整衣襟,笑道:“那我就来一段‘赵官家三支穿云箭,小岳云一对虎头锤’,说的是大宋复兴九年十一月底……”赵构活灵活现地将北巡路上发生的事情,编成一个小段子,既有惊险刺激的场面,也有诙谐幽默的对白,把柳风云一干匪众被“蹂躏”地死去活来的场景再次生动形象地展示出来,加上赵构特有的声音,居然全场寂寂无声,只有满场赵构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说书声。 短短的一炷香的功夫,人们依旧沉浸在在故事里,仿佛看到了大雪纷飞的旷野之上,赵构率领众人降伏土匪的精彩桥段,不由得为之神往。 “好!”震天的叫好声突然爆发,整个宴会大厅沸腾了一般,无数彩头劈头盖脸扔到台上,这却是历来的规矩,谁的彩头多,说明谁最红火。 热闹、红火、高兴、亲和,这是赵构今年年三十晚会定的调子,一年下来了,大家高高兴兴、欢欢喜喜过大年。 随着钟鼓楼鼓声敲响,特有的十二钟声也被一一奏响,预示着新的一年来到了。 赵构先是携邢皇后、潘贵妃等一众嫔妃和孩子们,给赵佶和郑皇太后、韦皇太后等人拜年,然后接受下面众人的拜贺,满院子都是道贺之声。 赵佶和赵桓爷俩也是百感交集,这等场景,在徽钦二朝,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如今四海夷服,太平盛世,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朝堂上上下下齐心协力,大宋帝国的疆域扩张了近一倍,人口达到了一亿五千万,加上海外特区人口,大宋帝国控制区域的人口已经突破两亿。 财政更是超过前十朝的总和还要多,尤其是商业税,已经成为第一大税赋,而传统的农业税早就退居到了第三位。蓬勃发展的工业,已经取代了农业,成为第二大税户,但赵构曾说道,这才是大宋帝国未来的支柱产业,是大宋帝国发展最强的基石。 赵佶这两年焕发了第二青春,其实他也不过刚刚五十四岁,赵桓也才三十六岁,按照后世,都是春秋鼎盛的大好时期。 受赵构的影响,这俩人从开始的远离政治中心,到现在表露出一种回归感,赵构也是特别能够理解。毕竟这是赵家天下,他们从骨子里还是关心的这个国家、关心赵构的。 吴福悄悄来到两位面前,屈身揖礼道:“太上皇、上皇,官家有请。” 赵佶一愣,这个时候请自己和赵桓过去,会有什么事?难道是为元宵节灯会一事?赵佶可是元宵节灯会的总顾问。 父子俩一前一后,跟着吴福来到了静安居会客室,屋子里只有赵构一人,吴福禀报之后,也悄然退下。 “九哥,有什么要紧的事?大家都还在前院看热闹。”赵佶依旧一副洒脱的风格。 赵桓没有说话,脸上却有些泛红,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 赵构倒是瞥了一眼,心中却并没有在意,亲自为二人奉上热茶,地龙烧得很热,屋子里暖烘烘的。 “阿爹,大哥,快请坐。说起来,咱们也好些日子没有好好聊聊了,今天又是个特殊的日子,难得团聚在一起,我也向阿爹和大哥多问安才是。”赵构完全就像一个儿子和弟弟一样,亲自伺候着。 “九哥这几年辛苦了,你看看咱们如今的大宋帝国,哎呀,我想想就觉得好像做梦一样。九哥,你干得比我们好啊。”赵佶这是真心话,他虽然胆小,但却骨子里有着傲骨,怎么说曾经也是一国之君,还算有过硬气的时候。 赵桓表面上硬气,但骨子里懦弱,靖康之耻,那是他心头永远的痛,要不是赵构横空出世,大宋是不是还能存在,都是一个两说之事,更谈不上如今的大宋帝国。 为此,赵桓是有愧疚的,加上延福宫事件,赵桓实在是在赵构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不过好在这都过去了,赵构命赵桓回京,又参加春节守岁,还把顺福宫改为爱福宫,赐予赵桓居住,这已经表面态度,翻篇了。 “九哥英明神武,我看咱这大宋江山,屹立东方而不倒,让蛮夷尽皆臣服,我是做不来的,还得是九哥。”赵桓也是由衷称赞。 “哈哈哈,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要互相吹捧了。今天是家宴,咱们有什么说什么,就是拉家常吗。”赵构笑道。 赵佶看了一眼赵构,再看一眼赵桓,心里还是在对比俩人,越看,越觉得赵构已经根本不是昔日的老九,而赵桓也不是曾经的赵桓。 “九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赵佶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如何不知这是赵构有话要和他们讲。 “阿爹,您对德王他们哥几个怎么看?”赵构嘬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 第799章 爷俩悄悄话 赵佶和赵桓一下子站了起来,赵佶脸色有变,追问道:“怎么?九哥,有闲话?” 不愧是太上皇,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赵桓反应稍微慢一些,也是马上明白过来。赵构早不提晚不提,正赶上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这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一定是听到看到了一些什么。 赵佶和赵桓平时一个在书画院,一个在伏牛山,虽然远离朝堂核心,但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都是曾经身处最高皇位的人,可是知道这个问题的敏感性和重要性。 “是啊,阿爹。如果只是一些闲话倒也罢了,现在看来,可不仅仅是闲话,还有些‘闲事’也很烦人。”赵构苦笑道。 “哦,不妨说来听听。”赵佶很是平静地说道。 赵佶传位于赵桓,虽然是“匆匆忙忙”的,不过那个时候,赵桓已经是太子,而且已经成人,并且以太子身份开始辅佐赵佶做一些事情。 但现在德王、宁王、夏王都还小,怎么会突然发问?一定是朝堂上出现了风言风语。 “朝堂重臣要我早立储君,已经暗流涌动。我已经明确提出,孩子成年之前,不宜早立。可现在旧事重提,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些人的动机,是真为大宋帝国着想?还是为自己着想?况且,虽然没有立储,但皇后乃是一国之母,贤惠淑贞,德王品学兼优,正在一步步成长。我都不着急,真不知道他们着什么急?阿爹,您是过来人,可有什么建议?我是真不想有什么内耗发生,咱们这个国家,不能出现内部不靖的局面。”赵构很是有些“动感情”地说道。 “既然如此,九哥何不早立德王为储君,也断了某些人的念想。”赵桓在一旁说道。 “不妥。”赵佶果断插话道。 “有何不妥呢?”赵桓问道。“早立皇储,早定人心,九哥也好早做培养,趁着自己还年轻,把德王培养出来,不是一件好事吗?” “早立储君,看上去是稳定了朝堂。但实际上危害也很大。德王年幼,九哥鼎盛,这个中间还有多少年?恐怕九哥自己现在也没有明确的时间表吧。别忘了,九哥可是三个儿子,没准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九哥虽然后宫单薄了一些,但也是有诸多妃子还没有开怀,海外不是也还有一个黛妃、还有一个什么莎妃的……”赵佶才不管赵构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更红,只顾自己说道。 “还有丽妃娘娘呢,你道端木家的势力小吗?明年是大选之年,九哥虽有皇命,但规矩还是要遵循的。今年选进宫中的众多才女当中,没准九哥还能相中几个,又增加了一些变数。现在骤然册立储君,会断了多少人的腾飞之路?越是现在这个年代,有这种想法的人会更多。万一有宵小之徒盯上德王,你防备到什么时候?防备那些方面?不正好把德王架在火盆上吗?”赵佶这个文艺皇帝的脑细胞果然看问题与众不同。 “所以,当下不立储君为上策!”赵佶对赵构说道。 赵桓突然说了一句:“不立是立,立是不立。” 赵佶笑道:“大哥说的这句妙,就是这么个章程。” 都是九五之尊下来的老狐狸,对待这个问题,还真能帮着赵构出出点子。 就这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好好,就按照这个思路办。唉,还是离不开你们的帮助,阿爹,大哥,有什么看着不妥的,尽管提,既是为我,更是为大宋。”赵构满含深情说道。 “我是一个散淡的人,那个书画院的院长蛮适合我,我干得高兴。别的事情,我可干不来。”赵佶可不会接着赵构的话说,而且赶紧先说,要不然,自己的大儿子没准还真当真了。 就今天的事,你以为这个九哥没有自己的心思?讨个法子是真,试探也是真,我这老大可别接这个棒槌。 “我也一样,现在这个国史馆馆长的差事就不错,静下心来看看书,研究研究学问,编纂咱们大宋第一部《编年国史》,这可是一个庞大而长远的工程,我力争在有生之年完成它。”赵桓文采还是很不错的,不要讲政治,只讲学识学术,赵桓这个馆长非常称职。 赵佶点点头,老大成熟了许多,不再是愣着头往上冲了。顺福宫一事,终于让赵桓认识到自己在政治上的幼稚,也真实地看清楚了赵构的实力,远远不是自己能比的,加上朱皇后极力规劝,赵桓最终才得以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能干啥? 赵构任命他的国史馆馆长,的确是一个非常适合他的位置。 不用担心出现文字历史性的“商榷之处”,一个邓肃就完全搞定,邓肃治学之严谨,眼睛里不揉沙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三人继续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赵佶和赵桓便带着自己的家人各自回府歇息,毕竟明天一大早还要应付各色人等的拜年,还是要养精蓄锐的。 赵构却丝毫没有睡意,眼看着前院的烟火已经接近尾声,孩子们早已没有了喊叫声,都累得乏了,便由各自的父母接回家中休息,这也是赵构为他们算是放了一个小假期。 因为平时他们兄弟姐妹必须住在宜安居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宿舍,过的是集体生活,潘贵妃负责他们的生活和功课辅导检查。只有在周末才可以回各自的家中和母亲团聚,赵构只要在京,每周至少要和孩子们待一天,这也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间,当然,还有最开心的是潘贵妃,因为赵构一定会在这里过夜的。 邢秉懿皇后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回到静安居客厅,看见赵构还在那里沉思,急忙上前询问道:“九哥还在忙吗?孩子们困了,我先带他们睡觉去。” 赵构挥挥手,让三个孩子过来,拉住他们的手说道:“孩子们,过年高兴不高兴?开心不开心?” 老大赵神佑是个“老大”的样子,冻得红红的脸庞却还带着笑说道:“阿爹,我们可高兴了,您讲的故事真好听,我们还要听。” 赵构搂过神佑、佛佑两个闺女,各自在她们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啃”了一口,逗得俩孩子咯咯咯笑个不停。 对五朵金花,赵构可以说是溺爱到了极致。但对赵坚哥仨,要求却很严格,特别是赵坚,嫡长子,那是赵构重点培养的对象。 赵坚已经十岁,已经是一个大孩子,身子很壮实,长得像邢秉懿,眉清目秀的,乍一看,倒是像一个小女孩似的,只不过肩膀已经有型,这是翠玄子的功劳,熬骨淬筋,已经让赵坚的身子开始塑造成型。 他站在两位姐姐身后,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注意自己的姿态,自己是长子,要有自己的风骨,这是几位师父多少次教诲的结果。 赵构看向赵坚,赵坚知道父亲要和自己说话,急忙上前揖礼:“阿爹。” 赵构点点头,将赵坚拉过来,抚摸着他的头,亲切说道:“坚儿,你可知阿爹为何为你取名为‘坚’?” “知道。阿爹希望我一生坚强,遇到任何困难都要勇往无前,绝不退缩。”赵坚坚定地说道。 “说得好,不仅仅是你,你们都要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别忘了你们是兄妹,是最亲近的人,要团结起来,勇往无前。”赵构语重心长地说道。 赵神佑挥挥小粉拳,颇有豪气说道:“老弟,以后谁敢欺负你,老姐我大拳头呼他。” 赵构眼睛一瞪:“不许乱来。大丫头,我可听说你在太学院有个什么绰号‘太院一姐’,可是有的?你们身份特殊,如果行为举止上再特殊,就是搞特殊化了,记住,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 赵神佑吐了一下舌头,模样机灵古怪,赵佛佑却不管这些,蹭上来说道:“阿爹,大姐在学堂里可威风啦,大伙都怕她。” 得,这眼药水上的,赵神佑狠狠瞪了赵佛佑一眼,作势要打,却被邢秉懿拦住,笑道:“看看,告你的状了吧。我看啊,都是你师父惯得你。” 翠玄子老道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几个孩子都喜欢去他那里玩耍,他的内家功也很适合女孩子练习,别看赵神佑小,但也是略有小成,否则哪里轮的到她称王称霸。 “坚儿,最近功课如何?”这是要考校了,邢秉懿急忙把二女拉开,领着去里屋休息。 “回阿爹的话,这两天李先生身体贵恙,文课是欧阳先生在教,在讲《大学》;武课是圆真大师,在学‘罗汉手’。” 赵构点点头,欧阳珣学识渊博,治学严谨儿不失灵活,很对赵构的脾性;圆真是个老顽童,但一身佛门功夫最是精纯,罗汉手脱胎于少林罗汉拳,是圆真自创的一门佛家入门功夫,堂堂正正的路子,最是考验童子功。 “来,你打一遍我看看。”赵构很想看看自己的儿子练到什么程度。 “是。”赵坚答应着,后退三步扎住门户,从“拜佛式”开始,“礼佛式”“敬佛式”,三手连环起势,就已经看出赵坚的功夫非常扎实,跺脚有力,拳拳带风,一招一式,严谨中透着一丝灵动,沉稳中不乏变化,深得其中三味。 圆真的罗汉手一共九式,每一招式又分阴阳两招,合计十八手。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却威力十足,是大相国寺镇寺三大绝学之一。 一路罗汉手下来,赵坚已经微微见汗,但好在气息悠长平稳,足见其内功已经小有成就。要不然,这趟罗汉手可打不下来。 “好,不错。脚底下还是有些不稳,最后三式踏步差了三寸。”赵构随手边说边上手演示,“打虎式”“降龙式”“归山式”一一演示出来,顿时整个客厅犹如龙翔虎啸,满室生风。 赵构又指点赵坚的几处不足,嘱咐他下苦功夫扎马,“下盘不稳难长久,虎躯无力不中门”,赵构指出硬桥硬马才能有后劲,躯干中枢之力是保护中路要害的先决条件,武功,先讲力气的“足”与“久”。 父子俩人不知不觉进入了状态,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痴迷,连邢秉懿出来都没有觉察到。 赵构看上去在教赵坚,可别忘了,屋子里可是还有伺候的四名凤卫侍女,什么时候能旁观大帅亲自指点?功夫是相同的,尽管所学功夫不一样,但大道至简,其原理根源是本质性的东西,只一句“下盘不稳难长久,虎躯无力不中门”就足以让她们受益终身,何况还有赵构不厌其烦反复的演练。 这四人,最终在凤卫中脱颖而出,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接过侍女递上来的热毛巾擦擦汗,赵构笑着问道:“坚儿,可曾清楚?” 赵坚激动地还在那里比划,不好意思地说道:“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赵构笑道:“这就对了,平时一招半式就要琢磨半天,何况今天连续三招,有些难为你了。” 又看看周围忽闪着大眼睛的凤卫,笑道:“咋了?大帅可不轻易亲自教学,你们明白了了吗?” 几名凤卫兴奋地红着脸,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也难怪,赵构把功夫和战场杀人技巧妙地结合起来讲解,这几名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能理解一些就很不错了。就连赵坚不也是半懂不懂的。 赵构喝了一口茶,忽然说道:“坚儿,今晚上和阿爹住在东屋,这么长时间咱爷俩没有好好说话,你陪陪爹。” 第800章 不立却是立 赵构喝了一口茶,忽然说道:“坚儿,今晚上和阿爹住在东屋,这么长时间咱爷俩没有好好说话,你陪陪爹。” 大年初一,赵构起了一个大早,给列祖列宗祭拜之后,又到祈福宫给赵佶、邓太后、韦太后等人拜年。 巳时正刻,来到大庆殿,接受百官朝拜,祝贺新年! 赵构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新春贺词,回顾了一年来大宋帝国的成就,也展望了复兴十年的美好愿景,这是赵构复兴之年的第一个十年,是要轰轰烈烈搞一个大庆的。 至于怎么大庆,自有政务院、枢密院、内务府三家商榷,不过距离国庆日还有一段时间,赵构指示要稳中求快进行。 照例中午是要赐宴的。 这可是国宴,也是一年下来君臣之间拉近关系的一个很好的机会和平台,赵构自然知道如何巧妙利用。 酒是满江红,大宋帝国最好的白酒,很多大臣就是冲着这顿酒来的,一是皇帝陛下的御赐国宴,二是能喝上满江红,还管够。 当然,能进入大庆殿宴会厅的文武大臣,可不是谁都能接到邀请的。品秩、功绩、资格资历,有着严格的规定。 比如李纲、赵楷,一个是因病不能出席,一个是在外出访回不来,但座位一定是留着的。 其他在京够资格的大臣,能来的都来了。往年没有来的,今年却突然现身新年团拜宴会,比如赵构的三个儿子。 三王齐聚,赵构引路。大庆殿上,一众文武大臣心里面顿时就像开了锅一样,这是什么节奏? “这是德王赵坚、宁王赵强、夏王赵进。有些人认识,有些人还不认识,今天是庆祝新年第一天,今年又是复兴十年大庆之年,这里又是大庆殿,三王又是第一次一起和大家见面,预示着大宋帝国国祚绵长。当为此贺!”赵构举杯高声道。 “为大宋帝国贺!为陛下贺!为三王贺!”众文武大臣齐声祝贺,如雷震天。 赵构带着三王,开始向众臣敬酒,三王自然手中端的自然不会是白酒,就是一杯茶,以茶敬酒,赵构为引,这份殊荣,无论杯子里是什么,都得一饮而尽。 “这是政务副丞曹辅,李总丞和郓王副丞都今天都事出有因没有到场,我是特批的。政务院这桌就以曹副丞为首。这是德王赵坚、宁王赵强、夏王赵进,以后多有亲近才是。”赵构脸上和煦春风一般。 曹辅、赵鼎、邓肃、陈遘、张确、章振等政务院几位副丞急忙站起身来,颇为诚惶诚恐,举杯揖礼道:“为陛下贺,为德王、宁王、夏王贺!” 又来到枢密院这一桌,在宗泽带领下,岳飞、韩世忠、刘浩、陈坚、赵子明、完颜娄室、吴喜等人更是不客气,除了宗泽,一个个都是大碗,再没有能比喝酒能让这些武将高兴的事情了,还是大帅亲自带着三个儿子来敬酒。 接下来,以欧阳珣为首的顾问参议委员会、梁景的安情总局、外交部、财政部、国防部…… 一圈下来,旁边堆着的满江红下去了一层。 最后,赵构拉着三个儿子站在大庆殿最前面的礼台上,左手站着德王赵坚,右手站着宁王赵强,身前靠着夏王赵进,手中举着一杯酒,对大庆殿上的文武众臣说道:“各位卿等都是大宋帝国的肱股之臣,是大宋帝国的擎天玉柱,你我君臣一心,我们父子一体,咱们同心戮力,踔厉奋进,实现大宋帝国的伟大复兴,当与诸卿共勉!干杯!” 众人齐齐举杯大声回道:“当与陛下、三王共勉!万岁、万岁、万万岁!”俱是一饮而尽。 下午,赵构命德王代表自己,前往李纲、汪伯彦、赵楷、汪若海、谢天赐等有恙或在外地没有出席大庆殿国宴的大臣府上;宁王前往致仕老臣府上;夏王前往驻外使节使馆,分别进行拜年慰问,这也是复兴元年以来的第一次。 正月初二,赵构又带着德王前往刘家寺大营,出席赵构对中道战区的慰问,赵子亮代表中道战区热烈欢迎大帅和德王一行。 次日,赵构却带领宁王,前往在节日期间依然坚持值班、值守的各个岗位职工,并送去节日的问候。 至于夏王,则在赵鼎的陪同下,前往延合大联盟个成员国驻东京特使馆进行礼节性回拜,并在高昌回鹘特管区使馆用午餐。 初三、初四两日,德王带着宁王、夏王,代表赵构,前往慰问军政各个部门,虽然都是匆匆忙忙走个礼仪过场,但却没有一个部门敢慢待,都是一把手带着全体高层,高规格接送。 初五休息一天,但赵构却一个人待在皇议殿整整一天没有出来,飞龙卫戒备森严,任何人不得靠近皇议殿半步。 初六,赵构突然开始连续下诏: 曹辅从承信侯荣升宁国公,以公爷身份出任大理特管区总督。 调大理总督定国公段正严回京担任新成立的旅游文化部部长。 从职务上讲,曹辅晋封公爷,又出任特管区总督,等于封疆大吏中的大吏,因为特管区是有很多政策特权的,俨然还是一个小王国。 而段正严担任新部门的部长,和他所提出来的旅游王国的概念是高度契合的,又是京官,大部部长,算是高升一级。 调令王贵担任新成立的大宋帝国国防军预备役军司令部司令,比战区高半级,“升”了一格。 晋封中道战区副司令兼第一军军长赵俊为司令,封合义伯。 韩州训练基地司令本是青龙铁军军长姚政,晋封弘义伯,带青龙铁军进驻安塞军事训练基地,担任基地司令,青龙铁军担任全军蓝军磨刀石部队。 原在安塞的赵点第一军调大名府,担任大名府大宋帝国国防军预备役部队的磨刀石部队,为培养优秀的预备役军队做好陪练任务,并担任大名府警备区司令。 黑水军团赐名黑虎军团,重新整合,军团司令耶律余睹,晋封余义伯,副军团长完颜宗磐。 因为赵泰和赵颜的屯河集团军已经单列,所以黑虎军团下辖各军分别是:第一军军长是完颜冲,第二军军长完颜恕,第三军军长完颜庸。 军旗依然沿用原有军旗,红色为底,军团图腾刺绣为咆哮的虎头,黑色描金,意味着这是一支直属大帅府的部队。 黑虎军团西调永兴军路三边重镇,补充西道战区兵力不足。孟春的飞马军团已经进驻高昌回鹘特管区,整个西护军团全部西移,饕餮军团又在日本,赵点的第一军进驻安塞军事基地,整个西道战区的机动兵力只剩下白衡、曾益和慕容舒的三个轻骑师和张深的第二军,军力单薄了一些。 黑虎军团十万大军西驻,从白山黑水道茫茫戈壁高原,赵构要求整个集团军通过战时紧急机动拉练的形式,从东到西,横跨几乎整个大宋帝国横向版图。 这是一次高质量的机动部署能力的检验。 一纸令下,汪伯彦回京述职。李纲重病在身,汪伯彦作为第一副丞,应该急速回京主持政务院工作。 ………… 大宋帝国这艘巨轮好像被暗涌忽然晃动了一下,整个朝堂之上,已经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皇议殿一天之内连续下达大大小小十五道诏令,涉及政务院、枢密院、三大战区、两大基地、一个特区、一个部,复兴十年的春潮,提前到来。 加上大年初一到初四,这四天时间里发生的一些极为轰动的事情,大宋帝国的政坛也因此引发了一场剧烈的震动。 大年初七,赵构遣德王为李纲送去两箱“静安居春面”,对李纲表示慰问,并在皇议殿召开复兴十年第一次军政会议。 曹辅率领其他副丞,岳飞韩世忠赵子明刘浩陈坚代表军方,梁景以国家安全委员会会长的身份参加。 这次会议高度保密,只有内档记录,政务院、枢密院等部门一律不许存档留存。 两天后,曹辅离京赴任,赵构命宁王相送。据说曹辅拉着宁王的手,失态而泣,不知道的以为曹辅对宁王的感情深厚,稍微知道一些内幕的,却是在猜测,曹辅在为自己的鲁莽而悔恨呢?还是为自己的前途命运所担忧? 或者,二者皆有之。 更有轰动的是,汪伯彦从大名府回来,所有随从包括他本人,连家也没有回,就被安情总局客客气气请到文渊殿喝茶,单人包房,开始写自己前往大名府这些天来都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送过什么礼、都是送给谁等等,必须如实书写。 这些人都被吓傻了,安情总局请去喝茶,这可是东京城一些事情的代名词。 不过,汪伯彦却是赵构专门请到皇议殿喝茶的,还是真正的喝茶。 赵构一句:“廷俊先生,你不该啊。” 汪伯彦“噗通”就跪在了赵构面前,伏低身子,浑身开始颤抖。 第801章 温柔太极手 复兴十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夜。 宣德门广场,人山人海。这是今年元宵节烟火晚会的主会场,也是最大的一个灯会会场。 沈重的皇家警卫团几乎全部出动,负责从宣德门到东西两侧丽景门、顺天门的警戒安全。 开封府衙役和东京警察局则在主会场划分的各个坊区进行治安维护和交通疏导;梁景的安情总局则是便衣密布,监视者整个会场的犄角旮旯,盯紧每一个可疑分子,稍有不安之举,立刻悄悄靠上去控制带走,根本就不会惊动周围的人。 赵构和邢皇后等人在宣德楼城楼亮了一下,宣布灯会开始,稍微坐了一会儿,就静悄悄离开了城楼。反正距离这么远,又是在这么多人的“掩护”下,宣德楼上人来人往之中,少了那么几个人,下面的老百姓可没有心思去琢磨。他们都被一辆辆灯车所吸引着。 赵构带着龙一、龙四、岳云、韩新生等人回到皇议殿,这里,还有一个重要人物需要赵构去处理。 汪伯彦坐在皇议殿的客厅里,尽管留守的龙七已经换了好几次茶,但心不在焉的汪伯彦却丝毫没有喝茶的兴趣,只是坐在那里沉思,但鬓角出现的霜尖,预示着他这这些天所受到的煎熬,足以让他夜不能寐,日不静心,衰老得很快。 现在政务院几个副丞里面,汪伯彦是年龄最大的。他现在心中唯一的奢望,就是希望赵构看在自己辛辛苦苦这十来年的情分上,让自己平平安安致仕养老。 今晚的元宵灯会,汪伯彦还是露了一面,排在政务院副丞的第一位,李纲抱病在身,没有出席这次灯会,其余军政一二把手悉数登台亮相,跟在赵构和邢秉懿身后,向东京汴梁城的人们挥手致意,不少在第二、第三观礼台的文武百官,看到汪伯彦出现在这么隆重的场合,这和以前传闻的被请去喝茶成了两个版本,或者说,梁总局的茶喝好了? 丢下一地目瞪口呆的眼球和众人有些七晕八素的身子,汪伯彦在开始“斗灯”的这个环节悄然离去,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的官家也不在宣德楼了。 赵构先在静园公事房召见了朱远山,朱远山的两府内修司这些日子可是没有闲着,全力发动之下,一些依附在汪伯彦身后摇旗呐喊的跟随者,一一被朱远山的手下盯得死死的,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朱远山哈着腰,在跟赵构低声汇报着:“……政务院外交部礼宾司司使郑明、文教部副部长邹之福、财政部审计司司使贾不宜、治安部人事司司使常在,腊月十八在风楼聚餐,表面上是庆祝礼宾司司使郑明的乔迁之喜,实则在商议新年之后的集体上书,请立太子之事,奏折由邹之福主笔,其余人等皆按照此意各自上书,时间就定在大朝会。” “请立太子?哼,定是意有所属,是宁王吧?”赵构靠在椅子上,脸色有些阴沉。 “陛下睿智!”朱远山可是老油子,自然知道如何答对。 “理由?”赵构问道。 “德王宽宥有余而杀伐不足,恐不能驾驭朝堂一干重臣。宁王虽然为弟,但干练决绝,聪慧异常,是为稳妥人选。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凤楼是定海侯的地盘,暗桩这才有机会接近,但不敢太过痕迹,只是听了一个断断续续,但意思大体如是,不会有大的偏颇。”朱远山小心翼翼说道。 “曹副丞哪里有何情况?”赵构问道。 “曹副丞一次是在政务院办公会议上,说了一句‘天下大定,唯储难立,忧思而远’的话。说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本分。还有一次是在节前慰问上,在三部司使前,说做臣子的,一定要有一颗为君分忧的纯心。” “意思明确表态了吗?”赵构继续问道。 “那倒是没有,但在多个场合,却极力夸赞宁王殿下。”朱远山依然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生怕说错一个字。 “有没有对老三夏王的评价?”赵构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那倒是没有听说,曹副丞意属宁王殿下,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背后的意思,诸多朝臣都琢磨透透的。”朱远山说道。 “曹副丞和汪副丞可有交集?”赵构追问了一句。 “这个,小的倒是没有确切的情报汇总上来。”朱远山一下子汗就出来了,赵构不会无缘无故问这句话。 “你没有发现,不等于没有交往。他们既然直指宁王,怎会孤军奋战?哈哈哈,你还是大意了,或者说,被俩老家伙蒙蔽了。”赵构忽然一笑,指着朱远山笑道。 赵构忽然发笑数落朱远山,朱远山一颗心才算是放到肚子里一多半,“最好能骂两句。”朱远山心里道。 “你个吃货,怕是又在肚子里诽谤你家主子吧。”赵构看着朱远山一身横肉就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肥胖的身躯,居然能在屋顶上飞檐走壁。 “让官家笑话了,我是有点肚子饿了,怕在您面前出丑。”朱远山笑呵呵谄媚一笑。 “就知道你离不开吃的,折腾大半夜了,你恐怕早就等不及了吧。来呀,那盘红烧肘子赏赐给他。”赵构笑着说道。 韩新生将一盘热气腾腾、色泽油亮的红烧大肘端上来,朱远山早就眼睛亮了,急忙揖礼致谢,盘子端在手,再看肘子,一小半已经到了嘴里。 “朱远山,你可知道,为什么让你当这两府修内司的司使?” “……官家……咳咳。”朱远山急忙咽下一大口肉,清清嗓子,回道:“修内司、修内司,官家就是让我当好这一双向内的眼睛,修整好咱大宋的后院子,让官家放心。” 赵构点点头道:“意思还算对,但不全面,不仅仅是要当好眼睛,还要当好嘴,更要当好手和脚,必要的时候,还得是一把刀才行。” 朱远山急忙放下盘子,规规矩矩揖礼道:“谨遵陛下教诲。” “你继续吃,凉了就没有这味道了。”赵构笑道。“皇后统领后宫,非常辛苦,这次事件,你的修内司和定海侯配合得不错,连皇后都给你说好话,我也不能不表示一下,知道你爱吃,这样,我让巧姑三天给你送一盘红烧大肘,怎么样?” 朱远山噗通就跪下了,早已激动地浑身颤抖,略带颤音道:“愿为陛下效死。” “呸呸呸!给老子滚起来!我最烦什么死啊死啊的,都给我好生办差。你才多大?我不许你死,你怎敢妄言死?好生替我、替大宋帝国当好这双眼睛、这张嘴、这双手、这把刀!” “嘿嘿嘿,官家,您放心,咱大宋帝国和您都万年长青!”朱远山听到赵构一句骂,比吃这盘肘子都开心。 “你在这里慢慢吃吧。”赵构起身,随即出门直奔皇议殿而去。 汪伯彦听到院子里的脚步,知道是赵构到了,急忙起身,龙一已经闪身进来,低声道:“汪副丞,官家驾到。” 汪伯彦急忙出迎,正碰上赵构,不等揖礼,被赵构一把拉住手,笑道:“让廷俊先生久等了。” 汪伯彦急忙笑道:“官家太辛苦了,您这风风火火的作风,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有些赶不上趟了。” 赵构已经在在他的书案后面落座,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先生请坐吧。” 汪伯彦谢座安身,自有岳云奉茶上来。汪伯彦却是不敢再喝,肚子有点胀了。 “廷俊先生,关于‘三心论’,不知道是否还记得?”赵构忽然直接发问。 汪伯彦稍微侧身,说道:“‘公心、野心、私心’是为人之三心,盖闻人之初,三心雏具,几无好坏;岁月变迁,始有更迭……这是官家在复兴七年七月初四的整风会议上的讲话,伯彦铭记在心。” “是啊,从复兴元年到现在的复兴十年,我们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走过了多少坎坎坷坷,多少仁人志士流血牺牲,才换来我们当下大宋帝国的辉煌。廷俊先生是元老,也是构倚重的肱股之臣,却为何在立储一事上犯迷糊呢?廷俊先生,今天只有你我私谊,我不是赵官家,你也不是汪副丞,你说说,到底是如何想的?” 汪伯彦内心一热,双目已是湿润,叹口气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在反复问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说官,我已是位极人臣,从一州知府做到如今的大宋帝国政务院第一副丞,伯彦当肝脑涂地,以报官家知遇之隆恩。” 说到这里,汪伯彦大概是想到自己相州从龙、开辟了自己人生新篇章的经历,和赵构知人善任、唯才是举的心胸和魄力,要不是赵构,汪伯彦的相州或许早就被金兵攻占,汪伯彦的命运,可就是真的前途未卜。 其实,也就两条路,要么抗金到底,于城池共存亡。 要么,开城纳降,成为金国的附庸走狗。 但赵构却给予了他全新的第三条路。 汪伯彦坐不住了,起身深深揖礼,满含热泪道:“是我辜负了您,说到底,还是我的私心在作祟。方才还说记住了您的‘三心论’,但现在看来,还是没有真正领会到您的这篇讲话的思想精髓,唉,私心作祟,私心作祟啊。” 汪伯彦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一把热毛巾递了上来,汪伯彦接过来时才发现,赵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亲自为他搅了一把热乎乎的毛巾递过来的。 汪伯彦有些诚惶诚恐,急忙放下毛巾谢罪,赵构却拉住他的手说道:“是啊,人如果有了私心,眼也就偏了、浅了,心也容易被蒙蔽和利用。尤其是像你们位居高职之人,我常常说,要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感觉,要知道,你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意味着什么?” 汪伯彦低下头,满脸的愧疚之色。 “廷俊先生,我跟你说实话,这件事后,您已经不再适合在政务院副丞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不知道廷俊先生以后如何打算?我想听听您的真心话!” 第802章 西夏传噩耗 复兴十年正月十八,汪伯彦正式卸任政务院副丞职务,第一副丞由赵鼎接任,郓王赵楷依然排在第三位。 这倒不是赵构不提拔,而是赵楷和赵构之间达成的协议,赵楷出任副丞,但绝不担任第一副丞,以此来避嫌。 其实要不是赵构力邀赵楷出山,赵楷可不愿意掺和政事,他自由自在惯了,不想被束缚,真要是有野心,当初这位状元王的呼声可丝毫不弱赵桓这个大哥弱。 赵楷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有大智慧、大担当、大胸怀的聪慧王爷,嫡子长立,他是忠实的追随者和执行者。 赵构很喜欢这个三哥,非常器重,要不是赵楷当初之言,就是政务总丞也是可能的。 赵楷出使西夏、回鹘诸国,也是为大宋帝国十年大庆做宣传和准备,连春节都是在高昌回鹘特管区渡过的,这就很耐人寻味,按理说,西夏才是和大宋帝国的第一铁。 或许是高昌回鹘是第一个表示态度的,赵构对高昌回鹘支援建设的力度非常大。这才不到一年时间,高昌大学、毕勤哥军事学院、高昌技术学院等一大批院校开始动工建设,相应同步建设的,还有遍布高昌回鹘学堂,从幼稚园到中学部、高学部,和大宋帝国一样实行十二年义务教育制度。 更有孟春的飞马军团进驻高昌回鹘,不仅仅为高昌回鹘筑起一道安全的高墙,还将高昌回鹘的全部军事力量纳入大宋帝国的构建之下,第一批换装改编的成为飞马军团第四合成集团军的,就是阿里特的密录亲军。 如果说以前毕勤哥尚有一些担心自己国家的安危,现在,则是高枕无忧。 高昌回鹘处于四面之地,说实在话,周围的几个延合大联盟的国家,要不是都是成员国,估计第一个对自己挥起屠刀的,恐怕就是西辽。 东西喀喇汉那是有心没贼胆,要不然也不会东西分裂那么多年。西夏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李乾顺要不是搭上赵构大宋帝国的顺风车,西夏如何在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 但毕勤哥旁观者清,西夏的军事、经济都被赵构紧紧攥在手里,因为就连毕勤哥都感觉到,李乾顺其实还是有野心的,只不过当时西夏内部不靖,赵构的大宋帝国又在宋金之战中强势崛起,随着大宋帝国版图的不断扩张,西夏李乾顺的野心一如戈壁滩上的骆驼草一样,遍地疯长。 西夏峰会,李乾顺借酒发挥,很是皴了赵构的脸面,但赵构依然谈笑风生,毫不计较,但李仁孝大宋求学之路,却被赵构婉拒。意思很明显,大宋帝国很不爽,后果很严重。 根本不用赵构发话,龙六以军事轮训演练为名,将铁鹞军团调入兴庆府周边四地,十二军司驻军开始按照驻地区域,实现对调轮训,行使的是西夏城卫军总督军的命令,这是得到城卫军司令李良辅和枢密院使李惠的大力支持的。 这个时候,尚书令李继宗抛开不说,包括胜亲王中书令李政,静亲王枢密院正使李惠、永亲王枢密院副使、西夏城卫军司令李良辅、顺亲王枢密院副使禹藏花麻等军队高层,都知道,其实没有龙六的同意,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调动西夏的一兵一卒。 禁卫军和铁鹞军团自然不必说,十二军司的城卫军都统军,都是李良辅和禹藏麻花的部下,李良辅是赵构的死忠,或者说,他更忠于雪山神主这个尊称的人。 禹藏麻花人老成精,早就知道西夏的前途命运其实之攥在赵构手里。这次西夏峰会,就是赵构试探各国底细的一次“口风会”,人家毕勤哥聪明,早就看得真真的,所以当场就表态了。 现在你看看人家高昌回鹘特区,现在高昌府完全就是一个大工地,城府扩大了一倍还不止。扩建的地方,分别叫开发区和高教区,尤其是高教区,同步开工建设的,就有七所大学(学院)或职业学院,崔叔原副总督干得第一件事情,就是办学校,各种各样的学校,从幼稚园一直到太学院。 大发展时代什么最宝贵?人才。 人才怎么办,一靠引进,二靠培养。其中,自己的培养是最重要的。 反观西夏,十年规划是赵构帮助提出来的,但至今包括最好的西夏大学的入学率,还不足七成。 许多在建的大学或学校已经长满了杂草,来自大宋帝国的建筑队早已回国,因为在这里,他们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理解。 李继宗为此事已经和李乾顺争执了好几次,有几次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但你李乾顺毕竟是西夏国王,李继宗颇有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龙六可不管这些,宝璃宫李乾顺借酒训斥太子,已经将大宋帝国的脸面踩在脚下,是大帅脾气好,不想两家伤了和气,况且,这和太子李仁孝没有关系。但老子训儿子,可别忘了,旁边还站着大宋帝国的皇帝呢? 龙六发力,整个西夏朝堂才知道,在龙六眼里,他们,真的不叫事。 铁鹞军团司令龙三十,在西夏民间被称为“神鹰”,是出了雪山神主赵构之外唯一被誉为“神”的人物。 禁卫军自然是龙六的嫡系亲卫军,尚书令怀亲王李继宗拥有西夏朝堂半壁重臣,其中主要是武将。 禹藏花麻占有剩下一半中的一半,其余势力才是李乾顺的。 这让李乾顺如何抗衡? 这次李乾顺谁也没有商量,调动直属于西夏皇宫内卫的宝璃宫御林军,在赵楷返回大宋帝国途径西夏会晤的时候,突然扣押了赵楷。 李乾顺依靠的是其弟弟嵬名察哥的力量。 嵬名察哥在西夏大洗牌的时候,担任城卫军司令。城卫军是西夏质子军改编的,在铁鹞军团和禁卫御林军成立之前,是西夏最强的军事集团军。 后李良辅在宋金之战中大放光芒,被赵构举荐成为西夏城卫军司令,嵬名察哥被调任西夏禁卫御林军副都统兼任宝璃宫总管,手下一个万人队隶属于皇帝李乾顺。 李乾顺要用这一万人做赌注,以赵楷为筹码,先逼迫龙六交出兵权。 龙六一门心思在十二军司身上,因为这才是西夏最重要的军事力量,而且是遍布西夏十二军司各地,却没有料到意外会是出在兴庆府皇宫宝璃宫。 嵬名察哥最后还是站在自己哥哥这边,他的宝璃宫禁卫军是新招的嵬名家族或依附嵬名家族的西夏各个贵族势力,包括西夏大洗牌时失势的野利家族。 果然是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李乾顺现在依仗的,居然是自己一手打压下去的野利家族。 李乾顺在赵楷回国途径西夏的时候,设宴招待赵楷。这本是赵楷行踪的重要一环,况且赵楷还肩负着赵构赋予他的神圣使命,这次中途驻停西夏,赵楷完全没有想到会羊入虎口。 宝璃宫设宴,李乾顺直说有重要事情要和郓王殿下单独密谈,赵楷满脑子想的是赵构临走时交待的任务:“极力劝说西夏成为大宋帝国西夏特管区。” 赵楷还以为李乾顺想通了,却没有想到李乾顺的确“想通了”,他要摆脱赵构的大宋帝国对他的控制,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要“单飞”! 赵楷猝不及防,他只带了一名飞龙卫,刚刚感觉不妙,就已经被药翻在地。 忠于职守的飞龙卫出手击杀了三名欲上前控制赵楷的禁卫,自己也被身后的禁卫军射成刺猬。 飞龙卫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到时候,却笑着对李乾顺说了一句话:“你个蠢瓜怂!西夏将万劫不复!” 他是在安塞大营集训的时候,加入到飞龙卫的。 龙三十五,本名庄严,陕西延安府人。 次日,整个西夏疯狂了。 复兴十年二月二,龙抬头,这份情报被紧急传回大宋帝国皇议殿。 第803章 赵构征召令 消息是皇后曹大秀舍命传出来的。 太子李仁孝已经被软禁,因为自打李乾顺拒绝李仁孝大宋求学之路后,太子李仁孝就变成了一个哑巴一样,每天也不说话,只是一个人在后宫静静地坐着发呆,连每天的功课都停止了。 李良辅是他的武师,也被拒绝探视,禹藏麻花和李惠等重臣更是见不到李乾顺,嵬名察哥的御林军将皇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尽管只有一个万人队,但占据皇宫要地,外面即使龙六调集自己的禁卫军形成包围圈,但无奈还没有得到赵构的明确指示,不敢贸然发动兵变。 再说,李继宗和禹藏花麻是什么态度,目前还不是十分明朗,龙六要想营救太子,必须得到李良辅和禹藏花麻的支持,否则,万一他强攻宝璃宫,李良辅和禹藏花麻背后虽不至于插刀子,但掣肘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李乾顺还是他们的皇帝陛下。 李乾顺的曹皇后比自己的男人眼光要清晰得多,知道丈夫已经被他自己的内心蒙蔽的双眼,这是要将西夏带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决定,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曹皇后不惜服用少量毒药自残,让妹妹曹小奴进宫探视,才将消息传了出去。 安情总局西夏分局重名鸟,动用最快的手段,将情报先行送达西北分局局长左吉手中。 左吉一眼就看到那根小铜管上的五颗星,这是甲级一等绝密极速传递的情报等级。等他抽出情报一看,浑身冰冷,急忙钦上自己特有的小印,命令道:“天字级别渠道发大帅府皇议殿。” 这意味着雀鹰、信鸽和金鹏,三条渠道同时处于战时极速传递状态,这是在宋金之战后,还是第一次启动,就连跨海征战日本,都没有用到。 赵构在第二天就接到了情报,是一只名叫“雨点”的信鸽传回来的。 皇议殿,很沉闷,赵构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之怒,而是捏着纸条,在皇议殿来回慢慢地在踱步思考。 今日皇议殿值守的是岳云带着韩新生和谢雨,总管张悫也在,他再有几年就该退休致仕,老头越发显得充满活力,颇有回春之感。赵构知道,那是张悫在用自己的有生之年,竭尽全力为自己、为大宋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诚伯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赵构随手将情报递给张悫。 张悫并不知道这是一份什么样的情报,但能让龙七亲自送过来并脸色凝重地退下,表示这一定是一份不寻常的情报。 当他接过来迅速浏览之后,脑门子上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几乎哆嗦着怒道:“欺人太甚!岂有此理!欺我大宋!” 难得老夫子动了真怒,连续三问,表明了张悫心中的怒火已经让这位近七十岁的老人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值守的岳云、谢雨和韩新生也是纳闷,这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情报? “都看看吧,也都说说你们的第一感受?”赵构摆摆手说道。 可当岳云和韩新生看完情报之后,无不勃然大怒。岳云更是直接揖礼请命:“大帅,给我三千铁骑,看我踏平贺兰山!” “大帅,韩新生请命前往!”韩新生跨上一步和岳云并肩而站。 “大帅,谢雨请命前往!”谢雨早就按捺不住了。 “大帅,张悫虽老,尚比廉颇!愿请战!”老夫子同样并肩而立。 赵构笑道:“你看看,连诚伯先生都义愤填膺,可见我那位大兄民心军心尽丧,他还做得什么春秋美梦。” 张悫不解问道:“大帅,郓王殿下被囚,生死难料,俗话说救兵如救火,您怎么不急?这可不像您以往的风格。”张悫是跟着赵构的老人,赵构是什么人,他最清楚,这次怎么难得的没有发火和迅速部署呢? “郓王殿下目前无虞,这个尽管放心。李乾顺不是要郓王的命,是要拿郓王要挟我们,让我们不得乱动。他真要杀了郓王,龙六早就踏平他宝璃宫了,还至于飞书传信请示吗?最后两字是‘盼复’,也就是说,龙六基本上已经掌控了大局,但具体怎么办,还得咱们拿主意不是?” 赵构回到座位上,继续说:“所以,咱们不急,急的是李乾顺。不过,这个猪头胆敢以下犯上,全然不顾两国关系,我看,这一定是他自己和一小撮叛乱分子的主意,和整个西夏的朝堂没有关系。但既然做了,就要有承受大宋帝国怒火的心里准备。老夫子,你先说说,该如何应对?” 张悫迅速恢复了平静,老大都不急,自己却不能着相。 “官家,微臣以为可以分为三步走,一是暗令安情局协助龙司令,务必确保郓王殿下生命安全;二是发出檄文,声讨李乾顺背信弃义之举,占据大义高地,要求延合大联盟集体做出决议,将西夏驱除延合大联盟;三是军事部署,可命令西道战区进入一级战备,大军集结三边边境,同时命令孟司令的飞马军团,派出精锐南下,形成对西夏的南北夹击之势,以武促谈。”张悫在大帅府这么多年,于军事并不陌生,而且跟着赵构,这眼光和谋略自然是有高度的。 “你是说以武促和?”赵构手指敲击着桌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官家,这个和,其实就是让他们放了郓王殿下,既要让他们看到我大宋帝国的强势,又让其看到我们充分考虑到西夏人民的生命安全,毕竟两国曾经是友好邻邦,又是第一个响应延合大联盟的盟友。”张悫觉得自己的主意还行。 赵构问岳云和韩新生道:“你俩以为呢?” 岳云涨红着脸,很是气愤地说道:“大帅,我没有那么多说道,我只知道,谁敢打郓王殿下的主意,就是我大宋帝国的死敌,我岳云讲究大丈夫恩怨分明,这西夏李乾顺老小子,敢捋虎须,看我虎头和他好好‘谈谈’!” 韩新生和谢雨都已经成长起来了,这次跨海远征,其实没有上过前线,和岳云不一样,岳云“赢官人”的大名不仅仅在大宋帝国,就是在日本,也是神一般的存在,据说,岳云只要出去,日本人都是道路两侧跪拜的。 “大帅,我们想跟着岳云上前线,要不,浑身憋得难受。眼看着郓王殿下在西夏还不知道在受什么罪?我们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拧下李乾顺这狗头。”这俩货马上就和岳云学会了。 “你俩这意思,是不想和他谈?”赵构脸色平静地说道。 “不谈,要谈,也是兵临城下和他谈,咱说什么就得是什么!和这种白眼狼有什么好谈的。”岳云一如既往强势。 张悫有些小尴尬,这就是文人的思维,总想着占据高义,却没有想到西夏已经将大宋帝国的脸面踩在了脚下摩擦。 赵构站起身来,对他们说道:“诚伯公说得也有道理,但有句俗话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西夏这两年屡次拒绝大宋帝国的好意,私自提高榷场税率,截留西域各国和大宋帝国往来的货物,这次西夏峰会,本想着李乾顺能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这个特管区的提议,但却装傻充愣,还不如一直低调的毕勤哥的眼光。去年和西辽暗通款曲,将应州贸易区提议改建到叶密立,连个招呼都不打?虽然说是两国之间的事情,但却是我们延合大联盟总体经济贸易区的重要一环,居然弄到了西辽之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那是憋着成立新的货币区的。” 赵构忽然长叹一声:“还是那句话,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郓王殿下,于公,是我大宋帝国政务院副丞、外交部长,又是敕封的郓王,于私,那是我赵家三哥。倘若我赵构连自己的臣子、自己的哥哥也护不住,任人监禁,甚至屠杀,枉为一国之君,一家之主。不过,诚伯公倒是说得有道理,总要师出有名,这篇‘讨夏檄文’,就劳烦诚伯公了。” 张悫揖礼郑重回道:“悫万分荣幸,定不辱命!” 赵构回身冲岳云下令道:“岳云,传大帅府令,枢密使岳飞,副使韩世忠、赵子明、完颜娄室,国防部长陈坚、总参议长刘浩、政务院总丞李纲、第一副丞赵鼎、安情总局局长梁景,急速进宫,皇议殿紧急朝会,不得有误。” 半个时辰,所有参会人员均以赶赴皇议殿会议大厅。 赵构为这次事件命名为“龙抬头事件”。寓意有二,一是西夏背信弃义,公然决裂,大宋帝国这条巨龙,要抬头挺胸,傲视天下,向西夏亮出自己的利爪;二是这份情报,恰恰是二月二民间龙抬头的节令传回东京的,正好是时间上的巧合。 会上,赵构让张悫当中宣读了安情总局西北分局送回了的绝密情报,这一次,赵构直接指示枢密院,根据赵构指示,今天拿出出兵方案,连夜下发各大战区、各特管区政府,命令所有战略机动部队进入一级战备。 政务院联合外交部、财政部、宣传部、文教部、文化艺术部等八个部局,成立联合保障中心,由赵鼎担任主主任,张确、章振担任副主任,为这次“龙抬头事件”做好宣传发动、后勤保障、稳定国内、协调延合大联盟各成员国等逐项工作。 大宋帝国的国家机器,在复兴十年二月,骤然轰隆隆发动了起来。 完颜娄室主动请缨,北上三边,担任新成立的黑虎集团军司令,率领黑虎军团,以演习为名,进驻定边、保安、绥德一线。 孟春飞马军团四个合成集团军中的张贺的第一集团军、臧一清的第二集团军和阿里特的第四集团军,兵分三路转进东南,在与西夏交界之地伊州(今天新疆哈密一带),展开大规模军事演习。 吐蕃特管区高力的夔牛集团军,牛头军团和牛角军团以及雪狼轻骑师北上祁连山下,同样展开军事演习行动,要求声势浩大,让对过的西夏宣化府甘肃军司必须听见夔牛的号角。 塞北特管区急调屯河集团军返回,在宣大路以西地区休整,并进行军事演习,演习区域一直到阴山脚下。 命令两营一卫前往安塞军事训练基地,进行强化集训,等候赵构到来。 赵构这次,还是要御驾亲征。 第804章 大智如郓王 西夏宝璃宫西暖阁,戒备森严的院子里不时闪出暗哨,查询口令声低沉而严厉,屋顶上不时有人头冒出来,手里拎着黑漆漆的雕弓,警惕地望着院内院外,担任制高点的戒备。 西暖阁二楼,一扇透出昏黄灯火烛光的窗户上,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盘坐在哪里,断断续续的琴声传出来,叮叮咚咚的,在这漆黑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屋内,大宋帝国副丞、郓王赵楷,一脸庄重盘坐在一张古琴后面,抹、挑、勾、剔、擘、托、打、摘,熟悉的手法犹如珠玉轻落,再比雨滴小潭,琴声不急不缓,梵音如云一般。 “郓王殿下好兴致啊!”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赵楷身后响起。 “令公也好耐性啊,这是第几次来当说客?”赵楷并没有抬头,左手轻勾,右手微动,余音袅袅,绕梁不散。 “此曲低沉婉转、转圜流畅,忽而入云之上,忽而贯于林梢,却如威风拂岗,不露半点痕迹。不敢动问郓王殿下,此为何曲?”西夏中书令李政恭恭敬敬问道。 “此曲为‘燕山夕照’,是我大宋官家九哥在复兴六年灭金之战结束后,班师回京的路上,小住燕京府,眺望燕山落日余晖,有感而作。他说,希望天下黎民百姓永远能够远离战争,安居乐业,尽情享受欣赏这壮美的山河。”赵楷有感而发,禁不住向南远眺而思。 “赵官家文治武功,古今少有,政是极为钦佩的。”李政倒不是客气,他是真的敬佩。 “令公,你说说看,我家九哥会如何应对这次宋夏危机?”赵楷笑着说道。 “这……李政可不敢妄言。”李政连李乾顺是怎么发昏招都不知道为什么,如何去判断赵构的应对之策。 “令公是个厚道人,否则李乾顺也不会让你三番五次前来探我的口风。鉴于令公这两天的善意,我有几句话,想私下里和令公交流一下,算不得正式会谈,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赵楷看着李政满脸期待的样子,也不忍这位老臣天天两头跑,还不落好。 “政洗耳恭听。”李政急忙揖礼道。 “李乾顺恐怕是被人当枪使了,否则不会出此昏招。”赵构一针见血说道。 “去年西夏延合大联盟峰会之际,我和贵国怀亲王尚书令李继宗、静亲王枢密院正使李惠,以及您胜亲王中书令李政,亲自沟通我国皇帝陛下‘大宋帝国延合大联盟成立特管区’的倡议,就是要再次夯实合力,为下一步向西方逐夷地区开疆拓土做准备。 不谋一时者不足谋一世,不谋一隅者不足谋全局。我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站在谋万世和平、谋天下大同的九天之高度,向延合大联盟的各国邦国描绘出我们十年发展的宏伟蓝图和百年为之奋斗的奋斗目标。”赵楷索性站起身来侃侃而谈。 “李乾顺鼠目寸光,眼睛只盯着自己,没有抬头看路。共存共荣、共同发展、共享生活,一个‘共’字,就足够李乾顺琢磨几年的,可是他这些年琢磨了吗?不仅仅自己不琢磨,还处处掣肘! 你的中书令有多大的自主权?李继宗贵为尚书令,有多少政令是真正能体现他的思想和符合西夏发展实际的?”赵楷眼睛直视李政,让李政不敢面对,因为赵楷说的都是大实话。 “令公,你也是两朝元老,西夏的老人,西夏这两年的发展,你既是引领者,也是参与者,如果没有大宋帝国,西夏恐怕连温饱也解决不了吧?这些年,大宋帝国对西夏的支持和帮助,从政治到军事,从经济到文化,从外交到内需,我们都是单方面的给予和付出。 西夏经过这五年的发展,才逐渐恢复了生机。别的我不谈,就拿我分管的外交,没有大宋帝国延合大联盟,西夏直接面对的是西辽、回鹘、喀喇汉、吐蕃的四面困境,正是有了延合大联盟,反倒是成就了西夏独特的地理优势。 每年西域海量的货物通过新丝绸之路途径西夏,西夏赚得盆满钵满,兴庆府恐怕扩展了一倍吧。看看现在兴庆府局面的居住、医疗、饮食、入学等条件,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你们都看不到吗?”赵楷信手拈来,一条条一款款,就像重锤一样敲击在李政的心口,让他激荡,让他羞愧。 “老令公,还是那句话,回去告诉李乾顺。趁现在我家官家还没有做出什么来,赶紧悬崖勒马,犹未晚也。要不然,真要我九哥亲提劲旅前来接我,到时候,西夏还有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必要,我看大有商榷。”赵楷连软带硬,让李政的内心一会儿火热,一会儿寒冰。 兴庆府城外兴州大营,这是龙六的司令部。 硕大的军帐内,依旧生着火盆,这里的早晚温差很大,夜晚的贺兰山脚下,还是很冷。 大帐内,龙六脸色有些阴沉,对面是李继宗、龙三十、李良辅、禹藏花麻几人,气氛很沉闷。偶尔听见火盆里的炭火偶尔发出“啪”的一声,好像也被这气氛所感染,连被烈火烧炙发出的声音,也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嵬名察哥还是不松口吗?”龙六的声音终于响起来。 “是啊,这次连门都没让进,估计是皇帝给他下了严令。”李良辅叹了一口气,说道。 “嵬名察哥不敢忤逆皇帝,他这个兄弟不好当。”禹藏花麻拨了一下火盆里的木炭,人老了,就觉得哪儿也是冷的。 “六哥,你下令吧,不用李司令和花麻老将军出头,我的铁鹞军团一个时辰解决战斗。”龙三十瓮声瓮气地说道,有些憋屈。 “郓王殿下怎么办?真要打,我的御林军也不是泥捏纸糊的,区区一个宝璃宫,一万多人的守备力量,还用你的铁鹞子?”龙六一瞪眼,龙三十可也不敢乍刺。 “是啊,龙将军,这个时候,强攻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必须保证郓王殿下还有太子、皇妃的安全。”禹藏花麻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看出这件事情的节点所在,也是让他们投鼠忌器的地方。 尚书令、怀亲王李继宗许久没有说话,龙六看了李继宗一眼,缓缓说道:“之前我和怀亲王以及花麻老将军有过交流,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今天开始,郓王殿下的情况很难透露出来,不过据目前情况,还是无碍。西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诸位也到了做出重新选择的重要时刻。怀亲王的意思,拥立太子李仁孝马上继位,对外就说是李乾顺身体突发疾病,传诏让太子克继大统。我觉得可行,今天叫诸位前来,也是想听听大家的意思。” 李继宗抬起头,脸色虽然有些阴沉但一双眼睛却是透着亮光,对众人说道:“陛下心智被蔽,做出如此利令智昏的事情来,我们不能跟着他将西夏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良辅是跟着宋官家上过战场的,花麻老将军辅佐仁孝太子同样在宋金之战上大放异彩,屡立功勋。说心里话,我李继宗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和大宋帝国、和大宋官家有一天会兵戎相见,因为我不敢想。” “大金国两年之内亡国,这还是宋官家体恤百姓,没有在冬季乘势进兵,虽然有战略上的考虑,但我相信,如果赵官家要想打一场他所谓的闪击战,那一年的冬天,注定会是女真族最寒冷的季节。虽然西夏这五年军事实力已经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但要和大宋帝国比,诸位,有得一比吗?” 李继宗拍着自己的胸脯子说道:“我李继宗既然身为党项一族,自然要为党项一族的前途和命运考虑。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拥立太子李仁孝登基,继位大统。虎毒不食子,陛下还不至于对太子起杀意,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至于郓王殿下,我觉得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陛下素来优柔寡断,这件事又牵扯到大宋帝国,只要我们下定决心,果断决绝,在陛下未做出反应之前,策反宝璃宫禁卫军,事有可为。” 说完,看了一眼禹藏花麻,应该表态了。 “我赞同怀亲王的决定,西夏不能再起刀兵,应该趁着事情还有转圜余地,迅速做出反应,以免夜长梦多,骤生变化。良辅,嵬名察哥的工作还是你来做,他的手下,估计也是军心不稳,我有人在里面,知道一些动态,咱们既然决定,就要尽快下手,以免生变。”禹藏花麻说得倒是干脆利索。 “我现在就去找嵬名察哥,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李良辅说道。 龙六站起身,对众人说道:“诸位高义,龙六代表大宋帝国非常感谢。既然是朋友,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李乾顺是你们的皇帝,可不是我龙六的皇帝,他敢扣押拘禁我大宋帝国政府外交公务人员,就视同和我国宣战! 我龙六深受官家重托和信任,也一直视西夏为我的第二家乡,还娶了咱西夏党项族的最美的女儿。可是,我这颗心,是官家的,是大宋帝国的。不瞒诸位,李乾顺真要是害了郓王殿下,龙六势必屠尽西夏嵬名一族。所以,最好是让李乾顺退位让贤,请太子荣登大宝,龙六在这里拜托诸位了。” 龙六深深揖礼,既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决心。我先当好人,再当恶人。 众人急匆匆告辞,注定这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嵬名才多是禁卫御林军驻宝璃宫警卫部队的一名营长,现在正满脸愁容地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喝闷酒。 刚刚巡视了一遍自己的防区,在宝璃宫正阳门两翼的宫墙,都是他的第一营的戒备范围。可是,刚刚的巡查,几名连长凑在一起,追问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外面的兄弟们真要进攻,咱们是否还击?” 这是一个让嵬名多才无比头疼的问题,都是皇室禁卫御林军,都是一个马勺里吃饭的兄弟,前几天还一起喝的过年酒,这……这怎么就突然成了刀枪相见的“敌人”。 尽管上级再三保密,但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来。 据说是皇帝陛下扣押了大宋帝国的郓王殿下,要和大宋帝国讨要边界的三边贸易区。 还有的说是郓王殿下胜负使命,要联合高昌回鹘、喀喇汉灭掉西夏,然后瓜分西夏国土,让西夏党项一族西迁至蛮荒蛮夷之地。 更有甚者,说郓王要和西夏结盟,借助西夏的力量,让夏王当大宋帝国的皇帝。因为大宋帝国的皇帝有三个儿子,夏王最不被看好,而唯一看好夏王的,就是郓王殿下。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是他们的皇帝李乾顺确实是扣住了大宋帝国的政务副丞、外交部长、郓王赵楷。 这就面对一个非常实际、又非常严峻的问题,外面是龙六率领的皇家禁卫御林军其他两个军,再外面,是号称“西夏军神”的龙三十率领的铁鹞军团。 怎么看,这宝璃宫里面的一万多人,都是一个必死之局。 第805章 人算难算天 赵构雷厉风行,皇议殿部署之后的第三天,带领梁景(含龙跃一个小队)、岳云、谢雨、韩新生、憨态四宝等大帅参议部人员,包括龙隐小组,在龙一率领的一队飞龙卫护卫下,疾驰安塞军事训练基地。 三日后的下午,大帅一行百人小队风尘仆仆疾驰进入安塞军事基地,姚政率领青龙铁军师长以上将领将大帅迎接进大营。 赵构也是累坏了,这一路上几乎是马不停蹄,换马不换人,自己的“三风”御马都累的呼哧哧哧直喘粗气,何况其他人。 “两营一卫到了没有?娄室老将军和余睹将军到了没有?”赵构将马鞭扔给姚政,头也不回地追问。 “回禀大帅,两营一卫由龙四将军带领,将于今晚抵达,速报已经传至。娄室老将军和余睹将军已经通知,明日辰时准时到达。”姚政回答道。 “很好,比预计的快了一天。安排飞龙卫抓紧时间休息两个时辰,洗澡换衣,马匹更换,给龙隐单独安排休息房间。两个时辰后,龙一回报情况。”赵构进入行营大帐,这里早就安置好了。 岳云帮助赵构脱去铠甲,赵构回头吩咐道:“抓紧时间洗浴休息,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不要来打搅我。” 说完,进入后账,这是赵构专门洗澡沐浴的地方,里面所有设备一应俱全,非常私密和舒适。 赵构全身浸泡在橡木桶里,水的温度正好,他一方面松弛着自己的身体,大脑却在急速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还有什么纰漏?几大军团的部署是否按时到位?西夏的反应是什么?尤其是李继宗昨天发过来的绝密情报,将他们的想法都一一向赵构说明。 不战而屈人之兵更好,但也要做最坏的打算。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龙六。 龙六看上去沉稳细致,但同时也感情丰富细腻,否则也不会为曹小奴而婉拒了多次回国晋升的机会,还是在他的大婚上,赵构才晋升龙六为平西侯。 赵构深知,一但郓王赵楷遭遇不测,龙六一怒之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尽管赵构已经回文,让龙六不得擅动,但事情的走向和对局势的掌控,赵构还是有些担心。 李继宗的私信已经有些担忧在里面,龙六在密会上可是发了狠话,赵构可不认为这是简单的威胁之词,龙六真的会做到,他和赵楷有这份感情,更有荡平一些的能力,其中就包括最坏的打算,以龙六、龙三十的力量,对抗整个西夏。 这却不是赵构想要看到的局面。 所以,他心急如焚,走之前亲自去李纲府上探望,李纲心病已除,身体恢复很快,已经能主持工作。赵构又叮嘱赵鼎,具体的工作几位副丞多做一些,李总丞把总坐镇指挥就行了。 又叮嘱王孝瑞,梁景走后,安情总局的工作先主持起来,重点是太子事件处理的一部分人的动态,要盯紧。 吴福和朱远山都是玲珑人,自然不用赵构叮嘱,两宫两园自然会盯得牢牢的,加上内卫司令于成龙,后方确保无虞。 ………… “你都看了这么长时间了,不累吗?”赵构忽然飘忽忽的一句话。 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出现,正是龙隐。一袭黑袍之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面透着神采,曼妙的身材在黑袍的包裹之下,更显得婀娜多姿。 “保护您是我的职责。”柔柔的声音,很好听。 “你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要不是你身上的味道‘出卖’了你,我还真的没有觉察到。”赵构毫不在意泡在热水里,尽管一览无余。 “还是被您发现了。”龙隐还是有些小沮丧。 “我的第六感管异于常人,发现不对细细察觉,这才闻到了若有若无的体香,这没有办法,我对女人这种自然生就的气味很敏感。”赵构倒是实话实说。 “可是您从不对我们过分。”龙隐语气中颇有哀怨。 “我不是柳下君子,只不过不合时宜。我的心没在这里,或者说,现在,我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你们有你们的道理,我有我的规矩。”赵构微合双眼,轻声说道。 龙隐很自然地将双手放在赵构的脖子上,开始为赵构用一种很独特的手法按摩揉捏,这是她们隐者独特的放松手法。因为她们职业的不同,她们长期潜伏隐蔽,虽然受过特训,但每次完成任务回来,骨骼和肌肉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通过这种特殊的手法,会很快恢复。 赵构在接受了一次龙隐的好意后,并没有表示接受,但也没有表示拒绝。 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尤其是龙隐,其手法之独特,就体现在一个“敲”上,以类似于虎鹤双形拳里面的“鹤啄”手法,敲击全身相应的穴位,据说,这还是当初鉴真和尚东渡日本传过来的,具体也无法考证,但有一点,确实有中土大唐内家功夫的影子。 每次敲击完毕,赵构确实是感觉到浑身舒服,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松弛、惬意、还有助于睡眠。慢慢的,赵构也就默认了龙隐她们的这份“好心好意”。 不错,是她们,其实,龙隐、雾影、水隐是三姐妹,出身一家,师出同门,龙隐是老大,也是半个师父。 雾影藏其实算是师兄,这个门派极少收男徒,不过雾影藏是个极端的个例,他的天赋异于常人。 师父临终之际,半托孤半命令,让雾影藏照顾三姐妹,雾影藏作为仅存的大师兄,自然不敢违背师父的遗命,所以在是否投靠赵构的问题上,其实也在暗中考察赵构。 不过,赵构还是以他特有的胸怀和人格魅力,彻底征服了雾影藏,当然,也就征服了龙隐三姐妹。 龙隐端庄秀美,雾影热情如火,水隐柔情似水,三姐妹各有风采。但对赵构,却是始终以主人相尊,丝毫不敢忤逆半分。这,既是臣服于大宋帝国皇帝,更是折服于赵构这个优秀的男人。 “我需要你们去完成一个任务。”赵构忽然说道。 龙隐的手停滞了一下,继续敲打,说道:“是!” “你一会儿去找梁局长,他会告诉你具体任务和要求。”赵构轻轻拍拍龙隐修长纤细的玉手,算是一种奖励。 这种不经意的小接触,往往最能打动女人柔弱的内心。龙隐知道,能让她们出外勤任务,说明这个任务非常重要。 “我们三个都去吗?”龙隐还要落实一下,三人都走了,暗卫这一块就失去了一大屏障。 “对,都去。这次任务非同小可,只有一次机会,我不能冒险,要确保万无一失。”赵构转过身,眼睛里面就是一种重托和期待。 龙隐内心一热,却不敢直视赵构的双眸。她怕控制不住自己,也怕让赵构轻视自己。 “小心一点,注意安全。”赵构这次轻轻握了一下她的小手,语气里却充满关心。 龙隐点点头,却不敢出声,她已经满含热泪了。这是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她们的大帅对她们体现出来一种关怀和温馨。 赵构闭上眼,低声说道:“我要眯一会儿,你继续。” 赵构舒展这自己的身体,顷刻间进入到冥想放松之中,等于将自己完全交给了龙隐。 龙隐看着这具充满神秘和力量的身躯,丝毫不敢出现任何邪念,全神贯注地为赵构敲击着,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就这样在这间氤氲蒸腾的屋子里轻轻地回响着,就像催眠曲。 看着龙隐隐去的婀娜身影离去,赵构也是心中感慨,这些女人,可真是认死理。要不是一会儿有重要会议,赵构差点把持不住自己。 经过龙隐的一阵敲打放松,加上温水浸泡,赵构一觉醒来后觉得神清气爽,换好便服,来到大帐,早有岳云等人值守到位,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熏肉大饼端了上来。 风卷残云一般将食物吞进肚子里,赵构擦擦嘴说道:“龙四他们到了没有?” “已经到了,龙一将军正在安排。”岳云回道。 “我让你发出去的命令发了没有?”赵构追问道。 “金鹏已经发出,一级战备命令。”岳云道。 赵构点点头,他在沐浴之前,忽然下令,急调张宪背嵬亲军北上,他要增加一支战略机动力量。孟春飞马军团的预备力量有些单薄,这次,赵构要彻底解决延合大联盟的问题。 背嵬亲军这把利刃,不能生锈了。 “通知梁景前来见我。”赵构命令道。 不一会儿,梁景赶到。 “孤怀,还得辛苦你了。”赵构笑着说道。 “梁景不怕辛苦。”梁景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哪里。 “任务明确了吗?”赵构问道, “明确!”梁景点点头说道,还是那么惜字如金。 “好,龙隐小组报到了没有?”赵构继续问话。 “龙组长她们已经报到。不过,大帅,您这里是不是有些单薄了?”涉及到赵构安危,梁景就有话说了。 “不要紧,行军驻扎不同于平时,帅帐周围三十里都是禁区,你家大帅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放心吧。”赵构说的倒是实情。 进入战时状态,赵构行营周围三十里到五十里,全部在飞龙卫特战小队和随军特战大队的渗透之下,何况还有军属侦察营等单位的延展侦察。 “你连夜出发,去了只和龙六联系,具体实施方案,你们到了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判断具体实施,前提是确保郓王安全。”赵构郑重说道。 “大帅放心,这次左吉也一同前往,加上龙跃小队和龙隐小组,我有把握。”梁景坚定地说道。 赵构点点头,说道:“你们小组呼号‘龙怒’,休整一个时辰之后,亥时出发。”赵构命令道。 “是!大帅保重!”梁景敬礼,然后转身出了大帐,消失在夜色里。 “启禀大帅,龙一将军、龙四将军和两位赵将军回来了。”岳云进来回禀。 “快叫他们进来。”赵构兴奋地叫道。 自己的两营一卫汇合来到,赵构心里就有了更大的底气,加上姚政的青龙铁军和完颜娄室的黑虎军团,再加上过两天就赶到的背嵬军,赵构的大迂回战略才能更好地实施。 不过,赵构还有一支奇兵,其他人都不知道。 第806章 龙怒行动组 龙六的措施非常得力,防备严密瓷实。 宝璃宫的一片纸、一句话也传不出来,外面同样传不进去。宝璃宫已经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李继宗将三司府集中起来办公,所有公文先到他的尚书府,交给他过目审核,再下发门下省审核通过,再交于中书省执行。 但中书省下发是需要皇帝用玺的,李乾顺以为自己把控住玉玺,就会让李继宗等人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只能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就能牢牢牵制住三省,让他们成为一个摆设。 但是赵构曾在西夏大洗牌的时候,建议李乾顺成立西夏危机处置领导小组,用于一国首脑突发紧急情况时候的应急处理,并且介绍了大宋帝国的经验和机构特点。 李乾顺那个时候总是对自己这位“贤弟”言听计从,自然遵照执行。成立了以李继宗为首的五人应急小组,并赐予一枚“顺天宝印”作为不时之需。 李继宗就是利用这枚“顺天宝印”,维持着西夏国的正常运转,对外只是宣称陛下身体有恙静养,现在由应急小组主持日常国家事务的处理。 加上禹藏麻花出面对军队打了招呼,加上龙六的威望,西夏城防军、御林军和铁鹞军团这西夏三大武装力量都没有出现乱象,其他官员自然也不敢乱动乱想,想也没有用,现在兴庆府的官员出不来,外地的官员进不去,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 李继宗、李惠、禹藏花麻、李良辅、李政这五人难得出现思想高度一致的时候。其实,这是在西夏大洗牌的时候,由李继宗提出来的人选,自然他要掌控一切,手下人不是听不听话,而是绝对服从。 这里面,枢密使和两位副使,都是李继宗一派嫡系资深的心腹,李政中书令的最大作用是执行而非决策,这一点,李政做得非常好,他是一个执行力非常坚决和有能力的中书令。 就这样,李乾顺自以为三权分立的应急小组,其实早已被李继宗牢牢掌控着,而李继宗,则是赵构坚定的跟随者和支持者。 这次西夏危机,看上去危机重重,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李乾顺不是擅杀果决之人,他只是被蒙蔽了双眼,没有看清形势而已。唯一的牵挂是郓王赵楷,这才是赵构的逆鳞。 如果郓王惨遭不测,赵构不介意大开杀戒,屠城灭族在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不过,赵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下达这个命令的。 但这却为赵构的战略部署提供了一个非常合适的时机和借口,为了大宋帝国的长远利益,赵构的脸皮,有时候也得厚一些。 只要郓王无虞,赵构就可以放开手脚,实施他的宏伟计划。 所以,他派出了大宋帝国最强的一支特战小队。要说营救人质,梁景的豹卫和龙隐组合,才是最适合的。 梁景一行十三人,分别是龙跃的九人小队和龙隐三人组,加上自己。 计划早就制定好了,分为“甲字”“乙字”“丙字”三组计划,梁景需要万无一失。 “确保郓王安全第一。”这是赵构给他的命令。 十三匹马疾驰在戈壁上,出长城岭关,已经进入西夏境内。没有行走多远,前方的夜色里,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估计应该在百人左右。 梁景命令龙跃戒严准备。按照约定,应该是李继宗派来的接应人马,但梁景心细,还是命令手下进入战时一级戒备状态。 看见了些许火把,但并不多,等来到跟前,看到来人身上的黑甲黑马,以及左臂上特有的神鹰臂章,知道是李继宗的鹰师近卫到了。 梁景随手扔过去一件东西,带队的队长在马上准确地接住,就凭这一手,这队人马也是精锐之师。 “啊,原来是侯爷亲至,在下李延有礼。”队长下马恭恭敬敬将令牌双手奉上,低声道:“家父怀亲王命我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日。侯爷来了,一切就好办了。侯爷请!” 原来是李继宗的儿子、李继宗鹰师的都统军,相当于军长。倒是不能太过无礼,要是别人,说不定梁景会要给一个下马威的,真以为大宋帝国好欺负吗? 不过梁景也不是愣头青,还是知道孰轻孰重。 他在马上微微屈身,马鞭轻扬,算是回礼,这还是看在李继宗的面子上,不过李延到是十分的恭敬有礼,定海侯梁景的大名,可是名扬四海的。 “有劳少将军,事不宜迟,咱们尽快赶路才是。”梁景可不是来拉交情的,他是来亮亮獠牙的。 有了李延的接应带队,一路上畅通无阻,快马加鞭疾驰之下,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兴庆府高大的城墙已经出现在梁景的视线中。 梁景等人并没有进入兴庆府,而是转道向西,马队直接开进了兴庆府城外的飞鹰师大营,这是李继宗的近卫军营,现在是李延的中军大营所在地。 梁景下令全队休息,让李延单独提供一座军帐给龙隐小组使用,命令众人,白天全天休整待命,不等擅自出军帐走动,他们一行是高度机密的事件。 而梁景只是在简单的洗漱吃饭之后,让李延陪同,进入兴庆府,他要和龙六见面。 李延和梁景都是便衣出行,兴庆府南城门是龙六的禁卫御林军值守,进出盘查十分严格。 梁景不去管这些,这些事情是李延的,他只需要见到龙六。如果李延连这点事情也做不好,也就说明李继宗这些年在虚度光阴。 不过,他们很顺利地通过南城门进入兴庆府,李延鹰师都统军的身份,还是有些分量的。 不过,南城门守备营的营长,虽然对裹着一袭黑袍的梁景有些狐疑,但李延的鹰师都统军的腰牌却是实打实的。他虽然是教导团出身,但对梁景只是闻名却不曾见面,要是知道大宋帝国定海侯梁侯爷是从他这里进入兴庆府的,说不定还会吹一辈子的牛皮。 龙六的大帐就在西夏皇宫的东边,整个皇宫四个城门四个水门八个角门,都在龙六禁卫御林军的包围掌控之中。 龙三十的铁鹞军团驻扎在城外,一来防备西夏各军司的动向,二来也是监视城卫军的动向,龙六要确保主动权。 好在不管是李继宗,还是禹藏花麻,包括李良辅,其控制的军队都没有丝毫异动,连正常的调防也取消了,就是避免出现一些误会,刺激到龙六。 龙六现在就想一个火药桶,稍微有一点火星,就可能引燃大爆炸。 因为李乾顺将探视的曹小奴也给扣住了,关键是曹小奴已经身怀有孕,这才是让龙六随时可能爆发的导火索。 李乾顺以为控制住赵楷,就能控制赵构;控制住曹小奴,就能控制龙六;控制住曹大秀和李仁孝,就能控制住西夏的走向。 其实,这些只不过是李乾顺的一厢情愿而已。或者说,他不了解赵构的手下,不了解龙六、龙三十,甚至连李继宗等他手下的人也不了解,更不要说是赵构了。 在这一点上,他远远不如李继宗,就连太子李仁孝也不如。 “仁孝,你已经在哪里站了很久了,每天都盯着太阳升起,为什么?”曹皇后在哪里一边给仁孝收拾,一边不经意地问道。 李仁孝站在窗旁边,再次凝视东方的朝阳再次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来到了。 李仁孝的房间平时都是曹皇后亲自收拾的,已经成为习惯,更何况现在的特殊时期。 “亚父说过,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新的东西,就代表着希望和未来。”李仁孝稚嫩的声音却说出了和他年龄不相称的话语。 “仁孝,你长大了!”曹皇后满眼疼爱地望着自己的孩子,除了爱,还有一丝不安和慌乱。 就如自己,现在的心中完全是一片空落落的,她既不知道夫君李乾顺为什么要突然囚禁赵楷,也不知道为什么限制自己母子的自由,更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把妹妹曹小奴也软禁了起来。 整个宝璃宫全部被忠于李乾顺的御林军控制着,嵬名察哥只听命于李乾顺,就连对她,也仅仅是保留了一份表明上的尊敬,但对李仁孝,却盯得很紧。 “父皇这是要把西夏带入深渊,野利家族将会是西夏的历史罪人。”李仁孝一语道破天机。 “你是说,这是野利家族在背后的推手?”曹皇后惊恐地捂住嘴说道。 “还能有谁?嵬名家族是皇族,禹藏一族是百年大家,野利家族是崛起新贵,整个西夏也就这三大家族有此实力。禹藏一族一直游离于皇族之外,却是西夏中流砥柱,花麻老将军历经三朝,是我西夏肱骨栋梁,况且花麻老将军眼光长远,是不会行此饮鸩止渴之事。 野利家族在上次大洗牌中受到重创,但依旧心有不甘。这些年卧薪尝胆,隐忍不发,埋头发展,整个西夏商业几乎四成都成了野利家族的产业。我曾提醒过父皇,但父皇不以为然,以为野利家族只不过有几个臭钱而已。亚父曾说过,金钱买不来忠诚,但却可以做到背叛。这些年,野利家族不知道收买了多少西夏中下层的文武官吏,要不是龙六将军的御林军镇守,还不知这个窟窿成了什么样子?即便如此,察哥皇叔的军团不也是被重新整编了吗?背后资本是谁?就是这个野利家族。这些,龙六叔都和我唠叨过,让我提醒父皇,可是,父皇听不进去啊。” 将满腹的话语说给母后,李仁孝仿佛轻松了一些,却不料这些话,已经让曹皇后目瞪口呆。 这些话,难道是自己这位十三岁的儿子说出来的? “母后,你可知,亚父为何建议你改名字吗?”李仁孝忽然问道。 曹皇后曾名“曹小蛮”,西夏大洗牌的时候,赵构曾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向李乾顺建议,将皇后的名字改为“曹大秀”,说这是翠玄子大师的好意,李乾顺和曹皇后自然无不应允。 自打曹皇后改名,无论是李仁孝前线杀敌,还是李乾顺西夏发展,都顺风顺水,自然西夏上上下下都为之赞誉有加。 “大者,权领也;秀者,人敬也。母后,当初亚父已经看到了现在的这一步,恐怕改变西夏命运的,还要交到母后的手里才行。” 李仁孝挥舞着小拳头,狠狠落下说道。 难道西夏真的走不出女性垂帘的怪圈吗? 这是曹皇后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强烈的念头。 第807章 再现梁一刀 梁一刀是定海侯,龙六是平西侯。 两个侯爷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的面。但梁景是大宋帝国第一侯,龙六是新晋的侯爷,所以,龙六是知道分寸的,况且,梁景是代表着官家来的,这里的一切,梁景要接手了。 龙六一颗快要“沸腾”的心,在见到梁景之后,总算是冷静下来。拉着梁景的手就钻到了屋子里,谁来也不开门。 两个时辰之后,脸色有些疲倦和脸色异常兴奋的俩人来到作战指挥室,开始下达第一号命令。 龙六没有更多的废话,一上来,就将主帅位让给了梁景,对作战指挥室的众多参议和几名手下说道:“定海侯奉大帅令,担任总指挥,我等均要坚决服从定海侯指挥,违抗军令者,杀!” “参见总指挥!”都是龙六带出来的老军务,自然知道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梁景抬手敬了一个军礼,脸色平静说道:“此战,全靠大家齐心协力,誓死不负大帅重托。事关机密,大家一定注意保密纪律!” 说完,回头问龙六道:“龙将军,左吉局长到了没有?” 左吉在西夏戒坛寺。 他是前两天带着两名得力手下,化妆成行脚僧来的兴庆府,和龙六打了一声招呼,就一头钻到戒坛寺,对外说是挂单,一进去,就没有出来。 左吉有些不敢见梁景,更不敢见赵构。 李乾顺宝璃宫事变,虽然事有突然,但左吉身为西北局局长,在这件事情上,责无旁贷。 左吉不是大意,而是根本没有想到。或者说,大宋帝国很多人和左吉一样,根本就不会想到和大宋帝国关系最近最铁的西夏会突然反目。 化身戒坛寺主持惠通的重名鸟,曾经提醒过龙六和左吉,但俩人都没有引起注意。一是当时赵构正忙于远征日本做准备,西夏一如既往地派出后勤保障部队有力支援了大宋帝国的跨海一战。 二来,这六七年来,和西夏的关系如同蜜月期,无论是从军事还是政治、经济、外交等各个方面,西夏都以大宋帝国马首是瞻。 虽然这次西夏峰会有过一些不和谐因素,但具体原因,龙六和左吉都没有站到一定高度去看待这种变相,也就导致了工作思路和方向上的偏颇,西夏高层的动态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和研判,为赵构做出前期的预警。 所以,这是左吉的失职。 现在左吉急于将功补过,接到梁景的命令后,只带了两名手下,赶到兴庆府,汇合重名鸟、百灵鸟、知更鸟三名西夏分局的头目,将梁景的命令带到执行。 梁景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两个:一是判定郓王殿下和太子殿下、曹皇后有无性命危险。二是摸清宝璃宫现在的兵力部署和所有地形、途径。 命令他们,不得擅动。只做外围侦察,不要试图营救。 左吉现在所做的,就是围绕这两个任务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准备。重名鸟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也看得出这些年来,重名鸟的渗透工作还是很成功的。 传回来的消息,郓王殿下今天下午还接见了中书令李政,从李政哪里得到的消息,李乾顺对郓王还是有所顾忌的,除了不许外出和接近旁人,倒是没有更严格的限制,甚至在黄昏时分,还可以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至于太子殿下和曹皇后,以及曹小奴,则是被软禁在距离郓王居住的宝兴楼两街之隔的宝相楼,好像守卫更严密一些,就连李政也不得探望。 “这是两处住所以及周围房屋的地图,所表红色圆圈,是守卫,圈中有点,是头目。三角形代表弓箭手,圆形是刀盾手,还有部分快枪手,是李乾顺的鹰卫,用羽毛表示。”惠通指着摊开的地图说道。 “守卫有没有调整变化规律?”左吉问道。 “人数上偶有微调,但大体不变。每一队守卫的区域和目标是不变的,但卫队之间,互相不交集。宝兴楼郓王殿下哪里,守卫首领是屈则鸠,宝相楼的守卫首领是细母燎。”惠通指着两处地方,各有一个羽毛状的标志。 “屈则鸠和细母燎是飞鹰卫出身,也就是曾经的十三血鹞子之一。”百灵鸟补充说道。 “哦,飞鹰卫不是李良辅一直在控制着吗?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左吉有些焦虑,这些飞鹰卫,本身就是血鹞出身,又一直是飞龙卫教官一手调教出来的,是个棘手的环节。 “第一批的十三飞鹰卫,有八人随着李良辅转战战场,其余五人则留在兴庆府。后来李良辅扩大了飞鹰卫的编制人数,模仿咱们大帅的飞龙卫体制,在飞鹰卫的基础上,扩招了近三百人,屈则鸠和细母燎都是后来几批飞鹰卫的教官,也就留在了宝璃宫。”百灵鸟是负责这一快情报搜集的,比较详细。 “俩人情况?”左吉要了解详情。 “屈则鸠善机关布置,细母燎精通格斗刺杀,一手好箭法。”知更鸟开口说道。 这里面,百灵鸟化名成一全,现在已经做到西夏户部侍郎。而知更鸟则化名卫宋,是西夏银鹰镖局的总镖头。 其实,这是一家具有深厚背景的武装押运商行,不过,对外还是叫镖局更接地气。 卫宋是豹卫出身,因为年龄退役后,被左吉安排到这里,算是西北分局的一个秘密据点。 像这样具有大宋某些背景的镖局,在西域各国是非常受欢迎的,实力雄厚,信誉良好,价格公道,是很多商家的首选。 “哼,屈则鸠自有马三眼对付他,要说机关陷阱、埋伏算计,还没有谁能和马三眼过得了招的。至于这个细母燎,嘿嘿,我倒是想亲自会会他,要不然我左吉的名头都快烂了。用大帅的话,这算是我给他们打了一副对对胡吧。”左吉阴沉地一笑,手指关节爆响,这是内力外放自如的一种表象,众人心中一凛,“这‘鬼手销魂’左局手痒了!不知道细母燎能和咱们的左局过几招?” 左吉身后两人,一人身材魁梧,一人精壮肥硕,俱都身着劲装。身材精壮之人略显低矮一些,笑眯眯的样子将脸上胖嘟嘟的肌肉挤在一起,很像额头挤出来一个眼睛,笑道:“左局,您抬爱,总算是有差事了,要不然咱老马都要生锈了。” 另外一个身材魁梧高挑的男子,则是左局的嫡传弟子王越,曾和皇家警卫团第一任团长沈重在御街上交过手,吃了大亏。 王越后来和左吉说过此事,左吉并没有怪罪沈重,那是他当时的任务。况且,和沈重这个重量级别的高手比,王越一是没有沈重成名在前,二是没有沈重在战场上杀出来的戾气,二者是不能硬比的。 但好歹是左吉的弟子,王越也是心里头憋着一股气,让左吉把自己扔到大名府巡检二处特训处,一待就是三年,换来了脱胎换骨的王越。 据说,王越还特意找上了沈重,说要和沈重再次切磋切磋。沈重笑了,这是皇家警卫团成立以来,第一位找上门来“踢场子”的。 要知道,皇家警卫团可不是是个军人就能进入的,那是优秀军人的精英才能被选中的。 沈重有些哭笑不得,赵构鼓励军人之间正常的“交流”,也就注定生就桀骜不驯的军人特质,在这个强者如云的世界里,只有强者,才配指点江山。 沈重对王越还有些印象。御街交手,对于沈重来说,那是小菜一碟,根本没有当回事。虽然梁景的安情总局不属于军队系统,但成立之初还是来源于军队,豹卫也是名声在外,身手不会差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派几名班长陪他玩玩儿也好,就当是两个单位的友好互动吧。 没想到,王越一上来,接连“秒杀”三名骨干班长,横扫三名排长,就连一连连长也被王越放倒在地。 这一下炸了窝了,当沈重赶到校场的时候,小小的擂台已经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几名骨干连长已经跃跃欲试,势必要将掉在地上的面子拾起来。 当沈重出现的时候,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场和威压。 沈重身上的杀气是尸山血海里浸泡出来的,他迈步上前,丢给王越一袋牛肉干,说道:“你休息半个时辰,我不占你便宜。” 王越也不客气,毕竟沈重威名在哪里,皇家警卫团说是一个团,可沈重却挂着少将的牌子,你还以为真是一个团啊? 王越还是输了,但输得不难看。 毕竟,他学到的,更多的是制止的手段,而沈重则是杀人的技法。虽然开始沈重受到限制,因为他不能下死手。 但随着比武的进行,王越越来越感到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沈重没有用刀,王越也不可能动用兵器,因为赵构曾有严令,动动手脚可以,玩刀不行。 王越自以为特长的擒拿格斗制服术,在沈重手底下还是不够“狠”,所以王越还是败。 当俩人同样一个正蹬蹬在对方胸脯上的时候,王越的身体被蹬的腾空而起,然后重重跌落,还是沈重上前拉起了他。 拍拍王越的肩膀,低声在耳边说道:“小子,想不想来我这里?我还缺个班长。” 王越咧着肿胀的嘴角回应道:“一日豹卫,终生豹卫!” 沈重没有再说话,扔下一句话:“以后可以来找我喝酒!” 沈重以刀成名却没有动刀,王越以左吉相传的“一百零八路大小擒拿手”为看家本领,却不敌沈重,是以王越败得心服口服。 不过也是让沈重吃了不少苦头,要不是沈重临敌经验丰富,又占了天生巨力的便宜,换成其他人,恐怕是拿不下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王越的。 此桥段,再次成就了凤楼铁嘴张。 第808章 营救宋郓王 “左局,这个细母燎,我想会会他!”王越开口说道。 左吉看了一眼自己的得意弟子,和皇家警卫团一战成名,大大涨了豹卫的士气,让沈重都不敢小看豹卫一眼,就连梁总局都亲自给王越在范大师哪里定制了一柄宋刀,作为对他为豹卫扬名的奖励。 王越现在手中抱着的,就是这柄取名为“春冰”的宋刀。取自初春乍暖还寒,在春意中蕴含无尽的杀机,倒是满符合王越这个人的性格气质。 左吉瞥眼看了看王越,随即点点头,有机会,还是让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才好。 “九王不让擅动,恐怕已经有布局,我们还是要服从九爷的命令。我会向九王推荐的。”左吉能为两名心腹手下争取的,仅仅如此。 随即对惠通说道:“命令你手下的狼虫虎豹,这几天,全力清除外围,绝对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惠通点点头,他这些年全力打造戒坛寺这张地下情报网,已经触及到西夏各个阶层和皇宫大内里面,手下龙、虎、狮、豹、鹰、狼、狐、雀八大门和凤凰、麒麟两大护法,实力雄厚。 在赵构遇刺事件中,曾下令在一夜之间,横扫当时金国设立在西夏兴庆府的间谍机关“雕窝”,金国密谍司西夏分部的全部间谍,被击杀后,尸体统统扔到了黄河里。 惠通面善心狠,可不是一个只会坐禅诵经的大和尚。 左吉尽管不敢见梁景,但应该来的,迟早还是来的。 龙六大营之外,间隔一个坊区,是梁景临时指挥部。这是凤楼在西夏开设的分部,也是西夏最大的消费场所,整个一个坊间,几乎都是“兴庆府凤楼”的产业。 梁景的指挥部是一座二层单独小楼,像这样的独院小楼,类似于贵宾包厢一类。不过兴庆府地方宽敞,就不是包厢,而是小包楼了。 像这样的包楼,在这里最为常见,一些大家族、大商社,都会在凤楼包一座小楼作为会社办事处,处理一些商社内部问题,又有面子,私密性又好,服务又周到。 在这座名为“赏月楼”的二楼一个雅室,左吉见到了依窗眺望的梁景。 “侯爷,左吉奉命报到。”左吉有些心里面没底。 梁景许久没有回头,挥挥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左吉一脸的沧桑,这些日子的确是消瘦了许多,也就不忍心再谴责什么,只是悠悠地说了一句:“左大哥,咱们让官家失望啊!” 这句话,即代表了安情总局和西北分局,又代表了梁景、左吉这些最早跟随赵构的老人。 郓王赵楷突然被西夏软禁,总归是情报系统出了问题,没有及时提出预警,从而导致赵构判断出现失误,让郓王身陷囹圄。 “九王,左吉有罪。”左吉是真的内疚。 西北局是除了海外特管区之外,内地最大的分局,也是赵构最为器重的一个分局,左吉、任霄、张大梁几人甚至比梁景担任情报头目的资历都深,却在今天出了这么大纰漏。 “左大哥,说别的没用,咱们还是合计合计怎么将执行‘龙怒’计划。把差事办好了,就是对大帅最大的回报。‘龙怒’计划是将郓王殿下成功救出,我想给加加料,不仅要救出郓王殿下,还要将太子和曹皇后、平西侯夫人曹小奴一并救出,并极力促成太子登基。这,才应该是真正的‘龙怒’计划!” 赵楷依窗远眺,黄河沿岸的垂柳已经抽出嫩嫩的、淡淡的黄绿色。春天就要到了。 李政突然三四天没有见面了,这就像正常的外交见面会突然单方面取消了一样。 只有一个原因,要么是李乾顺要动,要么是外部起了变化。 赵楷唯一要做出反应的,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做出判断并找出对应之策。否则事到临头,可就什么也来不及了。 赵楷已经凝思苦想了一天。 事态逐渐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得呈现出来,他得到一个相对准确的判断:这是自己的九哥在行动,李乾顺在被动应对。西夏五人应急小组是李乾顺作茧自缚,可怨不得旁人。到如今,李乾顺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自己的老九在放烟雾弹,迷惑李乾顺,李乾顺上当了。 李政是李乾顺唯一和五人组联系的纽带,李政不过来,最大的可能性一是顾不上,二是过不来。 这很符合老九的做派,先清除外围,再集中优势兵力聚而歼之。 这种事情,不是战场上的大开大合,更多地讲究的是看不见战线上的“小巧腾挪”的功夫。要说这方面的行家,还没有谁能超过一个人。 赵楷笑了,这个人来了,兴庆府可就热闹了。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忽听得城外乱纷纷……”赵楷嘴里哼哼着一段唱词,韵味十足。 这是官家经常哼哼的曲调,官家取名“京唱”,一段段的,都有不同的故事,不知道官家是从哪里学来的,反正很好听,大家也都很喜欢。 官家高兴的时候,就会在静园教她的妃子们学唱几段,后来传到凤楼,逐渐在东京城流行开来,不少瓦肆酒楼,都以学到京唱为招牌,带火了不少艺人。 整整一天,宝兴楼一直回响着郓王赵楷哼哼唧唧的曲调。这让守卫的屈则鸠很是纳闷,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大宋帝国的王爷心如此之大,在这种境遇之下,还能乐呵呵成这样? 夜幕低沉,茫茫戈壁吹过来的朔气尚带着一丝寒意,远处碉楼传来打更的击柝之声,预示着近期兴庆府的夜晚是不平静的夜晚。 “咵咵咵……”宝兴楼外面的宫道上传来巡逻士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每一刻钟,就会出现巡逻队的身影。 宝兴楼顶层,不是静悄悄闪出一个个黑影,接着朦胧的月色,手里的雕弓黑漆漆地没有丝毫反光,宝器局的精工所制,只供应神雕手称号的箭手。 院子里,三人小队的明哨在院子这里烛火石柱的灯笼映照下,手中夹握锥枪,腰胯制式宋刀,俨然是宋军装备下的精锐士卒。 细微观察之下,才会发现他们巡逻走动的路线并不是按照院子里的路径来走,绕来绕去的,也不嫌麻烦。 屈则鸠掩身在一间黑暗无光的屋子里,窗户前,一架上好弓弦的牛头弩正对着院子大门和两侧,三名弓弩手眼睛紧紧盯着院子,任何突然出现在大门、院墙和院子中间的不速之客,都会被突然激射而出的杯口粗细的弩箭撕裂。 “记得松弦。我得眯一会儿。”屈则鸠打了一个哈欠,小声叮嘱道。 “是,您放心。”小队长急忙低声回答。弓弦过一会儿就要松一松,不能老是处于上弦状态。对过的屋子里还有一架,确保至少有一架牛头弩处于待击发状态。 连带大门,整个宝兴楼一共有十五道机关,有明有暗,最让他得意的是,环环相扣、机关套机关,才是他的拿手好戏。 马三眼比他的大名马宝要名气大得多,道上的人都知道有马三眼这号人,马宝的正名恐怕档案里才会出现得最多。 他是墨家弟子,随着历史的发展,先秦时期的墨家逐渐归于世间,顺应入世既修行的思想,偏重于和芸芸众生生活在一起,但墨家的精髓和理念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颇为应和现在赵构的政治思想,逐渐在大宋帝国开始展露头角。 马宝的师父本来与世无争,就是村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匠,马宝小时候酷爱捣鼓这些玩意儿,被师父收为弟子,看他心性淳厚,考察可几年,才正式收为墨家弟子,叮嘱不可对外张扬,牢记一条,为民众服务。 后来被左吉偶然的机会发现,“挖”到了西北局,一句“公门之中好修行”算是打动了他师父,这才放手让他去闯荡。 自诩为小有天才的马三眼,终于知道师父经常说的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随便说一说,还真有,还是女的。 丑时正刻,龙隐三人组加上马宝,悄然潜入。在外接应的,是龙跃小队。 梁景给马宝的任务是处置机关,负责清理出一条通道来。但龙隐的手段已经超出了马宝的认知。 她们走的是空中。得益于大宋帝国精炼技术,细钢丝的成功问世,让龙隐小组如虎添翼。 弩箭的配置让隔空跨越成为坦途。楼顶上埋伏的弓箭手,被第一时间精准射杀,他们是射雕手,弓箭功夫天下无双,但比暗杀、渗透、潜伏……等特战技法,则完全不是经过赵构亲手调教的龙隐小组的对手。 没有声音,还是没有声音…… 在墙角配合行动的马宝真的是在“配合”,在清除了门口几个机关之后,剩下的,就是看着她们像夜空中一只只夜蝙蝠一样,划过黑幕,悄无声息落在楼顶。 雾影拎起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探了一下头,又悄悄让“他”缩了回去,在马宝这个位置看,就是屋顶上的暗哨在查看院中的情况一般。 马宝暗暗心惊,大帅身边的人,个个都不是“人”,几个小女子,居然有如此手段,让马宝自此不敢小瞧天下英雄。 赵楷和衣而卧,不敢入睡,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耳朵却格外警觉。 时间一长,赵楷也就坚持不住,反正心安,也就慢慢沉睡过去。 “郓王殿下。”一声轻呼在赵楷耳边响起。 赵楷急凛凛打个冷颤,一下子被惊醒,双目急速扫视屋内,却没有发现人影。 “郓王殿下勿惊,请看此物。”一个曼妙的身影忽然闪了出来,以至于赵楷根本没有看清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一面小小的令牌递到赵楷手里,屋子里只有窗户透出的一丝月光,但一入手,赵楷就知道这是什么,正是赵构皇议殿帝令令牌。 这是赵楷为赵构设计并督办的,手一摸就摸出来了。 赵楷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居然拿着是赵构的帝令,黑夜之中不好辨认,只有帝令赵楷最熟悉。 赵构连这样的细节都想到了,这应该是营救自己的特战小队。但怎么会是女的? 顾不上这些,身份既然确认,就跟着走就是。 但赵楷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来了一出“高空飞人”的杂耍。 雾影虽然身材不如男子,但一膀子力气着实不输于飞龙卫,一句“得罪。”就将赵楷单手拎在手里,单手扣住房檐,右膀子用力,就将赵楷“送”了上去,被龙隐接住稳稳放下,随后龙隐断后,顺着钢丝索道,滑落道对过,水隐在这边接应,回收钢索,消除一切痕迹,联系上前面警戒的马宝,顺着龙跃接应开辟出来的一条安全通道,一行人悄无声息消失在夜色里。 一行人前脚消失仅仅不到一会儿,转角处就传来“咔咔咔”巡逻队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第809章 树静风不止 第二营救小组本来很顺利,但事出有意外。 左吉亲自带队,王越、卫宋、加上惠通调集的龙、虎、狮、鹰四门精锐,麒麟、凤凰两大护法,人员组成就是冲着一但营救不成便强攻的姿态。 宝相楼在宝璃宫的东北方向,再往外两个宫道,就是角楼。 所以那里有一座水门,平时是不开的,运输一些货物的时候才开启,外面直通护城河。 左吉的渗透路线就是这条水道。 水道有两道水闸,分别在城门洞两头,一前一后,分别用整张的厚铁皮包裹三寸厚的油杉木板组成,厚重结实耐泡,一但落下,非有千斤之力不能开启。在城楼上有专门的绞盘室,负责开启升降。 左吉的计划很周密,环环相扣。 这道水门早就关闭多日了,就连绞盘室都上了大锁,平时根本无人问津此处,只有巡逻士卒不时巡查到此,转一圈就离开了。 河道解冻,冰层消融,但河道背阴处,依然可见一些碎冰层,一个羊皮筏子不大,但上面一次承载一人却不成问题,利用巡逻间隙只要将水闸提升半人多高,就能从下面飘进去接应出来。 行动的关键是要掐着时间,在两队巡逻队交错间隙的时间,完成控制绞盘室,提升绞盘,放出三只羊皮筏,将李仁孝、曹皇后、曹小奴三人顺利接应出来。 根据近几日的潜伏侦察,巡逻队交集时间大约为一炷香,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他们要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营救。 左吉将人分成两队,队伍里唯一的两名女性就是女护法凤凰和鹰门门主,凤凰、神鹰是她们的绰号,她们的名字只存在于档案。 由凤凰带领王越、卫宋、神龙、神鹰为第一小组,执行营救任务。 左吉带领神狮、神虎、麒麟为接应组,负责控制水门,担任接应。 为了预防万一,梁景增派了两支接应队伍,负责接应两个方向的队伍撤退。而自己坐镇中枢,调度指挥,手里还控制着一支由龙六教导队组成的预备队,这支预备队,全部配备快枪,以防万一。 宝兴楼和宝相楼的行动,是同时展开的。 开始行动很顺利,狮虎两位门主很轻松翻越上城墙,利用工具打开紧锁的绞盘室,为绞盘注入润滑的桐油,慢慢开始收绞盘,不敢声音太大,就这么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往上提,好在左吉和麒麟在下面也为水门两侧注入了桐油,起了很好的润滑作用,声音倒不是很大。 不过,对于就在水道旁边潜伏着的左吉来说,这“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是太大了,尤其是夜间。 好不容易提起道预定的高度,对上面发出了信号,绞盘被固定下来,神狮、神虎两位门主就地潜伏警戒。 上下又都归于寂静之中。 凤凰怀中揣着一枚大宋帝国军队里面的最高荣誉勋章“大宋帝国龙鼎勋章”,这是为表彰为大宋帝国在军事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个人最高荣誉勋章。 现在大宋军队系统里面,颁发的也没有超过十枚。 本来这是为表彰西夏小太子李仁孝亲自率军协助大宋完灭金国一战,特意为李仁孝颁发的,但被李仁孝婉言谢拒。表示自己无论是从战功还是个人影响,都不足以得此殊荣,也对其他将士不公。 但现在这枚勋章,却被赵构让梁景带到了西夏,赋予了全新的含义。 这段围墙的防守,正是嵬名多才。 整个南城墙、东城墙,都是嵬名多才的防御区域,包括南城门。 嵬名多才五天前被火速提拔为南城防御使,主要负责南城和东城的防御,其实是把以前不属于他的东城一线划拨给了他,相关负责的二营也就顺理成章成了他的新部下。 关键是,这个二营长野利臻,和他有平时些不对付。俩人是下一任团长的有力竞争者。 这让嵬名多才有些狐疑,提拔升官是好事,但在这个时候提拔自己,还把和自己平时不太对付的野利臻划拨为自己部署,怎么说也有些膈应人的感觉。 关键是这几天,他答应了城卫军司令李良辅的策反工作,要做内应,策应近日的一些活动。 前几次也就是传出去一些不太重要的情报,比如自己升职、提拔,巡逻队的一些布防等。这些情报就是自己不说,对于李良辅也不是秘密。 他知道,就是自己的一营,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属于枢密院情报司的密探暗桩,何况大宋帝国的安情总局的暗线,更是无孔不入。 今天突然接到密报,晚上要他一定控制住巡逻队,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声张。 他明白,对面要有重大行动了。 问题是,野利臻突然主动请缨,今晚要亲自带队巡查,说要为兄弟们做表率,提振士气。 嵬名多才还真的不能说什么,只能表示赞赏,还要说句辛苦。 但心里却不免提高了警惕,这个酒鬼能扔下酒杯这么好心大晚上跑到城墙上“喝西北风”,事出反常必有妖,要多提防才是。 好在按照要求,他的巡逻区域这几天调整到南城、东城这一段,还是他的一营负责。 嵬名多才悄悄叫过卫队长说了几句话,心事重重地向城墙上走去,今晚,一定要确保无虞才行。 嵬名多才全副武装,带着他们这一队人马在城墙上已经接手巡查下半夜。 这支巡逻队比平时多了五个人,正是嵬名多才带着自己的四名心腹卫士,他总觉有些心神不宁,都是这个野利臻给搅和的。 不过,前半夜倒是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嵬名多才稍微放松一些,叮嘱道:“大家提高警惕,小四注意观察城墙南边。” “是!”巡逻队低沉的声音响起。 丑时刚过,在转过角楼返回的时候,压后的嵬名多才听到身后一声轻微的“啪嗒”声,知道这是虎爪搭上城墙的声音,心里骤然变得精神起来,外边开始行动了。 “往前传,不要回头,照常巡逻。”嵬名多才威严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随着命令快速传遍小队每一个人,大家都知道,最紧张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一遍口令传完,嵬名多才再往后一看,顿觉有些毛骨悚然,月光映照下,城墙上面的墙道上除了反射的月光外,连个鬼影也没有。 这? 嵬名多才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些耳鸣眼花了,悄悄脱离队伍,来到内墙,扶着女儿墙的垛口仔细向宫内凝神望去,算是瞥见了一丝闪过的灰影,就再也看不到什么。 高手,不,高手中的高手! 难道是大宋帝国的飞龙卫?嵬名多才内心一热,背心就见汗了,不知道是因为兴奋、激动,还是……害怕? “小四把头,老狼、羊皮子扎翅膀,黑子挂帘子,其余人队形不变,随时准备箭矢冲阵,走!”嵬名多才急速下达口令声中,队形出现了稍微的变化。 一个瘦长的汉子突前,一个身材矮壮和一个肥硕的亲卫占据了两翼,拖后的是一名平端着手弩的黑脸膛、扎着小辫的壮硕大汉。 五步之后,是巡逻队,最后压阵的是嵬名多才。 这是一个典型的遭遇战的战术队形模式,嵬名多才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心里,将巡逻队形改变成冲杀队形,这个决定,也挽救了他的小队,也挽救了他自己。 野利臻是野利家族重新崛起培养的年轻一代里面,是比较被看好的一位。 要不是李乾顺命令嵬名察哥重新整编御林军宝璃宫警卫部队,野利臻,或者说野利家族是根本没有机会重新进入西夏军政系统的。 或许是家族长老和西夏国主私下里达成了一些协议,或者说是双方各取所需,反正是野利家族开始慢慢走上崛起之路。虽然还只是一些中下层官职,但野利家族的长老深信一点,没有金钱买不来的东西。买不来,说明筹码还不够大、不够多! 虽然只是一名营长,但却是皇家禁卫御林军的营长,还是直属宝璃宫皇帝陛下,这个基础打好了,如果自己再立下战功,加上家族的大力扶持,禁卫御林军都统军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龙六对野利家族的人没什么好感,怀亲王李继宗更是十分提防野利家族,六部十三司三十六衙门,别想插足! 想到这里,野利臻不由长出一口浊气,想到嵬名察哥暗中叮嘱自己的差事,只要做好了,第一团的团长,就是他的。 就是这把火烧得他坐卧不安,索性主动请缨,带队巡查,嵬名察哥都统军说了,里面是亲卫团的事,外面,是他们的事,谁出了差错,摘谁的脑袋。 “走,到东城墙转一圈。”野利臻突然下令道。 “营长,那段城墙现在是一营的防区。”带队的队长说道。 “废话,还用你说。老子不知道吗?”野利臻笑骂道。 “哪里有一道水门,平时也不注意,现在特殊时期,别看狗日的一营长平时鬼精鬼精的,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想到呢?走,过去看看。”野利臻率先转过东南角楼,顺着东城墙向北走去。 “营长,那个水门不是早就落闸封死了吗?”另外一队的队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水闸是落死了,可绞盘室不是还在城头上吗?总之小心无大错,我们还替他一营巡查了呢,回头他一营长应该请喝酒的。” “哈哈哈,营长,恐怕这才是您心里想的吧。听说东御街凤楼今年新进了一批春酒,杠头十足,您要不要尝尝?”第一队的队长是他的亲卫,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歪歪绕。 “你小子鼻子倒是蛮灵光的,不错,就是要一营长凤楼请客,说好了,今晚当值的弟兄们都有份。”野利臻提到酒,满眼冒贼光。 这支加强版的三十人的巡逻队,成两路纵队,向北而去。 过了一会儿,就已经看到对面四五十步之外晃动的身影和脚步声,正是一营的巡逻队。 打头的把头眼睛也很毒,一眼就看到对面的巡逻队居然是箭矢冲击阵型,虽然心里面有所疑惑,但也没有太在意,因为他们有时候也会应急演练一下,但不会用作日常巡逻,因为这是一级战备状态才有的巡逻队形。 “口令!”对面突然发问,同时瞬间变换成攻击队形并做好了攻击准备。 “贺兰山。回令?”队长大声喊道。 “九曲河。是骡子队长吗?这一段不是你们的巡查路线,来此作甚?!”小四高亢的声音传出去老远,透着一丝威压。 “小四哥?嘿,你咋在巡逻队?”对面的队长显然认识小四,倒是显得不生分。 “骡子兄弟,对不住,你们得退回去,越界了。”小四声音虽然温和下来,但语气却不容商量。 “谁说越界了?这段墙本来就是我们在把守着,要说越界,也是你一营在先吧?”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接着,一个身穿瘊子甲的将佐出现在小四眼前,正是野利臻。 第810章 凤凰犹豪赌 凤凰的行动开始还是很顺利。 绕过警卫把守的通道,在宝相楼的后院,有一道小角门,平时都是杂役采买留用的,一般不会开启。 这里并没有警卫,警卫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宝相楼的院子里以及外面的宫道和大门,这些角角落落反倒是没有留足警卫。 这也是嵬名察哥对于安保工作的外行。龙六出身飞龙卫,自然熟悉所有的安保流程,但对于嵬名察哥这个宝璃宫警卫部队,养不熟的白眼狼,自然不会去下大力气整训,所以,严格来说,嵬名察哥宝璃宫的御林军的实力,要比龙六手下真正的御林军,是无法相比的。 顺着角门潜入,来到宝璃宫后墙外的宫道,这里已经能发现闪动的警卫的身影。据情报显示,这里的内部守卫是一个小队,大约十五人,其中有六人担任外部警戒,有四名明哨在院子里的四个角落里,还有两名在一楼大厅,另有三人在二楼游廊担任暗哨,顺带警戒院子四周。 凤凰虽是女流,但杀伐果断,一两个人悄然潜入潜出自然不成问题,问题是带着曹皇后、曹小奴和太子李仁孝,要想悄无声息地逃出来,难度很大。 凤凰的计划是突袭强攻。 自己带着的是攻击力最强的四人组合,神龙一双铁砂掌的功夫是童子功,开碑裂石之力非人肉之躯可挡;神鹰一手弓箭功夫比西夏雕手毫不逊色,而且是唯一一位进入龙六教导队并以全优成绩毕业的学员;王越自不必说,已经是西北局行动处的处长,卫宋既然是在西域丝绸路上开镖局的,身手不好如何闯荡江湖? 神鹰首先躲在角楼上居高临下,击杀宝相楼二楼三名暗哨,在击杀的同时,卫宋负责一楼两名守卫,王越则负责东南、西南两处明哨,神龙负责西南、西北两处,而自己,则负责外部警戒的六人小队。 行动要确保同步进行,以凤凰动手为讯号,其余人分别扑向自己的目标,确保第一时间击杀。 外部的六人小队负责宝相楼宫道巡查,最好的击杀地点是西北角。 神鹰就位,王越就位,卫宋就位,神龙就位……顺着宝相楼,几道黑影悄然进入攻击位置,就像伺机而动的猎豹,蜷缩在黑暗之中,等待发出致命的一击。 凤凰右手的手指缝里夹着三把飞刀,很薄,但却极为锋利。这是她“凤凰三展翅”的绝杀技,轻易不出手,出,则见血必杀。 她缓缓抬起右臂,这是为了给角楼的神鹰发出信号,就在她手臂悄悄挥动的刹那,角楼上“嘭”的弓弦声已经响起。 三把飞刀很稳,但去势既疾且准,“噗……”几乎是同一个声音之下,三名御林军捂着脖子像是蹦上岸的肥鱼张大了嘴,吐着血沫子就倒了下去。 前面的三人听到声音,刚刚转过头来,直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同样捂着脖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倒在地上挣扎,根本就没有看到这道黑影是怎么出手的。 凤凰手中白光一闪,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看不到她的武器藏在哪里,却见右手纤纤玉指拎着三把飞刀瞬间就收了回去,眼睛却已经盯着院子里的情况。 一切都按照预定计划水银泻地一般展开,神鹰三箭连珠,黑夜里准头之准,连最近的神龙都暗挑大拇指,手底下却不敢怠慢,从屋檐下倒挂金钟,单掌发力,“噗”地一声,铁砂掌下,这名守卫的脑袋外面完好无损,里面却像捣碎的豆腐脑,乱成一锅粥,七窍滋血,死的不能再死。 大袖一展,神龙就如“飞龙在天”从天而降,在另一名满含恐惧之色的守卫的眼神中,蒲扇大的一只巨掌就“忽”在他的脸上,满脸桃花开。 如果说神龙是暴力美学的代表,那么王越的连环击杀更像是一门艺术。 他手中的宋刀犹如附有精灵,全神贯注的御林军只是看到对面的兄弟莫名其妙地倒下去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双温柔且冰冷一般女人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连疼痛都仿佛没有感觉到,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东南处的守卫是唯一一名做出反应的御林军,但他明显处于慌乱之中,最先做出的不是将腰里的信号弹打出去,而是拔出了腰间的刀。 所以,王越并没有给他再多的机会,一柄旋转而至的宋刀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咽喉和动脉,他捂着脖子倒下的同时,好像想明白了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打出去信号弹,而是想和这帮人玩刀子。 卫宋的攻击依然来自于上面,听到些许动静的一层大厅守卫也是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俩人同时出去查看情况,而不是一人查看一人警备。 看到满院子倒下的守卫,在“敌袭”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就听到了自己脖颈被扭断的脆响,随即就是觉得下体一松,这是中枢不再控制肌肉后的失禁现象,不等倒地,卫宋已经落下将两人的尸体拎在手里,放在了一旁的花丛里,“肥水”不外流。 所有的行动,一点没有惊动睡在屋子里的曹皇后和曹小奴。 太子李仁孝在隔壁一间屋子里,却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动静,上过前线厮杀的李仁孝马上警觉起身,却没有声张,从枕头地下摸出赵构送给他的龙刃,反握在手,护住心胸,悄然离开床头,伏低身子观察窗户和门口,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势。 这就是李仁孝上过战场的应急反应,也是赵构言传身教的最好体现,倘若有刺客或不速之客闯入,一定是冲着床去,而隐藏在一旁的李仁孝则会发出致命一击。 凤凰进入的时候,同样下意识朝床上看去,却发现空无一人,也是一刹那,骤然旁边一道身影揉身直扑,手中寒芒闪过,却是一柄利刃直刺。 凤凰心中陡然一惊,难道屋子里还有警卫? 不过手脚却不慢,手指一捻,柳叶刀已经在手,刀尖一点,已经将直刺过来的刀尖点歪在一边,凝神之下,发现却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年。急忙将刀劲卸去,这一急收之下,胸脯起伏不定。 凤凰低声急叫:“太子,大帅信物在此。”吐纳之间,已经恢复。 李仁孝只觉得手中一沉,一个小木匣已经被来人塞到手里,借着月光,正是曾经大帅颁给自己的龙鼎勋章。 打开之后,这枚勋章就这样静悄悄地躺在哪里,像是在诉说着为什么将自己“抛弃”的辛酸经历。 轻轻抚摸着这枚金光闪闪的勋章,李仁孝知道这枚勋章的分量,更知道这枚勋章的意义。 收下他,自己将义无反顾踏上赵构的这艘巨轮,自此再无退路。如果拒绝,这伙人或者会悄然消失,或者也可能就地击杀自己,就像没有来过一样。但明天的太阳是不是被血染红,已经不是一个疑问。 凭借对大帅的了解,不动如山,侵略如火。一但大帅决定采取行动,就不会只是自己这里,恐怕宝兴楼哪里已经得手。 大帅的手段,自己的父皇根本就不知道,西夏和大宋帝国的真正差距,父皇更不知道。 自己是西夏太子,大帅选择了自己,也就替西夏选择了未来,大帅相信他,他为何不信大帅?! 他将盒子轻轻扣上,揣在怀里,冲凤凰揖礼道:“劳驾,辛苦了。” 凤凰点点头,果然不出侯爷所料,西夏太子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选择。而自己的任务瞬间变成全力保护好这个小太子。 她悄悄将手指间的飞刀收起,多亏西夏太子做出了第一个选择。而她,则是要在西夏小太子做出拒绝之后,侯爷给出的命令是要在第一时间击杀这位西夏小太子。 她闪身出了屋门,朝下面迅速打出一个手势,转头冲李仁孝说道:“太子,请跟我走。” 李仁孝出了屋门,已经看见母后和小姨曹小奴正等在自己门口,来不及寒暄说话,李仁孝上前搀扶着母后,低声在曹皇后耳边说道:“不要怕,跟着他们走。” 毕竟是女人,但好歹是曹皇后,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曹小奴更是女中豪杰,反倒是有些兴奋,但一眼看到满院子的尸体,顿时被惊得捂住了小嘴,不敢出声。 为了加快撤退速度,凤凰和神鹰两人要背负曹皇后和曹小奴后撤,曹皇后倒也罢了,曹小奴却死活不依,虽然神鹰也是女人,但曹小奴自有傲气,说什么也不答应,而且信誓旦旦说自己也是有功夫在身,一定不会连累大家。 凤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节外生枝,叮嘱神鹰背上曹皇后,自己断后,王越突前,神龙和卫宋护住两翼,急速沿着原路后撤。 刚刚来到城墙下面,正好听到城墙上面靠南的地方吵吵嚷嚷,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在夜晚,声音还是会传出去老远,两队的争吵声也越来越清楚地传到凤凰的耳朵里。 不能再等,宝相楼护卫被杀,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发觉,一但被追兵兜着屁股追过来堵住,他们全身而退尚有可能,但如果带着这三人,那是万万不可能。宝璃宫的御林军,也是御林军,身手战法也不是吃素的。 “王越、神龙,侧翼掩护,神鹰带太子先走,卫宋保护二女,我断后。上城墙。”凤凰素来行事果决,迅速判断形势后,下达了命令。 她是要全力一搏,也是在赌一把! 她要赌上面的嵬名多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她要赌自己带着的手下至少可以坚持到将三人安全送出去,她赌侯爷不会没有后手,她也在赌,赌自己这些年来,第一次全力出手,会让西夏兴庆府留下她凤凰的赫赫威名! 这是强者的自信! 第811章 血战东城墙 嵬名多才带着手下,和野利臻僵持不下。 野利臻是要存心挫一挫嵬名多才的傲气,同样是营长,为什么他能当防御使,自己反倒要成为他的下属? 嵬名多才是真的着急上火,要是在平时,他才懒得和野利臻计较这些虚名,可今晚不行,现在更不行,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回来了? “野利臻,你敢抗命?!”嵬名多才忽然拔出刀来,刀尖一指野利臻怒吼道。 “唰……”嵬名多才手下齐刷刷亮出武器,冷森森的刀尖直指对方。老大都亮了刀子,这在战场就是命令! “哟嗬,来真的?至于吗?”野利臻倒是吓了一跳,见嵬名多才拔刀相对,手下居然摆出了攻击阵型,心中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出声化解。 “既然防区有划分,各安其责,我这里,就不劳二营的兄弟们费心了,请回吧!”嵬名多才话客气,语气却很严厉。 野利臻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嵬名多才是防御使,是自己的上司,弄僵了,面子上不好看。 “既然防御使下令,我们撤。”野利臻也没有过多纠缠,因为这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 可就是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这边刚刚下令撤退,凤凰那边的虎爪就射上了城墙,虽然声音轻微,但还是清楚地传到了嵬名多才和野利臻的耳朵里。 但唯一不同的是,嵬名多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野利臻不知道。 野利臻也是眼睛贼毒,刚刚听到声音,这边神鹰背着太子已经稳稳落在城头。 “有刺客……呜……”野利臻咽喉剧痛,望着穿喉而出的弩箭,一脸不甘地轰然倒下。 “嘭嘭嘭”急促的弩箭响起,顿时将野利臻的人掀翻了一片。 嵬名多才先下手为强,第一轮弩箭将对方射了一个晕头转向,措手不及,对方虽然人多,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面会真的痛下杀手。 这就是有心算无心,而且嵬名多才挑出来参加今晚巡查的,都是心腹精锐死士,战斗力要比野利臻带出来的这一队人强不少。 但野利臻占据人数优势,在经历第一波打击之后,也迅速做出反应,后面掩护的弓箭手已经拉弓激射,嵬名多才这边开始出现伤亡。 小四肩膀上被弓箭“咬”了一口,那是对方绰号骡子的队长最后时刻手偏移了一下,虽然没有致命,但却贯穿了左膀子。 知道对方手下留情,只因为俩人不仅仅是酒友,还是为数不多的同在一个教导队毕业的学员。 骡子擅用弩,小四精于刀。 刀光一闪,箭尾羽杆已被削断,否则会影响他的动作。揉身欺上,正是对着骡子冲过去的,他要救下骡子的命。 如果被别人对上,他知道,骡子必死无疑。小四非常清楚自己这一队人的实力,其装备,远不是那个野利臻想象到的。 一刀削断了骡子手中的手弩,不等骡子拔刀,翻转刀把,狠狠敲击在骡子的头上,低声嘶嚎道:“对不起了骡子兄弟。” 骡子在眼睛发黑的瞬间,知道自己平时的酒没有白喝。 小四没有了羁绊,手中的刀便像是被赋予灵魂一般,吞吐之间,三名扑倒最前面的御林军已经被放翻,都是一刀割喉毙命。 对于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咽喉、腋下、大腿根、两肋都是相对防护薄弱的地方,小四的一把刀就像一条毒蛇,游走于这几个部位,都是一刀放倒。 “好刀法!”一个风一般的影子闪了过去,还不忘夸赞一声。 于是,小四就发现了什么叫“无刀胜有刀”,一个矫健的身影迎着嗷嗷叫着往上扑的御林军就冲了上去。 就如同对方将兵刃递到手里一般,刀来刀扎,枪来枪刺,就是平端着手弩的御林军也是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就空空如也,紧接着咽喉一痛,弩箭已经贯喉而出。 小四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只好为其紧紧护着左翼,但也只是护着,因为没有一名御林军能突破这道身影组成的防线。 凤凰尽管已经竭尽全力在击杀城墙上的御林军,但对方三十多人也是御林军中的精锐,并不是毫无抵抗之力,三三军阵的组合还是颇具威力。 如果换成是龙六手下的老牌御林军,根本不会这样一场混战。三十多人的巡逻队至少可以组成十个小阵和三个大阵,两翼反卷形成包围,然后穿插分割,调动优势兵力聚而歼之,一点点分割对方。 只是嵬名察哥新组建的御林军,训练上没有龙六教导团,只凭借一些老兵来进行训练,效果还是差了一点。 但战术理念还是被深深传承下来,比如遇到紧急情况,不是全军压上,而是发出求援信号。 “嗤儿……嗤儿……嗤儿……” 连续三发红色信号弹被急速被发射升空,照亮了整个东城墙。 手下的御林军在一名队长的带领下,也终于反应过来,结成一个圆阵,只求防守,不求进攻,等待援兵。 凤凰回头张望,神鹰已经“飞”下了城墙,王越和神龙在一东一西护着城墙垛口两侧,神狮和神虎守在绞盘室。下面,正是水道闸门,曹皇后和曹小奴正在紧急撤退中。 曹皇后倒是很顺利,可是到了曹小奴,已经有御林军发现城墙下晃动的身影,于是野利臻的手下分出一部分人,开始向下面射箭,由于角度的问题,只能进行拦阻和干扰,不能形成直接杀伤。 但就是这样,也让下面的人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携带盾牌之类的防护器具,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射来的箭支,噗噗噗羽箭钉在地上的声音依然让人有些感到气氛非常紧张。 曹小奴紧张之下,身体控制不住乱动,一下子将羊皮筏打翻落在水里,这让外面接应的左吉紧张不已,这是老六的老婆,可不能出意外。 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了,不是还有一句“嫂溺,援之于手,权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谁的老婆谁家的娘子。 左吉“噗通”一下就跳下水,拦腰抱起曹小奴就扔到皮筏上,大叫道:“把好手,莫要乱动。”就在水里拽着羊皮筏子快速通过水闸,来到护城河边,麒麟在此接应,单手就把曹小奴拽了上来,早有绝影车一直等候,上车之后,自有另外一队接应豹卫负责安全带回指挥部。 但城墙上的凤凰、王越和嵬名多才等人却陷入了危险,因为野利臻的援兵正源源不断冲上城墙。 嵬名多才的小队只剩下小四、老狼、羊皮子、黑皮和两名一正一副队长六七个人,其余都倒在了前面的厮杀中。 而且,顺着东南角的马道,已经听见马匹的嘶鸣,如果骑兵冲上来,御林军都是重骑,凤凰等人绝对支撑不住。纵是绝顶高手在重骑兵的堵墙而进的挤压之下,要么被马踩如泥,要么冒着跌伤腿脚的危险从五米多高的城墙一跃而下。 眼看曹小奴还没有上岸,凤凰大喊一声:“结阵!” 神龙大喊一声“闪开!”铁蒲扇一般的手掌“啪”地拍在绞盘室的厚厚的木门上,门轴瞬间断裂,神狮单手发力,已经将一扇门顶在身前,嘶嚎道:“都到后面去。” 在又一声的轰鸣中,另外一扇木门被神虎举在胸前,冲上去和神狮并肩而立,堪堪将众人挡在身后,如蝗的箭雨已经飞至。 刹那间,两扇门板被射如刺猬一般,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形势岌岌可危。 突然,一发照明弹骤然升空,将整个城墙映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半天空就传来“嗡……”的声音,凤凰等人大吃一惊,不知道是什么,但嵬名多才却是上过战场的,这是大宋帝国钢臂弓攒射黑羽箭的死亡召唤。 “钢臂弓!蜷身躲箭。”嵬名多才大喊,率先身子蜷缩成一团,神狮、神虎、神龙和王越急忙将两扇木门遮挡住上方,十几个人紧紧挤在一起,两扇木门堪堪遮挡住大部分面积。 城墙外黑压压的西夏皇家禁卫御林军连续三轮钢臂弓的攒射,大约射出了约一万支黑羽箭,整个城头已经没有任何站起来的活物。 这是龙六禁卫御林军里面的箭班大队,能进入箭班,钢臂弓十吸之内十箭,箭箭十环才行。如果箭箭红心,则直接就是箭班队长。如果射中的是移动靶,恭喜你,则会成为教导队的一员,军衔起步就是少尉。 龙六这次动用了两个箭班大队,一共三千名弓箭手,南城墙和东城墙是重点,郓王赵楷哪里倒是没有出岔子,倒是看到了东城墙这边信号弹一发发打上天。 龙六亲自指挥箭班大队,将所有威胁到水门之外三十步之内的区域,视为禁地,告诉队长,要是有一人一马站着,你就去伙房当火头军。 所以,城墙上,一片哀嚎。 神龙推开两扇插满弓箭的木门,尽管已经很照顾这个区域,但集火攒射实现的是面打击而非精准打击,难免会落在这个区域,也就是他们反应快,要不是这两扇门,可真的抗不过去。 饶是如此,神狮、神虎和神龙身上也插了好几支箭,多亏护身铠甲性能不错,没有形成致命伤害。 凤凰并不是第一个跳出来的,第一个是小四,他冲着前面十几步的墙边就跑了过去,哪里躺着一名身上插着好几支羽箭的骡子。 不知道是生是死? 第812章 羞如李乾顺 梁景接到左吉的报告,已经是卯时初刻。 太子李仁孝和曹皇后、曹小奴都以顺利救出,已经安置在城外龙三十铁鹞军团大营。 梁景命令龙六,禁卫御林军完成对宝璃宫的包围,要飞鸟不进,水泄不通。一人一马片言只语不得传递,要让宝璃宫彻底成为死地。 梁景下达完命令,带着龙跃小队,赶往龙三十的大营,他要第一时间和太子谈,这是赵构给他的秘密任务。 出城左拐,南城外东南角,距离兴庆府南城门五里之地,就是铁鹞军团大营,和李继宗的鹰师大营成犄角之势,本是拱卫兴庆府的任务,现在倒好,倒是真正的在“拱卫”。 龙三十带领他的部下在辕门外迎接梁景一行,都是老军务出身,梁景的安情总局行动局“豹牙大队”有一百单八人,暗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数,像宋千、宋万曾经都是天罡小队成员。 当有队员牺牲或退役后,立刻会有新的天罡、地煞补齐,所以,龙跃的豹牙始终保持满员编制。 龙跃自然是天魁星,其下是天罡星窦骁、天机星郑天一……一直到天满星栾奉河。天罡星上十二星悉数前来,恐怕是安情总局战斗力最彪悍的一支突击队了。 死在他们手上的敌人,要比军队里面大多数士兵要多得多。随着赵构近几年的几场局部战争打响,参战的部队都是少部分军团,对于大多数军团士兵来说,能上战场杀敌,还真是一种奢望。 不是每一支部队都像两营一卫一样场场不落,没办法,两营一卫是赵构最后的防线,要始终保持足够的血性,不上战场,刀就要生锈,人就要懈怠。 可是对于豹牙来说,面对大宋帝国这么大的疆域的维稳处突和应急处置,豹牙几乎都在满负荷运转,单是天竺半岛,豹牙就去了一半,不过主要是地煞二小队,但也打出了安情总局赫赫威名。 如今,跟随在梁景身后的,是安情总局最犀利的一把刀,自然身上的杀气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何况前面是梁景一座大山。 所以,看上去只有十几人的一支马队,却迸发出犹如千军万马的气势。 龙三十点点头,心中暗自称赞道:“大宋定海侯,果然名不虚传。这一队亲卫,丝毫不亚于我的铁鹞三师任何一支血鹞亲军。” 梁景无论是爵位还是军衔,都比龙三十要高,何况梁景还是赵构特使的身份,所以龙三十可不敢怠慢,急忙让进大帐。 “仁孝太子稍微受了一点惊吓,正在休息。”龙三十汇报道。 “龙司令辛苦,没关系,我等一等。还没吃饭呢,先弄点吃的。别忘了外面的弟兄们。”梁景笑呵呵地说道。 任务顺利完成,梁景心情不错。 虽然稍微有些小状况,但都在掌控之中。龙三十说李仁孝受了一点惊吓,是指接应的豹卫往回走的时候,遇到冲出来的宝璃宫御林军野利臻部下的拦截,大概有一个百人队冲出了正阳门(宝璃宫南宫门),想要抢回李仁孝,却被龙跃带领的十二天罡星小队拦住。 一场混战下来,龙跃一杆“龙刺”挑翻了对方一半人马,都是一招毙命,其余御林军被天罡星窦骁等人悉数击杀,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硬是吓住了其他御林军,不敢再出来一人。 龙跃单人独骑,犹如张翼德在世,挡在正阳门外,吓退宝璃宫御林军二营全体士兵。 梁景来城外大营的时候,嵬名多才的一营已经从朝阳门(东宫门)紧急起义投诚开出了城外,被龙六手下接应出来,吓得嵬名察哥急忙调自己的亲卫营补上了这个漏洞。 剩下的事情是龙六的,梁景来见李仁孝,就是要抓紧时间弄清楚李仁孝心中的想法,以及曹皇后的意见。 梁景正在龙三十的陪伴下进餐,忽然瞥见曹皇后从后账转了过来,太子李仁孝紧紧跟在后面,状态看上去倒是不错。 曹皇后屈身万福,冲梁景道:“定海侯有礼。”李仁孝则在后面同样揖礼道:“见过定海侯。” 梁景急忙揖礼道:“皇后客气,太子客气。” 分别宾主落座,曹皇后首先开口道:“不敢动问侯爷,宋官家可有西来之意?” 梁景回道:“皇后娘娘,大帅随后就会赶来西夏,我是为大帅做先锋的。” 曹皇后点点头,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信息,于是再次万福道:“如此,就有劳侯爷了,大秀乃一女流之辈,不敢动问国家大事。仁孝虽然年幼,但生性善良聪慧,又和大帅投缘,定会受到大帅照拂一二。大郎(李乾顺是夏惠宗李秉常长子,曹皇后私下多以大郎相称)最近身体不好,去年冬天受邪风入侵,大脑受损,经常做一些不着调的事情,还请侯爷在大帅面前美言。大秀既然身为人妻,自然还是要回去侍奉夫君,颐养天年,请侯爷恩准才是。” 曹皇后的意思很明确,支持李仁孝上位,但要和李乾顺安度晚年,也算是曹皇后的交换条件。 对于曹皇后来言,自己的丈夫当皇帝和儿子当皇帝,既没有区别,也有区别。 说没有区别,这爷俩当这个西夏皇帝,很大程度上要看和大宋帝国皇帝赵构的关系如何,或者说西夏的未来并不取决于父子俩,而是取决于大宋帝国皇帝赵构。 说有区别,指的是李乾顺执政,曹皇后的话语权几乎没有。但李仁孝克继大统上位之后,曹皇后的话语权却有很大的分量。这就是最大的区别吧。 梁景笑道:“皇后娘娘但放宽心,陛下对大兄尊敬有加,断不会有同室操戈之事发生,大帅要是真打,早就打了。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大帅亲自前来才能定夺,景不敢僭越,还请皇后娘娘见谅则个。不过,梁景目前自当尽力维持西夏稳定状态不至于恶化,这也是梁景职责所在。” 梁景话里藏机锋,告诉曹大秀,李乾顺目前尚无危险,决定他命运的只有他自己,而决定其生死的则只有大帅。梁景只能维持大帅到来之前,西夏处于稳定状态,至于以后态势走向,要看大帅对整个西夏政治地位的重新界定。 曹皇后自然知道梁景做不了主,但话必须说,这是一种态度。梁景代赵构前来主持大局,而梁景又说大帅一定会前来西夏,曹皇后虽是女流,但在政治眼光方面,有些时候比李乾顺只高不低。 比如从梁景的话里话外,曹皇后就基本推断出赵构在下一盘大棋,西夏恰好成为赵构手里的一枚分量很重的棋子,所以才会让梁景前来打前站。换句话说,如果单单是对付西夏现在的局面,一个大宋定海侯加上一个平西侯,足够了。 梁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曹皇后自然知晓其背后的含义,在大帅到来之前,不会发生大规模战争,围而不攻,持续加压,扰乱其军心,摧毁其抵抗。 “如此,仁孝就交给侯爷调教几日,免得见了官家叔叔缺了礼数。”曹大秀也是兰心蕙质,自然知道最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她将李仁孝从身后拉过来,笑道:“仁孝,侯爷如同大宋定海神针一般,能就近聆听侯爷教诲,是你三生有幸,还不谢过侯爷恩典。” 李仁孝满满一个礼恭到底,说道:“还请侯爷不吝赐教才是。” 梁景急忙搀起来,他和李仁孝在宋金前线曾经并肩战斗过,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天然的亲和感。 “太子,你还是和在咸平府一样,叫我梁大哥,我听着舒服。”梁景拉着李仁孝的手说道。 “梁大哥。”李仁孝顿时恢复了孩子样,一把就搂住了梁景的胳膊,俨然就是一副小弟傍大哥的样子。 “仁孝,一会儿怀亲王等人过来,你要有心理准备才行。西夏的未来,就看你的了。”梁景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仁孝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仁孝虽幼,但知大体,识大局,我党项一族,是不会湮没在历史长河的,一定会大放异彩。” 他对梁景和曹皇后郑重说道:“仁孝有这个信心!” 李继宗和禹藏花麻、李惠、李良辅四人联袂而至,李政又去了宝璃宫做最后的斡旋,临走甚至写了遗嘱,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不过李继宗安慰他,越是这个时候,李乾顺越是不敢擅动,他已经没有底牌了,本来就抓了一把烂牌,还碰上猪队友,赵构顺势翻倍,李乾顺这个时候最应该想到的是如何输牌之后兑现赌注的问题,而不是破罐子破摔,他连最后翻本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这是最后一把牌。 李政去见李乾顺,那是为他寻找退路,如果李乾顺不管不顾,昏招迭出,梁景不介意教教他怎么做人。 梁景已经传令让龙六火速赶来,并请郓王殿下一同前来。他毕竟代表着大宋,要在大帅到来之前,将李仁孝扶持起来,继承大位,诏令天下知晓。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顺天授命之宝”玉玺在宝璃宫李乾顺手里,李仁孝要想继位,非得有此宝玺才行。 李政此行目的,就是请出此玉玺,促成李仁孝克继大统之位的正统性。 不过,对于梁景来言,有没有这个宝玺,意义不大。他还有无数底牌支持李仁孝。 见面会很简单,李继宗在见到李仁孝的第一面,就撩袍跪倒,口称:“臣尚书令李继宗,参见西夏国主。”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承认李仁孝的西夏国主的地位。 第813章 西夏特管区 他的后面,禹藏花麻、李惠、李良辅也相继跪倒在地,参拜新国主李仁孝。 虽然仪式非常简单,但李仁孝骤然成为西夏国主,,还是有些激动和兴奋,急忙说道:“诸位先生请起。至此西夏为难之际,全赖诸位先生团结合作,力保西夏不乱,维持大局稳定,诸位先生都是西夏大功臣,仁孝心里有数。” 李继宗却是有些犹豫,说道:“此事事急从权,两位侯爷于西夏有定海之力,只不过现在局势依然紧张,平西侯龙司令的禁卫御林军和宝璃宫御林军对峙于宝璃宫内外,大战一触即发。但消耗的,都是我党项儿女,陛下新晋大统,却要面对如此累卵之势,皆是臣等无能,连年号、吉日吉时、继位大典都来不及处置办理,是在是有亏。” 李继宗在试探,也是在向梁景表露心迹,梁景已经和他说透了,李仁孝继位之时,最好就是西夏加入大宋帝国成为西夏特管区之日。 李继宗五人小组自然无异议,关键是李仁孝能不能想到和做到,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上述理由,对于尚书令来说,还叫事吗? 李仁孝摆摆手,起身说道:“此事不可再议。皇叔曾希望西夏加入大宋,成为其中一员,共同发展。此事对西夏和我党项一族,是关乎前途命运的决定,也是我西夏走向辉煌的最好时机。我已经和母后商议良久,决定自此加入大宋帝国,成为大宋帝国西夏特管区,所以,以后不会再有什么西夏国主,只有西夏特管区大总督之职。仁孝年幼,尚需多多学习,故我接任西夏国主的第一道诏令就是成为大宋帝国西夏特管区,第二道诏令就是推荐怀亲王李继宗担任西夏大总督之职,我要去东京城太学院学习的,这件事情,皇叔是知道并同意的。郓王殿下,龙六姨父,这个引荐人,还要有劳二位,不知可否愿意。” 郓王赵楷本就洒脱之人,笑道:“仁孝,你就是不说,我老三也是要讨要这个差事的,你放心好了,到东京,就住我的王府。” 龙六那是姨父,曹小奴回来就在耳边叨叨得龙六脑仁疼。不过曹小奴顺利救出,龙六心情大好,对李仁孝也就格外有爱,笑道:“仁孝,你放心,不光是引荐人,在校担保人,姨父一并也做了。” 郓王赵楷指着龙六笑道:“老六,你媳妇回来你咋傻了?担保人和引荐人不能一人同任,你倒是想美事!” 龙六一愣,还真把这茬忘了。 一旁的梁景笑道:“如果仁孝不嫌弃,我来担任这个在校担保人如何?” 李仁孝高兴地笑道:“哈哈,仁孝求之不得,说好了梁大哥。” 梁景笑道:“大宋定海侯说过的话,还没有食言过。” 于是众人皆大笑,其乐融融。 李继宗心中的一块石头至于放下,李仁孝同意加入大宋帝国,成为西夏特管区,那么那枚玉玺,也就成为西夏国最后时刻的见证,留存于西夏特管区政府历史博物馆。 但事情虽然初步形成决议,但还是需要在最后一份诏书上盖上玉玺,就看李政能不能说动李乾顺。 赵构率领两营一卫,从长城岭关出关进入西夏境内,李乾顺照例派长子李延率领鹰师警卫营一路护送至兴庆府城外铁鹞军团大营。 出人意料的是,赵构第一时间将李继宗召唤过来,俩人在帅帐密谈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后李继宗急冲冲出了铁鹞军团大营,直接赶往鹰师大营。 大约半个时辰后,从鹰师大营冲出一支大约一千人的马队,全副武装,军旗猎猎,居然是鹰师中军大纛领军,意味着鹰师都统军亲自率队,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军事任务,目标直指西夏和大宋帝国边界长城岭。 这边赵构又接见了李仁孝和曹皇后,俩人见了赵构,却更像是见了亲人一般眼泪汪汪,太子是想念,曹皇后是感激。 在对西夏和李乾顺的问题上,赵构非常大度。即使李乾顺做出扣押大宋帝国特使的视同开战的“挑衅”行为,赵构依然没有采取过激的军事行动,而是力争谈判和平解决。 营救赵楷和太子等人,也是应急方案里面的必要程序,作为大宋帝国,不可能没有反应的,这是大国的一份责任和担当,当然,也是一份面子的问题,总不能昔日的小弟不懂事,当大哥的连一个巴掌也不能揍吧。 李仁孝见到赵构,旧事重提,就是要学习。赵构自然无有不允,得知李仁孝已经将两位引荐人和一位担保人都找到了,而且规格之高,堪称大宋帝国第一高,却也实至名归。 一位王爷,两位侯爷,还都是硬邦邦的金牌身份,由此可以看出,李仁孝年龄虽小,可心智却极为成熟。 曹皇后同样委婉提出了她的要求,这个梁景已经和赵构汇报过,赵构自然清楚,告诉曹皇后,在这件事情上,悉听尊便,想养老,西夏、大宋甚至几大特管区都行,住赵构的行宫都行。 想出来做事也行,看看自己喜欢干什么,尽请开口,只要符合大宋国家利益,待遇薪水根本不用曹皇后和李乾顺去考虑,赵构不差钱。 曹皇后非常感激赵构的豁达,不仅没有责备刁难,或者兴师问罪,还给予了充分的自由和政治上的权利,这在历朝历代是从来没有过的。 政治斗争,比正面战场的厮杀更加残酷和血腥。 但赵构就是放过了李乾顺。 曹皇后连夜赶回宝璃宫,这个时候,每一时刻都是宝贵的。迟一炷香,就有一炷香的变化,迟一个时辰,很可能就天翻地覆。 李政这些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两鬓已经出现霜色,很难想象这才是刚过四十的中年人。 李政是一个务实的人,平时话不多,但差事办得瓷实,李继宗是需要一个像李政这样的得力助手,才能保证政令畅通。 但现在反倒是掣肘的是李乾顺的宝璃宫,李继宗暗自赞叹,没有当初宋官家的建议,今天的局面无论如何是应对不过去的。 但是李继宗没想到的是,赵构召见他,居然一开始没有说宝璃宫的事情,而是对李继宗说道,大宋帝国黑虎军团需要借道西夏,最好打着西夏鹰师的旗号,悄然西北进兵,进至西夏和西辽的边界沙洲之地,换成西夏西平军司的旗帜,在疏勒河谷秘密驻扎。 李继宗心中一惊,黑虎军团是以金国原武装力量为主组建的一支彪悍军团,忽然调至西北边陲之地,这要是对西辽动手的节奏吗? 回想起西夏峰会时耶律大石的一些匪夷所思的做法,再想想赵构做事的基调,好像也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果当初西夏也像高昌回鹘一样做出明确的选择呢? 历史是不会回头,也不会重新书写的。做好当下,就是对西夏最大的负责。 赵构对李继宗并没有完全实话实说。 孟春的飞马军团南下不是秘密,本就是赵构武力威慑的一部分,但赵构并没有对李继宗说明的是,还有两支秘密部队也在同一时间进行了调动,那就是吐蕃的夔牛军团,塞北特管区的头号主力屯河集团军。 屯河集团军被赵构重新命名为穷奇集团军,新成立的集团军司令是赵泰。 另外,在复兴九年就已经成立以完颜兀术为司令的金鹏集团军,进驻临潢府路集训,随时准备出动。 启用完颜兀术,是赵构早有的想法,让完颜兀术在胡速路总督的任上锻炼一年,就是让他历练综合能力,说白了,赵构需要手下的将领,不再是单一的纯粹的军事将领,必须学会政治军事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一点,原先一些优秀的金国将领是有短板的,像完颜兀术这样的出色将领,如果政治上更成熟一些,是可以大用的。 完颜兀术没有辜负赵构的期望,胡速路本就是特管区,加上这些年的隐忍锤炼,这头昔日金国虎将,是该放虎归山了。 金翅大鹏云中虎,诸禽丧胆遁云霄。 金鹏集团军只有一万人,赵构曾言,兵贵于精儿止于众,这一万人,要抵十万军。 这一年,完颜兀术的金鹏大军就在胡速路集训,为此,赵构将暴风营的一个教导队塞到了长白山下的军事基地,这里是长白山大学军事学院的专属训练基地,也是建成之后第一支进驻参训的部队。 这是一支奇兵,赵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但却明确告诉完颜兀术,一但需要金鹏集团军,必是一场恶战苦战,要做到千里大奔袭的思想准备。 完颜兀术并没有拍着胸脯子信誓旦旦,而是极为稳重的回复自己的大帅:“金鹏必不负重托。” 完颜兀术成熟了很多,他的金鹏,训练强度一直直追大帅的两营一卫。在冰天雪地里光着大膀子训练已经成为常态。金鹏集团军曾经创造了全军一天一夜长途奔袭五百里的训练奇迹。 “日行三百里,必阙上将军。”完颜兀术的骑兵,可是全副武装的奔袭,而且,奔袭到目的地,片刻未歇息,马上投入了对抗当中。 赵构隐藏着这支奇兵,谁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次日,赵构召集西夏怀亲王李继宗以下所有军政大臣,大宋帝国这边是赵楷、梁景、龙六、左吉等人,共同见证了西夏特管区的成立。 诏令上盖着的宝印,就是“顺天授命之宝”的玉玺,李政幸不辱命,将此宝玺带了出来。 第三日,宝璃宫御林军在嵬名察哥的带领下,向龙六投降,随即被带往城外大营接受甄别整编,但不再进入禁卫御林军。 而西夏禁卫御林军也完成了其历史使命,更名为西夏特管区卫戍区部队,司令依然是龙六。 枢密院下属十二军司都统军、城卫军,全部改名为大宋帝国西夏特管区铁鹞集团军,城卫军和十二军司根据军司名称,改名为铁鹞军团城卫军、左厢神勇军、石州祥右军等十二军。铁鹞集团军司令龙三十,下辖兵力三十万人。 成立贺兰山战区,战区司令龙六。副司令龙三十、李良辅、禹藏花麻、战区参议长李惠。 原西夏皇帝李乾顺被封为兴王,李仁孝被封为仁王。曹皇后敕封智国夫人,曹小奴敕封护国夫人。 李良辅、禹藏花麻、李惠、李政等人不再拥有王爵,降为公。 但几人上书请求再降两级,不可因为他们几人坏了大宋帝国的爵位政策。 再降两级是伯,赵构不准,除了李继宗为公爷,其余封侯吧。 于是,李继宗晋封为保国公,李良辅为镇西侯,禹藏花麻为定西侯,李惠为辅西侯,李政为安西候。俸禄上浮一级实发。 公爷拿着王爷的俸禄,侯爷挣着公爷的薪水,赵构不能坏了规矩,拿钱补齐吧。 几乎是兵不血刃解决了西夏问题,这个爵位和待遇,这几人当之无愧。 第814章 瞒天再过海 瓜州西平军司都统军细多良成,是西夏贵族细母嵬哥之子,在复兴四年西夏大洗牌中,细母嵬哥阵前倒戈,没有顺从野利元臻的叛乱。 后来虽然有些牵连,但没有伤及根本,加上细母家族也是十大家族之一,还是有一定底蕴的,关键是和李继宗的关系不错。李继宗以曲取直,让细多良成出任最偏远、条件最苦、但地位最重要的四大军司之一的瓜州西平军司的都统军一职。 西平军司是上四军司之一,相当于大军区,所以规制不小,其手下西平军司驻军近三万人,是四大军司里面驻军最多的军司。 不过今天却接到飞羽军报,军报里将西夏改名为大宋帝国西夏特管区的事情做了说明,还有大宋帝国和西夏特管区政府联合签署的声明,红彤彤的宝印证明这是真的。 一起来到的,还有新成立的贺兰山战区司令部的命令。 命令要求在疏勒河大营囤积足够五万大军半个月用度的物资和入住条件,西夏特管区鹰师、虎师要拉练外训。 随同一起到来的还有其父细母嵬哥的亲笔书信,嘱咐自己一定要服从特管区和战区的命令,全力以赴做好这件事,不得有半点纰漏。 信中除了叮嘱之外,字里行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焦虑,唯恐自己这个儿子办不好这件差事一样。 刚开始细多良成还认为自己父亲多虑了。 西夏在是否加入大宋帝国这件事情上,早就明显分为两派,一派是以李继宗为首的实力派,自然是赞同的,其背后既有可能站着太子。 另外一派是以西夏皇帝李乾顺为首的保皇派,以新晋崛起的野利家族和嵬名家族为代表。但嵬名家族又分成两派,实力较强的一派就是李继宗为首的实力派,手里掌握着西夏八成的军队。 所以,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李乾顺如果一意孤行,会将西夏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公文里没有说别的,但细母嵬哥的家书里,却详细写清楚了李乾顺扣留大宋帝国外交特使郓王赵楷的事情,以及知道的一切,包括赵构派安情总局的豹牙成功营救郓王以及太子等人的事情。 家书抵万金,这句话,这个时候的理解更深刻一些。 细多良成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两下里验证,西夏已经换了人间。 知道事情真相后,就好办了,再看这个命令,就有另外的味道。 外训拉练,自己又不是接待了一次两次,自己的西平军司参加外训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些上四军司的驻军,每年都要搞一次外训的,多的时候甚至会有两次,都是常态化训练,有什么好担心的。 或许这是鹰师、虎师第一次来瓜州,但鹰师、虎师可不是第一次外训,自己父亲以往也没有来信专门叮嘱自己,为什么这次单独来信千叮咛万嘱咐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鹰师、虎师是新晋保国公李继宗的嫡系?不对啊,李继宗现在贵为公爷,西夏的武装力量都在战区司令龙六将军手里,早就不分什么嫡系不嫡系了。 可要说精锐部队,除了铁鹞军团,其余各军司的部队都差不多,或许他们上四军司的实力还要更高一些,毕竟是边防部队,每天都是战备状态,训练也是最苦的。 有问题? 但细想之下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有一点,老爷子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既然如此,细多良成也不能辜负了老爷子的一番苦心,下令开始在疏勒河大营囤积粮草,修葺营房,严格执行战区司令部的命令,准备迎接两师进驻瓜州西平军司。 但他同时也想到了一个问题,整个鹰师、虎师、豹师三个师合起来也没有五万人,怎么让准备五万人的用度? 不过命令里面没有细说,但五万大军的数目是没有错的,或许还有其他队伍也未可知。 处于对差事的细心,细多良成命令工兵部队,还是加固了河谷两侧通行的一座木桥,这样一来,原来疏勒河谷大营的品字形布局,就能通过加固的木桥实现物资互相补给,也能互为策应。 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兴庆府里却显得春意盎然。 李乾顺和曹皇后最后决定,去大理特管区休养一阵子。那里有政务院、枢密院的疗养院,各路督府也在哪里修建了各路不同风格的休养胜地,主要是一些退休致仕的老臣,有一个调养身体的地方。 大理四季如春,气候温润,最适合养老休闲,很多致仕离退的老臣也都有自己修建的别墅,大理特管区对这些大宋帝国的有功之臣是颇有照顾和优惠的,也促成了本地房产经济的发展。 赵构欲将自己在大理鄯善府的宁园,让给李乾顺夫妇去住,可李乾顺死活不答应,更别说曹皇后了。 宁园是赵构的行宫,李乾顺要是住了进去,别人会怎么看?李乾顺在这个问题上,可没有犯糊涂。 于是赵构指示大西南战区司令刘勇,在宁园,也就是对外宣称的“军人疗养院”,另外开辟出一座小院子,作为招待李乾顺夫妇的住所,面积不必太大,但一定要精致。 经历了这次事件,李乾顺这才彻底看清楚西夏和大宋帝国的差距,自己和赵构的不同。 经历磨难才能走向成熟,李乾顺就是如此。一种霍然顿悟的感觉来自于宝璃宫御林军的集体投诚,自诩为固若金汤的宝璃宫,在赵构的眼里,不过是予取予求的猎物罢了,所以李乾顺的精神高塔才会瞬间崩塌。 然后才知道,自己在宝璃宫不过是坐井观天而已,外面早已是一片莺歌燕舞的景象,没有他李乾顺,西夏王国照样运行流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要说受到影响的,也只是兴庆府有数的几个家族,比如野利家族。 作为皇室的嵬名家族,因为李继宗的关系,或者说赵构尚念旧情,并没有过多打压,李继宗是个晓得进退的政客,从自降爵位就能看得出,很低调。 正如这次事件之后,虽然赵构没有说什么,但李继宗还是将嵬名家族的一半生意交了出去,包括小舅子的商业帝国,全部交给了大宋帝国西夏特管区政府,而且严令家族任何人不得再插手这件事。 赵构不由得高看李继宗,果然是个人物,既然知道投桃,也不妨报李。直接任命李继宗的小舅子梁正为西夏特管区商务部部长。 梁正有着出色的经商头脑,又亲自下海多年,其经验和阅历以及人脉,无人能出其左右,放在部长的位置上,更能发挥特长优势,为西夏经济的繁荣再出一膀子力气。 但是,赵构却任命李政为特管区监察院院使,这多少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没有一个人比李政更合适。所以赵构给出的任命评语是“谨慎扎实,坚持原则。”这恰恰是监察部门需要的品质。 随后,赵构召开了西夏特管区第一次军政会议,主要是鼓舞士气,定下“以商贸为支柱产业,促进纺织、轻工、文化旅游相关产业的同步发展”的十年规划目标。 前三年的税收,完全反哺西夏特管区的发展。 换句话说,三年之后,西夏要成为西北地区最大的商业帝国,开始为大宋帝国输血。 晚上,赵构再次召见李继宗、禹藏花麻、李良辅、李政、李惠等特管区五人领导小组成员,加上赵楷、梁景、龙六、龙三十、左吉五人,开始部署下一阶段的军事行动,代号“吹雪”。 赵构要对西辽动手。 耶律大石反骨已露,西夏峰会已经初现端倪。耶律重生在宋金之战结束之后,已经秘密潜入西辽,开战情报工作,工作开展的很扎实。 和耶律重生搭档的,是北方局的魏复之,这俩人一阴柔,一刚猛,这对组合,还是梁景向赵构推荐的。 事实证明,这两人,很对路子。 当赵构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就着沙盘全部讲出来的时候,满屋寂静无声。不为别的,太震撼了。 赵构本来是有三步棋下的,只因为高昌回鹘突然高调宣称加入大宋帝国,成为延合大联盟第一个并入大宋版图的成员国,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毕勤哥不声不响,却走了一招妙棋。 等别人反应过来,无论如何都会是步人后尘。本来这个第一,赵构是留给西夏的,但李乾顺脑子忽然短路,让毕勤哥抢了先手。 高昌回鹘不仅捞足了天大的好处,也让赵构的计划出现了质的飞跃,因为高昌回鹘的地理位置更适合赵构的部署。 三步走变成了两步,赵构很善于抓住时机做文章。 本来第一把刀是孟春的西护军,首先以军演名义进驻高昌回鹘,这下不用了,飞马军团成为大宋帝国驻高昌回鹘的合法驻军,而且是一个集团军,中心开花的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 第二把刀就是从西夏腹地北上,将刀尖狠狠扎向西辽柔软的下腹部。掌握刀把子的,就是吐蕃高力的夔牛集团军。 第三把刀将顶在西辽的胸脯上,发出最致命的威胁,这把刀必须足够硬,完颜娄室的黑虎集团军正合适。 这是三把明刀,还有两支暗箭,一支是赵泰的穷奇集团军,一支是完颜兀术的金鹏集团军,正全军西进,在临潢路集结待命,随时准备双箭齐发,直捣西辽两只眼睛。 大迂回,大包围,大口袋,大阳谋。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善战也! 第815章 耶律族之殇 耶律大石满脑子的复辟大辽帝国的美梦,要不是赵构的延合大联盟,恐怕他早就下手了。 换句话说,赵构的一个联盟之计,延缓了耶律大石五年的时间。 耶律大石心中西辽帝国的梦想一直存在,只不过赵构的叶密立之行,给他画了一个辽汗帝国的大饼,比他的西辽帝国还要大,就让他动心了。 赵构一招太极使出,耶律大石被牵动得团团转。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最好的时机已经失去。 他心有不甘,但却无计可施。这五年,西辽的经济越发展,耶律大石就越发觉得自己被牢牢捆在大宋帝国的船上,不那么容易下来。 虽然他一直坚挺地保持着西辽钱币,但面对宋元铺天盖地的使用率和结算率,可怜的西辽钱币就像风中树枝上的残雪一样,随时会被吹得散入大地之间,融化得无声无息。 关键是,出了西辽,只有宋元可以交易,所以,西辽的商业贸易实际上很受限制。商人将本求利,不会想得更多更远,所以对西辽上层颇有微词,反不如东西喀喇汉的经济发展迅速,更不要说高昌回鹘。 西辽宰相萧寒里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作为西辽的大管家,他是西辽货币最有力的支持者,但也导致他日子越来越难过,要不是耶律大石力挺,恐怕早就被挤下去了。 新兴崛起的势力很强大,萧寒里刺怀疑有外部势力和资本在运作,但又找不出头绪,枢密院使萧察刺阿就是会哭穷,说皮室军天山军团和勒坦山军团都欠饷了,耶律燕山已经在枢密院大闹过一次,声言,再不发饷,他们可就自己想办法“自给自足”了。 耶律燕山最近几年的势力愈发膨胀,几乎有和耶律大石分庭抗礼的趋势。都怪宋皇赵构,将军队的饷银提得很高, 这都是皮室军参加宋金之战的结果,所有参战部队,都是大宋帝国在支付军饷,谁会想到大宋帝国的军饷会那么高。 这下倒好,回来之后,皮室军都是按照原来参战的军饷发放的,前几年倒也好说,勉强可以维持。 可自打去年之后,商路贸易一下子就减少了近五成,这让西辽的财政收入锐减,加上大宋帝国突然收回了许多对西辽的惠民政策,这些钱都需要西辽自己拿财政补贴,所以就出现了降低军饷的事情。 可到了现在,居然出现欠饷,这可不是好兆头,弄不好,是要兵变的。 耶律大石对耶律燕山是有防备,但耶律燕山是西辽第一勇士,还是大宋帝国皇帝的徒弟,跟着赵构在白山黑水的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回来后,又和耶律铁哥结成同盟,整个西辽最精锐的部队都掌握在耶律燕山的手里,耶律大石颇有养虎为患的感觉。 耶律燕山既然是耶律一族,对西辽还是忠心耿耿的,只不过在西辽对待大宋帝国的态度上,耶律燕山很有自己的想法,就是要牢牢抱紧大宋帝国的粗大腿,和大宋帝国同呼吸共命运。 上次耶律大石“抱病”没有参加西夏峰会,而是派了宰相萧寒里刺前往,这就让耶律燕山心中很是不爽,认为耶律大石慢待了赵官家,其实是为自己的师父抱屈。 如果耶律大石真的染病在床,谁也说不出什么。但那边萧寒里刺在西夏兴庆府抓耳挠腮苦于应对,这边耶律大石却带着夫人前往叶密立行宫去度假休养,也难怪这帮丘八心中颇有怨气。 这边军队拖欠饷银,这边却在行宫花天酒地。 宰相萧寒里刺回想起在兴庆府的那段日子,用度日如年一点不为过。赵构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耶律大石的小算盘和小心思。 你来初一,我走十五。 赵构后来几日索性根本不见这位西辽宰相,萧寒里刺可不仅仅是代表西辽来开会的,好几个合作项目需要双方或三方签字履行的,这下倒好,连人也见不着,更别说签字了。 因为这些项目都是西辽提出来的,换句话说,是希望得到最惠成员国的一些优惠政策和支援,尤其是经济援助。西辽虽然疆域辽阔,但物产却不丰富,畜牧业刚刚起步,农业最为薄弱,手工业全靠延合大联盟向外销售,其七成货物流向大宋帝国。 这边赵构手一紧,那边西辽就得喘粗气。 现在赵构以各种理由就是不见萧寒里刺,萧寒里刺知道这是大宋帝国在变相表示自己的不满。不过,对萧寒里刺倒是隔三差五送一些东西过来,就连紧俏的首品“黄金叶”,一天一箱,也不怕麻烦,向外透露的就是一个消息,赵构对事不对人。 但萧寒里刺吃不消啊,这要传到耶律大石的耳朵里,自己一件事没干成,光喝酒了。 想到这些,萧寒里刺就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套上磨套的驴,被赶着转圈,赵构就是驴套,挥着鞭子的,是耶律大石。 “老三,你说说看,西夏到底是怎么回事?”耶律大石脸色有些阴沉。 1124年秋冬之际,萧寒里刺当初和耶律大石、萧察刺阿一起,因为和天祚帝政见不合,一怒之下清君侧,杀掉天祚帝身边近臣萧宜薛和颇力阔,怕遭到报复,率领二百骑兵逃离天祚帝。 逃跑路上,三人义结金兰为兄弟,发誓共同辅佐老大耶律大石复兴大辽,萧寒里刺是老三,老二萧察刺阿。 耶律大石既然开口叫老三,意味着这不是正式的谈话,但更需要真心话。 “大哥,西夏表面上平静,但暗流涌动。驻西夏礼部礼宾司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消息传回来。礼部尚书萧不答昨天还和我诉苦,他的好几拨特使都聚集在边界哈密立城出不去。瓜州西平军司边界戒严,说是在搞什么军事演习,但据驻地守军消息,颇有一些不寻常的味道,李继宗的三个精锐军团悉数到了沙洲、瓜州一线,玉门关上飘扬着虎师的大旗,这很不寻常。”萧寒里刺有些担忧说道。 “老二到了没有?”耶律大石问道。 “应该没有,快马疾驰,也需要三天时间。” “皮室军动了没有?”耶律大石脸色更加难看,现在皮室军两个军团,居然都指挥不动了。 “耶律燕山说尚需一些时日,主要是军饷还没有补发完成,不能厚此薄彼,先发军饷的,都是后勤保障部队,一线部队放在最后,这还是跟大宋帝国学的。” 耶律大石颇有些无奈,这批军饷,已经动用了战备封桩库,居然还只能发一半。 “没有发足军饷,皮室军是不会开拔的。即使下令,万一开出去,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不是更麻烦吗?”萧寒里刺也有些担忧。 “下令给耶律荣,开启第二座封桩库,全额补发皮室军军饷,然后命令耶律燕山,皮室军三天之内,必须前出哈密立,我们不能被动应战,要做好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打算。”耶律大石长出一口气说道。 他率领二百亲卫逃离天祚帝,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将天祚帝的宝藏悄悄来了一个乾坤大挪移,足足五十辆大车,要不是连夜出逃,脱离了追兵范围,他想重建大辽,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 1125年,天祚帝在逃往西夏的路上被金国俘虏,很大的原因是仅有的宝藏被搬了一个空,手底下连饷银也发不出,最后连吃的、喝得都解决不了,开小差的士兵越来越多,天祚帝身边的侍卫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被俘也就毫不奇怪。 这些财富,被耶律大石压着不让动一分一毫。可现在,不要说文臣的薪水,就连皮室军的军饷都捉襟见肘,不动用,就会出大乱子。 “既然发,索性连拖欠大臣们的薪水一并补发。只是三品以上官员,暂时少发三成,用物资相抵,待一月后再一并补齐就是。”耶律大石也是发了狠,国家要是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大哥,这也是仅仅解决燃眉之急,一个月后,又如何?现在商道都不同,东西出不去,也进不来,要命的是,细盐库存不多了,出口西夏的货物都被屯死。昨天,汉迷城的萧天成,在南城门自缢身亡,偌大的家族顿时分崩离析,老婆、孩子、父母一夜之间都寻了短见,已经引发恐慌。” “是那个盐商吗?”耶律大石问道。 “就是他,他本来走的是出口贸易,是咱们盐业的总代理。去年大宋突然收缩贸易量,所有交易必须用宋元结算。咱们采取抵制措施,坚持用西辽金币结算,等于一斤盐倒了两次手,成本就上去了。老百姓开始骂娘,户部就让以货易货,不动用钱币。但这需要足够的本金信用,萧天成把房子都抵押了,才囤积了这批货,本打算开春交易,大宋对以货易货还是开放的,谁想到边界榷场因为军演要关闭三个月。 三个月?没有一个月老萧就顶不住了,这不,抵押的时候说好了一个月,时间一到,人家来收抵,一家人便流落街头。萧天成一气之下走了极端,却连累了全家。老大,虽然说在商言商,但都知道他是官府的代理,出了这么大事情,户部连个屁也不放?我找耶律荣,他说户部早就没钱了,连军饷都欠了。萧天成找他,他拎着老萧转遍了户部银库,还说拼着肩膀上的二斤半,也得让萧天成明白,户部是真的没钱了。这不……”萧寒里刺在发牢骚。 户部尚书耶律荣素来只听耶律大石的,有时候根本不尿他这个宰执,他也一肚子气,但没有办法,耶律荣是唯一支持耶律大石的大辽南院大王的孙子,这点面子,必须有。 耶律大石没想到事情发展地如此迅速,让他措手不及。这才想起去年这个老三回来的时候,曾坚持让自己回访一次大宋帝国,并在加入大宋帝国这个敏感问题上,哪怕是做一下表明文章,也要让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有一个台阶下。 但那个时候,耶律大石还认为是萧寒里刺大宋的首品酒喝多了的胡话,让他低三下四去向大宋官家说好话。要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去出席峰会呢? 其实,萧寒里刺知道,当时耶律大石是被李乾顺给忽悠了,根本就听不进去。 第816章 沙洲沙尘暴 这个时候,耶律荣接到命令,赶到皇宫觐见。 看到萧寒里刺在这里,他首先苦哈哈笑道:“丞相大人,又是你在陛下面前哭穷吧。没招儿,户部一个大子儿也没有。” 耶律大石骂道:“混账,怎么和相爷说话?都到了这个时候,都把小心思收一下,再这样下去,还谈什么辽汗帝国的复国大业?荣儿,开启第二座封桩库,把钱发下去,稳定军心民心再说。”一边说着话,一边掏钥匙打开卧榻边的一个小匣子,从里面又拿出一把钥匙,这是封桩库的母钥匙,另外一把子钥匙,在耶律荣手里。 小匣子里面还有一面巴掌大小的令牌,上面是封桩库密压,这面令牌本就密钥一部分,加上钥匙和令牌上的密压,才能开启封桩库。 耶律荣看看耶律大石,再看看萧寒里刺,萧寒里刺很郑重向他揖礼,并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部兑现?”耶律荣再确认一下。 耶律大石点点头,说道:“军政两院全部,具体事宜和方案,都在这里,你拿去细细参详,尽快落实。先发皮室军的,有紧急军情处理。” 耶律荣点点头,知道兹事体大,不敢再开玩笑,向耶律大石揖礼后退下,自去办理。 耶律荣刚出去不一会儿,侍卫来报,礼部尚书萧不答紧急求见。 萧不答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驻扎在高昌回鹘的大宋帝国飞马集团军,进驻鬼谷口避风驿,这里已经是边界,而且恰好位于叶密立通往哈密立的咽喉。前锋军是阿里特的第四军,也就是密录亲军的前身。 还有一个消息,大宋帝国吐蕃特管区夔牛集团军和东西喀喇汉的联军,已经进至于阗城,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联合军演。 现在,西夏边界瓜州也在军演,三地同时开展为期半个月到二十天的军演,跨区域面积几乎就是整个延合大联盟西域五国疆域,谁能有如此大手笔,脚后跟想想都知道。 但这里面只有高昌回鹘特管区属于大宋帝国,其余各国还没有明确加入(西夏加入的消息对外还处于保密状态,所有边界,都有斥候潜伏清除来往信使,大宋帝国没有派,其余各国那就不管了,谁派谁倒霉。) 看着沙盘地图上三个红色的箭头,都指向西辽,耶律大石马上感觉到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来者不善。”耶律大石心中骤然升起这个念头,要说打仗,他并没有耶律燕山等人了解大宋帝国的军事思想和谋略特点,这件事,看上去和西辽没有丝毫关系,但隐隐约约却又都指向西辽。 “传耶律燕山、耶律铁哥马上来见我。” 耶律燕山和耶律铁哥在司令部的作战指挥室,眼睛盯着作战地图上的三箭头,同样一脸凝重。 皮室军有自己独立的情报系统,还是赵构帮着建立起来的,在宋金战场上是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的。 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可能西辽的礼部礼宾司有所察觉,但皮室军军事情报局的情报,更侧重于军事行动层面的搜集、分析和研判。 “你怎么看?”耶律燕山问耶律铁哥道。 情报局归耶律铁哥直接领导,这么大的军事部署,不可能做到百分百严密瓷实,况且,赵构并没有要求做到完全遮蔽,这不是战时,只是部署,是需要一些信息传回叶密立的,要不怎么能知道西辽的反应。 “这不是李良辅或禹藏花麻的手笔,也不是孟司令的做派,我看,更像是大帅的风格。”耶律铁哥好歹是安塞基地出来的,带有很深的大宋帝国军队的烙印。 “什么像是?我看,这根本就是大帅在指挥。你看看,大迂回、大包围、大战略,从西到东,绵延横亘几千里的战场宽度,试问天下,谁能有超过大帅的大手笔?我敢肯定,大帅就在西夏坐阵指挥!”耶律燕山不愧是赵构的弟子,仅从布局上就精准判断出这是赵构的战略布局。 “司令,咱们怎么办?不会和大帅开战吧?”耶律铁哥担忧地说道。 “开战?就凭咱皮室军两个军团?你可别忘了,教导团可是大帅留下的,现在教官都是各个师团的师长、团长,就连咱俩还是大帅调教出来的,开什么玩笑?和大帅开战,我保证咱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想也不要想,还要叮嘱下面,口风要紧。”耶律燕山郑重说道。 “这件事,恐怕还要从根上说,咱家大王不知道咋想的,为什么不加入?你看阿里特这小子,回来就是少将,还是大帅亲自晋升的,手下密录亲军,清一色甲等军团装备,居然有军属炮团,还有一个快枪警卫营,咱们落后了。”耶律铁哥很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耶律夷列太子!”耶律燕山忽然说道。 “太子?他在天山军团啊。”耶律铁哥有些纳闷,太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已经是入伍一年的老兵,在天山军团直属勤务连,是一名副班长。 “来人,命令萧佐,将耶律夷列调入司令部警卫连,此令,立即执行。” “老二,你留下来,我得马上出发,刻不容缓!记住,三天后,你的军团拔营西进,和我汇合。不管谁调兵,不能动,一定要赶上来,咱们哈密立不见不散。” 不等耶律铁哥反应过来,耶律燕山的大嗓门已经喊了起来:“小六子,传令全军紧急集合,马上开拔。” 耶律燕山虽然和户部闹,但却私下里早已补足了士兵的军饷,都是自己的家族出的钱,还拆解了钱庄一部分,这就是他所说的“自给自足”,不过,也将家族掏空了,还借了不少外债。 但此举也赢得了手下的极度信任和推崇,士兵谁不愿意跟着这样的将军?起码不用担心身后之事。 这边耶律燕山的天山军团刚刚出了叶密立城的东门,皇宫的内侍传旨官就到了大营。 “什么?天山军团已经拔营出动?”耶律大石接到回报,第一时间是严重质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的确,天山军团是机动军团,昨天一天时间完成准备,今天已经开拔,估计现在应该到了彰八里地区。”耶律铁哥说道。 “耶律荣军饷拨付了没有?”耶律大石追问。 “还没有,不过我已经见过尚书大人,他说明天就可以签领。”耶律铁哥继续说道:“天山军团已经由燕山司令自筹部分资金,先解决了一个月的饷银,还差两个月,请求如数拨付到天山钱庄,您知道,这是面对军队系统的钱庄,弟兄们的心血都在里面,司令还在里面拆解了一部分,说好了饷银由户部直接拨付该钱庄,还望陛下明示户部照准办理。” “这件事耶律荣已经汇报过,就照你的意思,我会通知耶律荣尽快拨付的。”耶律大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在纠缠,转而问道:“铁哥,军事情报归你管,你来分析分析这里面的情况。” 耶律大石一指地图,对耶律铁哥说道。 礼宾司的情报只是局限于外围,而耶律铁哥的情报则注重细节。两下里一合,就比较全面了。 他指着地图说道:“陛下,首先您得确定,这手大棋是谁和谁在下?棋眼在哪里?” 耶律大石思索片刻,看向萧寒里刺,明显在征求老三的意见,或者说让他先开口。 “耶律铁哥副司令,我们预判,是西夏出了问题。”这是一个既肯定又模糊的回答。 “是礼宾司的情报吗?”耶律铁哥问道。 “可以这么说。” “也对也不对。”耶律铁哥可不客气,同行是冤家,他们和礼部礼宾司向来不对付。 “不敢请教副司令。”萧不答不卑不亢说道。 “说对,是因为的确是西夏出了问题。说不对,西夏现在并没有问题,问题在谁在西夏掀起这滔天巨浪?礼宾司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话回答的十分巧妙,问得有些无礼。 “哼!愿闻其详。”萧不答脸色不善。 “西夏已经变天,据可靠消息,西夏极有可能已经加入大宋帝国,这个消息也是昨天刚刚送达,我和燕山司令研判之后……”不等耶律铁哥说完,旁边萧不答脸色惊变说道:“为何不第一时间通知陛下?” 这有点兴师问罪了。 耶律铁哥往后一靠,斜了萧不答一眼,不紧不慢说道:“尚书大人,难道你的礼宾司的情报递回来之后不加研判就直禀陛下吗?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进宫?只是被吃了闭门羹而已。” 耶律大石脸色微红,昨天的确是耶律铁哥来过,只不过还以为是来讨军饷的,干脆闭门不见。 萧寒里刺是知道的,急忙出来打圆场说道:“副司令请讲。” 耶律铁哥看了满脸通红的萧不答一眼,继续说道:“这个可能性极大,我的暗桩死了七个人,才将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送出来,里面有一个关键的信息,封锁兴庆府的,是大宋帝国的飞龙卫。有飞龙卫的地方,必有大宋帝国大帅。这一点,我还是能够笃定的。” 他站起身,直指地图说道:“陛下请看,这三支力量,看上去都没有大宋帝国精锐军团,但西南方向吐蕃的夔牛,可是黄龙军团的精锐教导团训练出来的,高力司令是当初黄龙军团的第一把利刃,他带领的夔牛,战斗力差不到哪里,何况夔牛居高临下,从高原来到平地,战斗力会成倍增长,何况还有喀喇汉联军,是不是要严防?” 他又指着东南,说道:“高昌回鹘和我西辽直接接壤,对上的是大宋帝国飞马集团军,虽然突前的是阿里特的密录亲军,但大家知道吗?密录亲军现在是飞马集团军的第四军,战斗力可不输我皮室军,何况还有孟司令手下的两个集团军做后援,现在他们就在独山鬼谷口一线边界,萧不答大人,这个地方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吧。这股力量,谁去对抗?” “你……他们只是在边界,又没有越界,虚张声势也未可知。”萧不答还在嘴硬强辩。 “你住嘴!听铁哥司令说完。”就连耶律大石都懂的道理,这个礼部尚书不要说战略眼光,就连最基本的战术思维都没有,在军事方面,就跟白痴一样。 耶律铁哥乐得萧不答吃瘪,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最厉害还不是这一支兵马,玉门关是我西辽通向西夏乃至大宋帝国丝绸商道上最重要的关口,平时关内关外一片祥和热闹,玉门关榷场绵延几十里,何其繁华?现在呢,玉门关驻军是西夏虎师,沙洲、瓜州一线驻扎着鹰师和豹师,加上西平军司本地三万大军,多少人?七万大军啊!这支部队谁来面对?尚书大人,不知道您对西夏李继宗的嫡系精锐三师是否了解?”耶律铁哥难得抓住机会,继续补刀。 “哼,李继宗虎师善守,豹师强攻,鹰师奇袭,是西夏最精锐的军团之一,恐怕只有铁鹞军团才能相比。”萧不答自诩了解,又不甘心被嘲讽,反击道。 “错,李继宗三师虽然厉害,但没有经历过宋金之战,而铁鹞三师可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二者不能比。这一点,连李继宗都承认,左大营是铁鹞军团,右大营才是三师驻地。但我要说的是,城头上飘扬着的是虎师大纛不假,可士兵却未必是虎师之卒?”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第817章 春风度玉门 西辽哈密立驻军千夫长萧天策,骑在马上有些心不在焉,情绪很是低落和沮丧,心中却带着深深的愤恨。在他怀里面,出人意料地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他用丝绦紧紧绑在胸前。 堂哥突然不明不白地走了,还是采取了极端的方式,自缢在城门楼。临走时本来将两子托孤于他,但长子却坚持随父亲而去,说到了那边,只有爷爷奶奶爹爹娘亲,自己是个男子汉,要保护自己的亲人。 说来听来皆是心酸唏嘘,唯有幼子被老仆带出叶密立,投奔他这个堂叔叔。 萧天策悲愤欲绝。他们堂兄弟感情极好,萧天成是长房,他们是二房,他们的父亲辈只有兄弟二人,就像他和萧天成一样,打小两家的孩子在一起玩耍长大,和亲兄弟并无二致。 从小大哥萧天成就表现出出色的经商头脑,构建了自己的商业帝国。而萧天策则喜欢打打杀杀的军旅生活,报名参军,参加了宋金之战,累积战功,做到了千夫长的位子,去年春被调到哈密立的边界,担任哈密立城卫使,已经整整一年。 得益于萧天策在哈密立的地位,萧天成的商业帝国曾无比辉煌,但此刻大厦瞬间崩塌,家庭分崩离析,只剩下唯一的幼子,尚需他来呵护成长,萧天策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自己职责重要,不能回去,只能安排一队亲卫前往叶密立,将大哥的后事办理妥当。自己在大帐中设了牌位祭拜,在牌位前发誓,要为哥哥讨个公道,为哥哥将幼子拉扯成人。 这些日子边界局势骤然紧张,萧天策干脆将侄子带在身边,这样才放心。今天是双方边界高层会晤时间,虽然双方剑拔弩张,但高层会晤却一直保持,也是最大程度避免擦枪走火的局面发生。 玉门关西夏虎师的大纛已经飘扬了七天了,西夏境内每天人喊马嘶,好不热闹。据手下斥候侦察情况汇报,在疏勒河两岸一线,连绵起伏的军帐足有十几里,粗略估算,应该在五六万人的规模。 玉门关常驻兵力是一个万人队,城外大营还有一个万人队,都统军细多良成和自己的关系还算不错,双方在以前经常彼此互有来往,逢年过节都有互拜,两军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随着局势紧张而剑拔弩张,互为敌视。 但既然李继宗的嫡系到此轮训,按照礼节,应该来和自己见上一面,才符合规矩,但这么多天却没有看到虎师统领禹藏撒罕的拜帖,这让萧天成心中略有不爽。 自己虽然只是一名千夫长,但手底下却十足十有三千人的编制,又是哈密立城卫使,为什么禹藏撒罕对自己不理不睬? 这次会晤,定要讨个说法才行! 出哈密立继续向东三十里,就到了玉门关管辖的范围。玉门关在西夏境内,但玉门关新城关口出去十里就是西夏贺首关。 萧天策在这里驻有一支三百人的守卫,贺首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背后是一马平川的茫茫戈壁。 关口据玉门关这一段属于两国共管区,边界榷场都集中在这里,倒是十分繁华,道路宽阔笔直,两旁商业区鳞次栉比,每到榷场开盘的时候,那个场面,非常壮观。 但现在却万分萧条,大部分商社、酒楼、钱庄、仓库、号房、骡马店、行脚店都关门大吉,只留下少部分看门人,昔日的繁华景象早已被巡逻的马队、猎猎的军旗、肃杀的气氛所代替。 玉凤楼,是唯一一所三层五进的回廊式大酒楼,是大宋帝国凤楼分店,据说花了三百万宋元建造,属实奢华无比。 但现在也只剩下十几个人在照应,没有了榷场生意,许多酒楼瓦肆客栈都关门停业,唯独玉凤楼每天开门,尽管有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但凤楼掌柜的说,这是凤楼的规矩,哪怕没有客人,每天的大门准时敞开,即使只有一名客人光顾,也是热情招待。也就是凤楼财力雄厚玩得起,其余小门小户的买卖人,能保住这一摊子就不错了。 早有消息灵通人氏,看到情景不好,已经开始撤资和转让了。 不过,玉凤楼今天的买卖不错,有人包下了整个凤楼,出手阔绰,一千元的定金,要求在最豪华的三层“玉门关”包间定下一桌凤翅席。这个地方,别的不好说,飞禽走兽,这些野味还是颇为有名。此桌,是为主桌,整个三层,只此一席。 其余二层“剑门关”“雁门关”“潼关”三雅间三桌龙虎席,款待各位部属将军。 一层大厅,则是流水大席,楼外大道两侧的松木长桌,将会坐满亲卫近卒。 今天这笔花销,将在万元以上。 今天应该是西夏这边做东,这笔钱是在公帑里面,但是有定制,一般不会超过一千元,否则无法下账。 一千元已经是上限,如果只是常例会晤,双方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多人,两桌上等席面也不过四五百元,如果只有双方将领亲卫,八九人的会晤也是常态,花费更少。 通常是西夏这边要大方一些,西辽这些年的发展,已经被西夏远远甩在身后,萧天策吃大户也不觉得害臊,反正细多良成有钱。 不过,西辽的玉器和香料倒是出名,萧天策也知道投桃报李,虽然是一些小玩意儿,但价值也是不菲,难得的是这是一份心意。 所以,细多良成和萧天策的关系,着实不错。 不过今天这阵势,却也出乎萧天策的意料,细多良成和自己的关系再好,今天的场面,大了吧? 萧天策只带了十五人小队,他将十二人留在大厅外,只带了三名心腹亲卫上楼,又不是来干仗,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没想到细多良成已经早到了,亲自在大厅等候,这让萧天策有些意外,没想到细多良成不仅早早在这里等候,还亲自出来迎接自己。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萧天策递上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一面羊脂玉的龙凤呈祥玉牌,虽然不大,但贵在是籽料,质地上佳。 细多良成也不客气,双手接过来笑道:“萧兄弟老是这样客气,这让老哥哥这张脸如何挂得住?不过兄弟,今天,保你不虚此行。” 说完,冲萧天策手下亲卫揖礼说道:“诸位将军今天二楼款待。” 萧天策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下更是一脸懵懂。 “萧兄弟,这不是我的安排,是贵客的安排,您啊,客随主便吧。” 细多良成做出了请的手势,萧天策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心有所疑,但生性豁达,艺高人大胆,也判断细多良成不会害自己,索性大大方方地登楼赴宴。 嘱咐亲卫队长萧寒带着手下上了二楼,一眼瞥见三座包间门口各有两名迎宾客,居然是虎师装束,看军衔,营长,级别可是不低啊。 雅间的门是开着的,走过的时候自己扫了一眼,自己带了十五人,三个雅座,每个屋子安排五人,可里面居然也是五人陪客,正好十人一桌,门口的两名营长还真是“伺候小厮”,里面陪客看军衔——团长! 心里震惊的同时,萧天策并没有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依然云淡风轻地和细多良成谈笑风生,客气地礼让着,终于携手蹬上三楼楼梯。 心中却有些翻江倒海,自己也是临时起意,出贺首关的时候,将大部队放在贺首关内,十几里路程,手里的马鞭还没有扬起来,坐骑就蹿到了。 可就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自己的马队人数已经被传回,并迅速做出了应对。 看上去是一个很小的细节,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小。 这不像细多良成的风格,他没有这么心细。大大咧咧的一个人一辈子了,今天怎么会转了性子? 楼梯擦拭得干干净净,有些泛着油光,这是打了蜡油的,不是一尘不染,而是精心维护,自己真有这么大面子? 一踏入三楼,映入眼帘的,一是脚下居然是西夏最名贵的白毡地毯,二是楼梯口站着的两名警卫,一看就不是西夏人,但也不是大宋汉人。粗狂中带有浓浓的杀气,尽管已经做出一副和气的样子,但身上那股子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戾气,让萧天策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宋金对战的战场之上。 两名警卫虽然面色客气,但动作却很坚定,抬手拦住,笑呵呵道:“对不住二位,要解下兵器。” 萧天策一愣,还没有说话,却被细多良成拉了一下,只听他笑道:“随意,随意。”率先解下佩戴的西夏剑递上,萧天策略一迟疑,不动声色将佩刀,递了上去。 “细多良成将军西夏剑一把,编号丁丑;萧天策将军辽刀一把,编号戊寅。”将刀剑放于身后的一具刀剑架子上,萧天策看到上面已经排列着两列或刀或剑,但以刀者为多,光从刀鞘上看,每一把都是精品。 三层只有一间豪华包房,外面是一圈平椅,不过平椅并没有客人,反倒是后面站着一排警卫,负手而立,目不转睛。 “大宋帝国的飞龙卫!方才是烈火营或暴风营的劲卒。”萧天策是皮室军出身,上过战场,在战场上跟着耶律燕山见识过大宋帝国大帅的两营一卫,这股气势,即使是穿着虎师的铠甲,也掩盖不了那股子特有的气势。 果然,继续前行来到包间,门口站着的,不是龙一,还有谁? 他认识这位大宋帝国大帅的第一保镖,但龙一可不认识他萧天策,每天觐见大帅的司令、军团长都乌央乌央的,他怎么会注意到下面的这些基层将领。 但大帅第一保镖,可是每个人必须要记住的。 大帅来了?! 第818章 美酒醉阳关 一个魁梧的身影映入萧天策的眼帘,正是大宋帝国皇帝、兵马大元帅赵构。 不过赵构身着便服,一袭白袍更显得风采奕奕。见到萧天策进来,微笑着向他走来,萧天策顿时感觉到了山之巍峨。 萧天策还不至于手足无措,急忙敬礼,大声报告道:“报告大帅,萧天策向您报到。” 赵构哈哈大笑,拉住他敬礼的手说道:“不错,还记得我这个大帅。复兴六年徽川寨一战,你隶属皮室军第一军耶律固山军长麾下营长,和我的暴风营并肩而战。” “天策毕生为荣!”萧天策挺胸回答道,这是他心中的最大荣耀。 既然知道是大帅前来,萧天策知道自己在大帅面前如同透明的一般,甚至连他大哥的事情,可能大帅都已经知道。 “孩子安顿好了?”赵构拉着他入座,第一件事就是问他的小侄子。 “我把他安顿在贺首关,大帅放心,是我的贴身护卫在照顾。” “有什么打算?”赵构关心地问道。 “这……还没有想那么多。”萧天策挠挠脑袋,他还没有成家,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短时间还行,但必须要做长远的考虑。 “小河是复兴四年生,你大哥带着大嫂回叶密立的时候,走到疏勒河动了胎气,天为幕,地做床,生了孩子,所以取小名叫小河。因为不足月,自小身子偏弱,但天资聪颖,尤其善于心算之术,你大哥大嫂和全家视如掌上明珠。这次你大哥全家遭此大难,我很痛心。 不过你想过没有,你军务繁忙不说,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待在军营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排兵布阵抡刀厮杀还行,带孩子,你就是个大老粗。”赵构拉着萧天策入座,笑呵呵地说道。 “是啊,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萧天策可不傻,大帅一上来不提别的,就是说孩子的事情,而且对大哥家里的事情如数家珍,那肯定是有想法了。 “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建议,还需你自己拿主意。”赵构落座。马上有人奉上香茶。 “大帅请讲。”萧天策在赵构面前可不敢太随便。 “小河和我家赵进大小差不多,他的几位哥哥和姐姐虽说亲近,但却没有一个和他大小差不多的玩伴,我看不妨让小河和赵进做个伴读玩耍的小伙伴,赵进必定是开心的。你看如何?” 萧天策一愣,随即激动地满脸通红。这……大宋帝国夏王殿下的伴读,这就是一步登天了。这是苍天开眼,否极泰来吗? 萧天策起身撩战裙“噗通”跪倒,连磕三个响头,已是泪流满面,说道:“这是小河的大造化,天策代故伯父、大哥、小河叩谢大帅天恩。全凭大帅做主,只是小河顽劣,有什么错,但请责罚就是。” “你呀,”赵构拉起萧天策,笑道:“小孩子调皮活泼乃是天性,有什么错?你放心就是,韦太后就喜欢孩子,我的孩子,平时都在潘贵妃哪里住,到了周末才各回各家团聚一日。我看,周末的时候,邢皇后、李惠妃哪里,甚至韦太后哪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的静园,就是小河的家。” 萧天策满脸泪花,却仰天大笑道:“大哥,你在天之灵可曾听见,咱家小河,有盼头了。” 随即向赵构再次之中敬了一个军礼,坚定说道:“萧天策听从大帅号令,万死不辞!” 萧天策心中那块巨石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自此,他知道,赵构就是他终生追随的主人。 “天策,你派一个人和岳云回贺首关,将孩子接过来。谢雨随后派人连这封信一并直送静园皇后处。”赵构扬手,早有谢雨将笔墨纸砚伺候过来,赵构起笔刷刷点点,片刻而就,交给谢雨用押。 萧天策将脖子上带着的一枚磨得锃光瓦亮的铜钱摘下来,塞到岳云手里,笑道:“你将这个给贺首关老韩叔,他就知道怎么办。” 岳云接过来,向大帅敬礼后退出去,前去执行命令。 赵构拍拍萧天策的肩膀,拉着他的手,这才给他介绍今天陪客的诸位将军。 萧天策这才注意到,身后还站着几名衣着礼甲的将领,仔细看,居然还有一位老者。人虽老,但精神矍铄,腰板笔直,不怒而威。 “这是大宋安情总局局长梁景,警卫总局局长高进,黑虎集团军完颜娄室司令,副司令耶律余睹,第一军军长完颜冲,第二军军长完颜恕,第三军军长完颜庸,暴风营师长赵新,烈火营师长赵生。怎么样,你家大帅这场会晤宴规格不低吧。” 加上赵构,大宋帝国皇帝、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宴会的级别,至少在大宋帝国极为少见,更何况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千夫长。 酒是满江红,宴是凤翅席,这桌陪客最低军衔都是少将。 但萧天策心中感到无比震惊的是,大宋帝国塞北特管区的黑水军团是啥时候改为黑虎军团,又是什么时候来到西平军司的? 不对,前些日子来的并不是李继宗的虎师、豹师和鹰师,而是大宋帝国的黑虎集团军,好一招瞒天过海! 萧天策胸中一阵热一阵冷,黑虎军团,集团军司令完颜娄室,是曾经的大金国的军神,也是被大宋帝国的皇帝赵构倍加推崇的金国军事天才。 完颜冲,曾经的大金国最精锐的侍卫亲军司指挥使,号称金国第一枪。 完颜恕,侍卫亲军司副指挥使,一条游龙大枪,曾得大宋第一枪、大宋枢密使岳飞的悉心指点,已经不弱于完颜冲。 完颜庸,燕京府回归的第一功臣,以谋略见长,也是赵构钦点的第三军军长。 完颜冲善布局,完颜恕善冲杀,完颜庸善用计,加上完颜娄室的战略眼光和耶律余睹缜密的保障,黑虎集团军的前身黑水军团早已盛名在外,西辽、西夏对大宋帝国的几大精锐集团军,都很忌惮,其中就有黑虎集团军。 黑虎集团军是以“狠”闻名几大集团军的。自完颜娄室之下,无一不是狠角色。 这个集团军打着李继宗三师的旗号,突然出现在玉门关,萧天策可不认为他们是来这里欣赏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绝美景色的。 第一杯酒,居然是赵构亲自执盏,这可把萧天策吓坏了,急忙起身,这酒杯端也不是,不端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梁景将赵构亲自斟满的一杯酒递到萧天策,笑道:“天策,你可比我们有面子,大帅可从来没有给我们斟酒。” 萧天策稳定了一下心情,看了一眼这天青釉的酒杯,杯是杯中精品,酒是酒中极致,可是,这杯酒,意义非凡。 萧天策端着酒杯,犹如千斤重。他并没有看别人羡慕的眼神,而是对赵构举起酒杯,先是揖礼,然后并没有喝,说道:“大帅,天策是个粗人,也是个直人,话说得明白,酒才喝得痛快。有什么话,大帅但请吩咐,您说完了,我才能放开喝。要不然,满江红这么好的酒,我还是第一次喝,就想喝一个一醉方休,您要不说,我如何敢畅饮三百杯?” “哈哈哈,好一个萧天策,好,好,好!”赵构连说三声好。 起身说道:“延合大联盟得的最终目标,是建立大一统的帝国体制,在这个体制下,各成员国将会以特管区这一全新的方式加入大宋帝国,建立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大团结的联合帝国。现在西夏、包括东西喀喇汉,都已经明确表示加入这个帝国,只有西辽至今没有回应。去年西夏峰会一直到现在,反倒是越走越远,我很着急。如果我们完不成这一战略任务,那么西域的大食、大秦、塞尔柱等国,就会整军东进。到时候,我们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这些异教徒,是不会为我们留下中华民族古老文明传承的,到时候,将会是灭族之战。” 赵构来到窗前,眺望西方天际,有些沉重说道:“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这里将是死寂之地,我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赵构对萧天策继续说道:“我想让你献出贺首关。我不希望两国开战,我要亲提黑虎集团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叶密立,促使耶律大石签署城下之盟,加入大宋帝国,成立西辽特管区。” 让出贺首关,这就是条件。 萧天策长吁一口气,他本就无心和西夏开战,等到得知是大宋帝国的黑虎集团军,又是大帅亲自领兵,早就有倒戈之意。如果是细多良成,萧天策还有些顾忌,现在大帅亲至,萧天策决定交上这份投名状。 “为西辽、为大宋、为大帅!”萧天策举杯一饮而尽。 “好!”满屋子的叫好声。 “大帅,”萧天策这次主动抓过酒壶,恭恭敬敬给赵构倒酒,就连旁边的梁景、高进、完颜娄室三人的酒杯也倒满,还要倒,却被谢雨抢了过去,笑道:“萧将军,我来。” 萧天策并没有急于举杯,而是略一思索,继续说道:“贺首关虽然不大,但却很重要,兵贵神速,今晚戌时,我接应大帅入关。不过我建议大帅连夜出关西进,等到天明之前可以赶到哈密立,现在耶律燕山司令应该赶到了哪里,因为阿里特的密录亲军在边界军演,这也是大帅的布局之一吧?我愿意进城说服耶律燕山司令,献出叶密立。如果顺利,大军在叶密立休整一天,黄昏时分出哈密立,一夜急行军,可在次日天明之前赶到仰吉八里的玛纳斯河谷,整个河谷树木林立,现在已经抽绿,隐藏没有问题,休整一个白天后再次黄昏出动,一夜急行军,天明之前一定能赶到叶密立。叶密立的皮室军现在只有勒坦山集团军,耶律铁哥可以让燕山将军说服。” 萧天策语速不快不慢,却将这个奇袭计划部署得天衣无缝。赵构和完颜娄室互相对看了一眼,点点头。 萧天策举起杯,笑道:“大帅,有点班门弄斧了,不过大帅的闪击战,天策是无比钦佩的,既然要动手,就要快,闪击战正合适。” 满屋子落针可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赵构举杯,大声道:“为萧将军计,干杯!” 众人一饮而尽。赵构回身命令道:“韩新生,命令作战部,照萧将军刚才提议迅速拟定作战计划。命令完颜恕第二军整军待命担任突袭任务,第一军驻守贺首关,第二军驻守哈密立。娄室老将军随我行动,余睹副司令负责后勤保障,阿里特第四军北上吉木乃地区。” 说完,拉着萧天策坐下,笑道:“这下,可以放开喝了吧。” 萧天策豪放地说道:“如此,换大碗来,当与诸位将军痛饮!” 第819章 闪击叶密立 赵构率领两营一卫和黑虎集团军完颜恕的第二军,两万人的奔袭队伍,一夜之间赶到了哈密立城外。 赵构下令分批进行休息,擦拭马匹汗水,用毛毡保温之后,一种饼状的马饲料能够快速补充马力,骑手还要用一种特殊的类似于花椒木的短粗木棍,给马匹做全身的挤压按摩,查看马蹄铁、裹脚绷布等事项,与其说是短暂休息,不如说都在伺候自己的坐骑。 每人三骑,是一项既要速度、也要精细的活计,许多士兵嘴里咬着单兵口粮咀嚼,手中一边忙活着。人好说,最不济还能在马上解决问题,马才是他们最大的保障。 赵构的三风自有赤火、宝恒等人伺候,他召集已经赶到的孟春和阿里特,加上完颜娄室和完颜恕、赵新、赵生、岳云等人,趁着短暂的时间召开紧急碰头会,部署第二阶段行动。 “我要进城去见耶律燕山,说服他献出哈密立。这样一来,西辽的东大门就被我们攥在手里,等于被掐住蛇之七寸。所以,这一趟哈密立之行,是非去不可。”赵构指着铺子在白毡上的地图说道。 “谁和您去?”孟春关心地问道。 “天策、岳云小组、加上龙一、龙四就行了,耶律燕山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子,对他,我还是了解的。” “大帅,人数是不是少了一些?是不是让赵师长带一个百人队担任警卫?”完颜娄室还是有些不放心,世事难料,要做到确保大帅安全万无一失。 “对,老将军说得对,我带警卫连去。”赵新接话道。 “不用。阿里特,你回去做好准备,一但哈密立到手,你军即刻北上吉木乃,堵死耶律大石北逃之路。” 阿里特点点头,说道:“密录亲军坚决完成任务。” “孟春,你回去准备接手哈密立,让张贺的第一军担任哈密立卫戍任务,张贺担任哈密立卫戍区司令,统一指挥哈密立、玉门关两地军事力量。臧一清的第二军做好战斗准备,我们还要有预备计划。” 孟春点点头,这可是一项重要的任务,事关这次吹雪计划的一个最关键的节点。 正在部署中,忽然龙一低声禀报:“大帅,西北哈密立方向发现一支骑兵,三十多人,正向这边中速行进,距离五里。” 赵构一愣,飞龙卫战场遮蔽一般是三十里,战时会扩大到五十里。这次摸到哈密立城外十里左右,就是避免刺激到哈密立守军,难道发现大军迹象? 不过也不意外,如果是耶律燕山带兵驻扎,他的斥候可以放出去至少三十里,这说明赵构带领的这两万人有可能已经被哈密立发现。 但也有些不可能,赵构的突袭行动,行军是战斗队形,飞龙卫战场遮蔽至少在周边三十里,任何斥候在飞龙卫控制区,都不可能遁形。 赵构对飞龙卫的战场侦察和遮蔽能力从不怀疑,可这支骑兵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直奔驻地? “暴风营烈火营左右两翼战斗队形展开,第二军在后列阵准备攻击。”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下,赵构不敢大意。 这三十多人的队伍不是赵构面对的,赵构想到的是皮室军天山军团。 “报告大帅,龙七将军报告,前来的是皮室军司令耶律燕山司令员。” “哦。这个倒是好快的脚力。”赵构心中的一丝担心便瞬间化为无形。既然耶律燕山主动来找,肯定是盯着不是一天两天了。皮室军的特战大队如果连这点也做不到,反倒是会让赵构“另眼相看”。 “龙一,将燕山司令员请到这里。”赵构对龙一说道。 一个时辰后,赵构大军并没有进驻哈密立,而是留下张贺的第一军进驻城区接管了哈密立的防卫,开始实施军管,所有人只进不出,四门防御使全部被张贺的第一军控制。 耶律燕山带领天山军团加入赵构的军队,只不过,这次担负起了先锋军的角色。 耶律燕山在哈密立只考虑了一天,就做出了决定。 根据对大帅的了解,他判定大帅一定是从西夏进入西辽,飞马集团军和夔牛集团军只是配合行动,不是主角。 所以他在等,在等大帅,也在等耶律铁哥的勒坦山军团。 不过,在赵构得知勒坦山军团已经开拔,果断让耶律燕山给耶律铁哥下令,勒坦山军团改道叶密立城西北的塔城,将塔城控制住。 随后,略微修改计划,命令谢雨道:“谢雨,通知赵泰和完颜兀术,穷奇集团军和金鹏集团军急速西进,七日后赶到吉木乃和阿里特汇合,由赵泰担任前敌北线前敌总指挥,完颜兀术担任副总指挥,统一指挥北线集团军。” 耶律燕山才知道,居然还有穷奇军团和金鹏军团两支奇兵,但对两支军团的司令赵泰和完颜兀术,却熟悉得很,赵泰赵颜是暴风营烈火营的第一任首领,而完颜兀术则是金国第一帅才完颜娄室之后的第一将才。 赵构飞快下达各项命令后,让耶律燕山担任前锋军,绕过哈密立城,连夜直扑叶密立。 萧寒里刺彻夜未眠。 这些日子,失眠严重困扰着他,加上接二连三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折腾的这位西辽宰相活脱脱瘦下去三四斤体重。 皮室军全体出动,要控制哈密立。没办法,大宋帝国的飞马集团军就在哈密立城外三十里军演,近五万大军遮蔽了近百里的边界地区,搞得边界一线风声鹤唳,许多住户已经内迁到哈密立周边地区,骤然增加的人口又加剧了当地紧张的局势,耶律燕山飞羽军报,需要三千石粮食应对春荒。 这边耶律荣自从开启了第二座封桩库后,就再也没有松手流出一角银稞子,就连西辽宝钱也不见一枚。 眼看到了谷雨,到了春种季节,可种子农肥、水利疏浚、农具调配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都要去解决。 工部催着将今年的轮休牧区尽快落实封闭,这又是一大笔钱;还有就是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两河牧场急需的牧草饲料,现在只能维持十天左右,这可是军马场,万万耽误不得,皮室军、城防军、地方驻屯军…… 以前怎么没有感觉到这么无力呢? 刑部尚书韩载今天来找,叶密立周边三城(塔城、火孛、托里)四地(吉木乃、玛纳斯、不刺、铁山)刑事案件突发奇高,不少地区的盗贼已经变身为匪患,袭击商贾、村民,狼烟四起,请求军队协助地方州府整顿治安。 礼部萧不答的消息更坏,延合大联盟的东西喀喇汉,已经决定加入大宋帝国,成为喀喇汉联合特管区,据说,第一任总督已经内定,将是新晋封的汗王,原东喀喇汗大汗阿赫玛德次子阿克苏。 对此,西喀喇汗王易卜拉欣二世毫无异议,完全赞同。据说,这是大宋帝国的郓王殿下一手促成的。 不过这次和郓王殿下一起出访的,还有龙三十司令员亲自带领的西夏特管区铁鹞军团的飞鹞军。 萧寒里刺脑袋都大了,前往皇宫请示皇帝耶律大石,居然吃了闭门羹。估计大王也在皇宫里面摔盆砸碗,只好悻悻而归。 本想去请耶律铁哥,但却别告知,耶律铁哥率领勒坦山军团已经开拔奔赴哈密立的路上,将要和天山军团汇合,共同应对哈密立和贺首关危机。 萧寒里刺知道这是实情,但现在叶密立的防卫任务只靠城卫军和禁卫军,还是单薄了一些,最精锐的皮室军没有在,这让萧寒里刺心里没有底气。 “启禀相爷,韩延畴求见。”管家进来禀报。 萧寒里刺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请客人到会客厅,我稍后就来。” 这个韩延畴是去年西夏峰会的时候认识的西夏商人,脸上有一记刀疤,据说是和土匪搏斗的时候留下的。 为人精明,善于经商。在西夏那些日子,唯一的收获,或许就是结识了这个韩延畴。 这个人,居然可以搞得到大宋帝国炙手可热的三醉系列酒,据说连黄金叶都能搞到,这就不是单靠经济实力了,一定有过硬的后台背景才行。 他就是每天给自己送酒的那个商人,据他说是三醉在西夏的总代理。以前的代理是西夏怀亲王李继宗的小舅子梁正,但他和梁正的关系非常密切,梁正的重点项目已经放在房地产和对外贸易方面,将其中一部分商品的经营权和代理权交给了韩延畴。 韩延畴甚至暗示,除了大宋快枪、霹雳炮搞不到,其余军队物资基本上都能搞得到。 西辽有一个传统,就是豢养私兵,这是大辽国的沿袭风俗。平时是私兵,战时征召编入军队,成为辽军一部分。 随着加入延合大联盟之后的军事编制正规化,西辽的军队体制逐渐向大宋大哥的军队编制靠拢,但私兵制度却保留下来,只不过是有定数和规定的,比如可以拥有刀枪,但绝对不能拥有弓箭和火器。 这样一来,宋刀和大宋锥枪,自然是兵器中的上等货,许多大臣贵族都有私兵,但却不是每家私兵都能配置上宋刀和锥枪。 作为西辽宰相,萧寒里刺可以拥有私兵五百人。韩延畴以极低的价格,为萧寒里刺的私兵全部配置了宋刀和锥枪,而且是大宋帝国军队版本。 另外,私下里还赠送了二十具手弩。规制不让配置弓箭,但小巧灵活的手弩却不在禁止兵器之列,但不是能轻易得到的。 这二十具手弩,在私兵中,也是蝎子尾巴——独一份。 至于像耶律燕山等军队大佬,自然不用私兵,可许多文臣和贵族大家、商贾贤达之家,还是有必要豢养一些私兵护卫的。 但这笔开销可是不低,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根本养不起。一般这些私兵,要么是家主打小培养,但更多的是聘请退役士兵,毕竟,这些人才是各个家族招募的重点对象。 私兵的薪水,一般不低于军饷,略高于最好,但最低也要持平,毕竟这是掖着脑袋的差事。能全须全尾活下来到退役,实属不易。你给个三瓜俩枣,没人愿意再过这刀头舔血的日子,所以这笔开支也是不小。 但时过境迁,如今整个西辽经济不景气,许多大户都在裁减私兵,没办法,养不起啊。但韩延畴却告诉萧寒里刺,要趁机将裁员下来的、但又有真功夫的私兵招募到手下,至于资金,自己可以大力支持,提供免息资助。 于是,西辽宰相的私兵不但没有缩减,反倒是第一次满编满额,吸纳了不少裁员下来的精锐老卒。 现在韩延畴突然来访,应该有好事,不会是坏消息……但愿如此! 第820章 累卵之危势 当韩延畴告辞离去的时候,萧寒里刺觉得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 那是冷汗变得更加冰凉之后的肤感,却一直渗透到他的骨子里。继而从五脏六腑又升腾起一股内火,烧得自己满脸通红。 这绝对不是一名商人能够说出来的话。萧寒里刺第一反应是通知萧不答彻查韩延畴。 但有有些无奈,如果萧不答在这里,会讥讽他:又不是没有查过,查到什么没有? 一是没有,二是不敢再查。 再查下去,就要查到皇后萧塔不烟的后宫里,内务府出面,礼部还查个屁! 韩延畴夤夜前来,虽然知道事情不简单,但岂止是不简单,视同谋反。 居然要求萧寒里刺对耶律大石实行兵谏,控制叶密立局势,然后高举义旗,相应大宋帝国建立特管区的号召,加入大宋帝国。 还告诉他,时间只有这两天,时机稍纵即逝。 萧寒里刺心里面倒是还想着将韩延畴抓起来,这个人绝对有问题。但韩延畴的一句话又让他心存忌惮,韩延畴临走时曾说:“丞相大人,叶密立城之外的世界,你恐怕已经想象不到了,还是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能做什么就做点什么吧。你不做,自会有人做。别怪老朋友没有提醒你,皮室军早不动晚不动,偏偏这个时候全军出动,你手里的好牌,可没有几张了。” 这里面的消息太震撼了。首先叶密立城外,就应该是指西辽其他地区已经有了行动,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其次,叶密立城内,也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其他人。最重要的一点,作为拱卫京师的皮室军,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按照耶律大石的命令开拔了。 是耶律大石昏聩?还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萧寒里刺想想就害怕,这……这可是刀尖上跳舞,一步错就是穿心利刃。 最重要的是一个时间信息,就这两天。也就是说,两天之后的局面,就不是萧寒里刺能够控制住的。 耶律大石因为去年要更换皮室军司令之事,和耶律燕山弄得很僵,关系不是很好。自己曾委婉劝阻过耶律大石,军队系统的人员调动,一定要谨慎。 耶律大石却拿大宋帝国大帅赵构的各大战区司令对调之事说事,还说久居之位,便会不思进取,需要新人注入新气象。 当时萧寒里刺就想到要坏事,耶律燕山和耶律铁哥在皮室军的威望正如日中天,这个时候换将,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果然,就在耶律大石刚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皮室军就军饷问题进行了一次“闹饷事件”,还是耶律燕山出动警卫营,才将此事平息。 带头的两名营长被当众打了三十军棍,开除军籍。却被萧寒里刺返聘为私兵的两名正副头领,牵线搭桥的,正是韩延畴。 要说里面没有猫腻,萧寒里刺可是不信。不过这两个队长可是从前线战场挂着军功章回来的,手底下是有真功夫,带兵极为严格,很短的时间就打出了宰相府私兵的赫赫威名。 耶律燕山对皇帝陛下说过,谁解决了皮室军的军饷,谁再来考虑接手皮室军的事情。 太子耶律夷列在耶律燕山手底下服役,曾对自己的父亲说过,皮室军只认耶律燕山,其他西辽任何一名将领,都控制不住皮室军,就连耶律铁哥也差一把火。 耶律大石才暂时死了这条心,不过也为帝帅不和埋下了隐患。 这里面,隐隐约约有着韩延畴的影子,就连他手底下那个老账簿,也不是个简单角色。韩延畴的合达商行全凭着这个老账簿在打理,合达商社和通达、运达,并称西辽三大商行。 不过萧寒里刺的情报显示,这个合达商行的后台,好像是大宋内务府的产业。而内务府,又和大宋第一楼凤楼,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所以,萧寒里刺在心里面,可一点也不敢小看韩延畴和那个名叫付尉的账簿先生。 萧寒里刺忽然想起一人,这件事,必须要得到这个人的支持才行,明日一大早就去。 西辽皇后萧塔不烟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和李乾顺的曹皇后不同,萧塔不烟家族本就是辽国大族,萧塔不烟的父亲和祖父曾在大辽南院任职,从小就熟读经史子集,是大辽出名的才女。 嫁给耶律大石,更是彰显出她过人的政治眼光和出色的辅政能力,西辽能在短时间恢复元气,并成功在叶密立建国,和萧塔不烟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 可现在,萧塔不烟却焦虑万分。耶律大石这些天昏招频出,完全没有看穿局势,或者说,有些自己骗自己。 局势很严重,西辽内务府其实是萧塔不烟在掌握着。据情报显示,西辽现在已经处于累卵之势。哈密立的消息已经断绝,这就意味着西辽最精锐的皮室军和西辽最高层处于失联状态。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皮室军被歼灭,二是皮室军叛变。 无论是何种形势,对西辽都是致命的,而萧塔不烟更倾向于后者。毕竟皮室军三万之众,战力超群,即使是对上大宋精锐,只要敢于放手一搏,绝不会落得全军覆没的结果,至少耶律燕山和耶律铁哥想跑,还是能跑回来的。 所以,叛变投诚的可能性最大,这才是最致命的。 但是,最危险的和最让他担心的,是太子现在在皮室军,生死未卜。 羽林卫统领是萧塔不烟妹夫耶律花花,还是忠于萧塔不烟的,这是萧塔不烟的后手。当初提拔耶律花花的时候,萧塔不烟已经有一种预感,耶律大石的心太急了一些,这不是一个延续国祚的稳妥路子,他只是想着一步登天。 本来延合大联盟是个很好的机会,但耶律大石白白耽误了五年时间,其实,萧塔不烟知道,耶律大石就是有些好面子爱慕虚荣,觉得自己不会比大宋帝国的赵构差。 萧塔不烟知道,耶律大石有了这个想法,就已经落了下乘。 “启禀皇后,萧相求见。”刚刚卯时,内侍进来禀报。 萧塔不烟心中一动,这个时候萧寒里刺不去请见耶律大石,而要求见自己,看来,是有人忍不住了。 “请!”萧塔不烟不动声色说道。 稍顷片刻,萧寒里刺出现在萧塔不烟面前。他是以商议后宫用度之事和皇后商议的理由进宫。这件事是皇后萧塔不烟在年前提起的,为了节约开支,能省一点是一点,为百官做出表率。 缩减开支用度,由内务部和户部先商议着,再上报萧塔不烟和萧寒里刺,这不是小事,事关后宫上千人的福利待遇。既要开源节流,还不能丢了西辽颜面,要是让其他各国知道耶律大石连自己的后宫都养活不了,这个面子不是丢得更大吗? 所以萧寒里刺和萧塔不烟就这个问题已经协商了好几次,这个由头进宫,自是最好不过。 萧寒里刺揖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萧相一大早前来,一定有什么急事吧?”萧塔不烟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 萧寒里刺一愣,正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萧塔不烟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而来,倒是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说吧,这里没有什么外人。”萧塔不烟说道。 “皇后,可知最近局势?” “知道,火烧眉毛了。” “陛下可有对策?” 萧塔不烟看了萧寒里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要问陛下应对之策,来我这里干什么?” “这……”萧寒里刺有些尴尬,不由得对萧塔不烟格外小心应对。 “萧相,你我都是明白人,也都是为大辽计,所以有什么话,但请直言。这个时候,可不是讲客套话的时候。”萧塔不烟话锋一紧,显然对萧寒里刺吞吞吐吐有些不满。 “如此,恕老臣斗胆。请立太子继位,皇后权领监国。”萧寒里刺索性竹筒里面倒豆子,直来直去。 萧塔不烟忽然直身而起,追问道:“萧相,是你的主意,还是别人的?” “皇后莫慌,是我的想法。”萧寒里刺急忙劝慰道。 萧寒里刺也觉得自己着相了,遂问道:“即使是夷列继位,和现在有何不同?” “新皇继位,加入大宋,成为特管区之一,进,能消弭我西辽灭国之危难之势,退,可保陛下和皇后乃至诸位臣工之性命。”萧寒里刺索性不再兜圈子,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 “这是要逼宫吗?”萧塔不烟脸色阴沉道。尽管萧塔不烟对耶律大石有抱怨,但也不是外人可以肆意妄议的。 “皇后,不是微臣在逼,而是形势所迫。哈密立消息断绝,所有信使出城三十里便杳无音信,出去一个消失一个,礼部萧不答已经崩溃了。您的内务府可有回来的信使?出去的,又回来几个?羽林卫守皇城不敢擅动,可叶密立四城禁卫军防御使都换成谁的人了?皇后知道吗?皮室军勒坦山军团现在在哪里,您知道吗?哈密立城现在的情况,您知道吗?太子殿下的情况您知道吗?” 萧寒里刺连续的追问,将皇后萧塔不烟逼迫得喘不过气。 第821章 叶密立之夜 萧塔不烟彻夜未眠。 萧寒里刺的话,直接刺激着她的大脑神经,让她在感到极度亢奋中,有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但她必须承认,萧寒里刺的话,虽然刺耳,但却是大实话。 皮室军全军出动,叶密立的防卫非常空虚,但萧塔不烟知道,耶律燕山是“奉旨出动”,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但这个“动”字里面就有很多文章可以做。按照计划,皮室军是前往哈密立监视并对抗飞马军团的军演行动。 但玉门关也是风声鹤唳,军情紧急,皮室军监视任务也就是勉强应对,要是出现最坏的局面,皮室军这三四万人马,可不够三路大军围攻的。 关键是,太子耶律夷列在天山军团,在耶律燕山的手下,还是亲卫。 但现在,一切消息全部被遮蔽了,萧塔不烟得不到外面的任何消息。萧寒里刺带来的消息,比没有消息,更可怕。 废当今西辽皇帝耶律大石,拥立太子耶律夷列继位,加入大宋帝国特管区。 萧塔不烟强压住最后的那句问话,没有说出来。但临走时萧寒里刺凛冽的目光里,仿佛找到了答案。 “为了大哥(太子,延合大联盟里,称呼和大宋几乎无二,习惯按照排行称呼几哥,太子耶律夷列为大,就称为大哥。),只好如此了,总好过被人追杀殆尽。” 想起当初辽祚帝的下场,萧塔不烟仿佛眼前已经浮现出被四下里围上来的大宋骑兵箭雨覆盖的凄惨下场。 “来人,请耶律花花将军来见我。”萧塔不烟终于下定决心,开始发号施令进行布局。 叶密立皇宫长福宫,名字虽然有些俗气,但建筑却显得金碧辉煌。 耶律大石正和枢密使耶律萧察刺阿密谈,与其是密谈,不如说是耶律大石在发牢骚。 “皮室军真的没有消息?”耶律大石脸色很是不好,有些惨白,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好还是身体确实出了问题,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没有,斥候出去了只有一个结果,杳无音信。”萧察刺阿摇摇头,低声说道。 “羽林卫最近动态如何?”耶律大石问道。 “军心有些不稳,羽林卫只有两千人,您也知道,羽林卫的招募是皇后的内务府负责的,当初招募的对象就是十八部落勋贵中的后代,这些二世祖,也就是一副好皮囊。”萧察刺阿语气有些不喜,对当初羽林卫的组建,他是持反对意见的。 大辽的历代君王的内卫,都是皮室军,从来也没有什么羽林卫。 作为西辽主管军事的第一责任人,他是皮室军坚定的支持者,在位期间,重点建设和发展的对象,就是皮室军。 各地的厢军、驻屯军,只不过是大辽游牧民族军事单位的特点而已,皮室军才是拱卫西辽的主干力量,也是西辽最锋利的獠牙。 大内皇宫虽然不大,但好歹是皇宫,同样有四门,但现在整个皇宫的守卫,都压在羽林卫这两千人的身上,平均分散在四座城门,每座城门只有五百人左右。加上瓮城的防守任务,这五百人,也就是略胜于无而已。 指望着这些平时挺着一个大肚腩的贵族老爷兵去死守一座城门,耶律大石知道,连个“哄”字也是配不上的。 倒是叶密立城的城卫军还是有些战斗力,不过却控制在丞相手里。对了,丞相萧寒里刺这两天怎么不进宫? “哼,里刺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来见我?”耶律大石有些不满。 “陛下,昨天宰执大人进宫求见,是您让宰执大人吃了闭门羹。”尽管两人有些小矛盾,但这个时候,萧察刺阿还是为萧寒里刺说了句公道话。 “陛下,现在的局势,势如累卵,羽林卫怕是指望不上。城卫军警备四城已经是捉襟见肘,皮室军又联系不上,城内的治安,全凭里刺大人调动了各府私兵,才勉强维持。这样的局面,三天两日的维持还行,时间一长,这些人的开支用度无法出账,是走户部?还是内务府?唯恐力有不逮。还请陛下早做决断。”萧察刺阿内心也很着急,但却不能表露出来。因为还有一些未曾证实的消息,比这些还要危险。 “陛下……陛下……丞相来见……”一名内侍慌里慌张跑进来,连声音都变调了。 “啊!?丞相?”耶律大石有些吃惊,未曾宣召,也未得通报,萧寒里刺怎么进来的? “陛下,皇后娘娘驾到。”又一名内侍进来急匆匆禀报。 耶律大石反应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他蹭就站了起来,大声喊道“金吾卫何在?” 金吾卫是羽林卫的上卫,直属耶律大石。 没有人搭话,耶律大石背心发冷,内中却一股内火直冲,抬腿就往大殿后角门疾走,却正好迎面碰上皇后萧塔不烟。 “皇后何意?逼宫吗?”耶律大石双目赤红,向萧塔不烟吼道。 “陛下言重了,你我夫妻同体,何来相逼。”萧塔不烟上前搀扶住耶律大石,脸色平静说道。 “哼!”耶律大石甩开萧塔不烟的搀扶,扭头回走,表示自己强烈的不满。 反身就看见丞相萧寒里刺,已经在大殿深深揖礼,仿佛在为自己的鲁莽进宫而谢罪。 “老三,你也要逼我吗?”耶律大石怒吼道。 “陛下,大哥,公义当前,国家前途,容不得我半点迟疑。如是有违律法和情谊,里刺随后会向您和大家有个交代。正好刺阿也在,叶密立已经是孤城一座,处处危机。陛下,叶密立成外出现无名大军,足有两万之众,皆是精锐,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所有斥候全部有去无回。 城卫军已经即将失控,城内已经出现打砸抢事件,我的五百私兵全部在大街上捕杀暴乱分子。陛下,叶密立城已经兵临城下,最大的可能,是大宋帝国的精骑。您要速断。”萧寒里刺语速极快,但又字字清晰,就像晨钟暮鼓,一下下撞在耶律大石的心口上。 “是啊,陛下,现在皮室军全军在外,羽林卫杯水车薪,战力又不如皮室军,当下之计,是要弄清楚城外大军是谁所派?目的何在?再做道理。”萧塔不烟在一旁说道。 “还用猜疑吗?定是赵构派军前来逼我。不过,真正让我难过的是,我西辽最精锐的皮室军,居然背叛了我西辽。”耶律大石颓废地坐到椅子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窗户纸一但捅破,耶律大石冷静下来,上位者的智慧也就继续占领大脑高地,对局势的判断迅速而精准。 “说吧,你们琢磨出什么主意?说来听听。”耶律大石一边说话,一边斜了萧察不阿一眼,在他心中,萧察刺阿就是来缠住自己的“绳索”。 “此事和二哥无关。是我和皇后娘娘商议的。”萧寒里刺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引起更多的误会,还是出言澄清了一下。 “陛下,现在急需之事,一是首先派人出城联系,看看是谁领军前来,意欲何为?二是要打探清楚,大哥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第三,调一千羽林卫协助府尹大人,维持城内治安,不能乱。”萧塔不烟也不客气,迅速将应对之策说与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尽管心有不甘,但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已经回天乏力。赵构雷霆一击,根本就没有给他留出时间来从容应对。这个时候,他忽然心中一下子清明起来,皇后萧塔不烟曾经对他所言的,大宋帝国皇帝赵构所谋者大,他好像有些真正想明白了。 这三条都是最直接有效的中肯建议,出城联系,才能部署应对之策,最少可以争取一定的时间;太子的安危,实际上预示着西辽的未来,他明白属于自己的时代结束了;第三条,羽林卫上战场厮杀不如皮室军,恪尽职守不如城卫军,但如果上街抖威风,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耶律大石心中清楚,今天他们来征求自己的意见,算是给他这个皇帝留下的最后一点脸面,如果他依旧硬抗不准,这些人不会听他的意见,依旧会照此进行,但那个时候,他就一点作用也没有了,唯一的筹码会在自己手中亲自葬送。 耶律大石不傻,他还是要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权利,至少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萧塔不烟已经在为她的儿子铺路了,如果自己成了那块拦路的“石头”,萧塔不烟会毫不犹豫将这块石头扔出去,尽管这块“石头”陪着她半辈子了。 为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女人会毫无顾忌的。这一点,耶律大石自忖非常了解自己的女人。 没有萧塔不烟,羽林卫上中下金吾卫、银吾卫、铜吾卫,谁也调动不了 没有萧塔不烟,内侍宫女不敢乱动一步。 没有萧塔不烟,丞相萧寒里刺如何走进这侍卫重重把守的长福宫? 这一切,都有预谋,也都是阴谋。耶律大石甚至怀疑,自己的内部早就有人和那个赵构暗通款曲、私下里勾勾搭搭。 这个人,最大的可能是丞相。最大的受益者,是耶律夷列。最大的推动者,是萧塔不烟! 唉,真应了那句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第822章 夤夜说客人 “丞相,谁去城外合适?”这是第一要务,一定要一个有分量的人才行,耶律大石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 “既然是和城外军队见面沟通,枢密使萧察刺阿大人最为合适。”萧寒里刺郑重说道。心里却说:二哥,委屈你了,事先来不及沟通,事急从权,不要怪我。 “陛下,臣愿往。”萧察刺阿向耶律大石揖礼道。 萧寒里刺和萧塔不烟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面只有一个意思:“我没有说过!” 但同时心里也闪过一丝感动。萧寒里刺已经想到,万一萧察刺阿不同意,就让皇后萧塔不烟出面做工作。看来是用不上了,从萧察刺阿决绝的态度中,可以体会到这位西辽的枢密院枢密使,起码从这件事情上,能做到义无反顾,不怕死,完全是处于对西辽的忠诚,的确令人钦佩。 果然,就连耶律大石也有些意外。萧察刺阿虽然是枢密院枢密使,但为人胆小谨慎,丝毫不像手握重兵的权臣做派。在军务上处处和几位副使商议,尤其是耶律燕山和耶律铁哥两位副使的关系还很融洽,这也让西辽这些年,虽然经济上发展缓慢,但在军队改制和发展上,萧察刺阿的业绩还是得到上上下下认可的。 这是一个务实派,能力中上,态度上上,执行力卓异。 耶律大石点点头,只说了一句:“二弟辛苦。” 称呼一变,萧察刺阿就再也没有了退路,这件差事,必须要办好。 “首先一点,城外军队的主事之人,先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后撤十里,缓解对城中的压力,保证我叶密立城的臣民之生命财产安全;二是不秋后算账;最后一条,保留西辽皇室现有待遇,包括羽林卫的编制。在这个基础上,可以接受对方的条件,加入大宋帝国特管区。”耶律大石开出了条件。 “陛下如何笃定城外就一定是大宋帝国的军队?”萧察刺阿有些疑惑。 “哈哈哈,二弟,你虽然执掌枢密院,但要说对大宋帝国军队的风格特点和大宋帝国大帅赵构的了解,你不及我也。去吧,就是这些个条件。”耶律大石身子向后一靠,笃定地说道。 萧察刺阿倒也不墨迹,揖礼之后急匆匆出宫而去。 “太子在耶律燕山哪里不会有什么事情,这个问题不用太担心。天山军团和勒坦山军团在哈密立,就是在等这里的消息。如果真是双方开战,消息反倒是不会百分百遮蔽,只有双方彼此默契,才会做到滴水不漏。不过,这个事情等老二回来后就会有消息。” “至于第三件事,”耶律大石略一迟疑,说道:“羽林卫除留下一百人,全部上街,三班倒,乱世需用重典,叶密立城不能乱。这件事情,老三你就盯着,你面慈心狠,心有公义,这件事,别人做不来。皇后,你和花花统领打个招呼,让他把差事办好。” “是。”萧寒里刺也不多说什么,简单答应一声,已经在想着怎么安排羽林卫了。其实,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城外的大军只是一种威慑,更多的是一种态度,真要动手,早就开始布阵了。 倒是城里面,有一股地下势力开始搅局,或者说有些火上浇油的趋势。你想想,里面星火燎原,外面大军压境,叶密立城还能稳定下来? 前些日子,根据汇总上来的情报,萧寒里刺发现一个现象,声势不小,动静很大,但却没有什么人员伤亡。或者说,最严重的不过是在一家粮店外面发生了斗殴,十几个人受了一些不同程度的轻伤,但却没有冲击商铺。 但从前十来天开始,事态忽然升级,开始出现打砸抢事件。最近三五天,南城和西城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冲击店铺事件,应该是萧天成事件成了一条导火索。 昨天手下报告,一伙蒙面人冲击了通达商行的米店,引发大规模冲突,米店的老板、伙计、车夫、厨子,甚至连账房先生都抡着一把菜刀出来和劫匪打成一片,血染米店。 等叶密立城府尹派衙役、捕快赶到,这伙蒙面人已经撤了,抢走了一些米面,但据说人员损失不小。劫匪这边直接被干翻了五个人,那边米店的伙计也倒下去三个,账房先生被砍断了一条胳膊。通达商行以寡击众,居然击退了匪徒,可见即使是小伙计,也不是一般的伙计。 当夜,巡夜治安队又在东城围住了一伙窃贼,不过因为天黑,没有全部逮住,只按住了三个,治安队伤了两个,一个重伤,但被烧了一排商铺。 被抓获的人,都是城内一些无业浪子,成立了一个好像是叫“义社”的组织,专门针对官府的货仓、一些知名商社商行的仓库进行抢掠,抢不成就烧,已经成为叶密立城的新生毒瘤。 这些,耶律大石根本不知道,就连萧察刺阿其实也知之甚少。 但作为西辽的大管家,萧寒里刺的情报消息是最及时最全面的。所以他着急,万一哪天事态失控,真要出兵镇压,外面的大军就会找到最合适的借口来攻城开战。 “我这段日子身体不好,由丞相萧寒里刺负责监国理政,这样安排,大家可还满意?”耶律大石忽然开口说道。 看大家都没有说话,耶律大石不由得心中一种悲怆之情涌上心头,挥挥手让众人告退,回头看看皇后,萧塔不烟心有灵犀一般,高声说道:“来人,陛下身体欠安,扶陛下回后宫休息。” 片刻之间,偌大的宫殿便空无一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重新冒出来的金吾卫,又站在了大殿门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无旁骛,站在哪里,煞是威武雄壮。 萧察刺阿急匆匆赶回枢密院,却发现枢密院有一个人正等着他,已经是六神无主了。 此人正是枢密院留守佥事耶律康,是萧察刺阿的得力助手,能员干吏。 “院使,你可回来了。”耶律康急忙迎上来,顺手将手中的纸条递了上来。 萧察刺阿接过来,匆匆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格外凝重。但并没有说话,示意耶律康跟自己进屋再说。 “消息可靠吗?”萧察刺阿一进屋,就劈头问道。 “查过了,应该八九不离十。”耶律康点点头道。 “这个韩延畴不就是那个西夏商人吗?能力和手段或许有一些,但怎么能和军队有这样的背景关系?”萧察刺阿问道。 “哎呦,我的院使大人。这个韩延畴可是不能小看,整个叶密立十八部落贵族老爷手里的私兵,起码有八成,是这个韩延畴帮助建起来的。您贵为枢密使,也不大关心这些,不过您知道吗?丞相大人的府卫可是首屈一指的,据说还有手弩。” “胡说,弓弩甲胄是严禁私人拥有的,丞相大人如何能办出这样违反律法之事?”萧察刺阿在这件事上,还真不信。 耶律康苦笑道:“我的院使大人,您不信,我也不信。但是,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丞相大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您也知道,一但用到弓弩,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是不会留下活口的,您以为丞相府的那两个夯货是好相与?” 萧察刺阿自然知道说的是丞相府私兵的两位首领,那可是皮室军出身,自然明白什么是心狠手黑。 “这么说,这个韩延畴还真不能小看。”萧察刺阿若有所思地说道。 “韩延畴不仅仅在西夏能够呼风唤雨,据说和大宋的关系也是不容小觑,否则,怎么会将大宋手弩这样的大杀器运到西辽?还搭上了丞相大人这条线。”耶律康如是说道。 “你是说这个人要见我?” “对,您刚走,韩延畴就来了,不过听说您去了宫里,就留下话,说今夜来拜。” “今晚……既如此,我知道了,你今晚一掌灯就来我家,我有事和你谈。” 萧察刺阿说完这句话,到自己公事房开具了差票,交给耶律康,告诉他到正阳门(南门),告诉城卫军城门防御使,做好准备。 当夜戌时正刻,萧察刺阿在自己的家中小客厅,会见了这位西夏传奇商人韩延畴。 韩延畴这次来拜,可不是空手来的,一柄龙刃,两套“四季风”魔幻水,四箱黄金叶首品,这份礼物,不多,但件件弥足珍贵,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说吧,你急着见我,什么事?”萧察刺阿手中把玩着龙刃,心中在感叹这把令所有军人为之心仪的军刀,其华美和锋利同样折服了自己。这样一把刀,现在就在自己手里,成为专属。心情难免高兴一些,也就开门见山,况且他的确没有多余的时间。 “知道您忙,有几句话,是一位先生捎给您的。我呢,充其量也就是一捎话的人。”韩延畴满是一副谦恭的样子。 “哦,能让你托话给我的,怕是职位不低吧?而且这个时候主动往上凑的,只有一个可能,是大宋有人想见我吧。” 韩延畴看看耶律康,正好看到耶律康一副懵懂不解的表情,再看看萧察刺阿,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点什么。 “说吧,是谁?”萧察刺阿反倒是不急了,身子向后一靠,一副轻松的样子。他有一种预感,没准儿今天这事儿和他的任务有关。 “是……九王。”韩延畴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第823章 九王非九王 “谁?哪个九王?”萧察刺阿被刺激得一下子就站起来。 “哎呦,院使大人,您不会连九王大名也没有听说过吧?”这倒是让韩延畴有些意外。 “试问天下谁敌手?龙虎,却为九王阶下囚!哼,当初西夏龙堂,金国虎司,成就了大宋帝国九王赫赫威名。有人说,这个九王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组织;也有的说九王是当今大宋官家兄弟中的一个,不知是真是假?更有离谱的说,这个大宋九王本就是大宋官家的化名,要不然,谁敢称王?总之,九王是大宋帝国最神秘的人。”萧察刺阿缓缓而谈,只是因为这个大宋九王在他们高层圈子里,一直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这个级别的人,是可以和大宋官家直接对上话的? 据此来推测,如果是九王的话,那么,自己无论是什么意见,大宋官家都能听得到。又据大宋官家的做事风格,官家不会是在开封东京,也不会是在西夏,最有可能的是边界的玉门关。 不,还有一种可能,大宋官家就在城外。 萧察刺阿老奸巨猾,面上却不露一点神色,依旧平淡地说道:“九王什么话?请说。” “九王想见你。”韩延畴说道。 “哦?为什么不是见丞相大人?要说话语权,还是丞相的话更有分量一些。”这也是萧察刺阿想知道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管捎话。”韩延畴说道。 “老韩,我看你也不是池中之物啊,能搭上大宋九王这条线,可不是一般人。”萧察刺阿旁敲侧击。 韩延畴微微一笑,却没有接话。 “什么时候见?在哪里?”萧察刺阿开始进入主题。 “今夜子时,贵府。”韩延畴说道。 “这不行,我今晚……”说道这里,萧察刺阿忽然急停住口,眼睛看着韩延畴,心里却急速盘算着应该怎么说。 今晚要出城,这可是今天刚刚敲定的三件大事之一,万万不能耽误分毫。 但这是绝密大事,自然不能和韩延畴明说。 “九王还有句话,今晚,他是代表外边来的。”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以致于萧察刺阿有些怀疑韩延畴根本不是什么西夏商人,而是大宋帝国的外交使臣。 萧察刺阿狠狠瞪了韩延畴一眼,略带不满说道:“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完。”要不是看在方才礼物还算过得去的面子上,萧察刺阿能直接轰人。 韩延畴嬉笑着摆摆手道:“没有了,没有了。”但却没有告辞的意思,萧察刺阿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确切的答复。 “既如此,请九王子时初刻大驾莅临,萧某恭候就是。”萧察刺阿留了一个小心眼,他今晚的任务是会晤城外军将领,既然九王能代表,就一定要在子时正刻之前见面。 韩延畴起身揖礼道:“如此多谢院使大人,韩某也好回去复命了。” “送一下韩先生。”萧察刺阿归耶律康说道。 等到耶律康回来,萧察刺阿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耶律康低声问道:“院使大人,要不要做一些准备。”他一直院外说道。 “不用,九王既然敢亲自前来,必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是被动应对。不如什么也不做,见招拆招,才能占据主动。毕竟这里是我的宅第,能出什么事?既然是谈判,总有共同的地方,大可不必如此小气,徒增笑料。况且,以九王的身份,才不屑于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你和我的管家尽快安排,时间不多了。”萧察刺阿还是很期待这次会面,应有的准备和款待还是要有的,起码在待客礼节上,不能让九王提出毛病来,皴了西辽枢密院使的脸面。 重点是,要推断出九王此次会晤的核心问题,既然是和萧察刺阿见面会晤,左右不出军队的事情,毕竟城外大军才是叶密立城目前最大的问题,而这个问题里面最大的危险,是到目前为止,所有城外大军的信息,西辽这边几乎是零。 除了大约有多少人马之外,就再也探查不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对方的统兵将领是谁?确切兵力几何?都有一些什么装备?作战目标达成是什么?…… 丝毫没有头绪,在谈判桌上就只能被动接受,虽然耶律大石给出了底线,但大宋帝国的底线在哪里?谁知道? “阿康,你去南城门候着,接九王进来,我们不可缺了礼数,重要的是要保密。” 耶律康答应一声,只带了两名亲卫,从后院角门出去,向南城门疾驰而去。时间紧迫,也顾不上别的,碰上执勤宵禁的羽林卫,他手里既有差票,也有枢密院佥事的腰牌,断然不会有人不开眼的。 子时初刻,耶律康带着四个人,悄悄闪入萧察刺阿的宅第。 沿着游廊而行,挂着的灯笼散射着昏黄的光影,一名亲卫在前面挑着一盏气死风灯笼,引导者众人向后院走去。 听到院子里咚咚咚的脚步声,萧察刺阿站起身来,门帘已经被挑开,耶律康引导着几人走进客厅。当先一人身材匀称高挑,显得很是精干,一袭披风遮住了大半个脸,虽然客厅里烛火通明,但却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 “这是我国枢密院枢密使萧察刺阿,这位是九王。”耶律康向双方互为介绍,眼睛却盯着这位九王,虽然伴行了一路,但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脸在面巾中。” 不过,一路上九王身上不时散发出来的的威压,还是让耶律康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压力和煞气,如果是在生死相搏的战场,耶律康知道,单凭这股压煞之气,足以让大多数的对手失去战斗意识,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九王掀开蒙着的面纱,露出一张英俊、熟悉而略显憔悴的脸,让萧察刺阿一下子惊呆在哪里。 大宋帝国定海侯、安情总局局长梁景。 这一露面,把萧察刺阿、耶律康等人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缓不过劲儿来。 “哎呦,竟然不知是侯爷亲至,恕罪恕罪。”萧察刺阿急忙上前一步,紧紧拉住梁景的手一个劲儿摇晃着,显得是无比亲热。 当初赵构到访叶密立,可是梁景全程陪同,对这位大宋帝国最大的情报头子,西辽各个上层的情报库里,都是排在前面的重要对象。 “院使大人客气。梁景冒昧前来,多有打搅,还望海涵。”梁景回礼道。 各自互相介绍随从之人,萧察刺阿这边只有耶律康一人,梁景带了左吉、龙跃、李万三人进来,辛磊、陈安留在了外面。 李万、辛磊和陈安,都是血豹十三卫之一,如今都是豹牙的中队长。这次任务非同小可,赵构不敢大意,非要派飞龙卫保护梁景,却让梁景婉拒,如果安情总局的豹卫连自己的局长也保护不了,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要说临敌经验和配合默契,豹卫丝毫不输于飞龙卫,只不过在狠字上,豹卫可没有飞龙卫一击必杀的硬手,豹卫偏重于制服解救,而飞龙卫则执行的是护卫大帅安全的职责,任何对大帅产生威胁的人或物,都会在第一时间在这个世上消失。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站在梁景身后,却宛如三座大山一样,尤其是龙跃,死在他“龙刺”枪下的敌人,没有一千,至少八百。 屋门被重新关闭,香茶让阿康奉上,萧察刺阿说道:“既然是侯爷亲至,定然会有了章程,还请侯爷指教?” 梁景笑道:“指教可不敢当,其实,咱们都是传话之人,何必如此客气。” 萧察刺阿一愣,能让堂堂大宋帝国定海侯当信使的人,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愿闻其详。”萧察刺阿抬手揖礼,却是冲城外方向。 “西辽加入大宋帝国,成为西辽特管区。”梁景也是开门见山,毫不掩饰。 “条件?”萧察刺阿立刻进入谈判模式。 梁景随手递上来一本小册子,萧察刺阿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小楷字体,整洁齐整美观大方,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萧察刺阿,作为汉学文化的推崇者,萧察刺阿最为欣赏的还是这有着瘦金体之骨架的新体字,据说,被大宋帝国皇帝赵构取名为“宋体”字,成为大宋帝国的官方公用文字。 这上面开出来的条件,还是有些苛刻。高昌回鹘和喀喇汉王国的加入,其条件他是知道的,尤其是高昌回鹘,几乎就是单赢。 东西喀喇汉的加入,是大势所趋,倒也没费什么周折。据说西夏的加入,还是因为仁孝太子,赵构给予了最惠国待遇。 而现在西辽的条件,则完全是两国谈判,没有什么实惠。也不怨大宋,人家成立延合大联盟之初,就说了最终是要建立大一统的大宋帝国,只不过那个时候,相信的人不多而已。况且,西夏峰会上,耶律大石可是没有给大宋帝国的皇帝赵构留足面子。 “侯爷,为什么不让保留羽林卫?还有,为什么是萧寒里刺担任总督,而不是夷列太子?还有,陛下以后是个什么章程?”萧察刺阿指着文书问道。 “成为大宋帝国的特管区,就是大宋帝国的一路政区,大宋帝国的军事力量只有一个,大宋帝国人民国防军,所有军队都隶属大宋帝国中兴党军事委员会管辖,不要说羽林卫,皮室军也要更名为大宋帝国辽汗战区下属军团。夷列太子要去东京太学院学习三年,回来接任大总督。萧寒里刺只是过渡总督;至于耶律大石,不妨学学兴王李乾顺,在大理颐养天年,当然,也可以去大宋帝国辖区的任何一地。”梁景淡淡地说道。 第824章 不寒杨柳风 大宋帝国复兴十年三月二十四,在赵构征召令一个半月之后,西辽宣布加入大宋帝国特管区。 至此,延合大联盟西域五国全部加入大宋帝国,赵构也完成了他十年规划的第一步。 西辽皇帝耶律大石被敕封为辽王,太子耶律夷列封密王,皇后萧塔不烟封保国夫人,丞相萧寒里刺封辽国公,担任特管区大总督;枢密使萧察刺阿封顺国公,担任特管区卫戍区司令。 其余人等皆有新封,各司其职,并晋级一级薪水。 所有有司衙门官吏役,凡是在籍在册在职,全部补发拖欠薪金,并按照薪金两成补发抚慰金,作为安抚之用。 四月初四,早就接到通知的西夏李继宗、喀喇汉的阿克苏、高昌回鹘的崔叔原以及新晋封的萧寒里刺总督,齐聚叶密立城,和大宋帝国皇帝赵构,共同签署了《大宋帝国建立自管区政府的联合声明》,声明中称,成立大西域自管区,治所驻地在西州高昌府,下辖西夏自管区、喀喇汉自管区、高昌回鹘自管区、西辽自管区。首任大西域自管区大总督崔叔原。 成立大西域战区,战区司令部驻地西州高昌府,司令完颜娄室,副司令龙六、龙三十、孟春、赵泰、完颜兀术,参议长谢雨,后勤联保司令韩新生。 赵构在自己的行营会见了耶律大石和皇后萧塔不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尴尬,反倒是显得其乐融融。 耶律大石丝毫不谈以前的事情,只是和赵构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来。他听从了皇后萧塔不烟的建议,先去大理疗养一段日子,如果觉得大理好,就在大理安度晚年。如果觉得不合适,自管区政府会在叶密立建设一所高档庄园,作为西辽重臣的养老院,一切都由政府出资,算是对西辽各贵族大臣为自管区政府做出贡献的回报。 陪同的,是耶律夷列大阿哥,现在依然在天山军团服役,但却要前往东京太学院深造,引荐人分别是崔叔原和左吉,担保人则是高进,这个待遇,除了仁孝太子,可没有别人了。 阿克苏也提出了深造的请求,赵构一并准了,责成赵楷负责引荐人和担保人的选派。赵楷提出李继宗和萧寒里刺担任了阿克苏的引荐人,而担保人则是谢雨,自然是皆大欢喜。 至于喀喇汉总督,则由阿克什先暂时兼职,调永兴军路总督唐重手下副总督王世杰担任。 王世杰在永兴军路担任副总督期间,曾经创造了一年完成三条战备各路的建造奇迹,要知道,这可是全凭人工劳力一点点干出来的,当然,王世杰的功劳还在于他发明了颇具后世特点的“流程法”,大大提高了施工效果,也保证了施工质量。 赵构在年度推荐人物中,特别留意了这个叫王世杰的年轻副总督。 喀喇汉自管区地处大西域自管区中心偏西,是进出西域各国的通道,也是桥头堡,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但基础设施落后,还是因为加入延合大联盟,先把丝绸之路打通了,但其他设施,却一直滞后没有建设。 赵构非常需要这样一位精通基础设施建设的地方官,这个总督,就非王世杰莫属。 赵构将这些变化并没有隐瞒,都一一说与耶律大石,言语中既有对耶律大石所犯错误的批评,也有充满深情的规劝和开导。 耶律大石始终以为赵构在骗他,可是当今天延合大联盟真正成为一个大西域自管区的时候,耶律大石才发现和明白,这不就是曾经对自己承诺过的“辽汗帝国”吗? 大西域自管区和辽汗帝国,只不过称呼不一样而已,但其版图却别无二致。 不过,耶律大石也看清楚了这样一个道理,不管是大西域自管区也好,辽汗帝国也罢,前提是,都属于大宋帝国版图。 整个延合大联盟,不过是大宋帝国版图扩张的一个进程。 想通了,也就放下了。放下了,也就得到了。 耶律大石得到了赵构充分的尊重,不仅仅这个辽王是个货真价实的实封王爷,还有一个大宋帝国顾问委员会顾问职务,这个大西域自管区顾问委员会,却是直属于大宋帝国中兴党委员会。 现在,这个大宋帝国顾委员会的会长,是宗泽宗老。 “大兄,就是这么一个章程。您的去留全凭自愿,该有的待遇一样不差。”赵构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 酒是满江红,客是贤伉俪。 耶律大石举杯相邀,一饮而尽,抿着嘴在回味这香醇的美酒。酒在胃里,味在心里。耶律大石难得有这空闲时间仔细回味这五六年的时光岁月,忽然发现,自己很幼稚。 先是对之昂提出的辽汗帝国的构想过于理想化,都是想着自己怎么办,全然没有去想大宋帝国的动机和预期。 其次是对自己的西辽帝国想象的过于美好和理想。而现实却是极为残酷。不要说大宋帝国的全面封锁,单一个经济命脉,就被大宋帝国牢牢攥在手心里,连续三年的经济低迷,已经让西辽上上下下怨声载道。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西辽各阶层,不管是官吏还是商人,或者还是老百姓,看着周边的几个联盟国家发展的蒸蒸日上,国力逐渐增强,而自己的西辽不仅没有跟上发展潮流,反而被越拉越大,特别是商人,眼看着周边榷场如雨后春笋,而西辽还是当初延合大联盟是成立的几个有限的榷场贸易,都是怨声载道。 要知道,能在第一波的商海大潮中下海的,基本上都是十八部落里面的代言人,现在没有足够的回馈,这些人谁散发出来的呼声,足以震撼王庭。 加上大宋帝国在背后有意推波助澜,一切的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耶律大石跳出局外,才真正看清局势。也是颇多感慨,既然大势所趋,也就心中释然。 “今日事已至此,对西辽来说,总归是一件好事。陛下高瞻远瞩,造福万代,实乃当世英雄,大石不及多矣。我和皇后这些年也是倦了,只想着休养几年,好好享受这以后的生活。夷列过两天就要动身东京,我呢,想先和他一起去东京看一看、转一转,我们都还没有去过东京,都说东京繁华鼎盛,人老了,反倒是喜欢凑凑热闹。等夷列进学之后,我和王妃纵马咱大宋帝国万里山河,好好欣赏一下这壮丽锦绣大好河山,不亦快哉。” 赵构哈哈大笑道:“大兄真是豪爽,说心里话,听得我都羡慕不已。有时候我也想带着皇后和几位爱妃放松一下,偷个懒,可是也只是想想而已。大西域自管区刚刚成立,好些工作需要捋顺,基础设施建设远远滞后,咱们好些个海上贸易带回来好东西,因为道路原因,运输量很少,要尽快解决才行。 今年我看要重点解决这个问题才行,前些日子倒春寒,你这里我看很多地苗都不同程度有所损伤,翻车、沟渠、明渠、墒肥等都欠缺不少,我已经发文政务院,财政部今年的农业补贴,要拿出三成来,投放在大西域自管区,而其中的四成,将用于西辽农业基础设施建设,时不我待啊。” 赵构站起身,指着外面已经初现苍翠的叶密立城,说道:“无农不稳,老百姓吃不饱肚子,是要出乱子的。所以今年的补种很关键,政务院已经派出专家,赶赴大西域自管区,全面指导抗春寒造成的灾情,大兄要和十八部落打好招呼,全面服从自管区政府的政令,齐心协力,先闯过这一关。” 耶律大石没想到赵构会和他谈这些,其实,这些事情丞相萧寒里刺已经多次和他提到,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在为皮室军的军饷发愁,而这些事情的处理,都离不开一个钱。 萧寒里刺还是忠实地履行了他丞相的职责,亲自和吏部、户部、工部的大员商议救灾事宜,发动百姓开展自救,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从十三部落里周转出一部分资金,又从各大钱庄和商行拆借了一部分,才算勉强解决了一些急难问题,但要想彻底解决,恐怕就需要大手笔才行。 这也是赵构留任萧寒里刺的原因,这个西辽丞相,还是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 “既然如此,我就晚走几日,留下来,看看自管区政府需要我做什么,大石自当义无反顾。”耶律大石毕竟是西辽皇帝,这个时候一走了之,也是不忍。 “不烟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想略尽微薄之力,十八部落里,多有娘家老人,我回去说句话,还是有人听的。”萧塔不烟也接话说道。 赵构大喜,笑道:“如此甚好。我起初还有些担心呢,现在有二位协助,西辽自管区一定会迈过去这个坎儿。整个大西域自管区的春天也会很快来临。这样吧,趁着这个机会,辽王府的修缮时间也充裕了一些,你们忙完这阵子,先回东京王府看一看,住一阵子,然后再四下里走走看看,两不耽误。” 耶律大石和萧塔不烟急忙点头称是,遂又寒暄几句告辞而去。 第825章 大帅又倒了 赵构其实就是担心西辽的这次倒春寒灾情,这些日子下去看了看,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坏。 因为早晚温差的关系,本应该破土的春苗稀稀拉拉的,本来耕地就少,这些年的投入又不够,这么大的一个西辽,居然没有相应的应急管理部门,户部也没有相应的应对机制,虽然也有一些补救措施,但面对如此大的灾情,无疑是杯水车薪,力不从心。 赵构紧急调拨两河路、秦风路、永兴军路的平仓余粮,征用了玉门关的所有仓库,先调这批粮食上来,稳住民心再说。 政务院派遣的专家学者和下乡工作队,以及一些春播种子,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到来,这个时候,保证土壤墒情是第一位的。 赵构给崔叔原和完颜娄室下令,军政两条线所有的工作,向抗灾倾斜,军民合力,展开轰轰烈烈的救灾行动。 军队主要负责道路建设,先铺设简易路段,能通行马车就行;沿河干渠和支渠,要求修到田间地头;所有运输任务,都由军队完成。 工部和战区后勤保障部,共同突击建造水车翻车,尤其是在水渠主源,一定要修建大型翻车,不要求多么精致,能用、易安装、好修理为上。大西域特管区全盘统筹,将灾区按照等级划分,再按照级别供应。 各地州府组织民工,将已经彻底绝产的土地深翻至少一尺,大量的牲畜肥料作为底肥,埋在一尺深的地沟里,整块地打理成一条条的垄沟,准备栽种马铃薯和红薯,这种产量大的农作物,大宋帝国将完全回收,单是两浙路和两河路,就可以完全消化掉。 这就是国计民生。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心里是透亮的,谁对老百姓好,从所干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得到。 恢复玉门关榷场,打通大西域之间的商道,连接大西域和内地甚至沿海的商贸联系,补充市场上的所有农副产品和各种商品。 各大钱庄和商行,在大宋帝国银行的统一管理下,实现金融市场的监管和统一,建立宋元结算机制,为农牧民提供两年两万元以下的小额无息贷款,先盘活整个大西域自管区的市场再说。 一条条政令、一条条措施、一套套机制……被高速有效地运行着,整个大西域自管区再次呈现出热火朝天的奋进局面。 赵构坐阵西州高昌府大帅行营,整整一个多月,每天从太阳升起的时候,就行进在下基层的路上,一直到繁星点点,才回到大帅行营,还要接见等候多时的各级官员,有时候要到子时过后才能休息。 而第二天不到寅时,大帅身边的小队骑兵就轰隆隆地开出了大营。 龙隐三人组分成三班,随时保证有一人跟随在大帅身边。饶是如此,三姐妹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累过,对赵构是否是个“人”,再次出现本质上的争论,最后得出结论,是上神。 赵构也不是神,也会有意外的发生。 赵构就这样静静泡在水里面,一动不动,略显疲惫的脸上,已经被西北的风沙磨砺出粗糙的痕迹,仿佛没有了呼吸,鼻翼不再翕动,胸脯没有起伏,任凭龙隐如何呼唤,赵构没有任何反应。 龙隐吓坏了,顾不上被水打湿露出来的婀娜身材,跑出去,正好看见龙一带着一个人走来,她一个纵身来到龙一面前,抓住龙一的胳膊,花容失色道:“龙君,大帅昏死过去了。” 闻言,龙一和一起来的崔叔原大惊失色! 赵构陷入长时间昏迷状态,随行大帅行营医官长曾乙额头已经见汗,师父临走之时再三叮嘱,要确保大帅身体,但是,这位三绝先生的首席大弟子却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使用“还魂十三针”吊住了大帅心脉之气,但其他症状,让曾乙这个已经成名的“小三绝先生”不敢言“绝”。 因为赵构的脉像他出来没有见到过。 “怎么样?”龙一盯着曾乙追问。 看着龙一像要吃人的眼神,曾乙有些心慌,但却不敢隐瞒:“龙将军,大帅脉相不稳。” 斟酌再三,曾乙就说可这么一句。 龙一一瞪眼,“混账话,我问大帅有没有危险?” 曾乙低声道:“目前没有,但状况不好。小还丹虽然稳住了心脉,但从脉象看,阳脉浮而阴脉实,实为错脉之象……” 看到龙一扬起的大手,一旁的高进呵斥道:“龙一,休要耍浑。” 龙一扬起手悻悻放下,却不愿意和曾乙计较。如果有谁能让龙一乖乖听话,也不超过一掌之数,但高进绝对算是一个。 “说,大帅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高进逼问道。 曾乙咬咬牙,点点头说道:“至少目前没有,我会全力以赴。但以后……”曾乙实在是没有底儿,要不是有小还丹,他还真不敢说这句话。 但是小还丹的用法是有讲究的,至少目前不宜再次服用。况且,曾乙手里面,也仅存一枚。 高进点点头,他是这次大帅行营司令,赵构突然陷入昏迷,高进责无旁贷要先稳住军心。 “崔总督,按照紧急事务处理程序,要成立临时大帅参议机构,成员由梁侯爷、你、我、完颜娄室司令、龙一和一位大西域副总督担任,你推荐何人?”高进拉过崔叔原急速说道。 “萧寒里刺。”崔叔原脱口而出。 高进略一思索,道:“好。来人,速通知完颜娄室司令、萧寒里刺副总督来大帅行营议事。另外,派金鹏通知玉门关梁侯爷、西夏自管区的郓王殿下,火速赶来。” 梁景是在玉门关得到的消息,他正在调度处理玉门关关外关内所有榷场仓储的调度问题,因为涉及到西辽、西夏、和大宋帝国三方和军、政、商、民等比较复杂的协调问题,赵构特指派梁景前来处理。 玉门关现在成为玉门府,出瓜州以西三十里之外,一直到玉门,都属于玉门关,包括玉门关十里榷场、二十里商道。 本着军政两分的原则,玉门关设为中府,仅次于首府,又是丝绸之路商道枢纽,赵构写信给李继宗,意调梁正以商务部长的名义,兼任第一任玉门府知府,恢复玉门关榷场的正常贸易往来,二是建立玉门关自有贸易区,三是扩建玉门城,成为玉门卫星城的星主城。 按照赵构的设想,以玉门为中心,建成方圆百里的群城拱卫之势,将玉门关建成西夏和西辽两个自管区边界的一座大城,逐渐由中城向上城发展,争取十年,实现三连跳,最终成为首府之城。 梁景刚刚和梁正见面,彼此相见,却是颇为情投意合,一是均为梁姓,二来梁正生性豁达、开朗,刚刚从商业转为从政,还带有商贾见人笑三分的自来熟的样子,很有亲和力。 梁景正和梁正、细多良成进行交接,以后这里就交给他们二人打理了,规划书自管区政府早已经制定好了,就要看梁正的执行力怎么样,能不能按照自管区政府的要求,实现这个三连跳。 远处,三骑飞奔而来,身后扬起一溜烟尘,直上云霄。 “侯爷,是金鹏卫!”龙跃眼力超群,一眼就认出了远在三百步外的三名骑兵正是大帅府的金鹏卫。 三骑齐出,一级甲等最高等级,出事了。 连续三次更换坐骑之后,梁景疾驰六百里,踩着夕阳映照的高昌府东城楼的倒影,飞驰进入高昌府。 顾不上一路风尘,梁景给龙跃小队丢下一句“休整待命!”的命令后,跟着接引的龙四一头扎进赵构的行营大帐。 大帐内,高进、崔叔原、完颜娄室、龙一、萧寒里刺,正团团围坐,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看见龙四带着一个满脸灰尘的人进来,居然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梁景。 直到梁景开口:“大帅如何?”众人才从沙哑的声音中辨认出大宋帝国的定海侯梁景回来了。 大帐里的众人不由自主都松了一口气,有梁景在,大家顿时觉得身上压着的那块石头变得轻松多了。 崔叔原是大总督,示意其他人不要动,独自领着梁景进入内屋,屋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梁景皱了一下眉。却看到屋子里,曾乙正在为赵构行针,龙隐这次没有再隐藏身形,就在赵构的卧榻旁边站着看着,旁边铜盆里的热水氤氲之气升腾着,盆沿搭着一条白毛巾。 曾乙正在收针,扎得快,收得快,双手翻花一般,就连梁景也没有看清楚施针的手法,这边已经结束了。 “侯爷,大帅目前安好。”曾乙知道梁景最想知道什么。 一把热毛巾先递了过来,“侯爷,请先净面净手。”龙隐轻柔的声音,心中却有些激动,梁侯爷回归,事情就有了主心骨。她知道大帅身边这位侯爷在大帅心里的地位,有侯爷,大家都放心了。 梁景也不客气,先擦拭一番,才坐在赵构榻前,看着赵构略显苍白的脸,这位铮铮铁骨的大宋定海侯,未曾开口,已是潸然泪下。 他伸手握住赵构的手,手,有些凉,尽管下面垫着两个羊皮热水袋,但依然凉。 梁景将赵构的手就这样攥在自己手里捂着,一边轻声呼唤着:“大帅、大帅……” 赵构上次突发状况是复兴六年六月,距今已经四年。但上次是人祸,涉及两福宫事件。但这次又是什么原因?不会又是什么幺蛾子吧? 翠玄子道长不在这里,圆真大师也不在,梁景可不敢妄断。不过这次好像比上次少了一丝凶险,但却多了一些未知。 第826章 陷入混沌中 赵构犹如大梦一场。 混沌之中,没有天地的区分,只有一团密实的气体在包裹着自己,犹如在母体里的胎儿一般,无论睁开眼,还是闭上眼,都像是这层灰蒙蒙的雾气一样的气团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一般。 没有了自己的呼吸,却能感知到四肢百骸的疼痛,手脚像是被束缚了一般不能动弹,却能感觉到一股股柔风拂过自己的四肢,既实也虚。 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却感知不到呼吸;好像大脑能听见一声声很遥远的呼唤,但不能辨识到底来自哪里。 忽而像是在北寒极地中躲避来自北极熊黑帮的追杀,潜伏在一米厚的雪窝子下面将呼吸压抑到极致,就连狂吠的高加索猎犬也嗅不到他的一丝气味。 又像是来到北非沙漠,潜伏在地表温度四五十度的戈壁沙漠中一动不动两天两夜,忍受着寒冷与酷热交替的折磨,一枪毙命匪首后还能像鬣狗一样生存下来。 正如圆真大师给他的偈语:汝非构,而是构;来非来,来是来。 正是这水火交融,炙烤和寒冻之中,赵构经历着冰与火的洗礼。他并不知道,从空间黑洞中秒穿近千年的急速之旅,让他的身体在空间介质的压榨淬炼中得到极端升华的同时,也就无法及时淬去身体内部的杂质,宇宙智者的拯救任务也就无法实现。 好在智者虽然无法改变宇宙母体,但一小片的星际空间还是可以做到的。就如现在的赵构,其实就是被一团极为纯厚的量子星云包裹着进行淬炼,这个空间,为赵构而造,但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位沉睡在梦中的病者,仅有基本的生命特征,也仅此而已。 外人所有的努力,都会被排斥在星云之外,无非是让这些凡人感觉到自己的所有努力没有白费,他们的大帅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 时间未到,赵构是不会醒过来的。 时间过去了七天,赵构依然昏迷。 崔叔原颇有一夜白头的感觉。自己这个大西域自管区大都督,几乎快被逼上了绝路。 定海侯梁景寸步不离赵构,每天雷打不动在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赵构冰冷的双手,这是他的大帅,没有谁能替代大帅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的身体同样也在经受着冰与火的洗礼,实在撑不住了,吊一口参汤,继续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在这七天时间内,他还是以大宋帝国定海侯的身份,下达了三道命令:崔叔原返回总督府,务必维持总督府政务正常运转,特殊时期,手段要硬。 完颜娄室返回战区司令部,尽快完成军队整编,黑虎军团第二军、第三军进驻喀喇汉西部八刺杀衮,扼守西域通道西大门。 请郓王前来,担任大帅府临时总参议,主持大帅府日常工作。 而梁景,则直接担任大帅府内务总管,接手大帅治疗和恢复事宜。 另,金鹏卫将大帅状况秘密送达政务院李总丞、枢密院岳飞枢密使。 调孟春飞马军团第一军担任西州高昌府卫戍部队。 新成立的大西域自管区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在一道小障碍上跌了一下,爬起来,继续顽强地向前走去。 梁景衣不解带,亲自为赵构擦拭身子,龙隐反倒是成了打下手的。不过,龙隐可不敢有一点怠慢和不敬,这个大宋定海侯,可是大帅手下最忠实的下属之一。 但从大帅私下里的种种痕迹来判断,这个定海侯恐怕会排在心腹大臣的第一位。 涉及国家安全,这个理由,是能够堵住大多数人的嘴巴的。 据说,这个男人还是有一个高手,还有一个很拽的绰号——“梁一刀”。不知道和雾影藏大人比刀的话,谁更快? 梁景并不知道身边的这名全身蒙在黑袍里的女子到底算是大帅的什么人,不过他知道一点,能呆在大帅身边的女人,都不是简单的女人。 但是现在,梁景满眼、满脑袋、满心思都在大帅身上,其他事情,根本不会引起他的关注。 大帅的身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这几天,每天用温水给大帅擦拭身子,都会擦拭出许多“渍泥”,刚开始是黑褐色的,散发着一丝淡淡的腥臭味儿;后来变成灰色,腥臭味儿也似有似无;这几天好像变淡了一些,是灰白色,几乎闻不到其他异味,但乍一从室外进入到卧室,还是能够闻到一丝丝不一样的味道。 赵构不喜欢熏香,喜欢自然风。 于是,龙隐每天的重要工作就是给赵构的屋子通风换气,然后协助梁景赵构擦拭身子,然后再为赵构做全身的按摩,龙隐三人组轮流上阵,就是因为梁侯爷一句话:确保大帅全身的肌肉、骨骼始终保持最佳的状态,赵构平时三操操训可是雷打不动,每天三个时辰的练习,梁景最清楚。 梁景其实心里面比谁都焦虑,但一定要表露出一种平和的心态,大帅府的正常公文往来也和平时一样,至少外人看不出什么变化。 因为赵构一粒米也喂不进去,只能喂进去一点点水。到后来,连水也喂不进去了。 间隔三两天,就让龙四带着飞龙卫,护卫着赵构的专属座驾出去转一圈,车头上象征着赵构大帅的龙旗,预示着这队车马在大西域特管区的无上地位和荣耀。 车辆所到之处,平民百姓无不跪地叩拜,官员下车路边揖礼,巡逻队更是列队敬礼,护送一程之后,才在龙四扯着嗓子的一声命令:“诸军各司其职,执行军务为要”之中依依不舍而去。 有时候,“大帅”会在都知道崔叔原的陪同下,视察一些正在建设的工地、学校、医馆,很多人都会看到“大帅”匆匆忙忙的身影,给建设者留下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 第五天的时候,郓王赵楷风尘仆仆赶到了高昌府。 梁景总算松了有一口气,有郓王在,至少梁景不用再为大帅府的日常运转再操心。 第七天的时候,东京政务院特使到,是赵鼎,一同前来的,是枢密院枢密使岳飞,护军是张宪的背嵬军。随同前来的,还有东京医学院院长王皓、太医院院使李百全、枢密院总医院院长端木春明。 还有两名神秘的人物:内务府朝阳宫宫正翠玄子道长,以及翠玄子的“师弟”、朝阳宫宫使慕容鹤。 这一下,梁景终于放下那颗吊着的心,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梁景再次醒来的时候,以及是第三天的傍晚。 他的公房兼卧室就在赵构高昌府“昌园”的西厢房,两间北屋被改造成大西域自管区安全情报系统的大脑中枢。 左吉的办公室就在梁景的旁边,梁景将左吉和魏复之调过来,负责整个大西域自管区的安全情报工作。这是赵构之前就已经和梁景商量好的部署,梁景只不过是按照计划执行而已。不过,安情总局大西北分局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为“红隼”提供必要的支持和保障,这是大宋帝国最核心的机密。 今天值守的是李万和辛磊,一个负责照看梁景,一个负责将左吉转来的处理好的公文归档备查,还有一些公文是需要梁景亲自处理的,李万就分门别类放好,等梁景醒来之后处理。 辛磊时不时蹑手蹑脚地去探看一下自己的局长大人一下,看看没有什么变化,就又轻轻地退到一旁,保持一个相对安静又能随时观察到梁景情况的位置坐下来,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床榻上的梁景。 忽然一声“嗯”的轻微之声传入到辛磊的耳朵里,抬头观看,却见床上的梁景好像是动了一下,急忙趋前探视,正好和梁景四目相对。 “总局,您醒啦。”辛磊高兴地低声说道,眼泪却不争气地留了出来。 梁景闭上眼睛又缓了一缓,慢慢起身坐在床榻上,低声道:“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了,已经快到戌时正刻了。”辛磊很贴心地递上一杯热茶。 梁景接过来一饮而尽,“再来一杯。”梁景感觉到了口渴。 辛磊急忙端过茶壶,为梁景续上热茶,梁景又喝了两杯后,才放下茶杯,起身后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才想起来自己好几天没有洗澡了。 “我去看看大帅,让小六子给我准备好洗澡水。”梁景起身向外走去。 来到大帅卧室,看到的是郓王赵楷和翠玄子道长,一站一坐,翠玄子正在为大帅把脉。 赵楷侧身站在翠玄子身后,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但依然掩饰不了他内心的焦虑,紧皱的双眉已经出卖了他。 看到梁景进来,赵楷先是一愣,继而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却不敢说话。梁景轻手轻脚走近,却看到翠玄子道长双目微闭,一手捋髯,一手为赵构问脉。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翠玄子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梁景,再看看身后的赵楷,说道:“大帅生命无碍。只是脉相为奇,尚需和几位大家参详一二。保持室内空气流通即可,不要再喂水喂食。” 赵楷一愣,但并没有说话,既然真人开口有令,自然是要遵循的。 “侯爷脸色虽然差了一些,但眼明脚稳,气息悠长,身体已经恢复。”这既是对梁景所说,也是让赵楷吃了一粒定心丸,因为赵楷来了之后,梁景便一睡不起,让赵楷心里空落落的,大帅已经福祸无测,如果定海侯再出现问题,大宋帝国可就风雨飘摇了。 “咱们出去吧,让大帅静一静。让龙四和龙侍女进来伺候。”翠玄子起身向外一边走一边说道。 赵楷急忙招呼外面的龙四和龙隐进来,却又听到翠玄子揖礼说道:“王爷、侯爷,一个时辰后,请移步翠园居,非是贫道托大,实在是不能离开,还请王爷侯爷见谅。” 赵楷和梁景回礼道:“道长客气,准时拜访。” 其实翠园居就在赵构居住的昌园后面,隔着一条小巷,却是另外一座单独的院子,原先是飞龙卫一个小队的驻地,翠玄子看准了这和地方,高进就让龙四给翠玄子腾了出来。 第827章 跳出三界外 翠玄子径直向后院的翠园居走去,脚步却是有些急,在小巷的西口,值守的飞龙卫查验了翠玄子的玉牌,直接放行。 翠园居正屋客厅,一名颌下微须的中年道长见到翠玄子进来,急忙上前揖礼,急切说道:“师兄,陛下情况如何?”正是慕容鹤。 “唉,贫道自诩还有几分医术,但陛下今天的脉相,却极为罕见。还要和几位大家一起参详才是。”翠玄子倒是有些放得开,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 但慕容鹤脸色却阴沉下来,他是知道自己这位半路师兄的岐黄之术,连王皓都执弟子之礼的,尽管翠玄子始终不答应,但让这些杏林大家都仰慕的大师兄都说罕见,说白了,根本就没见过。 不一会儿,王皓、李百全、端木春明联袂而至,他们必须要研判一下赵构的脉相,才能为赵鼎、赵楷、梁景做出最好的参议。 翠玄子开门见山,将赵构的脉相再次说了一遍,众人都默默不语,其实,王皓等人已经摸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后得到一个较为统一的、大家都认可的意见——“极为罕见”。 这是客气话,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不知道,未必有人不知道,或许是自己孤陋寡闻而已。天下能人异士多得是,或许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山间村夫,就是身怀绝技之人。 但翠玄子却不同,他要说罕见,就是从来没有见过。翠玄子道长都没有见过,起码王皓觉得,那就更没有人见过。 “或许是我们多虑了呢?”一直不说话的端木春明忽然开口说道。 “哦?”李百全脑子转得够快,这也是他和赵构在一起时间最长、了解赵构比较彻底的反应。 “我们一开始就觉得大帅是病了,一直都在围绕着病因找问题,所以就钻进了死胡同里。”端木春明仿佛为大家打开了一扇窗。这位新晋枢密院总医院院长还是习惯于军队中对赵构的称呼。 王皓眼前一亮,接话道:“端木大家言之有理。老夫倒是心魔作祟了。咱们就顺着这个思路来参合参合。” 慕容鹤抬头看了一眼翠玄子,翠玄子笑道:“师弟有话但说无妨。” 慕容鹤先是向大家揖礼,开口道:“各位师兄,我看陛下的情况,类似龟息之术,这一点,陛下身边的龙隐也有此疑虑。他们的大师兄雾影藏曾跟她们说过,她们的师父在世时,说她们这个流派最高境界的藏隐之术就是掩藏气息,犹如入定之人。不过陛下身体出现的变化,她说不上来。以在下愚见,或许这是陛下自己独特的淬炼之术,也未可知。” 一番话说得屋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震惊之色,唯有翠玄子微微点头,好像认同这个说法。 “虽为错脉,然浮于表而沉于实,停于四肢而动于五脏,也就是说,咱们都在这脉相上斟酌,却忽略了陛下身体本身。”王皓徐徐说道。 翠玄子也是频频点头道:“王院使所言极是,今日为陛下请脉,如果抛开病因一说,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妥。虽浮而实,但我查验陛下身体其他状况,却没有发现什么虚实之症,换句话说,陛下或许就是在休息,不过这次好像要休息的时间长一些罢了。” “真人的意思是,陛下无碍。”李百全问道。 翠玄子点点头,继续说道:“复兴六年事件过后,我曾为陛下梳理过一次身体,发现陛下的精气神有了变化。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陛下这三四年来,几乎一直是在高强度的奔波之中,从大理、吐蕃再到天竺半岛,回来后的西夏峰会、征服日本四岛,试问换了在座诸位,谁能受得了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劳碌?贫道自忖健身延年、吐纳易经有些心得,尚且不敢奢想,陛下却视如平常,如此运筹帷幄之中,最费心思和精力,但是陛下却做得很好。龙四曾言,他们飞龙卫都是三班倒伺候陛下,尚且觉得累,何况陛下一人单挑这副重担?” 王皓捻着一副修饰得极好的白须,思忖着说道:“真人的意思是,上次之事,陛下的精神之力得到了质的提升?” 翠玄子点点头道:“也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要知道,人魇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我的七星天罡阵到后来尚且要依附陛下的龙气之力,互为声援,可见陛下自有天神护佑,非我辈可以左右。我们只是以尽人臣知道而已。” 众人都是经历过那场所谓“浩劫”的,特别是慕容鹤,心里最清楚那次人魇的威力,赵桓总归也是皇室血脉,也曾是一国之君,既然出手,力量可不是一般王公大臣所能比拟的,至于平民百姓更是望尘莫及。 即便如此,在赵构面前依然是“樯橹灰飞烟灭”。 “既然如此,我等几人便以此为断,下一份病情诊断书,一会儿郓王和梁侯爷来了,也好交差。”王皓是这个医疗小组的组长,翠玄子虽然为大,但却没有官身,还是王皓出面合情合理。 翠玄子点点头,说道:“贫道也正有此意,一会儿有什么疑问,贫道可以代为解释。” 虽然王皓是组长,但翠玄子并没有表示要置身事外,没有谁更能清楚赵构对大宋帝国这个国家、对亿万黎民百姓的重要性。 “我等附议。”李百全、端木春明和慕容鹤等人齐声表明了态度,这就意味着在赵构病情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赵构没有病,是机体在自我修复,生命无碍! 至于是什么方法,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白。或许,这里面只有翠玄子能够明白那么一点点。 郓王赵楷和定海侯梁景联袂而至,却得到的是这样一个说不上好但绝对不坏的消息。 拿着联名签署的病情诊断,赵楷一脸严肃。 这是要存档的,一但存档,以后要是出了问题,这上面签字之人可是杀头之罪,说不定还要牵连一些人。 虽然赵构在《大宋律法》中取消了诸如株连九族、凌迟处死等极端的一些条款,但欺君罔上的罪名还是被保留下来,这也是七大罪之一,遇赦不赦。 “诸位可确定这份诊断说明书?”赵楷再次郑重问道。 “王爷,我等几经斟酌,再三合议,才下次断书,皓身为首责之人,愿担责此事。”王皓没有丝毫犹豫,揖礼说道。 “我等皆愿共同担责。”李百全、端木春明也一起说道。 “王爷,贫道和鄙师弟,也是参合商议之人,愿意同担责任。”翠玄子微微颔首说道。 赵楷不再犹豫,提笔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并用了印信。 梁景也没有说什么,同样签字用印。 这意味着他们要共同为这件事负责。 “侯爷,我看赵副丞就不要掺和进来了。”赵楷向梁景征求意见道。赵楷是好心,赵鼎前来主要是政务把总,崔叔原面对这么大一个摊子,颇有一些力不从心,也没有一名直接的上级去请示。 赵鼎的到来,很顺利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要知道,赵鼎可是在塞北特管区干出不俗的政绩才被赵构召回的。 说白了,赵楷就是想让赵鼎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大西域自管区的管理之中,不要为这些事情分心,还有就是出于对这些人的关爱和保护。 “好!”梁景回单简单干脆果断。 赵楷将断书交给王皓,说道:“上交存档吧。” 王皓双手接过来,犹如千斤重。这张小小的纸片,却决定着无数人的前程和性命。此时此刻,王皓顿悟道赵构经常讲到的一句话“权利越大,责任越大。” 赵鼎的到来,让大西域自管区开上了快车道。 但不管多么忙,每天晚上,赵鼎和崔叔原都会来昌园看望赵构,虽然君臣不能交流,但赵鼎还是小声地、一五一十地向赵构简述一下最近的政务工作,仿佛只有这样,赵鼎心里才感到踏实。 第十五天的时候,赵构的身体忽然呈现出一种乳白色,看上去有些吓人,值守的雾影急忙向梁景汇报了这个情况。 赵楷、翠玄子和王皓急忙来到卧室,翠玄子在检查之后,心情略有激动,嘱咐赶过来的龙隐小组,为大帅净身,用温水擦拭,一直到身体微红。 说完,向赵楷、梁景和王皓使了一个眼色,三人退出卧室后,来到东厢房王皓的值守公房。 “我也不知道这该说是喜还是忧?”翠玄子少有的凝重。 赵楷和梁景互相对看,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陛下脉相平稳,趋于正常,这是喜。但现在弄不清楚的是陛下现在的身体变化,是好还是坏。不过,鄙派修炼心性,以自身为鼎,却是对身体的淬炼有极高的要求。我观陛下现在身体,颇有这方面的征兆。” 梁景的内功心法底子是赵家螺旋内劲功法,但也得到过翠玄子的指点,可以说和也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况且,翠玄子对梁景的喜爱更甚。但梁景拜师赵家在前,翠玄子自然不能夺人所爱,这也是规矩。所以梁景在翠玄子面前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真人的意思,是大帅现在的情况是在自行淬炼肉体?”梁景是有过这方面的体验的,但和赵构的情形则完全不同。 “悟真道讲究自外而内,这是自身为鼎的特点,也是我派与众不同的地方。今天看陛下的修炼,却像是自内向外的路子,但却是自外向内的征兆,这才是我疑惑的地方。一般来说,这两个路子修炼之法截然不同,不可能同修,道理讲不同吗?但今天陛下的症状,却颇有此法之像。” 赵楷也算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思忖道:“修炼之术,内务府藏书阁虽有记载,但却极少。(宋朝道教的兴起是在南宋南迁之后,由于赵构的原因,道教已经开始在大宋帝国具有星火之苗,远没有形成燎原之势。)还是那句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人异士隐于朝堂之外,也未可知。” “我大弟子薛石觉对于体修之术颇有不同的见解,这些年又在外游历,或许有什么新的见闻,我已经留下本门标识,他看到之后就会赶来,不过这个时间上可没什么准儿。我们还是往好的方面想才是,陛下非凡人凡体,恐怕不是我辈俗人所能探究而定的。” “既然这样,我们不妨静观其变,加强观察。王院长年龄大了,就在办公房歇息,李院使和端木院长,则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加上我和梁侯爷,寸步不离陛下,随时可以商议。”赵楷随即部署道。 众人点点头,也只好如此。 第828章 皆在天地中 大宋帝国京都——开封府东京城,静安居,后花园悟心堂。 圆真大师坐在蒲团上,皇后邢秉懿端坐在一旁的平椅上,平心静气在等着圆真诵经完毕。 一声铜磬,脆生生地在悟心堂响起,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劳皇后久等,恕罪则个。”圆真起身合十道。 “大师客气,此番前来,只是近日愈发的心神不宁,又不能向旁人透露,只好求解于大师。”邢秉懿眉目之间掩饰不住一份焦虑的神色。 翠玄子道长去了快二十天了,连个信也没有,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但越是这样,邢秉懿心里越没有底气。 政务院和枢密院都没有接到行营邸报,皇议殿也没有,这让邢秉懿更加着急和焦虑。但李总丞说过,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叫外人看见,徒增猜测,反倒是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但作为赵构的女人,又是一宫之主,她面对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内心,还有两福宫和静安居众多关心赵构的老老少少,特别是韦太后,这两天几乎是天天派人来催问赵构的消息,不过还好,都让邢秉懿遮拦过去。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这次和以往不一样。 “皇后不必烦恼,陛下天人天命,非人力可改变。不过,遭受一些磨难和淬炼还是不可少的,皇后大可不必太过忧虑。”圆真脸色平静地说道。 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也不可说。 邢秉懿却不能确定圆真的话是安抚的话还是大实话,因为安抚的话听得太多了,但都没有实际的证据来让自己安心,所以她需要圆真更为确切肯定的答复。 “大师所言,可是有了西边的回信?”邢秉懿直接发问了。 圆真皱了皱眉,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要说没有,是欺瞒皇后,视同欺君。但要说有,翠玄子再三强调,法不穿六耳,而且是郑重其事地要求圆真必须做到。 翠玄子其实是有来信的,只有一句话,“命灯如何?” 在悟心堂的禅心室和朝阳宫的地宫,有翠玄子专门为赵构布下的命灯,以静安居为子阵,以整个京畿道为母阵,子母连环,孕育天地之精华,吐纳江河之精气,合佛道儒三家之力,为大宋帝国皇帝赵构祈福避凶。 这件事,翠玄子是禀告过赵构的,还是在复兴六年人魇事件之后,翠玄子提出的建议,赵构开始并不以为然,但是他知道在人魇事件中,还全凭翠玄子的护命大阵,才坚持到梁景破案。 其中玄妙,赵构并不十分清楚,但他却十分肯定一件事,翠玄子和圆真,没有害己之心,也就随他而去。 不过这件事,只有他们三个知道。 如今命灯虽然微弱,但却一直长明不灭,这几天忽然灯芯爆燃,骤然发亮,说明赵构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阶段,所以圆真才说让皇后不必烦恼忧愁的话。 现在皇后直接发问,也是情理之中。却让圆真陷入两难境界。 思忖良久,圆真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平静说道:“皇后娘娘,小僧昨日为陛下起卦,乃是离之卦像。离火相重,上下通明之象,火有气,但无形,主不实不定之意。陛下西行,西为金,主杀伐,所以才有离火之像。卦辞云:占此卦者遇天宫,富禄必然降人间。一切谋望皆吉庆,愁妄消散主平安。运势为外观极盛,是为烈日当空之像,不宜急进,当徐缓图之。皇后娘娘,您不要着急,小僧说过了,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或许过不了三五日,就会否极泰来。咳……咳咳……”圆真忽然激烈咳嗽两声,悄然用袍袖掩嘴不语。 邢秉懿倒是听闻此言,心中大定不少。圆真之卦,早已名动天下,轻易不会起卦,更不会解释这么清楚,言下之意,赵构虽有一些不安之兆,但很快会过去,愁妄都会消散,主上一定平安。 邢秉懿起身,郑重向圆真揖礼,圆真微睁双目颔首示意回礼,却没有起身。邢秉懿心中大定,也没有细想圆真的“失礼”之处,便急冲冲回静安居而去。 望着邢秉懿皇后远去的背影,圆真大师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去老远,将对面的白墙染红了半边。 泄露天机而造反噬,圆真大师这一劫,还是没有躲过。 李纲今日召集政务院办公会,汪伯彦“因病致仕”,第一副丞赵鼎和第三副丞赵楷远在高昌府,第二副丞曹辅南赴大理,只剩下邓肃、陈遘、张确、章振四人,看样子,大西域总督崔叔原晋政务院副丞也是迟早的事。 曹辅属于戴罪立功,以他的能力,大理特管区会再上一个台阶。曹辅天性思维活跃,经常会有一些新颖奇特的点子,正适合大理走文化旅游这个发展路子,加上军事上有刘勇坐阵西南,大理段氏的全力配合,李纲不会担心西南方向。 倒是当下有两个问题继续商议,一是赵构到底怎么样,其实李纲心里面也没有底气,因为高昌府两次飞书,都是“一切安好”四个字,最近的一份通报还是郓王赵楷和定海侯梁景联名签署的,这倒是让李纲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 第二件事就是关于燕京新城的建设,燕京路总督雷远发函,请求政务院再次下拨建设经费十二亿宋元,用于大宋帝国大会殿、大宋帝国烈士纪念碑、大宋帝国英烈殿、大宋帝国烈士陵园、大宋帝国国家艺术馆、大宋帝国皇后大剧院、大宋帝国英雄广场等设施的建设,这是赵构早就定下来的,只不过随着新城的扩建,前期的规划和预算早就超出了近三成。 这还不算基础设施建设,至于各处新坊区的规划,倒是通过国家建设认购债券和商业融资的形式,解决了资金的问题。 借鸡下蛋,不过这个“蛋”,以后可是一个金蛋蛋。 这十二亿建设资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按照相关程序,是需要上政务院总丞会议讨论的,通过之后再请赵构御批,交财政部下拨。 雷远总督很着急,直接找到李纲,一句“一年之计在于春”,燕京府的建设,可是陛下亲自主抓的重点工程,今年是一个关键之年,整个燕京府就是一个大工地,这是大开发建设的第三年,赵构给雷远的任务就是五年完成新都城的建设,保障顺利迁都燕京府。 雷远能不着急吗! 去年远在天竺的汪若海,一次性就为燕京府送来了五千多名劳工,其中包括一些建筑方面的专家学者,中西技术的结合,使得建设速度大增。 有了天竺特管区的前例,大理、吐蕃、塞北、延合大联盟四国等,根据自己特管区的优势和特点,有针对性地为燕京府提供人力资源上的支持,这让雷远手底下的建设人员根本不缺,加上这些劳务的人工费用并不是很高,很多人甚至抱着管吃管住就行的思想,来心中的圣地大宋帝国出一膀子力气。不远千里万里来到大宋,却被大宋帝国真正的繁华所震惊。 当然,雷远绝对不会白使唤人,该有的劳资还是有的,只不过不等而已,每个月三十到五十宋元,就能让这些外来劳工每天工作六个时辰还觉得是在天堂,要不是有雷远有令,每天最多不能超过六个时辰,这些人甚至愿意连轴转。 但这样也就引发劳务薪水大幅度增长,几乎比预期多出了两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雷大总督现在是罗锅子上山——前(钱)紧。 这次带着财政局、规划局、保障局、交通建设局各个衙门的一把手,来政务院“化缘”,看样子,拿不到这笔款子,雷远是不会走的。 李纲可不会因为是皇帝陛下关注的重点工程就不讲程序,该有的程序一样不会少,总丞会议照样召开。 不过这次会议一共才五个人参加,不够六成人数之比,按照赵构的规定,是不能形成决议的。 但特殊情况,赵构给予了李纲两票之权,按照这个特殊规定,勉强合规。 财政部部长邵薄应邀列席会议,这个大宋帝国的钱袋子部长,现在看见任何人,脑袋都大。 他的兜里不缺钱,但也非常缺钱,只因为赵构的步子有些大,他有点跟不上节奏。正想和李纲商量第三期国债的事情,这笔国债,财政部计划发行一百亿宋元。这笔巨款前所未有,也让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陈遘和章振,是精通经济的,张确对地方建设颇有心得,所以这次政务院总丞会议,倒是没有什么分歧,既然陛下早就定下了计划,超出预算,也不是什么意外,只是多了一成而已。 邵钱袋子可是下里和主管的陈遘沟通过,专项款项里还是有预留的,虽然没有这么多,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陈副丞,专项预留经费里,还有多少?”李纲直接发问。 “预留经费是按每季度划拨建设经费的千分之五,现在账上有七亿五千万,除去兜底账目资金,尚有支付金七个亿。”陈遘回答道。 “那就是还有五个亿的缺口?”李纲皱了一下眉。 “总丞,其实不用一次性支付,先期拨五个亿,第二期再拨两到三个亿,剩下的,等二季度拨付经费到账后,再行支付就行。不过这需要和雷总督沟通好。”陈遘回答道。 李纲点点头,说道:“这个雷远我了解,是个滑头,惯于哭穷,和谁都是一副揭不开锅的样子,谁不知道他的燕京城现在是个香饽饽,单一个通达商行,他要张口,三两个亿的拆借还是不成问题,况且新生的运达、惠生、四海等商行,只要雷总督使个眼色,还不乖乖地往出掏真金白银。这个雷远,就是个雷大头!” 如果雷远听到李总丞这样调侃自己,不知道心中会是什么滋味,不过,为了燕京新城的建设,雷远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人了。 第829章 大兴全素斋 众人轰的一声大笑起来,难得李纲开几句玩笑,大伙儿心里面都是一副放松的心情,其实这也意味着,李纲同意了这个方案。 “韶部长,就按陈副丞的建议执行吧。陈副丞,你召集相关人员,就此事下一个公函,财政部按照今天既定政策执行落实。迁都是大事,也是陛下非常关注的重点工程,不要因为资金的问题出现一些不好的局面。哼,这个雷远,就是算准了咱们政务院不敢在这个事情上有所懈怠,有恃无恐,邵薄,你回头敲打敲打雷远,财政部的廉洁督查司可是盯着每一分钱的用途,要是出现贪墨现象,可不要怪我无情。”李纲还是要提醒邵薄和雷远,陛下一向对贪污腐败深恶痛绝,这么大的工程,动辄上亿元资金的流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监管,是要出事的。 听见点到自己,邵薄急忙起身道:“总丞放心,不仅仅是财政部督查司,还有监察部和皇议殿督查室呢,这两个部门,可比我的财政部厉害多了,就一个曲部长,雷远就糊弄不了。不过,从燕京府开工兴建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总督府和下属部门有贪墨现象,至于一些小问题,都在督查室的黄册中记着,改正的情况都附在每个问题台账的后面,清清楚楚,该处分的,都处分了,财政部、监察部和督查室的公告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您放心,已经‘杀’了好几只‘鸡’了,‘猴子’都吓怕了,目前账目上一切安稳。” 邵薄说道公事,早就了然于胸,其实他是不担心的,因为梁景的安情总局下属还有一个经济安全保障局,也有权利清查账目,这些人要动作起来,可比他们几个处室厉害多了。要是有问题,保障局的局长,那个绰号王老虎的王济世局长早就给他们打招呼了。 这个王济世,字亨伯,从太祖时期就开始经商,是赵构三顾茅庐请出来的财务盘账高手,王家历时百年商贾之道,通晓商业经济,没有谁能在他的火眼金睛之下做出假账来。他的财务部督查司里面就有一个王济世的家传弟子坐镇,也是怕自己这个部门出现问题。 李纲听罢点点头,邵薄这个财务部长一干就是十年,颇得赵构的信任,也说明了赵构对财务部还是很放心的。 等邵薄等人离开,李纲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众人说道:“我有一些疑惑,需要大家参详一下。此事涉及机密,诸位自当把好自己的嘴巴。书记官不要记录,此事不存档。” 他面向西北,遥遥揖礼道:“陛下远赴西北,解决西辽问题,现在赵副丞、郓王殿下和梁侯爷都在高昌,不同的是王皓院长、李百全院使和端木院长都同赴高昌,就连平时足不出户的翠玄子道长都跟着去了,诸位,这里面可有玄机?” 此言一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这个问题疑惑大家很久了,只是大家都不敢随意来说。 “大家也不必惊慌,既然召集大家,自然要敞开心扉谈一谈。身为政务总丞,我自忖能力有限,全靠大家伙帮衬,咱们的政务院工作才能平稳推进。只是陛下久离中枢,我的心还是有些不托底,近日愈发心神不宁,今天内务府密报,圆真大师突然吐血昏迷,还是丽妃娘娘施针,才缓过来,不过身体状况不好。请大家来,也是帮我出出主意,看看这件事,到底如何?”李纲语气和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一份牵挂和不安。 这个问题有些重,是因为大家心里都在惦念着这件事情。没有谁能比在座的诸位更加关心自己的官家的身体,他们都是和赵构同呼吸、共命运的一群人。 “李总丞,在下有一言,不当之处,诸位莫怪。陛下此番西域之行之前,已经说过会有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横跨上千里,面对两大曾经的对手,陛下曾预言不会很顺利,要做好政治和军事两手准备。更说过,西域之事尘埃落定之时,就是我大宋帝国腾飞之日。我觉得,陛下很有可能在筹划之后的各项事宜,连赵鼎副总丞都调了过去,我看,等赵副总丞完全入手,陛下就会返回东京。至于其他杏林大师之行,我看怕是陛下的特旨吧?”章振先开口说道。 “我倒是有些担心,圆真大师突发恶疾,毫无征兆,这恐怕不是一个好兆头。只是不知道翠玄子道长为何也远赴西域之地?”张确毕竟和赵构有过私访出行的经历,他还身兼政务院公事房主事,可是近来所有的来往公文,却发现都是郓王所签署的。 不过,翠玄子几人远赴西域,这个消息只有李纲知道,其他几位副丞都是现在听李纲说起,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人去了西域。 邓肃自从上次两福宫事件被赵构“摘”出来之后,重新赋予副丞重任,让朝堂上上下下对赵构的行事做法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这时邓肃开口说道:“李总丞,我深信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只是深陷局中迷失了自我,加上信息延时,不像陛下身在东京,我们能随时聆听陛下教诲。我觉得唯有干好自己的本职,勠力向前,不敢懈怠,才不辜负陛下临走时的嘱托。” 陈遘早已是唏嘘不已,他以知府之身,不到十年完成别人几十年才能完成的仕途之路,跻身于大宋帝国最核心的圈子,成为权臣之一,更掌握着大宋帝国的经济大权,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陈遘起身道:“诸位,遘以微末之身,得遇陛下垂顾,虽肝脑涂地不足以报答万一。陛下的十年规划大计,现在正进入关键时期,正如陛下所说,进入了快车道。这次整合西域各国,最大的利益在于打通西域各国经济上的大动脉,消除栓塞,让整个陆上商道畅通无阻,实现双赢,这才是我们迫切需要为陛下分忧解难的事情。 还是陛下那句话说得好,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大家听从李总丞调度指挥,做好自己分内事,恭迎陛下回归东京,我坚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李总丞,您下命令吧。” “对,总丞,我们为陛下,当共进!”其余几人也纷纷站起身来说道。 李纲缓缓起身,身体有些颤抖。他的内心最怕出现内耗,两福宫事件和立储事件,过去还没有几年,李纲是深有感触的。任何外部势力都无法撼动强盛的大宋帝国,唯有内耗,才会让这艘巨轮停下奋进的脚步,甚至沉没。 闻听大家此言,李纲心中巨石落地。其实对赵构,李纲既有对皇帝身份的敬畏,还有对大宋帝国这位年轻掌舵人的期许,更有对赵构知遇之恩的感念。 “纲何德何能,让诸位如此抬爱,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已。咱们牢记陛下嘱托,勤勉于事,为陛下回归送上一份大礼,也不枉陛下对我等的厚爱和期盼。这样,郓王和赵副丞在西域,邓副丞多盯着外事部门的差事,张副丞帮着盯着文化宣传方面,至于建设、交通等部门,还要有劳章副丞操心,毕竟这方面您是行家。”李纲开始进入他的总丞角色。 居安堂一派祥和之气。 祈福宫,春晖堂。 韦太后坐在一架卧榻上,皇后邢秉懿拉着韦太后的手,在不住劲儿地安慰。 “太后,您才不用为九哥操心,我熟知他的秉性的,看上去挺随和的人,其实内心是缜密的。你忘了他当初是如何将我们救出来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让他做成了。再想想现在,虽然人还没有回来,老道长不是去了么?圆真大师的卦也是灵验的,主平安,您放心就是。明天我让老大(德王赵坚)带着他们几个过来,您看看他们几个的功课做得可好?” 韦太后倒是笑了,反过来安慰道:“我看你倒是要注意身体,你看上去清瘦了一些,回头我让人给你一些莲子,熬粥喝,去去心火,静安居的事情,我看让姜妮子多替你操持一些,你多歇息一些日子,也不要太过操心才是。” 邢秉懿也是笑道:“我就是觉得闷得慌,想着和您说说话,心里面就敞亮多了。九哥至孝,再过月余,就是您的大寿,九哥走的时候还和我唠叨了几句,他惦记着呢?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回来。” 韦太后哈哈哈大笑道:“人过半百不过寿,九哥在这个方面一直要求低调,我也不奢望什么,等他回来,我吃他一碗手擀面就最好。” 邢秉懿也笑了,仿佛又看到了赵构挽起袖子为大家做手擀面的情景,那是邢秉懿最开心和幸福的时刻。 从祈福宫出来,邢秉懿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喜,她的心情有些沉重,源于圆真的伤势。 端木冬雪后来告诉邢秉懿,圆真大师是遭受了天机反噬,伤了心脉,已经请大相国寺的圆通过来护法,性命已然无忧,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邢秉懿有些自责,自己问得急了,却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现在回想起来,圆真大师的伤,自己是要有责任的。 让吴福送了一棵百年人参过去。去年完颜宗干送来十棵,都是年份上百品相上佳的极品。赵构送给祈福宫韦太后哪里一棵,后来又让吴福送到静安居一棵。其余全部上交到太医院。 邢秉懿考虑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因此把静安居的这棵人参送了过来,圆通倒也没有客气,圆真的确是需要人参来补气归元的。 圆真大师尽管知道会遭到反噬,还是为她解卦,正是以身饲虎的无上佛义,这让邢秉懿很是感动。 她第二次给悟心堂送去吐蕃自管区进贡的藏红花的时候,却被圆通婉拒,说道:“圆真师兄说了,请皇后娘娘勿要担心,一切皆有定数。” 这句话,也可以说是指自己,也可以说在指赵构。禅机无锋,在于自悟自得。 邢秉懿仿佛明白到了什么,她回到静安居,开始斋戒,为赵构祈福。 一时间,整个后宫,以素盛行。 两天之后,东京城三百万人开始吃素,为自己的君王祈福,一时间,各大酒楼酒肆推出了全素斋系列,居然短时间改变了东京城的餐饮文化,一些名菜雨后春笋一般在各大酒楼推出。 其中,凤楼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登上素斋榜首。 第830章 日本使臣到 五月端午节,日本使臣藤原忠通携近百人,组成庞大的学习观摩团,在河东路塘沽新港上岸,由新任文旅部副部长唐重陪同南下,五日之后,抵达开封府东京汴梁城。 这次藤原忠通是以总督府参议的身份出观摩团团长,随行的还有副总督藤原基石、平忠盛两人。曹平正本打算自己担任这个观摩团团长,不过政务院李纲回复,出于对日本岛自管区的稳定,还是留在日本岛,等下次再说。 这次日本观摩团足足开过来三十条排水量在两千吨以上的大船,满载到访。 这是日本特管区成立以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组团来访,说明日本自管区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各项工作稳步推进,经济发展稳中有升。 不过,这次带过来的,主要是棉、丝和一些少量的金锭、银锭,但其中有十五条船,却是珍贵的桧木原木,并不是成品,不过,这在大宋却是十足十的抢手货。 还有一些手工艺品和织品,虽然数量不多,但却是精品,虽然无法和大宋璀璨繁荣的织品相比,但也代表了这个时代日本纺织的最高水平,工艺还是不错的。 还有一些比较珍贵的兽皮和皮制品,来自于北海道区的孝敬。 李纲在政务院迎宾阁会见了日本观摩团正使藤原忠通、副使藤原基石和平忠盛等主要观摩团成员一行十人。 藤原忠通代表日本自管区向政务院递交了贡书和贡品清单,并说明这次到访的主要目的是为韦太后庆生。 所以这些礼物,大部分算是对韦太后老人家的孝敬。只有那些金锭和银锭是赵构临走时交待的任务,藤原忠通算是交差。 李纲代表大宋帝国政务院对日本特管区观摩团的到访表示欢迎,并对藤原忠通在促进日本自管区成立的事情上的大义之举,表示赞赏。对日本自管区这多半年的工作表示了肯定,尤其是经济得到了迅速恢复,清丈田亩和普查户丁两项进展迅速,日本四岛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也是一些附属岛屿,距离远近不一,藤原忠通汇报说,自管区的意思是随着军队的统一进驻,一并展开。李纲对此表示同意,并且指示工作队也要同期开展工作。 一切都向向好的方向有序迈进。 藤原忠通还介绍了一同前来访问的日本几大社团成员,以及部分民间民营商家的代表,其中重点介绍了井上一郎和他的“京酒酒家”。 这可是目前整个平安京最红火的酒家,虽然是在外京,但每天车水马龙的慕名者络绎不绝,整个酒家以及形成了一个很大的“京酒酒家”的商业圈子,直接受益者是整个三条巷,简接受益者,整个外京京东区都跟着成了着名的商业街。 这次井上一郎是全家都来了,带来了自酿的日本京酒,区别于东京京酒,虽然不及三醉,但已经是最好的酒了,这是赵构将酿酒工艺传给了小秀,也是日本自管区第一个掌握新式蒸馏技术的酒坊。 井上一郎作为成功商人的代表,更有赵构和他们一家的奇缘,自然顺利进入使团,成为商界的主要代表之一。 是赵构彻底改变了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也彻底改变了对赵构这位日本四岛征服者的看法,在他们眼里,赵构不是征服者,而是救世的上神。 还有军队的代表,则是稻田一郎,现在的职务是日本岛战区内务部队教导大队的大队长,中校军衔。 他是第一批被正式编入军籍的日本武士中的佼佼者。并不是因为他出色的训练成绩,而是源于他与一个十分敏感和精明的政治头脑。 他的崛起,让新生的底层的武士看到了成功的曙光。这批新生力量,才是日本未来军队中的骨干核心,以稻田一郎为首的新生派力量,将会逐渐替代老一代的武士集团,成为日本自管区重要的一支武装力量。这支力量,将会视赵构为这支军队的军魂,为赵构生,为赵构死。 稻田一郎一声中校礼甲,显得格外精神。 李纲听到藤原忠通的请求之后,以不易察觉的轻微动作皱了一下眉毛。藤原忠通想觐见赵构。 按照规制,这本应是正常的程序,况且在行程安排上,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此事。 人家大老远漂洋过海来看你,怎么也不能拒绝吧? 关键是赵构现在在西域高昌府,具体情况连他这个政务总丞都不是十分清楚,大帅行营的加急公文就是四个字——“一切安好”。 但赵楷和梁景的联名签署却流露出一丝不安的信息。按照体制,大帅行营主管现在是高进兼着,应该是高进签署,为什么却要赵楷和梁景联名? 不要说藤原忠通,就是李纲也想去高昌府一看究竟,更不要说别人了。但李纲知道自己肩上的重担,再苦再累,他也要扛着。 李纲婉拒了藤原忠通的请求,直说大帅在高昌府,说到大西域自管区刚刚成立,赵构需要在哪里处理一些事务,过些日子才能回来,至于到什么时候,他们的皇帝陛下并没有说明。 不过,李纲还是责成外交部,详细安排好日本观摩团的一行,先要下去各大城市转一转,然后回东京签署相关文件。 他们行程的第一战,放在了磁州,赵构的中兴之地,哪里,有太多的赵构战斗过的痕迹。 然后是相州、中山等地,都是大宋帝国的几处着名的战斗名城,还要去新都城燕京府参观,看一看将来大宋帝国的新都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而稻田一郎则要参观东京军事指挥学院、特战作战指挥学院、中道战区司令部等军事院校和相关军事部门,枢密院院使岳飞安排一名中校参议陪同稻田一郎一行。 井上一郎和秀子以及两个孩子,则随着商贸代表团,前往通达商行和运达商行总部参观学习,并在相关人员陪同下,还要在凤楼学习一段时间的经营管理。 好在东京这几年,每年接待前来参观学习的各种各样的观摩团、参观团不计其数,根据行业对口接待的原则,都是由下面单位接待,倒也不用他这个总丞操心。 但是藤原忠通父子包括平忠盛,还不是一般的观摩团成员,这事关赵构的通盘大计,所以李纲也是高规格接待,直接安排入住了凤仪楼。这是政务院下属的接待官楼,就在宣德门广场东侧。 藤原忠通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让藤原基石来大宋帝国太学院学习一段时间,这是藤原基石主动提出来的。 这个问题,李纲没法答复,藤原基石是副总督,突然提出来学习,势必影响到日本自管区的好些工作,只有曹平正一人,恐怕有些吃力。虽然有赵湛在帮着处理一些政务,但这个请求,还得赵构御批才行。 这大概也是藤原忠通急于要见到赵构的原因。 好在李纲委婉说明原因,要么等赵构回来,要么回日本等通知。反正观摩团还要在东京待一些日子,藤原忠通也只好走一步说一步。 七七四十九天后的夜里,就在翠玄子等人几欲崩溃的时候,赵构毫无征兆地苏醒过来。 他的身体已经慢慢恢复成了一种小麦肤色,泛着光亮,睁开的双目略有一些迟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翠玄子老道一副疲惫消瘦的老脸。 赵构再次合上双目,他还有些不适应,屋子里的烛光点燃得很亮,有些刺眼,他得慢慢适应。 翠玄子将身子移了一下,挡住了身后的烛光,轻声呼唤着:“陛下,可曾感到不适?” 赵构并没有回答,还在那里慢慢调息。他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团充满能量的星云包裹着他,他想抓住,但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抓不到。不去想,却又明显感觉到这团星云不断压榨着他的躯体四肢,极为疼痛的感觉却又是真实的,想要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一点的声音。 有一天,他感觉到这团星云忽然消失不见,又仿佛看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流淌的是一条金色的小溪,顺着四肢百骸,流淌不息,最终消失在自己的下腹丹田。 一阵剧痛让他撕心裂肺,但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再次内视自己,却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唯一感觉到的,就是肚子饿了。 “巧巧在不在?给我端一碗红枣小米粥来,我饿了。”赵构缓缓睁开眼,说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一语出,屋子里众人皆掩面喜极而泣,顾巧巧更是麻利地端过来一碗稠糊糊的小米粥,哽咽说道:“官家,巧巧这碗粥,可是熬了四十九天,熬了四十九次,我就一定相信,官家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管我要粥喝!” 值守的梁景再也控制不住,掩面奔出,却大吼一声:“龙四,放鞭炮,大帅回来了!” 第831章 脱胎又换骨 高昌府的爆竹放了整整三天。 第二天,高昌府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济州岛耽罗自管区总督崔敏姬。 其实,崔敏姬是在赵构起身前往西辽之前,就下令让崔敏姬赶赴西夏。崔敏姬在日本之战中表现优异,赵构就打算让崔敏姬去西夏辅佐李继宗,顺便也是锻炼一下崔敏姬权领地方的经验,一场日本之行下来,赵构最大的收获之一,还是发现了崔敏姬出色超常的政务能力。 虽然之前崔敏姬担任了耽罗总督,但是耽罗区区弹丸小岛,不足以施展崔敏姬全部的才华。 但崔敏姬赶到西夏后,却发现赵构已经北上高昌,西出西辽,于是先向李继宗报到后,又请假北上。她作为女人的直觉,觉得赵构会遇到一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心悸的一种感觉。 李继宗自然会顺水推舟,还捎带着送上一些西夏特产,又给了崔敏姬一个公开合适的身份——“西夏自管区特使”,前往高昌府慰问大帅。 崔敏姬的到来,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高兴的是大帅身边的赵楷、梁景、高进、龙一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在日本,已经见识到了崔敏姬的“拼命三郎式”的做派,她身体刚刚恢复,在赵构的默许下,就主动担负起大帅行营的公文处理事务,尤其是政务往来方面,更是彰显出过人的才华和眼界,就连赵构都夸赞不已。 更为难得的是,对于军事方面虽然不很精通,但崔敏姬非常善于学习和请教,赵构也有心栽培,遂精心点拨指导,让崔敏姬进步神速。对军事上的一些把控和处理,就连前线的徐庆等人,也没有察觉到这是崔敏姬的手段。 关键是崔敏姬知道她要学会什么,她要学的,并不是什么排兵布阵、打打杀杀,更不需要自己亲自上阵厮杀,她明白自己的短处,也清楚自己的长处,她所要学习和掌握的,就是赵构的军事思想和军事理念,把军事和政治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形成指导性文件。 所以有时候赵构刚刚说出一点意思来,崔敏姬马上就能领会的到,而且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这让赵构既省心又省力。 对于崔敏姬,赵构是要大用的,所以才会让她到基层开始磨砺。这个职位,不能太大,一但出现失误,损失是巨大的;也不能太小,有点浪费人才。 所以,像西夏、西辽这样新成立的自管区的副职正好。 也有人不开心,是因为争宠的来了。 尽管知道崔敏姬已经是赵构的人了,但龙隐三人组还是形成“统一战线”,对崔敏姬的到来抱有深深的“防备之意”。 本来快水到渠成的事情,要不是赵构忽然出现状况,恐怕最先入幕的应该是雾影,这个热情如火的二姐。 每次雾影的班值,都让赵构处于一种“煎熬”之中。这个雾影不仅直接,尚且大胆,更有一手放松绝活,让赵构有喜且“怕”,有几次差点把持不住,欲将雾影当场“法办”,好在都是有紧急军务干扰了,没得让雾影冲着冲进来的龙一直瞪眼。 龙一可不管这几个人的小心思,心里道:“自己本事不济还怨我?有本事你们把大帅收拾了我才服!” 女人天性爱嫉,只是能不能学会忍耐与控制。龙隐三人组这么长时间在赵构身边贴身伺候,对赵构的脾气习惯性格自然了然于胸,虽然心里面不高兴,但表面上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甚至还要表示出一团和气、热烈欢迎的样子。 果然,崔敏姬出现在昌园的时候,最先表示出委屈和欢迎“女主人”的,就是龙隐三姐妹,拉住崔敏姬的手,又是鞠躬又是抹眼泪的,尽管崔敏姬还没有封号,但在大帅行营,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在亲热之中,必须的尊敬还是能从三姐妹的态度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即使是对崔敏姬手下的德、淑、慧、敏四贞侍女,也是同样热情,拉着手姐姐长妹妹短的叫个不停。 不过,以崔德贞为首的四贞姐妹,对这三妞可明显没什么好感。前番的事情差点要了崔敏姬的性命不说,还几乎连累了她们四个的前途。因为按照大帅行营安保规定,出事之后,所有当值的警卫人员都会被勒令退出现役现差。要不是赵构下令制止,她们四个的命运,还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步的。 不过龙隐三人组既然为“隐”,其中自然也包括涵养隐忍功夫,你再不高兴,我依然春风沐面,你总不能当众摔脸色吧。 能做到大帅身边的侍女,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崔德贞脸上挂着笑,搂着几人,也是一副好姐妹的样子。尽管自己心里也膈应,但面子上的功夫,要和这三个脸皮厚的妞一样,要做足才是。 她们的脸面,也是大帅行营的脸面,万不能丢在外面,让别人看到笑话。 赵构躺在屋子里,正享受着崔敏姬扑在自己怀里“抒发情感”。 崔敏姬已经断定赵构肯定是遭遇到了什么不测,什么时候大白天赵构还躺在床上卧床不起,屋子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儿。 “大帅,都怨我的,怨我的……”崔敏姬已经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她本想着回耽罗交待一下,赵构也同意她在西夏和大西域总督府都锻炼一阵子,再委以重任。 赵构的最终想法是让她接替崔叔原的大总督,这个崔敏姬的政治潜能,远没有得到挖掘。 但崔敏姬这次心中不安,从见到赵构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经坚定下心中的信念,大总督的官位再大,也不及赵构在她心中的地位之万一。 “好了,好了,敏姬,让别人看到不好,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赵构抚摸着崔敏姬抽搐的小肩膀,柔声安慰道。 崔敏姬适时止哭,不过眼睛却是红红的,她是真的心疼赵构,不仅仅是大宋帝国的皇帝、兵马大元帅,还是自己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并不属于她一个人,她也没有奢望只属于她一个人,有这份情谊和缘分,就足够了。 崔敏姬迅速起身,叫道:“德贞,叫她们几个进来,为大帅收拾。”要说拾掇屋子,还就数崔敏姬这几个手下深得赵构首肯。龙隐三姐妹的长处是暗卫和为自己按摩放松,但要说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井井有条,非崔敏姬调教不可。 崔敏姬顺理成章地接管了赵构的起居,就连高进和龙一也没有说什么,至于赵楷和梁景,虽然这不输于他们管辖的范围,但他们是有建议权和处置权的,就连他们也很知趣地缄默不言,其余人也都装作看不见。 还有一个原因,崔敏姬还真是赵构政务上的贤内助,“助而不主”,这就很难得。 赵构也是心情大悦,索性在崔敏姬搀扶下,起床到了室外走动走动。来到院子里的一处水榭之中。 这座水榭是昌园里面唯一的一座临水而起的阁子,有暖壁遮挡,不至于有风直吹让人不适。水里养着锦鲤,种植着莲藕,这本是毕勤哥给赵构盖的行宫,没成想还真用上了。 看见赵构出来,赵楷、梁景、高进、龙一、王皓、李百全、端木春明等亲近之人都上前见礼,虽然不闻唏嘘之声,但众人的眼里依然还是水蒙蒙的。 岳云等人已经将一应之物摆了上来,随即在四周开始警戒。 这些天,翠玄子指导他继续用一元功恢复,赵构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让翠玄子感到惊奇的是,赵构的一元功,好像比自己的更加精纯,虽然功力不如自己深厚,但想想自己如果是赵构这个岁数,可练不成赵构如今这个层次。 看到赵构恢复地如此神速,翠玄子也是感到欣慰。正好崔敏姬的到来,适合赵构接下来的恢复,要加强运动,一动一静,才是恢复身体的最合理的方法。 不过,翠玄子可不管崔敏姬脸上挂住挂不住,看到赵构想下地活动,还是很“不合时宜”但又婉转地笑道:“陛下龙体正在康健之中,再需下地锻炼活动几日,已无大碍。不过这几天还是要避免一些剧烈运动,以免再伤了元气,床笫之欢,还是要克制一些才好。” 一句话吗,说得崔敏姬脸红如锦,冲老道斜了一眼,心里嗔道:“这个道长好没道理,凭地认为是我要勾引大帅?” 她只听说过翠玄子,但还没有见过翠玄子正身,这才在心里面大肆褒贬,要是知道了老道身份,可不敢稍存不敬。 “陛下,翠玄子向您告辞,我要回去了。”翠玄子单手揖礼道。 “也好,您回去,我也就放心了。端木家的留下伺候就行,王院长和李院使都回去,医学院和太医院都离不开你们,尤其是百全,你回去替我好好安慰一下太后和皇后众人,就说我一切安好,你善于辞令,定会哄得她们高高兴兴的。此事不要过分声张,回头郓王拟个公文给政务院李总丞、枢密院岳飞、皇议殿张悫,就说我偶感风寒,休息了一段时间,其余不要多说。”赵构坐在水榭里,四周吹来的暖暖的风,在经过池塘后,变得湿润了许多,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是。”赵楷回答道。 “梁景,大帅行营开始正常办公,官厅和我的公事房分别由郓王和崔助理负责,你的任务是协调处理大帅行营和特管区政府的关系。”赵构目前还离不开赵楷和梁景,还不能放他们回去,就是让他们回去,估计这俩人能用一百个理由留下来。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各司其职,勿要懈怠。”赵构下令道,那个令他们无比敬重又万分敬畏的皇帝陛下和兵马大帅又回来了。 看到众人纷纷散去,赵构悄悄拉住梁景说道:“孤怀,我有些手痒,你陪我练练。” 梁景愕然,大帅这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吗?再看看一旁瞪着自己的崔敏姬,心里面不禁想说:“大帅,即使练,崔助理好像更合适?” 第832章 单挑小校场 梁景和赵构的切磋练习,让梁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脱胎换骨”之变。 刚开始,梁景还是收着,生怕赵构刚刚恢复,连五成的功力都不敢用。但随着赵构的乌金棍棍头上的力道加大,梁景的秋月越发显得沉重,几乎要拿捏不住。 “孤怀,用全力!”赵构大喝一声道。 尚有顾虑的梁景此时也不敢稍有大意,每次和赵构的切磋,都是真家伙,刚开始他还顾忌秋月利刃伤了赵构的乌金棍,但每次到了危急关头,处于自保和功夫的一种本能,几次劈砍在乌金棍上,结果下来观看,除了略有一些小痕迹之外,乌金棍几乎完好无损。 这让梁景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有些瞠目结舌。仔细琢磨“坚硬似铁,柔若长杆”,在具有白蜡杆极好的柔性的同时,还有棍子最主要的硬度,怪不得大帅对这根乌金棍爱不释手。 每天上百次上千次的操练,让这根乌金棍散发着一种油光,这是赵构汗水渗透之后千百万次摩擦才能盘出来的。 梁景忽然变成双手持刀,方才小巧腾挪的刀法瞬间变得大开大合,颇有一些以力会力的打法。 在别人眼里,梁景仿佛是昏了头脑,居然和赵构这个天生神力王去拼力气,这不是以短击长吗? 但是赵构心中却对梁景的反应点头称是,这些年,梁景的功夫一直在长进,这手变化要放在两年前,梁景是远不敢选择的。 梁景双手持刀,招数如同疾风骤雨,全是进手招数,每一招却又不等完全使老,或者赵构刚刚做出反应,他已经再次变招急攻。 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 赵构打起精神,愈战愈勇。一条乌金棍棍头卷起一片片一层层棍影,众人耳边开始还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兵器对撞的声音,到后来,这声音几乎连成了一条线,再看场地中间俩人,已经分不清谁是赵构,谁是梁景。 小校场观战的越来越多,当然,能踏入小校场的,身份和地位是要达到一定程度才行。 高进、龙一、龙四、龙七等飞龙卫自然在最外面,他们还要担负警卫任务,但也是人数最多的。大帅亲自和定海侯的切磋,可不是经常能够看到的,所以,除了值守的飞龙卫,几乎昌园小队悉数前来“支援”小校场的安保任务,包括大帅行营公事房主事助理崔敏姬(主事依然是张悫)和她的四贞、三隐小组。 前来汇报工作的西辽总督、辽国公萧寒里刺和西辽卫戍区司令、顺国公萧察刺阿;大西域总督崔叔原、战区司令完颜娄室以下龙六、龙三十、孟春等十三名高级将领;翠玄子等即将离去的众人,可是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况且,还要回去和太后、皇后等人交代的,如果大帅能和定海侯大战一百回合,也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这些人里面,大多数还是第一次看到赵构和定海侯的精彩对决。 校场上的身影骤然双分,赵构和梁景已经是错位而站,梁景手中秋月居然反手握刀横在胸前,居然是衡武佑一清明流的掩刀式,什么时候这个梁孤怀玩起了日本刀? 但赵构可不知道梁景现在是心中暗暗叫苦,他在赵构的高压之下,已经连换“赵家十八斩”“韩家双刀”“少林五虎断门刀”“苗寨长刀”等刀法,甚至到后来,也没有所谓的招式,就是自己手中的这把刀,全凭临机而出、随即而动,只有一个想法——将赵构狂风暴雨般的棍头挡在身外。 却也正好验证了“无招胜有招”的功夫真谛。梁景的刀法承启于赵家刀法,而赵家刀法最大的特点是重意不重招,意念所至,皆是招法。加上以内功为基础,强调“功力至上,意念其中,招法未下”的理念,在梁景浑厚的赵家螺旋内力的加持下,所有的招式统统融合成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攻中有守,守中带攻,攻守兼备,以攻为主”的梁景刀法。 这手掩刀式,看上去是防守的招式,因为秋月本身刀长,却隐藏和埋伏着极大的杀招,倘若是衡武佑一或雾影藏看到,也不仅会为梁景的此招大大赞喝一声“死给!(厉害)” “哈哈,孤怀,你倒是让我手痒了。刀来!”赵构将手中乌金棍“咚”地一声杵在地上,地面上顿时被杵进去一个深坑,乌金棍牢牢地插在哪里一动不动。 岳云跑上去,将自己的虎牙左手刀递了上去。赵构平时不用刀,就连乌金棍,也都是摆在公事房的兵器架上。赵构已经很少亲自上阵厮杀了,下面的将领也不敢让赵构亲自上阵。但赵构却没有因此而少了一刻钟的训练,甚至有过而无不及。 十八斤八两的虎牙正好,赵构一个刀花挽起,犹如龙吟,让在场众多武者心中俱是惊诧不已,就连梁景也眯着眼开始全身戒备,这一手,当世成名刀客可没有几人能做到。 “孤怀,小心了!”赵构大喝一声,一个跳步,手中虎牙居然搂头盖顶硬生生劈下来,全然一副不讲理的打法。 但梁景却是知道,看是这样最简单、最粗暴、最无理的一招,却是最有效破解自己藏刀式的一招。 赵构以力见长,虎牙又是重刀,这一劈,端的是“力劈华山”刀法的不二真谛。梁景不敢硬架硬拦,脚尖一点,急速回撤,同时藏刀式急变破刀式,此招不求杀敌,但求自保。 饶是如此,赵构的虎牙在梁景脸前三寸带着龙吟虎啸之声一刀划过,让场外所有人同声惊呼,倒也壮观增色。 梁景手腕一翻,秋月裹起一团寒芒,直削赵构左肩,刀至途中,变削为刺,却是呼家短枪的精妙招式“乳雀投林”,一点寒芒闪过,刀尖已经入怀。梁景的一把秋月,已是从刀是刀、刀非刀,继而升华至皆是刀、不是刀的至臻境界。 “好!”赵构再次大赞一声,身形急速后退,手中虎牙向外轻抹,“当”地一声脆响,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双刀磕碰,这一声脆鸣,在校场上空余音袅袅而不绝。 “好!!!”校场之上欢声雷动,如此精彩比拼,不由得大家齐声叫起好来,惊得满场鸟雀振翅直飞。 就连翠玄子也频频点头,是对赵构的肯定,更是对梁景的一种惊喜。能将功力掌控到如此地步,把赵构一招逼退,人不伤,刀无痕,这个大宋定海侯,还真不是一个一般角色。 梁景上步连环,秋月再次裹起一团寒芒,高家枪“怪蟒翻身”、韩家刀“飞叶传花”、赵构龙影九式“赤龙小翻”三招连出,一把刀居然将三种不同的武器不同的招式很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形成连绵杀招,如一条吞吐不定的大枪,扎向赵构中路。 校场众人皆心惊胆战,诸多高手都心里骇然,自忖自己无论如何接不住定海侯的这一大杀招,就连高进和龙一都皱着眉,好像也在脑海里闪烁着如何破解的画面。 赵构心中有赞,手底下却是不慢,虎牙防守横握,同样也是一招藏刀式,以臂为刀,身形一顿,居然是矮身欺进,以刀锷向外轻磕,右手一招“单鞭手”,拍向梁景大开的中门。 这一下不退反进,更是欺进中宫,侧身探掌,直如蒲扇,让梁景的一招以刀化枪、以身为杆的攻击顿时化为乌有,反倒是让自己的中路露出了破绽。 所谓单刀看手,赵构这一记“单鞭手”,结合反手藏刀式,却是把中原功夫和日本刀术极具完美地结合起来,加上赵构浑厚的内力,掌未至,激起的掌风已经让梁景的肌肉骤然发紧,这种危险的感觉让梁景浑身汗毛直竖,根本就是下意识的身体反应,一个单手支撑的后翻,堪堪避过赵构这致命的一掌,不过身形吗,有些狼狈。 梁景不等身体直立,手中秋月已经横在胸前,将整个身体护了一个严严实实,虎目紧紧盯着三步开外的赵构翻出来的这一掌。 两人交手,梁景自算应该是不超过三十招,这一掌,等于把自己逼出了两人交手的范围,不能说输,但可以说落了下风。 要知道,赵构此刻手中是虎牙重刀,但不是乌金棍。也就是说,赵构用梁景最擅长的刀,把梁景硬生生逼出去了。 “大帅,梁景输了!”梁景起身,缓缓揖礼。 “哈哈哈,孤怀你是收着力的,不过功夫可是长进了不少。你这玩得挺杂啊,居然把我的龙影九式也用上了,真让我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骂你?给我使唤的乱七八糟的。”赵构回手将虎牙扔给岳云,大笑声中,过去将梁景拉起来,才发现梁景的身体有些僵硬,这是有点脱力的征兆,说明梁景已经拼尽了全力。 “不错,不错。孤怀啊,这次交手,我可是打痛快了,但是还没有过瘾,觉得还能打?你还行不行?”赵构笑呵呵问道。 梁景白了赵构一眼,反驳道:“大帅经常教诲我等,男人千万不能说自己不行。梁景尚可一战!” 但赵构却是看出来,梁景已经有些强撑了。也不能怪梁景,赵构知道自己一但放开手脚,他的内力加持,会让所有和他对战的对手感觉到那种无形却有实的磅礴之力。 正是这种雄浑磅礴的内力,让所有对手的体力和内力消失得极快,在尚未形成有效对峙的情况下,已经失去对抗的能力。 正如梁景现在的状况,其实是在和赵构比拼了近五十招之后,无论是内力还是外力,梁景全面落在下风,也就是梁景练功不缀,勉强能跟得上赵构的步伐,但现在赵构经过这次蜕变之后,其身体的变化最明显,赵构的内力仿佛变得更加精纯浑厚,要命的是,还绵绵不绝。 赵构摆摆手,体贴地说道:“你先歇一歇!龙一、龙四、龙七,你们三个来!” 赵构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赵构要一挑三,关键这三个人,每个人都是飞龙卫最顶尖塔尖的组成部分,其手底下的功夫毋庸置疑,况且,这可是赵构第一次挑战飞龙卫三大顶级高手。 一对一,每个人都能和赵构至少交手在二十招以上;一对二,赵构要在五十招以上才能逐渐占据上风;要是一对三,估计要在百招之上。胜负吗?没有打过,尚未可知? 不过,这三人的军阵组合,可不是简单的三人人数上的叠加,三三军阵,他们都是教官。这三个人要是以军阵对上赵构……飞龙卫所有的人都不敢去想。 赵构就是要挑战一切不可能。 第833章 大帅一对三 龙一成名功夫一是“靠山八式”,二是“十二时辰刀”。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岁月的磨砺,龙一的功力愈发显得深厚,更显得神秘。据说闲来无事,飞龙卫前十高手轮番挑战龙一,都败在其手下,龙一连十二时辰刀的刀把也没有触摸到。 龙四绰号“铁臂罗汉”,要是以为龙四的功夫都在两条胳膊和手上,那就大错特错了,龙四最精妙的功夫在手,但最致命的功夫却是两条腿。龙四兼任军纪纠察总队长,制服的都是桀骜不驯之辈,没有点真功夫,只靠少将的牌牌可不行。 龙七是大帅行营警卫营营长,也是大帅行营直属队司令。龙七善谋,不等于他手底下的功夫就弱,相反,能跻身于飞龙卫前十,自身的功夫不过硬是待不住的。 龙七拿手的功夫却是一对乌金短锏,锏头为婴儿拳头状,兼有点穴之功,属于奇门兵器,龙七少有使用,但不意味着有人可以轻视,因为这些人,都已经成为锏下亡魂。 三人,一人贴身肉搏功夫一溜,一人短打擒拿双手如铁,一人奇门兵器兵出险招。加上有三三军阵加持,纵使赵构功夫厉害,怎么看也不能稳操胜券。 “好,这才有意思。龙一,你的水果刀也不许藏着掖着,都给我使出来,这是命令,谁也不许藏私!”赵构眼睛发亮,一边撸胳膊挽袖子一边下场说道。 “大帅,您该休息一刻,否则我们也胜之不武。”龙七颠颠手中双锏调侃道。 “少来这套,你这就开始上眼药了,不愧是龙七。”赵构眯着眼瞧着自己的直属队司令,就属他“阴险狡诈”。 “大帅,您用什么兵器?”龙四有些跃跃欲试了。 “就是这双手!”赵构大手一挥道。 这是要徒手接招了。 三人脸色难堪,这可是在“赤果果”打脸吗?。 其实,现在最“难受”的要数赵构,已经被刚才交手切磋而激起的那股磅礴之力越来越涌动,必须要发泄出来才行,所以,他需要一场痛快淋漓的实战对抗,才能知道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嗤儿……”没想到,最先发动进攻的居然是龙一,不见手动,一道寒芒已经骤然射到,那是十二时辰刀的“午刀”,时正接近午时,这把闪耀着凛冽刀芒的飞刀已经射至赵构面门。 几乎就在同时,龙四大喝一声,收手虎爪探出,抓向赵构双肩肩井大穴,龙四有信心,只要被自己的手指搭上,纵然是大帅,双臂也不能有一丝一点动弹的可能。 龙七手上双锏不动,脚底下却横向跨出,将赵构的退路封死,只要赵构一退,手中双锏就能发挥其奇兵奇袭的作用。 “都跟龙七学坏了!”这是赵构心中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 赵构身形不动,突然伸出两指,已经稳稳地将飞刀夹在手指间,曲腕一弹,飞刀激射而出,已经将龙一的第二柄“巳刀”撞飞。同时双肩骤沉,将龙四的一记“虎爪手”消弭于无形,错步上前,一个“秦下轵道”发力使出,这却是龙一“靠山八式”中的第一靠,讲究重力重靠,赵构最不缺的就是一帮子神力。 这一下,让龙四魂飞魄散,他可是知道大帅这一靠之力是多么恐怖,急切之间,想也没想,脚下发力,身子已经倒飞出去,根本不敢硬接。 但这一退,就等于把自己固守的中路让开,导致赵构长驱直入,一击“跨虎式”,却是岳云虎头双锤的一招,钵盂大的一个拳头已经裹挟这风声直击龙一面门,龙一本是远程袭扰,这一下反倒成了第一个面对赵构攻击的位置。 龙一同样知道赵构拳头上极其恐怖的神力,虽然自己拼尽全力也能接下来,但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后退。 三人抢先发起攻击,却不料赵构不退反进,借力打力,不仅破掉了三人的联手之攻,反倒是一拳让三人的结阵烟消云散。 三人心中虽然骇然,但也激起了飞龙卫骨子里的血性。龙一再次跃步上前,一记“老祖羽化”,走的是白陉之奇,讲的是以奇制胜。 这一招,不为伤敌,却暗合机变,这就是龙四的“封”字诀。 他们早就和赵构交手无数次,虽然都是惨被,但也总结了很多对付赵构的实战经验,尤其赵构这样的逆天之人,得到的共识就是万不能让赵构扩大攻击的圈子,赵构掌控的攻击范围越大,他们取胜的机会越小。 配合着龙一的抢攻,龙四双手齐出,上拿赵构右臂尺骨,下面却封堵住赵构可能发起的腿击,好一招守株待兔,直取赵构下三路。 而龙七,则右手锏“苍龙汲水”,一招直奔赵构腰眼而去,这一下要是点上,赵构无论有什么后招,全都会变成无招。 配合默契,攻击层次分明,主攻佯攻明确,关键是内含变化之数。校场山不少行家里手,看得都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点头者,为三人连环一击叫好;摇头者,却是觉得此招无解,为赵构担心。 赵构依旧是不退反进,右臂轻舒,直击龙一左肋,同样一招“老祖羽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赵构的这一击,虽然没有龙一的招式精熟,但却奇中见正,赵构使得堂堂正正,以力加持,不靠险招,就是硬碰硬。 龙一一见,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心里叫屈道:“不带这样欺负人的,知道您力气大,可也不能这样‘糟践’我的东西啊?” 心中有想,脚底下却不敢怠慢,身形急变,已经让开赵构这蛮不讲理的一拳,双手一错,前手在下,后手在上,正是一招“坐看滏口”,稳中求变,一攻一守,渊渟岳峙一般,正好封住赵构的去路。 眼看龙七的短锏就要杵上来,赵构忽然一击“鸳鸯脚”,大腿几乎没有动作,只是小腿急速弹出后撩,又快又急又准,正踢在龙七的右手短锏上,短锏“砰”地一声就飞上了半天空。 一招让龙七单锏脱手,相当于削弱了龙七一半的功力。这还是赵构收着力道和看准准头踢在兵器上,如果这招是直奔手腕,龙七这条胳膊早就废了。 龙七也是反应极快,一个后空翻急速后撤,半空中伸手将短锏再次抄在手中,双脚落地之时,一招“双龙出水”,抢步急攻,要在赵构反应过来之前,将自己让出来的阵地夺回来,否则一但赵构占得先机,不说别的,就这赵构的两条腿踢起来,方圆十步之内无有存身之地。 但是赵构既然踢出去一招,岂能没有后招? 岳飞的“岳家手”里面的“大架”,最是适合这类大开大合的短兵相接,手、脚、肩、胯、膝、肘、指,头,无处不发力,无处不组合。赵构本就是武学天才,将岳飞的七十二路大架浓缩成“飞龙九式”,专门教授飞龙卫战场短兵相接之术,招招都是致命杀招。 但见赵构不等踢出去的脚落地,腰腹用力,一个转体外摆,左脚一个鞭腿,带着“呼呼”的风声冲着龙七的身体就扫了过去。龙七的双锏刚刚立在身前,赵构势大力沉的一脚就扫了过来,正踢在他的双锏上,将龙七小二百斤的身体直接就踢飞出去。 龙四见状大惊失色,三三军阵一破,没有龙七的封堵策应,他和龙一只能被动防守,就剩下挨打的份了。 龙四同样一招“飞龙在天”,想趁着赵构立足未稳,偷袭赵构身后,将他逼上已经转到赵构身侧的龙一身边,只要龙一近身贴上去,就有反击之力。 想法不错,这一脚也是“飞龙九式”的厉害一招,要是踢上去,即便是赵构,也不敢硬抗“铁臂罗汉”这石破天惊的一脚。 赵构也没想到硬接,背后犹如长了眼睛一般,一个侧身移位,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身法正好让开龙四这飞身一踢,但龙四身在半空,无法借力,被赵构一个顺势正蹬,比龙七还惨,被一脚蹬飞出去足有丈余,正好砸在外围看热闹的龙四小队几名飞龙卫身上,算是给他们的队长当了一回肉垫,滚地葫芦倒了一地。 好在最后关头龙四看到不妙,将一双铁胳膊横在胸前,起了缓冲。饶是如此,一口气被蹬的岔了气息,倒在地上许久没有爬起来。 三去其二,龙一不再留手,双手翻转之间,一抖之下,六柄薄如柳叶的十二时辰刀分为上中下三路激射而出。 飞刀三路之中,又分左中右三方位,几乎涵盖了赵构所有动作的方向和方位。 攻击并没有停止,但见龙一再次双手连动,最后的四柄飞刀却是冲着前面的六柄飞刀激射而去,后发先至,将其中三柄飞刀突然改变了攻击的方向,最后一柄飞刀却被撞到刀柄,骤然加速,直奔赵构咽喉命门而去。 这才是龙一压箱底的绝学“时光倒流”。岁月更迭,总是向前,何曾倒流?一但时光倒流,岂不是年月日时,错了一个一塌糊涂。 此招,就在于错中有变,乱中取胜。前面都是扰乱对方视线,最后的刀刀连环撞击,为前一刀空中加速,才是最致命的,也是最难预判的。 赵构也是第一次遇到龙一火力全开的模式,飞刀闪动之际,隐隐约约有风雷之声,这才是龙一真正的底牌。 但见赵构双手急弹,校场之上骤闻一片“叮咚”之声,又猛然间见赵构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成几乎贴地,刀阵齐刷刷从身体上方激射而过。 就在大家长出一口气的时候,最后一柄扎向赵构咽喉命门的飞刀突然变向下落,这一下兔起鹘落,任谁也没有料到一柄小小的飞刀会二次变向,插向赵构胸腹。 赵构此时中门大开,身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身法,根本没有借力改变的可能,就连龙一也大惊失色,可距离太远,纵然有心施救,也是鞭长莫及。 一柄飞刀,裹着嗡嗡的刀风,急速射向赵构胸膛。 第834章 孤怀不孤单 就在大家紧张万分的时刻,赵构忽然左手反向在地上一拍,“嘭”的一声显示出这一掌之力足以开碑裂石。 正是凭借这一拍之力,赵构的身体再次在空中扭转,龙一最后一柄飞刀的杀招擦着赵构的胸前“咚”地一声钉在地上,将赵构的胸前衣服划出一道口子,好在赵构疾速之间肌肉收缩,没有受伤,否则龙一罪过可就大了,尽管极大可能赵构不会追究,但不等于龙一不会心惊胆战。 但被动挨打可不是赵构的作风,他背部刚刚着地,一个鲤鱼打挺在翻起的同时,手中寒光一闪,正是方才那柄飞刀被他顺手抄起激射而出,没有什么花招手法,就是内力灌输之下的激射,正是龙一敞开的中路前胸。 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赵构依然惯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龙一的飞刀,以这种堂堂正正的形式激射而回。 刀如流星激射而至,只听裹起的风雷之声,龙一就不敢硬接,只好让过刀头,右手鹰爪使出,堪堪将飞刀接住。 要是自己赖以成名的飞刀自己都不敢接,从此之后再无“十二时辰刀”。 龙一表面上云淡风轻,暗地里却有苦说不出,右手被正得隐隐作痛发麻,起码现在这只手是无法再使用飞刀了。 龙四和龙七互相搀扶着起来,却一个捂着前胸,一个揉着肩膀,冲龙一摇摇头,表示不能再参战了。 龙一举手示意,说道:“大帅,不打了,我们认输。” 赵构低头看看自己被划开的衣服口子,笑道:“龙一啊,还别说,你们还是第一个破了我衣服的对手,看在拉了我衣服一刀的份上,今天就到这里吧。” 这次赵构先是和梁景兵器对决大战一场,随后又一挑三和龙一三人痛痛快快来了一场拳脚大战。这一身透汗出出来,浑身觉得通坦舒服,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也让赵构过足了瘾。 而且赵构还觉得,自己的最大潜能还没有彻底挖掘出来。无论梁景也好,龙一等三人也好,和赵构对阵,毕竟不是生死相搏,彼此之间都留了余地。如果真要是战场拼杀,一招一式都是全力搏杀,是不会留下任何后手余力的。 如果是那样,赵构劈向梁景的一刀、踹向龙七的一脚,龙四挨的那脚正蹬,他们几个很可能不死也是重伤。 即便如此,今天这场赵构校场切磋,足以载入史册。 孤怀不孤单,龙一很淡定。输给大帅,又不冤,也无怨! 昌园,赵构官厅公事房后面的一间氤氲蒸腾的浴室里,三个泡在宽大木桶里的男人,正享受着热水泡澡的这份滋润。 相比梁景的一些拘谨,郓王赵楷却放得开,完全无视外面伺候的貌美侍女,笑呵呵说道:“九哥也知道享受了,这个浴室不错。” 赵构笑道:“是浴室不错,还是人不错。看上那个了,回头带走。” 难得赵构也开起了赵楷的玩笑,对自己的这位三哥,赵构有些无限度的爱护了。 “九哥还是饶了我吧,您身边的人,我可不敢要。回头王妃哪里可不好交代。”赵楷知道赵构是真心话,赵构甚至对自己有些过分的关爱了,就冲赵构亲自带人前来营救自己,这也是大宋帝国的头一份。 但不等于自己没有底线,赵构是自己的九弟,但更是大宋帝国的皇帝,还是大宋帝国的兵马大元帅,自己要清楚底线在哪里。 “孤怀,怎么不说话。”赵构笑着问一旁的梁景。 “胳膊还酸痛。”梁景“不合时宜”的回了一句。 “哈哈哈,胳膊疼还累了你的嘴了。你怎么成了锯嘴葫芦了,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赵构依然不放过梁景。 “九哥,孤怀是怕回去和王大家不好交代吧。”赵楷一眼就看出梁景心里的小九九。 梁景白了一眼赵楷,嘀咕道:“王爷,看透别说透吗?” “哈哈哈……”赵构和赵楷朗声大笑,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值守的飞龙卫心里都很放松,许久没有听到大帅爽朗的笑声了。 “三哥,年前出使塞尔柱国到现在,你出来快半年了,这次跟我回东京好好休息一阵子,我给你放个长假,你带着王妃和孩子们去大理住一些日子,好好放松放松。”赵构将头靠在木桶沿上,那里有一个加厚的凹槽,正好把脑袋枕在那里,非常舒适。 听赵构谈到公事,赵楷脸色平静下来,说道:“九哥,上次我和您说的,塞尔柱国的局势可是有些不妙,那个国王贾巴尔,虽然是个枭雄,但对于整个塞尔柱王国的统治,我看还不能做到全面控制。其下属迪亚巴克尔、苏姆、哈马丹等宗主附属国,我看未必和贾巴尔一心一意,这对我们的商路会有影响的。” 赵构闭着双眼,没有回应赵楷的回答,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塞尔柱王国,对我们的西域商路丝绸之路的拓展,很重要。这个问题,回去和李总丞他们商议一下,要拿出一个方略来,这件事情回去后,还是你牵头抓总,不过不要着急。咱们的大西域自管区刚刚成立,要扎住根,成为商道的稳定后方,再徐徐图之。那个迪亚巴克尔的苏丹克塔菲,我还没有找他算账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着急,慢慢的,连本带利,我都要收回来。” 赵楷心中一动,低声道:“九哥,你要西进?” 梁景也凑过来,凑热闹说道:“大帅,您让我把‘红隼’派回去,就是在布局吧?” 赵构点点头,红隼的身份,只有他们三个知道,就连李纲也不知道红隼这个人的存在,更不知道红隼就是西域大名鼎鼎的圣火使者穆罕默德·纳赛尔。 “大宋帝国的未来,是要放眼整个世界!”赵构有些自言自语道。 “世界!?”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赵构说起。 “天竺半岛、澳洲大陆、东大陆(北美洲大陆)、南次大陆(南美洲大陆)等,这些地方虽然是我大宋帝国的水师第一次占领,但都还不稳定;日本岛自管区和西域大联盟刚刚成立,百废待兴;这十年以来,我们是以军事为主,版图疆域几乎扩大了好几倍,现在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稳定发展,各地的经济发展极不平衡,需要拉动平衡;军队这些年因为打仗,扩编得很厉害,需要裁军,还是走精兵路线,不过这个工程巨大,涉及到我大宋人民国防军军人的根本利益,我要好好考虑考虑,你们出去不要乱讲,会军心不稳的。” 赵构侃侃而谈,既像是谈心,又像是将自己的思想一点点向两位心腹述说,但三个人光屁溜泡在木桶里谈这些国家大事,怎么看也有些不合时宜。至于伺候的侍女,早就跑到到外面了,只要一谈既国事,稍有一个词语出来,这些侍女都很知趣地回避,这就是大帅行营的规矩。 赵楷和梁景点点头,心中也是波涛汹涌,赵构居然要裁军,仿佛他们听错了?还是出现幻听? “兵贵精而不在多,整个大宋帝国版图,大宋人民国防军的编制定在一百万,预备役也是一百万,加上地方乡兵兵源制度,足以保证我大宋帝国国土和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不过,技术兵种不仅不裁员,还要扩编,大宋水军、空军、炮兵等兵种的建设,是今后五到十年的重中之重,要加大投入和技术研发和积累,陆军要走合成化机械化的强兵之路。这些,都需要强大的经济基础做保证,所以,‘繁荣经济、优化政治、强军国防’会成为我们今后的发展目标。 具体方案,三哥回去后和李总丞以及几位副丞商议一下,提交一份报告给中兴党国家委员会,作为复兴十一年至十五年的发展规划;梁景回去后,召集人起草大宋帝国国家安全法草案,今年的中兴党全国民意代表大会要开得隆重一些,咱们也要早点回去准备准备了。 再过五年,大宋帝国的经济总量还要再翻上一番,再过十年,大宋帝国将成为这个世界上经济最发达、军事最强盛、文化最繁荣、人民最幸福的强大帝国。 五十年后,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声音,就是大宋帝国的咆哮!至于百年之后……哈哈哈,那就是赵坚他们的事情了!”赵构泡在木桶里,却描绘着大宋帝国未来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之后的宏伟蓝图。不过,这最后一句话,却比前面任何话都有分量,这还是赵构第一次透露出立赵坚为接班人的想法。 赵楷和梁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如今二人知道了,可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要知道,这天底下最有杀伤力的消息,就是立储。涉及到皇家机密,知道了,就是捧在手心里的烫山芋,扔不得是吃不得。 “怎么,吓着了?”赵构浑厚的声音响起。 “这……九哥,为什么今天突然说这个?”赵楷大着胆子问。 “怎么不可以说?东京城因为这件事,都传说了无数个版本了,就连第一副丞和第二副丞,不也受了牵连吗?太子不立,终究是人心不稳。不过,赵坚还年幼,怎么也要等他成人,才能册封。”赵构第一次态度明确要册封赵坚为太子。 按照宋律,大宋帝国男子成年为十六周岁,也就是说,还要五年时间才能正式册封赵坚为太子。 五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既然赵构心中有了主意,今天又特意说给这两个人听,其寓意不言而喻,就是要通过他们,将这个消息一点点散发出去,让有小心思的人绝了这种“小心思”。 “梁景,回去后,把你的小豹子暗地里派给德王几个,要忠心可靠!”赵构嘱咐道。 梁景心中一凛,这要是对赵坚进行双重警卫了,因为除了明面上的飞龙卫之外,还要他的豹卫暗中进行护卫,更多的是,应该是替赵坚清除一些隐患才是,这才安情总局拿手的手段。 只要在暗地里盯紧了,过了这五年,谁还敢在明里暗里和太子较量,不要说太子,就是赵构这一关都过不去。 “是,大帅放心,我亲自挑人。”梁景难得多说了几句。 赵构长吁一声,低声道:“李总丞治国是好手,但要说揣摩个人心思,这个拗相公可不见长,三哥,这件事,你还是要多费心才是。”这是在政治上和明面上,托付给赵楷了。 也对,暗中保卫是梁景的事情,况且,还有更神秘的组织神龙卫,这支专属赵构的警卫安保力量,至今都是一个谜,就连梁景的安情总局也仅仅是知道,但可不敢查。 因为赵构和他说起过,也就随便提了一句,再没有细说。梁景如何不明白,赵构这是让梁景不要再问,也不要再查。 这还是他梁景,要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消失了。 第835章 再见飞将军 经历过这两次的生死关口,赵构忽然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按理说,赵坚和赵强其实都不算事“自己”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属于真正自己的,是夏王赵进,至于以后端木冬雪和其余妃子所生皇子,则是后话。 但赵构可没有其他想法,单是邢秉懿皇后这份情谊,和德王赵坚的眉目之间和赵构神似的那份神态,赵构的一种直觉,此子就是我赵构的。 他对赵坚要求非常严格,除了传统的儒家经典,道家、法家、墨家等大家学说,都要求赵坚学习,更多地是让他思考,而不是做决定和下定义。这个年龄,一定要多学多看多思考,少说或不说。 太学院的先生对赵坚是多有赞誉,这些评语都会定期汇总到皇议殿,再有张悫老爷子梳理分类,写成简要报告,提交赵构审阅。不过,赵构要求一定要加上张悫自己的评语。 张悫虽然年龄大了一些,但思维敏捷,难得的是眼界和见识不凡,总能跳出事情看事情,所以他的看法,赵构很看重。 裁军强兵,就是张悫提出来的。作为文臣,却看到了军队发展的大趋势,这才是最难得的。 也难怪张悫的皇议殿大总管一直是他,赵构需要他的大脑和眼睛。 赵构在高昌府昌园,继续休养了一个月,于六月中旬,开始返回东京汴梁城。 曹平正总督和完颜娄室司令携军政两府高级官员礼送赵构三十里之外,才依依不舍和赵构的队伍告别回城。 五天后,到达西夏兴庆府,总督李继宗和西夏文武官员迎接大帅入城,赵构休整两日后,继续南下,三日到达铁门关。 铁门关纪念碑,已经不再是一座单一的纪念碑,而是以纪念碑为中心建筑,辐射四周的纪念堂、主题公园、展览厅等建筑的一座大型的铁门关战役纪念基地,旁边甚至建起了一座庞大的铁门关驿站,以供来往的军民歇脚休息。这些,都是李继宗让西夏工部这两年完成的,在纪念基地东侧,李继宗还专门为赵构修建了大帅行营,足见李继宗是个有心人。 在铁门关官道两侧,已经修建了不少商铺、酒楼、车马店,甚至还有东西两市。铁门关,正是出长城岭口之后的一天路程,也是西夏自管区前往大宋长城岭关的必经之路,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一座小型城市了。 赵构每次前往西夏,或从西域返回,铁门关是必须要来的。这里承载着他心里太多沉重的东西。第一次生死之战,第一次飞龙卫出现大规模伤亡,第一次防守反击战,第一次和金国真正的精锐一战…… 祭奠仪式结束,赵构示意其他人返回大帅行营,他一个人想静一静。崔敏姬死活不让赵构一人呆在这里,后来索性赵构也就由她跟着,其他人,都让赵构撵回去了。 但赵构知道,在四周五十步范围,一定会有飞龙卫的暗哨盯着这里,这也是龙一他们的职责,只不过不让赵构看见而已。 第一座雕像是一名年轻的飞龙卫,胯下腾空而起的战马预示着马上战士的一往无前,手中的宋刀已经断为两截,依然被他牢牢攥在手里劈向前方,一支打完子弹的复兴一型步枪斜背在他的身上,胸前已经插满雕翎箭,致命的一箭却是贯喉而出。 崔敏姬仔细读着基座下的碑文:“特级战斗英雄、特级烈士、特等功臣龙八,原名赵天雷,开封府东京人,生于宋大观二年,牺牲于大宋帝国复兴三年,享年二十二岁。复兴三年腊月初十……” “特级战斗英雄、特级烈士、特等功臣龙三十九,原名胡奎,延安府扶风人……” 崔敏姬一句句读下去,仿佛脑海里已经呈现出当初铁门关浴血奋战的激烈场面。赵构的飞龙卫以三百兵力,顽强阻击金兵西府精锐三千人,终于战胜了敌人,取得战场遭遇战的胜利,但是飞龙卫也遭受到了成立以来最大的牺牲,共有三十二人在这次战役中阵亡。 另外还有五十七人受伤,其中四十人因为重伤残疾,永久退出现役。 赵构每次到这里,都要独自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好好静一静,和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们说上一阵子话,正如现在,他斟满了一杯杯美酒,敬献给为保护自己而牺牲的飞龙卫弟兄。 “天雷,你是咱飞龙卫里第一个有后的,孩子的满月酒我还去喝了的。却不料自那次之后,你……,天雷,你放心,孩子很好,在太学院小学部读书,赵继,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对于自己手下的这名烈风营营长,赵构印象非常深刻,这是飞龙卫成立以来,少数几名成家飞龙卫之一,或许是家中有后,几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让年少的兄弟们在后面。 赵天雷是这样,胡奎是这样,就连小猴子侯英,一到大战,总是身先士卒,平时最嘻嘻哈哈的一句话就是:“等哪天老猴子嗝屁了,众位兄弟可照看好我的一群小猴子……” 他有三个孩子,两个丫头一个男娃,儿女双全,却牺牲在铁门关。 崔敏姬一个个人名字看下去,旁边赵构如数家珍一般将各人的籍贯、家庭情况以及当时牺牲时的场景一一道来,这些,都深深刻在赵构的脑海里。 每年腊鱼初十这一天,赵构只要有空儿,就会到这里祭奠一番。如果没有空儿,但一定会派龙一或龙七,前来铁门关走一遭,看一看这些弟兄们。 赵构知道,自己到这里的机会会越来越少,所以,他十分珍惜每次路过这里的机会,只要西行,长城岭关是必出之路,因为这里距离铁门关最近,以至于长城岭关也就成为三边府的重要军事重镇。 听着赵构一五一十将牺牲的飞龙卫的事迹娓娓道来,崔敏姬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赵构深深地触碰到,这个拥有天底下最强盛帝国的统治者,内心深处却有着最细腻的感情,完全不像一个杀伐无数、刚毅果决的统兵大帅,那份战友兄弟般的感情,绝对是最真挚、最炙热的一种情感。 崔敏姬一双秀目就没有停下过泪水,每一名飞龙卫的事迹都让她无比感动,他们为了自己的大帅,奋不顾身,拼死相护,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生死。 不仅如此,每当有活下去的机会,军官都会做出牺牲自己、保全下属的举动,是出于一种战友的本能,根本就没有思考的余地,这说明,平时他们就是这样相处的,也是这样形成的一种最朴实的兄弟情感,一遇生死,必护兄弟。 崔敏姬至此完全才明白,自己所倾心的大帅,为什么会得到大宋帝国亿万军民的万分爱戴和崇敬,是军民自发的、出自内心深处的一种民众最朴实的敬爱,为之死、为之生。 随着赵构一座座雕塑祭奠,最后来到一处造型有些别致的墓园,一座硕大威猛的狼犬雕塑矗立在哪里。 “这是飞将军阵亡手下的墓地,它们也是我的护卫之一。”赵构指着里面大约十几座小型府坟墓说道,每座坟墓前面,都有一座栩栩如生的狼犬雕塑。 说起和飞将军的邂逅遭遇,赵构一一娓娓道来,就如一个起伏跌宕的传奇故事一样,听得崔敏姬两眼放光,没想到自己的大帅和一头狼,居然也能成为生死之交。 赵构一座座雕塑摸过去,在每个雕塑前面放上一块牛肉干,一边放一边说道:“这是飞将军的部队最喜欢吃的东西,每次我都会让龙一多带一些过来,飞将军也记得它这些忠实的部下,你看,这些都是它们来过的足迹。” 赵构指着地上的一串串狼爪脚印说道,又指着供台上散落的一些碎骨、风干的腐肉,说道:“飞将军也会给这些狼兄弟们带一些好吃的,它们有时候,比人要重情义。” “我倒是很想见见飞将军。”崔敏姬很郑重地说道。 看着崔敏姬红肿的双眼,和手里捧着的一大把东西,赵构接过来放在台阶上,抱着她柔嫩的肩膀说道:“敏姬,对你,我有些愧疚啊。” 俩人早就既成事实,而且赵构不仅喜欢崔敏姬,更欣赏她的政治头脑。不过,要是收入后宫,后宫不可干预政事,崔敏姬就不好出来工作。虽然邢秉懿皇后和其他妃子,也都有自己的一份差事,但这些差事大多是公益事业,比如邢秉懿皇后就是大宋帝国慈善总会的会长、大宋帝国妇幼权益保障会会长、大宋帝国回春堂慈爱总医院名誉院长等职务,但从来没有担任政务上任何职务。 赵构身边很缺少这样一位贤内助,张悫虽然不错,一是年龄大了,二是毕竟有思维上的禁锢,有些思想领会的较慢,没有崔敏姬一点就透的感觉。 赵构有心让崔敏姬接任张悫的皇议殿大总管的职务,但又怕政务院这边李纲这个拗相公咬着“后宫不可干政”这句话堵自己的嘴。 如果不进后宫,崔敏姬就只能无名无份陪自己孤老一身,就是有了子嗣,也不能像其他妃子一样册封,这对崔敏姬是不公平的,也不符合赵构男人一定要负责任的性格。 自己现在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有些事,还真不是自己说了算。有些事情一但开了头以后变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但男女平等的想法,赵构是要坚持贯彻下去的,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总要有标新立异的破局之路才行。 崔敏姬如何不知赵构的心事,她上前依偎在赵构怀里,柔声说道:“大帅在我心里,我在哪里,大帅就在哪里,至于什么地方,敏姬不在乎。” 我的心里只有你,崔敏姬已经把千年后的感情精髓一语辟之。 “可我在乎!敏姬,我会让你感到幸福的,你是我赵构女人,没有谁能让你受委屈。”赵构忽然搂紧崔敏姬的肩膀,好像下定决心一般。 崔敏姬没有说话,眼泪却止不住落下来,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都让崔敏姬感到自己没有枉来人世。 “嗷……” 随着一声悠长响亮的狼嚎,“嗷……嗷……嗷……”此起彼伏的狼嚎顿时响彻在基地四周。 崔敏姬不由得抓紧了赵构的衣服,怎么大白天有狼群出现。 赵构不理会崔敏姬,同样仰天长啸“嗷……”地一声回荡在无垠的旷野。 仿佛在回应赵构的啸叫,一声声的狼嚎越来越近,不一会儿,远处的山头上已经冒出来一头头健硕的灰狼,最前面的,是一头比其他灰狼更加壮硕的头狼,毛色灰里带着白,宽额长嘴,蹲坐在哪里,就像一个统兵大将军,带领着自己的部下,巡视自己的领地,看到了不远处基地里的赵构。 忽然,头狼一个纵跃开始全力冲刺,身后群狼紧紧跟随,扬起的烟尘正如千军万马冲杀激起的狼烟一般,几百米的距离霎时间已经冲了过来,基地四周低矮的围墙似乎在狼群眼里根本不存在一样,一个个跃起而入,冲赵构就冲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那头健壮硕大的公狼,呲开的狼嘴露出了里面的獠牙,在夕阳的辉映下闪着寒芒,这头头狼,居然比其他狼大了一倍。 眼看狼群已经成散开围了上来,崔敏姬吓得花容失色,要想呼救,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 怎么飞龙卫没有听见狼嚎吗? 第836章 回望铁门关 崔敏姬就这样看着赵构和一条大狼扑在一起,刚开始的紧张已经被赵构哈哈哈爽朗的笑声消弭于无形。 “飞将军?”这是崔敏姬心中最大的疑问,也是肯定。 赵构并没有躲闪飞将军的跃起一扑,而是同样扑了上去,一人一狼与其说是在拥抱,不如说是在彼此较量。 “呜呜……呜……”飞将军晃动着硕大的狼头,却从来没有再露出锋利的獠牙,自己这个人主子力气太大了,好像比过去还有所增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跃起的一扑。 要知道,自己的这一扑击,可是将一头号称山林第一猛的野猪扑杀在地。 一人一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最后赵构还是把飞将军压在自己身子下面,看着飞将军放弃反抗,将自己雪白的肚皮露出来,爪子耷拉着,一副讨好自己的模样,赵构笑着撸了一把飞将军的狼头,笑骂道:“看你这个无赖样,还飞将军?你的狼婆子呢?” “呜……”飞将军一声低吼,后面钻出来一头健硕的母狼,后面还跟着三四头好像刚刚几个月大的小狼,原来是带着崽,怪不得不往上窜,心疼狼崽呢。 赵构一把搂过狼婆子,亲昵地和狼婆子碰碰头,狼婆子伸出舌头,讨好着舔舐着赵构的脸庞,惹得飞将军在一旁呜呜呜低声抗议。 “哈哈,你吃醋也没用。你的狼婆子可是认识我在前面的。来来来,有好吃的。”赵构从怀里掏出一大包牛肉干,喂着狼婆子,却见狼婆子叼着肉干,轻轻放在飞将军嘴边,随后才叼起其他肉干,喂食几头小狼崽。 “哈哈哈,不错不错!飞将军,你调教的狼婆子不错啊。”赵构夸赞道。随后一声呼哨是,瞬间四周冒起十几名名飞龙卫,打头的,正是龙一。 “把牛肉干都拿过来,犒劳犒劳咱们的飞狼大军。”赵构笑着说道。 龙一指挥手下,嗷嗷叫地扑向狼军,十几名飞龙卫已经和狼群翻滚在一起,这些飞龙卫和这支飞狼大军再熟悉不过了,每次龙一带着他们到铁门关祭奠,其中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和飞将军以及它的部下沟通情感。 当然,好吃的肉干、酥肉饼、四季水果是飞狼大军最期盼的,顺便将受伤的一些狼军治疗一下,这支飞狼大军,赵构非常看重,严令西夏和三边州府禁止捕杀狼群和其他野生动物,并很早就出台了《大宋帝国野生动物保护律法》,包括各个自管区,都要严格执行。 所以,这些飞狼大军今天其实是来和娘家人聚会的,才会显得这么“疯狂”。 四只小狼崽呜呜呜地在赵构怀里拱着,舌头不停地舔舐,刚才的美味就是在这个“大首领”的怀里散发出来的,这个“大首领”怀里,满满的都是狼爹狼娘的气味,一定是“狼爷爷”。 要是知道小狼崽将自己当成“狼爷爷”,说不定赵构会狠狠“撸撸”小狼崽子的屁股。 旁边还有几头略显年轻的灰狼,蹲坐在四周,像是在担任警卫,依稀可以看出有飞将军的影子,应该是他长大的后代。 “不错啊,飞将军,你这开枝散叶的功夫比我强,你看看你的飞狼大军,比去年又壮大了不少,好好干,说不定,你的飞狼大军会有大用。来来来,我送你一件礼物。”赵构说着,从旁边的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崔敏姬不认识这个圆环一样的物件,上面有尖锐的立刺,像狼牙棒上的棒刺一样闪烁着寒芒。 这是赵构专门为飞将军打造的“狼牙脖圈”,套上它,几乎没有什么野兽能够伤害飞将军,赵构要趁着飞将军还在,拉起一支飞狼大军来。 不过,赵构心里却很沉重,赵构方才和飞将军的一番较量,明显感到飞将军有些老迈无力,远远不如当年的勇猛。它在狼群的地位,会受到威胁的。所以,赵构要出手帮帮老朋友一把。 狼婆子也老了,估计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为飞将军做贡献了,不过,赵构看向小狼的眼睛里,却露出一丝思考,他要为飞将军做最坏的考虑和打算。 他早就看好了其中的一头“贼兮兮”的小狼,它的身量要比其他几只明显大一圈,冲上来的抢食动作就能看出来这家伙就是一个小霸王的存在,即使对上飞将军严厉的目光,也敢龇牙咧嘴低声咆哮,虽然不敢上前,但却明显表示出来自己的不满。 赵构笑了,拎起这个家伙就是一顿揉搓,小家伙求助似的望着自己的狼爹狼娘,却不料这两口子根本不理会小狼的求救,反倒是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 赵构将两颗大还丹分别喂食了飞将军和狼婆子,让崔敏姬心里面直哆嗦,她可是知道这些暗红色的小药丸的功效和价值,说是无价宝也毫不过分,但就这样两颗堪称救命神药的药丸,居然喂了狼。 赵构可不管这些,物有所值才能体现它的价值,飞将军的狼群带给赵构的福利和好处,远远不是这两颗药丸能相比的。 “飞将军,我要将这小家伙带走训导,你有意见吗?”赵构揉搓着小狼的脑袋说道。 飞将军扭头看了一眼小狼,又扭过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反倒是狼婆子想上前再亲热一会儿,却别飞将军一眼瞪了回去,狼婆子顺势蹲在哪里,一副淡然的样子。 飞将军和赵构一人一狼相交多年,早已心有灵犀,或者说,飞将军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它知道自己的巅峰时期已经过去,要不是赵构的照顾,它早已被其他公狼取代狼王的位置,更别说开疆拓土了。 现在的飞狼大军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了西夏自管区、塞北特管区临潢路、现在的高昌回鹘自管区三区形成的一个三角区域,控制范围已经达到几百平方公里,最富饶的河套地区就是飞狼大军的老巢。 得益于李继宗在西夏的禁猎和休猎的政策,狼群滚雪球似的壮大,整个狼群裂变成十几个小狼群,平时各自活动在自己的区域,但飞将军一但召集,很快就能将上百头狼召集成飞狼大军。 至于到底飞将军的部署有多少个狼群,最后能聚集起一支多少匹狼组成的飞狼大军,赵构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这支飞狼大军的作用,是任何一支精锐兵马也无法替代的。 赵构一打眼,就知道这里面,至少有三匹头狼,正成品字形蹲在四周的空地上,警惕地望着四周,起着警戒作用,看样子,飞将军将它们训练地不错。 但这些头狼一个个健硕壮实,眼神犀利,宽胸厚尻,四肢粗壮,要不是飞将军还高它们一头,估计早就挑战飞将军的权威了。 “走喽,飞将军,好好照顾你的狼婆子的狼群,我下次再来看你。”赵构抱起小狼,起身和飞将军说道。 说完,冲蹲着的三头头狼脸色一沉,虎躯威震,厉声道:“好好辅佐飞将军,如果飞将军有意外,我会剥了你们几个的狼皮!”浑身的威压根本没有控制,直接弥散开来,就连飞将军都下意识躲了一下,再看三匹头狼,直接将身子趴在地上,尾巴夹起,一副臣服的样子,丝毫不敢反抗。 这个人类给它们的压力和威胁太大了,不敢不服! “哈哈哈,走!”赵构忽然大笑起来,抱着小狼起身就往外走。 身后,飞将军和狼婆子紧紧跟上,其余狼群则乖乖地蹲在原地,注视着它们真正的主人的背影消失在夕阳拉长的余晖里。 次日,赵构告别铁门关的弟兄们和飞狼大军,取道向西南,进入三边府,并没有停留,只是勉励了一下知府和驻军,便直奔安塞军事基地。 安塞基地司令、弘义伯姚政,率领团以上军官列队欢迎大帅进驻,赵构要在这里休整两天,并接见和慰问驻军官兵。 休整期间,赵构曾专门召见姚政进行了一次长谈,外人可不知道赵构和姚政谈了一些什么,但赵构和一名下属一谈就是一天的事情,还是极为少见的。 整个大帅行营,只有一个人作陪并担任记录,那就是崔敏姬。 临走之际,姚政依旧率领众多军官礼送大帅三十里,直到赵构命令他们回去,不过,临走的时候,赵构还是单独和姚政又交谈了一小会儿,还很亲热地拍拍姚政的肩膀,那份亲近之意,羡煞了很多人。 是啊,大帅毫不吝啬地彰显出对手下这些能征惯战将领的那份宠爱之心,这些将领,就是撑起大宋帝国军队的脊梁骨。 但是,崔敏姬的心里却是掀起了万丈波涛一般,大帅这手笔,可是太……太大了! 大帅马队驶离安塞军事基地,一路南下到延安府,再转道向东,进入河东路,进入隆德府进行休整。 赵构之所以到隆德府,主要是想看望一下刘勇一家。上次从吐蕃转道来过一次,这一转眼,两年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刘勇一家人过得怎么样了? 他媳妇赵彩灵是凤凰军团第一军的一名上校团长,是凤一手下的得力手下,新仓镇一战,第一军一战成名,不过赵彩灵却失去了一条胳膊,后退役在家伺候刘勇父母。其实,更多的时候是老人在伺候彩灵。一家人和和睦睦,加上赵构御赐“军人楷模”的牌匾,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不过,赵彩灵为人要强,虽然失去一条胳膊,但还是想自食其力,不想靠抚恤金和退役金来就此养老,她还想重新做出一番事业来呢。 赵构其实还有一个心思,他琢磨上了刘勇的两个儿子,他想带回东京让他们进入大帅府,自己亲自调教这些少年。 他不能让自己的爱将在高原上晒成高原红,而下一代却享受不到最好的教育,他有亏于这个军人家庭。 还有,他更想老太太的油泼辣子! 第837章 看望刘山河 进入河东路隆德府,这次赵构并没有低调前来,而是摆开大帅行营的全部仪仗,高调进驻。 中道战区司令赵俊、河东路总督卞和、河东路警备司令郝州、隆德府知府陈德携当地军政大员在城外十里迎接赵构入城。 大帅行营驻跸隆德府凤楼别院,这是安情总局的产业,说是一个别院,其实占地着实不小,足以让赵构等直属行营进驻。 赵构的卫队除了三百飞龙卫外,暴风营进驻当地警备区大营,赵生已经带领烈火营先期返回东京,并一路上先提前和各地州府、战区、警备区打好招呼,至于驻跸的地点和时间,只有龙七掌握着。 休息一夜不提,次日,赵构召见赵俊、卞和、郝州、陈德等人,听取了他们各自差事的汇报,特别是隆德府知府陈德的近三年工作业绩和未来三年的工作计划。 对陈德提出来的“协调两府运作、主打煤炭基地”的发展,表示肯定。其实早在复兴五年的时候,赵构就提出建设“以隆德府和太原府为核心的河东路煤炭基地”的规划。 这五年,河东路总督卞和紧紧围绕这个中心,打造河东路煤炭产业基地,已经卓有成效。得益于赵构金手指的指点,起码在开采方式和煤炭利用上,要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各国。 但河东路的军事战略地位也非常重要,河东路是北方游牧部落南下的必经之路,也是西域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之一,同时又是西进西出的咽喉要道。 历史上金兵两次南下入侵大宋,河东路都是必经之路,太原府更是南下锁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河东路警备司令郝州是刘勇的老部下,因为年龄原因,被赵构从一线军团调到二线担任警备区司令,但却是重要一路的警备司令,看重的就是郝州在刘勇手下当军长时的稳重和心细。 如今随着岁月的更迭,年龄的增大,郝州变得更加沉稳,放在这个地方,很合适。况且郝州精于练兵,黄龙军团成立之初,最初的精锐有六成兵力是郝州的第三军提供的,所以说黄龙军团有郝州麾下的兵样子,其实一点都不过分,也看出来刘勇对郝州的信任。 鉴于此,赵构一纸调令,将郝州升任河东路警备司令,相当于给郝州提升了一级。 另外,刘勇的家人在隆德府,郝州在这里担任警备司令,自然会对刘勇的家里多有照顾,也可以让刘勇更加安心在大西南为赵构守好门户。 但赵构却深层次考虑到了即将实施的“精兵强军”的裁军政策,像这样的地方警备区和一些辅助性岗位,恐怕将会是裁撤的重点,像郝州这样的高级将领的去留,将成为裁军道路上一个绕不过去急需解决的大问题。 不过,像河东路这样重要的地域,应该还是有所保留的,还要看枢密院最后的裁撤方案。 今天,赵构其实有一些试探和敲边鼓的作用。 当谈到对以后的打算是,郝州笑道:“大帅,其实像我这样的将领,应该退休致仕了,年龄也大了,也跟不上趟了。未来,应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你看看现在军校毕业的小伙子们,一个个说出那话来,连我这老军务都举得汗颜,更别说下面基层军官了。第一次感觉到老了,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发展了。” 这其实是很多向郝州这样年龄的将领的一种切实的感受。 赵构也是语重心长地说道:“是啊,不要说你们,就连我,有时候也感觉到有一些力不从心。这次日本岛征战,这些年轻的将领表现地很出色,我很欣慰。再说,你也不老,今年不过才四十岁吗?正是当打之年,我还要你们继续发挥余热呢?” “虚岁已经四十二了,大帅,这帮子老弟兄,跟着大帅可是享福了。”郝州乐呵呵说道。 他指的是今年赵构再次提高了军人福利待遇和退役保障的力度,在去年的基础上,上调了百分之十。 退役军官和士兵的安置,现在根本不成问题。雨后春笋一般崛起的各大商业集团,对这些人才的渴求量非常大,尤其是水军退役士兵,几乎都被各大商团抢定一空,因为赵构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大宋帝国飞速发展的时代,什么最贵?人才!” 赵构也是趁着这个井喷式发展的机会,完成自己大宋帝国的一次自我救赎般的大手术。长痛不如短痛,大宋朝的三冗沉疴,绝对不能在自己的帝国出现。 “陈知府,你是复兴八年上任隆德府知府的吧?复兴五年的崞县县令,三年政绩卓异,被张确推荐接任隆德府知府。上任两年,隆德府扩建了东西两市,增加了商贸转运,形成了以隆德府为中心的转运中心。都说在隆德府转运中心,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两年时间里,你硬是让隆德府一府的财税,造就了河东路三分天下,了不得啊!”赵构对陈德和他的隆德府,还是十分了解的,给出的评语很高。 “臣,惶恐!”陈德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有些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心目中无限敬仰的皇帝陛下坐在一起,拘束当中有些不安。 “别紧张,你看,我们都是你的客人,你才是这里的地主,你这么紧张,我们只好拍屁股走人了。”赵构很幽默风趣地说道。 满屋子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也一下子融洽了很多,陈德也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孩子气的动作更是让大家大笑不止。 中道战区司令赵俊笑道:“陈知府还不了解大帅的的脾气,私下里最是和气,你有什么说什么,大帅最喜欢听接地气的话。” 卞和也笑道:“你这个陈永厚啊,每次到我总督府恨不得说上个三天三夜,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你的‘隆德府政务三步论’不就很好吗?陛下难得来一次,这个请教的机会可不多哟。” 陈德急忙从公文袋里拿出一个小册子,正是他这两年工作的一些心得和一些对未来发展的看法。 赵构接过来,大概翻看了一下,说道:“很好,这个东西我是要细看的。陈知府有心了,为官者,造福一方,既需要这样低头实干的态度,也需要抬头看路的眼光。” 他把东西交给崔敏姬,吩咐道:“你先看一下,罗列一个提纲出来。”崔敏姬双手接过来,恭恭敬敬放在旁边书案上,上面,已经有好几份奏疏了。 “大帅,您看这快到晌午了,我从太原府一大早赶过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您得体恤一下咱这老部下吧?顾大娘子的八宝鸡很香的……”赵俊嘿嘿嘿傻笑一般说道。 赵俊是宗泽的老部下,在磁州府就开始跟随赵构南征北战,可以说是赵构最早的班底之一,所以才在赵构面前有胆儿开口蹭饭。 赵构笑道:“我早看出来了,你不吃你家大帅这一顿,你才不肯回去呢?不过,饭要吃,差事也要做好,京畿重地,你可给我看好了!” “您放心,中道战区啥时候孬过!”赵俊这个话倒是非常有底气。 “哈哈哈,那就开饭,不过,今天不管酒。”赵构说道。 “别呀,大帅……”赵俊一听就急了,都指望着喝上大帅的满江红呢。 “哈哈哈……”赵构有些小得意地大笑,有时候,他和享受这种气氛。 中午小憩一会儿之后,龙一进来禀报,陈德知府在客厅等候。 赵构午饭之后就没有让陈德回去,而是让他在官厅向崔敏姬详细阐述了他的那份奏疏,里面好些东西还是需要他本人亲自述说才更准确和全面。 等崔敏姬将汇总好的提纲递交陈德确认的时候,陈德却被深深地震撼了。 一笔漂亮规整的小楷,条理清晰的提纲,具有深远前瞻性的论断,这才是自己想要说的东西。 而这份凝练的汇总提纲,居然出自这位大帅行营总参议的女人之手,要不是自己亲力亲为这个过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都说大帅身边出来的人,一个顶一个都是大才,谢天赐、谢雨、赵湛、岳云、王家昆仲等少年英杰,现在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青年才俊,陈德自忖自己也还算是青年得志,和这些人一比,却发现差距是如此之大。 更为难得的是,这位崔总参议对赵构最新政策的了解和独特的解读,让陈德大开眼界,以至于他脑子已经记不过来了,急忙拿起笔来做好记录,这些都是最珍贵的知识。 陈德的脑袋里真的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户,这还是崔敏姬,要是大帅亲自给自己讲一讲呢? 陈德想想就有一种发狂的感觉。 要不是崔敏姬提醒,下午大帅还有事情要陈德陪同去办,陈德还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之中。 不错,赵构下午要去看望刘勇的家人。 作为隆德府知府,赵构要求他作陪,一是看一看陈德平时是不是在照顾刘勇一家,二是也有借此来让隆德府高调宣传一下刘勇司令员家人的事迹。 锣鼓巷,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经戒严,刘勇的父亲刘山河、母亲何月娥、媳妇赵彩灵、长子刘正、次子刘直,上午就接到大帅行营的通知,一上午就开始清扫布置,这次赵构高调前来慰问,又是以大宋帝国皇帝的名义前来,自然让一家人既感动,又有些忐忑不安。 龙七上午就带着飞龙卫进驻锣鼓巷了,除了部署安保任务之外,还要指点刘山河整个院子如何布置,大帅喜欢什么样,不喜欢什么样,都得交代清楚。 要是别人,龙七可不管这些,好些臣子钻破脑袋也要想方设法弄清楚赵构的喜好,但这也是绝密,是不会泄露出去的。 但刘勇司令员这里却与众不同,这是大帅亲自交代的任务,就是怕老人家不知道怎么办,心里慌张,不过,有了龙七的指点,一切都不在话下。 申时正刻,赵构一行出现在锣鼓巷的巷口。 巷口,刘山河携一家人早就在这里恭候多时,看见赵构乘坐的绝影车驶来,刘山河为首的刘家人,急忙跪地接驾。 却不料绝影车里传来赵构威严的一声冷哼。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足以让周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刘山河一家人。 第838章 军人之楷模 赵构抢先一步下车,却没有理会其他人诧异的神色,径直走到刘山河和他的家人身边,一一搀扶起来,赵彩灵还向赵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龙七,不是告诉你让来人家在家里等着吗?怎么出来了?”赵构严厉询问道。 “哎呦呦,陛下,可不敢怪龙将军,是我一定要出来迎接陛下的。龙将军说了在家等候,可老朽一介平民,怎敢不识礼数?传了出去,就是勇儿也不好为将的。凡是皆有规矩,不可因为老朽而破之。”刘山河连忙在一旁解说道。 既然刘山河执意要这样做,赵构也不好再发脾气。也不能破坏目前要营造的气氛,继而双手一手一个搀起刘山河夫妇,笑道:“看在老爹的份上,不和他们计较。大娘,你这两年身体还好?” 何月娥虽然五十多岁了,但身子骨依然健壮硬朗,只是头发变得花白,不过却打理的一丝不苟。 她拉住赵构的手就不放,笑着说道:“九哥……”话刚刚出口,却被刘山河一声叱喝:“勇他娘,万不敢如此称呼,小心君前失仪!” 上次赵构并没有以皇帝名义到访,一直让刘山河夫妇称呼自己九哥,说这才像一家人。 何月娥一时不查,顺嘴就说了出来,刘老汉一语惊醒,顿觉不妥,已是冷汗直冒。 感觉到何月娥手变得冰凉和身体的颤动,赵构急忙拍拍何月娥的双手安慰道:“大娘,别管他们,我就喜欢您叫我九哥,还是这样亲切,就这样叫。” 随后又冲刘老汉笑道:“刘老伯,咱们可是熟人,上次来家里可没有这么多说道,还和上次一样。咱们啊,都不要客气。” 还冲赵彩灵说道:“赵团长,都到你家了,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赵彩灵急忙回答道:“大帅,我娘昨天就开始准备了,有凉拌山笋、红油三丝、野珍百味、酱香大骨……好多呢,对了,主食是您最喜欢吃的油泼辣子面。” 赵彩灵比上次来,虽然略显消瘦,但更显得精神,一双大眼睛欢喜地望着自家大帅,心情那是无比激动。 大帅两次亲临慰问,这份殊荣,全军罕见。 赵构再次转向何月娥笑道:“老人家,我要吃两大碗!” 何月娥已经不再紧张,也笑道:“好,好,九哥吃得好,我就高兴。”说完,又悄声说道:“我还另外给你做了两坛,您拿回去,让皇后娘娘也尝尝鲜。” 赵构也低声悄悄说道:“太好了,您不知道,不光是皇后,我那几个小兔崽子,上次您带给我的辣子,还不等我吃,早就抢光了。一直盼着呢!” 何月娥眼睛有些湿润,略显哽咽说道:“好……好,这次,我就多做一些,让孩子们吃好了。” 赵构便哈哈大笑道:“那就说定了,我可是又吃又拿。哎,龙一,我这算犯军纪吗?” 身后的龙以不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解风情地回道:“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这是您定的规矩。” “我给钱,我给钱。敏姬,一会儿记得照价结账啊,咱不能坏了规矩。”赵构回头很认真地嘱咐崔敏姬。 没想到崔敏姬并没有办理过这些事情,不过大帅制定的五大纪律七项注意,她还是熟知的。 “是,大帅。给多少?”崔敏姬的最后一句话,马上引来大家的哈哈大笑,倒让崔敏姬有些不知所措的红了脸。 大笑声中,人们簇拥着赵构进了刘家正房客厅。 院子还是这个三进的院子,不过改变了不少,东西厢房加上抄手游廊,也没有占有多少地方,整个院子唯一的特点就是显得宽大,不过刘勇并没有向其他人家一样,在院子里再修园子,只是被刘老汉开辟了几畦小菜地,绿油油的蔬菜倒也颇有田园风光。 能进入院子的人是少数,大部分人连锣鼓巷都没有进来。陪同的只有知府陈德、崔敏姬和龙一、岳云等少数几人。 赵构落座之后,众人才彼此按照顺序坐下,其实,也就是刘山河夫妻和陪坐的陈德,其余人是没有座位的,崔敏姬和龙一一左一右站在赵构身后,岳云在旁边伺候,赵彩灵和两个孩子站在刘山河夫妇后面。 即使在自己家里,刘山河夫妇还是显得有些拘谨,不敢正坐,也就是稍微侧身屁股挨着一点。 赵构看出了刘山河夫妇有些紧张,遂笑道:“刘老伯,我听说您现在是咱们锣鼓巷巡防队的队长?” 说到巡防队,算是挠到刘山河的痒痒处,刘山河年轻时于功夫上也是一把好手,要不咱们能培养出刘勇这名出色的将领。刘家刀,曾扬名两河路官府绿林黑白两道。 “大帅,山河虽老,尚能伏枥。隆德府一府为四出之地,这些年商贸振兴,往来人口剧增,治安压力很大。我等相应州府号召,组建巡防队,也是发挥余热,做一些公益,大事帮不上什么忙,为家乡的乡亲们出一膀子力气,还是可以的。” “听说您还是隆德府乡兵巡防队总教头?”赵构继续挠痒痒。 “哈哈哈,虚名而已。平时也就教一些棍棒之术,乡兵不允许携带制式武器,棍棒之术最是适合。还有就是一些武社的孩子们,打打基础还是好的,我大宋以武立国,大帅又提出富国强兵一说,我大宋男儿打小就要学好武艺,随时可以报效国家。”这才是刘山河最值得自豪的地方。 两河路自古民风彪悍,乡间武社盛行,这也是当初赵构招兵时重要的兵源地,包括西军里面,很多都是两河路的子弟兵。 “老当益壮,发挥余热。老人家,应该向您学习才是。”赵构可是由衷夸赞。 “赵团长,我听说你在预备役当教官?”赵构回头笑着问刘勇媳妇赵彩灵。 “大帅,我本想去学校当一名先生,但是学校聘任先生是有规定的,我不符合条件。后来,本路警备区的预备役师招收教官,我觉得可以胜任,就去应聘,还好被聘用了。” 赵彩灵依旧掩饰不住兴奋的表情。 赵构笑道:“不简单。我是知道的,预备役的教官也是要考核的,你怎么通过的?”这有点考校的意思了。 赵彩灵立正回答:“报告大帅,预备役教官三大类十二个科目,我都是优秀。其中格斗技考核,我连赢三场,直接晋级。” 赵构不仅心生敬意,独臂女团长,居然在最严苛的格斗考核中连过三关,他是知道这个难度的。 “这个事情,陛下,我是知道的。”一旁的隆德府知府陈德急忙为其证明说道。“赵团长刚开始应聘,还是好些人看不起赵团长,觉得赵团长身有残疾,怎么能胜任预备役教官一职?要知道,即使是预备役,也是我大宋军队重要的组成部分,说是预备役,其训练要求虽然不及正军严格,但也差不到哪里。赵团长虽然胳膊不方便,但腿法出众,把挑战的几名男教官踢了一个滚地葫芦一般,硬是把他们踢的心服口服。至于队列、军阵、兵法等考核,这些都是赵团长的强项。州府兵事部给出的考语是上等。” 预备役属于警备司令部和州府双重管理,在警备司令部备案,但日常操演和任务,却是受州府节制使用,所以陈德对此也是非常熟悉。 赵构点点头,预备役的薪水虽然没有正军高,但比地方上的薪水不低,也算是一个好的职务。这也算是发挥余热的一个好地方,不过,一名女教官,混在男兵营,还是有些不方便。 “陈知府,不知你这里的预备役有没有女兵?”赵构问道。 关于女兵,赵构在组建凤凰军团的时候,就已经开了先和。但随着后来部队兵员向高质量发展,女兵的数量还是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后来的几场战役,赵构并没有让凤凰军团上,虽然让军团长凤一大为不满,但赵构严令凤凰军团不得擅动,凤一也只好作罢。 后来军队改制,成立预备役军团,但刚开始各州府并没有女兵预备役。但随着第一批凤凰军团退役女兵人数的增加,退役后女兵的就业保障却出现了断层,这些军团出来的女兵,经常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地,枢密院已经打了报告上来。 经过研究,赵构在全国推行预备役女兵营试点,也算是为退役女兵的出路新增加了一个机会,毕竟军营的氛围更适合女兵。 一些义务教育学校也设立军事教官,特别是一些大学、学院,设立军事教育教官是必须的,但要求也要高一些。 “回陛下,隆德府目前还没有设立预备役女兵营。”陈德实话实说。 “我看,可以搞试点吗。不仅隆德府,凡是一等州府,均可以考虑设立,逐渐推广下去,直至二等、三等,敏姬回去后,和张总管拟一个章程,回头我和枢密院、政务院研究一下。”赵构布置道。 “是。”崔敏姬和陈德一起回道。 赵彩灵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这项政策出台,不知有多少像她这样的姐妹能重新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更能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反响。 这份荣耀,自她赵彩灵始。 “多谢大帅。”赵彩灵直接单臂一个标准的军礼。 “别先谢我,我想把隆德府预备役女兵营作为一个试点营,你能不能搞好?”赵构笑眯眯地问道。 赵彩灵心中一惊,试点,这是大帅亲自点的将,或者说,这是大帅亲自抓的试点,自己身有残疾,能担此大任吗? 但赵彩灵可是新仓镇杀出来的一员女悍将,越是艰险越向前,她郑重敬礼道:“赵彩灵坚决完成任务!半年后,请大帅检阅!”这就是要立军令状了。 赵构起身道:“一年,我给你一年时间,明年这个时候,我来验收。做好了,全国推广!有困难吗?”赵构要压担子了。 “报告大帅,没有困难!”赵彩灵坚定回答道。 “大帅,我们全家都支持勇儿媳妇,一定不能辜负大帅所托。”刘山河站起来表示。 “孩子,你就放心去做,孩子们,我会替你照顾好。”何月娥也站起来拉着赵彩灵的手说道。 “娘,我们会听话的。”刘正和刘直稚嫩的声音却透露出一种决绝之心。 赵构看着这满门忠烈之家,忽然想起了岳飞的老母亲,这次回京之后,还是要去看望一下这位册封的一品烈国夫人。 赵构看向两个孩子,老大刘正十六岁,敦敦实实的,颇有刘勇的影子;次子刘直十四岁,却是虎头虎脑,一副淘气顽皮的样子。俩孩子正是青春年少的好时光,赵构是越看越喜欢。 他沉思片刻,向刘山河夫妇和赵彩灵说道:“刘老伯,大娘,赵团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刘正和刘直这俩孩子,我很喜欢,想让他俩在我这里打打杂,锻炼锻炼,您放心,功课不会落下。不知道老伯、大娘和赵团长意下如何?” 刘山河一颗心骤然狂跳不止,赵彩灵更是满脸兴奋,就连何月娥也是浑身发抖,这,这是大帅要亲自调教自己的孩子啊? 别人不知道,赵彩灵出自凤凰军团,当然知道从大帅身边出来的这些孩子意味着什么,这是天大的殊荣。 赵彩灵一手拉着一个,直接来到赵构面前,对两个孩子说道:“跪下,叩谢大帅隆恩。” 这俩孩子猴精猴精的,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大造化来了,急忙跪地磕头,却不知道说什么。 刘山河夫妇急忙向赵构揖礼,含泪道:“大帅天恩,我刘家无以为报,唯有勉励勇儿和彩灵为国尽忠而已。” 赵构拉住两位,笑道:“你们不怪我吧,可是要吃苦的。” 何月娥指着两个孙子队长赵构道:“九哥,咱农家孩子,最是能吃苦,能跟着九哥吃苦,是他们的福分。” 一旁的隆德府知府陈德,眼睛都直了,有些抱怨自己的婆娘,怎么给自己生了两个丫头。 不过,他又看向赵彩灵,心里想,怎么着,也得把两个丫头塞进预备役女兵营。 第839章 新思想之争 复兴十年八月,赵构开始着手准备第三次大宋帝国中兴党全国参议代表大会。 作为总会长,赵构要在这次大会上作报告,总结从复兴元年到十年这十年期间,大宋帝国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就,为将来复兴十一年到复兴十五年做出发展计划,并且要规划未来十年大宋帝国的宏伟蓝图。 这件事情,去年远征的时候,已经责成政务院开始准备,一年的时间,政务院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从公文下发,到组织接待的培训,各地来东京参会人员的安排接待,各大报纸媒体的公告刊发。当然,更重要的是安保,这一点,梁景是总负责,东京卫戍区、安情总局、开封府府衙等相关衙门,统一受梁景节制。 这些外围事情,自有相关部门和人员去做。赵构主要的精力,却放在这份报告上。 取得的成绩毋庸置疑,也无需再议。关键是和李纲在未来十年规划上,两人第一次发生了重大分歧。 第一件事情是裁军,数量在五十万。这已经是整个大宋帝国军队力量的三分之一,还不算天竺半岛。 赵构的整体规划是陆军占比五十万,水军三十万,空天军十万,炮兵十万,内卫部队十万,其他保障部队十万。总数一百二十万,这已经比预期增加了二十万。 现在大宋帝国总体兵力在二百万左右,裁军五十万,加上这次加大退役士兵的数量,一共需要裁减大约八十万的部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这八十万军队,可都是正军在编军籍的。 出人意料的是,政务院居然大多数人不同意,总丞李纲,副丞赵鼎、邓肃、赵楷、陈遘、张确、章振,一个总丞,六个副丞,居然只有章振和张确同意,其余人都不同意。理由很简单,咱大宋不差钱,能养的起二百万的军队。 只有张确和章振,好像明白赵构的一点心思,同意裁军方案 倒是枢密院,枢密使岳飞和副使韩世忠、完颜娄室、赵子明,几人都同意大帅的裁军意见,而参议长刘浩、国防部长陈坚持反对意见。 下面各大战区司令,大多数不同意裁军。原因有二,一是咱们大宋帝国有能力维持目前军队的数量,大不了不再扩军,维持现状二百万正军,一百万预备役。二是如果裁军,被裁撤的部队的安置将会是一个大问题,安置费、安置岗位、人员去向,特别是一些特殊部门的裁撤,涉及到大宋帝国的很多机密,弄不好,会出乱子的。 这两个月的时间,赵构一直在整理这些反馈回来的意见,大多数不同意裁军,也有建议将裁撤数量再少一些,控制在十万人,也大多数以年龄、伤兵等原因,还有就是一些文职部门、后勤保障部门,至于一线军团,还是维持稳定为主。 这些意见,都由崔敏姬带着谢雨、岳云、憨态四宝、刘正、刘直等几人整理汇总,已经形成了好几卷的文书,分门别类地放在赵构的案头。 第二件事就是赵构提出的,五年之后的西征、东扩、南连、北拉。向西,赵构要彻底打通陆上丝绸之路这条商道,并且要牢牢掌握住连接欧亚之地的中东地区,也就是当下的塞尔柱王国。 向东,主要是远洋舰队要彻底将大宋移民至整个美洲大陆和澳洲大陆,将这些地方变成大宋帝国的飞地。 还有就是向南,将南亚各个小国和整个天竺半岛连成一体,以宗属国的身份加入天竺半岛自管区。 北拉,就是拉拢北边的基辅大公王国,实现商贸互通,将这头北极熊先安抚住。 这件大事,李纲持反对西征和南连,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政务院的意见是先守住目前所得再说。一致认为大宋帝国目前最大的任务是休养生息,而不是继续劳师远征,徒费钱粮,特别是西征,是要大军远征的,战线拉长不说,沿途地理不熟悉,远师征战,补给线很长,万一被敌方切断,身处敌占区,那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还有就是,李纲摸准了赵构的小心思,他又要御驾亲征,这是万万不可的,于是干脆就在提议阶段反对。 对于李纲的意见,赵构还是很尊重的,他代表着政务院的大多数人的想法,这些人的思想工作做不通,很多工作是推行不下去的。 大会之前一定要统一思想才是。 赵构又想到了在相州的那次会议,也是统一思想,还是汪伯彦第一个站出来相应。 想到汪伯彦,赵构也是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这个人,才干和能力是有的,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在最后被蒙蔽了双眼,自毁前程。要不是看在以往的功劳上,汪伯彦依旧摆脱不了历史的命运。 还有曹辅、王贵……这些文武大臣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却在一个特殊的时段背叛了自己的初衷,这是教训。 想到这里,赵构吩咐道:“研墨,我要起草一份文章,连夜交给赵子崧和刘浩。” 值班的刘正急忙伺候好笔墨,赵构提笔在手,写下题目《论三个围绕的重要性》…… 次日,大宋帝国官方、军方的《宋报》《东京早报》《宋国国防报》《宋国人民军报》等几大报纸都全文刊登了赵构的这片文章,并且,赵构是第一次以大宋帝国皇帝和大宋帝国人民国防军大元帅的名义发布的。 这篇分量很重的文章马上在东京城乃至京畿路周围发酵开来,又迅速通过军邮或民邮传遍大宋帝国治下的各府各县,包括几大自管区,而且要求各级机关和各大战区组织讨论。 三个围绕,一是围绕赵构中兴党的领导核心,二是围绕大宋帝国人民国防军大帅核心,三是围绕大宋帝国长远发展的规划核心。针对这三个围绕,进行全方位的讨论。 很快,第一篇以《坚定不移围绕大帅为核心,为实现十年规划而努力奋斗》的文稿就在《宋报》头版头条发表出来,署名为“一心”。 紧随其后,雨后春笋般涌现出一大批类似的文章见报,其主题只有一个,听赵构的话,跟赵构走,沿着赵构指定的路线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政务院总丞李纲手里拿着一摞报纸摘要提纲,若有所思在坐在政务院居安堂总丞公事房里,许久没有出声。 不一会儿,赵鼎闪身进来,手里同样拿着一份提纲。 “总丞,陛下这是在变相地敲打我们,在一些问题上,我们是不是没有跟上陛下的思想?”赵鼎还是有自己的思考的。 “元镇公,你猜猜这个‘一心’是谁?”李纲扬起手中的报纸说道。 “这个……据我知道的消息,是皇议殿参议助理崔敏姬。”赵鼎其实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事情,今天才特意和李纲见面会谈。 “不错,就是这个崔助理。但是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以往这样的评论,都是诚伯公(张悫,字诚伯)或伯山公(赵子崧,字伯山)执笔,但这次为何是崔助理第一个发声?”李纲虽然是总丞,但也没有想到会是崔敏姬第一个发出了呼声。 “总丞,你注意到崔助理可是什么助理了吗?”赵鼎“一眼九鼎”就看出来问题的关键。 “啊,你说这个皇议殿公事房助理?”李纲脱口而出。 “对啊,诚伯公为什么不发言儿让崔助理执笔?要论笔杆子,即使是咱们政务院,有谁能出诚伯公左右?崔助理的文笔自然虽好,但和诚伯公还是有差距的,为什么会让崔助理来写?您看,这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完全不是诚伯公的风格,所以一定不是诚伯公的授意。”赵鼎指着摘要说道。 “你是说,这很可能是陛下的意思?”李纲还是不敢相信。 赵鼎没有再说,心中也是对这位拗相公有些无语,这个李纲一但钻了死牛角,一时半会可出不来。 “总丞,这次全国大会,陛下就是要凝心聚力,这份十年规划,咱们都是站在自己位置的角度去讨论,根本没有站在陛下的角度去看问题。但崔助理的这片文章,却将陛下的思想说得明明白白,什么叫三个围绕?其核心其实就一个,陛下的思想,就是我们行动的标尺。咱们谋的是一时、一隅,可陛下想的是万世和全局,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钻研一下陛下的这份报告初稿,还是要站在陛下这一边才是。”赵鼎看问题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一眼就能从中看到问题的本质。 “这么说,你也同意陛下所提出的这些主张?”李纲追问道。 “不瞒总丞,我和张副丞有过长谈,他说了一句话,很受启发。‘陛下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由此可见,我们的眼光和陛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唯有按照陛下的指示去做,这就是三个围绕的含义。说起来还是让我等汗颜,崔助理这才跟随陛下多长时间,但是对陛下思想的领会,却比你我要更加深刻。您以为陛下真的是要让我们讨论这份报告草稿吗?陛下要的不是讨论,而是领会。”赵鼎一语中的说道。 “怪不得……怪不得……”李纲有些感悟,对赵鼎说道:“我说怎么张确和章振两位副丞态度如此明确,开始我还认为他们是不成熟的表现,只会一味地顺着陛下,现在看来,这两位年轻的副丞,可不比你我差呀。” “总丞说得是,两位副丞虽然年轻,但都是在陛下手底下亲自提拔重用的,也都是在底层一步步走上来的,有时候,他们的意见往往更能引起陛下的重视,陛下可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赵鼎作为第一副丞,又是赵构手下出了名的“救火队长”,他的话,李纲还是很认可的。 “如此,你我也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这政务院的第一声,就有劳元镇公了。”李纲既然想透了,自然会知道怎么办。 “鼎荣幸之至。”赵鼎郑重揖礼道。 皇议殿公事房,赵构手里拿着今天刚刚出刊的《宋报》,在散发着墨香的报纸头版头条上面,一篇题目为《紧紧围绕在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的周围奋勇前进》的文章铿锵有力,主题鲜明,牢牢确立了赵构作为中兴党和大宋帝国的领导核心地位,署名居然是第一副丞赵鼎。 这算是公开表明了政务院的态度,就是要坚定站在赵构身后,为赵构保驾护航。 紧接着,政务院下属的各个部门连续发声,以不同的题目阐述一个核心,紧紧围绕赵构的思想,形成统一的认识。 枢密院、开封府、卫戍区,包括中道战区,都通过各自的报纸和相关媒体发声,支持赵构的报告。 然后在民间各个娱乐场所,书场变成了最受欢迎的地方,在赵构有意无意的暗示下,赵子崧将一些可以解密的消息通过书场,向广大民众开始灌输大宋帝国这些年来取得这些成绩的艰难历程,最后形成一个共识,没有赵构,就没有大宋帝国辉煌的今天和更加灿烂的明天。 至此,赵构的这份报告才算是形成最终的统一。 第840章 争议大裁军 复兴十年十月,大宋帝国中兴党第三次全国参议员代表大会在东京召开。 这次大会,是赵构要完成自己的思想统一的大会。他要确保大宋帝国的这艘巨轮沿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和航向前行,不能有丝毫偏离。 对于政务院这个最关键的政策执行部门,他们的思想意识必须和自己完全一致,特别是李纲的思想,不能受他固执性格的影响。不过,这个时候的士大夫还有一个比较好的特质,就是对皇权的敬畏,对于皇帝的话,还不敢反驳,忠君思想大于忠于国家。 但这个思想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这个皇帝制定的政策必须符合时代发展和社会发展的规律和特点,好在赵构的思想起码不会出现历史性的倒退。 赵构要求各大军区提前十天赶到东京,他要就裁军问题提前和下面的司令打招呼,提前开一个预备会。 大宋帝国人民国防军副帅宗泽应邀参加。 枢密院枢密使岳飞、副枢密使韩世忠、赵子明(陆军司令)、完颜娄室、国防部长陈坚参议总长刘浩。 中道战区司令赵俊、北道战区司令赵子亮、西道战区司令成闵、南道战区司令宋琦、东道战区司令席贡、大西南战区司令刘勇、塞北战区司令张俊、大西域战区司令完颜娄室(兼)、天竺半岛战区司令武成、日本岛战区司令徐庆。 四大直属部队内卫部队司令于成龙(兼任东京卫戍区司令)、应龙军团司令贺虎、飞龙军团司令李璞、皇家禁卫军司令沈重。 四大军种司令:水军司令韩彦直(韩世忠已经卸任)、空天军司令蒋宣、炮兵司令苏定方、联勤保障司令吴喜。 安情总局局长梁景、大帅府直属警卫总局局长高进、大帅府警卫部队司令龙一列席。 皇议殿大厅济济一堂,所有司令的肩吞上一片将星闪耀,这里面,最低军衔都是中将。 但赵构身着大元帅礼甲出现在皇议殿大厅的时候,全体人员齐刷刷向自己的大宋献上一个庄重的军礼,一声“大帅好!”表达了众多将士对自己大帅的无限尊敬。 赵构也是无限感慨,这还是第一次全部高级将领济济一堂,很多人都是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赵构一个个见面,开着玩笑,不管是战区司令,还是军种司令、亦或是军团司令,无一例外地捶一下自己的胸膛,再捶一下他们的胸膛,这是赵构每次大战前鼓励将士的一个动作,表示大帅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在场的每一个将领,几乎都和赵构并肩战斗过,这个熟悉的动作,让大家不由得回想起和大帅在一起的烽火岁月,都是满含热泪,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大帅,个中感情,尽在不言中。 赵构也是眼窝子发热,但早已不是一激动就红眼圈的年龄,但正是这种发自内心有难以抑制的情感,让所有人感觉到大帅那份最朴实的关爱。 为国战,为君死,唯有一腔热血! 这次其实就是一个预备会,也是一个座谈会,赵构给定了调子,在这个会上,有什么说什么,说什么也无罪,但一定要听到真心话。 其实,赵构会前,已经和主要的几位司令员交换了意见,各大军区司令员基本上都支持赵构的裁军精兵政策,只有张俊和成闵,提出了一些不同的意见。 张俊现在是塞北战区司令,整个塞北战区涵盖了前金国大定路(原北京路)以北地区,宣大路、中都府路划归了北道战区,麾下有黑虎集团军十万人、穷奇集团军十万人、金鹏集团军一万人。原宋琦的狼军已经归建中道战区,依旧在雁门关驻守。 整个塞北战区正军主力二十一万人,加上一万人左右的内卫部队,一个塞北战区就占了几乎六分之一的编制。 赵构给出的塞北战区,编制依旧是三个军团,但总人数不超过十万人,几乎要裁减一多半。 黑虎集团军是原黑水军团老底子,穷奇集团军是原赵泰的屯河军团,只有完颜兀术的金鹏集团军是新成立的战略机动部队,加上原来的内卫部队,这些都是在无数次战役中战功卓异的老部队,战斗力彪悍,就这么裁下去,着实有些浪费人才。留谁去谁,这可是个大难题。 张俊还有一点担忧,自己沉稳有余,果决不足。原司令宋琦杀伐果断,霹雳手段,适合塞北战区刚刚成立,需要宋琦这样的大杀神来稳定军心。 后来塞北进入发展时期,就需要一名沉稳老练的司令来坐阵,这才是赵构调张俊担任塞北特管区司令的原因。 宋琦调任南道战区,也恰恰是南方各路并没有出现历史上的金兵南下的情况,况且商业发展繁荣快速,相应就出现了一些治安维稳时间,包括出现了一些具有黑恶势力的道门组织,在海上甚至还出现了海盗,专门劫掠过往商船,就需要宋琦这样的铁血手腕去镇压。 但现在张俊沉稳的性格,却恰巧碰上这个大问题。其实还有些事情没有敢和赵构汇报,就是下面的军长和师长已经在司令部吵吵了好几次了,有的甚至赤身裸体拍着身上的伤疤,质问他这个司令,这样战功赫赫的、年龄已经不小的师长、团长、营长,如何让他们裁减后再去找一份职业? 还有就是,这三个军团,大部分都是原女真部落的士兵,张俊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对这次裁军有些抵触。 至于西道战区成闵,虽然是西军出身,更是韩世忠的老部下,但在西道战区这两年,也的确感受到西军的桀骜不驯。 西道战区辖白泽集团军、飞豹集团军和玄武集团军,这三个集团军,随便拎出来哪一个,都是个顶个的主力军团。白泽军团就不必说了,西军第一军可是杀出偌大风头的,飞豹军团是全军第一个山地军团,除了宋琦的狼军,还没有谁敢在山地战中和飞豹掰腕子。至于玄武军团,作为赵构最早成名的五大军团之一,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 况且,西军多彪悍,一个处理不好,连这个老西军成闵,都觉得脑袋大。这次进京,也是看一看大帅能不能保留西军这二十五万人。 但从他得到的消息,西道战区一样,最多不过十万人。这还是看在西道战区战略地位重要才有的编制。据悉,向东道战区,以水军为主,恐怕编制不会超过五万,甚至更少。 不过,赵构虽然裁军五十万是最低的底线,但其实,在赵构心里,一百二十万军队的编制基数,还要有一定范围的弹性,毕竟还有天竺半岛、日本半岛在外的两个自管区,也还是需要部分精锐部队驻防的。 其他战区倒是没有听说什么,但看各位司令员的表情,不乐观的居多。但是枢密院几位大佬都是坚定的支持者,再没有他们知道“精兵强军”的重要性。 果然,第一天,各大战区司令员就开始为自己的“小九九”开始争了起来,甚至还拍了桌子。 塞北战区的张俊一反平时沉稳的性格,第一个站起来开始为自己的战区争名额。 作为整个大宋帝国东北边防线,塞北战区主要还是防备北极熊的南扩,据说那个基辅大公王国已经有蠢蠢欲动的态势,这两年大宋帝国的迅速崛起,大大压缩了大公王国的生存空间,加上这几年气候骤然变冷,他们的生存受到极大的威胁,已经好几次在蒲与路边界寻衅滋事了。 张俊脸红脖子粗地说道:“塞北战区就是咱大宋帝国的后背,你们在前面吃香的喝辣的,都是多亏了我们塞北战区在哪里给你们挡着西北风,要不然,那些白熊啊、灰熊啊、北极熊啊什么的,可是要南下吃人的。所以说,塞北战区至少要保持二十万大军。不过,大帅的裁军政策,我们也要执行,我们塞北战区愿意裁军三万,带个好头,怎么样,咱老张够意思吧。” 北道战区司令赵子亮冷哼一声道:“好你个张算盘,你一个战区就占了二十万,咱一共才保留一百二十万编制,都知道塞北战区以陆军为主,陆军一共才五十万,你就二十万,我们去分剩下的仨瓜俩枣的,你好意思吗?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宋琦也笑道:“赵老二,他就叫张算盘吗?哎,我说张算盘,要不这样,你和大帅说说,咱俩还互调回去,别的不敢说,我只要十万人,还算上内卫,那些狗熊什么的,回头我送你几张熊皮咋样?” 宋琦一如既往的霸气,怼的张俊倒是一时语塞,大家便哄笑起来。 “你这张算盘还好意思说,二十万?你咋不和大帅说这五十万陆军你都扒拉过去算了。” “就是,谁不知道塞北自管区现在富的流油,部队的装备都换了三茬了。什么北极熊、大灰熊,上次在蒲与路被你们预备役的一个团硬生生撵得漫山遍野,光俘虏就抓了好几百,别说你不知道这件事。这还是预备役的战斗力。要我说,我手里有个六七万人,保证塞北战区无狼烟,怎么样?” 老西军席贡也是难得嘲讽,他的东道战区最是尴尬,已经内定以水军为主,估计陆军的编制不会保留多少。但现在东道战区下辖白虎集团军和海军陆战队两个军,但都知道大帅对水军的重视,这次水军从二十万扩编三十万,不裁反扩,那裁撤的,只有是陆军的白虎集团军,这可是白虎集团军,五大集团军之一,能给他剩下多少,他心里空落落的一点底儿也没有。又想起自己在西军时的豪气万丈,席贡也是窝了一肚子火,既然张俊第一个跳了出来,枪打出头鸟,他也要打几枪让大家听听响。 大家都把枪口对准张俊,倒是让张俊一时无法反驳,但也不能露怂。他四下里转了一圈,嘿嘿嘿笑道:“呵呵,这都冲我来了。行,你宋琦厉害,给你十万大军你敢横扫天下;你席贡更牛,给你六万人,你去西边折腾塞尔柱国,有本事,把他们灭了,咱丝绸之路的商道就能直通欧洲大陆,省得绕道。你赵老二有本事,和大帅说说,咱俩战区合并成一个,你当司令,我当副司令,咱俩加起来,还不得有二十万的编制?你放心,以后打仗不用你管,都交给我,谁不服咱大宋帝国,我提兵灭了他狗日的。” 张俊一着急,居然也爆了粗口,可是难得一见,于是大家顿时哄堂大笑。 而这一切,都被一旁的谢雨和岳云记录下来,最后呈送崔敏姬汇总,晚上是要交大帅手上过目的。 第841章 迎着困难上 赵构手里捏着汇总上来的发言摘要,久立不语。 他想到过各种因素,也想到过会有重重困难,但实际情况,却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支持裁军的将领只有少数一部分,大部分将领都提出了反对裁军的种种理由,有的甚至还说,按照大帅的十年发展规划和海外部署,不仅仅不能裁军,反而要扩军备战才是王道。 不过,军中几大大佬,还是坚定地站在赵构这边,多少让赵构感到一丝欣慰,心中也更有底气。 其实,第一个提出要建设一支精兵部队建议的,还是枢密使岳飞和陆军司令赵子明。 岳飞的建军理念一直走的是精武强军这个路子,和赵构不谋而合。历史上岳家军就是因为背嵬军的这支精兵,才成就了岳家军的赫赫威名。 赵子明从一开始,就在赵构手下担任最重要的军队将领,大宋帝国军队建设的每一步,都有赵子明的痕迹。所以,他最理解赵构的想法,也最支持赵构的这一做法。 身为陆军司令,他手下的兵力占据了大宋帝国军队人数的三分之二,随着疆域的扩张,军队规模越来越大,人数已经接近两百万,即使是北宋强盛时期,全国军队精锐的禁军,也没有超过百万。 当然,彼百万大军是不能和后来赵构成军的百万雄狮相媲美,但此时大宋帝国人民国防军的待遇却比那个时候的禁军要丰厚得多。 不仅仅是军饷,还有退役补贴、伤残保障金补贴、军功补贴、荣誉补贴等,逢年过节和军队重大节日,都有相应的福利发放,最主要的是,作为军属之家,是有免税田的,还包括子女就学、升学、科举考试等,对军队系统都有这样那样的优惠政策。 所以,“好男儿要当兵”才是这个时代的思想主流,也得益于赵构对军队荣誉感和使命感的大力宣传,让这个时代的大宋帝国的老百姓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我们能够享受和平的红利,都是因为这是军队将士的鲜血铸就!” 因此,每年春季、秋季征兵,各个地方的预备役部门都是人满为患,不少人为此不惜金钱开路,也要为子女搏一个军人身份。 好在赵构的军队监察部门监察严格,还不至于出现鱼目混珠的现象,要知道,每一名新兵后面,可是有村、乡、县、府四级政府相应机构审核签署,出了问题,这四方面的官员,都要受到牵连,轻则问责处分,重则锒铛入狱。 面对如此大好的局面,所以会有很多将领想不通大帅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提出大裁军的决定。 “敏姬,你怎么看这个问题?”赵构转而问道。 垂手直立的崔敏姬没想到赵构会突然就这个敏感的问题向自己发问,但作为皇议殿总管助理,崔敏姬又不能没有自己的意见。 “大帅,您还记得您第一次率领飞龙卫登陆耽罗的情形吗?当时我跪在哪里,您带领的飞龙卫虽然只有三五百人,但我却有这样一个念头,给我这支精兵,敏姬虽然是一名弱女子,但却有十足的信心在最短的时间统一耽罗,将高丽的军队撵出去。从那个时候起,我心中的志愿就是当这样一支军队的大将军,带领他们去实现心中的梦想。”崔敏姬很是激动,也很真诚。 崔敏姬并没有直言“支持”还是“不支持”,在赵构身边日久,她最聪明的地方,莫过于给自己的定位,那就是伺候好大帅,不出头,不争宠,不求名。 这也是赵构非常欣赏崔敏姬的原因,他想把崔敏姬纳入后宫,但私下里征求崔敏姬意见的时候,崔敏姬却婉转地表示不愿意。她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赵构细想之下也就明白了,远在天竺半岛的黛米拉和阿卡莎都没有收,她如何敢僭越? 都是赵构的红颜知己,崔敏姬可不敢专美于前,况且,还有正牌的皇后和诸位爱妃呢? 不过,赵构也知道崔敏姬志不在此,而是很喜欢有一个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一但进入后宫,则就意味着永远会失去这样的机会。至于有没有考虑后宫错综复杂的宫斗,要说没有,赵构还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崔敏姬的聪明就在于此,她什么也不说破,但赵构却十分清楚她要表达的意思。 赵构点点头,不由得对崔敏姬又高看了一眼,这个女人,不简单。 “如此,我明白了。”赵构对崔敏姬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表示自己心里接收到了崔敏姬的这份善意的表达。 崔敏姬低下头,继续做她的工作,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崔敏姬在日本岛之战中负责后勤保障,她还是最有发言权的,供应几支大军的作战需求,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不然怎么会累得昏迷过去,其中的甘苦辛劳,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个中难易。 “裁军是一个必经的阵痛,合成集团军的建设,才是重中之重。”赵构忽然说道。 崔敏姬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望着赵构,对于大宋军队的编制,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从最初的军团,到现在的集团军,再从赵构嘴里出现的合成集团军,难道一支军队还能成为百变之身? “这件事你是有发言权的,日本岛登岛作战,包括后来的关中大战,都是你在负责后勤供应,可是咱们参战的部队有多少番号?有多少兵种?有多少人?这些部队的体制不同,作战目的和手段也不同,也就导致后勤供应出现多头对多头的供应体制,而这套体制最大的弊端就是编制上的重合和物资上的浪费。 以陆战队为例,既有海军的后勤,又有大帅府的联保基地,还有地方州府的供应渠道,既容易造成彼此推诿,又有可能诱发贪墨,还有可能造成物资浪费。需要的地方严重不足,而有的地方太过充裕。”赵构细说起日本岛战役,其中需要汲取的教训和总结的经验可是很多。 “而合成集团军的建设,就能有效避免这些问题,在后勤供应上,只要做好联勤保障,就能解决这支合成集团军的所有后勤供应,一头对多头,这样一来,所有的供应体系都掌握在联勤保障部队这一条线上,这个经验,早在宋金之战中就得到了很好的实战检验,吴喜的联保司令干得很好,现在的联勤保障部队,已经具备综合保障能力,是时候打造合成集团军的时候了。”赵构很有信心地说道。 “可是大帅,好多将领恐怕还不能理解您的这份苦衷呢。”崔敏姬说道。 “任何一项改制,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总要迈出去这第一步才知道水深水浅,才知道这条路的艰辛曲折,不去走过,何谈感悟。敏姬,通知所有人员,明天上午九点皇议殿开会。” 从复兴八年到十年,赵构实行了时间由十二时辰向二十四小时的过渡使用,要求从复兴十年七月开始,全国各地统一实行二十四小时时间划分制。 次日,众多将军再次齐聚皇议殿,这次不是让他们来说,而是赵构一个人在说。 他的话题只有一个,为什么要裁军? 在解释这个问题之前,赵构连续发问: 大宋帝国的军队要忠于谁? 大宋帝国需要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如何打造这支军队? 赵构并没有给手下更多时间来讨论,他必须要做到在场的将军的思想都要统一到赵构的大旗之下。 大宋帝国的军队忠于谁? 要忠于中兴党,忠于大宋帝国,忠于大宋人民!要打造忠于中兴党领导下的大宋帝国人民国防军。 根据目前大宋帝国的发展和规划要求,必须建立一支具有领先当下其他国家和地区五十到一百年的强军,必须做到“首战是我,战则必胜。”要有这种豪气和霸气,更要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底气。 如何打造这支敢打必胜的军队?这就回到今天这个裁军的话题。 赵构有着后世对世界各国军事体系的研究,更有几次局部战争之后的痛定思痛的反思,所以赵构强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拉开距离,让你的敌人感到望尘莫及之后的极度恐惧。 这才能起到武力威慑,吓得敌人连动一动的念头都没有,这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所以,这不是和你们讨价还价,也不是和你们在商量,这是你们的大帅下达给你们的命令,必须严格执行!要想找理由、找困难,会有一千条一万条在等着你,可是要是咬着牙去找方法,也会有千方百计等着你去发现和挖掘。没有困难,要你们中兴党员干什么?没有困难,要你们这些司令军长干什么?没有困难,今天叫你们来干什么?!” 第842章 去留朵力团 赵构难得脸色不善地连续追问,偌大的皇议殿只有赵构的咆哮在大殿内回响,不论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还是身居高位的司令,大气不敢出,都在专心聆听大帅的“雷霆之声”。 “裁军计划书,已经下发各战区和直属部门,回去后,要拿出详实的可行性裁军方案来上报枢密院等候批复执行。诸位都是老军务,具体怎么搞,各区要统筹兼顾,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可以有所不同,但目标任务要不折不扣完成,谁也不能出乱子,谁出了乱子,我拿你的位子!”赵构威严地扫了一眼下面的部下,语气中透露出少有的果决与威压。 “有没有问题?”赵构突然起身喝问。 “报告,枢密院直属各部坚决完成任务!”第一个起身的岳飞敬礼后高声答道。 “报告,陆军司令部没有问题,坚决完成任务!”赵子明敬礼。 “报告,大西南战区没有问题!坚决完成任务!”刘勇敬礼。 “报告,炮兵司令部没有问题!坚决完成任务!”苏定方敬礼。 “报告,空天军司令部没有问题!坚决完成任务!”蒋宣敬礼。 “报告,联保司令部没有问题!坚决完成任务!”吴喜敬礼。 “报告,中道战区没有问题!坚决完成任务!”赵俊敬礼。 ………… 皇议殿里,刚开始还是一个接一个的铿锵有力的回答,即使是张俊等人,发牢骚归发牢骚,但真要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都毫不退缩,谁也不想被别人比下去,更不想让大帅看轻自己。 到了最后,甚至是全部将领齐刷刷的誓言之声。 赵构心里面被深深感动着,这就是自己最忠实的部下,无时无刻不在支持着他们心中的大帅,无论前方是坦途还是深渊,都会义无反顾跟着大帅一路前行。 赵构就这样还像以前一样,拍着自己的胸脯,再拍着对方的胸脯,一个个看过去,走过去,拍过去,将自己对他们无比的信任传递给他们,满怀深情地望着他们,在说着同样一句话:大帅就在你们身后! 会议第三天,各路主帅带着一份沉甸甸的公文,返回各自的驻地,开始部署这次的裁军工作。大帅给的时间很紧,半个月之内拿出方案上报枢密院,各部必须在年底之前完成裁撤任务,不能让问题过年。 时间很紧,满打满算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这可是关系到整个大宋军队稳定的大事,大帅说了,要确保万无一失。 任务最重的当属张俊的塞北战区和成闵的西道战区,他们的裁军任务都是十三万人,力度最大。枢密院给出的保留编制,两个战区都是七万人。 塞北战区包括金鹏集团军两万人,黑虎集团军四万人,内卫部队一万人。 其中,黑虎集团军为金牌集团军,下辖三个师,其中两个重装师,每个师包括一个炮兵团,一个轻装师,包括一个轻炮团;一个集团军司令部直属重炮师,加上直属警卫、保障、工兵、侦察等直属队,满编四万人,这里面,还包括空天军的一个战术支援部队。 金鹏集团军是战略机动快反部队,下辖两个师,每个师配属一个野战炮团,全部实现半机械化,以驮马、绝影车为战略运输工具,可实现快速投放、快速展开、快速接敌、快速作战、快速撤离等作战功能。 为了实现合成化作战需要,大宋帝国水军第四舰队的一支混编支队,划归塞北战区,实现水军司令部和塞北战区双重领导,但战时归塞北战区直接指挥。不过,这个编制在水军,不计算在战区编制内。 赵构临走的时候告诉张俊,塞北战区的裁军和裁军后的重组建设,要成为大宋帝国裁军路上的急先锋,差事办好了,为你请功! 张俊这个时候稳重缜密的性格特点就体现出他的优势。 为了让裁军更快更好贯彻下去,赵构把完颜娄室安排到塞北战区担任大宋帝国大裁军塞北区督导组组长,指导和协助张俊完成这件艰巨的任务。 黑虎集团军是完颜娄室一手打造的,现任集团军司令耶律余睹、副司令完颜宗磐,三个军长分别是第一军军长是完颜冲,第二军军长完颜恕,第三军军长完颜庸,也都是他推荐和提拔的人,必要的时候,还是能做一做思想工作。 金鹏集团军的司令是完颜兀术,看这意思,金鹏的编制丝毫没有缩减,反倒是增加了一万人的编制。 所以,最关键是黑虎集团军的改编。不过,以完颜娄室曾经的金国将领第一人的光环,说出去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但完颜娄室和张俊依然觉得责任重大,整个塞北战区二十一万人的军队,骤然缩减到七万人,裁减接近七成,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但天大的困难,也要克服。他俩是在大帅面前立下军令状的,不仅仅要完成裁减,还要稳定,这里面,关键是稳定。 这二十一万人,女真部落籍贯的战士占了一半,其余则是原教导团的部分基层军官和一些其他部落的招募士兵。 去谁留谁?这个问题很直接,也很要命。 比如赫赫有名的朵力团,是保留番号?还是裁撤?如果裁撤,大帅会不会同意?下面的士兵会不会同意?这可是大帅亲自命名的英雄部队。 已经有风言风语了,包括朵力团现任代理团长毕奇(岳云一直是朵力团的团长,并没有被免职,是以朵力团团长的身份行走大帅府参议)和下面几名营长,都放出话来,裁减谁,也不可能裁减到朵力团! 能说出这句话,自然有朵力团的底气。况且,朵力团在日本岛登陆作战中,可是第一个拿下出松江城的部队,也是第一支踏足日本岛的前卫团,率领他们打下松江的,正是岳云团长。 但是,张俊手里还攥着一张命令,这是大帅亲手签发的命令,利用这次裁军,将朵力团完全打散,编入新组建的各个师团担任骨干,让朵力团的团魂成为星火,在新组建的黑虎集团军中形成燎原之势。 朵力团现有的两千五百人,采取淘汰法,保留一千人的教导大队,下发各个新的合成师团担任中层军官,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 参军年龄在十八岁,军中历练五六年,正是黄金时期,如果全军都是由这样的黄金战士组成,即使是张俊这样的反对派,想想也会心潮澎湃。 这才明白大帅裁军强兵的真实用意,这就是要打造一支历久不衰的钢铁强军。 而且,大帅指示他,朵力团,就是迈出他塞北战区裁军最关键的第一步。 但是,张俊看着手里朵力团两千五百名战士的花名册,上面的每一位战士,在当初加入朵力团的时候,都是过五关斩六将得来的荣誉,现在要拱手让出,岂能心甘? 这既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也是一柄出鞘的利剑。朵力团的整编能够顺利完成,那接下来的工作就会水到渠成。 就在张俊等人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让张俊喜上眉梢。 这个人,就是朵力团现任团长、赢官人岳云。当然,还有吉祥四宝,赛鲁、赤火、宝恒、杨再兴。 毫无疑问,这是大帅派来的援军。 岳云奉命赶往塞北战区,确实是赵构的意思。朵力团的故事和历史使命,让赵构觉得要慎重和稳妥。岳云这两年完全秉承了赵构风风火火的特点,第二天就把朵力团的整编可行性报告方案塞到完颜娄室和张俊的手中。 这份方案,在岳云出行塞北的时候,经过赵构的指点,就已经在岳云的脑海里形成初步的轮廓,一路上的斟酌构思和修改,等到了战区,已经形成大体的方案,一晚上的润色修补,这才能在一大早交到完颜娄室和张俊的手中。 “好,我同意这个方案。”完颜娄室看完之后当即拍板决定支持岳云这个方案。 “不错,很实际,也很接地气,这样一来,少打很多嘴仗。哈哈哈,小岳云,你可真不愧是大帅府走出来的,一下子就敲打在节骨眼上了。好,战区全力支持你这个方案。”张俊这是由衷地赞叹,这为他解决了多大的一个难题啊。 岳云起身敬礼道:“完颜副使,张司令,那么,我想三天之后开始,如何?” 完颜娄室和张俊相互看了一眼,压抑这心中的震撼,说道:“可以。” 岳云看上去是要急于完成裁减整编,实际上也有检验塞北战区处置突发事件能力的意思,因为他毕竟是大帅府的参议,这里面是不是有大帅的意思,张俊只能理解成是。 岳云的方案很直接,“全方位考核,末位淘汰。”从军事、政治、文化、经济预算等四个方面,对朵力团从岳云这个团长,到最基层的列兵,从上到下进行考核。由战区司令部组成考核小组,最后打分评级论证,再进行排名。 作为朵力团的团长,岳云要以身作则,如果这四项考核内容自己也不合格,他一样服从退役的命令。 说是四项,可其中又分为很多小项,整个考核内容加起来有二十个科目,合计百分。 按照最后综合得分排列名次,如果得分相同,则分别根据军事技能、政治策略、文化水平、经济预算单项得分高低再细列名次,最后张榜公布。 不过,退出现役的士兵也会有很多选择,比如进入预备役,加入商社安保集团,还有就是加入开拓团,担任军事顾问等,这些后路,其实赵构已经充分考虑了,政务院还专门出了一个《关于裁军后妥善安排退役士兵条例》,就是针对这次裁军后的退役士兵安置问题提出的一系列保障措施。 岳云的方案,三天时间准备,六天时间考核,三天时间裁定结果,半个月的时间,完成朵力团的裁军整编,再推广到全战区部队。 这个时候,裁军剩下的一千人的朵力团,就是分下去的考核部队。 朵力团利用这次大裁军,将浴火重生,涅盘再生,重新焕发无尽的活力。 这是岳云向赵构提出的建议,反倒是让赵构感到十分吃惊,和赵构心中所想的对朵力团的重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要知道,岳云可是不知道后世的一切。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岳云和岳飞一样,历史上着名的将帅,都是上天赐予这个时代的杰出人物。 故赵构一纸命令,岳云的朵力团打仗是前卫军,大裁军,也是前卫军。 第843章 历史的使命 大宋帝国现在最热闹的地方,居然是塞北战区的演武场。 不仅仅是整个塞北战区司令部全体,包括北道战区和中道战区,都派出了观摩团来取经。 没办法,每个战区的任务都沉甸甸地压在各位司令员的肩头,又没有前例可循,听说大帅将岳云派往塞北战区协助做好朵力团的裁撤事宜,于是便一窝蜂拥挤过来。 中道战区凭借信息优势,最先得到消息,反倒是第一个抵达塞北战区。 北道战区占据地利优势,距离近,也不甘落后,紧随其至。 第四舰队驻扎在塞北战区,变相的,水军司令部也得到消息,韩彦直率领着司令部人员包括陆战队司令部,浩浩荡荡“杀奔”过来。 至于其他战区得到消息,考核已经开始了。 塞北战区全程高规格接待,这是对塞北战区的考验,更是一种难得的展示的机会,包括张俊、完颜娄室、耶律余睹、完颜宗磐在内的战区高层,都打起万分精神,应对这次全军系统大规模的“观摩学习大会”。 当一份份考核方案发放到前来观摩的各位司令、军长等高级将领手里的时候,他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全军被大帅亲自命名的连队,朵力团、中山营、慈峪镇营、雁门关连等连队,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历史,一直以来就是全军将士学习的榜样。 就是这样一支战功卓着的英雄部队,两千五百人的部队,一下子就要裁撤一千五百人,这已经不是伤筋动骨了,而是要完全裁撤的样子,试想,怎么会有一个只有一千人的团级编制? 缩编成营,仿佛编制又大了一些?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随着考核的一天天深入,大家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 首先从年龄上,凡是超过二十五岁的偏卒、正卒,全部退役。这一下子就去掉了近三百人,大部分是这两年招募的新兵。 士官年龄放宽到二十八岁,也裁掉了近两百人。 这两项下来,就裁掉了近五百人,却将整个朵力团的平均年龄降低了两岁。 然后再开始连续四个大项二十个小项的交叉考核,采取扣分制,从满分一百分开始倒扣,低于六十分的,直接淘汰。 在第一天的考核中,就淘汰掉二百多人,这里面,主要是在政治策略和经济预算两个项目中,淘汰率比较高。 比如经济预算,就考察到基层军官对自己部队的后勤补给、战场维持、局部战斗强度和整个战术布局所考虑的最低战斗保障,这在平时,都是主管后勤的军官去操心的事情,但这个考核,就是模拟相关后勤军官突然“牺牲”的情况下,基层指挥员的综合指挥能力。 以往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是一些基层军官考虑的,倒是一些士官或下级军官,比如排长、班长等,其实考虑得更多一些。 所以这些底层军官反倒是有些得心应手,再往上,到了营连级,反倒不去操心这些事情,因为都有相应的供需官去管。 再比如政治策略,这就是更高级别的高级军官去考虑的事情,下面的基层将领只需要服从命令就行。但是,赵构早就提出军队加强政治学习和文化学习的重要性,但真正落实到位的,却是很少,关键是思想的转变。 这两年,随着大帅十年义务教育的普及,这两年的新兵普遍文化偏高,但前几年由于正是战争高潮时期,参军入伍还是主要以军事技能为主,也就导致现在的军队的文化水平还是普遍偏低一些。 但是没有文化,如何理解战场命令和战役战略思想。赵构在很多场合都给下面的将领讲,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单纯的军事行动是没有的,不讲政治的军队,是走不长远的。 所以,对军事政治策略的研究,一直是这两年赵构着力推行的军队改革重点内容之一。 不过通过这次考核,相对高层的军官,政治策略更好一些,但是对于基层最重要的团、营级别,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短板。 岳云要不是一直跟着大帅,包括吉祥四宝,这个军事政治策略的考核这一项,恐怕也不会得分很高。 因为团级单位,是执行战役战术任务最重要的一环,作为一团之长,首先要弄明白军事政治的策略思想,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军事上的作用,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所以,也就难怪在这个环节,栽跟头的人的确不少。 但现实是残酷的,也是最让人痛心的。 朵力团三营九连连长、二营五连六连连长、一营三连连长、工兵连连长、直属警卫排副排长等,一下子七八个骨干连长被扣分少于六十分,意味着第一批连排级军官被无情淘汰。 看到一个个堂堂七尺男儿,跪在哪里嚎啕大哭,那种撕心裂肺的嘶嚎,让所有高级将领虎目含泪、心头滴血,都是跟着自己浴血厮杀下来的手足,今天,就这样被残酷无情地淘汰。 这,就是裁军最不想看到的一面。 天公不作美,这个时候突然天降大雨,已经不是下暴雨的季节,但就是一场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张俊、完颜娄室等司令部所有军官列队在演武场,一动不动,岳云和几位营长站在队伍的最前头。 忽然,岳云大吼一声:“老兵不死,军魂永铸。向老兵,敬礼!” 随着岳云的一声长吼,演武场上所有人,向跪在功勋墙下面痛哭流涕的九名连排长送上战友最真挚的一个军礼。 “都起来,咱朵力团的兵,不能怂。”三连长曹大海一声怒吼,向其他几位连长嘶嚎道。 曹大海是少数几名留在朵力团的教导团的老兵。他在经济预算上吃了大亏,只得了三分。平时都是副连长在处理,他根本不管不问,这让他在面对一个个预算课题时,顿时显得手足无措。特别是针对深入敌后突然遭遇战中,物资的配属、工事的构筑、使用器材量、食品药品的承受量等测算预算时,他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只能根据经验给出答案,自然出入非常大。 至于政治策略,也是他的短板,除了坚决服从一条外,基本上都没有怎么得分,在“武力征服”和“政治征服”论述题中,更是给出了错误的答案。 如果这是在赵构大征服的过程中,很可能因为他们一个连队的政策理解错误,造成大屠杀事件,就会成为引发暴乱的导火索。这是赵构绝对不允许出现的现象。 所以,基层军官的政治素养和对政策的理解,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只可惜,曹大海平时太不注重这方面的学习,也就导致他和赵构的建军强军思想越来越有差距。 从这个层面上讲,曹大海输得并不冤。 “都给老子站起来,连死都不怕,还怕没饭吃?有我老曹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们。别忘了,咱可是朵力团的兵,司令和团长都看着咱们,不能给咱朵力团、给黑虎、给咱们大帅抹黑。赫不楞、哲泰、小黑子,你们几个都站好了,听我口令,敬礼……!!” 九名军官慢慢起身、直立,打头的曹大海已经面向众人,一个标准的军礼,诠释着军人服从的天职的神圣含义。 于是,一个个军官都挺直了身子,大雨仿佛把他们的头脑浇醒了,一个个不知啊哭天抹泪,反倒是长出胸中一口郁闷之气,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起来。 淘汰下来的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命令是在三天之内办理退役手续,离开军营,向所属居住地州府的预备役部队和州府的退役军人保障司报到,因为除了原部队按照枢密院的这次裁撤补助金以外,还有当地预备役部队退役补贴以及当地州府的退役士兵生活补贴。 如果没有按照时间报到,这些补贴则视为放弃,而且预备役部队中的名册里面,名字也将被撤销。这才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也最坚决执行命令的源动力,只要在预备役名册上,说不定,随时可以二次征召的。 所有被淘汰的士兵都在规定的时间里面,服从命令离开军营。战区的命令是凌晨丑时正刻离开,离开之前,只有战区司令部相关人员和所属团营主官出席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不许惊动其他人。 但当第一批离开的队伍趁着夜色出现在军营门口大道的时候,道路两旁却黑压压站满了前来送行的战友,他们也是第一次违抗军令,前来送别朝夕相处的战友,哪怕是背一个处分。上千人就那样在夜色里站着,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像极了两旁栽植的松树,高大挺拔,直刺苍穹。 站在最前面的,是朵力团的团长岳云。 彼此都没有说话,不管是两旁列队的队伍,还是整齐行走在大道上的退役士兵队列,都没有说话,也不让说话。 有的,只是一个个满含泪水的脸庞和送上的庄重的军礼。 队列有条例,只有带队的军官回礼,那是三连长曹大海。他抬起的右手就没有放下过,眼里面,已经没有泪水,都已经流干了。 出了军营大门,外面的大路上,等候的一辆辆绝影车,将把他们送往不同的地方,意味着出了这个大门,他们将彻底告别军营,或者加入预备役,或者重新寻找自己的生活之路。 “老兵不死,军魂永铸!”一声高亢的声音骤然响起,这是岳云向自己的兄弟们做最后的告别。 接着,便是震天的呐喊:“老兵不死,军魂永铸!”军营里面的军阵里,轰然而响,声震长空。 曹大海已经干涸的双眼,再次热泪夺眶而出。 第844章 听书存德社 张俊和完颜娄室等人直接选择了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即使是不开眼的参谋报上来,也被张俊吼着两嗓子给骂了出去。 “都是好兵啊,好兵!”张俊的内心怎么不心疼!如何不滴血! 就连完颜娄室这个督导组的组长,也被每天这样的事情感动着。 被同样感动的,还有进驻战区的《宋国国防报》《宋国人民军报》《塞北战区报》等军报宣传部门,战区宣传部开足马力,昼夜不停,将一个个发生在大裁军里面最感动的事迹,在战区报纸上发表出来,然后迅速被发送到各个战区和相关部门。 赵构就是要让全大宋帝国的人们知道,大宋帝国的军人,为这个国家所做出的贡献,绝对不仅仅是战场上的搏杀和鲜血,更有泪水和不舍。 一时间,大宋帝国上上下下都在谈论着这件大事,就连天竺半岛自管区、新成立的大西域自管区和日本岛自管区,都加入了这场裁军大讨论。甚至一些民间的组织,也在有意识的引领下,开始关心这场军事变革对大宋帝国产生的影响。 通达商行更是在自己的专属报纸《通达日报》上发文呼应这次裁军,并且承诺,所有退役士兵,通达商行优先录用,薪金待遇从优发放。 凤楼的铁嘴张张存德的“存德社”书场天天是满坑满谷,以至于不得不开始实行发号,每天下午、晚上的两场书,每场只发三百个号,门票费根据位子不同,分为三十元、四十元、五十元。 就这么贵的票,很多人还抢不上。 铁嘴张的嫡传三大弟子岳清扬、张清风、孟清云的书场,门票也是涨到了二十元一张,同样也是场场爆满,师徒几人这些日子挣得是盆满钵满。 但人家肚子里确实是有真玩意儿,也真买力气。据说,还得到了当今官家的指点,这个“存德社”的牌匾还是当今郓王殿下的亲笔所题,就冲这个,能不火吗? 这不,今天晚上的书场,门票在三天前都已经抢光了。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外面倒票的野牛,据说手里最贵出过每张一百元的票,依旧一票难求。 这是因为今天的这场演出,是师徒四人的同场专场,这可是极为少见,也就是去年春节期间,为皇后娘娘在静安居搞过一次专场。但要说在凤楼,的确是第一次。 凤楼大门外的水牌都挂出去了,晚上一共五场书,师徒四人一人一段,最后四人合说一段“赢官人冷面热心,曹大海铁汉柔情”,才是压轴大戏。 太阳还没有落山,坐落在马行街和曹门大街交叉口的新“凤楼总店”,早已是灯火辉煌。现在的凤楼总店的总管却是王嫣然手下四罗刹之首的梁春兰,这个梁姓,还是官家所赐,其余几人自然是梁夏荷、梁秋菊、梁冬梅,都是官家亲自赐姓梁,是为定海侯梁景之义妹。 凤楼的正店在外城蔡河河畔,随着东京城的扩建,赵构觉得凤楼离得自己有些远,不太方便,正好东华门外商业大街新建,安情总局索性让凤楼出面,将马行街和曹门大街交叉路北的这块地买下来,将总店搬迁至这里,东面是潘楼,北面马行街以东是樊楼,这就形成了以马行街和曹门大街为核心区域的三大楼商业中心,成为东京城最繁华的场所。 潘楼倒还好说,背后是潘家,自然大力支持,倒是樊楼的背后主人有些诚惶诚恐,虽说是同行是冤家,但这个同行可不敢当冤家看待,几乎所有的官场高层都知道樊楼背后是王大家,虽然现在王大家已经不属于安情总局的人,但王大家毕竟是曾经的安情总局的分局长,背后可是定海侯,谁能惹得起。 好在过了一些日子,樊楼掌柜的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成立商业圈,带火的,可不是凤楼一个楼,就连潘楼、樊楼的流水,要比没有凤楼到这里之前都增加了三成流量,这可是实打实的利益。 按照目前发展来看,将会越来越兴旺,樊楼的东家忽然想起凤楼王大家在开业典礼上的一句话“合作共赢,一起发财。” 隐隐约约的,整个商业区,都以凤楼为首说话。 就像今天一样,凤楼的存德社书场要连说三天大场,首场的门票几天前早就被抢光了。为了这首场大书,很多人提前赶到这里,凤楼的客店就不用考虑了,就连潘楼和樊楼的客店,所有档次的房间,即使是房价上调了三成,也被全部预定一空。 加上这些人这几天的吃喝玩乐,想想,潘楼和樊楼的掌柜的都乐得闭不上嘴,自然一个劲儿地为凤楼捧场叫好加推广。 不过,樊楼的东家白不凡,可是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这个初八的首场大书听客,在他这个地方定下客店的客人,大多是官场上的高官,这个铁嘴张,居然在官场也红成这个样子了吗? 私下里和潘楼的东家潘欣了解了一下,潘楼也是差不多这个样子,反正第一场首场的听客,以官场的人员居多,还大都是朝中三四品的大员(在宋朝,三四品秩的官员,已经属于高官行列)据说,甚至一二品的两院相公们,也有参加。 今天是个好日子吗? 白不凡能让樊楼屹立在东京城不倒,而且越来越红火,虽然不能和第一楼凤楼以及后台很硬的潘楼相比,但在大宋帝国的娱乐产业圈子里,绝对能跻身前五。 所以,他还是知道大宋官场的一些潜规则,现在的官家赵构极力反对官员过多出入娱乐场所,尤其是非官方行为,极易引起腐败。关于这一点,监察督查两院是有监督监察职权的,下手很硬。 当然,作为白不凡和潘欣俩人的身份和凤楼的关系,自然会有请柬,这样红火风靡的事情,两大楼主自然不可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既有前来取经学习的目的,也有一探究竟的意思,至于吃喝玩乐,对于两位名楼楼主,反倒是不值一谈的小事。 晚上八点的开讲时间,刚刚到六点,天已经黑了下来。 但是,满街的花灯也点燃了东京这个不夜城。尤其是今晚凤楼,从马行街到曹门大街整个两条街的两侧,都被凤楼提供的红皇两色的灯笼照得亮堂堂的,沿街的街铺商家外面的挑杆上,都是这种统一的灯笼,上书是个大字“凤楼总店”。 为此,凤楼总店在“小手刘”的彩扎店里,一下子就定制了五百个精致的灯笼,每个灯笼还配齐了十支大蜡。只是这个手笔,就花费了凤楼近五万宋元。 但是,满大街的凤楼总店四个字,却一直在大街上人们的眼睛里闪晃着,抬头就是,近处是,远处是,高处是,低处还是。 白不凡和潘欣走在马行街上,前面是摩肩接踵的人群,天气已经变冷,很多人已经披上了披风或皮裘,这里面,居然还有不少大小娘子,嘻嘻哈哈的,手里是各色各样的小吃。 整个马行街,人群的方向很明确,大部分的人都是向南,前方就是和曹门大街交接的街口,街口路西,就是这次他们的目的地,凤楼总店的存德社书场。 白不凡看看手中的门票牌,这是一块漂亮的木牌,不过看料子,应该是天竺那边过来的檀木,边角料做的。木牌做工精致,镶嵌了一条云纹的的黄铜边,系着一条细细的红腊绳,正面是凤楼总店的图案,反面是存德社三个瘦金体字,下面是日期和座位号。 “复兴十年十一月初九晚八时,天厅,庚字桌,贰号座。”存德社天地玄黄四个大厅,天地在一楼大厅,是尊宾厅;玄黄在二楼大厅,是贵宾厅。 凤楼给两位楼主的门票,居然是戊字桌,这说明,甲乙丙丁戊己六张最尊贵的第一二排的座位,还轮不上他们。 也就是说,他们的座位是在第三排,前面两排,肯定是身份比他们更高贵的客人。 能做到东京城三大楼的楼主,这个身份除了没有官身之外,按照目前大宋非常看重商业发展的今天,身份自然很尊贵。即使是朝堂上的各部部长,也很尊敬他们,况且,他们还有大宋帝国政务民间参议员的身份,往常来这里听书,至少都是前三排的待遇,今天怎么给推到后面了? 和潘欣交换了一个彼此都疑惑的目光,便随着带路的小厮来到自己的座位前,却发现前面的座位的一些不同。 虽然还没有到时间,但明显二楼的贵宾厅已经几乎坐满了人,光是入场,就经过了三层检查,这也是以往没有过的。所以开门入场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两个小时。 但一楼大厅前面的座位却聊聊无几,细看过去,也是两侧的桌子坐着几个人,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白不凡心中却微微起了波澜,因为有两个人从背影上看过去有些熟悉,却不敢肯定是谁。 直到有一个黑衣便装男子从侧门走了进来,白不凡的眼睛不由得眯缝了一下,这是他几十年形成的自我保护意识,只有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时,才会有这种反应。 作为楼主,白不凡自身的功夫就很过硬,否则也镇不住偌大的樊楼。钱财手面固然是主要的手段,但一身硬功夫也是自保的必要傍身技,一些黑道的豪客有时候可不是金钱能开万门做通吃的。 但这个人一进来,白不凡还是迅速和潘欣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骤然心生警惕,还有一丝不安。 刚刚进来的这个人,在东京城,黑白两道、文武群臣,两大院司,莫敢不尊,这才是东京城的大人物。 在一旁小心翼翼陪同的,是定海侯梁景的义妹、内务部部长吴喜的夫人、凤楼总店掌柜——梁春兰。 第845章 弟子扬风云 梁景坐在那里,听着龙跃的安保情况汇报。 赵构这次忽发奇想,带着皇后邢秉懿,悄悄便服前来听书。陪同的,只有龙一和小岳云,而且专门嘱咐梁景,由梁景的安情总局负责警卫任务。都知道凤楼是安情总局的地盘,这个梁大局长出现在这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至少不会引起轰动。 没办法,要是高进的警卫总局出面,加上飞龙卫的招牌,任谁也能猜出是谁来这里了。 赵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才决定微服前来,低调不张扬。但是他再低调,身份在哪里,动静还是不小。 梁景在听豹牙小队龙跃的汇报,龙跃掌控着安情总局最锋利的一把刀——行动处。他们精于暗杀、渗透、破坏、下毒,相反,对于怎么预防这些危险,也就更有体会和经验。 “天魁星小队十二人,全部部署在大厅,楼上六人,楼下六人。天机星小队十二人在外围,由郑天一率领;街道上和大门,由窦骁的天罡星小队负责。凤一将军的飞凤卫十二人,在一楼大厅伺候。”龙跃低声汇报道。 梁景点点头,说道:“待会,你和我留在这里。” 龙跃点点头,心中也有些紧张和激动。这次安保任务,他的豹牙是知道保卫目标的身份的。九爷,这个东京城里,无论是政务院和枢密院、安情总局都成为“一号”的代号,意味着作为皇帝陛下、大帅的赵构亲临。 感觉到后背一丝异样,梁景扭头盯看了后面两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低声嘱咐龙跃道:“让王越去后面盯着。” 龙跃也感觉到后面有人在探视前面,点点头,冲角落里打出一个隐晦的手势,一个黑影便悄然出现在一楼大厅的后面,很快淹没在暗影里不见了身影。 白不凡和潘欣,后背上的汗一直在流。尽管把披风搭在椅子靠背上,也觉得有些燥热难捱。 造成不安的,还在于他看到了定海侯梁景。虽然这里是凤楼,梁景出现在这里也不算是意外,但今天这个时候,定海侯梁景出现在书场的大厅,肯定不是来听书的,因为梁景的眼睛就没有往台上看过一眼。 而且,梁景进来之后就一直立在那里,眼睛却扫向整个大楼上上下下,连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 白不凡这才发现,今天连跑堂的小厮,都是一些新面孔,不过手上嘴上的吆喝功夫,还是娴熟的。 潘欣低声说道:“白大哥,今晚的书,可热闹啊。”这一语双关的话,说得白不凡也是频频点头。 他早就觉察到了不一般,梁景的到来,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今晚的大人物是谁了。 “来了!”还有一刻钟的时候,旁边东侧的边门突然打开,一行人簇拥者一位年轻高大的男子和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步入书场,后面都是一群锦袍之人,大约十几位贵客有序落座,自然是以年轻男子和妇人做了甲字号主桌,并没有人同桌想陪,就连定海侯也是在乙字桌末位作陪。 同桌之人,赫然是政务院总丞李纲和副丞赵鼎。 另外一桌主陪则是枢密院使岳飞和副使韩世忠。 主位正桌之人,正是大宋帝国皇帝、兵马大元帅赵构和皇后邢秉懿。 白不凡和潘欣自然是认识赵构的,也印证了刚才的推断,今晚的书场,怕是当今官家的包场。 俩人既感到兴奋,还有一些不安,唯恐自己在这里不妥。可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只见前面的赵构招手叫过梁景,耳语了几句什么,定海侯起身就往后面走来,径直来到他们这一桌,对二人低声说道:“二位大家,官家有请。”说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不经意间,左手向后打出一个暗号,自有人上前弥补座位的空子。 白不凡和潘欣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场合,又是这样一种情况被官家邀请,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明白了,为什么凤楼给他们的请帖会是在一楼大厅,而且还是相对靠前的位置。 赵构抬手制止了二人急欲参拜的动作,指着旁边的两把空椅子笑着说道:“两位不必客气,今天只有九爷,没有官家,不要拘束。” 但俩人还是恭恭敬敬揖礼告罪之后,才敢欠着半拉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有些紧张,脸色有些潮红。 潘欣因为出身潘家,还好一些。白不凡虽说有参议员的身份,但明显还不习惯和赵构在一起,因为赵构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还是邢秉懿看出来白不凡有些紧张,遂笑着说道:“白大家,听说你的樊楼做得一手好素斋,有空倒是要去叨扰一二的。” 白不凡急忙回道:“娘娘随时去,后厨定要拿出全部的本事伺候好娘娘,保管让娘娘吃得舒心。” 邢秉懿笑道:“那咱可说定了,九哥,你去吗?” 赵构笑道:“去呀,咱都去,加上孩子们,对了,回头要给老太君带回去一些酥饼尝尝,都说你的酥饼是东京一绝,上次还是中秋节吃过的,老太君是赞不绝口。” 一上来就拿樊楼出彩的活说话,白不凡放松了很多,整个人也就松弛下来,话也就敢说了:“官……九爷,今天可是没想到会遇上您,这是白家祖上阴德照拂,回去了,我可有得说道了。” 赵构低声笑道:“你说道说道,可不如铁嘴张说道,咱们今天是来听书的,看看我这五十元的票钱值不值?” “啊?您还掏钱啊?”就连潘欣都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了,哪有听书不掏钱的道理?说不定,一会儿还要看赏呢?”赵构笑呵呵说道。 白不凡和潘欣却觉得赵构不是在说笑,赵构下去,吃饭掏钱,买东西掏钱,就连问个路,也是有讨口费的。 这是规矩,赵构经常说的一句话。 不知不觉,赵构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白不凡甚至觉得,咱家的官家,就如邻家的一位大兄弟一般。就连九爷身上的衣服,也是那种棉布料做成的普通长衣直裰,和一般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正说着话,台上却上来四面小厮,在台上四角添加了四座红纱罩帽的烛台,顿时整个台上亮堂堂的。 这是要开说的仪式了,名曰亮场。 果不然,一名年轻帅气的青年男子身着一身白色窄袖窄身布袍,显得格外精神,正是铁嘴张的三弟子孟清云。 满场寂静,只见孟清云揖礼后落座,开口道:“春看东风拂柳,夏赏荷香碧透,一叶飘落知深秋,瑞雪丰年——兆厚。 列位尊者,话说咱大宋复兴五年腊月十八,正值双九交替,正所谓三九四九冻死狗的节令,咱们揣着手袄,还感觉到那刺骨的寒风顺着袖筒往里钻,那是真冷啊。可就在这个最寒冷的冬天的一个夜里,地处北番的胡里改江畔的故里甸城,城头箭楼和四下里的寨墙,全被泼上了水,冻成了一座冰城。驻守在这座大寨的,正是金国大王斛沙虎手下第一猛安大将完颜济,守城兵力足有五万之数,加上天寒地冻,完颜济泼水成冰,整个故里甸就是一个大冰坨子……” 孟清云开讲的,正是当时黑水军团第三师第一团第三营(后来的朵力营)奇袭故里甸城的战斗故事。 尽管过去了四五年,但从孟清云的嘴里,仿佛又看到了三营长朵力将火药包牢牢按在冰墙上的英勇画面。 孟清云说书的特点是声音高亢激昂,富有激情,面部表情丰富,配合着略显夸张的身段,感染力极强,很容易将听众拉进书里面。 果然,满场几百人的书场雅雀无声,回荡着孟清云清脆的声音,说到朵力奋力托按着火药包英勇壮烈牺牲的桥段,很多人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已经是泪雨纷纷,更有甚者,已经抽泣不已,想来早已被朵力的事迹深深地感动者。 皇后邢秉懿手中的罗帕早已湿透,就是赵构,也是满含热泪,被一次次感动着,这些,都是他手下的兵,都是大宋帝国最值得敬爱的英雄。 “……这才是:顽敌据守冰雪城,奇谋潜伏铁骨铮。单臂擎起万钧力,万古流芳——朵力营!” “好!” 随着孟清云四句赞诗收口,高亢的声音还在大厅袅袅,破天的叫好声几乎将这个大楼掀起来,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彩头扔上台来,孟清云走到台口,深深鞠躬,白不凡却发现,孟清云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抱拳四下里揖礼,略显悲壮道:“诸位,这段书,不才已经说了无数次,但我每次说,还是被一次次深深感动者。师父说了,今晚所有彩头,全部捐献给退役士兵保障司,作为对我们存德社对大宋将士的一份崇敬之情。在这里,孟清云感谢大家捧场,也请大家永远记住像朵力这样的大英雄!” “好!”轰天的叫好声再次响起,更多的彩头噼里啪啦地扔到台上,这笔彩头,可是不少,能扔上来的,可都是小银稞子、金稞子,还有一些珠宝首饰。 邢秉懿皇后也拔下头上的一个凤簪,让旁边的侍女送了上去,自然,这份彩头是要最后说明的。 随后的张清风一场说的是《虎头战龙影,单擒斡拔离》,说的是岳云率领朵力营对抗斡拔离三万大军,于万马军中擒拿金兵首领斡拔离的故事。 张清风的书风和孟清云截然不同,讲究情节取胜,说的是跌宕起伏,略带有磁性的声音忽高忽低,忽紧忽慢,紧凑时如雨打芭蕉,噼里啪啦,听得过瘾;舒缓时确似如镜平湖,暗流涌动。 满场听众或屏息禁声,如醉如痴,或哄堂大笑,如饮甘霖。 赵构笑道:“这个张清风,倒是有趣得很。”对一个说书人,这可是很高的评价了。 最后大弟子岳清扬出场,一段《赢官人踏马松江城,平忠盛俯首来称臣》。说得却是大宋帝国对日本国跨海登陆战,朵力团作为前卫团,率先登陆松江,血战城头的战斗故事。 而岳清扬的特点,却有曲径通幽、悬念丛生的感觉,惯于设置悬念,吊人胃口,让人脑洞大开,却又捉摸不透。加上浑厚有力的低音,一下子就抓住了听众的心,不由得跟着他的节奏和思路,却往往被他带到“沟里”,忍不住拍手跺脚,啧啧称奇。 不愧是铁嘴张的大弟子,就连赵构,也被吸引,而且不断反问自己:“当初,我的作战思路是这样的吗?” 第846章 舆论的导向 铁嘴张出场前,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赵构起身和邢秉懿向后走去,后面有专门方便的地方,自然是帝王级别的,沿途龙一和一名凤卫全程保护。 凤一和梁景的夫人嫣然都喜得贵子,孩子尚未满月,两位夫人都是受封诰命的一品夫人,在家静养,本来赵构是给梁景和龙一放了假的,在东京城,还能出什么乱子。 但梁景和龙一却不敢大意,孩子老婆什么时候也能陪,大帅却很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安保差事容不得半点差错,俩人都是事必躬亲,亲自安排部署才放心。赵构也就由着他们去折腾,自己只管带着皇后好好听书。 皇后邢秉懿还向赵构建议,将铁嘴张师徒四人请到静安居,给老太君和其他妃子和孩子们也讲一讲,这么好的书场,也要办到家里才好。 赵构居然答应了,还说这件事,可以放在元旦新年节日里面。 邢秉懿自然是高兴万分,今天赵构只带她一个人前来,还有些不安,但赵构却说,后宫嫔妃再多,也只有一位皇后。 邢秉懿是既感动,又有些小幸福的感觉,这个九哥,真是和以前变化很大,怎么说呢,很懂得女人的这些小心思,也做得非常到位。 正如赵构所讲,皇后,只有一位,就是你邢秉懿。 而且,赵构曾话里话外透露,过了元旦新年,赵构有意将德王赵坚和宁王赵强,在节假日先在大帅府皇议殿行走听调,但这可是要亲自培养的兆头啊。 虽然两个儿子都入大帅府,但吴福却透露,大帅还是要重点培养赵坚,也要顺便观察赵强。 这让邢秉懿又高兴,又不安。不过,身边的二春一直在给她打气,你是皇后,赵坚是嫡长子,就这两点,谁敢说三道四? 况且,潘贵妃贤淑晓理,对宁王要求极为严格,从小就灌输赵坚是大哥的理念,这个“大哥”,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一直要求自己的儿子要把赵坚这个大哥当成未来的太子哥来尊敬。 赵强也很聪明,从他和郓王赵楷非常铁的关系就能看出来,他想走赵楷的路子,当一个和平王爷,也能为这个国家和自己的父皇出一膀子力气。 回到座位上,赵构发现白不凡和潘欣已经早早坐在哪里,甚是规矩,遂笑道:“怎么样,今晚的书听得还行?” 白不凡急忙回道:“九爷,说心里话,以前还是对咱大宋人民军的了解还不够深刻,今晚我是真的被震撼到了。铁嘴张的书场,那可是东京城独一份,我那里虽然也有书场,但却不敢和铁嘴张比,就连三大弟子,现在也都是腕儿,平时也是难请的。” 潘欣也是感慨道:“是啊,我们能享受这和平,都是咱们大宋的将士在前面浴血奋战换来的。为什么大宋国旗美如画,因为英雄的鲜血染红她。九爷,这句话,可是很好诠释了今天朵力团的英勇壮举。” “说得好啊,我们今天的和平,是无数英烈的牺牲换来的,所以,我们除了倍加珍惜外,更要为我们的这个国家做出新的贡献。你们都是商业翘楚,赶上了好时候,才能挣大钱,发大财。但要记住,要有反哺国家、反哺社会的善举,取财于民,用之于民,只有心中有国家和人民,道路才能行稳致远,希望你们要带起这个头来。”赵构语重心长地说道。 白不凡和潘欣心中一凛,都是人精,顿时觉察到赵构绝对不是随口这么一说,联想到今晚这个特殊的座位安排,俩人心中霎时间明白了,今晚怕是利用这个机会,专门找他们两个来谈这些话的。 至于为什么找他们两个,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找,前前后后一联系,就明白了,赵构这是要让他们带一个头,在民间掀起一个支持这次大裁军的政策,关键是要拿出实际行动来。 能和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共赏欢娱,这份殊荣,是要有所表现的。 白不凡和潘欣一个代表传统势力,一个代表新贵,至于凤楼,方才的表现已经亮明了自己的态度,这是要三大楼为大宋帝国带个好头啊。 联想至此,白不凡和潘欣齐声道:“我等谨遵九爷吩咐!” 和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赵构点点头,笑道:“继续看节目吧,铁嘴张该上场了。” 随着铁嘴张压轴大书《曹大海泪洒训练场,朵力团再迎涅盘生》的开讲,把朵力团这次为大裁军做出的牺牲和奉献,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愧是铁嘴张,这段书,既没有跌宕起伏的战斗场景,也没有激奋人心的煽情故事,就是把朵力团从开始的考核,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熟悉的军营,把这份军人对部队的深厚感情和依依不舍的心情,却表现得入情入心,把什么是生死战友,什么是依依惜别,什么是顾全大局,什么是为国为民,一点点融化在现场所有人的心里。 铁嘴张同样为现场几百人,演绎出了说书人的最高境界,激而不奋,抑而不沉,兴而不发,扬而不溢,满场的听众都被他的节奏带着进入了“说书”的世界里。 “……有道是:大帅一声军令下,五十万人脱戎装。心中绕指千般义,始有红心硬如钢。这就是我们大宋人民国防军的觉悟,纵然万般不舍,也要顾全大局。老朽忝长半百,多少人情世故看来,不及我大宋军人之万分有一,今有幸携劣徒之演说专场,是我存德社之最大幸事。凤楼存德社,将以此为始,在全国进行百场巡演,所有门票收入,全部捐献给退役士兵保障司,为我大宋帝国有如此将士,贺!” 说完,站在台口,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全场顿时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巡演百场,义捐所得,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大手笔,铁嘴张的存德社,必因此名垂青史。 “好气魄,好手笔!”白不凡和潘欣心中大赞,这可是难得的扬名的机会,今天在座的,可都是大宋帝国文武两院的高官和商界精英,铁嘴张懂得顺势而为,看上去捐出去一大笔收入,但带来的回报,不知道比捐出去的,要丰厚多少倍。 这时候,一个身着礼甲,肩吞佩戴上校军衔的少年跳上台来,虽然年少,却端庄沉稳,一身正气,先是向铁嘴张郑重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又转身向现场所有听众再次敬礼,大声道:“朵力团现任团长岳云,感谢大家的支持。大家放心,朵力团,老兵不死,军魂永铸!” 在场很多人根本没有想到书中所赞的朵力团的团长就在现场,顿时欢呼声响彻一片,这是对英雄部队的尊敬,是对大宋军人最高的褒奖。 可是,这却不是今晚的最高潮,当铁嘴张以无比激动的心情,宣布大宋帝国的官家、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也在现场并特邀上台的时候,全场顿时陷入疯狂的状态。 赵构携政务院李纲、赵鼎,枢密院岳飞、韩世忠等人一起走上台,和铁嘴张握手致意的时候,很多认识赵构的人们便忍不住激动地站起来,高呼:“大宋帝国万岁!官家万岁!” 整个书场彻底疯狂了。 梁景和龙一也疯了。计划里,可没有大帅上台这一出啊? 当赵构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的时候,梁景才发现,自己的大帅真的有这个魔力,只是一个轻轻的手势,现场所有的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各位来宾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赵构。今天非常荣幸和大家在这里一起听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评书。刚才张先生的义举,让我很感动。我们大宋帝国能够走到今天,能够屹立东方不倒,凭借的就是像朵力团这样的一个个英雄的团队和张先生这样的爱国志士,我相信,有我们千千万万这样的英雄和志士,我们的大宋帝国,必将会迎来更加灿烂辉煌的明天!” “哗……”满场经久不息的掌声,将今晚的书会推向了最高潮。 次日,大宋帝国各大报纸便相继刊登这一消息,焦点并不在赵构和几大朝中大佬亲自参加,而是由这四段歌颂朵力团的评书引发的轰动,都知道朵力团的英雄事迹,但是这样的英雄团队,在面临裁军五十万的重大选择面前,依然彰显出英雄团队的精神,才是让大家讨论的焦点。 “老兵不死,军魂永铸。”也就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赵构用一场评书,推动了这次大裁军的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用郓王赵楷的话讲“官家掌握了舆论导向的主导权!” 这件事,最受触动的,反倒是政务院。李纲和赵鼎,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赵构会如此重视这样一场最普通的书会,硬是把一场书会,变成了当下裁军的大热门话题。 赵构源于此事,还在于现在从上到下,有些人把裁军的经文念“歪”了。 大宋自太祖建朝以来,从杯酒释兵权开始,扬文抑武,更有祖训,“不杀士大夫”,继而奠定了北宋“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局面。 自赵构磁州起兵以来,军人的地位逐渐被抬高,十年过后,军人更是成为大宋老百姓心中最羡慕的职业。但这样一来,还是会或多或少引起一些士大夫的不满和牢骚,毕竟士大夫这个群体还是庞大的,也是盘根错节的存在着。 尽管赵构这十年期间,已经就科举考试进行了三次大的改制,但基本的框架还是延续着过去的路子,不可能短时间形成新的选拔体系,况且,现在正是过渡的关键时期,赵构要求以稳妥为主。 这次裁军,固然是军队建设的需要,也未尝不是对文官集团的一种让步。玩政治,平衡最重要。 要想让文人集团接受自己的思想,适当的妥协和让步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 作为大宋帝国的统治者,赵构至少要保证文人集团的顶层代表人物,他们的思想和自己一致,才能把控这艘巨轮不偏离方向。 李纲和赵鼎等人,自然能够感受到赵构这还是第一次让步,也是百感交集,也深受感动。 君臣之间,往往不需要说什么,只看在做什么。赵构一招太极手,就让李纲的政务院获得了做够大的话语权,以后谁再以文人受轻这个话题来说事,李纲也不介意杀只鸡给那些猴子看看。 接下来的裁军,就变得异常的顺利。 岳云的朵力团被全部打乱,以“裁军督导团”的名义进驻各大战区,以朵力团的模式,对各大战区的裁军工作进行指导和督查。 岳云以督察长的身份,进驻西道战区,协助成闵完成西道战区的裁军工作。 三月后,迎来了复兴十一年的春节。 第847章 远征皇后岛 复兴十一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东京汴梁城,皇议殿。 德王赵坚和宁王赵强,还是第一次踏足这个神秘的地方。皇议殿大帅公房,是警卫级别最高的地方,不要说德王、宁王,就是皇后邢秉懿,没有赵构的同意和发放通行令牌,连外面的大门也进不了,就不要说皇议殿的正门了。 两人都是以皇议殿见习学员的身份来这里行走。说白了,就是来这里见见世面,接触一下大宋帝国最核心的运转过程,这对两人来说都十分重要。 尤其是德王,更是要从小开始接触,起码程序要清楚。赵构的主要意思,还是通过在身边的学习,将自己的治国理念一点点灌输给两个孩子,尤其是德王。 经史子集要学,皇议殿大总管张悫就是一个好先生,况且还有帝师李纲呢? 功夫不能撂下,赵构有时间可以亲自调教,实在没空儿,还有岳云等人,加上飞龙卫,俩儿子的文武师父那是大宋帝国天花板的级别。 汪若海来信,悄悄告诉赵构,黛妃黛米拉和阿卡莎想要来大宋一趟,理由只有一个,想你了。 这个理由无法拒绝,赵构也想把这俩人接回来,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人,老是放在外面,自己也无法向俩人交代,况且,邢秉懿皇后已经提了好几次了。 遂去信汪若海,今年四月出暖花开时节,命他和武成回国述职,顺便护送两位妃子回京。 赵构还源于一个突然的念头,想让德王和宁王分别到天竺和日本去跟着学习一段时间,汪若海和曹平正的大总督干得风生水起,日本岛徐庆的战区司令刚刚完成日本岛的军队整编,可以让宁王代表自己去视察,主要是学习和观察。 武成的天竺半岛地理位置特殊,赵构给出的裁军整编是在今年三月完成,正好让德王随着武成回去,到天竺半岛看一看。 当然,还有深层次的意思…… 赵坚和赵强规规矩矩站在院子里,听从谢雨分配今天的任务。今天值班的执勤长是谢雨,内务是韩新生和赵强,外办联络枢密院是岳云,政务院是赵坚,警卫执勤长是龙四。他们都必须提前半个时辰来到皇议殿,先期处理好各种问题。 张悫依然是大总管,不过,崔敏姬正式开始担任皇议殿大总管助理,手下直接管着这帮子半大小子。 谢雨安排大家先开始清扫皇议殿的卫生,这件差事,都是由他们亲自来执行,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保密。这里的一片纸、一个字,也不允许带出去和传出去。 九点整,赵构会出现在皇议殿。这个时候,赵构已经完成了出操,和警卫局的飞龙卫一起用早餐之后,会在高进或龙一、龙七的陪同下,沿着御街或宣德门大街走一圈,看看东京城的烟火气。 之后才会回到皇议殿,开始一天的工作。 今天的事情还是不少,比如水军武胜的第三舰队和折彦直的第四舰队,将在三个月后,护送第一批武装移民赶赴最新命名的皇后大陆(既南次大陆)。 陶晗的第一舰队和毕方的第二舰队,则南下印度洋,完成任务交接。 大宋帝国四大舰队,都要打造成全球舰队,不过,赵构对四大舰队的任务分工,还是很明确,第一舰队和第四舰队是远洋舰队,主要控制太平洋。 第二舰队控制大宋帝国东南门户,向西连接印度洋。 第三舰队主要活动区域则是印度洋海域到大西洋,面向欧洲。 这是去年复兴十年全国大会上,赵构做出的一项决定,将最早由韩世忠率领的第一舰队发现的南次大陆(包含整个美洲大陆和加勒比海群岛),命名为韩世忠大陆,后来韩世忠坚持建议将此岛之名献给皇后邢秉懿,于是赵构听从众人建议,将最大的一块飞地命名为皇后大陆。 将澳亚半岛命名为朵力半岛,其意义不言而喻。 现在的天竺半岛和黛米拉半岛,统一命名为黛米拉大陆,没有黛米拉,还真没有整个天竺战役的胜利。赐名之事,得以政务院、枢密院全体通过。 日本列岛命名为徐庆列岛,是赵构的钦命,徐庆是要镇守此地的,这个地方,将是大宋帝国海上的东大门,不容有失。 至于为什么这样命名,要让后人记住这些为大宋帝国征战而立下不朽功勋的英雄。 还指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未曾被征服的地方,等着大家去开疆拓土,将自己的名字镌刻在那片土地上。 这次武装移民,其实是有一些被动。早在复兴九年的时候,韩世忠就向赵构提出了皇后大陆的问题,那就是土着部落的崛起。 这还是得益于赵构的扶持政策,最先登陆的,都是精锐的陆战队,是不可能长时间待在哪里的,他们的任务是踹门作战和清扫抵抗分子。 一但完成任务,后续来的政府接手部门,会极力扶持一些亲宋的部落,打压其他部落,以便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但一年多过去,被扶持起来的部落居然成立了部落联盟,已经明显有些不听总督府招呼的意思,而且留下的部队还是以预备役为主,这在之前对付这些土着已经足够了。 但随着被这些土着部落最早是被预备役中退役的精锐军团的士兵训导出来的,使得土着部队的战斗力不断提升,此消彼长之下,隐患已经逐渐明显。 去年秋天,正在赵构召开全国大会的时候,韩世忠上了一封密劄,提出皇后大陆的危险存在,并有些担忧指出,一但出现不虞,隔着太平洋,可是有些鞭长莫及不赶趟。 但赵构随后又投入到最紧要的大裁军事务当中,并没有回应韩世忠的劄子。 韩世忠觉得不吃底,和岳飞商议此事,觉得让岳飞和自己再和大帅谈一谈。岳飞也觉得事情很严重了,毕竟留在哪里的,也只有一个先遣团,而且只装备了钢臂弓,并没有装备新式的快枪,更没有火炮。 而他们要面对的,则是十几万人的当地土着部落联盟。 据说,现在的土着联盟首领瓦卢,野心很大。 岳飞在年前的时候,在皇议殿和赵构分说了自己的担心,赵构却笑道:“陈家俊都没有慌,你俩慌什么?” 赵构所说的陈家俊,是先遣团的团长,也是浙东陈家的次子,其兄陈家秀现在是徐庆岛平安京京东区的区长,曹平正很看好的一位年轻俊杰。浙东陈家“毓、秀、俊、杰”四子,当地人称陈家“四杰”,都是陈家倾心培养的第三代代表。 陈家老大陈家毓现在已经接手家族事宜,成为新一代家族族长。 陈家秀已经在平安京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在新成立的徐庆列岛俨然成为曹平正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 陈家俊秉承了陈家胆大出奇的做事风格,在陈家秀远走耽罗、日本的时候,陈家俊请命组成开拓团,遂着军队的先遣团远渡重洋,来到这个陌生而又充满探险、惊奇的神秘大陆,和陈家秀不同的是,陈家俊骨子里那种狂荡不羁的性格,更适合于这片新土地。 陈家俊没有部队经历,只是参加了预备役兵役,算是准军事人员水平。但却有一颗开拓进取的心,又是太学院的高材生。本来对这批高材生,赵构是要培养后备梯队的,就是将来的州府大员,一直到各路总督。 陈家杰毕业于东京商学院,如果说陈家作为商业帝国的唯一代表性人物,自然非陈家杰莫属。 赵构得到的情报,陈家杰在东京商学院上学的四年,从长兄哪里只拿了一百宋元。四年之间,没有再向家里要过一分钱,反倒是毕业之后,成为攫取第一桶金的金主,一百元,变成了一百万。而且,各课学业全优。 这次主动和三哥远赴皇后大陆,就是要在哪里,打造属于陈家的商业帝国。 现在这兄弟俩并没有写信求援,看来问题还在掌控之中。再说,赵构也预判到,最坏的局面出现,先遣团加上开拓团,自保三五个月还是不成问题。 这次,赵构终于决定一劳永逸解决皇后大陆的问题,既然是以皇后之名命名的大陆之地,那就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即使是隔着太平洋,赵构也要一把能攥出水来。 这次皇后大陆远征之战,赵构是出了重拳的。 一次出动两个舰队,动用了新整编而成的第七合成集团军,这是飞豹军团和宋琦以前在雁门关成立的狼军合编组成,整个集团军五万人,隶属西道战区。 这个合成集团军下辖两个重装师,一个山地师,一个快反师,每个师下辖直属特战大队、警卫营、工兵营、一所野战医院,另外还有直属的联保基地。 第七合成集团军就是一支嗷嗷叫的狼豹之旅,整合后的战斗力直线飙升,在安塞基地集训三个月,等到了七八月信风合适的时候,就该放出去见见血了。 这次两大舰队一起出动,前期的工作量是巨大的,还涉及到联合舰队司令官的任命以及皇后大陆大总督的人选。 “通知政务院李总丞、赵副丞、陈副丞、枢密院岳飞枢密使和韩世忠副使,速来开会。”赵构开始下令道。 赵坚和岳云负责对外联络,急忙敬礼之后前往居安堂和思危厅前去传旨。 因为赵坚是第一次行走,岳云便带着他先去居安堂传旨。 居安堂就在皇议殿前面不远,出皇议门,向东过议殿小巷,再过文德门,就是政务院。 这里是皇家警卫局负责值守警卫,当然认得岳云。但值守的卫队长却发现岳云居然走在一个少年的后面,仔细一看,却是大吃一惊,居然是德王殿下。 于是,一面亲自前来询问,一面却派人飞报政务院总丞李纲知晓。 能进入皇家警卫局的,可不单单是忠诚一心、功夫了得,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思活泛才行。 德王第一次前来政务院,又是岳云陪同,肯定事非寻常,德王身份在哪里,不能让李总丞出现任何小差错才行。 这才是警卫人员的觉悟,高进在这一点上,绝对是训导到位的。 第848章 组建远征军 李纲和赵鼎急冲冲赶到文德门迎接德王赵坚。 却不料赵坚坚决不肯受参拜之礼,直说自己是皇议殿见习行走参议,而非德王。 还说,不要说让大帅知道,就是崔助理知道了,也免不了一顿训斥的。岳云也在一旁解释说道,德王的确是在实习,还是因为是第一次,自己才陪同前来,以后可能就是一个人当差了,让李纲等人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透露更多的消息,就把德王当成是普普通通的皇议殿办事人员就行。 不仅仅是德王,还有宁王也是一样。 既然李纲和赵鼎都在,自然也就不再进去,遂传达了赵构的通知后,继续赶往枢密院传达,李纲和赵鼎互相看了一眼,索性也没有回居安堂,直接前往皇议殿而去。 “……就是这么一个章程。这件事情,枢密院领总执行,政务院全力配合。此为不世之功,也关乎我大宋帝国未来十年之宏图伟业的实现,你们要本着通力合作、万无一失、精心准备、长远布局的要求,完成前期的准备工作。再过几天,我估计武胜司令员应该回京了,折彦直已经接到命令,正在返京的路上,等他们到了,人员也就齐整了。今天趁着两院的首座都在,大家讨论一下,看看这个皇后大陆的大总督,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赵构一口气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酽茶,慢慢说道。 按照以往惯例,这个大总督,自然是政务院委派。不过李纲在沉思一个问题,皇后大陆和其他地方还不一样,这是远离大宋帝国本土的一块飞地,首先需要一位对赵构忠心不二、出事果决、敢于担当、富有战略眼光的政治谋略者,最好有地方从政的经验,考核卓异。 又因为地处远地,离开军事不行,还必须要有一定的军事才能,能够服众才能胜任这份重任。 皇议殿一下子陷入沉寂,这个人,可不好选,条件太高了。 李纲主要有些担心,一来天高皇帝远,又手握五万大军,席卷皇后大陆那是没有问题,但如果再过个三年五年的,足以让这个大总督拉起十几万大军,如果心怀异心,甚至自立为王,到时候怎么办? 这个推荐人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 皇议殿的气氛有些沉闷,大家都在思考,并不是没有去想,恰恰是要想到的问题太多,才有些拿不准,心怀犹豫。 “大家也不要太拘束,总要说出几个相对合适的人选来,才好挑选。集思广益吗,大家都不说,咱们怎么知道彼此心中在想什么?” 李纲这个时候不能再沉默了,于是开口说道:“官家,我提议两个人,一是章振副总丞,二是曹平正大总督。” 李纲所提两人,倒是不错的人选。章振是最早改制后的第一任福建路总督,福建路试验区搞得非常不错,已经成为东南沿海的经济龙头,对于实验性的改制之路,章振最有发言权。 曹平正是第一任流求岛总督,也是章振一手推荐担任流求总督的。三年时间让流求岛成为鱼米之乡,占城稻几乎成为大宋帝国西南稻米的半壁江山,对东南沿海的农业推广,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他们两人最大的优势在于都有丰富的新区开拓经验,务实肯干,曹平正甚至有拼命黑三郎的绰号,现在在日本岛,也是如此。 更大的优势是对赵构忠心耿耿,执行政策毫不含糊,坚决果断,这些,都是这两个人成功的原因。 唯一不足的就是,俩人军事才能稍显欠缺,没有统兵资历,在军队中的话语权稍显弱了一些。 旁边的赵鼎开口说道:“臣推荐一人,乃是新任文旅部副部长的唐重。此人曾为永兴军路总督,去年被调入政务院担任文旅部副部长。唐重的永兴军路连续三年被评为政绩卓异,他手下崔叔原如今在大西域担任大总督,当年是唐重一手提拔和推荐的,可见唐重颇为知人善任。另外,唐重还曾担任过原永兴军路兵马总管,在练兵带兵上也是一把好手,本身的武艺也是不低,手中一口刀很有西军泼风刀的路子。” 赵构点点头,在处理范致虚一案上,就给赵构留下了“处事果断,顾全大局,眼光长远,军政双优”的印象。 他的文旅部副部长还是赵构亲自点的将,本来是正部长,后来段正严和曹辅对调,文旅部又是赵构亲自提名打造的重要文化部门,有点高职低配的处理,但是唐重毫无怨言,短短两年时间,就把文旅部打造成拉动大宋帝国经济内需一个重要的抓手,段正严给自己的这位副手给予的评价很高。 韩世忠接着说道:“圣任(唐重,字圣任)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出川做官,家人一直留在成都府路老家,是个干事的人。军事方面我可以打包票,带兵打仗没有问题,颇有川将那种不要命的劲头。” 岳飞也笑道:“永兴军路地处战略要地,连续五年,国防建设在枢密院的考核都是卓异,这一点,吴喜司令员最有体会。” 李纲也说道:“如此说来,圣任,还是很‘胜任’这个位置的吗?”难得李纲说一句笑话,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构也笑道:“圣任这个名字起得好,圣任,‘胜任’!好名字,我看,这可以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不过一个好汉三个帮,还得给他搭配一个助手才行。” 大家心里明白,唐重八九不离十应该是皇后岛第一任大总督的人选,应该没有争议。还有一个人,却是不好说。 赵构起身道:“章振和曹平正这两个人选,人倒是不错的人选,但是章振副丞现在正在主抓各路机构改制,曹平正总督在徐庆列岛的工作也是正处在紧要关头,北海道农业示范区的规划和建设、釜山两港的建设、三岛经济示范区的建设,都正在如火如荼,这个时候抽身,对徐庆列岛的建设不利。” 这等于否定了李纲的提议,这让李纲心中有些不安和愧疚,自己只想着皇后大陆,却没有细想章振和曹平正俩人的位置,说到底,还是因为有了“皇后”这两个字,让他有些患得患失。 “不过,李总丞的建议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觉得很合适。此人年富力强,又跟着我历练了一些日子,于文武两方面也是颇有造诣,自身身份也合适,大家猜猜是谁?”赵构乐呵呵打起了哑谜。 众人凝思苦想,又互相看了一眼,都想在对方的眼中寻找一些线索或答案,都又都摇摇头,表示还参不透赵构的意思。 不过,有一个信息倒是可以缩小这个圈子,就是此人跟着赵构历练过,那就是皇议殿或大帅行营出来的。 这里面,谢雨和韩新生可能性最大,都是在大帅行营行走,又同在日本自管区战区担任过要职,最近才被调了回来,其中,谢雨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身份,好像稍微差点,如果在各大自管区自然是好的,但皇后大陆远在大洋彼岸,既然赵构提到了身份,恐怕谢雨就不是很合适的人选。 大家都不敢随意说话,其实倒在想一个问题,大帅心中已有人选,万一和大帅意见相左,倒是会落一个“不揣上意”的判语。 “敏姬可有人选?”赵构忽然发问道。 崔敏姬没有想到赵构会问到自己,还以为赵构暗指这个人是自己。但脑子里电光石火闪过,一个人影闪现在脑海里。 她略一思索,小心翼翼开口说道:“根据大帅的意思,我认为德惠郡王赵湛是不二人选。” 大家心头忽然一紧,是啊,怎么把这两年默默无名的前太子、现在的德惠郡王赵湛给忽略了呢? 再仔细一琢磨,赵构所说的几项条件,不就是为赵湛量身打造的一样吗? 赵湛,也是最早在大帅行营行走历练的,而且,无论是天竺自管区、大理自管区还是塞北、日本,都能看到赵湛的影子。 论文才,那是赵楷一手调教出来的;论武艺,和日本征夷大将军平忠盛一战成名;至于带兵打仗的谋略,赵湛这次和徐庆联手制定平日计划,滴水不漏,天衣无缝,虽然要取决于下面基层部队的执行力,但谁又能否认这份计划的完美性呢? 崔敏姬一语道破天机,原来赵构心中早已有了人选,大家却都没有往赵湛身上考虑,或者说,他们“考虑”得太多了,远没有崔敏姬心思那么精纯,只想这个人是谁,不去联想前面赵湛“前太子”的身份,才让崔敏姬一猜一个准儿。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是啊,按照赵构所讲条件圈定的人选,非赵湛莫属。 于是,这个会议便首先定下远征皇后大陆的军政两方面的人选事宜,唐重担任大总督,赵湛担任远征军司令。 已经任命折彦直为远征联合舰队司令,两大舰队现在正在石罕城军港进行合成训练,第四舰队第二艘巡洋舰“京畿号”已经服役,将和首艘巡洋舰“塞北号”、第三舰队“琼州号”巡洋舰,组成三艘巡洋舰为首的远征联合舰队,舰队旗舰“京畿号”。 以第四舰队驱逐舰“石罕城号”“恤品路号”第三舰队“昌化号”“朱崖号”“文昌号”“万宁号”驱逐舰组成驱逐舰支队,担任护航警戒任务。 还有两艘护卫舰“屯河号”“胡里改号”“乐惠号”“陵水号”“感恩号”等十几艘护卫舰担任联合舰队的内卫,并担任部分运输任务。 以第四舰队“霍特山号”“长白山号”“兴安岭号”“黑山号”和第三舰队“五指山号”“鹦哥岭号”“太平山号”等二十三艘大型运输舰组成运输编队,负责运输人马武器弹药和补给物资。 还有部分巡侦船、水文船、补给船、医疗救援船等辅助性船只,组成保障舰队,位于联合舰队后方,担任后勤补给任务,这些船员,将有很大一部分人和船留在皇后大陆。 整个联合舰队将由超过一百艘大小舰船组成,将是一支名副其实的无敌舰队。 第849章 升起z字旗 复兴十一年七月初四,宜出行、搬家、祭祀。 石罕城军港码头,皇后大陆总督、远征军总司令赵湛、副总督、远征军副司令唐重、皇后战区司令武成、联合舰队司令折彦直,告别前来送行的大宋帝国皇帝特使、德王赵坚率领的一干军政官员,踏上旗舰“京畿号”,在响彻天空的礼炮声中,拔锚启航,将要横渡太平洋,前往皇后大陆。 这次赵构派出的远征军将是大宋帝国裁军整编后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第七合成集团军五万人,总司令是赵湛,副司令包括武成、马扩和顾卫国,其中,顾卫国还兼任第一重装师的师长。 第二重装师师长是秦奋,原战狼军军长。 山地师师长徐文,原雁门关宋琦手下孤狼军军长,在雁门关,孤狼一支“孤修”,大宋帝国的山地师,包括马扩的原飞豹军团山地师,都不敢在孤狼面前逞英雄,这是一支在雁门关浴血厮杀出来的钢铁部队。整个山地师虽然只有五千人,但战斗力却急速飙升了不是一个档次。一个山地师,居然配属了一个山炮团,可不是仅仅能在山地打防守战,攻击战,丝毫不输于野战师。 快反师师长,却是赵构钦点的原朵力团代理团长毕奇,这是一员颇为干练、大胆、善于兵行险着、出奇制胜的骁勇战将,快反师只有三千人,却是远征军手里最锋利的刀。 这样的一支重新组合的部队,将焕发出勃勃生机,就像一群嗷嗷叫的狼群,被投放皇后大陆这片富饶辽阔的新土地上,用他们的獠牙,让这片大陆的原住民族,认识到谁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还有一名很重要的人物,是韩新生,主动提出要到远征军中去锤炼。赵构将他调给唐重做副手,主要负责后勤保障和警卫任务,这里面,还就是唐重稍显弱一些,虽然也有功夫在身,但面对陌生地域环境,赵构还是加大了保卫力度,干脆带一组保卫小队过去,顺便组建新的安情总局皇后大陆分局。 带队的,是豹牙天满星栾奉河小队。 这将是未来皇后大陆安情分局组建的班底,栾奉河精通五国语言,当初又跟随第一舰队出使过皇后大陆,和当地胡鲁部落接触,就是他的牵线人。 这次也是被梁景委以重任,军衔提了一级,从中校提升到了上校,而且,赋予了专断之权,直接隶属大总督府赵湛直管。 在庞大的舰队中,“五指山号”运输舰底层三层隔断仓里面,全部是一个个沉甸甸的铁皮箱子,里面装满了新铸造的金币和银币,这是另外一条战线的最大武器,为此,赵构下令大宋帝国国家银行准备了一年之久。 “京畿号”三层楼高的舰桥上,远征军总司令赵湛一脸庄重,手里面拿着新型望山观察着远处的海平线,心中犹如外面波涛起伏的海面,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接到命令,想到过一万个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个远征军总司令。他的身份太敏感了,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把这样一个总面积比大宋帝国本土还要大的飞地交给自己,说白了,自己就是这块土地的“土皇帝”。别忘了,“土皇帝”里面也是有“皇帝”二字,这在当下,可是颇犯忌讳的一句话,可赵构就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就交给自己。 而且,还很豁达地让自己在出发之前,和父母小聚了一天,这是一份什么样的信任? 别人不知道,赵桓和朱皇后可是心中万分震撼,尤其是赵桓,根本就想不明白这个人选为什么会是赵湛? 赵湛缓缓放下手中的望山,心中的却久久不能平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既然自己的九叔将这样一份重担压在自己肩上,唯有戮力前行,有进无退而已。 “传令,舰队保持队形,航速十节,各舰注意观察,海图室每半个时辰汇报坐标位置。”联合舰队司令折彦直在一旁下令,这个时候,正是北大洋暖流和信风最好的时候,整个舰队一百多艘大小舰船,沿着北航线向着皇后大陆乘风破浪急速前进。 为了这次远征,赵构整整准备了一年的时间,包括军队大裁军。 虽然训练了很长时间,但毕竟航程这么远,还是有很多人出现了晕船的现象,尽管不太严重,但别忘了,更加严重的海况可是还没有出现。 “文昌号”驱逐舰,是整个驱逐舰支队的头舰,徐文站在舰桥上,旁边是舰长曹惠,曹平正养子,字如一。“文昌号”曾担任过赵构的座舰,所以这次换装后的“文昌号”担任了这支驱逐舰支队的旗舰,而曹惠,也毫无疑问,担任了驱逐舰支队的司令。 徐文脸色有些苍白,强忍住不适,好在还没有吐,但也是被折腾得不轻。虽然经过半年时间的抗眩晕训练和水上适应性训练,但现在还是感觉到自己就像被抛来抛去,脚底下没有根儿,看见前面扑上来的浪花,有一种冲动的感觉。 “徐师长,你还行不行?不行就到休息室躺一会儿?”曹惠有些调侃道。 “行,男人怎么能不行?这才哪到哪儿?”徐文最硬说道。 “行!够爷们!”曹惠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咱们这才走了多少海里,还早着呢,你要有思想准备。” “总司令不是在动员会上说了吗?要做好两个月的准备,我的后勤官可是按照两个半月的补给量准备的。”徐文嘴里含着一瓣橘子说道。 “这次咱们的行动,,不能说绝后,起码是空前,十万大军远征,想想都兴奋,就是不知道上岸后,能不能轮得到我们干一仗?”曹惠有些小郁闷。其实他很明白自己的舰队的任务,除了护航、运输以外,最重要的是熟悉这条北线航线,这将是大宋帝国四大舰队首选的横渡太平洋的航线,每次航行,都是难得宝贵的机会。 要说战斗,恐怕还真没有他们舰队什么事,登陆战有一个陆战团打头阵,况且,大概率是不会发生登陆战的,因为毕竟还有开拓团在,控制一片滩头阵地和港口,也是他们的任务。 至于上了岸,就更轮不上了,五万大军扑上去,对方能有多少人?况且,这次远征军,第七合成集团军全部配备新式快枪和钢臂弓,还有最新的16、18、20磅的野战炮。 另外,天机院和各大学、学院抽调的一个近三百人的技术团队,将负责组建皇后大陆的兵器实验基地、科技园、各个分类的大学、农业科技基地等文化科技方面的建设。 为首者,天机院副院长是赵构的亲兄弟,第二十哥安康郡王赵悟,一个表象木讷却慧心高智的技术男。这次是主动请缨前来皇后大陆,还说完不成任务不回来。 一些必需的机器和原料,已经随着舰队运输过来,会在最短的时间保障最基本的设施建成并投产。 至于后期的建设,皇后大陆的矿产资源足够支撑这个基地建设所需的任何物资。 赵构为皇后大陆,制定了三年稳定,五年发展,十年赶上大宋帝国本土,二十年成为发展最快、成就最大的一块大陆。 前期的五年开拓,已经为这次二十年的发展奠定了一个扎实的基础,但作为统治者,需要的是这块大陆稳定的发展,必须开始城镇化的建设。 这支远征军,还真的作为一支远征军,远征皇后大陆,至于回不回来,就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赵构曾有言勉励远征军,要有建设好皇后大陆的信心、决心和心理准备,这将是远征军的荣耀。 这也是赵构为了皇后大陆,一下子派出两位皇室成员,这也代表了赵构的决心。 本来按照赵构的小心思,还想御驾远征,这次被政务院和枢密院联手先堵住赵构的嘴,弄得赵构有些小郁闷。 想到这些,曹惠也是有些抑郁,心里面想着这些,忍不住拍了拍徐文,幽怨地说了句:“有时候,我还真想当一次陆军过过瘾。” “哇……”徐文一口喷出去,顿时驾驶舱里泛起一股酸酸的味道,几名跟随徐文的将领条件发射般开始喷吐表演,所有人的眼光“杀向”曹惠,要不是他的舰队司令职务在哪里,估计应该是被“暴走”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联合舰队里面,到处都在上演。远征军面临的第一道难关,就是这漫长的航程。 在海上航行了近一个月,远处,出现了地平线。 “报告,前方十海里,到达第一补给基地,贵妃群岛。”“京畿号”巡洋舰值更长大声向舰队司令折彦直汇报。 折彦直举起手中的望山仔细观察,这是他们这次远征的第一个落脚点,按照计划,应该出现接应的船只的,只是,前面茫茫的大海海平面上,却干净得一如飞溅起来的浪花。 折彦直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不安,再次仔细观察确认后,下令道:“发信号,舰队减速三,护卫舰成战斗队形前压,放巡侦船前出侦察情况,陆战一团进入一级战斗准备!” 稳,可是赵湛司令员一直强调的。纵然是如此庞大的舰队压上来,折彦直知道,没有登陆之前,自己的责任最大,就是总司令赵湛,也得服从自己的指挥。 随着桅杆上了望塔上信号兵一道道信号旗语发出去,舰队开始变阵,以“京畿号”为首的编队开始减速,两翼前出的护卫舰却提速展开战斗队形,“海龙”“海狼”两艘巡侦船开始全速压上,向着地平线急速前进。 旗舰“京畿号”上,“z”字旗已经飘扬起来,联合舰队进入战斗状态。 第850章 赵湛的舰队 “联合舰队远征军,今天应该登陆贵妃群岛了?”赵构指着海图,对韩世忠说道。 “不错,这个群岛,开拓团并没有派兵驻扎,只是派人建了一个留守处。”韩世忠指着海图上面的贵妃群岛。 赵构对这个群岛再熟悉不过,他曾经代表军区参加过在这里举行的特种兵大比武,这里就是后世的夏威夷群岛。 “这个前进基地一定要建设好,第四舰队将来要在这里建立母港,这次要在这里驻扎的时间长一些。”赵构将整个贵妃群岛划了一个大圈说道。 岳飞笑道:“大帅不用担心,折彦直司令临走的时候,可是在枢密院要走了这里的全部海图副本,还说要建成一座最美的军港城。” 郓王赵楷已经结束假期,正式回到政务院当值,今天被赵构叫到皇议殿,一起讨论这次联合舰队远征军的事宜。 赵楷遂笑道:“我看大帅不用担心,估计明天或者后天,金鹏那边的信使就会飞回来,情报会说得很明白的。赵湛做事仔细,稳打稳扎就是他的作风。” “这个稳字好,我看赵湛总司令做事就是一个稳,一个月来,没有出过任何意外,我看就是一个稳字做得好。”李纲从赵湛送回来的情报里抬起头,笑着说道。 旁边的崔敏姬很有眼力劲儿地递上一杯香茶,李纲急忙稍微起身致谢,崔敏姬虽然还没有名分,但这是迟早的事情,虽然现在是皇议殿助理,但这个屋子除了赵构,谁也不敢小看这位崔助理。 只不过崔敏姬坚持不要封号,她只是希望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一但进入后宫,约束就多了。 但这件事也不能完全由着她,即使是赵构,也还要遵守大宋帝国的律法,关于后宫的一些规定,既有旧制,也有新规,无论是旧制还是新规,赵构都要遵守。这里面就包括作为赵构女人的一些明确规定,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事实嫔妃”,也是要录入册牒的。 赵构对李纲说道:“伯纪公说得好,行稳致远才是我们的宗旨,这一点,赵湛就做得不错。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贵妃群岛休整几天,我看,这次远征基本上完成了大半的行程,为了这个阶段性胜利,今天咱们可以小酌一下为远征军贺!” 大伙儿便轰然叫好,就是李纲也笑着说道:“那八宝香酥鸭可不能少。” “还有满江红,我要喝够。”岳飞一听先要酒,岳飞乃是海量,有机会蹭大帅的酒喝,从来不会客气。 “我也要,一瓶就好。”韩世忠也大声笑道。 于是众人很快将朝会变成了宴会,崔敏姬已经指挥着岳云等人开始布置,说是宴会,其实,这些人都知道,今天怕是连晚餐也是要“叨扰”大帅的,赵湛的情报一时不到,他们就要等。 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候很久,刚刚放下筷子,端起茶杯要醒醒酒,机要处急冲冲小跑过来一位参议,手里捏着一张纸,应该是赵湛的情报到了。 “报告,赵总司令急电。”参议大声报告道,并顺便把情报递给岳云,岳云是今天皇议殿执勤长。 岳云急速浏览一遍,又急忙递给赵构,脸色有些阴沉。 赵构展开一看,脸色很是平静,随即又笑道:“赵湛来电,联合舰队在贵妃群岛遭遇抵抗,开拓团留守处不存在了。陆战团已经登岛。联合舰队已经将贵妃群岛四面围困,赵湛的意思,将兵分两路,武成率领部分舰船肃清皇后群岛,建立前进基地;自己率领主力舰队,全速驶向皇后大陆,唯恐开拓团危险。看来,赵湛也有急性子啊。” 说完,将情报递给李纲等人传阅,并没有发怒,更没有拍桌子,看来,这两年的锤炼,赵构已经做到了胸有奔雷,面如平湖。 韩世忠阅后说道:“贵妃群岛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瓦胡岛军港更是这次建设的重点,不容有失。这次动手,就不能手下留情了。” 岳飞一直在地图上比划着,接着说道:“赵总司令兵分两路的做法非常好,适机而变,对于瓦胡岛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这个前进基地,我的建议是趁机扩建,武成打仗是把好手,后期的建设我觉得可以再派一支运输舰队,专门负责运送基建物资,确保最短的时间投入使用。” 赵构点点头道:“可以,枢密院尽快拟定一个章程出来,第二舰队正在青岛休整,告诉毕方,该松松筋骨了。谢雨联系后勤部门,舰队出动之前,物资确保到位。新组建的工程兵部队,可以考虑拉上去历练历练,算是对他们的第一次军改之后的考验。” 对于技术兵种,赵构只有扩建,并没有裁撤。像工程兵师,就是这次裁撤整编后新成立的新兵种。负责为部队建设一些保密性强的工程,这里面,近乎六成的兵员是其他战区裁撤下来的老兵组成,上战场年岁偏大,但搞基建,却正是合适,兼有过硬的军事素养,是工程兵师最抢手的兵源,当然,要有一技之长的会更抢手。 首任师长的人选,却有点出乎人们的意料,是王在,这个当初在赵构手底下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原西军将领。 王在自从祝进被杀祭旗后,从一名效用小兵做起,每一步都扎扎实实,为人做事甚是低调,从不张扬,即使有人好奇问起当初的事情,也是绝口不提。 不过倒是听从了赵构当初的建议,老老实实开始夯实下盘功夫,本着“功夫贵精不在多”的原则,就是太祖长拳和一套西军刀法,讲究一个“快、准、狠”,反倒是成就了一身实用的战场功夫。加上他踏踏实实、勤劳肯干的性子,逐渐在西军又重新成长起来。 因为曾经是戴罪之身,所以一直在后勤工兵团,从班长、排长、连长……一直做到团长。 刘勇大西南战区连接吐蕃战区的战备官道,调王在所在的工兵团进场,一不小心,王在的工兵团连续三次夺得竞赛红旗,引起刘勇的注意。 刘勇不露声色突然出现在筑路工地上,看到的却是王在身先士卒,在和一帮子大头兵奋战在筑路现场,干裂的嘴唇、黑红的高原脸透露出一种坚毅的神色,在这段最险峻的路段,刘勇一直暗中观察了王在十多天,在王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刘勇已经内定了他的金质军功章。 可到了下面报上来的军功名单时,却没有王在的名字,不要说铜质军功章,连个嘉勉都没有。 过问之下,才知道王在每次都把这些荣誉让给了最底层的士兵,就凭这份胸怀和气度,刘勇将王在深深记在心里。 这次裁军整编,赵构特别提出组建新型的技术兵种,工程兵部队应运而生。 从各个战区推荐上来的名单里,赵构却发现了王在这位“老朋友”,源于王在居然是大西南战区司令刘勇、西道战区司令成闵和北道战区司令赵子亮、塞北战区司令张俊都是在第一顺位推荐了王在这个团长。 等枢密院整理出来王在的履历,赵构才发现,王在的确是实实在在地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干出来的。 西道战区连接西域大联盟的大西域官道、大西南战区连接吐蕃战区直至天竺特管区的战备官道、北道战区燕京府的皇城建设、塞北区石罕城军港建设等诸多建设领域,都出现了王在所在的工兵团的身影。 为此,赵构既欣赏,又欣慰,于是才有了工程兵第一师师长的任命,随着任命书一起送达的,还有一枚金质军功奖章。 三日后,被赵构钦点随第二舰队出征瓦胡岛。 十五天后,第二舰队三十艘大小舰船,在“大名号”巡洋舰这艘旗舰的带领下,兵锋直指瓦胡岛。 “咯儿……饱了!”陈家俊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拍拍圆鼓鼓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是被围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吃饱了。”陈家杰同样吃得伸长了脖子,被饿怕了。 赵湛眼睛有些湿润,却很好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皇后大陆的实际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糟。 开拓团的土城已经被围了一百多天了,城中的粮食早已出现了危机,好在现在正是好多蔬菜成熟的季节,加上水源并没有被切断,城中男女老少两千多人,硬生生抵抗住瓦卢联盟五万多人的连番攻击。 好在土城虽土,但足够结实,加上土着联盟缺乏先进的攻城器具,想凭借一些简单粗糙的工具,就想攻破手中装备了钢臂弓和宋刀、锥枪的武装商团的防线,的确非常困难。 但和这些大宋商团蜜月期期间,好歹是经过预备役军官训练出来的,战斗力还是有的,也就形成了一种对峙局面。 瓦卢在损失了几乎一个万人队后,变聪明了,牢牢守住出城的几条通道,想活活困死这些所谓的宋人。 瓦卢对大宋帝国的理解,也就局限于对这些商团的了解上,除了那些像小山一样的商船让他感到有一些不安和些许恐惧之外,这些人做买卖是好手,至于上场对战,自己的瓦卢勇士手中的标枪和长弓同样非常犀利。 这就是为什么前卫舰队没有发现任何一艘前来接应的船只。 第851章 取名洛杉城 “海龙号”巡侦船左舷的六门12磅快炮只是一轮炮击,就把前来窥探的两艘部落里的渔船轰成了碎渣渣,后面的几艘船看情况不妙,急忙掉头,却在海上乱成一团,被从侧翼包抄上来的“海狼号”一个个“点了名”。 情报反馈到指挥室,赵湛直接下令折彦直的陆战团上岸,一同上岸的,还有8磅轻型野战炮,同时,四艘护卫舰将自己的左舷完全冲着登陆场一字排开,为陆战团提供强大的火力掩护。 二十艘登陆船上的水手手中的长浆划出了最高的频率,整齐而有力。伏在船舱的陆战团先遣连士兵手里却是清一色的复兴四型快枪,腰带上别着三棱军刺和掌中雷,左腿上则是陆战队专用的格斗刀,右腿上则是五仓左轮。 身上则是最新的战术背心,头戴带有护罩的军盔,右臂上则是醒目的陆战军的臂章。 这是一个军港,已经初具规模,不过现在却是控制在瓦卢手中,成为他称霸海上的一个很重要的基地,驻有两千名精锐土着士兵。 不过,为了尽量减少损失,舰队并没有实施炮火覆盖。陆战团的一营登陆之后,首先迅速抢占了灯塔和箭楼等制高点,然后从里往外逐渐清除,把驻守的土着士兵一层层赶往海滩。 面对手里能发出很响的“棍子”、却能响一下就能夺去一名同伴性命的神奇武器,土着士兵手中的弓箭和标枪却显得那么笨拙。 本以为来到空旷的沙滩上可以和这些宋人一决雌雄,却不料更大的响声从海上传来,伴随着的,就是人群中的残肢断臂中被拉出的一道道血槽,整个沙滩犹如修罗地狱。 这次陆战团只派出了一个营的兵力,任务就是建立滩头阵地和控制军港主要设施设备,保障后续部队顺利登陆。 根本来不及处理俘虏,也没有多少俘虏,大部分被消灭在滩头,只有少部分人凭借着地形熟悉跑了出去。 赵湛一改求稳的姿态,登陆后迅速建立了大本营和前指,顾卫国被任命为前指总指挥,指挥快反师闪击开拓团驻地土城。 但地平线上火红的凤凰旗飘扬在城中守军的视线中的时候,城头上顿时响起一片近乎发狂的欢呼。 快反师并没有骑马,马匹还在卸船的过程中,毕奇已经集合好自己的部队,快反师,就在一个快字。 三个团兵分三路,分别杀向南城、东城和西城,留下北面为阙,依然是解围为主。 毕奇并不愿意以这种方式投入战斗,但军情如火,早一点打进去,就能早一分钟为土城的商团摆脱困境。 快而不乱,稳中求进。 快反师的炮兵团迅速构筑野炮阵地,12磅轻型野战炮迅速进驻炮位,一番调校之后,阵地指挥长下达发射命令。 一个营所属的二十门霹雳炮“咚咚咚”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炮击声,开花弹的技术已经很成熟,得益于触碰引信的延发成功,加上大宋帝国迅速崛起的制造工艺和规模水平,特别是机械化水平的提高,让炮兵的作用更加凸显。 瓦卢的大营里面顿时人喊马嘶,乱成一片,前沿整装待击的骑兵早已被打乱了编队,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 瓦卢打算用自己的骑兵来反冲击大宋的步兵军阵,却不料被霹雳炮迎头痛击。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识过霹雳炮的厉害,也没有见识过真正大宋帝国军队的战斗力。 瓦卢的骑兵顿时溃不成军,好不容易重新组织起队形,发起冲击,不等冲到炮兵阵地,就被前面严阵以待的步兵手中的快枪一片片放倒,射人先射马,对于重新整编而成的部队,其战斗力是极其恐怖的。 第一线的一个营三百人扼守正面三百米的开阔地,硬是没有让一人一马冲到阵地前三十米的范围之内。 “妈的,这些鸟人还真不怕死。”一营长许信狠狠啐了一口嘴里混合着细沙的唾沫,咬着牙说道。 这些个土着人头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光着身子,也就是在腰间围着一些动物毛皮制成的短围裙,不计生死地往上直冲,手中的木枪在阵地前大约四五十米插成了一片枪林,倒是像宋军矗立起来的拒马一样。 “上刺刀!”许信大喊一声,战壕里喀拉喀拉上刺刀的声音响成一片。 “滴滴滴答滴滴……”进攻号吹响,许信大喊:“跟我冲!”率先跳出战壕,撒腿冲向对面的土着大军。 后面的霹雳炮再次打出了一波延伸高速射,许信的一营几乎是脚跟脚踏着炸点冲到了惊慌失措的土着大军队伍里。 顿时,“砰砰砰砰”急促的射击和“噗嗤噗嗤”刺刀扎进肉体的声音在战场四周响起,许信率领一连和他的警卫排,充当箭头,他们的任务就是穿插分割,将敌人的队形彻底搅乱。 这个时候,三三军阵的优势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这些手持长木枪的土着士兵,往往还来不及转身,就被旁边的三棱军刺刺穿了两肋,陆战团第一营的士兵根本就不再看一眼捂着肋骨躺在地上四肢乱蹬的伤兵,没有谁能在三棱军刺的刺杀下在战场上活下来,大量的失血会让他们很快陷入昏迷和休克,直至成为战场上的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洛杉城一战,瓦卢联盟的土着大军死伤超过了四万人,瓦卢带着残兵败将远遁山林。 陈家俊和陈家杰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站在城头上,看着那面为之魂牵梦绕的浴血凤凰旗飘扬在城下。 听完陈氏兄弟的汇报,赵湛陷入了沉思之中。 巨大的作战地图铺在长方形的桌案上,赵湛凝思良久,却说出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来:“电告大帅,请求三万援军和不低于五万的移民。” 皇后大陆总督、远征军副司令唐重、远征军副司令顾卫国、马扩,联合舰队司令折彦直,以及第二重装师师长秦奋、山地师师长徐文、快反师师长毕奇等。(武成副司令还在贵妃群岛忙活) “成立编练司令部,马扩副司令担任编练司令部司令。还有,今天抓到的俘虏,采用三一抽杀令,剩下的,马副司令,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训练一直治安部队,以夷制夷,能否完成任务?”赵湛头也不抬地说道。 马扩一愣,急忙挺胸答道:“马扩坚决完成任务。” 赵湛接着说道:“陈家俊的武装商团里面,抽调懂土着语的人,调入你的编练司令部。” 又对唐重说道:“唐总督,总督府先期在土城……不,应该叫洛杉城成立,第一项任务是成立乡村联保社,重新划分土地,三年免租。陈家俊的开拓团所属的土地归属军垦部,负责供应大军军粮,按照市场价收购,但要保障重量和数量。所属洛杉城建设司,要优先建设成立,我给你配属陆战团的一营改编成立总督府警卫局,负责总督府和重要部门的安保。何峰的蛟龙突击队隶属总司令部。 另外,迅速成立移民司,技术顾问团里面,有一个叫赵兴的,可以胜任这个司使。” 唐重点点头,答道:“很好,您想得很周到。不过,陆战团还是归总司令部吧,用在我那里,有些大材小用。我那里有陈家兄弟的商团护卫,战斗力也是不错的,把武器装备配齐,丝毫不输于正军。” 唐重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毕竟这些商团招募的护卫,都是退役士兵。 “这里不同咱们本土大陆,咱们面临的可不是一般的土着,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族,上百万啊。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就这样,我看那个许信就不错,提拔他担任这个警卫局局长吧。” 陆战团归联合舰队管辖,折彦直说道:“好,回头就办理手续。” “徐文师长,从明天开始,山地师开始战前准备,准备进入西海岸山脉清剿土着残余,要尽量活捉瓦卢。需要什么,回头直接找顾司令办理。十天之后,我要看到行动。”赵湛下令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徐文有些兴奋,这可捞着战斗任务了。 “不要大意,找一下陈家兄弟,看看能不能找几个可靠的本地向导,最好和瓦卢不对付的人,告诉他,消灭了瓦卢,部落联盟的首领就是他的。”赵湛叮嘱道。 这个瓦卢是整个洛杉地区最大部落的首领,颇有野心和计谋,先期和开拓团关系一直很好,就是为了掩藏他勃勃的野心。一但羽翼丰满、时机成熟,顿时就露出了他的利爪和獠牙,陈家兄弟可是吃了不小的亏。 另外两个部落碍于瓦卢的凶威,不得不表示臣服。但心中肯定是有想法,这一点,陈家兄弟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赵湛就是要重新扶持新生的本土势力,但一定要让他感到永远的恐惧和臣服,对此,赵湛非常赞赏大帅提出的“胡萝卜加大棒”的说法,不是简单的恩威并施,而是一种附之入骨的依赖和畏惧。 “先建立以洛杉城为中心的基地吧。看看皇后群岛工程兵部队王在司令员哪里,能不能挤出一个工兵团,哪怕是一个营也好,把咱的老巢扎得严严实实的,才能放心出去干活。”赵湛将手中的宋笔扔在地图上,正落在洛杉城的位子上。 第852章 遥远的距离 东京汴梁城,皇宫皇议殿。 赵构俯身在仔细观看桌案上的地图,不时来回移动着双眼,看着地图上的某一个地方,会有些发呆。 支援舰队已经出发一个多月了,按照计划,应该在最近几天停靠贵妃群岛的瓦胡岛军港基地。 毕方只传回来一次情报,后来就再没有消息传回来。 天气已经转凉,这次支援舰队,除了运输大量的物资以外,还有三万援军,不过,这三万援军全部来自徐庆列岛的雪狼军团,军团长是柳风云,副军团长是尾琦重二,参议长却是雾影三郎。 还有一个内务部队教导团“狐狼团”加入到了雪狼军团,不过,赵构命令这个“狐狼团”直属远征军司令部管辖,团长就是稻田一郎。 这个雪狼军团,可是徐庆一手打造的精锐军团,并没有在这次大裁军的名单里。不过,赵构还是一纸命令将其远调往皇后大陆,加入了远征军序列。 对于徐庆列岛上的日本原住民来说,他们只臣服于比自己强壮的民族和统治者,徐庆这个日本“太上皇”,让整个徐庆列岛上的日本人真正了解了什么才是征服者。 但他们真正臣服心中认可的君主统治的时候,这个民族特有的忍耐、服从、坚韧特点就会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才是赵构以徐庆组建的雪狼军团远征皇后大陆的目的,服从性是第一位的。 至于牺牲,有奋斗,就会有牺牲。牺牲对于他们来说,则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一起启动的,还有来自大西域自管区、塞北自管区、大西南自管区、吐蕃自管区等偏远地区的大量移民,将组成第二军垦团,远赴太平洋彼岸,完成赵湛的求助任务。 这批移民,大部分都是居住地偏远、条件艰苦的贫困地区。为了这次大移民,政务院直接拨款一千万宋元,为这些移民解决后顾之忧,而且告诉他们,皇后大陆总督府会有更好的优惠政策和更大的扶持力度。 宣传部只提出了三句口号,“皇后大陆需要你们!”“大宋帝国需要你们!”“子孙万代需要你们!” 大宋帝国的皇后邢秉懿,可是在大宋帝国拥有仅次于赵构的信服者,一是源于对邢秉懿皇后慈善事业的宣传,二是得益于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对皇后娘娘的那份宠爱和信任。 所有自管区的总督亲自负责移民这件差事,政务院更是李纲亲自主抓,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全部完成了移民转移任务。塞北自管区更是建成了一座移民城,暂时安置这些移民,等待上船随着舰队一起前往皇后大陆。 所以,这次第二舰队的首要任务是运输人员,这几乎动用了第二舰队全部的运力,为此,塞北自管区还征用了大量商船参与到了运输任务之中。 海况复杂,气候变化多端,赵构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是毕方为什么到现在依然没有信息传回呢? 通信手段还是要加强改进了,信鸽和雀鹰的通讯手段,受到很多因素的制约。因此,赵构萌发了更加坚定的决心,一定要搞出来无线电通讯。 “岳云,去枢密院一趟,看一看有没有情报送达?”赵构下令道。 岳云敬礼后离开,崔敏姬低声说道:“大帅不必心急,毕方司令做事一向稳重,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一定会想方设法传递消息回来。您不是常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既然放手前方指挥员,您就安心静候佳音就行。” 赵构抬起头笑道:“哈哈哈,敏姬这句话说得好,我好像真的有点过于担心了。也罢,咱们索性出去散散心。对了,梁景和龙一的孩子满月酒都喝了,还没有去看看,走,串串门去。” 于是赵构带着崔敏姬,加上今天的警卫组长龙四,在新任警卫局局长金二的陪同下,一行四人悄悄出了皇议殿,出西华门,向南而去。 现在正是金秋九月,整个御街东西两侧,商铺内外更多的是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瓜果,在“阿庆正店”这个东京有名的冰饮店,福建路的柑橘、广南路的荔枝、山东的苹果鸭梨、大西域的西瓜甜瓜葡萄以及流求岛的波密瓜等,应有尽有,更有巨大的冰窖,让这些四季果蔬储藏起来更加方便和持久。 “阿庆正店”最出名的却是他的“奶酪冰果”,来自吐蕃地区的奶酪配上酸甜可口的瓜果,搅拌在一起,加上两三粒冰块,吃起来酸爽冰凉,十分可口,据说,光雇佣的送买小哥,就不下三十人。 崔敏姬嘴馋得得要命,但也只能和大家一起排队,丝毫不敢搞特殊。好在这个时候还不是高峰卖点,只是等了一会儿,崔敏姬和龙四人手两盒笑嘻嘻地跑了过来,一人发了一个。 金二不经意间四下里瞅了一眼,正店前的一位外卖小哥看上去正在清理食盒,眼睛却盯着御街的两侧。 一个挑着瓜果挑子的小贩,沿街叫卖,却是不远不近跟在龙四的后面。 一队身着制服的开封府公差,列队在沿街巡查,铿锵有力的步伐、魁梧的身躯,腰间挎着宋刀,手里拎着哨棒,带队的队长不时吆喝提醒着行人注意避让。 前面巷子口,一名修伞匠的摊子生意倒是红火,不少衣着艳丽的大小娘子拿着花花绿绿的纸伞,在等候修理,旁边的修理箱子上,三四柄小刀整齐排列在哪里,应该是修伞匠人的称手工具。 金二暗自不动声色,却打出了一个隐晦的手势,不经意间,前面东西大街的临街商铺,挑出两面白底黑字红色云纹边的幌子,一个是“酒”字,一个是“钱”字,应该是酒楼和钱庄的招牌旗,这也是很多酒楼正店揽客的一种手段。 随着两面幌子的打出,御街东西大街一直到朱雀门,好像增加了不少游人散客,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赵构才不管金二怎么折腾,这是他的事情,他只管带着崔敏姬逛街,看着崔敏姬高兴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拉起了崔敏姬的小手,让崔敏姬又羞又喜,赵构可不管,他就喜欢看崔敏姬这副小女人的俏模样。 朱雀门是有城门使的,是东京卫戍区的一名排长,今天轮值,忽然看见一名黑袍人过来,袖口上金龙刺绣,却是一位熟人,心中被吓了一跳,急忙迎上去小声道:“十三哥怎么来了?” “小心点,今天有贵客。”黑衣人四下里警惕张望,看看手下到位了没有。 排长不敢怠慢,打起精神开始执勤。部队是有保密条例的,不该问的不问。 能出动飞龙卫暗中护卫的,可是屈指可数几人,又能让龙十三亲自到城门布置的,不用说,也能猜透几分。 眼看一行四人嘻嘻哈哈来到朱雀门,排长不认识别人,但金二这名新晋的局长却是认识,再看前面携手而行的一男一女,排长心中有些激动,但不敢上前,只能让自己的军姿站得更挺拔一些。 朱雀门进进出出的人也很多,但就在赵构几人进入朱雀门前的时候,一些黑衣人不露声色地护在两边,悄无声息地隔开了和其他行人的距离,一直到出了朱雀门,这些人又不知道散在何处。 梁景的家就在蔡河边上,赵构还是很喜欢这个地方,倒是有些恋旧的心思。 梁景和王大家大多数时间住在这里,定海侯的新府邸,梁景在那边住得不是太多,声称太大了,自己住得不习惯。 况且,赵构很喜欢这里,自己也就和王嫣然把这里当做常住的地方。新宅哪里,现在是阿布住着,阿布也怀孕在身,王嫣然让阿布在哪里养胎,不让梁景去打扰,只是隔三差五,和梁景过去看望一下,有时候,也会让梁景在哪里小住几日,但不能多待,梁景的身份在哪里,要是住在哪里时间一长,阿布连个囫囵觉恐怕也睡不好。 现在是冬梅和吴喜在哪里住着作陪,虽然四大丫鬟都已经出嫁,但这四人还是以王嫣然的丫鬟和梁景的义妹来维护梁景一家,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真正的娘家。 阿布虽然岁数小,但却是定海侯正儿八经的平妻,也算是女主人,况且还有王嫣然的吩咐,冬梅两口子自然十分愿意。 旧宅门口的管事是宋万,自从梁景得子之后,就专门把宋万留在家里,不再担任车夫了。帮着管理自己的这一大家子,独臂金刚宋万的名头,让任何宵小不敢觊觎这里方圆百步。 看到是赵构亲来,宋万并不张扬,仅剩下的右臂依然是一个标准的军礼,遂笑道:“九爷来了,您请进。” 这就是豹卫出身的机敏,赵构微服私访,也就没有必要叫嚷得四下里都惊动。 总管是老丁,都称呼他老丁,却少有人知道他的大名。 他是最早在大名府巡检二处成立时就跟着梁景的老部下,马家铺子一战,伤了腿,已经不能上一线,就被梁景一直留在家里,给自己当大管家。这些年娶妻生子,成了一大家子,但依旧住在梁景这里,他们一家人,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和他一起留下来的,还有另外两名一起在马家铺受伤的弟兄,都是冲在最前面的老兵。因为成了残疾,梁景怕他们在外面受到冷落和被人欺负,都留了下来,自己有口吃的,就不能饿着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老丁,据说你的大丫头今年军考,考上了军医大学,你啥时候请客?”赵构和老丁也是老相识了,一边往里走一边笑呵呵打着招呼。 “哎呦,九爷,这您都知道?打算九月九重阳节那天,怎么,九爷赏光?”老丁可是人老成精的主儿,顺着杆子就爬了上来。 “你这老丁,这是硬请吗?老实说,我可是想来的。只不过到时候有没有空……我尽量吧。”赵构打心里还是敬重老丁这样满门忠烈的。 老丁的父母兄长一大家族七口人死在第二次金兵南下时的抗金前线,为救自己把一条腿搭上,可马上就把闺女送到军校,要不是老幺儿子还小,没准儿也参军了。 “那我可得和丫头说一声,她还不高兴坏了。”老丁又把自家闺女抬出来,给赵构“施压”。 “得得得,你打住,我来还不行吗。”赵构笑骂道。 老丁心中暗喜,连忙笑眯眯地引着赵构来到梁景的后院,迎面正碰上梁景夫妇疾步出迎。 第853章 瓦胡岛总督 在梁景哪里蹭了王大家一顿丰盛的午餐,又和梁景在后花园着实出了一身透汗,就连龙四和金二也没有“躲过去”,顺带着被狠狠“肆虐”了一番,赵构才过足了瘾。 又拉着梁景到南大营青城宫的靶场,在标准的城市战模拟训练场上,把卫戍区教导团又“肆虐”了一个够。 赵构背着近乎就是后世拴动步枪的复兴四型乙型快枪,站在高高的三层砖木结构的楼顶上,快速索降至地面,再次为大家演绎了什么叫兵王的真正实力。 赵构的大裁军,还在于热兵器的普及和装备,远远满足不了现在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即使是后世的大国,一个上百万大军的装备开支,也是一个天文数字。现在大宋帝国的快枪、地雷、掌中炮、霹雳炮等热兵器,其量产的速度远远达不到作战部队的需求。 所以,对于装备部队,全面提升战斗力,赵构第一步先精简裁撤整编,然后扩大军工生产厂家和扩大规模,三是加快科技成果研发步伐。 赵构还是那句话,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不过,几大战区的金牌主力部队,已经基本换装完毕。银牌部队,计划在未来五年,全部完成。 预备役,五年之后,将用主力部队淘汰下来的装备完成换装。 也就是说,十年之后,这个大宋帝国的军事力量,将全部装备新式热兵器。 各路乡兵和其余武装力量,将继续延续宋刀、锥枪、钢臂弓的配置。这在其他国家看来,已经是一流装备了。 正在赵构意犹未尽的时候,远处一匹黑色骏马疾驰而来,正是追风,马上的岳云纵马狂奔,显然是有紧急军情送达。 毕方的第二舰队还是出了一点麻烦。 在距离瓦胡岛西北方向一百海里左右,遭遇了一股强对流,这股强对流造成的恶劣天气和糟糕的海况,让毕方的舰队出现了损失,三艘船被打翻了。 尽管在第一时间派出救援队进行救援和打捞,还是有二百多人溺亡和一百多人失踪。 留下救援船队继续展开救援作业,其余船只,陆续进入瓦胡岛。 留守的武成司令员看到这么多人前来,高兴坏了。现在正愁人手不够,征用当地土着居民参与建设的效果并不是很好,语言沟通是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是这些原着居民的排斥情绪。 处于对大宋远征军的忌惮,表面上不敢有所表示,但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还是让武成感到有些头疼。 这里和天竺半岛不同,天竺半岛有黛米拉、阿卡莎一些为代表的当地人的支持和其他两个联盟国家的合作。 而在这里,赵构要求是胡萝卜加大棒,先是胡萝卜政策。 但这些土着居民好像并没有武成等人想象中的那么热情,反倒是有明显的敌意。 但武成也发现一个契机,就是这些土着人对铁器非常渴望,尤其是铁锅、铁锹、铁铲等生活日用品,尤其是刀具,更是羡慕得不得了。 但武成有担忧,因为军中制式武器是不可能送给他们的,就是生活用品,也很有限,好在这次武成带来了大量的移民,这里面,一定会有铁匠手艺人。 这些,可没有在毕方的方案里。 这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毕方一方面和武成商议新的瓦胡岛建设方案,一方面要尽快将这些情报传回去。 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一些时间。赵构接到情报的时候,时间已经比原计划超过去了十天。 总算损失不大,尚在事先考虑到的范围之内,赵构倒是不担心这些移民的心里会不会波动。 之前的动员会上就已经讲透彻了,巨大的利益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所有人在蹬上运输船的时候,就应该有这个思想准备。 只不过,风险商行的掌柜的,估计会不开心,毕竟这些人,都是投了保的,为了避免全家人一起遇难,所以组织者一般会提倡家人分开乘坐船只。 但大多数移民都有着很强烈的家庭观念,“生在一起死在一起”的想法可不是少数人。 这就导致了这次海难,大部分遇难者都是一家人。风险商行所做的,就是按照风险单上的受益人顺位排位,找出这个受益人,来承担后事的处理。 赵构不担心这些,担心的是瓦胡岛的建设,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数。 武成打仗一把好手,搞建设也凑合,但要主政和这些土着打交道,踢皮球,同化他们,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赵构忽然想到了王在,这个人在赵构的印象当中还是很深刻的。 为人低调沉稳,有大局意识,关键时刻能亲自顶上去,如果让他担任瓦胡岛的总督,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况且,武成司令员一再夸奖王在的工兵部队,在建设瓦胡军港方面做出的努力和贡献。 皇议殿这个时候只有崔敏姬在,张悫去政务院协调第三批物资的储备和起运,其余各人也都自去公办。 “敏姬,你觉得王在能否挑起瓦胡岛总督的担子?”赵构忽然询问崔敏姬道。 “王师长是西军出身,又是您亲自点拨过的,这些年一直低调做事,但功劳不小,要不然也不会有三名司令联名举荐。域外之地,非有大忠之人不可,能力是可以培养的,忠诚却是骨子里的。况且,王在军人出身,该有的铁血手腕是不缺的,只是缺少从政方面的历练而已。”崔敏姬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客官分析了王在的优缺点。 赵构点点头,笑道:“敏姬,如果把你放在皇后大陆,我觉得最合适。” 崔敏姬笑道:“我很想为官家分忧,但却不是最合适的。您认为女子同权,但您也说过,这个世界很大,有的地方,还是德惠郡王这样的人最合适。”这就是崔敏姬最聪明的地方,知道进退。 论能力,一个皇后大陆还不足以让崔敏姬打退堂鼓,但要是站在大宋帝国开疆拓土中兴大业的角度上,崔敏姬恰恰是不合适的。 赵构笑道:“会有机会的。不过,现在皇议殿可离不开你。” 崔敏姬微微一笑道:“敏姬深感荣幸之至。” “既然如此,我就下令了。”赵构下定决心说道。 四十天之后,赵构的命令才传达到瓦胡岛军港司令部。 这个时候,正好第一批工程完工。王在已经做好了出发前往皇后大陆的心理准备,而且工程兵师也正好在休整期。 武成司令员把赵构的命令送达王在手里的时候,王在有些发蒙。 因为是信羽传达,为了保证传达到,皇议殿机要处动用了金鹏,确保这道命令连同赵构的指示安全抵达瓦胡岛军港基地。 命令是司令部机要处眷抄下来的,连同原文一并送达王在手中,原文上面可是有赵构亲自签署的宝印。 “王总督,武成在这里可是恭喜了!”武成笑呵呵地说道,这可是真心话,因为这些日子,都是武成在代理这个总督,身兼军政双职,这对武成来说可是不小的压力,让他带兵打仗还行,这个瓦胡岛的建设和治理,还真让他“头疼”。 现在好了,折磨他“头疼”的事情转移了,武成变得轻松了许多。 “既然大帅厚爱,我自当竭尽全力,还请武司令多有扶持才是。”王在依然是很低调。 “好说,看着样子,我这瓦胡岛基地司令还得干一阵子,咱俩算是起灶搭火了,你我互相扶持,才能干出成绩,不辜负大帅的这份信任。”武成可是真心话。 武家兄弟三人在军中尚有一些势力,但在政坛,却是力薄。王在是大帅亲自点名于万里之外敕封的瓦胡岛总督,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界新星啊。 和这新晋的总督搞好关系,也算是为武家拓展了人脉。至于王在,则是双方互惠互利,武成作为武家在军中的重要代表人物,战功在身,这次武家兄弟三人有两人外派皇后大陆,可见武家是多么需要政绩和军功来夯实自家的势力。 既然各取所需,利益共有,自然合作愉快。 但王在却想把总督府建在更靠南一些的大岛(现在的夏威夷岛),军港和总督府如果都在瓦胡岛,在安全的角度考虑,是不可取的。 大岛是整个瓦胡群岛中最大的一座岛屿,王在的眼光很毒,这个地方,虽有危险,但亦存机遇。 南大岛现在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但由于海拔相对其他诸岛较高,地势复杂,又是火山地区,有五座活火山,所以现在的土着居民还很少,但开发潜力巨大。 和武成商议确定之后,王在随后挑选总督府各司主使司官,开始做上任前的准备,并在五日之后,在武成派出的一支特遣舰队的护送下,抵达大岛,开始为总督府选址并做先期施工建设的准备工作。 在行政隶属上,王在的总督还要受大总督赵湛的节制。 王在做事雷厉风行,刚刚踏上大岛,手下的工兵团已经选好了总督府的位置,在于大岛的西海岸的库克湾。 这个大岛的地图,早就印在了王在的脑子里,赵构在给他的信中建议他,大岛的建设,要先四周,后中央;先海域,后山地。 再怎么说,岛,就是岛,只要是岛,就离不开港口。 所以,控制港口,就是第一步。 第854章 命运小野牛 赵湛同样接到了命令通报,对赵构的安排,非常敬佩。 瓦胡岛的重要性,赵湛自然心知肚明,但碍于目前通讯和交通的限制,颇有一些鞭长莫及的感觉。 这次增设瓦胡岛总督,他就可以全心投入到皇后大陆的征服之战。这场战役,赵构给他定为是一场政治战和经济战,军事手段倒是退居末席,但却是最牢固的一道底线。 瓦卢的残余势力已经被压缩到了西岸山脉的山谷之中,仅有的一个出谷山口和唯一的一处水源湖泊,被远征军牢牢控制着,并且在山谷向阳之地建起了兵营,看样子是要长期围困瓦卢残部。 远征军贴出的告示,要围剿山中土匪,要求当地居民积极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一但根据线索剿灭山匪,可以得到一大笔赏金。如果不要赏金,可以提供他们认可急需的物资来替代。 再过一个多月左右,就到了冬季大雪封山的季节,完全没有准备的瓦卢残余势力要么被困死山中,要么出来受降。 更加要命的是,徐文率领的山地师,在马扩的编练军挑选出来的一百名表现突出的土着人的带领下,准备以小股部队对躲在山中的土匪进行清剿。 当地人还是有忍不住诱惑的,一名土着猎人在进山打猎的时候,遇上这些瓦卢的残部,刚开始还以为同是原着居民,还挺高兴。 可是,饿得红了眼的瓦卢部下,很快将罪恶之手伸向了这名土着猎人的物资和猎物。他的儿子稍作反抗,便被一刀枭首,这名猎人翻身滚落山崖,侥幸捡回一条命,可是他的大儿子被杀,猎物和物资被抢掠一空。 逃回去的猎人面对哭天抢地的妻子和瑟瑟发抖的小儿子,以及残存的的三户部族同胞,再看看这座茅草屋,一狠心,将全部家当(其实就是剩下最后的一块腊肉条和半袋苞谷米),率领他们一行七个人,前来投奔远征军。 徐文接到手下的汇报,很有兴趣地让手下先接纳了这名叫小野牛的夸比克部落的猎手。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见他,而是让他先住下来,而自己则要全面了解一下这个夸比克部落的情况。 据情报显示,夸比克部落早在十年前,为了避免被瓦卢联盟部落吞并,进入到西岸山脉,但命运就是这么神奇,要不是大宋帝国的远征军一战击溃瓦卢联军,迫使他们远遁深山,夸比克部落依然会逍遥生活在深山的桃花源里。 瓦卢躲进深山,夸比克部落继续躲避,但就是这么一点可以生存的空间,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冲突和爆发战争还是不可避免。 夸比克部落东躲西藏,依旧没有逃脱被残杀吞并的命运。 小野牛这个名字还是部落酋长狼嚎给起的,据说是狼嚎出生时,接生婆在河里给其洗澡时看到河对岸一大群野牛群,顺嘴给取的名字。 名字不好听,但也足够其炫耀。老酋长眼光很独特,早就看出瓦卢的野心不小,迟早会将联盟带向深渊。 远涉重洋来到他们这个地方的那些黄皮肤的亚色人,虽然很友好,但很不好惹,他们手中的武器至少领先这些土着人一百年,这是一种进步文明的体现,但狼嚎的眼光,甚至看到了这并不是这个种群文明最最辉煌最灿烂的一面。 既然不愿意被同化,也惹不起两方面,索性走为上。 狼嚎是被瓦卢砍了头的,就在于这个部落酋长居然很不给瓦卢大人面子。 或许,就是这颗种子早已在小野牛的心里扎下了根,加上这次变故,促使他带着最后的家人投奔那些所谓的“入侵者”。 小野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来的却是有些严厉的洗澡、剪指甲、修理头发、来来往往换上新衣服,还被一些刺鼻气味的液体淋遍全身,这才被拾掇得干干净净。 等到来到这座硕大的军寨里面最大的一所房子的时候,都一直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些衣服,居然能这么柔软和舒适。 一头小辫子,是他唯一抗争留下来的,不过倒是经过重新打理过的,显得那么有些另类,不过倒也精神。 等他看到自己的家人和几名部众都是里里外外一身新衣服的时候,特别是看到小儿子洗得发红的小脸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时,第一次感到那么温馨。 一碗散发着米粒香的小米粥是他第一次喝到过的最香甜的热食,更有香喷喷的烤红薯、散发着油脂香的面饼和油汪汪的一盘红烧肉,这让第一次吃到真正的烹饪美食。 要不是旁边的勤务兵严格控制,这些人恐怕能把碗碟也吃了。 小野牛的女人患有风湿类疾病,腿脚不好,加上长期居住在阴冷潮湿的地方,病情很严重。 还有两名同族女人也是一样,还有皮炎、营养不良等症状,特别是小野牛的小儿子白鱼,更是饿得有些皮包骨头,要是在联盟部落里,恐怕早就成为被遗弃的对象。 一身白色衣服,戴着一个四方形护脸面具的女人,将他们领到一个大营,第一道门口飘扬着两根细长银针和一个药钵组成的白底红图案旗帜,正是野战医院。 先是全面检查身体,小野牛和另外两名叫做野蜂和狐狼的男子,身体倒是无碍,三名女人和小儿子白鱼,则是不同程度的伤病,要接受治疗。 三天之后,小野牛终于见到了耳朵里装满了“徐文”这两个汉语单词的汉人首领。 徐文刚从一团视察回来,这次进山剿匪,一团将是主力,兵分三路,徐文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地动山摇,要将瓦卢联盟的残余势力彻底清扫干净。 小野牛被带到徐文的公房的时候,正好徐文在安排赵湛派来的通译官,这些都是首批进入皇后大陆开拓团的成员,赵湛将他们集中起来,先是进行了军事化的训练和语言的强化训练,现在基本上都能流利地运用土着语和本地人进行沟通交流。 一名年轻的通译官被徐文留下来,他要在小野牛的口中知道最具体的情报。 “你就是小野牛?”徐文笑嘻嘻地看着向自己鞠躬行礼的小野牛问道。 “你问问他,为什么取这么一个名字?到底是绰号还是名字?”徐文向通译官林泽说道。 叽哩哇啦一阵子后,林泽笑道:“师长,这些土着人一生中会有好几个名字,这个小野牛的名字是因为接生婆在他生下来在河里洗澡的时候,河滩对岸有一大群野牛,随口起的。他们的传统就是这样。以后部落长老还要另外取名字,或者个人有自己专属的一些绰号,也是名字的组成部分。” “这些都是他和你嘚啵的?”徐文有些纳闷。 “那倒没有,后面的是我了解的这些土着居民部落的一些情况。”林泽回答道。 “不错,知道用心做事,是块好料。”徐文夸奖道。 “问问这头野牛,愿不愿意给我们当向导?”徐文笑道。 小野牛听完林泽的问话,丝毫没有犹豫,叽哩哇啦一大顿话,神情倒是有些激愤的样子。 “他的大儿子被瓦卢的人杀了,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了。”林泽向徐文翻译道。 徐文倒是有些愕然,这些情况他倒是不知道。不过,这也是一件利好的事情,起码这个小野牛在这次战役中,还是值得信赖的。 “你的兄弟几个怎么说?”徐文继续问道。 “他说没有问题。”林泽简单询问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你告诉他,真心替我们办事,不会亏待他和他的家人以及族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倘若心有二意,我不介意杀人祭旗。”徐文不疾不徐说道,身上百战威压顿时弥散开来,让林泽也有些身体发紧,何况小野牛。 听完林泽的翻译,小野牛急忙叽哩哇啦一顿猛喷,还把自己的一缕头发硬生生揪下来奉献给徐文。 徐文却是知道,这是土着族最高级的祭献之礼,把自己的灵魂献给了新的主人。 “你能代表你的部族和家人吗?”徐文追问道。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徐文点点头,他需要这样的本地土着的死忠之士。 “林泽,领他和另外两个……对了,也不能在我的队伍里小野牛、大白狼的叫个不停,既然加入了我们,就得有我们的规矩,就从取一个新名字开始吧,你名字里有个野,重新加入我大宋,就叫宋野吧,另外两个叫宋峰、宋琅。林泽,领他们找武思源团长,这三个人,就交给他了。”徐文挥挥手,让林泽带小野牛,哦,也就是宋野下去。 等林泽将徐文为其三人取名并说明他们要加入武思源的第一团的话翻译给他的时候,宋野心中着实被震撼到了。 在族群里,被族长赐名是一件非常值得终生炫耀的事情,何况是宋人中这么大的官,和瓦卢联盟首领差不多吧。 林泽一副看着宋野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笑道:“瓦卢,土鸡瓦狗之辈,怎敢和徐师长相比,就连武团长,他也比不了。” 宋野却有些怀疑,瓦卢可是十三部落联盟酋长,几十万部署,怎么还比不上宋国的所谓的“师长”,难道师长的权利和部众很大很多吗? 真正让宋野感到震撼、恐惧和狂喜的,是在训练场见到武思源团长之后。 武思源是宋琦一手训练出来的狼军,原在飞狼军担任营长。大裁军时,狼军和山地师整合,重新逐渐山地师,武思源官升一级,担任一团团长,手下四个营长十五个连长,有一半是原狼军的基层连长以上军官,还有一半是山地师精选留下的骨干军官。 武思源的第一团兵力一千二百人,是这次剿匪的主力团。现在正在进行战前的最后合训,以战代练,是有前提的,那就是训练基础得扎实。 宋野一到训练场,马上就被一个东西吸引得再也转不动眼珠子。 第855章 剿匪战在即 武思源没想到宋野还是一名使唤弓箭的天才。 宋野看到钢臂弓的那一刻,眼睛就再也离不开。天生对弓箭痴迷的他,十三岁就用他的小弓射杀了他的第一头猎物,一只小岩羊。 能射中在悬崖峭壁上奔跑如飞的小岩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速度、准头、时机、力度,都要精准算计才行。但当时的小野牛凭借手中简陋小弓箭的出色发挥,硬是射中小岩羊最致命的前肢,让小岩羊从峭壁上掉落下来,成为他手中的猎物。 而他现在手里的钢臂弓,经过处理的弓身散发着金属般黑漆漆的质感,钢丝缠绕的弓弦也涂上了一层保护色,和钢臂弓的弓身很好地融为了一体,弓梢用牛角做了装饰打磨处理,是两端弓弦的稳固器,既有装饰作用,也很好保护了弓弦。 关键是弓弦,很内行的他一眼就看出,这条弓弦不会受到大雨和潮湿的影响,那种硬邦邦的感觉简直就是他心中最理想的一条弦子。 看到宋野眼睛发亮,武思源笑道:“老雕,给这家伙一把中号弓试试。” 一名脸堂黑红身材消瘦,肩吞上佩戴着少尉军衔的男子顺手递上一张中号一石半的标准钢臂弓。 宋野上手拉了拉,感觉还行,老雕给他递上三支箭,冲他指一指远处一百米开外的靶子,说道:“三箭上靶,我就要你。” 听完李泽的翻译,宋野涨红了脸,嘴里小声嘟囔着,手中却丝毫没有怠慢,将两支箭插在面前的地上,一支箭已经顺手上弦,稍微瞄准,后手一松,箭去如流星,向着远处的靶心一头扎了下去。 远处的报靶员晃动旗帜,表示此箭六环,意味着刚刚上靶。 四下里响起一阵哄笑,这要是第一团的兵,恐怕今晚上是要“吃小灶”了。 经过整合后的山豹师,这个靶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六环的成绩了,所以大家才哄笑。 “七班的兄弟们,给新来的弟兄开开眼。”老雕大手一挥。 “是!”随着整齐的回答,七班十二名士兵连带两名正副班长,齐刷刷站在线后,几乎是一个动作,起弓的同时雕翎箭已经搭上,随着一声弓弦拉动的声音,班长手中的箭先是一道流星闪过,稳稳扎在靶子的中心位置,不等颤动箭羽稳定下来,飞射而至的十一支箭已经将靶心周围扎得满满的,最少也是八环。 宋野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看得出来,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这个实力,不过,他确定,那个叫老雕的,一定是个高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别的指头粗了一圈,这是长期拉弓射箭留下的老茧。 他骨子里是个不服输的汉子,随即再次拉拉弓弦,感受一下弓的力度和手感,嘴里不由得嘟囔几句。 “他说这个弓有些偏软。”林泽小声说道。 “哟嗬,还是个硬手。好,拿我的弓给他。”老雕脸色稍变,回头对手下说了一声。 老雕的弓是特制的,弓力在两石三斗,是名副其实的硬弓。 宋野恭恭敬敬接过来,一上手,就感觉这种质感和美感,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张弓,不由得看得有些痴迷,比当初看到自己的女人小花蛇还喜欢。 老雕看着宋野一副痴迷的样子,忽然从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拿到这把弓的时候的样子,有些英雄相惜起来,遂说道:“小野牛,你要三箭之内射中红心,这把弓,赏你!” 当林泽把这句话翻译给他的时候,宋野叽哩哇啦大叫起来,有些脸红脖子粗。 “他说,你说话可算数?”林泽笑呵呵说道。 老雕才知道这头小野牛为什么这么失态,也大笑道:“告诉他,大宋男儿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算数。” 宋野听完,反倒是迅速冷静下来,这让老雕暗自点头。这头小野牛,不错,起码心理素质极强。 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缓缓拉弓瞄准,后手一松,前臂纹丝不动,一支雕翎箭飞驰而去,“咚”地一声上靶,八环。 老雕递过去望山,交给他方法,宋野从镜头中看到自己那支特有的红羽箭,钉在靶心偏左的位置。 来不及感叹这个能看到远处的筒子的神奇,随即眯着眼看了看天空,稍微看了一下箭羽的轻微摆动,再次拉弓激射,这次力量更足,去势更疾,随着箭矢上靶,报靶员显示十环。 第三箭更快,宋野完全适应了这张弓的力度和手感,包括箭羽的长度和重量,让他更好地调节自己的身体姿态和力度角度。 这一箭,正中红心,十环里的十环。 “好!”训练场顿时响起震天的叫好声。 当兵的就是这样,你强,就服你。 宋野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射出这么好的成绩,足见他对弓箭的感悟力是超众的,就连老雕的眼睛都亮得出彩了。 “团长,小野牛我要了。”老雕抢口道,并且一把拉住宋野,对林泽急冲冲说道:“快,告诉他,这把弓现在归他了,另外送他三袋特制的三棱破甲箭。” “哎,我说老雕,什么就是你的了?还有没有上下级观念?”武思源笑眯眯盯着老雕说道。 这个家伙,可以进侦察连。 “团长,我可把我的‘轻风’送出去换来的,你就是团长也得讲理啊?”老雕有点急了,这样的苗子,既不好遇,更不好求。 “你就是把情人送出去,也是你自愿的。谁让你臭显摆。愿赌服输,你的‘轻风’是人家赢来的,我可没有让你拱手相送啊。”武思源依旧笑呵呵看着老雕的笑话。 老雕脸色有些飘忽不定,仿佛在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干脆一跺脚说道:“团长,大不了以后您随叫随到,咱老雕不打含糊。” “哎,大家都听着呐,这可是你老雕说的,是谁刚才说咱大宋男儿一口唾沫一个钉?”武思源就等这句话呢。 老雕是师直属侦察营的骨干,还不容易请来当一次教官。三个团的战斗任务都很重,他们又是剿匪主力,这个时候,像这样的军中老鸟来一次,就能让他们班排的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这在战场上,可都是保命的玩意儿,你当这些老鸟好请吗? “团长,咱老雕啥时候说话不算?你放心,答应的事情,绝对不反悔。” “好,这头小野牛,归你了。”武思源大手一挥,算是决定了宋野的归属。 “老雕,咱说归说,你只有五天的时间磨合这头小野牛,五天之后,师长要召开军事会议,估计应该动手了,你要抓紧训练合成,你可别忘了,你们侦察营可是这次行动的刀尖。”武思源郑重说道。 “团长放心,这个家伙,脑子和身子好使着呢,这两天得加强他的语言交流,只要能简单沟通,就没有问题。”老雕人如其名,目光如炬,眼力似雕。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宋野、宋峰、宋琅三人每天的睡眠时间被极度压缩到了三个时辰,除了睡觉,就是高强度的训练。 为了弥补语言障碍,老雕不得不加强了手语的训练,没成想反倒是事半功倍,这三个人对手语的领悟力,可比难说难写的汉语强多了。 不过,最大的受益着其实不是这三个新加入的南瓜,而是林泽这个翻译。 为了能更好和老雕的侦察小队融为一体,宋野等三人吃住行练,林泽都一步不落地跟着,包括魔鬼般的训练。 虽然林泽在报名来之前,也经过一段时间的集训,但和现在的训练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林泽虽是一名翻译,但能被派到山地师当翻译的,也是层层筛选出来的,起码在军事技能方面,一定比别人强。 林泽祖籍福建路,福建地处沿海,本就不靖,当地人组建武社成风,民间武林高手甚是众多。林家本是望族,自然打小的功夫是扎扎实实的练了八年童子功,拜的是林山少林寺一派(既原林泉院少林寺)。 在章振担任福建路总督在福建实施改制的时候,林泽就以优异的成绩在次年考入福建东南学院,这是福建路最早建立的大学一级学府,专门为福建路培养人才。 林泽毕业后,又在通达商行的远洋船队实习了两年,可谓见多识广,正好赶上这次招收远赴皇后大陆的第二批移民人才,这些人的待遇都是一流的,更多的是像林泽这样胸怀抱负的青年才俊,开拓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天地,才会有人生的成就感。 正如林泽经常说的一句话“看多远,就能走多远。”这次远赴重洋之旅,注定会成就他不凡的事业。 邀两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就踏上了这条未知的、但充满挑战的一条全新的道路。 正如今天,累得像一条狗似的林泽,正在食堂狼吞虎咽拼命往嘴里塞着食物,早就将家族家训里面的“食要细嚼慢咽,不言不语……卧如盘弓,紧绷身体……”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教官发出指令前,尽可能的多吃下去更多的食物,因为下一次,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才有吃的。 至于睡觉,他已经可以随时随地以任何姿势入睡,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如弓不如弓? “林泽!”门口传来一声严厉的点名声。 “到!”急忙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林泽下意识起立立正大声回答道。 “带上宋野、宋峰、宋琅,前往团部报到,即刻执行,不得有误。”传令兵传达完命令,立刻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大营中驰马传令,非有紧急军情不可。 林泽急忙叫上宋野等三人,撒腿就往团部跑去。 第856章 深入探虎穴 一支三十六人的侦察分队,在黎明前疾驰而出大营。 营长李猛,就是最早在中山府跟随梁景的小李猛,现在已经是营长了。不过,这个侦察营的兵员,大部分却是刘汝能最早在组建的潜龙特战部队的老底子,这次大裁军,赵构将刘汝能再次塞回狼军,担任特战大队大队长,军衔升了一级,已经是上校了。 而原先的老底子骨干,大多数进了山地师成立的侦察营,刘汝能推荐李猛担任了侦察营的营长。 这种地形下的剿匪战,关键是情报。 情报准确,依靠山地师快速的反应速度,在对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完成兵力集结和投送,形成包围,则瓦卢的残余势力插翅难逃。 关键是瓦卢现在的藏身之地,到底在哪里? “这个是鹿湖,是这个地区方圆百里唯一的一处淡水湖。湖面虽然不大,但四周的局面却全靠这个湖水生活。瓦卢退据山里,山中的部落要么被吞并,要么逃离。瓦卢的据点绝对不会离瓦子湖太远,应该在周围三四里地范围之内。不过周围群山环抱,地势复杂,多有山洞,不少道路会有机关陷阱,应该十分小心才是。” 宋野现在基本上连说带比划,已经能说出一大段,加上林泽在一旁补充,李猛大体知道了宋野所说的意思。 摊开的地图上,鹿湖地标十分明显,周围大都是一些海拔在几百米的山包,不过却是十分陡峭,地势凶险,易守难攻。 李猛凝思片刻,指着地图说道:“鹿湖以东,都是陡峭的山壁,也是一处绝地,瓦卢的大本营不会在这里。”他放上一块小石子。 “再往东北,是通往大山深处的通道,西岸山脉绵延上千里,里面是什么样子,都还是未知数。据宋野讲,没有任何一个部落的勇士深入到大山里面,据说里面是神居住的地方。我看,瓦卢虽然狂妄,但也没有狂妄到敢和神灵叫板的地步,所以,这里面也可以排除。”他又放了一块小石头在西北方向。 “这样一来,瓦卢所能选择的大本营,只剩下南面和西面、和西北三个方向,南面和西南是我们来的地方,正南是冲击平原,已经被我们占领,沿途都设有军堡,瓦卢不会愚蠢到主动去捋虎须,这几个点可以排除。那就只剩下西北,这个叫骆驼峰的地方,距离鹿湖大概一千米左右,却有一个险峻的入山口,骆驼峰里面,据宋野讲,有一片相对平缓的丘陵地貌,植被很好,便于隐蔽,多有山洞,便于藏兵,所以,团指断定这个瓦卢的残部极有可能藏匿在这片地区。”李猛指着西北地区说道。 “我们的任务,是深入鹿湖地区,进入骆驼峰,侦察瓦卢残部的藏匿地点,引导大部队进行围剿。二小队和三小队分别在这里、这里进行外围侦察和策应。”李猛指着地图几个点说道。 “下面我命令,宋野和我一路,带领一小队走中间;蝎子这队带宋峰走左路山脊,控制制高点;和尚带着你的人顺着鹿湖西岸搜索前进,随时保持联系。发现敌人,不要接触,也不用请示,直接联系团指,再派人通知另外两个小队,在四号地区汇合。” 李猛一指鹿湖以西一处小山包,这是他们战场的一处集合地。 “任务是否明确?”李猛问道。 “明确。”蝎子、和尚低声回应。 “好,出发。”李猛合上地图,迅速下达了行动指令。 在前进了大约十几里的山路之后,位于尖兵位置的宋野打出了战术手势,第一小队立刻就地转换成防御队形,前后左右包括天空,都在严密监视之中。 李猛悄悄来到宋野身边,宋野用手指指前方大约二百米左右的山坳,那是鹿湖的一处拐角,十几匹马在饮水,周围七八名土着人散落在四周,像是土匪的巡逻哨,走到这里在休息饮马。 出现匪徒巡逻队,那就意味着距离大本营不远。 李猛端起手中的望山,仔细观察四周,判断还有没有其他匪徒的出现。经过再三确认后,李猛打出了秘密潜伏接近的手势。 匪徒有马,说明老巢还有一段距离,但不会太远。太远的话,不会就出来这么几个人,马匹也没有备用的。 身上的伪装服很好地和山地的土黄色融为一体,已经接近到了五六十米的距离,这群土匪依然没有发觉,还在那里叽哩哇啦说个不停。 “队长,里面有熟人。他们说晚上不能回去早了,豪猪会抽他们的鞭子。”宋野悄悄说道。 “你认识其中的一个?”李猛心中一动。 “那个说话的,是我们夸比克部落的人,早先投靠瓦卢的,叫灰狐狸。和我熟识,也是我手下败将。”宋野笑道。 李猛心中一个计划出炉了。 他悄悄打出战术手势,其余战士四下里悄悄围了上去,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正在悄然形成。 山里面的太阳下落得很快。 但最后一抹晚霞悄然隐去在山峰后的时候,一声“咕咕咕”的野鸡叫突然打破了湖边的宁静。 不等湖边的土匪好奇地转过头,“嘭嘭嘭”的弩弦声响起,黑色的羽箭带着死亡的气息,在匪徒的眼中瞬间放大,等明白过来,咽喉处已经被弩箭穿透,带着一股冷风,匪徒噗通噗通倒了一地。 灰狐狸惊悚地看着周围的伙伴几乎同时被射翻,心中正在诧异是自己的运气好,还是…… 等他看到一群人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身上穿着花里胡哨,脸上涂抹着黑一道绿一道的,手中却平端着一种小巧的弓弩,黑漆漆的箭头正对着自己。 但他看到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走向自己,一眼就认出这个部落第一勇士小野牛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一个时辰后,一个七人马队踏着月色,进入到山谷。 打头的是灰狐狸和小野牛宋野,后面是李猛和林泽,再往后,是三人战术小组,这是一个典型的山地行军作战阵型。 尖兵、中路指挥、后路策应掩护,一路上,小野牛不停地向灰狐狸解释或直接演示这套阵型里面,他应该怎么做。 其实按照李猛的想法,只要把他们带到巢穴,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灰狐狸再管,不过,在经过几处明暗哨之后,小李猛又萌发出更为大胆的计划,他要乔装潜伏进去,实施中心开花计划。 瓦卢的防备看上去严密,实则漏洞百出。这给李猛实现他的计划提供了可能性。他已经下令另外两个小队随后接应,在第一道防线外面按兵不动,就地潜伏,等候命令。 灰狐狸脸色有些发白,虽然大山里入夜时候气温很低,但他的额头却一直在滴汗。 这些汉人的胆子太大了,就凭这几个人,敢硬闯瓦卢的老巢,虽然有自己打掩护,但这件事情时间一长,或者说只要天一亮,瓦卢要是巡查各部,他们几个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的汉人,就会被一眼认出来,到时候,自己注定会被牵连致死。 但是好友小野牛却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说瓦卢的命运其实早就注定了,跟着他,早晚会完蛋。宋人的军队已经开到,装备精良,根本不是瓦卢所能抗衡的,现在,已经不是人数多就能打赢的时候了。 灰狐狸和宋野的马鞍上挂着七八只野山鸡,是顺手的战利品,也是准备孝敬一些关系的礼品,这一点,是人的地方,就不会离开这些生存的规则,这些土着恐怕更看重一些。 沿途自有后面的战士刻下他们野狼队特有的记号,他现在担心,是进入大营后如何避开众匪徒,让他们潜伏下来,他正在思考着第二套方案。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算是顺利。但很快,最大的考验就摆在他们面前,已经到了瓦卢的大本营了。 这是一个坐落在两山夹一沟沟后的大营,两侧山包上建起了了望警戒木塔,目测估计上面大约有四到五个人把守,下面应该是一个三十人左右的小队。 这是前沿警戒哨位,路中间,拉着拒马,两侧有搭建的木棚,里面有青烟顺着烟筒飘散开来,应该是里面有人在生火取暖。 而路口,则只有三人,为首的,大约是一名小头目的模样,离着老远,就吆喝起来。 “是嫌他们回来晚了,让他们一直在这里等。其他几支队伍早就回来了。”林泽低声和李猛说道。 “灰狐狸在说,他们发现了马蹄印,跟踪了一段,回来晚了。”林泽翻译道。并看到灰狐狸将两只野鸡扔给了小头目,嘴里大笑着说着什么。 那个小头目满脸欢喜,忙不迭地叫手下搬开路障,一边和候在一旁的灰狐狸打着哈哈,至于对灰狐狸身后蒙着破破烂烂毯子的众人,则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在他们心中,这两只肥嘟嘟的野鸡的吸引力,远远大于这群像叫花子一样的同伴。 有惊无险地进入山沟,李猛心中不由得对瓦卢产生一丝轻蔑,如此重要的地方,居然两只野鸡就敲开了门户。土匪就是土匪,连口令都没有,更不要说细致严谨的盘查程序,这要是放在宋军大营,起码在百米开外,这些人都得下马接受第一次检查,首先就是人员识别。 李猛摇摇头,心中已经对瓦卢判定了他必将失败的命运。 山沟两侧的制高点山包上,居然没有安排重兵把守,这让险峻的地势优势荡然无存,一支侦察小队在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控制两侧制高点。 李猛已经开始构思进攻计划了,这就是他善于动脑的好处,无论走到哪里,就爱琢磨事情。 灰狐狸拉住马头,低声和宋野说了几句,宋野回身说道:“灰狐狸要去向瓦卢汇报,先带咱们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休息,那里是原夸比克部落的居住地。” 李猛点点头,这样大摇大摆在大营,是不明智的,万一有哪个不开眼的上来搭讪,会出漏子的。 灰狐狸带着他们一直来到谷口最边上,哪里搭建着十几座木草窝棚,看样子应该是他们部落的栖身地。 将两支野鸡递给欢喜着跑上来的两个女人,叽哩哇啦说了一顿,两个女人欢天喜地地去了,灰狐狸带着他们来到最里面的两座窝棚,对宋野说道:“你们先住在这里,不要出来,一般人不会过来,我去去就回来。” 说完,又嘱咐了宋野几句,上马带着剩下的几只最肥硕的野鸡,急冲冲向山谷深处策马跑去。 第857章 关门来打狗 瓦卢对灰狐狸很满意。 不仅仅带来了礼物,还主动探查不明马蹄印,并带来了山外的异族人很可能增兵了的情报,瓦卢对灰狐狸认真负责的态度还是大加赞赏。 至于灰狐狸说请大首领允许他们好好睡一天的请求,瓦卢很痛快地答应了。 瓦卢判断这些异族人不会采取军事行动,天气寒冷,不利于大股马队出战,至于小股敌人,他完全有能力凭借地势优势一一化解对方的攻势。 这些外来的异族人,不会停留时间太长的,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最多算是他们人数旅途中的一个较大的客栈而已。 而自己,则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他的部落联盟,才是永久性的存在。 最近,粮食有些吃紧,应该让手下再出动一次,这些宋人虽然武器精良,但人数不多,总有漏洞,只要抢掠一次,这个冬天,将不会那么难熬了。 瓦卢便高声对外喊道:“士兵,让豪猪来一趟。” 豪猪是瓦卢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也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豪猪人如其名,两颗凸出嘴唇畸形门牙倒是有几分豪猪的样子。接近两米的身高、黑中透亮的皮肤、肥胖的身躯,让他就像一座移动的肉山一样。 豪猪弑杀成性,魁梧有力,手中的一柄硕大粗壮的大棒,不知道敲碎了了多少人的头颅。鼻翼上穿着用人的指骨做成的鼻环,怎么看,怎么像一头发狂的公猪。 豪猪接到瓦卢的命令,居然连夜点起三百人,呼啦啦出了骆驼峰山谷口,向洛杉城方向疾驰而去。 瓦卢看到豪猪的队伍消失在夜色中,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让他不安,又说不上什么具体的事情,就是一种感觉。 “要求巫师哪里占卜一下,看看吉凶了?”瓦卢自言自语说道。 瓦卢联盟部落一共有二十三个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鼎盛的时候有四五十万人,是洛杉城地区最大的一个联盟部落。 其实这还是得益于当初大宋开拓团的支持,在双方互惠互利的基础上,刚开始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大宋的巨型运输船卸载下来的物品,有很多东西瓦卢从来没有见到过,比如那些漂亮的丝绸,精美的瓷器,飘香的宋茶,还有那让他心动不已的铁器制品。 最让他痴迷的,还是那种喝下去火辣辣的美酒,没有一名部落里面的男人能抵挡住这种叫做“三醉酒”的致命诱惑。 他吧咂吧咂嘴,已经好久没有再次尝到这种美酒的滋味了。这次连夜把豪猪派出去,也是有顺带看看能不能捞上几箱子美酒的意思在里面,他是真的有点馋了。 要说弄成这个局面,瓦卢在内心深处是有些后悔的。但现在人也杀了,货物也抢了,宋人的巨船大炮也见识过了,关键是当大宋真正的军队登陆上岸的时候,乍一交手,就颠覆了他以前的认知,这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有些后悔没有听陈家兄弟的话。刚开始围城的时候,陈家杰曾主动前来和他谈判,说过,只要他的部落能够撤兵,并依然和开拓团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他可以保证瓦卢联盟保持存在,并保证他的盟主地位会得到宋国的首肯,并承诺可以在大宋体制框架下,促成他的部落联盟整合整个皇后大陆。 “这些秃尾巴鹰,眼睛就盯着面前地面上的一点点,从来不知道飞在天空的视野有多重要。”瓦卢对几位部落首领也是非常不满意。 当初联盟成立,自己一家独大,被下面一众首领、酋长一顿吹捧,自己也是有些飘飘然,觉得这些远道来的宋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再加上运来的那些海量的商品,的确吸引着他们,被下面人一撺掇,就背信弃义,开始对这些宋人下手。 收获的确丰厚,也难怪他们眼馋。这些宋人的东西可真好,就连吃饭的盘子和那种叫做筷子的东西,都是那么精致,而他们吃饭只有用手抓。 不过,那名临死前特别冷静的宋国商人说了一句话,让他很不舒服:“小心有命拿到手,没命去享受。”等这句话被翻译出来的时候,暴躁的豪猪就一棒子将这名宋国商人的脑袋敲碎了。 但那名商人冷静而坚定的眼神,却深深烙在瓦卢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瓦卢摇摇头,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索性不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情,还是抓紧时间去找一下部落里面的巫师大人,听一听神的预言如何。 武思源在豪猪出了谷口之后半个时辰之后,就接到侦察小队送回来的情报。 武思源怒极反笑,面部有些狰狞说道:“这是在打我们山地师的脸吗?连夜出击,还真以为这片天地他们通吃吗?是该给他们一些厉害尝尝,弄清楚马王爷三只眼。” 在得知已经有一组侦察小队贴着这帮匪徒,武思源倒是不着急,先冲通讯员下令道:“命令一营一级战斗准备待命,全部装备神臂弓,告诉一营长,要准备‘烧烤串’了,放走一人一马,自己把自己穿了烤熟送到团部。” 紧接着把情报迅速上报师部,师部可是在洛杉城,现在,这股匪徒不一定是冲着洛杉城去的,但周边的新城还没有建成,很多移民都还驻扎在简陋的寨子里,武思源要在豪猪完全冲出来之前,消灭他们这股匪帮。不能让这些匪徒出来祸害移民工作。 武思源在地图上迅速推断,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地方,对副团长和参谋长说道:“骆驼峰西南偏东方向二十里,有一处地势较低的洼地,视野开阔,三座山包中间夹着一条弯曲的道路,不利于马队快速通过,我看这里就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我要亲自带一营过去,苏副团长,你和我去,参谋长留守,并将作战计划整理好送达师部,记住,等我走了一刻钟之后再送。” 武思源标注的这个地方,恰恰是皇后大陆(美洲西部太平洋板块)由于地壳运动,西海岸向东俯冲形成的盆地的一部分,地势相对平缓,利于冲击。 按照情报显示,宋军大营距离伏击地尚有五六十里的路程,而豪猪的马队,则只有二三十里,距离相差近一倍,而且,豪猪的队伍先行。 所以,武思源片刻也不敢耽误,冲出团指的同时,警卫营已经将他的战马和装备一并带出来,等他和警卫排到了大营辕门的时候,一营长已经带领他的部队整装待发。 四百人的队伍轰隆隆疾驰而去,武思源的警卫排带着报信的两名侦察员担任尖兵。 常态化的夜巡和无规则无节点的拉练,让山地师的夜间行军速度非常快,因为前面有侦察营伴行豪猪的队伍,武思源命令部队燃起火把,快速前进。 半个时辰之后,一营全员赶到了设伏地点,对自己的队伍,武思源有着强大的自信,即使之遇上最坏的局面,变成遭遇战,武思源也有信心全歼豪猪这三百人。 派出侦察兵和外围的二小队和三小队联系,命令他们截住土匪的后路,不能让一人一马逃回去。 一连在左,二连在右,三连正面建立阻击阵地拦截,警卫排外围游弋截杀,侦察小队兜底。 一个典型的伏击战阵地很快建立起来,众人还没有喘上几口粗气,武思源就看见派出去的侦察兵已经顺着山路急速攀爬上来,应该是“客人”到了。 不过,武思源可不认为这是牛刀杀鸡,反倒是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契机,是时候让瓦卢联盟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绝对实力。 武思源外表和善,但下手狠辣。 三百名土匪,被三轮钢臂弓的攒射,连人带马全部射翻在地。没有一个活口,也不需要留下活口。 豪猪死相最惨,还想举着手中的大棒冲上去,却被迎面的几十支利箭射成了刺猬。 瓦卢派豪猪的这次行动,已经表明了他和大宋顽抗到底的态度,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留有余地。 一个盟主,徐文不介意的话,甚至可以让一头猪来当,前提是这个盟主得知道自己是头猪,而不是一头大象。 武思源留下一个排打扫战场,派人回去向师长徐文禀报,并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顺便报上去,打铁要趁热,剿匪吗,自然是宜将剩勇追穷寇。 安排完毕,武思源命令部队休息半个时辰,主要是给马匹恢复一下体力,他们要在天明之前,赶到骆驼峰山谷口,连夜对瓦卢残部进行突袭。 尽管瓦卢残部能战之兵还有进三万人,其余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不足为虑。 四百人对三万,不知道武思源哪里来的底气。 第858章 瓦卢的抉择 武思源的底气来源于身后徐文的强大支援。 武思源的作战计划放在徐文案头的时候,徐文先是狠狠地用“通用词语”强烈诅咒了武思源一番,随后又不得不按照武思源的计划来修改师部的计划,谁让他这位得意的手下提出了这么一个大胆的计划。 不过,是个好计划。 徐文明白,快反师登陆战扬眉吐气,自己的山地师要是在这次剿匪战中大获全胜,自然也会在军中一战成名。 徐文作战稳中出奇,居然第一团想出奇制胜,自己这个师长一定要帮帮场子。 遂下令第二团和炮团前出接应第一团,第三团则在外围组成一张大网,兜住所有突围出来的一切人等,不投降,就地歼灭。 瓦卢从巫师大祭司哪里出来,脸色有些不喜。 巫师给出了一个“天狼噬月”的占卜,是为大凶。肋生双翅的天狼,不输于本地物种,是上天的仆从,奉诏上天的旨意来惩罚恶人。 这个恶人是谁,巫师没有给出答案,而瓦卢认为是外面的异族人。既然是上天派来的,按照规矩,自己这里是要为之奉献祭祀之物,难道巫师指的是这些? 因为巫师给出占卜结果后,自愿带领自己的族人前往圣月之地寻求祭祀之物,为联盟部落分忧解难,瓦卢很痛快地答应了。 巫师在联盟部落拥有很高的威望,自己这个大首领的位置还是巫师一手扶持起来的,对巫师的建议,瓦卢从来没有怀疑。 “巫师连夜出走?”瓦卢一脸疑惑问。 “是。他的部落已经离开营地,前往圣月之地。”手下亲卫队长进来向瓦卢汇报了这个新消息。 “没想到巫师大人寻找祭祀之心如此紧迫,或许他也是感到这次危机不同寻常。不要大惊小怪,这事我是同意的。”瓦卢摆摆手说道。 亲卫队长退出去后,瓦卢却陷入深思。 紧接着天亮之后,瓦卢命人加派人手,增加防卫力量,并且派出自己的卫队在大营进行巡逻,以防不测。 命令侍卫长图加,带领三百人增加了大营正门的防御,并且下令,没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私自出营。 下令所属部落首领,约束自己部众,不得离开营地,如遇敌袭,则就地组织防御,不得走动,每一部落组建一支骑兵队伍,担任应急分队。 瓦卢的应对措施还是得力和正确的,起码给武思源增加了不少麻烦。 武思源的一营已经趁着夜色,潜伏在瓦卢大营外大约三百米外的山丘上,良好的伪装让三米外的塔楼上的了望哨眼界中就是一片土黄色。 武思源在等待时机,或者说,在等待里面“鼹鼠”发出来的信号。 内外夹击,是最好的办法。至于面前矗立起来的圆木打造的大营辕门,在八磅山炮的轰击之下,顷刻之间就会灰飞烟灭。 武思源要的是全歼,而不是击溃。 他相信团长肯定已经有所部署,他需要操心的是,怎么减少最大限度的伤亡,因为这里的每一名士兵,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从遥远的大宋帝国本土,远涉重洋活着来到这里,就没有理由再死去,这是武思源心中最坚定的信念。 武思源对自己的下属有着充分的信任和信心,这一整天的白天时间,就是留给他们的。 武思源没有和李猛联系,也没有和徐文联系,他凭借的就是对自己的师长和下属无比的信任。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暴露目标,就是拉屎,也要给我拉在裤裆里!”武思源对传令兵下达了死命令。 李猛几人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凑在一起,商议整个白天的行动,他们可不是来睡觉的,再说,他们的任务很重要,也很关键,更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让自己这六个人陷入危境,还要连累灰狐狸一族。 李猛让其他人待在窝棚不要外出,自己和小野牛、灰狐狸,却在各个营地之间转来转去,主要是侦察瓦卢整个大营的布局和重点部位,需要回去绘制一张地图送出去,联络上团长。 本来还很顺利,只剩下最后的大营门口,这里是重点警戒地区,李猛不敢靠上去太近,只能远远地侦察,但就是这远远的观察,也让李猛对整个大营营门的戒备情况有了大体的了解。 李猛正想和灰狐狸了解什么,却听见后面一阵阵急促的马蹄扣地的声音传来,这是骑兵在疾驰。 很快,大约三四百人的一支骑兵部队出现在李猛的视线里,灰狐狸急忙拉着小野牛和李猛闪身在大树后面,低声急促说道:“是瓦卢的侍卫军,快躲一躲。” 闪身在大树后,看着远处骑兵队伍在大营门口停下来,一名头上插着三支彩色羽毛的首领模样的人在大声吆喝着什么。 “这是瓦卢的侍卫队长,叫小黑鱼,他说瓦卢要求加强营门戒备,现在由他接管大营营门防卫。” 李猛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瓦卢发现了什么?” “老狐狸,昨晚到现在,瓦卢的军队有什么异常出现吗?”李猛低声问道。 灰狐狸沉思片刻,有些犹豫说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据族人说,在凌晨的时候,部落里的巫师,带领他的族人前往圣月之地,说是要寻求祭祀之物,奉献给圣月之地。” “巫师的地位高不高?”李猛追问道。 “很高,瓦卢每次重大决定,都要去巫师哪里占卜的。”灰狐狸说道。 李猛点点头,估计这是巫师给瓦卢说了一些什么,刺激到了瓦卢,让他做出了一系列的调整。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瓦卢没有逃走。 “圣月之地在哪里?”李猛问道。 “在西边,是部落的圣地,只有大巫师才能前去,哪里地势险峻,很高,据说上面有天池,是圣月之神居住的地方。” “瓦卢去过吗?”李猛又问道。 “去过,是瓦卢担任部落联盟首领时,要去受圣月之水加持,但并没有上去圣月池,圣月池只有巫师才可以上去。”灰狐狸还是很了解一些内幕的。 李猛点点头,最大的可能性,是这个巫师是个直觉感官很敏感的智者,或许是他感觉到了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可不是汉人特有的。 李猛冷笑一声,道:“瓦卢突然增兵提警,只会让团长坚定他的一号计划的实施,牛刀杀鸡,这是团长最喜欢的战术。” “回去,咱们合计合计,今天晚上,该唱出大戏了。”李猛挥挥手,几人利用树木的掩护,悄然溜走。 瓦卢心中越来越不安,等不到天黑,就把灰狐狸再次派了出去,巡查大营周边三十里范围动静。 能主动探查陌生马匹踪迹,这份责任心,让瓦卢对灰狐狸又增加了几分信任,提拔他当了巡查长,专司负责外围侦察情报。 阴差阳错,瓦卢帮了李猛的大忙。 一份详细的战斗计划已经汇总到武思源手中,武思源笑骂道:“他奶奶的,老子让小李猛指挥了。” 说归说,武思源对李猛提出的计划还是非常认可,按照部署,调整兵力配置,只等夜晚信号发起。 为了取得瓦卢的信任,也为了让瓦卢将更多的士兵调往大营门口,灰狐狸将“缴获”到的宋军斥候的一些装备,献给瓦卢,包括一支宋军精锐配备的快枪和格斗刀、以及小巧的连弩,这些,都是最精良的装备,只有宋军的精锐斥候才有。 灰狐狸还告诉瓦卢,在五十里之外的山口,发现了宋军的大营,规模大概在一个千人队左右。不过宋军斥候厉害,不敢靠得太近,只能暗地里观察。 瓦卢略微安定一些,只靠这一千人,还吃不下他的部落联盟。这极有可能是宋军的前锋部队或警戒部队。 为了预防万一,瓦卢听取了灰狐狸的建议,再次增兵大营正门的防御力量,加固大营寨墙和碉楼,并且安排了一支机动骑兵作为突击力量。 这样一来,大营的防御力量已经增至两千多人,寨墙加宽了一米,使得寨墙上的通道扩建到了五米,隔一段距离还增设了马道,利于快速增兵上墙。 大量的箭支、木盾和火油被囤积到大营前门仓库,门前设置了三道拒马,牢牢楔在地下近两尺深的深坑中,拒马之间布满了荆棘,这种秋后只剩下尖刺的灌木,枝条既有韧性,有很结实。 至于宋军厉害的霹雳炮,他不相信在这连人都难以行走的山区,能将炮架设到他的大营门口。没有了那些霹雳炮,只靠宋军那些快枪,还打不穿大腿粗细的圆木铸就的大营寨墙和大门。 瓦卢不知道,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他想象中的世界。宋国军队,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军队,宋国军队中那些厉害的霹雳炮,还有一款,叫做山炮。 这些山炮,马可以拉着在山路上行进,人也可以拉着在马匹上不去的地方架设,山炮是山地师攻防两端的大杀器,怎么可能没有对策呢? 入夜子时。 大营西北角的仓库突然冒出火光,随后发生更加猛烈的燃烧,加上犀利的西北风,火借风势,越烧越旺,顿时间人喊马嘶,一片混乱。 瓦卢在睡梦中被惊醒,嘶嚎着派出传令兵前去,责令手下亲卫带人过去支援,一名命令另外一队亲卫在大营各处准备弹压混乱中的可疑分子。 虽然有令,出现意外情况各营不得乱动。但粮仓起火非同小可,况且,部落联盟虽然是个联盟,但各部落在事务处理上,还是各自为政。 水火无情,紧挨着粮仓的部落早已混乱一片,狼奔豸突,根本顾不上什么命令不命令,逃命要紧,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到他们居住的草棚边上。 天干物燥时节,防火防盗放宋军,瓦卢根本没有系统的制度,也就不会在突发事情面前有相对应的预案机制。 正当瓦卢恼羞成怒,想亲自率兵弹压之际,就听“咚咚咚……”连续的炮击声突然在营门炸响,瓦卢眼前一黑,差点栽倒马下。 第859章 积分换户籍 赵湛接到徐文的战报,已经是战斗结束两天以后。 看完这份战报,赵湛长出一口气,笑道:“老唐,你看看,一天一夜,全歼瓦卢部落联盟三万五千人,俘虏部众十二万,瓦卢联盟彻底被肢解。这场战斗,这个徐文好大的杀气啊。” 现在大宋朝堂之上,一个“老唐”之类的称呼,在逐渐兴起,刚开始还不习惯,但自从官家在大小朝会上“老赵”“老岳”叫个不停,也就成为彼此称谓的新动向。 像宗泽、赵旭等元老,赵构则称之为“宗老”“赵老”等。 一时间,大宋朝堂之上,顿时面貌为之一新。 副总督唐重可不敢胡乱称呼赵湛,长吁一口气笑道:“总司令,我看徐师长这把火烧得不错,瓦卢被枭首示众,一下子震慑了宵小之辈,大帅的胡萝卜大棒政策,这一棒子下去,敲碎了不少心存幻想之人的美梦,也敲醒了不少人的头脑。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棒子,就是教会他们怎么才叫识时务。您还别说,要是我,还真下不去手。” “老唐,这下你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干,新村庄建设的步伐要加快。我估计,随着徐文、毕奇两位师长的组合拳下来,洛杉城周边地区会很快出现相对安定的大好局面,要尽快建成一个示范区。这根胡萝卜,不仅要好吃,还要好看,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部落认同我们。大帅临走时那句话说得很真切,一年太久,只争朝夕。这朝夕之功,就是指我们啊。”赵湛清楚地记得临走时赵构的一番长谈背后的谆谆教导。 “总司令,那个白袍巫师,我看很有眼光,态度也算诚恳,居然提前想到了瓦卢的结局,我看可以加以利用。”唐重说道。 “可以,这个叫勒伽特的巫师,我看作用不小。土着居民对巫师的身份本就敬畏,由他做工作,可以事半功倍。不过要注意掌握分寸,我们不能出现第二个瓦卢。”赵湛严肃说道。 “不过这个已经有预案,安情总局皇后大陆分局白头雕机构已经成立,局长是韩新生,手下有栾奉河的一个小队,我又拨过去几名技术人员,这个草台班子先建起来了,我给他们的任务,三个月要建立起外围分部,这些人,会是这头猛禽最犀利的眼睛。”白头雕直属赵湛的远征军司令部,又单独执行任务,同时还对总督府负责,责任重大,赵湛还是有些不放心。 韩新生和栾奉河,一个长于谋划,一个长于行动,正是最佳搭档。不过,赵湛给韩新生的第一个任务,是渗透。 整个洛杉城将分为主城、内城、外城和卫星城,其中卫星城就是赵湛将要打造的以移民为首、土着居民为主的居住新城。但是,在取得卫星城居住民户籍之前,都要在周围的生产建设大营进行劳动改造。 每年将有三成到四成左右的居民,根据积分,获得新城居民户籍;再积分到一定分数,获得皇后大陆居民永久性户籍,可以在外城、内城获得居住权。 有重大贡献或得到总督府特批的杰出人氏,将获得大宋帝国户籍,可在洛杉城主城和所有大宋帝国的国土上自由居住,享有和大宋帝国居民同等的权利。 不用说,这根胡萝卜,既好看,更好吃,还耐吃,福泽三代没有问题。 灰狐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开始被迫加入李猛小队的行为,给他换来的是巨大的利益。 自从总督府推出积分换户籍制度以来,很多部落首领都在扳着手指头算计,但怎么也算不出来。于是,宋人派出来的各部落联络员就成了香饽饽。 关键是,部落联络员手里,有上限五分的奖励分。 关键的时候加上这五分,可是会发生质的改变。 首批获得新城居民户籍身份的,包括巫师勒伽特、灰狐狸等部落的三十八人。 而宋野、宋峰和宋琅,则是获得了皇后大陆居民户籍,而且积分很高,有望在年底春节前,获得大宋居民永久户籍。 每一个级别的待遇是不一样的,像宋野,不仅拥有自己一套独立的小院,还在远征军司令部下属的山地师侦察营中得到一份雇佣者差事。 薪水丰厚不说,军功的积分是双倍的,而且待遇很高。宋野想加入宋军,但小李猛告诉他,只有获得大宋帝国永久居民的身份,才能有资格加入正军,获得军籍。 不过李猛告诉他,一但获得军籍,好处,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宋野对此深信不疑,现在虽然是雇佣者身份,但每周一次的薪水,足以让他的家人丰衣足食,还因为他是军中雇佣者,他的女人看病,只需要五折,如果是正军,则家属全部免费。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眼前的实惠最亮眼。 不过李猛告诉宋野,想要最终拿到大宋帝国户籍,汉语是必考的一关,笔试和面试是其中的两部分。 所以,现在总督府治下文化部门开设的“汉语夜校”,成了当地土着居民最热衷谈论的话题。 夜校不分男女老少,一律从头开始授课,每周一考,优秀者可获得奖励,足够的奖励可以兑换积分,而且不限制一个家庭的累计。 当宋野带着一帮子土着居民代表参观了他的小院之家后,这个代表着目前土着居民最高积分获得者的待遇,深深刺激到了在场的所有土着居民。他们认为,就是当初的瓦卢大首领,连现在的宋野十分之一的待遇也没有。 尽管这座院子是当地烧制的土砖和木头建造的,但是一些精美的装饰和实用的家具、厨具、用具等生活用品,却是精致甚至精美的大宋帝国的精品,就连宋野女人和孩子身上的衣服,也是那种看上去就非常奢华的织品。 宋野指着远处的洛杉城内城说道,今年,他的目标是全家加入大宋帝国户籍,然后自己加入宋军正军军籍,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宋帝国的军人。 什么叫刺激,这才是真正的刺激! 至于一些不识时务者,只要违反制度,会扣除一定的分数,往往扣分是加倍的。 如果三次出现违规事情,则会积分清零。而且留有不良记录,再想获得积分,会很艰难。 但如果违法乱纪,则永久失去积分机会,成为终生劳役服役者,不会让你死,但活着比死更难受。 眼看着身边的人每天都在变化,都在算计自己的积分,前面的胡萝卜是如此的美味,谁还去想这片大陆属于谁? 况且,还能属于谁! 获得积分有很多种途径,可以到各建筑工地出苦力,不仅可以获得一顿免费的午餐,还不限制男女老少,都能在这里找到一份适合于自己的工作,不过必须得服从联络员的管理和指挥。 每一个联络员手下的人员不等,多的可以带领几百人,少的也有几十号人。就连一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也能领着一帮穿着屁帘的孩子捡拾垃圾,换取积分奖励。 能熟练和土着进行交流的原开拓团成员身份的联络员,最受欢迎,也最扬眉吐气。但总督府有严令,严禁携私仇报复,小有的惩戒可以,但不得致残,更不能致死。 胡萝卜可不是毒药,不能把大帅的政策执行坏了。 至于一些有手艺、有能力的土着,则会选择更适合自己的一份差事,比如运输、技术开采、煅烧等,积分会相对高一些。 灰狐狸的婆娘组织了一帮子女人,成立了洗衣队,专门为一些苦力和没有家庭的男人洗衣服,同样可以挣不少的工分,虽然比不上一些壮劳力,但积少成多,也是对家庭的一份贡献,尤其是有家庭的女人,更是不怕苦不怕累。 俘虏的十二万土着居民,全部撒向各个行业领域,都在挣工分换积分,这是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 提供的免费午餐,成为所有人坚持下去的最吸引人的待遇,因为他们一天之中,就靠这顿饭维持着。 他们还享受不到一日三餐,能够一天三顿吃上饱饭的,都是技术性人才。 为了这顿饭,他们打消了所有反抗的念想,只想着好好表现,就像那个在垃圾堆里捡到一枚金币上交的小鱼,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不仅仅被联络员奖励了五分积分,还享受到每餐加一块红烧肉的待遇。 就因为带队的小庄一句话“一切捡获要归公”,他不敢私吞,主动上交后,得到了如此大的回报。 相反的,采石场的一位小工头,被一块包裹着一层金灿灿的石头所吸引,偷偷私藏到裤裆里,被搜查发现,直接扔到了劳改大队,所有积分全部清零,而且要服劳役一年,一年之内,剥夺任何权利。 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被总督府各个部门,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要说造反,就是有任何不满的话语,立刻就会被举报,因为这个积分会很丰厚。 奖励是丰厚的,但惩罚也是最严厉的。 这种背景下,十几万土着居民全部变成了乖宝宝。 第860章 又是春来到 赵构在一个月后,接到赵湛的第一次比较详细的报告。 但机要处将翻译过来的军报送到赵构桌案的时候,赵构正在政务院居安堂和李纲等人,筹划大西域特管区明年的基建工程。 第三个五年大宋帝国规划图,已经标出,其重点就是大西域自管区的基础建设。 这条丝绸之路新商道,一定要建设成为整个大宋帝国最宏大的一个工程。 随着战争脚步的放缓,外部矛盾的缓解和消退,内部矛盾也就逐渐成为摆在赵构乃至整个大宋帝国面前的一道难题。 拉动内需,缓解压力;适当增加进口贸易,维持贸易平衡。 大宋帝国对外贸易一直是顺差,这让李纲为首的政务院体系部门一直沾沾自喜,大量的金银等重金属的输入,成为重商主义的早期雏形的形成,这对大宋帝国早期的贸易和发展固然有利,但从长远来看,却是弊端明显。 说白了,要让这些硬东西变成软东西,再让这些软东西流动起来,才有资本活力。 关键是,李纲等人颇受大宋人喜爱攒钱的观念,到手的东西捂得死死的,据政务咨政、财政部部长邵薄说,封桩库已经新建近百座,都塞得满满的。 现在的邵薄,腰杆子最硬,不差钱的主儿。但是,每一分金银,都是干干净净的。 邵薄每年用于外出调研督查的时间,都在半年以上,所有的路、区都要跑遍,下面的财政部门,不怕都察院曲风,却最怕黑脸部长邵薄。 适当增加进口,拉平关税,薅羊毛,不能薅得太狠,要休养生息,还要共赢发展。 帮助一些国家经济发展,最终的受益国,还是大宋帝国。因为这个圈子,是大宋帝国划出来的。 大宋帝国这个老大,还是要拉着一众小弟共同富裕。 这个道理,可不是一次两次能够讲通透的,首先李纲等人的思想要转变和发展。 但是李纲是出了名的拗相公,还不能硬扳,需要慢慢来。 就在这个时候,岳云来报,赵湛司令员的军报到了。 “把军报拿过来好了,正好和李总丞商议一下。”赵构命令岳云道。 看完赵湛的军报,李纲也是难得的一笑。 “德惠郡王这个总司令,我看是当得很好啊。这根胡萝卜扔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去抢。攻心为上,官家,您这一招儿,高!” 李纲挑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 “哈哈哈……”赵构开心地大笑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句很经典的台词,不过在场众人恐怕接不上这个茬儿,也就不说了。 “还要大力鼓励各个技术学院的年轻学子,投身到皇后大陆的建设中。那片大陆,会给我们带来数不清的财富和惊喜。”赵构闪烁着亮光的眼睛里面,荡漾着深邃的、摄人灵魂的智慧之美。 赵楷笑道:“官家大可放心,今年年后各大院校的毕业生,所填报的差事意向,大都是海外的自管区和皇后大陆,说明年轻人的眼光已经看向了更遥远的世界,我们应该为之高兴才是。” “陈亨伯还没有回来吗?”赵构突然问道。 陈遘去东南沿海各路督查各地沿海开放城市的海关关署落实赵构的最惠待遇关税情况,特别是来自中亚和欧罗巴的一些商品,在大宋,还是很有市场的。 “说起陈亨伯,还有一件事,需要官家定一个调子才是。”赵楷接着说道:“欧罗巴的一些落魄的贵族,想要移民来大宋帝国定居,这里面,难免鱼目混杂。外交部这些天忙得有些焦头烂额,老十三多次向我哭穷,招贤院已经人满为患,人员的甄别、量才考试、背景调查等,千头万绪。我看这里面,真才实学的人有,滥竽充数的也不在少数,只靠东京城,怕是消化不了了。” 老十三是赵构的十三弟赵朴,一直在赵楷手下担任副部长,是个语言天才,精通波斯语、欧罗巴语等语种,是赵楷的得力助手。 赵构强调,所有皇室成员,六十岁以下,必须自食其力,有份差事,皇室补贴只是一少部分,也就是份生活补贴而已,还是要出来做事情才是。不管是政务部门,还是从商参军,都不得利用自己的皇室身份搞特殊。 这一点,赵楷这位三哥做得最好,也是一众兄弟们学习的榜样。 连皇后娘娘都不辞辛苦担任大宋帝国妇女儿童联合会的会长,别人还说什么呢? 赵构笑道:“万国来朝,是好事。西方的很多学术和自然科学,还是有其先进性,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吗,还怕人家来?不过,该有的章程还是要有的。那个来自法兰西王国的洛佩,就是一个很着名的建筑学家,我的静园新增加的一些建筑,就很有特色。还有一些绘画家、雕塑家、建筑师等人才,燕京府的新城建设,有一个万国之园,让这些人可以去哪里施展拳脚,告诉他们,要么碌碌无为,要为留下万世不朽之作。我相信,这个胡萝卜同样很吸引人。” “不过,”赵构话锋一转道:“这些外来学者,不可以传经布教,更不能建立教堂教会,自然科学学者可以酌情聘用为各学院学者,但神职人员不得进入。外交部文化司和文教部教育司要联合起来,进行督查,必要的时候,安情总局可以适当介入。” 赵构对赵楷叮嘱道:“这件事,你要操心,文化领域,不能让外部势力介入一丝一毫。学习语言可以,思想吗,可以当做学术讨论话题,在课堂上争论一下也就行了。要注意文化意识形态的主流思想,必须是大宋帝国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思想。” 赵构深知中华文明传承的重要性,断不可染上其他的颜色。 赵楷点点头,这件事情,还真的很重要。现在官家九哥给定下调子,外交部、文教部等相关部门就有章可循。 赵构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外交部和文教部要拟定一个文件,每年要派出去一定数量的学者,到海外自管区,进行中华文化的传播,孔孟学院要遍地开花,文化引领,要从幼稚园开始抓,从娃娃抓起。这是百年文化工程,福泽万世的壮举。” 赵楷心中轰然巨响,这,不就是自己一生所希望看到的吗? “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赵楷郑重领命。 “三哥不要这样说,差事固然要紧,身体更加重要。诸位也是,都给我好好的活着,咱们看着咱们的大宋帝国走向最辉煌的那天。”赵构也是感慨,这些人,才是国家真正的栋梁。 “来来来,趁着大家都在,一起合计合计怎么回复咱们的赵总司令和唐大总督,伯纪公,您先说说。” 李纲当仁不让说道:“赵总司令和唐总督的军报,我归纳起来,可以合成两点,一是加快技术人员的输送力度,随着远征军的逐渐适应,兵力上已经不是问题。赵总司令不是说,瓦胡岛总督王在,在当地武装起了一支适合丛林战的当地军队,其服从性和归属性非常高,都是加入了皇后大陆户籍的积极分子,虽然只有一千人左右,但在瓦胡群岛的剿匪战斗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可见善用人者,处处皆是可用之人。现在欠缺的是精通当地土语的人才,我建议,将第一批返回本土的前开拓团成员重新征召,补充到第三批援建队伍中去。” 李纲指着地图又说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对当地土着居民下一阶段的政策。经过第一阶段胡萝卜加大棒的灵活政策后,当地土着居民由被动接受到主动认同,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所以,这条政策还是从改善民生入手,让当地人感觉到大宋帝国给他们的生活,是美好的、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政务院只需要拿出一个纲领就行,具体的政策细节,可以让总督府灵活制定,给予一定的冗余,皇后大陆自管区,还是要充分体现自主管理的特点。” 众人纷纷点头,认为李纲这个提议很好,齐声道:“我等附议。” 赵构笑道:“很好。政务院按照这个意思,迅速制定相关条文,回复赵湛和唐重,告诉赵湛、唐重,放开手去干,把皇后大陆打造成模范自管区。” 这是在压担子,整个皇后大陆的面积,要比大宋帝国本土大得多,相隔万里之遥,赵湛和唐重没有充分的自主权,是无法完成赵构所期望的宏图大业的。 赵构也在赌,赌赵湛和唐重对自己、对大宋帝国的忠诚。 赵构回到皇议殿公房,摆在他桌前的,还有一份关于整编以后各合成集团军的番号问题。 本来他是想用数字来代替,但下面的战区司令和集团军军长,上书皇议殿,希望保留一些大家心中十分认可的原军团番号。 比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应龙等军团番号,可以对应相应的集团军。 和赵构全力打造的合成化集团军相比,军团这个编制,还是充分得到大家的认可,但对于集团军这个称谓,也不排斥。 赵构经过反复斟酌,决定新老结合,保留以神兽命名的传统,但后缀沿用集团军称谓。 和枢密院岳飞、韩世忠、刘浩等人讨论后,征求了宗泽、王渊等人的意见,最后确定下来大宋帝国的武装力量架构体系。 大宋帝国军事委员会,是大宋帝国最高领导机构,赵构担任会长,宗泽为名誉副会长,岳飞、韩世忠为执行副会长。统辖东、西、北、中、塞北、大西域、大西南、天竺半岛、皇后大陆十大战区,海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印度洋、太平洋、大西洋七大舰队,空天军三个飞行师、内卫部队、预备役部队等全国武装力量,军事委员会直接领导枢密院工作。 枢密院作为全国最高军事指挥机构的执行机构,负责具体指挥运作。枢密使岳飞,副使韩世忠、刘浩、赵子明、刘勇。下设作战指挥部、组织宣传部、后勤保障部、军事装备部等各部。负责日常的军事训练、征兵、整训、装备更新等日常军事方面各领域的工作。 这些机构性的东西还好说,但怎么命名重新整编后的各集团军,还是让赵构十分费脑筋。 最后,确定下来如下序列: 中道战区辖麒麟合成集团军,全军六万人,司令部驻地东京城。 北道战区辖青龙合成集团军,全军六万人,司令部驻地燕京城。 南道战区辖朱雀合成集团军,全军六万人,司令部驻地广州城。 东道战区辖白虎合成集团军,全军六万人,司令部驻地杭州城。 西道战区辖玄武合成集团军,全军六万人,司令部驻地西安城。 大西域战区辖飞龙合成集团军,全军八万人,司令部驻地高昌城。 大西南战区辖黄龙合成集团军,全军八万人,司令部驻地昆明城。 塞北战区辖黑虎合成集团军,全军六万人,司令部驻地会宁城。 天竺半岛战区辖狮象合成集团军,全军八万人,司令部驻地海拉德。 皇后大陆战区辖飞豹合成集团军,全军十万人,司令部驻地洛杉城。 内卫部队为飞狼部队,全军十万人,总司令部驻地东京城。 预备役部队为飞鹰部队,全军五十万人,(但不占用正军编制),司令部驻地大名城。 另外,还有大帅府直属应龙合成集团军,全军三万人;飞龙卫三千人,直属大帅府警卫局。 海军三十万(包含一个陆战军),空天军十万(包括两个空降师)。 整个大宋帝国武装力量(不含预备役),合计一百二十三万三千人。 赵构给出的上限是一百三十万军队,没有超过这个数量。大宋帝国需要的是质量建军。 第861章 有点欺负人 “时间过得可真快,小梁睿都四岁了,梁琛也两岁了。孤怀,你好福气。” 赵构一手一个拉着两个肉嘟嘟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还拿着赵构带给他们的一个小风车玩具,笑呵呵地说道。 “九爷过誉了,这两个混小子,就知道吃和玩儿。”梁景跟在身后,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拉着赵构的书就没有松开过,颇有些“酸味”。 “废话!这个年龄的孩子,你让他干什么?吃好玩好,是他们的天性,也是他们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孩子的天性最重要,玩儿最重要。” 旁边的王嫣然笑道:“还是九爷的话有分量,我就说吗,九爷一定是这个意思,这下我可有了底气,这可是九爷说的。” 阿布也是笑道:“是啊,相公老是凶巴巴的,您看您,俩孩子黏着都不松手,我听说,九爷还给孩子们当大马骑呢?” 此语一出,满场震惊,这个小妮子虽然已为人母,但依然是这么“率性天真”,这句话,绝对是真性情。 “阿布!”梁景和王嫣然同时出声呵斥,这样的话也敢说? “哎哎哎,你两口子莫要凶她,阿布说得没错,在静园,我经常给几个孩子骑大马,他们玩得可高兴了。孤怀,你每天回到家里,不要老冷冰冰挂着脸,差事都把你当傻了,一进家门,先笑呵呵的。王大家,你替我盯着他,不笑模样的,不让进家门啊。”赵构笑呵呵对王嫣然说道。 “谢九爷,我替您盯着他。”王嫣然强忍住眼眶里滚动的泪水,平静地说道。 但是内心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随着梁景的位子越来越高,权利越来越大,梁景的脸上已经很少挂着笑容,很多时候都是一副冷邦邦的模样,不是他不想笑,而是他心中能够让他笑的地方越来越少。 安情总局肩负这整个大宋帝国的安危,他一刻也不敢懈怠,慢慢的,就养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正如安情总局所传出来的一些话,方印大楼(大宋帝国安情总局的总部建筑是一栋三层回廊式大楼,远远望去,就像一枚方方正正的印信,故都以方印大楼代替安情总局。)有梁总局在,整个大楼里面的人,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盯着。 这固然让整个安情总局的各个部门不敢丝毫懈怠,但也让整栋大楼里面的人有些战战兢兢,工作氛围很是紧张。不少官吏也颇有一些微词,但碍于梁景强大的气场,不敢公开谈论,但私下里的牢骚,还是能传到赵构的耳朵里。 作为自己最得力和最信任的手下,赵构深知梁景的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尤其是随着大宋帝国的全面崛起,不少外部势力已经迫切想渗透到大宋帝国的各个领域。 高端领域不好渗透,但基层和一些小部门,却是防不胜防,这三年,也是梁景最操劳的三年。 赵构一方面指示朱远山暗中调查,一方面也想给梁景减减压,所以才有了今天突然造访方印大楼。 这还是赵构自建立安情总局以来,尤其是方印大楼建起后,第三次视察安情总局总部,而且没有打招呼,只是到了大门口,梁景已经带领各司局手下恭候赵构大驾。 赵构没有说,梁景也没有解释。但看得出,赵构还是很满意的。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在进入御街的时候,就已经在安情总局的监控之内,这也是梁景的重要职责之一,皇宫警卫局是警卫局,安情总局是安情总局,各有各的安保任务,而安情总局首先要保护的一号目标,就是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 所以,当赵构的身影出现在街头的时候,梁景就接到报告,根据路线推测,大概率是要到自己的地盘来视察的。 赵构与其说是视察,不如说是为安情总局撑腰打气,在充分肯定了安情总局成立十三年来的卓越功勋,也为广大情报战线的人员解决了很多后顾之忧。 方印大楼里面的各司局工作人员,最大的感受就是,他们的官家走到哪里,哪里就传出赵构爽朗的笑声,将整个方印大楼冷峻的氛围完全融化,犹如暖阳扑面,也让更多的人围拢在赵构周围,雷鸣般的掌声就从来没有断过。 就连梁景也受到感染,笑呵呵地陪着赵构视察整个方印大楼,对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梁景还是很自信的。 视察完毕,赵构对梁景说要去他家里蹭饭,梁景早有安排,这才有两位夫人和两个孩子一见面,还不等王嫣然和阿布见礼完毕,俩孩子早就扑了上去。 这个每次来都给他们来一些新奇玩具的“九爷”,远比每天逼着他们背诵庭训的老爹和蔼得多,也随意得多。 前几年安情总局初创阶段,又是大宋帝国全面发展和四处征战的关键时期,所以梁景的铁血手段更适合那个时候的安情总局。 现在大宋帝国处于转型发展,更多的安全威胁是来自于外部,特别是丝绸之路沿线的各个国家和大型的部落联盟。比如那个曾经征服欧亚大陆的一代枭雄大汗。 时代在变,许多东西都要随之而改变。 作为大宋帝国最为庞大的一个权利职能部门,又有多少人眼睛在盯着安情总局这座方印大楼。 梁景绰号“梁一刀”,对敌人手段狠辣,对自己人也毫不手软,得罪的人多了,虽然表面上不敢有所表示,但暗流涌动波涛汹涌的局势,赵构也还是了解的。 及时为梁景化解这些危机和矛盾,也是赵构特别关注的一件事情,比如内修司朱远山的部门,就专司一些上不得台面但又必须有人做的事情,但不能利用任何官职去办,不合法律。 这就是法治之路上必须的一个过渡时期,尤其是当下这个历史时段。 朱远山的修内司隶属内务部,而内务部不输于政务院的任何一个部门,说白了,属于皇宫内务事情,归皇后管理,但都知道,背后是赵构的一双大手在掌控着。 如果说安情总局还能对抗一下,那么朱远山的修内司,会让任何人有着谈虎色变的震慑,朱远山没有任何官身,只有差事,但任何人见了这个满脸堆笑的“弥勒佛”一般身材的大胖子,不管心里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见面三分笑,背后七分夸,这个绰号“笑弥勒”的朱远山,水深着呢! 赵构在想尽一切办法,为梁景扫除后顾之忧,包括今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教训他,回家后必须带着笑脸,也是在磨砺他的心性。 安情总局每天面对的是什么,赵构最清楚,时间长了,人多少都会带一些戾气,要及时化解,才能锤炼心境。 作为最为出色的特战之身,赵构擅长的,不仅仅是一身过硬的功夫,还有超强的心理素质和知识体系,对下属进行适时适地的心理疏导,他也很拿手。 “再过一段日子,就到了端午节,去年王大家包的甜味粽子,我这嘴里还余味尚存。王大家,今年你有给我们包什么样的粽子啊?”赵构来到夕照亭,看凳坐下,赵构一边一个将梁睿和梁琛搂在腿上坐着,王大家和阿布要接过来,却不料两个孩子一下子搂住赵构的脖子不撒手,倒惹得赵构哈哈大笑,一边一个亲了一下小嫩脸,硬茬茬的胡茬却扎得俩孩子咯咯咯直躲,笑个不停。 “今年阿布说要加一点她们老家的腊肉,做肉馅粽子,我却是没有尝过,不知道咋样?”王大家笑道。 “九爷,我家的腊肉可是最好吃了,阿妈每年都有包粽子的。”阿布自从生下儿子,身板“硬了”,说话底气也粗了。 “这个我知道,很好吃的。就这样,王大家,你和阿布今年包腊肉馅儿的,到时候,我和皇后都来尝一尝。”赵构笑道。 半年不到,两进梁景府邸,这已经对外释放了很多信息。赵构能做的,也只能做到这里,至于别人怎么想,赵构才不去管它,自有朱远山去替他甄别处理。 “哥俩,拿着你们的玩具,去花园玩一会儿,看看有没有花蝴蝶?”赵构将俩孩子放下来,王大家知道赵构要谈正事了,急忙和阿布把孩子接过来,领着他们前往旁边的小花园而去。 夕照亭只剩下赵构和梁景,赵构开口说道:“孤怀,你上次所说的,大西域安情分局的情报,是否经过甄别?” “这份情报,目前还无法确保甄别,因为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高级层面流出来的信息太少。但是,因为这份情报的来源级别很高,所以才作为甲级一等处理。”梁景汇报道。 “来源级别?是哪一个?”赵构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担忧。 “是红隼。”梁景低声道。 赵构心中一凛,红隼的身份是甲级一等保密,除了赵构之外,只有李纲和梁景以及岳飞知道。 “你们的推论研判是什么?”赵构追问。 “塞尔柱国恐怕要内乱,桑贾尔的联盟王国已经名存实亡,最大的影响就是咱们的商贸,桑贾尔已经说了不算。红隼现在在花剌子模,已经是太上皇似的人物,国王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阿斯兰,花剌子模还算是好一点,其他诸如迪亚巴克尔、大马士、摩苏、巴格达尔等,桑贾尔的手已经伸不进去了,咱们在塞尔柱王国的驿馆,不时受到骚扰,外交部已经去函,建议把官驿搬到花剌子模,但驿馆使崔不悔却坚持不搬,说驿馆是大宋帝国的主权象征,既然塞尔柱王国承认了大宋帝国,就要坚持矗立在巴格达(当时塞尔柱王国的首都)。” “可有流血事件?”赵构关心的是最底线的事情。 “有两起是针对大宋帝国的商队的,但因为商行有规定,丢财保命,加上有红隼出面,没有出现人命,但护卫队有十三人被囚禁后,殴打致残。”梁景回答道。 “涉及哪些商行?”赵构问道。 “是运达商行。”梁景的情报很精准。 “浙江陈家的商行?”赵构对这个商行还是很深的印象。 “对,浙东陈氏一族所创,主要经营丝绸、茶叶、瓷器,兼营餐饮、钱庄、旅游等行业,近年有组建了远洋贸易,是仅次于通达的贸易商团。” 赵构皱皱眉,这些情报虽然零碎,但所反映出来的问题却很严重,塞尔柱王国是大宋帝国西域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和集散地,这里出了问题,将严重影响到赵构的宏伟计划。 能够抢掠大宋帝国的商队,就已经等同于和大宋帝国处于敌对状态,虽然说是匪徒所为,但红隼的消息,却说出了后面的支持者,正是一些加盟国的官方机构,只不过碍于最后的一丝遮羞布,拿“土匪”这句废话遮遮羞而已。 “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赵构狠狠挥舞一下拳头,说道:“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这三五年搞发展,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梁景。从现在开始,安情总局海外分局全力运转,搜集塞尔柱王国的所有加盟国情报,尤其是迪亚巴克尔、摩苏两国,这两个跳梁小丑,在天竺就给我捣乱,是该还还‘债’了。” “另外,通知李总丞和岳飞枢密使、韩世忠、刘浩、赵子明副使,明天八点皇议殿早朝会!” 赵构要亮亮肌肉了。 第862章 先礼而后兵 皇议殿的早朝会一般很难遇到,而居安堂和思危厅的两大主官都到位的情形更是少见。 很多人都猜测是不是出了大事,却又看见安情总局局长、定海侯梁景急冲冲走进皇仪门,往皇议殿方向奔去。 肯定出大事了。 就在人们暗自揣度时候,皇议殿早朝会却在无声无息中散去,人们并没有打听到任何信息,也不会打听出任何信息。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起码在整个宣德门以里的区域,人们是不敢私自议论的,这是严明的纪律约束,能进入宣德门做事的人,这份觉悟和自律,是起码的原则和底线。 不过,一纸人事变动,还是让不少人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安情总局副局长龙在野调任大西域自管区,担任安情总局大西域自管区分局局长,加封西域侯。 龙在野以残疾之身担负大区要职,这本身就很耐人寻味,不过细细琢磨,龙在野担任安情总局副局长,主管人员培训和机构建设,妥妥的大总管。这次远赴西域,表面上是加强西域的情报部门建设,但人们却琢磨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龙在野突厥语、阿拉伯语和欧罗巴语十分精通,加上一支豹牙小队,组成了一支颇为神秘且十分强大的力量,要对付谁? 紧接着,枢密院签发命令,调塞北战区黑虎集团军下属的金鹏师(原金鹏军团,军团长完颜兀术),赶赴大西域战区和飞龙集团军下属的龙师,组成龙鹏军团,进行合训,完颜兀术担任合编后的军团长。 训练任务只有一个,远程奔袭作战。整个大西域都是龙鹏的训练场,但是要保证全军团能够奔袭百里而不影响战斗力。另外,还要训练以团、营为单位的单独作战和合成作战能力,确保杀得出去,收得回来,抗得过去。 在此基础上,大西域战区各部,进入一级备训阶段。 一时间,整个大西域战区,狼烟四起,号角声声,炮声隆隆,好在高昌大营足够庞大,西域战区足够辽阔,大西域战区司令完颜娄室一头扎在高昌大营,自从建起帅帐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紧接着,政务院下达了“加快大西域建设步伐,巩固大西域发展成果”的政府号召令,财政部、国防部、交通部、建设部、水利部、文教部、退役军人保障部等七部联合发文,号召大宋帝国的青年投身到大西域的建设大潮中。 这是继皇后大陆征召令后的再次发布国家征召令,一时间,全国各地州府、各自管区,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提出了“支援大西北,再立新功勋”的口号,在大宋帝国再次掀起了支援浪潮。 各个州府的官道上,到处倒是进军大西域,建设大西域的队伍。 半年之内,以高昌府为中心的一级战备官道,已经将新丝绸之路扩建了一倍。 最远处的建设营地,已经可以眺望塞尔柱帝国最东端的花剌子模王国。这里已经是大宋帝国最西端的边界,这个边界小镇,叫德里安。 与此同时,一支武装商队,押运着近五十辆商用绝影车组成的商队,进驻德里安休整。 次日,十几名商团人员,策马西行,进入了花剌子模公国。 半个月之后,龙鹏集团军下属的一个团,进驻德里安大营,大营辕门外飘扬的大宋帝国的国旗和军旗,预示着大宋帝国的这支边防军,将为这个小镇周边提供强有力的安全保证。 这个边防团的团长,名字叫刺鲁吉达。 “大帅,关于龙鹏集团军,我有些顾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议殿,枢密使岳飞神情有些凝重,对赵构说道。 “哦,有何顾虑?”赵构抬头问道,很少看到岳飞如此郑重询问一件事情。 “枢密院军情司这一段时间,大西域的情报骤然增多,倒是有些传闻一并汇总上来。龙鹏集团军几乎全部是女真族组成,包括军长完颜兀术,我是有些担心,完颜军长和龙鹏集团军的战士们,有一些想法,会不会导致军心不稳?”岳飞斟酌说道。 赵构笑道:“你就是担心,怕他们有当炮灰的想法。”赵构一语道破。 “是的。这次作战环境之恶劣,战线之漫长,补给之困难,都是前所未有的,更有最大的不利因素,出国作战,语言不同。如此大规模的战役级别的作战,单独派出龙鹏集团军,是不是……?”岳飞欲言又止。 “鹏举,你认为龙鹏集团军是女真族集团军?还是大宋帝国国防人民军?”赵构问道。 “自然是大宋帝国国防人民军序列。”岳飞说道。 “这不得了。无论是龙鹏集团军,还是大西域的飞龙、天竺的狮象、塞北的黑虎、皇后大陆的飞豹,都是我大宋帝国国防人民军的序列部队,只有狭隘思想的人,才会去硬分什么女真族、高丽族、契丹族……不管是什么族,包括以后将融入我大宋帝国的皇后大陆的土着族,都是我们大宋帝国众多民族中的一员。作为大宋帝国核心领导成员,我们不能有区分对待的思想。发规部统计,已经有九十五个民族,加上皇后大陆土着……我们也不能老是土着土着的叫,他们的发音接近于‘印提安’,以后就叫印提安族,我们就成为拥有九十六个民族的庞大帝国,这才叫民族大融合,我们汉族,要开放自己的胸怀,九十六个民族,九十六朵花,九十六个民族是一家。鹏举啊,这一点,枢密院政宣司要做专题教育,马上下发执行,过三个月,你陪我下去转一转。”赵构这是在下命令了。 “不过,你的担心也不能不考虑,况且,只有一个龙鹏,一但出现战役升级,成为战略性的大决战,只靠大西域战区,兵力还是有些单薄。下令塞北战区和北道战区,组建战略机动兵团,每个兵团控制在五万人,要精兵强将。可以以军演名义组织,谁胜,谁上!另外,通知刘勇的大西南战区,让他们组织专门的后勤保障军团,开始整训,打通西南方向的运输通道。命令武胜,他的舰队要控制整个印度洋一东一西的孟加拉湾和阿拉伯湾,打通海上运输通道;告诉汪若海和夏尔玛、提亚蒂,训练好军队,囤积好物资,做好全力备战。” 赵构大手一挥,整个大帝国半壁江山的战争机器开始提前运转。 整个塞尔柱王国主要是突厥人,这个民族具有强烈的扩张性,和大宋帝国迟早会产生两种文化的大碰撞,赵构既然知道,自然要早做准备。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进入了炎热的夏季。 今年的开封府格外炎热,即使是静安居开辟了新湖区,也还是感觉到了酷夏的厉害。 静安居新湖清凉阁,赵构摇着大蒲扇,喝着茉莉茶,手里拿着今天的《宋报》,上面有赵鼎写的一篇文章《民族大团结之新论》,这是今年政务院在国报上发表的第三篇非常有力的文章,继续将大讨论深入推进下去。 《宋国国防报》同样刊登了宗老的一篇文章,《面对敌人的刀枪,挡在身前的就是生死兄弟》,列举了很多战役中,多民族组成的军团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互相为战友挡住刀枪的,可不分什么族,都是生死兄弟。副使刘浩还随后写了一篇评论,《为什么战旗美如画》,将各民族战友的血浓于水的战友情,描绘得令人热血沸腾。 “有臣如斯,有军如斯,有民如斯,当是我大宋之幸。”赵构自言自语道。 “大帅,岳飞枢密使求见。”岳云进来禀报。 “应祥,你父帅恐怕是有心事吧?”赵构笑呵呵地说道。 “大帅,不瞒您,我家老爷子,可是有些手痒了。”岳云低声打着小报告。 “哈哈哈,怪不得。不要说你家父帅,你是咋想的?”赵构道。 “不敢欺瞒大帅,我是想去大西域的,不过还是要听大帅的吩咐。至于家父……也要听大帅吩咐。”岳云可不是当初论锤砸树的愣头青了,已经颇为成熟,现在是皇议殿军事参议组的组长了。 “哈哈哈,你们父子俩啊,还真是将门虎子,父子英雄。”赵构笑道,“请你家父帅过来。” 第863章 巡视各战区 复兴十二年夏。 三辆外表很是普通的绝影车,在十几名黑衣人的护卫下,出了东京城北门新酸枣门。 外面的天气着实有些酷热,刚刚过辰时,大地上已经像是下了火,官道上腾起的热浪,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热龙,在上下翻腾着。 在第二辆绝影车里,却是凉爽怡人,四角的铜盆里面放置着冰块,厚厚的车壁隔绝了外面的热浪的侵入,车箱里面,崔敏姬在一旁给赵构摇着大蒲扇,赵构却在俯身盯着眼前小书案上的一份邸报。 这是李纲转过来的关于天竺半岛送达的汪若海亲自起草的一份非常详实的关于战备储备的报告。 天竺半岛连续三年粮食丰收,耕地扩耕势头良好,特别是两河流域、德干高原等地,“丰收二号”水稻品种和“1132”小麦品种的成功种植和普及,让天竺半岛一跃成为大宋帝国主要的粮食产地之一。 天竺长棉种植面积继续扩大,形成了西北部主要的棉花种植基地,从两浙路支援过去的纺织技术已经在泼罗区和遮罗区建成了两大纺织区,所产出的坯布质量已经和大宋帝国两浙路本土的坯布不分伯仲,延伸而出的成衣产业已经在两地遍地开花。 最后,李纲请示,是否继续加大对西亚、中亚等地的粮食输出。连续三年的扩大粮食出口,这让这些国家的粮食市场份额,几乎被大宋帝国占据了半壁江山。 “回复李总丞,今年夏粮,继续增加对西亚、中亚各国出口力度,按照事先商议好的份额再增加两成,价格继续下调一成,而且这个消息要让外交部含蓄地向外提前放出一点消息出去;让梁景给龙在野下令,全力搜集西亚、中亚各国粮食种植面积的数据变化,特别是塞尔柱王国各个成员国。”赵构靠着车壁,喝了一口冰饮说道。 崔敏姬已经在奋笔疾书,一手漂亮的小楷跃然纸上,根据赵构的口述,已经迅速写好了公文,赵构用印后,崔敏姬将公文小心卷好捆扎,放置于一个黑色的木匣,这是专门制作的皇议殿公文匣,上面有自带密封扣,需要密钥才能打开,是飞书专用。 这个密钥,政务院李纲、枢密院岳飞、皇议殿张悫,各有一个。 崔敏姬掀开车窗挡板,一名黑衣人已经靠了上来,崔敏姬递出去黑匣子,低声吩咐道:“送政务院李总丞。” 黑衣人双手接过,放置在胸前的皮袋里,立刻拨转马头,向来路疾驰而去,三十里之外,就有一处官驿,将会有专门的军驿将公文以一级急件方式送达政务院。 这样完善的军邮系统,遍布整个大宋帝国版图下的所有一级、二级官道。 “无线电发报技术还是要加快发展的步伐。”赵构自言自语说道。 “大帅,您整天念叨这个无线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崔敏姬继续给赵构打扇,一脸求知的表情。 “远距离信息急速传输,你可以这样理解。这么说吧,这边通过敲击一种叫做电键的东西,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西域总督府,同样会有一个东西能够接受这边敲击的密码,然后翻译出来,形成文字信息,来实现同步获取。”赵构比划着说道。 “那为什么不直接搞出一个这边说话,那边直接可以听到的东西,不是更省力省时间吗?”崔敏姬天真地说道。 赵构眼睛盯着崔敏姬,眼睛里在闪烁着光芒一般。 “你说的这个东西叫电话,是在无线电技术之后发明的。你能从无线电想到电话,你应该去天机院。我今天才发现,你最聪明的智慧,是充满极其丰富的想象力,这是发明创造的灵魂。”赵构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还是想在大帅身边。”崔敏姬撅着嘴说道,看来,她是真的离不开赵构。 “敏姬,我们身处的位置,其实决定了我们的命运不是我们自己能够掌握的,就像我发现你最智慧的一面,恰恰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试想一下,将来这项发明将会用你的名字命名,将会影响这个世界,而我们大宋帝国,将会是这个核心技术的拥有者,而你的天机院研究室,则是掌握这个核心机密的掌控者。敏姬,大宋帝国未来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百年的发展,你不仅仅是参与者,更是建设者和掌控者。敏姬,我需要你,大宋帝国需要你。”赵构太知道这项技术的重要性了。 崔敏姬点点头,深情地说道:“既然如此,敏姬愿意为您、为大宋帝国略尽微薄之力。” 赵构一把拉过崔敏姬,送上一个热吻,却让崔敏姬顿时酥软在车厢。好在赵构没有继续“非礼轻薄”,要不然,崔敏姬可是有些受不了。 “天机院在燕京,明年就要迁都,这一段时间,我很可能在燕京府住得多一些,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赵构安慰到。 “敏姬知道轻重,大帅不用担心我,只是敏姬对您说的一窍不通,感觉无从下手。”崔敏姬有些担忧说道。 “沈重之在天机院,你可以多向他请教。另外,梅香书屋里的书籍,你可以挑选一部分先学一学,里面有我撰写的一部分心得。” 赵构的梅香书屋,说是书屋,却是一间三层阁楼为主的建筑小院,阁楼以梅香书屋为名,里面全是赵构搜集的书籍,三楼更是赵构亲自撰写的一些后世的科技精华。 没有赵构的批准,任何人是进入不了这个院子的,这里是赵构的藏书楼,有时候也会在这里小憩读书休闲,极少的时候,会在这里接见重要的部臣,这里其实就是赵构的一所别院。当然,警卫级别也是最高的。 崔敏姬陪着赵构在这里住过几天,完全被赵构的藏书和他的博学远识所征服,她曾对赵构感叹,自己在这里过的每一天,都会在心灵和灵魂上发生蜕变。 这次赵构让她可以在梅香书屋挑一些书学习,崔敏姬心情大好,刚才的少许忧郁被一扫而空,又变得叽叽喳喳起来。 第一辆绝影车坐的是枢密使岳飞,这会正在处理枢密院陆续发过来的公文。 这次陪赵构下去巡访,主要是看一看军队里面的士气、风气、正气,这是赵构在宋报头版头条提出来的口号,也顺便检验一下军队整编后,下面基层部队有什么反映。 第三辆绝影车是备用车辆,但是这三辆车从外观上看,却是一模一样。 龙一依然是亲自带队护驾,挑选出来的飞龙卫和金鹏卫,都是跟随大帅三年以上的老卒,每人马上有一个长条形的布包,里面是可折叠的复兴四型快枪,可在最短的时间组装完毕。 至于五仓左轮和龙刃、连弩,都是很好掩藏在衣服和行李中,只是这一队黑衣护卫所骑骏马,全部是一等一的良骏,这难免让路上的行人议论纷纷,猜测是哪家的衙内或哪路高官赴任或致仕? 赵构对治下的治安很放心,现在可以说是人们的思想最为正气清风的时候,他微服私访和巡视各地,也就越来越低调,有时候,三五个人说走就走,根本不给下面打招呼。 赵构今天的第一站是北道战区,也有顺便视察新都的意思。 燕京府的建设已经历经五年,所有主体工程全部完成,还有一些附属工程,建设部要求一年之内全部完成,在今年年底之前完成验收,年后投入使用,复兴十三年建国节的(新城)宣德门大校兵,赵构是要隆重大办特办的。 北道战区辖青龙合成集团军六万大军,是在青龙铁军的基础上,整合原青龙军团和部分狼军重新编练而成,是五个主力甲级集团军之一。 其中姚政的铁血军团现在依然驻扎在安塞军事训练基地,这个军团是单列的,不在任何战区序列,直属枢密院。 所以,现在的青龙合成集团军是以原徐庆的逆鳞军、寇成的第一军龙怒军和原战狼师整合而成,这可是十足十的重装合成集团军。 现任军长寇成,岳飞手下的大将。 燕京府南郊官道三十里驿站,寇成带领军部警卫营的一个排,等候在官道两旁。赵构有严令,军政主官不许出迎任何上差,包括自己这个皇帝和大帅。 看到远处的绝影车队迤逦而来,寇成急忙带人策马迎接上去,在岳云的带领下来到龙一护卫的绝影车前,敬礼大声报告道:“报告大帅,北道战区青龙合成集团军军长寇成,奉命前来迎接大帅。” 此事金乌已经逐渐西落,些许的凉风吹散了酷热的炙烤,赵构笑呵呵掀开车门下来,说道:“寇军长辛苦。龙一,咱们骑马溜溜。” 说话间,岳云已经将暴风牵了过来,赵构接过缰绳,飞身上马,手中轻抖,暴风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后面岳云率领一组飞龙卫早已贴紧跟上,紧随其后的寇成赶紧率领警卫排随后护卫,而龙一则是带领一组飞龙卫压后。 北道战区司令部驻地在延庆大营,而现在的延庆大营则分成了前后左右中五个大营,比当初的大营扩建了几乎三倍。 青龙合成集团军的第一重装师驻扎在延庆大营,而另外两个重装师则分别驻扎在云中和大定。 再往东北,是塞北战区的辖地了。往西南,是中道战区的辖地,西北则是和大西域战区接壤,妥妥的战略要地。将来,是要担负起拱卫新都安全的职责的。 赵构的马队踏着落日的余晖,轰隆隆开进了延庆大营。 不料正好遇上了结束了一天训练的士兵归营,当一队队尘土满面、晒得黑红脸堂的士兵,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唱着铿锵有力的军歌走过赵构等人身边的时候,赵构瞬时被感动到了。 这不是作秀,而是真正的在训练场上下来的整训士兵,因为他们身上的汗水和晒出白印子的痕迹,是一天天的太阳直晒下留下的。 但是,他们手中的锥枪握着的依然坚定有力,手中的宋刀依然锋利无比,脚下的步伐依然铿锵作响。 带队的营长早就看到了列在路旁让路的车队,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是因为这群人的所有战马,列队的队形整齐度,丝毫不亚于这群人的列队。而最前面的,居然是自己的军长。 营长急忙敬礼,带着他的队伍轰隆隆开过去。心细如发的营长还是在走过去的瞬间,发现了一个疑点——自己的军长怎么站在另外一个人的侧后方? 第864章 迁都燕京府 赵构于八月十五之前,赶回东京,和太上皇赵佶、上皇赵桓、韦太后、邢皇后等人。过了一个欢欢喜喜地团圆节。 节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大朝会,政务院、枢密院两院,齐聚大庆殿,商议年前要完成的迁都大事。 按照赵构的计划,皇议殿、政务院、枢密院三大权利机构,要先迁移过去,开封府设留守处,处理迁移期间的公文处理。 东京城将变身成为陪都,并且将会逐渐淡化东京城政治中心的位置,将其全力打造成为内地的商业中心。 大宋帝国将在未来十年,从北到南,沿着海岸线城市,建成十五个重点发展城市,华亭、福州、广州三大经济中心,流求、日本(含高丽)、琼珠三大半岛经济区,天竺半岛、皇后大陆两块飞地新区,全速引领大宋帝国的经济发展。 燕京府将会是大宋帝国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军事中心,整个燕京府新城将延续东京城的格局,依然是由皇城、内城和新城组成,将会是一座容纳三百万常住人口、二百万左右流动人口的世界第一大都市。 太学院、大宋帝国大学、大宋科技大学、大宋商学院、大宋建筑学院、大宋国医学院等二十多所大学作为第一批搬迁的各个学府,全部进驻位于燕京府新城以东的大学城。 可以这样说,整个新城东部,近八成的建筑群都是学校,大学城,是名副其实的学府城。 而西城,多是兵营和军事学府,也暗合文东武西的习惯,不过,东城学府相对集中,而西城因为是军营关系,占地辽阔,一直到了西山脚下。 这些建筑群,已经在今年全部入住完毕,这次赵构北巡各地,也是为了检查各地新建大营的情况,并且视察了大宋帝国军事指挥学院、大宋帝国炮兵学院、大宋帝国空天军学院等新进驻的部分军事院校,征求广大官兵对新学校投入使用后的意见。 燕京府总督属于政务院直属总督,但燕京府总督又身兼卫戍区副司令,妥妥的军政双料高官。 雷远这个总督,这五年以来的成绩,让赵构很是欣慰。今年年初已经提拔为政务院院使,标志着已经进入大宋帝国核心管理层,下一步,很多人看好雷远是要进入政务院内阁的。 “李总丞,政务院的搬迁步伐还是要加快,你们早一点完成搬迁,新衙门早一点开门,我这里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啊。”赵构笑呵呵地对李纲说道。 “官家放心,政务院下属的二十部(司)和十大直属部门已经全部完成搬迁,都是一边搬迁一边投入使用。只剩下大宋银行、大宋审计司、体育健身总局、卫生部等七个单位,因为涉及下属单位较多或较少,尚未完全搬迁,但政务院给出的最后截止日期是十一月十五之前,要全部完成。否则一但出现大雪天气,造成交通不便,就会影响大局。”李纲对此还是很有信心。 “交通部和治安部,要确保开封府到燕京府的路况路情保障,燕京府卫戍区负责安保巡查,各方通力合作,一定确保新都搬迁工作顺利进行,今年春节正月初六的建国日,要与民同乐;七月初九的国庆日,要举行阅兵式,普天同庆。这两项任务都是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务,要做到仔细谋划、严格执行、与民同乐,确保安全。”赵构对迁都后的这两项工作非常重视,已经是第三次在大朝会上提出这十六字要求。 这件事由政务院主抓,枢密院和国防部协办,建国日的文艺大汇演和国庆日的宣德门大阅兵,都只是其中的一个主要项目,还有其他节目呢。 总指挥是赵楷,这个时候也是站起来说道:“官家放心,建国日的所有节目组都已经进驻凤楼大戏院和樊楼大剧院,进行最后的排练合成;国庆日的大阅兵所涉及到的部队,早在今年春就已经入住延庆大营,龙鹏集团军的代表方队入住要在年后了,预计在二月份最后入住,进行和其他部队进行合成训练,都是老部队,不会耽误七月检阅的。” “枢密院已经下令,所有参训队伍要按时进驻延庆大营。娄室老将军回信,因为龙鹏集团军现在的合成训练正在关键时刻,所以建议过完春节后进驻,您是同意了的。娄室将军说保证完成参训检阅任务。”枢密使岳飞汇报道。 韩世忠接着说道:“海军这边,是陆战一师代表海军参阅。” 赵构点点头,继续说道:“迁都是大事,宣传工作要更得上,有些报纸还在争论迁都的利与弊,要及时制止。迁都是既定政策,不是拿来讨论的,而是用来实施的,而且要落实到底,责任到人。对工作推诿懈怠,以至于影响了迁都大事,都察院要介入,督查令下发的文字语气要严厉一些,也是避免因为这件事处理人。不过有些人实在要往枪口上撞,两院处理起来也不要手软。” 赵构这是对曲风所言,作为大宋帝国都察院院使,他的责任重大,但权利也是重大。不过,赵构看重的就是曲风这个人的品行和能力,是这个位置上的不二人选。 曲风这次特邀参加朝会,就是因为赵构要专门提到这个问题。因为现在朝中好些人,对迁都一事还是有异样的论调频频发声的。 主要是一些本地士族,他们多少年的根基在这里,自然对迁都颇有抵触,加上赵构又比较开明的政治风气,也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对迁都之事也就出现了反对和阻扰的声音。 对于东京城的定位,赵构开始定为商业中心而不是经济中心,就在于开封府的地理位置,其实是一个非常不利于作为一座大城市的首选之地的。 开封府不利要素主要有三,一是从地理位置上讲,开封府四面无险可守,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游牧部落很快就能兵临城下,金兵两次南下就是很好的例证。 二是从主要潜在危机方面,开封府面临黄河逐年增高的河床,这成了悬在开封府东京城的一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这柄剑一但落下,就是天大的灾祸。 三是东京城作为大宋朝的都城已经存在近两百年的历史,已经不能适应现在大宋帝国高速发展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需要。 这些已经是讨论了无数次了,还是有一些官员在私底下抵触迁都。这些人虽然不能左右大局,但是由于大多是直接接触基层的官员,对民众还是能够产生一定的影响。更有甚者,开始针对新都产生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但还没有上升到政治角度去议论,这是赵构的底线。 既然这样,赵构未雨绸缪,要防患于未然,自然不会让这些声音再啧啧发声。 赵楷接着说道:“宣传部已经开始运作,和文化部、旅游发展部以及体育健身总局联合,在新都燕京府开展了一系列的文化节、体育节活动,官家,明年的大宋帝国全国蹴鞠大奖赛,您可是答应亲自开球的,现在已经有三十多支队伍报名了,整个燕京府各大院校的蹴鞠场地都已经开始举办大学联赛,都是为明年的大奖赛磨合场地和赛事工作人员。组委会预计将要有近百万各路球友前来观赛,正是宣传燕京新都的大好机会。” 赵构点点头,笑道:“全国蹴鞠大奖赛已经搞了三届,今年这一届又增加了女子蹴鞠组,据说凤凰军团“铿锵玫瑰女子蹴鞠队”夺冠的呼声很高?惠妃娘娘还想亲自担任领队,让我制止了。你一个惠妃娘娘站在哪里,不合适。可以去铿锵玫瑰蹴鞠队鼓舞士气,哪怕是赞助也好。这一点,我已经有过指示,皇室人员不能介入,有爵位者不能介入,官场公职人员不能介入。这三条,曲风,你的都察院也要提前调查,尤其是不能出现赌球资本介入,更不能出现操盘控制现象。至于民间私下个人之间的一些小赌怡情,则不在此列。这是件大事,你要上心才是。宋人好赌,但不可逾越法度,尤其是公职人员,一定要加大介入力度,必要的时候,梁景,你可以为曲部长提供一些帮助。” 赵构扭头对立在身后的梁景说道。 “是,第七局可以随时听候曲部长指示。”梁景的安情总局第七局,俗称内保局,专门针对大宋帝国国内进行情报搜集和安保控制,和治安部、督察部共同撑起大宋帝国的一张安全大网。 “过两天,我和皇后娘娘就要去燕京府,先期入住颐园,那里绿树成荫,碧波荡漾,环境怡人,我很喜欢。月亮湖甚至可以驶入海军的内河巡逻艇,太阳湾可以作为一个小型军港,这一点,雷远和赵子明还是动了脑筋的。” 赵构站起身一边走一边摇着大蒲扇,继续说道:“过几天,太上皇和老太后等延福宫等人也要搬迁过去,内务府和修内司都搬过去开始办公了,韩公裔和高世则等人则留守东京,帮着我看好这个老家。” 赵构指着外面说道:“历史的发展,正如这外面的云卷云舒,每天都是一副全新的画卷,我们应该做出如何的选择?诸位,历史的书写,我们要坚信这样一句话,英雄不必是我,但英雄一定要有我。我们都应该是创造这个英雄的历史时代的缔造者。” 这话有点深,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接话。赵构的嘴里经常出现一些陌生但是又非常有内涵的新词语,赵构语集已经出版了三卷了,第四卷马上就要审编,为此,皇议殿大总管专门聘请了欧阳珣、邓肃来把关审阅,欧阳珣治学严谨,邓肃精通经史子集,加上张悫大总管这个万事通,让赵构语集在这个大宋帝国成为最畅销的书。 赵构做事依然雷厉风行,十天之后,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入燕京府,雷远以燕京府总督的身份迎接赵构和皇后一行入住皇城颐园紫云城。 半个月后,赵佶、赵桓携韦太后等两福宫人员一千多人,入住皇城颐园翠云城。 复兴十二年的九九重阳节,赵构和他的一大家子,在新都燕京府的颐园紫云城大庆殿,欢度他们搬迁后的第一个比较大的节日。 当孩子们举着各式各样的小灯笼,欢快地在大庆殿前面的广场上撒欢的时候,赵构一行六人,悄悄出了紫云城的西华门,来到皇城警卫团驻地,进行例行看望战士们的活动。 皇宫警卫团团长依然是沈重,这是赵构破格让其连任的,沈重在两福宫事件上,坚定地站在赵构身后,成为赵构最后的一道屏障。 忠诚,始终是赵构考察这个岗位的第一要素。 赵构对沈重不仅仅是器重的问题,更像是对待家人一样,还有一份亲情在里面。 而沈重对赵构,可不仅仅是三军统帅,更是自己人生的伯乐,自己的恩师,自己的大哥,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护卫的大帅。 正如今天,沈重肯定知道今晚大帅会来,早就乐呵呵地带着自己的手下来到营门迎接自己的大帅。 “沈重,来来来,这是皇后和众位娘娘亲手做的点心,不多啊,就是一个心意,来,先给哨兵一个……”赵构一边让岳云将拎着的食盒送给沈重和手下几位营长,一边亲自将一个酥饼递给值守哨位上的哨兵,哨兵急忙给赵构敬礼,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吗,皇后做的,大帅发的。要知道,全团的兄弟们,每人只能分到一个小角,全团一千五百人,是不可能每人一个,皇后和众位娘娘亲手做的点心,也就是个寓意,都尝尝鲜。 “沈重,明天,陪我出去一趟。”赵构边走,一边小声说道。 第865章 秘访天机院 燕京府,要比后世的北京大很多。 太行山和燕山成为燕京一道天然的屏障,但面向东南的平原又是良好的粮食生产基地,永定河、潮白河、北运河、大清河、蓟运河五大河系纵贯整个地区,还有渤海这个出海口,依托京杭大运河,地势易守难攻,经济上水陆海并重,这里气候四季分明,温暖湿润,非常适合人类居住。 加上赵构对燕京骨子里的喜欢,大宋帝国的新都,已经以一个宏伟的雄姿,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天气已经转凉,赵构并没有乘车,而是骑马,秋后到处是金黄色的收获之色,凉爽的秋风扫过来,虽然带有一丝凉意,但依旧温暖。 赵构身边只带着岳云和杨再兴。龙一的夫人这两天在家待产,这小子老大是个丫头,憋着劲儿盼儿子,李百全告诉龙一,这次十有八九是个“带把儿”的,赵构让他回去伺候凤一了。 沈重陪着赵构出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对沈重,所有军队系统里面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赵构对沈重的看重,可不一般。 这源于沈重当初成家娶媳妇,还有一段很传奇的故事。 沈重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这小子娶了两个媳妇,一正妻一平妻,不过让沈重有些头大的是,正妻是女真族,还是完颜宗磐之女。 当初沈重的皇家警卫团在会宁府城下,和完颜宗磐率领的金兵部族亲军一场血战,在后面观阵的完颜宗磐的长女完颜豪哥忍不住冲上前去,想要亲手领教了在金兵中流传甚广的“纳鲁巴”,倒是没有让她失望,要不是沈重在最后关头看出她是女子,一刀下去就不是刀背了。 完颜豪哥依旧是不服,以为沈重是凭借战场绝对优势兵力赢得自己,在金国投降加入大宋帝国成为自管区之后,沈重的皇家警卫团完成任务凯旋而归,但沈重却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咬牙切齿”的完颜豪哥。 东京城,完颜豪哥光明正大给沈重下了战书,定在凤楼英雄楼的“风云决”大擂台。 沈重本不想理会,倒不是怕了这个性格泼辣、身材高挑的女真烈女,而是有一些顾虑,一是金国刚刚归附,大帅有令不得歧视所有自管区的一众人等,输了……不可能;赢了,难免有嚼舌头的说自己仗势欺人。 况且,此风气一开,难免有些闲得蛋疼的人有事没事到英雄楼下战帖,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当然,军队有规矩,是不接受这样的挑战的。 刚开始,英雄楼也是笑着拒绝了完颜豪哥的英雄帖,笑话,武林中人自己玩一玩儿,互相切磋一下还行,大家还能找一段时间乐子。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战军队,还是皇家警卫团,不是作死吗? 但是没想到这个豪哥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子,直接求见惠妃娘娘,一顿哭天抹泪下来,李惠妃想起当初和赵构的一番较量,自己不也是一路跟着跟着的,就跟到了赵构的后宫。 女人最懂女人,李惠妃一眼就看出了完颜豪哥的小九九,说什么不服气,说什么是英雄就堂堂正正擂台上打败自己,只不过是这个怀春的小女子的小伎俩而已。 而且,她懂得利用时局和关系,正是赵构提出民族大融合的关键时刻,东京城对骤然增多的入京女真各部落的人员都是比较宽容的态度。对完颜豪哥的挑战,居然传出了风声,完颜豪哥是以塞北特管区武林门“白虎堂”的身份前来挑战大宋帝国中山府南堡门的沈家刀沈重。 这就成了武林人氏的切磋对决,被挑战者是不能拒绝的,否则无法在武林立足。你连应战的勇气也没有,这武林之中,也就不会有你这一门、这一号。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人的意料。 让东京人大吃一惊的是,各大赌局挡头居然能开出三七胜负率,完颜豪哥的胜率有三成,这可是和人们心中的估算大相径庭,因为人们大概率都以为会是一边倒。 沈重是谁,大宋帝国皇家警卫团的团长,这个天下第一团的团长,你以为是谁都能当吗? 但是完颜豪哥非常不明智地挑选下英雄帖的方式,来挑战沈重。要知道,沈重不仅仅在大宋,就是在金国,这个“纳鲁巴”的英雄称号可是响当当的,都不知道是谁给了完颜豪哥的这份勇气。 于是,就有一些小道消息逐渐流传出来,说完颜豪哥认了李惠妃为干姐姐,是李惠妃出面为完颜豪哥支的招。 更有甚者,隐隐约约说道,是当今官家默许了惠妃娘娘的建议,要不然,惠妃娘娘怎么会上心这件事情? 正当东京城内内外外众人猜测纷纭的时候,一个重磅消息从凤楼英雄楼传了出来,沈重应战。 当晚,英雄楼一票难求。 让人意料之外的事情更是一桩接一桩。 先是白虎堂大长老、完颜豪哥的老爹完颜宗磐携白虎堂三大长老完颜宗辅、完颜宗望、完颜宗干联袂到达东京城,为爱女助威。 当然,三人首先来皇议殿参见赵构,还以私人身份拜访皇后娘娘和一众后宫诸位娘娘,特别感谢惠妃娘娘这些天对完颜豪哥的照顾。 赵构在皇议殿接见了使团,副丞赵楷作陪,还说,不是公事和官身来京,只需报备即可,私人事宜,皇议殿不干涉,还说欢迎各位来东京府做客。 紧接着,中山府南堡堡主沙继祖、副堡主沙继宗、总教习沈万等南堡众人也来到东京城,一样先去拜见赵构。 对于英雄城中山府的客人,赵构非常看重,招来梁景作陪接见,说起这场比武,赵构还笑呵呵说,皇后娘娘和惠妃娘娘可喜欢看这场巾帼对须眉的英雄对决,说不定,到那天是要去捧场的。 这个消息传出来,可不是一票难求的问题,而是一票比金的高度。 此一战,凤楼英雄楼的“风云决”,彻底红遍整个大宋帝国。武林人氏都以参加凤楼英雄楼的“风云决”为成名之战,哪怕是输了,也能鼻青脸肿地对外宣称:“在风云决上输的。” 沈重不可能输,不仅赢了,还喜抱美人归。 这个大媒,居然是惠妃娘娘。 事后,人们就开始逐渐剖析此事的来龙去脉,也就琢磨出其中的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沈重的出身,说白了,还是草根。这在大宋这个很看重出身的大背景下,沈重的身份有些让人诟病,这也是军中很多人眼红这个职位,很多提出要动一动沈重位子的呼声很高。 有些事,赵构也要按照规矩来处理,要不然会有一些异样的声音出来。沈重的出身不能改变,那就改变他的家庭。 赵构不过是顺水推舟完成他心中所想而已,只不过,惠妃娘娘和完颜宗磐,都很配合赵构心中的想法,全力支持。 这下,沈重不仅一战成名,在武林界打出偌大的名头,在军中,皇家警卫团团长的地位也是坚如磐石。 和完颜宗磐的联姻,更是得到了整个塞北自管区高层的鼎力支持,警卫团今年新入伍的新兵,清一色来自塞北战区,里面有一半的精锐,来自黑虎集团军。 至于另外一位平妻,则是致仕大佬、开国公欧阳珣的孙女,欧阳锦华。 不过这里面有一些曲折,沈重娶完颜豪哥在前,欧阳珣提亲在后,而且,这位欧阳锦华小娘子,还是在英雄楼对沈重一见钟情,非此男人不嫁。 沈重已经有正妻,关键当今官家给了诰身的,去了只能做平妻,就这平妻的位置,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呢。 老公爷没有办法,谁让自己非常疼爱这个孙女呢?只好托郓王赵楷促成好事。 沈重一年之内,双美入宅,成就了东京城的一段佳话。 不过,也有不少人为欧阳珣感到一丝不解。要论骨气,欧阳珣要说第二,满朝文武不敢据一。可为什么在孙女这件事情上,要下嫁做小呢?这完全不是欧阳珣平时的风骨啊? 就在别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已经“致仕”的汪伯彦在自己的宅第却丢下手中的赵构语集大笑道:“诸辈皆在官家手心之中,官家好手段,全美公好算计,伯彦好羡慕啊!” 此话,当夜便传入皇议殿赵构耳中,赵构笑道:“廷俊先生这几年的书,没有白看。” 这句话,不知赵构是无心还是有意,居然声音很大,让皇议殿总管张悫听了一个真真切切。 沈重带了一个警卫班,赵构不让多带人,就这二十人的马队走在官道上,很是扎眼。 赵构这次出访府目的,是位于西山脚下的大宋帝国军队内部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单位,“燕京警备区后勤基地”。不过,这只不过是对外的名称,真正了解内情的,却是知道,这是大宋帝国最核心的机密重地,大宋帝国天机院。 崔敏姬在这里担任天机院科技院院长。天机院的院长是渡虚子,这老道,虽然依然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在大宋帝国枢密院的甲字一号档案里,享受的却是中将军衔的待遇。 崔敏姬告诉赵构,他当初提出的那种无线电技术,好像有些眉目了。这让赵构大吃一惊,这弯道超车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吧。 处于保密,赵构这才轻装简从,悄悄来到天机院视察,不过,也好像有些想念崔敏姬了。 刚刚进入第一道山谷,就出现了哨卡。 担任外围警戒的是内卫部队,这也是为了避免让更多人好奇的手段。毕竟大多数府衙机构都是内卫部队担任警备任务。 仔细检查过每一位到访者的身份腰牌和警备区开具的公函,当值的班长向赵构等人敬礼后放行。 他不认识沈重,更不认识赵构,但是从这十几名黑衣人的着装打扮已经早已渗透到骨子里的杀气,让这位小班长知道,有大人物来了。 他猜得没错,只是没有想到,这里面有他们的大帅。 小班长按照要求,派一名士兵引领着他们前往第二道哨卡,这里面的道路,可是有讲究的,没有人带路,根本就走不进去,除了正确的通道外,全部是雷区和陷阱。 内卫部队却是北道战区的龙炎特战大队负责,这里常驻有一个中队,以训代练,以练带战。 赵构一行刚刚出现在谷口,消息已经传到了指挥作战室。 内卫部队的小班长不认识赵构,但龙炎特战大队是赵构当初一手训练出来的,每个人第一要记住的,就是一号目标。 恰巧这个月带队训练的是龙炎的大队长雷霆,不过都喜欢叫他“雷老虎”。 “大帅好!”雷霆一个标准的军礼敬上,直接震惊了引路的内卫小兵。 第866章 西山大狩猎 崔敏姬的新发现,就是发现了实现远程通信所必须要具备的一些主要元器件。当然,崔敏姬还没有“元器件”这个名称,她只是说需要一些紧要的东西。 电阻、蜂鸣器、发光二极管、电键等,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出来的,比如一个小小的电阻,就涉及物理学、化工、金属合金等,最低级别的碳质电阻,也不是这个时代能够短时间做出来的。 不过,这个路子只要是对的,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赵构今天来,不是加压的,而是来减负的。 就是当初的无线电技术,也是建立在几代人的发明创作的累计上,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事,缓不得。 不过,赵构还是不虚此行。 随着磁力线圈、电解技术、熔炼技术的飞速发展,电动机、发电机的出现,就不会远。 颗粒火药技术逐渐成熟,使得大宋帝国的军事实力大大增强,一些辅助性机器的研制成功,也让热兵器的量产提高到了一个可喜的程度,这一切,大宋帝国已经远远走在了世界的前列。 赵构不敢想象,如果蒸汽机研制出来,大宋帝国辽阔的版图上面,奔驰着冒着浓烟的小火车,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震撼? “517和518厂以及612、613厂的建成投产,大大缓减了一线部队对装备需求的压力,这里面,天机院功不可没!” 天机院装饰豪华的大型会议室里,赵构对参加座谈的渡虚子、崔敏姬、沈重之、雷霆等天机院高层领导,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空天军的706、708两个工厂在今年年底也要建成。明年一开春就能投入使用,空天军的第一支飞艇大队已经建立了功勋,紧接着,第二大队和第三大队将陆续成军,今年313空降师将部属在大西域战区,装备保障部也会同步进驻,天机院要全力保障313空降师的技术支持,尽快形成战斗力。” 赵构此番前来,带着任务和命令的。 沈重之飞速记录下赵构的指示,他是天机院主管副院长,又是技术副院长,所有的上拨任务都是由他来分配。这个沈家嫡系长子,继承了沈家特有的天赋,不仅天资聪慧,关键是管理能力也是出类拔萃。 所以,尽管渡虚子挂着天机院院长的头衔,实际上,天机院真正的大管家是沈重之。 赵构满眼喜爱看着这位年轻人,毫不掩饰他对沈重之的特殊关爱之情,对于人才,赵构都是给予最高的待遇,从来不会让他们因为家庭生活、子女就读等生活琐事费心,这些,天机院都有专门的机构负责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就是天机院后勤保障部。 内务部吴福以前的副手崔凯,现在担任主管后勤保障副院长,有点类似后勤处加办公室的角色,工作处理得非常好。 崔凯,大西域总督崔叔原的长子。 他是大宋帝国太学院三期毕业生,刚开始跟着吴福在内务府锻炼,后来天机院扩建,赵构点名将他调了过去担任主管后勤的副院长。后勤,不仅仅是管理生活,还有一项重要的职能,就是内保。 这个职位,真的好像就是给崔凯量身打造的一样。 赵构对崔凯下命令了:“崔凯啊,天机院职工子女入学就读,划在战区龙门学校,这件事,你要负责协调好,从幼稚园、小学、中学,都要关心,大学可以对口军队大学,也可以考取地方大学。家属的差事,战区服务社这摊子就能解决,如果解决不了或者有其他实际困难,找雷远,让他解决。” 沈重之很感动,他的媳妇的差事,就在战区军人服务社,和几位天机院职工家属共同开了一间商社,为军人提供生活购物、代存代邮等服务,每天生活得很充实,钱也不少赚,关键是什么事都很放心,真正的没有后顾之忧。 这让沈重之能够静下心来在这深山沟里搞研究,要不是天机院的特殊性和重要性,赵构能把所有人的家属都搬迁到这里安置,这个地方足够大,赵构不差钱。 两地分居,的确是一种付出。但这也是对大宋帝国最大的奉献。 “老渡,明年天机院的财政拨付继续增加百分之五,这里面的五成,将用于增加天机院各位专家、技师和工人的生活补贴,改善天机院的生活设施,你不许拿去换酒喝。” 渡虚子“呵呵呵”一笑,脸不红不白,他知道赵构不会拿这个和他说事。他的确是以发福利啊、过节啊等形式,把东西都会变成酒发给大家,因为他好喝酒。关键是,这个天机院,除了他,谁也不惦记这个。哪怕是崔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格,就任他折腾。 “我和吴福说了,以后你的酒,吴福专门负责,包括天机院需要的各种各样的过节酒、庆功酒、祝寿酒等等。崔凯,这一块你要把好关,落实最后一元钱必须用在该用的地方。天机院,就是要让外面的人,虽然永远不知道这里面的人在干什么,但享受到的待遇和福利,他们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赵构这次来,其实就是送定心丸的。 崔凯来自内务部,其身上自然带有特殊任务,天机院的任何风吹草动,赵构必须第一时间知道。最坚固的堡垒总是容易从内部被攻破,这个天机院一但“天机泄露”,对于大宋帝国可就是天大的祸端,赵构必须保证这里,铜墙铁壁,万无一失。 天机院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最基层的环卫工、水电工、厨师等,都必须是退役军人担任,还必须是经过安情总局审核通过,其政审级别,堪比赵构的大内皇宫级别。 赵构就是让渡虚子知道一个道理,你不用担心自己没有酒喝,但是一定要让天机院所有的人不为喝酒发愁;让沈重之为首的干实事的人不用为子女家庭担心,他们的生活是最好的;让崔凯等管理人员不用担心经费问题,把这里面的人伺候舒服了、开心了,就是一份大功劳;让雷霆等警卫人员不用担心,天机院平安无事,他们就是一份大功劳。 其实,最操心的,是崔凯和雷霆。崔凯还好说,毕竟进来的人员已经是经历了最严厉的审核,他需要的是外泄渠道必须堵严实了,不能让片纸只字流出去。 而雷霆的压力可以说是天机院最大的,或许说出来别人都不信,龙炎大队的实战战例,居然有八成是来自于保卫天机院的“灭鼠行动”。 刚开始,都还比较客气,大西域自管区成立之前,西夏的思翰堂、金国的密谍司、西辽的理藩院、喀喇汉王国的迎宾馆,包括高丽、日本等各个国家的谍报机构,都想对大宋天机院“管中窥豹”,但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 到后来赵构延合大联盟成立,往后大西域自管区的成立,使得大宋帝国得以整合所有的情报机构发现,原来以前各个国家对大宋帝国这个神秘部门的渗透,同样是残酷的。 从复兴二年到复兴四年,龙炎一共清除了各方势力的武装渗透、武装强攻、奇袭破袭等各种方式的攻击不下几十次,最厉害的一次是金国云中府密谍司派出的破袭小队,和龙炎在当时的磁州基地血战一场,龙炎以牺牲十六人的代价,全歼奇袭而来的金国密谍司精锐小队七十人,确保天机院万无一失。 复兴四年延合大联盟成立,虽然明面上的渗透不会再有,但暗地里的“抻抻手”,还是断断续续。 大西域自管区成立后,主要的防范对象还是其他国家,尤其是西亚、中亚和北边的基辅大公王国等少数国家的情报渗透。 武装清除行动,大多是各个国家收买的一些情报掮客组成的亡命之徒,毕竟金主给出的酬劳是丰厚的。 大宋帝国天机院,各国都知道。 大宋帝国天机院,谁也没见过! 随着这两年梁景出手的力度加大,大宋帝国的天机院,也就越来越披上一层更神秘的面纱。 天机院搬迁至此,赵构自然要亲自过来查验一番才能放心。不过,赵构对这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倒是十分中意,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天,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样子。 期间,自然少不了和崔副院长进行几次深入的交流,不仅仅让崔敏姬茅塞顿开,同时也让赵构神清气爽。 第四天的时候,赵构忽然玩儿性大发,在询问了雷霆一些情况后,居然说要去打猎。 现在恰值深秋季节,正是猎物肚满腰肥的时候,打猎季。 况且,因为天机院的缘故,整个西山北麓一直到南麓,连绵百里的山谷都是禁区,根本不会有猎人进山,更不要说普通老百姓了。 以至于整个西山成了大小动物的乐园,一传十十传百,很多动物拖家带口来到这里定居。几年下来,抢夺地盘的事情屡见不鲜,龙炎大队最美的事情,就是以训练的名义进山,顺带脚打打牙祭。 据雷霆讲,西山北麓半山腰,有老虎痕迹。 雷霆的本意是指山中有老虎,危险,大帅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除了事,他这个大队长也就当到头了。 没想到不说还没什么,一说有老虎,赵构的兴致一下子就来了,说什么也要过过瘾。 落日弓和穿云箭都没有带来,让岳云回去去取,告诉他前往不能对金二讲,天竺半岛贾巴尔山惊险奇遇,已经在金二心中留下阴影,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 金二现在担任大帅府警卫局局长,高进已经是大帅府内保部的部长,手下管着警卫局、内务部、修内司、皇家警卫团等部门,赵构所有的里里外外,都归高进管。 高进交接的时候,告诉金二,大帅喜欢冒险,你的任务就是让大帅的冒险不是“险”,最好的办法是,不去冒,自然就不会有“险”。 所以,金二把赵构看得“很紧”,这也是这次没有带金二的原因。 岳云自然心领神会,关键是,岳云和赵构一样,小孩子天性加上喜欢冒险刺激,才不会告诉金二呢? 看着岳云急冲冲回来,取了落日弓和穿云箭,又急匆匆将赵构的另外一匹坐骑“疾风”牵了去。皇议殿大总管张悫虽然从岳云嘴里没有问出什么,但思前想后,还是告诉了金二。 金二马上向高进做了汇报,高进想都没想,只是说了句:“坏了,大帅这是要去狩猎。” 不愧是跟随赵构多年的老人,仅仅凭借小岳云的一个举动,就能精准判断出大帅的行踪和目的, “通知龙一将军,命令龙四带一队飞龙卫先过去。” “将情况通报枢密院岳飞枢密使,命令当地驻军西山接应。” “通知皇议殿张总管,将此情况通报居安堂李总丞。” “通知梁总局。” …… 高进一系列命令下达,有条不紊。刹那间,大宋帝国各个紧要部门纷纷运转起来,最先出动的,自然是飞龙卫。 当龙四带领三十六名飞龙卫一共七十二匹高头良骏,哗啦啦疾驰出燕京府新城西门垂花门的时候,守城的卫戍区的士兵便议论纷纷,很少见飞龙卫一人双马疾驰出城,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让飞龙卫以战斗状态全副武装出城而去? 要知道,能调动飞龙卫的人,整个大宋帝国,也就一手之数。 特殊时期,岳飞如果得到高进的同意,可调动一个小队的飞龙卫。所以,岳飞算一个。 高进、龙一、金二三人,可任意调动一个中队以下的飞龙卫。这三人只能算一个系统,所以算一个人。 皇议殿大总管张悫,可以调动一个中队飞龙卫,但必须和高进联合行动。 定海侯梁景,可以凭借手中赵构赐予的飞龙令,调动一个中队的飞龙卫听令。 上面这四人,只有在赵构不在又面临特殊时期,才有权调动,平时是无权调动飞龙卫和龙卫军的。 赵构,可以随时下令指挥一千飞龙卫和四千龙卫军,包括最神秘的三百神卫。当然,整个大宋帝国的军队,赵构都有权调动,他现在是大宋帝国陆、海、空天、炮兵、联保五军最高统帅。 而现在,就是根据特殊时期,赵构的相关规定,调动飞龙卫出动,只不过,这次调动飞龙卫,龙一和金二包括岳飞,都是大力支持的,毕竟关乎大帅安危。 燕京府西山,的确有大虫出没。 第867章 伏虎岗伏虎 赵构带领沈重、岳云、雷霆等一众人等,带着两辆绝影车,驰入西山深处。 燕京府西山为太行山之北端余脉,是燕京府西北天然之屏障。当初建立昌平大营,就是为了以后在西山建立军事基地为主的建筑群,这个地方,自然也是非常适合居住的圣地。 延庆大营和昌平大营,犹如双重锁钥,牢牢护卫着西山西北,这个地方,是整个燕京府的西北大门,是京畿地区的重要门户,赵构半点不敢马虎。 从房山经门头沟入昌平,再折而向西,就进入了西山最为神秘的原始之地。 这次崔敏姬死活要跟着出来,赵构拗不过,心里也不愿意让崔敏姬委屈,再说,赵构如果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还当什么大宋帝国的皇帝和大帅? 换了军装的崔敏姬,骑着疾风,一身软甲,拎着弓箭,挎着宋刀,别着五仓左轮,还别说,真像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这一帮子人进了西山,西山的“老住户”被惊得鸡飞狗跳一般。 先是一头野猪突然咆哮着从灌木丛里钻出来,龇牙咧嘴地冲着马队冲过来,硕大的身躯足有三百来斤,锋利的獠牙和低吼宣示着这片领地的所有权是自己的。 赵构抬手一箭射出,五六十米的距离,又是对冲之势,穿云箭一箭没入野猪眼睛,来了一个对穿而过,这份准头和力度,把控得恰到好处。 野猪嘶嚎着倒下,四肢不甘心地挣扎着,早有杨再兴策马飞奔而至,野猪已经气绝。他将穿云箭抽出,顺便在野猪身上擦拭干净,双手递给赵构,由衷赞道:“大帅好箭法。” 赵构笑道:“好好的一张皮子,让你弄得血里呼啦的,罚你回去清洗干净,你的老娘肺不好,这张皮子对老人家有用,赏你了。” 杨再兴急忙敬礼,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当杨再兴有些晕乎乎的时候,一声嘶嚎传来,前面的灌木丛一阵摇晃,显然有大批野兽哪里聚集。 赵构手臂一振,穿云箭已经搭上,瞄准了前方灌木丛。只见另外一头体型更加肥硕的母野猪一头钻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七八只小猪崽子,原来是“二师兄”一大家子。 赵构放下弓箭,说道:“让它们走。”心中稍有歉意,原来公野猪护家心切,急冲冲一头撞了出来,要是遇上其他动物,恐怕早就退避三舍,毕竟这家伙发起疯来,连母大虫都不敢轻易招惹。 不过今天碰上赵构,只能说这位“二师兄”运气真的差劲。 山脚下停着绝影车,是来拉猎物的,自有飞龙卫将野猪运下去。赵构等人继续前行,有了这次遭遇,大家早就将快枪擎在手中,打猎是大帅的事情,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大帅不受伤害。 一天下来,收获倒是不大。 除了那头野猪算是一个大家伙,剩下的,就是一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型猎物,大概是这帮人的煞气较重,大家知道不好对付,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随着逐渐深入深山腹地,很多树木的叶子已经掉落,还有的呈现金黄色,落入的余晖下,显得有些沧桑的感觉。 “大帅,怎么不射?”岳云看着赵构放下的落日弓,有些奇怪地问道。 赵构瞪了岳云一眼,心里骂道:“什么叫不射?这孩子……” “算了,你没有见老鹰嘴里吊着猎物吗?这是母鹰,回去要哺育小鹰的。”赵构有些意兴阑珊,这一箭下去,天上的老鹰肯定逃不过去,弄不好老鹰巢里的小鹰就得夭折。 “大帅,龙四将军带着飞龙卫追上来。”后面杨再兴追上来汇报。 “老四这么个败兴玩意儿,一来,准没好。”一旁的沈重嘀咕着。 “也罢,来就来了吧,这是他的职责。人多了,还热闹。沈重,找地方扎营吧。” 沈重领命而去,今天的野外扎营可不同于以往,这是大帅行营。 好在沈重的皇家警卫团就是干这个的,很快选择了一处相对地势较高的地方,开始清理场地,搭建帐篷和栅栏。 雷霆带着他的小队开始对周围方圆五百米范围之内的区域进行侦察,确保没有危险因素存在。 龙四的飞龙卫已经开始接手大帅行营的内卫,而岳云和杨再兴,则在一条小溪边帮助崔敏姬在清理三四只野鸡,崔敏姬要做叫花鸡,这可是崔敏姬学会的拿手厨艺。 早有飞龙卫将烧烤的架子在清理好的空地上架起来,这是一条地沟,比较宽,已经有人开始烧地火,这个地沟火不能太大,一是赵构严令不能引发火灾,二是要微火烧制熟火,成了熟火才能烤炙出美味的肉食,同时确保浮火不会飘散出去。 天干物燥,防火是第一位的。 飞龙卫所经过的严酷训练,都是为了在任何的一次行动中,确保严格按照赵构的要求做到极致,所以,他们的安保任务,可不是单一的武装保护,而是全方位的落实大帅的所有指示。 山里的落日总是跑得很快,就像一个在外面玩疯了的孩子,急于赶回家去,急匆匆地消失在山的另一边。 崔敏姬做的叫花鸡,赵构只吃了一个鸡翅,剩下的,都让几个臭小子瓜分跑了。 “这里还有一个。”崔敏姬贴心地递上一个“珍藏”版的大鸡翅,这才是野鸡的精华所在。 赵构笑着接过来,先撕了一条最嫩的翅中让崔敏姬张开嘴,很温馨地喂着她吃,温热的油脂让崔敏姬的小嘴显得更加妩媚。 赵构压制住心中的小冲动,笑道:“你算是摸准这帮小兔崽子的心思了,哈哈哈……” “还不是你平时惯着他们。”崔敏姬有些不明白,也有些小抱怨,这和她心中的大宋帝国高高在上的皇帝有很大的不同。 “敏姬,有些事情你还不懂,人与人之间,既简单,又复杂。但是,你不要将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一直到超出你的控制;但也不能将本来有些复杂的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以至于你没有一点预判,一但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局面,你就会束手无策。”赵构说得有些绕。 崔敏姬斜了一个白眼,笑道:“大帅,你不就是把一句话说得复杂了嘛,我宁肯简单一些更好。” 赵构点点头,说道:“大道至简,你比我活得要真实。” 崔敏姬依偎在赵构身上,笑道:“我才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也想过得简单一些……”赵构有些动情地说道,“不过,有些人注定了他不能成为普通人,至少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去生活,因为他肩负着无数人的期盼和历史的使命。我是我,我非我!”赵构望着最后一抹夕阳红消失在天际,有感而发。 “大帅,龙将军请示口令?”岳云“不适时宜”地出现了。 “口令……落日——伏虎。”赵构脱口而出。 崔敏姬心头一颤,顿时一阵心悸,急忙问道:“大帅,这个……” 赵构笑道:“没什么,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这才让别人猜不到呢。” 说完站起身来,对岳云说道:“告诉龙四,晚上加派一组护卫专门看着火堆,千万不能‘走水’。通知龙四、沈重、雷霆,大帐开会。” 说完,拉着崔敏姬的手向大帐走去。 一头吊睛白额大虫警惕地趴卧在一处灌木丛的后面,两只铜铃大的眼睛注视着前面大约一千多米外那些晃动着的“两腿兽”,这些“两腿兽”不好惹,这是它一家子迁移过来之后的感受。 在它身后一百多米,有一处非常隐蔽的山洞,里面躲藏着自己的两只小虎崽。 虎爹早就远走高飞了,这个地盘,虽然少有人迹,但却不时出现一些厉害的“两脚兽”的影子。这些“两脚兽”不好惹,虽然不会袭击他们,但虎爹还是想着能离得远一些比较好。 虎妈却不能离开,她的一双儿女还小,需要她照顾长大。这个地方,原本就是她们一家子的地盘,虎爹是不会和她们长时间待在一起的,他喜欢独来独往的单身惬意生活。 好在那些“两脚兽”只是巡逻,并没有打搅和干扰她们一家子的生活。这里食物充沛,不会担心自己的小虎崽饿肚子,虎爹留下的地盘足够她们一家子安安稳稳地生活很长时间。 可现在这种平静却被打破,这些“两脚兽”数量不少,但虎妈心里有些担心这些“两脚兽”会不会伤害自己的一双虎儿虎女。 护仔心切,母大虫决定采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这些策略在过去的时间里屡试不爽,大部分的“两脚兽”,对它们这些食物链最顶端的统治者,还是心存畏惧的。 只要让这些“两脚兽”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行踪,根据自己的经验,这些“两脚兽”会很快离开这里。 母大虫的鼻子骤然一紧,她嗅到了一丝丝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气味,这个气味让她非常警觉和不安,这是一种强大的同类的气息,但很微弱,要不是她身处下风口,气味顺着微风飘散过来,她根本不会觉察到。 这个气味,比这些“两脚兽”对她和她的虎崽子,威胁更大。 第868章 猛虎啸山林 “啪……”一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山林夜晚的宁静。 赵构一骨碌爬起来,旁边的崔敏姬并没有因为自己尚在未着一缕的状态下尴尬,非常麻利地迅速穿戴完毕,再看赵构,已经是全副武装在身。 警卫鸣枪警告,这是威胁信号,但还不是危险级别,到了危险级别,飞龙卫早已处理了。 “禀告大帅,有大虫出现。”门外的龙四低声禀告。 “知道了,告诉警卫,不要靠近,不要伤害。”赵构低声命令道。 “大帅,有没有危险?”崔敏姬一脸关心地问道。 “放心,这里有这么多人,这家伙是不敢靠近的。只是不知道咱们这里明明有这么多人,这夯货为什么没有离开?很奇怪。”赵构轻轻抚摸了一下崔敏姬略显紧张的俏脸,安慰道。 “我出去看看,你留在这里。”赵构说道。 “不,我要和你一起出去。”崔敏姬倔强地摇摇头,外面虽然警卫森严,但面对的却是山中之王,一切都是未知的。 赵构笑笑,没有拒绝,这个崔敏姬,有时候就是这么倔。 大帐外的空地上,飞龙卫已经将大帐紧紧护卫着,见赵构出来,龙四、沈重等人直接迎了上去,龙四指着不远处大约百十来米的密林说道:“岳云和雷霆已经过去了。” 赵构点点头,说道:“你们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看到众人还要说话,赵构低声威严说道:“这是命令。”众人不敢再坚持,眼看着赵构一人走向密林,好在一轮明月高挂,还有些亮光映照。 前方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散落在哪里,手里全部平端着快枪,全神贯注指着前方的密林。 赵构走到近前,只见岳云和雷霆一左一右,两支快枪指着前方,两名飞龙卫落后三四米成三角形军阵,警惕左右两侧。 赵构缓步来到近前,凝目而视,前方大概四五十米处,一片稀疏的灌木丛里,一头吊睛白额大虫同样在哪里凝视着缓步而来的赵构,并没有显示出一丝慌张的样子。 山中王,果然不同凡响。 “放松,缓缓后退。”赵构低声命令道。 岳云、雷霆和两名飞龙卫开始缓步后退,动作一致,但在徐徐后撤之中,手中的枪口始终对准前方,随时可以射击。 看到前方走过来的那名“两脚兽”,母大虫的眼睛不经意间眯了一下,这是一种本能的警觉。 这个独自前来的“两脚兽”,是这群“两脚兽”的王者。 母大虫的判断极其准确,是因为她在这个“两脚兽”的身上,看到了虎爹曾经的王者之气。 她要先和这个“两脚兽”的王者试着看看能不能沟通一下,井水不犯河水,自己要哺育幼虎,不能出差错,否则弱小的一双儿女要么被饿死,要么成为其它肉食动物的美味一餐。 她试探性地向前迈出了一步,这让对面的“两脚兽”非常紧张地再次用他们手中的“棍子”对准了自己,这让她很不安。 白天在山岗上,她曾经清楚地看见,这些“棍子”会伴随着一阵阵黑烟发出巨响,各种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噗通通被撂倒一地,是个厉害玩意儿。 更让他担心的是,那头和她对峙了近一个多月的蛮横公猪,被眼前这个王者一箭射死,这个王者,不会怕自己。 母虎小心翼翼向前迈进,和以往的性情大相径庭,再也没有那种隐蔽逼近,突然袭击的模式。 赵构看上去很平静,但手心里面也是汗。这头猛虎和芭莎差不多,但好像要略大一些,头部有些扁圆,额头白纹,虎目斜吊,不怒而威。 “这头大虫意图不在伤人!”赵构瞬间做出了精准的判断。 老虎要是捕猎,绝对不是现在的这种模式。 “你要和我谈一谈吗?”赵构微微一笑,略带调侃的话音一出,让身后的众人大吃一惊。 他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看老虎大虫并没有退却,但也没有上扑,更加坚定了心中的那份判断。 “你们退后!”赵构向后挥挥手。 “大帅不妥,属下不能让您以身犯险,恕属下不能遵命!”雷霆可不敢往后退,要是大帅有个好歹,等待他们的,就是死罪。 “你们在这里才是让我以身犯险,服从命令,退后!”赵构低沉而严厉的声音响起。 雷霆还要坚持,却让岳云拉住,使了一个不可抗命的眼色,拉着他悄然退下,但没有退出快枪的射程。 岳云有过和老虎相处的经验,退后,是一种互相妥协的态度,这头大虫一直没有发起攻击,也是一种态度。 刚才如果这头大虫发起疯来,岳云自忖尚且可以自保,但要护得众人周全,则是万万不能。 明白这个道理,加上对赵构无限信服的信心,岳云即使制止了雷霆的冲动,险情如战场,战场抗命,赵构的军法可是极为严苛。 赵构摊开双手,缓缓再次上前一步,笑道:“你看,我并无恶意,你也没有杀心,咱们还是有共同语言的。” 赵构的话低沉而有力,脚下很稳,只是一步,就停在原地。 让后面岳云等人大大出乎意料的是,前面的老虎晃了晃硕大的脑袋,居然慢慢俯下身子,卧在了地上,一条虎尾左右晃动着,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大猫。 这是母虎向赵构臣服的一种表现。 别人不知道,岳云却十分清楚,这只大虫表示了对赵构王者的一种认可。 母虎在赵构的身上嗅出了极其淡淡的同类的气味,这个气味,在赵构走进的时候,她敏锐地嗅到了。 这是一个丛林王者的气味,丝毫不亚于虎崽子的爹。 赵构心里放松下来,身上绷着的那股子劲儿也卸了,这让母虎感到有些适应和舒适。这个“两脚兽”的王者身上的威胁,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了老虎眼中的躲闪,赵构的心里更有底气了,看到了老虎腹部隆起的奶头,赵构明白了,这是一头哺乳期的母虎。 赵构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头母虎没有逃离,因为她带着刚刚出生不久的虎仔,离开庇护的洞穴,小虎崽存活的几率极低。 她这是在变相地向自己求救。 这是一头极其聪明的母虎,也是一头具有大智慧的母亲,因为她做出了目前最为明智的选择。 母虎不停嗅着赵构的身子,硕大的脑袋在赵构的腿上蹭来蹭去,表达着独特的友好方式,与其说是向这个“两脚兽”的人类表达善意,不如说是将赵构视为它们的王者。 赵构又想到是不是自己今天的狩猎行动直接影响到了这里的生态平衡,毕竟大帅的一次行动,远比几名猎户对这片区域造成的影响要大得多。 “是我连累你们一大家子了。”赵构笑道,“怎么样?带我去你的老虎窝看看?” 母大虫仿佛听懂了赵构的话,晃晃大脑袋,晃晃悠悠站起虎身,掉头向密林深处走去,赵构随即起身跟上。 后面的岳云等人一见,自然不能让大帅独身犯险,急忙跟上,另派一名飞龙卫向后面的龙四等人汇报情况。 大约走了二百米左右,母大虫来到一处巨石下面,不等母虎来到跟前,从巨石下面就钻出两只毛茸茸的小虎,“咿咿呀呀”地叫着扑上来,像是饿坏了的样子,赵构借着月色仔细观看,感觉这块巨石下面,应该是一个低洼地,或者有一个不大的小洞,但足以让小老虎有一处庇护之所。 小老虎的视觉还不行,但嗅觉却很敏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气息,一头钻进了母虎的肚子下面不敢出来。 看到岳云等人跟了上来,赵构急忙阻止了众人上前,只是让岳云和雷霆过来,命令后面的沈重:“去,让人将剩下的那条猪后腿扛过来。” 母虎的肚子瘪瘪的,估计是至少两天没有进食了。 也是,自己来到这里,周围的巡查警戒力度自然会加大扩大,又突发奇想来打猎,雷霆的手下那帮兔崽子还不把这里翻一个底朝天。 这种情况下,难怪赵构捕猎不到大型猎物,除了拖家带口倒霉的“二师兄”,也就是这带着两个“拖油瓶”的母大虫。 赵构心中略显歉意,还是自己打搅了这片寂静的山林,影响到了这里的“原住民”恬静的山林生活。 接过火把,赵构下到巨石下面,才发现下面倒是别有洞天,下面依然是一块巨石,不过相对平坦一些,好像是和上面的巨石是为一体,向里面天然倾斜一个坡度,最里面的石头表明明显有一些光滑,应该是小虎嬉戏玩耍的地方。 “你倒是会挑地方。”赵构赞叹道。 这个地方不但隐蔽,而且里面足够宽敞,还干燥,上面的巨石形成遮蔽,避免了风吹雨淋,上面灌木丛生,又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 赵构一屁股坐在母虎旁边,安抚着她的情绪,动物对火光还会产生本能的抗拒,这让她有些紧张。 挥挥手让岳云和雷霆走远一些,赵构看着从母虎身下钻出来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伸出手指试探着,大概也是饿了,以为是吃的,虎仔伸出舌头舔舐着,这是赵构手中还带着叫花鸡的味道。 大概是嘬不出东西来,小虎“嗷嗷”叫唤着又钻到母虎身下找吃的,这个时候母虎彻底躺平,露出虎腹,两只小虎开始寻找嘬吸,看样子确实是饿了。 大概是母虎缺少奶水,小老虎吃不到,咬得母虎疼了,一下子跳起来,两只小老虎还吊着奶头不撒嘴。 赵构急忙托着小虎接下来,吩咐道:“去,端一盆肉汤来,里面打几个鸡蛋。” 早有飞龙卫飞速前去传令。 不一会儿,先是飞龙卫扛着猪后腿过来,赵构拎起来扔到母虎跟前,笑道:“打搅了你,给你赔偿一条猪大腿,够你吃两顿的。” 母虎上前就按住了,低吼着,这是护食的本能,倒不是向赵构示威。看赵构并没有先“进食”的意思,这才低头啃食起来。 两只小老虎也闻到腥味,呜呜叫着扑上去,虽然咬合不动,但天生的肉食动物的本能,还是让这俩饿货觉得这一大块儿食物定是美味。 飞龙卫又将打着鸡蛋的肉汤端过来,足足一大盆。 赵构先是将两只十分不情愿的小老虎抱过来塞到饭盆里,闻着肉香的小虎先是用舌头舔舐一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盆里,开始了疯狂进食。 两只小虎吃了一个干干净净,小肚子撑得溜圆儿,感觉到是这个“两脚兽”的王者给它们提供了这么好的美食,有些讨好赵构,吚吚呜呜地蹭着赵构的腿脚,表示着亲近之意。 母虎偶尔抬了一下头,又迅速低头进食,她是真的饿坏了。同时也为自己明智的选择感到庆幸,虽然饿虎更凶,带着崽子的饿虎更是不计后果,但明显自己没有选择袭击这些“两脚兽”,否则,很可能自己就会和嘴下的“二师兄”的后腿一个下场。 四五十斤的后腿被啃食了一半后,母虎停止了进食,她不能吃得太饱,白天她和小虎要躲在巨石下面休息,要等到明天晚上再次出去捕猎,希望这些“两脚兽”不会再次影响到自己。 “好了,不再打搅你们了,以后也不会打搅了。这里是你们的世界,我们不该影响到你们的生活。”赵构抚摸了一下母虎,颇有感触地说道。 西山有虎出没,恰恰说明这里的生态环境达到了最好,顶级捕食动物的出现,一定是食物链形成了闭环。如果这个食物链的断裂,罪魁祸首就是人类。 赵构能想到这一点,自然不会去破坏这大自然的和谐和平衡。 “看来,环境保护法和野生动物保护法要尽快完善修改了。”赵构已经发现了隐患,自己都有打猎的念头,那些靠山吃山、靠林吃林的猎户山民,自然更有这个念头。 封山育林,要全面规划和落实,这是一个系统工程,要有长远的规划。 “走,回大营!”赵构起身下令。 在母虎默默的注视下,赵构率领众人悄然离开,全然不知身后岳云、雷霆、龙四等人里已经不是崇拜的眼神了。 “哦,对了,忘了给母大虫起个响亮的名字了!”赵构走了一段,忽然扭头说道。 “嗷……”仿佛在迎合赵构的话,远处传来母虎的虎啸,在夜晚的山林传出去很远。 第869章 曲风大督查 大宋帝国复兴十三年春,颐园,紫云城皇议殿。今天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大宋帝国都察院总督察长,曲风。 皇议殿总管张悫正陪着说话,赵构并没有在皇议殿,今天一大早,赵构就去外交部视察工作了。 曲风抬腿就要赶往外交部,却别张悫拉住了,笑道:“你这个倔驴,你追上去算是咋回事儿?官家的事情,我们不能打扰,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就是了。” 看着曲风有些心不在焉,同时还有一些焦虑,张悫也不问,值守的德王赵坚沏好茶端了上来,这才把曲风吓了一跳。 自己只顾着和张老头打哈哈,却没有发现在角落里值守的德王赵坚。急忙要大礼参见,德王却赶紧拦住,笑道:“曲督可别这样,赵坚现在只是皇议殿普通工作人员,断不可有其他身份。” 张悫也笑道:“老曲别奇怪,这是官家定下里的规矩,德王和宁王两位殿下都在这里轮流差事,官家再三说明,就是普通一员,你习惯了就好。” 曲风还是揖礼,张悫说是这样说,他可不敢不懂规矩。 张悫在一旁也不再劝,凡是来皇议殿的文武群臣,刚开始都这样,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在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熟悉了,不再拘束。但毕竟德王和宁王的身份在哪里,官家是那样说,大家还是照着规矩做,赵构也就由着大家,不过对两儿子,那还是要求极其严格,这也是德王对曲风非常尊敬客气的原因。 “官家几时才能回来。”曲风只是浅浅喝了一口皇议殿的特供茶,连滋味也没有品尝出来,就开始催问。 “曲督,这可是赵见习亲自为你沏的明前茶,江浙路刚刚贡上来的,你呀,暴殄天珍。”张悫打趣道。 但是他不能问,只要曲风不说,他就不问。曲风的地位和职务特殊,他的事情,张悫不敢轻易动问。 曲风只好先稳定自己的情绪,坐下来品尝这皇议殿的好茶,但是心中的事情却压着他根本品不出这明前新茶的醇香,反倒是愈发有些烦躁。 张悫也是老相识了,难得看见曲风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估计这件事恐怕不是小事,要不然也不会把平时心如磐石的曲大督查着急成这个样子。 “事情很急吗?”张悫只能这样问一句。 曲风点点头,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奈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这件事,弄不好,真的要人头滚滚的。” 此言一出,张悫和赵坚都是大惊失色。 曲风是谁?整个大宋帝国的文武百官都在督查权限之内,能让曲风亲自前来汇报的,至少是部级高官,“人头滚滚”,那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张悫急忙对赵坚道:“派飞龙卫紧急通知官家。” 他已经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需要赵构第一时间回来处置。 赵构是应郓王赵楷的邀请,新年里第一个来外交部视察的。 因为今年是赵构提出的“大外交”政策的开局之年,也是赵楷分管的外交部的一件大事。再过一段日子,外交部使团将出使法国和神圣罗马帝国,他清楚地记得,再过几年,神圣罗马帝国的教皇尤金三世、国王康拉德和法国国王路易、匈牙利国王盖扎等国王和贵族联合发起的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将会点燃欧洲大陆的战争烽火,大宋帝国需要这样一个契机里展示自己的力量,让大宋帝国的势力渗透进欧洲腹地,顺便解决塞尔柱王国里面几个不听话的“小弟”。 这次外交之旅,非常重要,使团成员由郓王赵楷亲自带队,张确、刘浩为副使,除了要和欧洲的几个重要国家正式建交之外,还要签署一些列的商贸协议。 现在大宋帝国的商贸活动在整个欧洲包括非洲的埃及王国,已经对大宋帝国的商品形成极大的贸易逆差,这表面上大宋帝国看上去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其实对双方来讲,并不是一种健康的、良好的贸易态势。 赵构要求外交部和商贸部、财政部等几个部署衙门,尽快拿出对应措施,抵消这个逆差,让其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适当增加进口,尤其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一些轻工产品,枢密院可以适当提供一些出口武器,为这次十字军东征“添油助力”。 另外,也有必要秀一秀大宋帝国的“肌肉力量”,所以这次出行,将走海路,海军第三舰队将从琼州军港出发,调大西南战区刘勇所部黄龙军团夔牛师,和天竺半岛战区印度洋舰队的陆战师组成外访军团,人数控制在一万人,司令由刘勇手下第一大将高力担任。 一个小队的飞龙卫担任使团内卫。 梁景的天煞星小队担任暗卫,专门负责清除不稳定分子和消除潜在的隐患,为此,天煞星小队足足在大名集训了一年,这个小队,是梁景专门为欧洲打造的外派力量,这里面的每个人,至少会两种当地的语言,还不算突厥语。 这也是赵构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的一部分。 这几批人从今年正月初六,就集中在外交部下属的礼宾学院,开始长达四个月的集训。 这次赵构前来,就是来检验集训效果的,如果达不到要求,赵构宁肯推迟访问时间,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天竺半岛自管区负责建立后勤保障基地,大总督汪若海已经在去年就开始着手准备,包括战区印度洋舰队的训练,始终是第一要务。 武胜司令员的担子,变得格外沉重起来。“首战必须有我,宋刀出鞘必胜。”天竺战区提出来的训练口号可不是平时训练场上喊几句就算了,真要拉上战场,“首战必胜”是必须的。 这次担负护卫任务,他的印度洋舰队,直接面临着出国作战的可能性很大,断不可折了大宋帝国的国威军威。 况且还有兄弟部队夔牛师,据说,这可是第一支高原山地师,是黄龙军团的主力王牌部队,骁勇善战,曾创造了连续三天三夜高原转战的记录,军内人送外号“牛魔王部队”,可见这支部队的战斗力非同一般。 这支部队,现在正在琼州岛海训,赵构要以此为班底,打造一支三栖快反精锐军团,一同驻扎的,还有空天军的一个飞艇大队。 外交部迎宾室。 赵构仔细审阅着赵楷呈送上来的报告。这份报告十分详实,从出访国材料介绍、主要政要官员背景资料、本次出访人员选拔训练、路线停靠补给点的选择、整个使团的沿途和驻地安保等等,做得很扎实。 “不错,这份报告我很满意,照此执行就是,主要是落实,赵副丞要盯着下面的人,把差事做实做细,不要出纰漏。这件事是今年的一件大事,万万不可疏忽!” 一旁的赵楷笑道:“官家放心,现在大家各管一摊,都盯得死死的,我说过,谁哪里出了问题,自己去皇议殿向您解释,他们平时都巴不得去,可现在,巴不得不去。” 下面的众人哈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顿时活跃了一些,缓和了一些刚才有些紧张的局面。 赵构对布置的差事要求极其严格,这些都是跟随赵构多年的老部下,自然知道赵构的脾气,差事办不好,赵构是真的要处分人的。 正在这个时候,有飞龙卫进来低声向赵构禀报。 赵构一皱眉,心里暗道,这个曲风这个时候让飞龙卫急切请自己回皇议殿,这是出了大事了,要不然,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有些失礼的举动。 赵构起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头大家有什么事情,直接向赵副丞禀告处理就是。” 说完,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急冲冲赶回皇议殿。 听完曲风的汇报,赵构良久不语。 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深处却掀起万丈波涛。曲风汇报的事情太大了,以至于赵构现在也不敢相信。 但曲风敢直接找自己汇报,没有真凭实据,他不会这么莽撞行事的。肯定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赵构开口问道。 “目前,只有安情总局梁总局、我、邵部长、经济保障局局长王济世、和我那里的督查室总督使包不同这五个人。”曲风办事还是很小心的,这件案子,只局限于接触到的最直接的主官。下面的人,口风封得很紧。 “这三千万,是一笔账,还是分层帐?”赵构问道。 “是这三年以来逐渐剥离出来的,一笔账走这么大的流水,是不可能的。”曲风回道。 “涉及多少人?”这才是赵构关心的问题,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阴沉,胸口起伏,这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截止到目前,一共十三名高官,下面的小鱼小虾尚未统计,估计不少。”曲风心情也是有些沉重,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他的都察院难辞其咎。 “雷远是否涉及?”这才是赵构最关心的问题,毕竟雷远是赵构力排众议提拔起来的。 “有。”曲风肯定地说道。 “有多深?”赵构继续追问。 曲风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递给赵构。 赵构将纸片平铺在书案上,短暂看了一下,不由得将纸片紧紧攥到手里,却好像握有千钧,长时间抬不起手臂来。 “三天后,将要在大庆殿召开燕京府表彰会,你和梁景商议一下,以你为主,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有所顾虑,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赵构将一枚飞龙令递给曲风,最后说道:“不要让我失望。” 曲风双手恭恭敬敬接过飞龙令,这才是他今天的目的,没有赵构的允许,大总督一类的高级官员,曲风是不能随便清查的,更不要说“动”。 赵构给予了曲风飞龙令,这意味着在关键时刻,可以调动皇家警卫局所属部队,特殊时期,可以动用皇家警卫团。 雷远,不仅仅是燕京府总督,还担任着燕京府卫戍副司令。 燕京府卫戍区司令,是于成龙。赵构告诉曲风,如果需要,可以给于成龙出示飞龙令,让于成龙的卫戍区保驾护航。 赵构不动则已,动,则是地动山摇。安情总局、都察院、财政部内保局、皇家警卫局、卫戍区司令部。 这件案子,牵扯人员之多,官员级别之高,涉及金额之巨,为大宋帝国自复兴元年以来,是第一位。 第870章 人性善亦恶 燕京府复兴西路,燕京府总督衙门,就坐落在路北。 从外面看,就是一座普通的院落,要不是门前矗立的两座石狮子和竖起的旗杆,彰显着这个地方的不俗,单看外表,远远不如旁边百米外的凤楼燕京府总店。 不过,能在复兴路东西两侧盖房子的,不是衙门就是正店,这里寸土寸金,可不是一般老百姓能置办的。 总督府议事厅,雷远正在和一名老者低声说话。 “事情确定吗?”雷远的脸上阴晴不定,胸口上下起伏,流露出少些不安。 “八九不离十。”老者捻着颌下花白的胡须沉稳地说道。 “郭少嘉误我!”雷远恼怒恨恨地骂道。 “东翁稍安勿躁,要说误,人不误我我自悟,当初我就劝说东翁远离这个郭衙内,只不过当初这个郭衙内很得你的信任,你听不进去老朽的话啊!”老者颇有些怨言。 “闻老,您现在怎么骂我都行,还请想一个法子才是。”雷远颇为不甘。 “东翁无需这样自责,没有东翁,闻某已是冢中枯骨。现如今有上中下三策供东翁考虑。 上策者,向官家负荆请罪,或许还能让两位少爷免遭牢狱之灾,但是,东翁极有可能病退;中策,赶紧将缺口补上,家族会伤筋动骨,再加上有下面的人顶罪,东翁有三到五年的牢狱之灾;下策,东翁将所有参与的人灭口,掐断所有线索,打死不承认,并且做好外逃准备。不过,我劝东翁这条下策不听也罢,这是一条死路,你一己之力,是无法和安情总局、都察院、财政部内保局等几大部门的联合势力对抗的,单是安情总局定海侯,就能让你动弹不得。” 作为雷远的智囊,闻达对目前局势的分析和判断,还是非常客观现实的。 “我自忖还没有汪廷俊势力大,但汪廷俊又如何?”雷远颇有些无奈,但又有些不甘。他已经进入政务院,下一步凭借燕京府迁建的卓越功绩,前途不可限量。 或许是看到了雷远仕途上的巨大潜力,同时也敏锐地嗅到新都的未来不可替代的位置,很多势力早在燕京府开建之前,就把目光瞄向雷远。 包括雷远口中的郭少嘉。 郭少嘉何许人也?现在的塞北自管区副总督郭药师的长子郭安国,字少嘉。 宋金之战,郭药师以燕京府留守的身份,率领燕京府一干文武阵前回归,赵构对郭药师仁至义尽,以燕京府留守转为燕京府总督,后提拔为塞北自管区副总督,现在加封北义伯。 其子郭安国,官至燕京府通判,新都迁建司五个副司长之一,主要负责物资的存储和拨付,最是一个肥差。 当初在从政还是从军的问题上,郭药师建议弃军从政,这让很多人不了解,因为军队的待遇和前途,正是火热的时候,很多人都钻营着往军队塞人。 郭安国已经是塞北战区作战部高级参议,上校军衔,按理说正是年少辉煌的时候,但是,在燕京府迁建开始的时候,郭药师还是让郭安国趁着大裁军的时候,让他主动退役转业到燕京府从政,被雷远推荐为迁建司副司长,算是对老上司的回报。 郭安国在塞北战区,既有一线带兵的经验,也有在作战部统筹规划锤炼的历程,负责整个迁建司物资的存储和分配,是个苦差事,也是一个肥差事。 一年之后,郭安国对此已经游刃有余。此时正是燕京府新都建设的高峰期,赵构给出的迁都已经到了倒计时,海量的建设物资四面八方向燕京府运输过来,光是水码头的仓储就一百多个,这让很多人面对如此巨大的财富,难免有所动心。 郭安国只是在一次会议上偶然笑谈自己来燕京一年了,连一个稳定的居所也没有。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流出去的,反正过了十天半个月的,郭安国被承建西山官道的承包商请到了他们商社的“留守处”,笑谈这个留守处即将转移工地,这个临时的留守处就请郭司使先暂时居住看管着。 这个临时留守处,占地十五亩,是一个五进三阔的建筑群,全部是砖石硬木材料,糯米汁灌缝,五进上房全部是悬山顶的精致建筑,里面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也都是精品,连丫鬟、佣人、厨师、车夫等一应人等都是现成的,怎么看也不是“临时建筑”。 郭安国开始把家搬到这里住下,还有些小心翼翼,为人做事很是低调,把佣人辞退了一半,只留下一些主要的使唤人员。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和议论,也就放下心来,坦然接受,觉得不就是一座院子吗,虽然大了一些,大不了以后自己掏钱买下,把老父亲也接过来,一大家族也能住得下。 但让他心中掀起万丈波涛的,还是他收到汇达银行的一张通汇银票的时候,一百万宋元。 他有些纳闷,自己虽然在汇达银行有存款,但远远没有这么多,难道是弄错了? 就在他感到万分疑惑的时候,一个号称是四通商社财物主管的中年人和燕京府户籍司的一位官员找到府上,笑嘻嘻地声称这所院子需要一个手续,郭司使事务繁忙,他们上门服务。 还说让他把前几天汇达银行送过来的银票请出来,需要核对。 郭安国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这名叫乔骄的中年人和户籍司官员在几张纸片和几本小册上盖上印记,随后将一本紫红色的小册子递给郭安国,笑道:“郭司使,这是这座院子的地契和居住使用鳞册、人员花名册,这些都已经在燕京府户籍部注册登记,这是房屋购买凭据,这是这所住宅的户籍司详细登记资料,您都收好,以后这所宅子和附属雇佣的各色人等,都属于您。郭司使事务繁忙,那小人就不打扰了。” 郭安国拿着手里的东西还没有缓过味来,一旁的管家急忙拿出两张百元宋币,笑嘻嘻地递上去道:“两位辛苦,一点小意思,请二位喝茶去暑。” 俩人也没有客气,乔骄还冲郭安国揖礼道:“谢郭司使美意,都说郭司使豪爽仗义够朋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后有需要鄙号效劳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人家都说道这个份上,郭安国也不能一点不表示,遂笑道:“好说,好说。” 送走二人,郭安国扬起手中的几本小册子,对管家说道:“刘伯,这怕是有些烫手?” 刘伯笑道:“无妨,你不见这些钱是分为三次付清的,虽然是百万巨款,但每年付三十几万,以您的身份和地位,以及老爷子哪里的底蕴,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随即低声说道:“少主,这是宅子,是固定资产,实在不行,过些日子转手卖出去,不就和咱们无关了?” 刘伯是曾经的燕京府府尹刘志的父亲,一直是郭药师的得力心腹幕僚,郭安国转文从政,郭药师便把刘伯塞到自己儿子旁边,担任西席。 刘伯唤作刘镇,字子熙,六旬开外,人还健硕。此人学问极好,但运气极差,几次恩科,都因为各种原因名落孙山。 复兴十年春,他六十岁最后一次恩科,前面的事情极为顺利,不料考场上突然飞进来一只春燕,一粒鸟屎不偏不倚正拉在他的试卷上,堪堪落在名字处,成了污卷。 又恰巧这年主考是邓肃,最是严厉,本身就兼着承天司,是大宋杂家里面的扛把子,在拿到这份试卷的时候,心中不由自主起卦,也怕耽误了真正的人才。邓肃发现卦中之意,自带天命,此人生无此命,强取反倒是对国家不好,于是大笔一挥,弃卷不用。 刘镇自此再不科场求功名,索性依附郭药师,成为幕府。后来是主动请缨来燕京府协助郭安国,以报答郭药师知遇之恩。 不过,其子刘志倒是提出反对意见,委婉提出让父亲家中逸居,还请郭药师相劝,就说老父年迈,不宜再出山辅佐少主。 其实刘志深知自己父亲最大的毛病,为人贪财。 在郭药师手下,其年薪就是最多的,还不时收取一些下面供奉的年节礼金,郭药师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毕竟刘镇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起码自己的几个儿子的功课都是拜刘镇所赐,全部考场中的。 刘志还知道,刘镇不仅仅贪财,还有着自己的野心,说白了,还是有些不认命。如果单纯的是弄几个钱花花,就是刘志都有这个能力,为父亲聚敛一些钱财,还是很容易的。 但野心膨胀却不是什么好事,君不见朝堂之上,倒霉的,不都是野心家吗? 但是刘镇铁了心要去,刘志也是无奈,只好由着他去,但心里面却一直七上八下,操着这份心思。 但是,人的贪欲之门一但打开,人就会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 刘镇仕途无望,心中的那颗魔心便转向了钱财,不能朝堂鼎盛,那就“钱途无量”,刘镇就是怀揣着这样一颗扭曲的心,来面对这个新世界。 果然,三个月后,随着燕京府新城的建设规划,很多衙门都集中在复兴大街东西两侧,连带着周边的地段的价格水涨船高,刘镇早在年前就让郭安国出手买下了两处地皮,催促郭安国出手赶紧卖掉留守处的房子,将钱投入到这里,除了建起新宅之外,还大大赚了一笔。 这里面,自然刘镇的好处已经用金钱无法衡量。 人性的光环已经彻底被金钱所侵蚀,郭安国的这架马车,其实已经被刘镇操纵者,在关键的路口,拐向了一条不归路。 第871章 雷霆雨露恩 刘镇让郭安国继续金钱铺路打通各种关系,加上雷远对郭安国的照顾,等到新都建成的时候,迁建司只保留了两名副司使,其中第一副使就是郭安国。 随着新都各个衙门陆续进驻,这个迁建司也就成了一个最火的衙门,说郭安国日进斗金,那还是说小了。 单是各个商社的入京选址这个权利,就让郭安国心中狂喜不已,送到手的,都是真金白银,至于美酒佳人、各色价值的礼品,只不过是块敲门砖而已。 郭安国知道投桃报李,深知没有雷远这个燕京府大总督罩着自己,自己恐怕早就被请去喝茶了。财政局内保局的官员,已经开始接触自己的手下,还好被雷总督拦住了,没有让查,这是沾了修建西山军事设施的光,这个工程,一般人根本没有权利过问。 不过雷远还是警告了郭安国,不能太过分,要知道收敛,还要知道适可而止,还质问“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又不缺钱。” 但是,郭安国也有苦衷,这个刘镇,太能圈钱了,已经在燕京府购置了七处房产,光外宅,就有三处。 “这么大年龄,撑得住吗?”郭安国也是心中腹诽着。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夫人,暗地里早已被刘镇说服,他名下或隐藏在他名下的资产,早已不是一个数字的问题,就是一笔糊涂账,他,包括他的夫人,都说不清楚。 雷远接到通知,三天后在大庆殿举行的表彰会,官家要做重要发言,请相关人员务必在卯时入场完毕,比之前整整提前了一个时辰。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毕竟官家是要亲自参加的,这么高级别的会议,又是表彰会,涉及到的表彰人员就有三百多人,其中一等功一百多人都需要官家亲自颁奖,提前演练是必要的。 雷远没有多想,让公事房的参议按照名单再次通知下去,还嘱咐治安部负责人,再次和燕京府卫戍区沟通一下,核实一下明天参会人员的通行证查验、人员甄别等细节处理方面的问题。 雷远还是有些心神不定,悄声吩咐下去,让手下这两天加强总督府的安保,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求一个心安,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也曾想过让闻达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出去躲一躲,却让闻达劝退了这个念头,还劝他道:“东翁想躲?敢问哪里是定海侯找不到的地方?除非你叛国出逃,这却是十足十一条死路,我劝您还是死了这条心。依我之见,您赶紧主动先去找官家主动交待为好。” 雷远心里一惊,急忙问道:“这么急吗?不至于吧。” 闻达苦笑道:“东翁啊,你现在还幻想着侥幸逃过这一劫吗?你不能一错再错,现在坦白还只是一个经济问题,大家伙想想办法,还能补上。可是一但让都察院请了去,可就不会仅仅是个经济问题了,你还得为两位公子想一想啊?” “另外,东翁,这两天我撒出去的人,也不是没有收获,都察院督查室总督察包不同,已经找了好些人在谈话了,乔骄也在其中。”闻达低声说道。 “种种迹象表明,官家已经开始对新建迁都项目开始彻查了,您作为燕京府总督、新都建设部总指挥,您不主动站出来,非要等到曲黑子找你谈话吗?”闻达也是着急,自己虽然这两年跟着捞取了不少好处,但一直却很小心,也不贪,所以雷远的问题,主动交待,还能从轻发落。 要知道,官家对贪污腐败处理起来,可是毫不手软啊。 雷远思忖片刻,有些沮丧地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闻达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看着雷远,苦笑道:“我说东翁啊,文有汪廷俊,武将有王贵,你自比这两个人的势力如何?” 真是一语喊破梦中人,雷远仰天说道:“悔不当初不听先生之言,远离郭少嘉,何至于斯?” 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在燕京府迅速传开,燕京府总督雷远,在大庆殿表彰会的前一天,前往都察院自首。 紧接着,燕京府通判、新都迁建司副使郭安国、燕京新都迁建司物资处处使司马智、运输处处使田光、四海建设商社社长李周、财物主管乔骄等十几号官员商人被都察院带去“喝茶”。 这些人中,大多数去了,就再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线当中。 大庆殿表彰会,为此推迟半个月。 “老曲啊,你立了一大功。为什么?你避免了让我出丑,让大宋帝国出丑。”皇议殿公房,赵构拉着曲风的手,很有感触。 曲风也是有些后怕,虽然想到了牵连的人数会很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多,金额会这么大。 “都是官家运筹帷幄,我等不过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罢了。”曲风虽然长得黑,人也固执,但说话办事却很是圆滑,这份功劳太大,也很扎手,他一个人可接不住。 “雷远怎么处理?”赵构问道。 “这件事,还是要您最后定一个调子。雷远的事情以前没有出现过,都察院这里也没有先例可循,这里面的分寸,可是不好掌握。”曲风的话很客气,但却是事实。 雷远的处理,关乎到大宋帝国刑法神圣性,按照法律应当严惩。但是,雷远又是第一个主动自我投案,主动交待问题而且将大部分的赃物做了上交处理,还积极筹钱还清了大部分赃款,虽然有部分被挥霍了,但他把他东京的两处宅子和燕京府的两处宅子变卖了,这两处宅子,都是公家配给的,不算是赃物,算是雷远最清白的财产。 再加上好几名老部下,像老曹、齐盛、马修武等人,也筹措了一大笔款子,为雷远还清贪污之数,做了不少努力,终于将雷远名下的一千多万的巨额赃款全部还了回去。 赵构不知道的是,这里面,还有邢秉懿皇后私自悄悄拿了二百万的私房钱贴补了雷远,她实在是不愿意看到雷远走上断头台,这可是在赵构心头的伤口上撒盐。 因为雷远是赵构一步步提拔上来的,也多次在不同场合肯定雷远的能力和成绩,还把他提拔为政务院院使,下一步就要进内阁了,可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让赵构的脸面往哪里搁? 这件事,让赵构很伤心了一阵子,心情很复杂,既气愤,又难过,加上伤心,对赵构打击很大,好几天的情绪都十分低落。 曲风来之前,李纲和梁景专门找过他,就雷远的处分,他们都不好拿意见。大宋帝国自有相关律法,这是都察院的事情。 但也是因为如此,曲风才不敢擅自做主,这个先例,不好做,一定要掌握尺度,是要为后来者竖立样板案例的。 “雷远这件案子,要做出一个范例来教育广大的中兴党党员,既要惩前毖后,也要治病救人;既要威慑犯罪,更要预防为主。我们不能等人犯了错误去处理,教育大家不要犯错误才是大道理。”赵构颇有一些语重心长说道。 “雷远不适合再在政界了,让他去军前效力,以恕其罪。不牵连家人,燕京府的那处私宅,唉,留给他的家人居住吧,其余的财产则全部收缴。总算他还有一丝良心未泯,能够自首,我就饶他不杀。让他到完颜娄室哪里报到,让老将军敲打敲打他。” 曲风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不由得对官家暗暗称赞。这一手玩得漂亮,别人根本就无话可说。 雷远所有官职一撸到底,家产只留下一所宅子,算是照顾了他的老婆孩子,不至于露宿街头。但随着雷远身上的光环退去,难免一些被他得罪过的人反过来算计他,君子好说,小人难防。 雷远得罪的人太多,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他一个落魄者,所以,让他到完颜娄室哪里,也没有说干什么,关键是他雷远还兼着燕京府卫戍区副司令的军职,虽然免去了,但少将军衔可没有撤销,这就是赵构为雷远留的一丝活路。 有这个军衔,那些准备报复他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了。 况且,雷远在军中,还是有好些个老部下,并没有受到株连,也算是宽大处理的表示。 “还有一事,雷远的西席闻达,是这次事件的主要推动着,据交代,还是他给雷远出了上中下三策,极力促使雷远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这个人,经过调查,虽有贪墨,但数量却极少,大部分都贴补了雷远的一大家子,还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也有一些远见卓识。我想让他来都察院帮帮忙,处理后续的问题。”曲风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个人,还算不错。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回头找邓副丞补个手续。”赵构回道。 曲风心头一松,也对赵构更加充满感激。只要他开口,好像到现在,赵构从来没有驳回过。 这就是信任。 “那,微臣就告退了。”曲风躬身揖礼道。 赵构挥挥手,不再言语。曲风知道自己的官家心情不好,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悄然退出了皇议殿。 复兴十三年秋,燕京府新都迁建贪污一案落下帷幕,雷远免去一切军政职务,紧紧保留军衔,发配大西域战区高昌大营,军前效力。 其余牵扯到的文武官员,贪污在二十万元以上的,全部判处死刑问斩,并没收全部财产,三代直系亲属,不得从政从军。 二十万元以下者,获刑入狱十到二十年不等,没收全部财产,三代直系亲属,不得从政从军。 整个燕京府几乎掀起了一场政治大地震,处理的官员足足有三百多人。 新任燕京府总督,叫阎宇,原保安县知县,现在的三边总督。是连续三年考核卓异的模范总督。 这个阎宇,当初铁门关伏击战之后,以一县之力,修筑了第一条通往铁门关的战备官道。 这一前瞻性的创举,给赵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赵构一纸令下,阎宇有些“稀里糊涂”地连升两级,出任燕京府大总督,这可是俗称大宋帝国三十六路总督里面的第一大总督。 第872章 大国的外交 复兴十四年,大宋帝国庞大的外交使团,从渤海湾登上水军第三舰队的旗舰“琼州号”巡洋舰,在十三艘驱逐舰、护卫舰的护卫下,南下南海海域,转道印度洋,先期停靠鲛圆军港,进行休整和补给,然后北上,第一站就是神圣罗马帝国。 这次赵楷担任外交使团的团长,张确、刘浩为副团长,刘浩为军团总司令,下属夔牛军团一万人(已经先期抵达天竺半岛和印度洋舰队陆战一团合编),司令员高力;水军第三舰队和印度洋舰队组成联合舰队,一共一百艘各色舰船,舰队司令武胜。 这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外交使团,赵构本着先礼后兵,远交近攻的策略,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如果胆敢不听话,赵构也不妨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临行前,赵构将赵楷、张确、刘浩、武胜、高力召集到皇议殿,密谈了大半夜,至于谈了一些什么,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人们,还是为使团的这次外交之行捏了一把汗。 赵构还是将龙四派了出去,担任使团内卫队的队长,统一指挥飞龙卫小队和天煞星小队,告诉龙四,使团人员要是出现任何意外,龙四,也就没必要回来见你家大帅了。 龙四是赵构身边飞龙卫四大高手之一,不仅仅精通内家功夫,关键是有稳重善谋,爱动脑子。一直担任着赵构行营卫戍司令一职,赵构每次外出,龙四必定随扈,都知道龙四是赵构的御用四大护卫之一。 把龙四派出去,足见赵构对这次外交使团安保的重视,几乎和自己御驾亲临一个等级了。 要说功夫,飞龙卫小队自不必说。这个天煞星小队,就是专门干的杀人的差事,每一名豹卫都能以一当十,天煞星小队队长冷冰,一手绵掌功夫,却是童子功。要说功夫,牢牢占据着安情总局行动处十大高手一席之地。 这次赵构专门将龙四和冷冰叫过来,语重心长说道:“这次出使,看上去是和他们讲道理,一起发大财的,可是难免有不开眼的。这些蛮夷之人未尝教化启智,做事难免激进,使团成员多是文人,咱们的军队主要是威慑,尽量不会在明面上动刀兵,他们也不敢。但是背地里使坏,还是要提防的。龙四,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知道为什么派你去吗?” 龙四回道:“大帅派我去,就是为使团清理‘垃圾’的。” 赵构笑道:“这样说,倒也贴切,你明白就好。冷冰,你是复兴十年担任天煞星小队队长的吧?” 冷冰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这不怪他,他的绵掌越是大成,面部表情就越是冰冷,对此,赵构倒是有所了解。冷冰的师父武当山净虚道长,和翠玄子还是道门好友,按照这层关系,他们也可以论师兄弟。 “回大帅,是的。大裁军那年,豹牙大队改编成立天星十二队,我提拔为天煞星小队队长。”冷冰冰冷的外表,掩饰不住心中激动的心情。这次天煞星小队外派,所有装备全部还是最新型号的,让天煞星一跃成为安情总局第一支完成新型装备换装的小队,这让冷冰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 “装备都熟悉了没有?”赵构问道。 “回禀大帅,已经在大名府集训了三个月,又在琼州集训了三个月,装备已经又换了一茬了。”冷冰咧了一下嘴角,表示一个笑意。 赵构笑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听说你的绵掌功夫又精进了一层,你比我强啊。”赵构这倒是一句实话,冷冰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花在练功上,他是童子身,一直没有成家。 “功夫重要,但家庭更重要。我问了师叔,你这一路,并没有非得说不能破身成家,虽然功夫会有折扣,但家,还是要成的。回头我和师叔说一声,回来后,该成个家了。安居才能乐业,差事重要,家也重要。可有中意之人?”赵构有些八卦,笑着问道。 “大帅,冷老七一直暗恋者他的小师妹呢?”一旁的龙四笑嘻嘻接过话头说道。 “就你话多。”冷冰扭头瞪了龙四一眼。不过也就是敢瞪他一眼,龙四的一手内家功夫,手上的功夫可比他浑厚。 “是清灵师妹?”赵构对他们这一枝还是了解的。 难得冷冰的脸上出现少许红晕,那就是了。 赵构哈哈大笑道:“无妨,你们并不是入室弟子,都是师叔的记名弟子,回头我来保这个大媒。” 赵构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十几年净虚道长一直没有收这俩人为正式入室弟子,或许也看出来这俩人应该有此一段姻缘。 “我说老七,大帅都这样了,我也不小气,回头将我那套内功心法说给你,保你不会将功夫落下。”龙四也拍拍冷冰的肩膀,一副老大哥的样子。 赵构点点头,龙四是个厚道人,术不轻传,何况是内功心法,这说明龙四真的把冷冰当成兄弟。 冷冰这一下脸色变了,这相当于授业恩师了,转过身来要给龙四磕头,却被龙四一把拉住,笑道:“龙老大还真没有说错,你还真是个实心眼。不过,我喜欢,咱弟兄之间可不兴这个,回头道长哪里我怎么交代?说我占他老人家的便宜。” 赵构笑道:“师叔哪里自有我去解释。你们能这样,我会欣慰。这次出使,安全就靠你们了,记住,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是在下命令了。 龙四和冷冰郑重敬礼,齐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赵构携文武群臣送走赵楷的使团,回到颐园紫云城静安居。 皇后邢秉懿看到赵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道:“九哥,可没少日子看到你这样了?” 赵构拉着邢秉懿的手,有些疑惑道:“二丫,我是不是老了?最近老是有一些瞻前顾后的心思。” 邢秉懿笑着‘啐道’:“你老了?是谁昨晚上折腾了我半宿,要不我告饶,你这龙马精神的,谁受得了?你还老?九哥春秋鼎盛的年华,可不许瞎说。” 看着邢秉懿有些羞红的俏脸,赵构也笑了,拉着邢秉懿的手笑道:“也是啊,我怎么一见你,就觉得自己还年轻。” 邢秉懿乘势歪在赵构身上,摩挲着赵构有些消瘦的脸庞,心疼道:“官家这些日子每日只睡三两个时辰,二丫看着心疼呢。你得放松放松了,老爷子这两天正在和应祥招人呢,您不去看看?” 邢秉懿知道,赵构还在为雷远的事情,心中还结着疙瘩。 这些年,尽管赵构也秉承着大宋不擅杀文臣的传统,但这次还是严惩了十几名贪官污吏,这在复兴元年之后,还是第一次。 即使是两福宫事件、东京汪廷俊事件,也没有大开杀戒,偏偏这次杀得燕京府一片血红。 这才是赵构心悸的原因,即使现在赵构是大宋帝国的强力掌权者,赵构有时候也会感到一丝后怕,正如那句话“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随着大宋帝国版图的扩大,赵构已经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好在有李纲的政务院全力运转,加上新晋的几位副丞能力出众,各大自管区的总督都是赵构亲自选定的能力出众者,或者说,还是因为赵构的个人魅力让大宋帝国上上下下对赵构处于一种迷信的崇拜,大宋帝国这艘巨轮坚定地按着赵构描绘的航线乘风破浪奋勇前进。 邢秉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首先是心疼,赵构睡两三个时辰都是少的,更多的时候计划都是彻夜不眠,特别是迁都前后这几年,既要对外,也要对内。 对皇后大陆的远征,几乎让赵构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加上崔敏姬现在已经调离皇议殿,还没有找到一位更加合适的助理,这几天都是张悫老爷子带着岳云、谢雨、憨态四宝几人连轴转,虽然比一般人能力已经很出众了,但面对皇议殿这种超量繁重的公务,张悫还是感觉,崔敏姬在的时候,恐怕一个人顶着几个人用。 好在军事指挥学院今年的毕业生里面,颇有几名才华出众的军中子弟,高进请示了赵构,录用了十个人,要进入皇议殿公事房,已经完成了政审,最后就剩下张悫面试这一关。 这两天,张悫和岳云就负责这件事,张悫负责文试,岳云负责武试,十选五,淘汰率一半。 赵构听闻邢秉懿这么一说,也是笑了,拉着邢秉懿的手说道:“我经常劝说别人张弛有度,劳逸结合,一到自己身上,就什么都忘了。公务永远也做不完,就听二丫的,咱们一起去,你也帮我把把关,毕竟也是要来静安居来回联系的,还要你这皇后娘娘首肯才行。” 邢秉懿笑道:“九哥真会说笑,我要是指指点点,怕是御史台的刘大炮又在朝会上‘炮轰当今官家’,当初都是东京城的头号新闻。” 赵构笑道:“怕什么,刘大炮又不是第一次炮轰他们的官家,回头张老头写一份说明就是,让这俩老头打嘴仗才好玩。不过,朝堂上没有刘大炮的‘炮声’,还真就不和谐了。” 邢秉懿边走边笑:“不和谐?这个刘大炮每年您都批‘卓异’,别的有司衙门可都有不少微言,您就是护着他。” 赵构说道:“刘大炮虽然怼起人来不分青红皂白,但有几个优点却是御史台大管家所必须的,他从不闻风而奏,言出必有理有据;二是对事不对人,从不徇私情;三是做事有分寸,从不会图虚名。有此三点,就可保我大宋朝堂之上风清气正,比起江山社稷,我自己挨上几句数落,算什么?” 俩人边说边聊,已经到了皇议殿东厢房,哪里是张悫老爷子的公房,也是面试的考场,而皇议殿后院,则是岳云的演武场。 赵构已经听到后院一阵呼嗬之声,看样子,是岳云在主持武试。 第873章 花剌子模国 花剌子模国都城杰赤城,国王阿斯兰接到报告,有大宋帝国商团求见。 阿斯兰指示礼宾司先把客人安顿到驿馆,随后带着少许几人,出了皇宫,向后山一座宏伟的建筑疾驰而去。 在那座山上,建有一座坚固的城堡,是火灵教的圣地,与其说是一座山,不如说是一座山堡,唤作火灵山堡。 山下有一条环山而过的河流,尼拉河,是火灵教的灵河,河上一座七孔石拱桥将圣堡和外界联系起来,这也是唯一的一条对外的通道,其余山堡的四周都是悬崖峭壁。 每年的三月三,是火灵教的教义大会,周边各国国家的火灵教圣徒都会不远千里前来,来到火灵山堡进行朝拜活动,将持续七天的时间。 今年的朝拜活动还远远不到时间,但火灵圣堡山下的圣火城已经出现一店难求的局面,这个火灵城,是火灵圣者穆罕默德?纳赛尔捐助修建的,主要是为世界各地前来朝拜的人准备的,要不然,朝圣的人最多的时候能达到一百多万人,这一百多万人的衣食住行,都是自己的信徒,穆罕默德?纳赛尔可不能让自己的信徒受委屈。 今年的朝拜,早在一个月前,穆罕默德?纳赛尔就让圣火城城主马修斯,对整个圣火城了大规模的修葺和完善,尤其是生活设施,据说,专门聘请了来自大宋帝国的高级工匠师,进行修缮升级指导,主要是大宋帝国的两大商社,通达和运达。 通达负责修建,运达负责装修,圣火城从开始修建,一直到投入使用,都是这两个商社在做,当然,一些工程也会分包给花剌子模国的建设部门和当地的一些家族势力去做,有钱大家一起赚,“各取所需,各用所长,合作共赢,协同发展”,这是圣火使者穆罕默德?纳赛尔给大家定下来的调子,没有谁能违抗火灵圣者的旨意。 空中俯瞰,整个圣火城是围绕着火灵山修建,将火灵山拱卫在中间,尼拉河绕山穿城而过,整座圣火城是按照五行八卦阵图所建,火灵山堡的制高点,一座圣火塔上的圣火熊熊燃烧,经久不息。 阿斯兰抬头仰望了一眼山顶熊熊的火焰,在城堡门前下马,早有值守的灵火军上前询问,带队的队长看见是国王陛下,急忙捶胸施礼,一方面派传令兵向堡主禀报,一边将国王请到旁边的接待室等候。 就是国王来,也得通报并得到同意,才能觐见圣者,好在还能在接待室受到热情接待。 几名身材妖娆、面容绝美的西域美女,穿着统一的月白色长袍,只是在袖口上,绣着一朵红色的火焰图案。这是火灵山堡最底层使者的标志,白色是最低级信徒穿着的颜色。 阿斯兰嘴里喝着来自大宋帝国的春茶,入口醇香,回味悠长,这是今年的新茶,我的王宫还没有,这里最底层的接待室,却用上了。 据说,这个圣者和大宋帝国的一位王爷关系极好,而这位王爷又是大宋帝国皇帝的哥哥,难怪这里有这么多大宋帝国的新奇东西。 阿斯兰再看看门口守卫的武器,一种很长的长枪,枪头是三棱状,极为锋利,坚韧无比,配着红缨,是极好的一种进攻武器。 腰里是来自大宋帝国军队最基本的配置,叫做宋刀,能够一刀削断马头的利刃,据说单柄的价值是一百个金币。 这还不是最精锐的圣火卫的装备,只有一千人的圣火军,装备全部是来自大宋帝国的快枪,是为“圣火快枪团”,是圣者穆罕默德?纳赛尔的圣殿警卫。 还有另外一支精锐部队,神火营,主要装备就是大宋帝国的钢臂弓和一柄叫烈焰刀的长柄版宋刀,是一支快速机动的骑兵部队,人数在一万人左右,驻扎在圣火城的西大营,也是圣火城主要的护卫力量。 整个圣火山堡的武装力量,总数也就是两万人左右,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塞尔柱王国的公国胆敢小看圣火山。 因为这两万人的武装力量看上去微不足道,但是,这两万人的武器装备吊打所有塞尔柱国包括鼎盛的神圣罗马帝国,这两万人如果在野战,对抗十万大军可以不败之地;如果据山而守,没有五十万大军,不丢下几十万尸体,恐怕,连一条尼拉河也过不去。 但这次,阿斯兰却吃惊地发现,城堡大门上方的城墙上,露出了一座座黑洞洞的炮口,这是大宋帝国最厉害的霹雳炮,怎么会出现在圣火山堡的山墙上? 怀着一丝好奇和迫切的心情,阿斯兰随着侍卫来到火灵圣者穆罕默德?纳赛尔的火灵圣殿。 整个大殿用巨石修建,圆穹顶上吊着一盏九枝莲花火油灯,两侧各有九盏七枝莲花火油灯,要稍小一些,把整个大殿照得亮堂堂的,整个大殿却没有燃烧灯油的那股子油腥味儿,相反,太阳光居然能透过硕大的窗户照射进来,让整个大殿显得是那么亮丽和安静。 “他们居然全部用了大宋帝国生产的那种透明的玻璃。”这是阿斯兰心中再次掀起的一丝心潮。 整个大殿分为三层,每一层有三个台阶,各有九米长,每一层分别摆放着八把、六把、四把红木椅子,做工美轮美奂,以火焰雕刻为主,处处是圣火的标识,这些座椅,出自遥远的大宋帝国工匠之手。 阿斯兰不怎么明白,圣者为什么和遥远的东方那个大国的关系如此深厚,但据他所知,大宋帝国好像并没有火灵教的布教圣殿。 最上面一层的四把椅子,是穆罕默德?纳赛尔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所用,比如今天来的花剌子模的国王阿斯兰。 “阿斯兰,圣火的孩子,你有什么疑惑需要火灵的启示吗?”穆罕默德?纳赛尔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看着坐在宝座上、一身紫红色圣火袍披身的圣者,阿斯兰扶胸施礼道:“尊敬的圣者,今天有大宋帝国的使者求见,今年初夏有一个庞大的外交使团要到访欧罗巴各国,想要把驻地安置在花剌子模。可是这里有圣火之地,所以我需要得到圣火使者您的指示。” 阿斯兰深知在这片大陆上,各国都在演绎着神权与皇权之间的权利之争,目前来看,还是神权占据着主导地位,包括他的花剌子模国。 不过,他的花剌子模国和其他塞尔柱帝国的各个小公国比起来,还是比较稳定的,阿斯兰知道,他的国家最大的依仗,或者说他阿斯兰这么多年稳居皇帝宝座不倒,就在于他的国家有这座圣殿,这座圣殿背后可是整个欧罗巴上百万的火灵教信徒。 所以,他素以圣火之子自居,处处请示圣火使者穆罕默德?纳赛尔,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穆罕默德?纳赛尔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全方面支持阿斯兰当政所颁布的各项措施,尽管这些而措施很多时候都是穆罕默德?纳赛尔帮助阿斯兰制定的,但政务令的下发还是需要阿斯兰这个国王下达,但执行,却需要圣殿的支持。 这也是花剌子模国能这些年雄踞塞尔柱王国西北地区不倒的重要原因,他的国家非常稳定,政务畅通,人民拥护。 阿斯兰知道,没有穆罕默德?纳赛尔,就不会有花剌子模国。关键是,每年的圣火朝拜,给他的花剌子模带来了海量的收入,上百万的信徒长达七天的狂欢,给花剌子模国带来的,绝不不单单是经济收入。 但别人不知道,阿斯兰却多多少少知道,穆罕默德?纳赛尔背后的支持势力,其实是大宋帝国,没有大宋帝国政治上的支持、经济上的扶持、军事上的援助,在这个教义遍地开花的大陆,火灵教极有可能就是昙花一现的局面。 “阿斯兰,我的孩子,火灵圣者已经将最尊贵的使者派到你的国家,这是花剌子模的幸事,更是你阿斯兰的机会。来自东方的圣火,是我们圣火使者的灵魂之火,圣者看到了我们的火种即将被西方的异教徒所熄灭,这是圣者派来的护灵使者,你要保护好他们,安顿好他们。另外,这些使者里面,更有东方的智者,你要好好把握才是。去吧,我的孩子,圣火将与你同在。”穆罕默德?纳赛尔将手中的火灵权杖轻轻触碰了他的肩膀几下,这是对火灵教最崇高的赐福。 阿斯兰抚胸施礼,说道:“我最尊敬的圣者,您的孩子告退了。” 穆罕默德?纳赛尔俯下身子低声对阿斯兰说道:“阿斯兰,这次宋国使团背后,会有一支庞大的军队,你不是一直想要那种钢臂弓吗?这个时候,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向大宋使者提一提,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阿斯兰心头骤然一惊,紧接着狂喜不已,有了这种钢臂弓,他的花剌子模国足以抗衡所有塞尔柱王国里的一切公国的觊觎之心。 第874章 使团的任务 阿斯兰怀揣着一直砰砰跳着的心回到王宫,马上下令接见大宋帝国的使团,而且是最高规格,在奇摩大公广场亲自接见并致辞。 奇摩大公是阿斯兰的祖父,一手缔造了花剌子模王国,在整个塞尔柱王国里,牢牢占据着一席之地,是花剌子模王国的缔造者。 大宋帝国的使团一共十二人,团长是大宋帝国大西域自管区的卫戍司令萧察刺阿,副使是大西域自管区副总督兼喀喇汉区总督王世杰。 萧察刺阿是第一次代表大宋帝国全权特使出使花剌子模公国。他们是先拜访了塞尔柱王国的国王桑贾尔,转达了大宋帝国这次出访的目的和行程,桑贾尔对此表示了欢迎,对大宋帝国使团提出来的要在花剌子模国建立使团大营,他表示同意,不过说还要看花剌子模国王阿斯兰的意思。 大宋使团明确表示,这个沟通,他们自己和阿斯兰国王来做。 萧察刺阿还会见了驻塞尔柱王国大使崔不悔,提醒他注意安全,并将带来的一队龙鹏军团特战大队的一个小队留下来,目的是加强使馆的安保力量。 赵构特意叮嘱完颜娄室,驻外使馆,意味着这是大宋帝国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靠桑贾尔的部队,赵构有些不放心。 历史上的花剌子模,是被西辽打败的,而西辽,则是西逃的辽国残部,金国灭辽,宋国又灭金,由此推断,可以想象这个花剌子模国的军事势力是个什么水平,更不用说以后的蒙古大军横扫欧亚大陆。 龙鹏特战大队接到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反复演练从巴格达到杰赤的撤退行动。 使团西进花剌子模,拜会国王阿斯兰,主要任务就是在花剌子模建立一个军事前进基地,以备不虞。 有了穆罕默德?纳赛尔的说和,阿斯兰很痛快地答应了宋国使团的请求,在杰赤城以东五十里外,划出了一大片无人居住地,供大宋帝国建立前进基地。 三个月后,基地司令孟无锋、副司令刺鲁合达邀请花剌子模国王共同为取名为“小灵山基地”(取名来自于基地后面一座名叫小灵山的山名)落成剪彩,让阿斯兰大吃一惊,这么快就建成了? 等他率领自己的文武大臣一起来到前进基地的时候,他看到的,就不是大吃一惊了,而是有些惊悚。 随着阿斯兰和手下进入军营,一座占地大约三百亩地的巨大军营矗立在平原上,完全没有了以前荒芜的景象,整个军营四四方方,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座大营,由五座大营组成整个基地的主体,而五座军营又可以单独成为一个独立的战斗单位。 里面所有的设施齐全,就连茅厕,都是干干净净的,全部是水冲式,军营的上游,恰好是尼拉河的一支支流,为整座大营提供生活用水,阿斯兰还看到,整个上游水源,专门建起了一座水寨,有专人值守。就连绿化的树木,都整整齐齐地种植在基地四周和道路两侧,用胳膊粗的圆木三角支撑着,确保成活率。 整个基地露面是麻石,就地取材于三里地之外的山上,地基是三合土夯实,每条道路两侧都修了排水沟,上面是铁制的水篦子,能够保证雨水快速排出。 所有军营建筑以圆木为主,也是就地取材,所有涉及到就地取材的工程,全部是交给花剌子模国的相关部分去做,负责这个工程建设的,就是国王阿斯兰的小舅子阁下,难怪工程进度这么快。 阿斯兰是知道这件事的,穆罕默德?纳赛尔打过招呼,况且,大宋帝国前进基地建设指挥部给出的价格条件是阿斯兰无法拒绝的,更何况,大宋帝国答应为花剌子模通过这次建设,代为培养花剌子模自己的建设管理者。 但三个月的基建速度还是大大刺激着阿斯兰的大脑神经,一旦遇到真正的事情,阿斯兰发现,他对大宋帝国的了解,还远远地只是停留在那些漂亮的丝绸、精美的瓷器、清香飘逸的香茶,当然,还有精良的武器装备。 但是这次,是把他真的惊到了。 三个月,这是什么速度?按照他的理解,这个基地至少要三年才行,最快也要两年。虽然一些建筑用的还是木料,不是砖石,但据基地司令孟无锋达介绍,最迟今年入冬之前,全部建成砖石结构的永久性建筑。 这才知道,原来大宋帝国的军队里面,还有一个叫做“工程兵”的兵种,看着脚下延伸出去的宽阔官道,阿斯兰觉得,自己的选择好像很正确。 看着基地营门前飘扬的大宋帝国的国旗、军旗,孟无锋、刺鲁合达第一次感觉到身为大宋帝国军人的一种骄傲和自豪。 当然,出于两国友好的合作伙伴关系,孟无锋很友好地将第一批五千把钢臂弓和十万支钢制三棱箭头的羽箭,移交给了花剌子模国。 另外,作为私人的礼物,孟无锋还送给阿斯兰十把三仓左轮和一千发子弹,另外加上一百把精致的宋刀,极大提升了阿斯兰皇家禁卫军的护卫能力,单单是这十把三仓左轮快枪,就是整个塞尔柱王国的独一份,连国王桑贾尔的卫队也没有。 桑贾尔的卫队,大宋帝国为之提供的唯一大宋制式武器是宋刀,连钢臂弓都没有。 这个桑贾尔,谋略有余,胆量不足,要不然,也不会让诸如迪亚巴克尔、摩苏等公国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一个联盟王国,没有铁血手段,谁服你?谁怕你? 赵构要借力发力,这两股力量,一是阿斯兰的花剌子模国,二是西边的神圣罗马帝国,赵构要撬动中亚、西亚的局势,最终将塞尔柱王国先纳入自己的帝国范围,等于向西亚和欧罗巴深深锲入一颗钉子。 最有利的条件,自然是火灵教在这个地区的传播,已经发展到两百多万信徒,随着教义传播,信徒数量在急速增长,势力范围已经遍布整个塞尔柱王国、罗姆苏丹、匈牙利帝国等地区,成为整个西亚地区强势崛起的一股宗教势力。 随着刺鲁合达的边防团进驻小灵山基地,大宋帝国在西域的第一个国外军事基地投入使用。 小灵山基地驻军八千人,两千轻骑兵,两千重骑兵,三千辎重后勤保障人员,加上孟无锋的一个基地警卫营,足以面对任何突发事件。 基地的部队,马上开始了驻训,他们是一级战备部队,训练既实战,实战既训练。 孟无锋,则带着两个人,身着便衣,出了大营,向圣火城方向策马驶去。 赵楷站在琼州号巡洋舰的舰桥上,脸色平静,心中却如同面前的大西洋,波涛汹涌。 这条航线是最长的一条航线,身后一百五十艘各种舰船组成庞大的联合舰队,绕过了非洲好望角,进入了浩瀚的大西洋区域。 在鲛圆军港进行短暂的休整和补充后,汇合天竺半岛自管区印度洋舰队部分舰船后,组成了这支庞大的联合舰队,目的地却是小亚细亚地区的罗姆苏丹国。 这次大使团的外交之路,赵楷肩负着伟大的使命,赵构临走和使团主要官员密谈,就是要交待清楚他们这次外交的历史使命,赵楷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在罗姆苏丹国(大宋帝国一直叫芦眉国,但是赵构还是以罗姆苏丹称呼,更有地域的确切性),建设西海外基地。(东海外基地建立在花剌子模) 和埃及王国进行谈判,获得苏伊士运河的修建权和所有权。如果谈判不顺利,就武力夺取,扶持亲大宋帝国的埃及势力上位。 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教皇尤金三世进行会晤,希望和神圣罗马帝国帝国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成为大宋帝国在欧洲地区最大的合作伙伴。 这里面,最困难的是和埃及王国的谈判,大宋帝国不远前来和埃及王国商量,帮你把运河疏通,不过这个管理权要归大宋帝国,恐怕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促成的。 掏钱帮助修建自然没有问题,关键是修建好的管理权限,大宋帝国自然不可能赔钱赚吆喝,这条连接红海和地中海的航道,以后会有多么繁忙和重要,赵构可是深知。 目前,大航海时代是赵构提出来的,最强的舰队也是大宋帝国的,最赚钱的海上丝绸之路也是大宋帝国首先倡议提出的,这条商路,将是大宋帝国崛起的复兴之路,赵构是势在必得。 赵楷是在心里面深深被赵构的魅力折服,他一直相信,从第一眼看打赵构起,他就知道,此赵构已经不是昔日的彼康王,但他却从来没有将这个念头透露一丝一毫。 为什么要说出来?这个九哥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君王吗?他就是赵构,他就是九哥,他就是大宋帝国的皇帝和兵马大元帅,不容置疑! “商量不成就抢,你们手里的枪炮不是烧火棍。”这是赵构临走是对他们说得最硬气的一句话。 “启禀司令,舰队即将进入地中海。”值更长向舰队司令武胜汇报。 武胜向一旁的赵楷请示道:“团长,是否成战斗队形通过?”这是预案之一,进入地中海,大宋帝国的舰队很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力量”,况且,前方的海域情况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沿岸的国家是不是都显得友好,这些偶还是未知之情。如果真有不开眼的,赵构指示,可以一路轰过去。 尽管对这一条赵楷保留意见,能不使用武力,尽量不使用。他们毕竟是来和平外交的,武力只是保留的最后手段。 不过,武胜等人却对这个命令欢欣鼓舞不已,武将,天生对战场有股子狂热劲儿。 但是,对赵构的嘱咐,赵楷是坚定地执行。 “武司令,升起z字旗,舰队成战斗队形通过。”赵楷下令。 随着桅杆个传令兵拼命挥舞着的旗语,整个联合舰队顿时成一字战斗队形,黑洞洞的右舷炮口直指前方。 第875章 学习再学习 七月流火,大宋帝国大西域自管区西夏区铁门关纪念碑。 大宋帝国枢密院枢密使岳飞率领的一众精锐,在纪念碑前献上花篮,向纪念碑郑重行礼。 他们人数并不多,只有一个百人队,但是,队伍里,岳云和憨态四宝都在其中。其中,刘汝能的一个小队担任警戒。。 一支狼群,依然远远地卧在远处的山岗上,静静地看着今天的这波祭奠的人群。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习以为常的事情。这个主题教育基地,每天来这里参观祭奠的人,都在几千人以上。遇上重大节日,都要上万人。 这个教育基地管理处,隶属西夏卫戍区,平时驻有一个中队的内卫部队。 管理处处长不仅仅是一名退伍老兵,还是一名在铁门关战役中因伤致残的飞龙卫,军号七十七,本名夏崇,字执中。 岳飞这次铁门关,还有一项任务,赵构还惦记着这名失去右臂的老部下,专门给他捎过来一些慰问品,还有一枚铁门关战役纪念章。 岳飞代表大帅,在慰问座谈会上,当众位夏崇颁发了纪念章,虽然是一枚纪念章,却是大帅下令皇宫匠作司专门定制的,每一位参加铁门关战役的人员都有一枚,属于一级功勋章。 在视察内卫中队的时候,嘱咐中队长,一是要协助好管理处的工作,服从管理处的指挥,并且还要照顾好山后的狼军。 对铁门关,岳飞最知道大帅的心思,这是一块让大帅魂牵梦绕的热土之地。 这次岳飞还要带走一群特殊的“士兵”。三年前赵构回京的时候,带走的那条小狼——“铁将军”,现在它已经是铁门关狼军的第三任首领。 赵构训练了它三年,期间回来待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接回去继续强化训练,现在这条头狼,比任何公狼的体型都要大,这得益于赵构对铁将军无微不至的照顾,每年两粒小还丹,得羡煞多少人? 不过,凡是付出就有回报,铁将军灵智开启,聪明异常,对指令从来不用下达第二次,情报侦探和偷袭击杀科目,都是卓异。 训练大成之后,赵构将铁将军放回铁门关,毫无悬念地当上了第三代狼王,并且,赵构将特制的钢刺脖圈按照等级给狼军发了下去,自然铁将军的脖圈是最粗壮最锋利的,这让铁将军率领的狼军很快就统一了这片肥沃的土地,并且一直延续到了西夏全境,大有继续向西北扩张的趋势。 这次岳飞西进,是要带着这支狼军的,所以让岳云一起随行,另外,将刘汝能的小队一起带过来负责和这支狼军进行合编训练,狼军将会是这次西征大军的最隐蔽的一把利刃。 不过,那是需要铁将军先要控制那块新地区才行。 岳飞在这里稍微休整了一下,随后便带着随从北上兴庆府。 这次西征,将会是整个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一次碰撞,是国运之战。可是政务院除了赵楷和张确以外,都赞同以外交和谈和商品贸易的形式,和西方的各个公国进行交流,不赞同武力解决。 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宋帝国的版图已经足够大,没有必要和整个欧罗巴进行战争,这对于大宋帝国来说,战线太长了,是一场巨大的消耗战,会把大宋帝国好并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底子打光的。 赵构不能怪政务院,李纲为首的政务院从来也没有想到大宋帝国会扩张如斯,和他们接受的教育“仁教天下”“执中守正”发生了一些思想冲突,也是正常的。 “学习,要通过不断的学习,让自己的思想跟上时代的步伐。大宋帝国的复兴之路,既是一条探索之路,也是一条必由之路,与时俱进,不断完善和改良我们的思想,使之成为指引我们沿着这条大宋帝国特色发展之路上的引路明灯。” 这是赵构在主持政务院、枢密院、都察院、监察院、御史台五部门思想学习大会上的一段重要讲话。 “发展才是硬道理” “执政为民”“执法为民”“服务为民” “坚持经济建设和思想道德建设同步发展” “一切以人民的需求和愿望为出发点” “建设强大的国防力量是一切发展的根本保障” “坚持反贪反腐不手软” …… 这些新的理论词语,都在这次集中学习中被明显地体现出来。 这次集中学习,都是赵构一个人在讲,他本打算进行为期三天的讲座,再加上两天的讨论,有个四五天,第一阶段的学习就结束了。 没想到第二天,很多部院司的主官听说官家在皇议殿为五大部院在讲座,一致要求参与进来一起聆听和学习。 赵构索性扩大这次学习大会的规模,将主会场放在大庆殿,要求所有在京司局级以上干部、军队合成集团军军以上高级将领,全部参加这次学习活动。 皇议殿这次招收的新见习参议,几乎全部是军中弟子,包括刘勇的两个儿子刘正、次子刘直、大名府卫戍区司令张所的公子张宗本、原飞龙卫烈风营营长赵天雷之子赵继(赵祥,本来赵继的名字还是赵构给起的,却被李纲婉言劝阻,曾言,还是要遵循规制,避讳太上皇赵佶的字,赵构遂将赵继改名字为赵祥)、原飞龙卫暴风营侯英的两个儿子侯传、侯承。 其赵祥最小,才十五岁,是赵构特批进入皇议殿行走的。 这批新晋的皇议殿见习参议,年龄都差不多,最大的是刘家哥俩,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八岁,也是赵构最早带回来的军中子弟之一。 现在这几个人,在谢雨的带领下,已经初步适应了皇议殿的快节奏工作方式,剩下的,只有快点成长起来才行。 岳云和憨态四宝已经随着岳飞西进,皇议殿一下子补充进来这么多新人,工作还没有捋顺,张悫老爷子也是累得够呛,尤其是现在。 谢雨本来已经在大西域自管区干得好好的参议长,包括韩新生的联保司令,都是突然一纸调令改变了工作,韩新生去了远征舰队,担任皇后大陆副总督,是唐重的副手,但是他还兼管着一个重要的部门,安情总局皇后大陆分局的局长。 而岳云憨态四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西征军,极有可能是岳飞挂帅,岳云当先锋,憨态四宝一齐随行,这是要重新铸就朵力营的辉煌啊! 很多人都觉得快跟不上自己官家和大帅的思想了,正好赵构召开这次扩大会议,于是,参会者芸芸,能够近距离聆听官家的亲自教诲,这个机会,可是不多的。 于是,在京的、外地的,包括各大战区的司令员,齐聚燕京府,参加这次集中学习大会。 这次大会的招待酒楼,是通达大酒楼和凤楼总店,文臣入住通达大酒楼,武将入住凤楼总店。 赵构必须通过这次集中学习,再次统一思想,让大家看到大宋帝国繁荣发展的背后,隐藏的种种危机。 这些危机,有些事外部势力,更多的是内部的蛀虫隐患,贪污腐败、官商勾结、黑恶势力已经出现不小的苗头,雷远的事件,就是很典型的一个案例。 赵构计划以雷远的案例为范例,组织大家讨论,一方面要制定更加规范详细的法律条例,一方面要加强中兴党员的思想教育。 制度是牢笼,思想是锁链,一个是外力,一个是内力,内外一起发力,才能遏制这些违法犯罪的发生。 赵构在这个时候逐渐西征军,也是要转化一下内部矛盾的意思。 皇议殿公房,张悫正在挥笔疾书,这两天赵构的讲话信息量太大了,有点跟不上,几名新手明显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倒是新来的赵祥年龄虽然小,但有一个优点是被人所不能比拟的,那就是记忆力。 赵构的讲话,赵继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却能一字不落的记下来,记录簿上都是一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只有赵继能看得懂。 但就是这些东西,在会后能帮助张悫在最短的时间赵构的讲话迅速整理出来,形成文册下发,组织大家讨论。 赵构也是惊叹这个历史上的天才,这不就是后世的速记吗?于是,所有皇议殿新晋见习参议,在业余时间,都要跟着赵祥学习速记。在这方面,赵构很真是一个弱项,但是可以把一些帮助记忆的方法分享给赵祥,希望能对他起到一定的帮助。 “不能小看历史,更不能小看天下英雄。”赵构更加坚定了这样一个认知,他在这个历史长河里,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今天是赵构参见政务院的讨论,还是要统一一下思想,这个大宋帝国,要明确确定赵构对整个大宋帝国的核心统治和领导地位。 赵构私下里和李纲已经做了沟通,内阁首辅的作用毋庸置疑,但是,随着大宋帝国的飞速发展,赵构有些感觉到李纲的思想有些保守了。 必须要敲打敲打他,让他清醒一些,大宋帝国表面上的繁华,掩饰不了实际存在的各种问题。一个国家进入了飞速发展时期,各种新问题新现象会层出不穷,这是任何国家都绕不过躲不开的,必须找到适合自己国家的解决方法。 这方面,赵鼎反倒是思想很开放,基本上已经跳出大宋固有的模式,已经跟上赵构的思路了。 但是李纲的年龄正是政坛的黄金年龄,包括政务院的几位副丞,都是年富力强之辈,这个政务院班子,也是赵构最为满意的一套班子。 李纲是出了名的拗相公,即使是对赵构,也敢犯言直谏,他弄不明白的事情,一定要弄明白才能做,有时候,不知道变通。 这一点,赵楷和赵鼎要灵活得多,这也是赵构让这俩人成为李纲的左右手的原因。 大事讲原则,做事讲灵活,这才是高效的政务班子。 不过这次李纲拗相公的拗劲儿有些大,虽然大体上接受了赵构的思想,但从心底深处,还是有些抵触的。 这个牛角,必须要扳过来才行。 第876章 臣如李伯纪 “伯纪公,你这拼命三郎的劲儿要缓一缓啊,不能太拼,一定要注意身体才好。”看到李纲有些憔悴的面容,赵构着实有些心疼。 “多谢官家关心,我还好。”李纲心中依旧十分感动,赵构对自己,那是一份真挚的君臣之情。 “令弟李经,在徐庆列岛的差事办得很不错,曹平正总督对他可是赞誉有加。两位公子一位在西夏区,一位在塞北区,去年的考核都是卓异。伯纪公,李氏一门可是我大宋的功臣啊。”赵构先和李纲拉起了家常,谈到了李纲的弟弟李经,在曹平正的总督府担任财政司的司长,长子李仪之在西夏区李继宗手下是总督府参赞室司使,次子李宗之在塞北区咸平府担任知府,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李纲摇摇头,郑重说道:“官家,您对我李家的厚爱,李纲心中万分感激。但是,李纲还是斗胆直言,明年的政务院总丞,要换人。我不再适合担任政务院总丞这个职位,一来我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干了十四年了,明年就是十五年了,已经成了大宋建国以来在位最长的宰执,该换人了;二者李家多人身居高位要职,朝堂之上已经有了微词。官家最反对结党营私,现在不少人都打我李家的主意,他们知道我的臭脾气,自然不敢来烦我,但是,舍弟和犬子哪里,却是避免不了。官家,说句心里话,我是有点后怕啊。” 赵构有些愣住了,今天怎么李纲和自己谈起了这些?但是从内容和语气上来分析,李纲这些话,怕是早就想和赵构谈一谈了。 李纲继续说道:“雷远一案,前车之鉴,我也想明白了。慎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今年春季,仪之回来过年跟我说,虽然他只是一个总督府的参赞室司使,官不大,但是李继宗对他客气地很,这个参赞室,官职不高,权利不小,更可怕的是,好些路府的主官,都变着花样来找他,让他很害怕。拒绝不见,怕人家说他披着老夫这身虎皮架子大;如果是客都见,每天就别干正经差事了,他的参赞室就成了接待处了。这些人都是官场老油子,不会空着手去,都会带一些小意思……哼,有些可不是小意思。官家,你知道吗,这点小意思,能在西夏兴庆府新区购置一处宅子。” 赵构越听,脸色越是阴沉。 他虽然知道下面的人钻营人事,只要不出格,赵构并不打算严惩。个人有野心不可怕,渴望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赵构是允许的。但是要有基本的底线,不能触犯法律。 可是,下面这些人的一些做法,已经触及到了赵构的底线,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人,即使爬上了更高的位置,反倒是对大宋的危害更大。 “舍弟那里,更厉害。他掌握着钱袋子,求他办事的人多的是。他跟我说,他要想敛财,都不用出门,自有人拎着好处找上门。官家,您说说,他们是看到了他们的位子?还是看到了我的位子?” 赵构反倒是笑着劝慰道:“伯纪公也不要焦虑,令弟和两位公子的考评和风评,还是中上的。至于一些官吏的钻营,我们也拦不住。有能力守规矩的,不至于埋没了他;没有能力但是守规矩的,至少还有苦劳,终善一生还是有的;至于又不守规矩又没有能力的,西城监狱有的是地方。” “唉,话是这么说,我还是心有余悸。舍弟悄悄告诉我,雷远的案子,的确震慑了很多人。可是官家,自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名利二字,又有谁能真正参悟透彻的?我是怕他们在名利面前迷失了自我,到时候,我李纲如何面对官家的这份厚爱和信任?如何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李纲有些激动,但却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所以,官家,明年政务院换届,于公于私,李纲不再适合担任政务院总丞这个职位,我想下去走走。”李纲郑重请求道。 “至于这一年,官家放心,我李纲虽然脾气拗了一些,但还是知道该做些什么。”李纲向赵构揖礼道。 赵构瞬间明白了李纲的这么做的苦衷,这是为赵构明年换届送上来的一个很合理的借口,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李纲如果没有错误,怎么罢免你干了十五年的总丞职务? 十五年,知道李纲提拔了多少人?李纲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而赵构,只是想着为什么这次政务院李纲会如此反对这次西征。 李纲不是反对,而是为了更好地支持,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西征之战,一定是明年之后。 因为,大宋帝国在准备,塞尔柱帝国在准备,神圣罗马帝国联盟也在准备,整个欧罗巴和小亚细亚地区都在准备,这个准备,就看谁先准备好动手。 李纲知道,自己官家从去年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否则哪有大使团要去搞外交,后面跟着一个庞大的联合舰队,再加上一个精锐的重兵集团军? 赵构只是想到了他的宏伟计划,却没有想到李纲已经为他想到了以后的十年、二十年…… 在这一刻,赵构被深深地感动了。 今天本来是自己找李纲来交心的,没想到李纲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顺势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李纲的这一退,退出了一代忠臣一腔为国为民为君的热血。 到了集中讨论的时间,很多大臣看到了让他们感到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赵构亲自搀扶着李纲出了皇议殿的大门。 集中学习大会结束没有多久,大宋帝国的朝堂之上骤然刮起一股风,李纲的政务院遭到了赵构的点名批评。 怎么和看到的不一样了?不是官家亲自搀扶李总丞出了皇议殿吗? 政务院总丞李纲,在皇议殿政务院继续学习会议上,第一次公开做了检讨,并上了请罪劄子,但是被赵构留中不发。 过了十天,李纲长子李仪之被平调喀喇汉区,担任喀喇汉区总督王世杰的参赞室司使。 原喀喇汉总督是阿克什先代理,现在阿克什正在大宋帝国军事学院深造,王世杰已经在总督的位子上干了三年,连续两年考核是卓异。 喀喇汉是整个大西域自管区西北边陲,也是丝绸之路陆上商道的重要进出口岸。王世杰这两年没有干别的,官道修了三纵四横,边界贸易区建了七个。 王世杰的发展计划很明确,就是把德里安建成一座最大的边界城市,而且在这个城市里面,建有最大的“德里安商贸交易中心”,这个中心的所有商户,三年不用交税。 而且,交易中心里面,配套设施十分完备,物流运输、仓储管理、交易大楼、武装押运、银行典当、正店酒楼、行脚店铺、培训中心等机构,非常齐全。 原先的德里安还是一个边界小村庄,而现在的德里安,活脱脱一个边界大城市。 有这么好的优惠条件,加上王世杰派出了一批批宣传团,以“大西域文艺交流汇演”的形式,先是在大西域特管区下属的几个自管区进行宣传演出,获得巨大成功,活脱脱就是后世的招商引资的模式。 在得到赵构充分肯定和鼓励后,王世杰将宣传团兵分两路,一路撒向了大宋帝国南方最富庶的东南几个路区,比如江浙路、江南两路、淮南两路、福建路、荆湖两路等富庶地区,开始在这里吸引这里的大财团、大商团前往德里安投资进驻。 另外一路向西南,秦风路、永兴军路、京畿两路,甚至包括夔州路、利州路等地,短短一年时间,喀喇汉的宣传团在整个大宋帝国掀起了一股西域热,人们都被这些异域风情的美貌女郎、大漠戈壁的苍凉豪放和丝绸之路的遍地梦想所吸引,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德里安。 正是因为有了这两年德里安的飞速发展,刺鲁合达的边防团才能顺利入住德里安大营, 这个大营,就在贸易中心西北十里之地。 今年,王世杰奏请政务院,要将德里安升级为区府(相当于其他路的州府,州一级的城市)。 政务院报请赵构,赵构不仅仅马上批准了这个请求,而且建议将德里安直接升为路府,也就是大西域直属府治,仅次于首府高昌。 大西域总督府总督崔叔原和喀喇汉区总督王世杰哪有不同意的道理?高兴还来不及。 喀喇汉总督府上报大西域总督府,调李仪之为新府德里安府的知府。 按照官职,不升反降。 按照实差,看降实升。 这是地地道道的德里安府一把手。 不过,这个边界地区的一把手的位置下面,可是有一盆火在烤着李仪之。 干好了,红红火火。干不好,轰轰烈烈。 不过,在大宋帝国朝堂之上,在燕京府的民间传闻中,西夏区调喀喇汉区,属于发配;再到德里安府,就是流放。 德里安位于大宋帝国的最西边,虽然被王世杰宣传的这么好那么好,可德里安还是德里安,沙漠戈壁上的一座孤城而已,不是流放是什么? 李纲被官家严厉批评做检查的事情,是真的。 政治上的事情是最敏感的,李纲,政务院总丞、大宋帝国护国公,难道要失宠了? 第877章 建立贸新区 赵楷的舰队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一路上畅行无阻航行在地中海海域。 赵楷先要和罗姆苏丹王国的国王梅德一世进行协商,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商贸基地(但其实是一座军港),这个军港的作用非常重要,是连通欧亚大陆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的节点。 大宋帝国这两年和罗姆苏丹的关系很好,双方的经济贸易每年都在增加,尤其是大宋帝国对罗姆苏丹的农业援助,让这个罗姆苏丹王国第一次实现了农业自足。 其实,任何一个国家,只要他的人民有饭吃,有衣穿,有住所,你让他造反,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些援助,大部分是通过陆地丝绸之路来到罗姆苏丹王国。随着大宋帝国海上贸易的不断扩大,海量的商品贸易还是走海路货运量大,成本也就更低。 但是,要彻底打通这条航线,大宋帝国需要一个地处地中海和爱琴海交界的地方,这个地方,非克里特岛莫属。 这个岛,刚刚遭受阿拉伯人的洗掠,罗姆苏丹国自己内部刚刚稳定,又没有一支强有力的水军,对克里特岛之事目前还是鞭长莫及。罗姆苏丹向西干不过十字军,向东,塞尔柱帝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同样不能抗衡,只好乖乖地在小亚细亚这个地方休养生息,低调做人。 这个局面,对大宋帝国最为有利。 目前,克里特岛还是一片狼藉之地,很多贵族已经搬离了此地,留下来的,大部分是本地渔民和一些原住民,离开这个岛,他们将居无定所。 赵楷的舰队先是绕过了克里特岛,进入爱琴海,在莱斯博斯岛的港口靠岸驻泊,这个岛上的比斯港是一座商业港口,其主人是汉克比斯是罗姆苏丹的三大公爵之一。 赵楷第一次来罗姆苏丹访问,就是这个比斯公爵牵线搭桥,和梅德一世搭上了关系,促成了罗姆苏丹和大宋帝国的商贸合作伙伴关系,大宋帝国海量的物资都是通过莱斯博斯岛中转贸易的,包括赵楷赠送给比斯公爵的三艘商船。 所以,这次赵楷前来,第一站,自然选择停靠莱斯博斯岛。 比斯公爵是个贪婪的人,但又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不过,比斯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子的酸臭,还是让赵楷感到非常不舒服。 只要一见到赵楷,比斯公爵丝毫不掩饰他一副贪婪的模样。不过,赵楷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至少他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赵构曾对他讲,只要是金钱能够办到的事情,都是小事情。比斯既然贪婪成性,能够满足他的,尽量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贪吃的人,往往胃口不错,但最后倒霉也就会倒霉在胃的毛病上,一饮一啄,自有天定。中国文化阴阳之道,他们根本不懂。 但是这次,比斯感到了一丝不安。 尽管这位大宋帝国的王爷还是那么平易近人,那么随和亲切,言语之间完全就是老朋友多年不见的一种亲热,没有丝毫的生疏之感。 可是,比斯除了看到大宋王爷的亲和之外,还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一艘艘庞大的舰船,船头船尾各有两门黑洞洞的粗管模样的东西,两侧的船舷更是露出一排排的窗口,里面都是这种黑洞洞的粗管。 比斯对任何没有见过的东西都会表示出强烈的好奇与贪婪。 他满脸笑模样的追问赵楷道:“我最尊敬的王爷阁下,您这次带来的船,可是有些不一样啊?” 赵楷强忍着身边的酸臭,,笑道:“比斯,那不是商船,是军舰。” “军舰?我只听说过海盗船,有很强的武器装备。”比斯知道这片海域最大的海盗船就是那些海上势力非常强大的国家的。那些人的船头飘扬的,可都是一些公国的国旗。 不过,那些充其量也就是武装商船组成的海盗船,和现在停靠在码头的这些巨舰相比,就是七八岁的孩童面临着一位身高近两米的巨汉一样。 “海盗?不错,这次来,其中之一就是要清除这个区域的海盗,以确保我们商船的安全运输,我想这一点,公爵大人应该是和我们一致的。” “那是自然,这些烦人的海猴子,早就应该受到神的诅咒。”比斯公爵愤怒地说道。 “不过,那些海盗船可是不好惹,他们的武器很厉害。”比斯公爵的一艘商船就是被海盗给俘获走了,让他心疼了好长一些日子。 “哈哈哈……厉害,能有多厉害?公爵大人放心,有机会,我将邀请公爵大人一起出海清剿海匪,还这片海域一片朗朗乾坤。”赵楷爽朗的笑声里充满了对海盗的不屑。 “那是自然,天朝大军既然来了,他们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比斯应该有的尊重还是给足了。 “这次王爷阁下前来,带来的多少好东西?那种香喷喷的液体有没有?”比斯急切地问道。 “哦,比斯,我还以为你一上来就问我要酒呢?怎么问起魔幻水来了?”赵楷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呵呵呵,上次夫人不是没有得到吗?回来发了好大一顿火,我保证下次您来,一定会带给我的。”比斯还记着两年前的事情。 “我说比斯,上次我可是给了你一大箱子一共四个礼盒的,够你的公爵夫人用个两三年的,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赵楷很是纳闷,这种魔幻水,所用的瓷瓶都是密封性很好的,有的能用四五年都不成问题。 “不瞒王爷,有一半我给了赛丽丝。”比斯毫不掩饰对他的情人那份偏爱。 “哦,那倒是我疏忽了。没关系,这次保够。哎,不过可是说好了,只能有这一位赛丽丝,可不能再出来几个什么爱丽丝、苏丽丝……”赵楷调侃道。 “不会,不会……有一个赛丽丝就够了。”比斯连忙摇着手说道。 “这个好说,一会儿,我的管家会将这次给您的礼物送到府上的。”赵楷笑道。 “嘿嘿,那个……那个,宋国美酒……” “有!” “啊?好!好……好,还有上次我和您提起过的,我的卫队……” ………… 梅德一世在自己还算豪华的王宫会见了大宋帝国外交使团团长赵楷、副团长张确、刘浩。 看完大宋帝国的礼单,梅德一世虽然表面上很是淡定,但心里却是掀起了狂澜一般。 上次这位郓王殿下前来,答应过自己的一千柄精制宋刀和一千具钢臂弓,已经翻了一番,增加出来的一倍,是郓王殿下送给自己的,价钱不在这谈好的数量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他的皇室禁卫军的数量还可以再翻一番,这对于巩固自己的王室地位,将非常重要。 再看看大宋帝国这次外交递上来的文书,里面提到了要租借克里特岛和莱斯博斯岛,作为商业港口,进行海上贸易的中转,并且至少建立一座军港,保障护航舰队的停靠补给。 还要在罗姆苏丹建立三到五个贸易新区,方便宋国在西亚各国的商贸往来,而且,作为港口提供国,将会享受所有到岸货物七折优惠价格,这就意味着,罗姆苏丹如果有足够的金钱和实力,就地可以转手至少两成的利润,这些利润,都是大宋帝国送给全面合作伙伴关系的国家的,而这次,这个郓王殿下就是要和自己的罗姆苏丹签署这个协议。 还有最让他心动的是,这份协议中还提到,如果签署了这份协议,签署国之间就有义务在对方国受到内外敌对武装势力干涉的时候,有义务为协约国提供武装支援和保护但不限于物资、药品、武器装备,必要的时候,受协约国请求,可以直接武力介入支援。 但这份协议里面同时也提出,租用的贸易新区(包含港口)的安保,必须是大宋帝国自己的武装力量,这个港口的一切事务管理,必须按照大宋帝国的相关法律执行,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处置。 刚开始梅德一世还有些不快,但比斯公爵的一番话,还是打消了梅德一世心中的那份担忧。 比斯直言,如果在租用地没有这份协议,那么意味着当地任何部落和势力都可以找到各种理由前去敲诈勒索大宋帝国的商团,但是依照大宋帝国这些年来的外交政策,是断然不会让这种想象出现的,一定会出现一些不愉快的“暴力局面”。 这个时候,您如果出面为自己的国民这种既不合法也不占理的行为去辩解维护,势必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直接的后果就是两国关系跌落冰点,导致关系紧张。那么,前几年好不容易形成的罗姆苏丹和平稳定的局面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不用别的,大宋帝国撤回所有的农业专家和停止供应优良种子,不出三年,罗姆苏丹必定大乱。 如果不管这些事情,这些刁民能在大宋帝国的地盘讨得便宜?不要说正式的军队,就是那些商团的武装护卫,其战斗力和武器装备,也丝毫不弱罗姆苏丹国的正规军队。正要发生大规模流血事件,陛下,您的几位弟弟可是很眼馋您屁股下的宝座。 所以,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大宋帝国提出来的这个方法,租用的港口内部说有事务的处理,要按照大宋帝国相关的要求处理,外人不得干预。一定要提醒咱们的国民,进入贸易新区,就要遵守新区的一些规定,不得出现违法违纪现象。 关键是,所有货物的七折优惠,将是一笔巨大的利润财富,陛下,您的王宫不是早就想修缮了吗?契尔斯特大人一直以财力不足为由没有答应,这笔利润,陛下不心动吗?如果陛下信得过老臣,这笔钱,一年之内,我替您出。 比斯的一番话,句句敲在梅德一世的心头上。 第878章 租用协议成 比斯的一番话,句句敲在梅德一世的心头上。 他曾经也是一个颇有胸怀抱负的君王,在两大强国的夹缝中求生存,他最知道需要的是韬光养晦,埋头发展。 罗姆苏丹处于两大教派冲突的中间地带,基督教的扩张和穆斯林文明的扞卫,导致两次十字军东征的战争,就是最好的证明。 自己光韬光养晦还不够,自己的国家还必须有一支能够扞卫国家主权的强大军队才行。自己的国家由于地处小亚细亚腹地,盛产和大宛良驹齐名的“尼萨高马”,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种肩高超过四尺(大约一米五以上)的高头大马,负重力惊人,是组建重装骑兵的必备要素之一。 上次赵楷到访,骑兵出身的梅德一世就对赵楷的随从护卫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特别是战马的装具,特别体现出了一个国家的军事势力。 上次随从赵楷出访的是飞龙卫,自然装备是最好的,大宋帝国特有的模块化复合陶瓷护甲,既轻便又坚固,一套马具下来的重量,比他们锁甲的护具轻了一半。 看到这些护甲还能快速更换和修复,梅德立刻不淡定了。他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在战场上经过实战检验的;看到军用绝影车,就知道大宋帝国的战场后勤保障,足可以碾压西亚地区任何一个强国,包括最为强大的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兰西帝国。 更不要说飞龙卫带来的三大标配,宋刀、锥枪、钢臂弓。 至于快枪、左轮、霹雳炮等最新的热兵器,暂时还用不着在这个地区展示其强大的碾压力量。宋刀、锥枪、钢臂弓的配置,加上重装骑兵模式,足以形成这个地区最为强大的一支武装力量。 要是知道这是大宋帝国军队最低的配置,不知道梅德一世的心中会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不缺马,虽然也不缺装备,但是缺少的是精良的装备,而这些,只有大宋帝国的装备,才会让他羡慕不已。 “郓王阁下,您的这份协议,我基本上赞同。不过,有的地方,还需要咱们商榷商榷。”梅德微笑地说道。 “国王陛下,我们大宋帝国最是重情重义,讲究是投桃报李。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是最好不过。小王力所能及的,什么都好商量。”赵楷心中也是高兴,只要答应租借军港和成立贸易新区,这就意味着大宋帝国可以在这里有了立足之地,剩下的,只要确保陆地丝绸之路的畅通,在苏伊士运河开通之前,大宋帝国在整个亚欧交界地区,就会慢慢站稳脚跟。 “这些年,罗姆苏丹虽然和平发展,但是也是危机四伏。在夹缝中求生存很是不易,特别是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一个和平安定且富有保障的罗姆苏丹,才是适合大宋帝国合作的伙伴。”梅德一世的理由中规中矩。 “我非常认同国王陛下的主张。”赵楷赞同说道。 “上次郓王阁下来访,我对阁下护卫队的装备很感兴趣,曾和您提起过,想购买贵国的骑兵装备,不知道这次来访,是不是给我带来了好消息?”梅德一世直言不讳说道。 “关于购买我国骑兵装备,我已经请示了我国尊贵的国王陛下,他说道,罗姆苏丹是我们大宋帝国远在西亚的兄弟,既然是兄弟,那就好说。所以这次我带来了五千套重装骑兵的装具,而且,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还说,对待朋友,自然有待客之道,这些装备,是无偿捐献给兄弟国的。”赵楷放出来第一个大招。 梅德一世一听,差点从皇座上跳起来,不过还是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狂喜,稍显激动地说道:“哎呦,如此多谢贵国国王陛下的心意,我代表罗姆苏丹国表示衷心地感谢。大宋帝国和罗姆苏丹友谊源远流长,希望我们双方彼此都能延续这种兄弟一般的友情。” 赵楷笑道:“我家官家临行之前也是这样嘱托的,一定要珍惜和罗姆苏丹国以及和国王陛下之间的这份珍贵的情感,加强合作,实现共赢。” 梅德一世笑道:“上次郓王阁下转达了贵国国王陛下的这两句话,‘加强合作,实现共赢’,我还不太理解,今天看来,我倒是颇有深刻体会了。” 稍后话锋一转,继而说道:“不知道,郓王殿下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让我们的合作关系更加牢固?” 既然是谈判,那就和做买卖一样,你卖我买,讲的是讨价还还价,并不影响双方彼此的关系。 赵楷早就是外交老手,对梅德一世这样胃口比较大的人,赵楷知道怎么去“投喂”。 “当然,我们是怀着最大诚意来的。除了协约中提到的相关款项,未来三年,大宋帝国将无偿援助贵国修建一条东西横贯罗姆苏丹帝国的官道,资金和技术由大宋帝国提供,贵国提供劳力。” 这又是一个大招,小亚细亚地区,最烂的就是这道路。 梅德一世心头狂喜不已,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事情,劳力的提供,可以为罗姆苏丹解决多少就业,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但就这一条,梅德一世就动心了。 “还有,为了保证海上商贸航线的安全,地中海和爱琴海海域的安全,将由大宋帝国的水师负责为来往的商船护航,罗姆苏丹的船只免费,其余各国按照航程和船只数量收取费用,这些费用,将用来帮助罗姆苏丹建造水师。”赵楷平静地说道。 “什么?免费护航?帮助建造水师?”这一下不仅梅德一世惊到了,就连陪同的三位公爵也是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却在急速踅摸着,怎么分一杯羹。 免费护航,获利最多的就是比斯公爵,比斯得到了大宋帝国赠予的三艘商船,就已经是海运之王,不要说远航,就是在地中海和爱琴海这片海域,就有无数商机,如果真的不受海盗的劫掠,那利润无疑是巨大的。 至于建造水师,那涉及的部门就多了,更不是一笔小数目。三大公爵,比斯的势力在海上,鲁斯坦公爵垄断了运输行业,契尔赫斯公爵垄断了制造行业,这建造罗姆苏丹的水师,获利最多的无疑是鲁斯坦家族和契尔赫斯家族。 这三大家族是拥立梅德一世的背后势力,这三家势力的壮大,无疑是为了梅德一世的皇位宝座更加牢固。 大宋帝国的一招一式,都“直击”罗姆苏丹公国的“要害”,三大势力不偏不倚,都有好处。 但是,三大公爵一起将目光投向了议会大长老休坦,这才是罗姆苏丹朝堂上最有分量的话语者。 休坦曾经是梅德的父亲阿斯兰的幕僚长,阿斯兰在和塞尔柱国另外两位苏丹公国争夺地盘的战争中,不幸战死,临终之际将小儿子梅德托付给休坦,敕封休坦为摄政王,辅佐梅德登上王位宝座。 休坦一身忠于罗姆国,也对阿斯兰父子忠心耿耿,所以,梅德一世成功上位后,又加封休坦为议会大长老,是十名长老之首。 休坦知道该自己发声了,他咳嗽一声,用手帕擦擦嘴,自有旁边俏丽的侍女将手帕接过去回收。 这个休坦就这个架子,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用完就丢,有洁癖。 他先是冲梅德微微扶胸施礼,再对赵楷揖礼道:“尊敬的大宋帝国郓王阁下,我已经感觉到了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浓浓的这份情谊。大宋帝国和罗姆苏丹是第一个建立外交关系的公国,这两年,罗姆苏丹是小亚细亚地区第一个能够粮食自足的国家,贵国的农业技术人员所做出的杰出贡献,我罗姆苏丹国上上下下有目共睹,倍感恩情。按理说,贵国所提建议,均在我们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需要郓王阁下为我解惑。” 赵楷微笑道:“请大长老示下。” “贵国为什么是租用,而不是占领?”休坦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赵构略微有些意外这个问题的提出,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笑道:“大长老这个问题问得好!为什么不是占领而是租用,因为大宋帝国从来没有干涉别国内政的习惯,我们所说的租用,只是为了维护我们大宋帝国在海上贸易航路的安全,为我们的军舰选择一个合适的军港,当然,主要是民用港口。我国伟大的皇帝陛下判断,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谁掌握了海洋,谁就掌握了世界。提前布局谋划,是我们一贯的宗旨,这也是帮助贵国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的原因。随着贵国海上力量的强大,我们就可以将此地的海上安保交给贵国来维护。但是我国伟大的皇帝陛下也说了,海军是百年之功,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你我两国携手共同努力才行,这对双方都是互利的局面,所以,我们是租用而非占领。当然,要是单纯的军事占领,我相信我们的联合舰队完全能够做到。但我们需要的是友谊,而不是战争。不知道这个解释,是否能够为大长老解惑呢?” 赵楷的回答不卑不亢,话锋语气里,既有真挚的感情,也有强大的自信。 休坦点点头,向赵楷躬身施礼,笑道:“郓王阁下,不知道休坦是否有幸,邀请您签署协议后共用晚餐。” 这是明确表态了,他作为罗姆苏丹议会的大长老,同意和大宋帝国签署这份协议。 并且,要和这位郓王阁下好好叙谈一番。 赵楷自然知道休坦这顿饭背后的寓意,对付这个罗姆苏丹国最有势力的大长老,赵楷自有自己的绝招。 第879章 贪婪路斯卡 路斯卡的三艘大海船只有三桅杆,却依旧是这个地区不容小觑的海上势力。 因为他的背后是西班牙公国的米斯尔家族,而米斯尔,是西班牙公国的一等公爵,掌握着西班牙一半的海上力量。 不过,路斯卡的武装海盗船还是要顾忌一些事情,自然不敢公开悬挂王国国旗,代表路斯卡海盗的,是一杆飘扬在主桅杆上的三叉戟旗。 只要打劫过一次,就会爱上这一行。 说的是劫匪行当,打劫对他们来说,不是一本万利,是无本万利。有时候,一次成功的劫掠,足以让这些劫匪一辈子无忧无虑地生活,如果还有一丝清明的话。 但往往劫匪都是迷失心性的人,贪婪、冒险、刺激、诱惑等等心理活动极大地刺激着和支配着他们的心理,要想让他们缩回去劫掠的手,唯一的方法是有人拿刀剁了它们。 但起码截至目前,这把刀还没有出现。或者说,出现过的刀,都被路斯卡生生掰断了。 路斯卡毫不掩饰自己是亡命徒,钱财左手进右手出,从来都是只活在当下,也从来不考虑明天的太阳是否能照常升起。 他只担心自己的身体是否受得了旁边两位缠上来的女奴。这两名女奴,可是没落的匈牙利帝国沃斯科特家族的两位贵妇。 接到了鱼眼的报告,这两天三号航线上,有大量宋国的五桅杆商船出没,看吃水线,应该是满载。 自从去年劫掠过一艘宋国商船之后,路斯卡就念念不忘那些宋国的商船,太富有了。 上次的一船货物,满载着都是那些漂亮的丝绸和闪着神秘光泽的瓷器,看那瓷器的造型,应该是为塞尔柱国的皇宫定制的,其中还有一些金银器皿,也是有着明显的中亚风格,这是一批定制货物。 只可惜落在路斯卡手里,这些东西,路斯卡没有办法出手,只有通过自己的主子才能一次性销赃处理,不留痕迹。 不过,路斯卡怎么会白白的把所有的货物都交出去呢?至少他留下了他认为非常有用的一些东西,比如五箱子金光闪闪的金币,这是大宋帝国铸造的宋元金币,一共有一元、二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五种面额,总量在十万元。 这五个箱子,让路斯卡悄悄扣住了。 还有一些商船护卫手里的武器,这些,倒是可以明着留下来,毕竟武器才是这些海盗的首选,有一把称手的家伙,活命的几率就大很多。 他是一个嗜血海盗,但不意味着没有智慧,狡兔三窟的道理还是懂得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地区活到现在依然是风生水起。 这些金钱,就是他傍身所用,也是收买他的心腹死士的最大筹码。 “黑鱼,消息确保准确?”路斯卡一头金发下面,是鹰隼一样的眼睛。 “船长,错不了。我们的渔船已经跟了两天了,都是从瓦塔海道过来的,目的地就在莱斯博斯岛。”黑鱼是一个身材极为瘦小的黑脸男子,急切地说道。 “有没有护卫的武装船只?”这才是路斯卡关注的。 “没有,那些硕大的武装船只都在克里特岛,外海的武装船只负责护送到瓦塔海域就返航了。”黑鱼道。 “这些宋人,就是这么大意。这么说,还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路斯卡沉思片刻道。 “船长,据莱斯博斯岛的眼线报告,这些日子卸下来的货物,有大宋军队手里的‘硬货’。”黑鱼悄声说道。 正是这句话,让路斯卡下达了出海的命令。 没有什么能比宋国军队的武器更有吸引力的,如果自己的船队都配置了那些精良的武器,这片海域将只属于路斯卡。 “通知鲨鱼、乌贼,准备出海‘打鱼’”路斯卡阴骘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贪婪的目光。 大宋帝国第三舰队“琼山号”驱逐舰的舰桥上,联合舰队副司令卢卫国举起手中的望山,眺望远处海面的地平线。 “副司令,您回去休息吧,连续两个值更了。”舰长郑龙说道。 “已经是第五天了,怎么还是不见动静?”卢卫国有些郁闷。为了这次行动,郓王殿下指示联合舰队主力尽出,这第一仗,必须打出国威军威,震慑这片海域的所有觊觎者。 “老郑,你说这帮子兔崽子会不会被吓怕了,不敢出来了?”卢卫国一脸郁闷。 “按理说不会。我们这么大、这么香的‘饵料’下去,不要说海盗,就是我,也是有些心动了。”郑龙有些戏谑地说道。 郑龙其实说得没错,这些日子,商船从天竺半岛,每天都有商船,将一些物资运送过来,这个时候,正是海情最好的一段时间,如果可以从空中俯瞰,从天竺特管区一直到进入地中海的这一条航线上,大宋帝国的商船几乎排成了一条线。 “通知海狼,扩大侦察海域,我就不信他们不上钩。”卢卫国下令道。 随着旗语兵手中的旗帜快速挥舞,又有六艘海狼巡侦船劈开浪花,急速向前方三个海域驶去。 “通知后面的‘文昌号’‘澄迈号’‘万宁号’编队,保持距离,随时准备出击,关键时候,谁也不能给老子掉链子。这道命令,一字不差地给老子发下去!”卢卫国也是一员热血悍将,陆地上是,转为海军,一样是! “报告,前方发现海狼,发回信号……发现海盗船只,数量十二艘,距离……二十海里。”值更长迅速判读旗语兵发出的信号。 刚刚换下去休息的卢卫国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下令道:“卢卫国接替指挥。” “卢副司令接替指挥。”舰长郑龙随即下令道。 “命令:文昌号舰队左舷十五度全速包抄跟进;澄迈号舰队右舷十五度全速包抄跟进;万宁号舰队一字队形兜底;琼山号舰队全速前进,各舰战斗准备!” 随着旗语兵快速发出指令,庞大的舰队开始按照预定方案,兵分三路,向着海盗船出现的海域,全速前进。 路斯卡一路上顺风顺水,很快进入地中海瓦塔海域。 这片海域,是进入地中海的咽喉通道,也是海盗的天堂之地。虽然距离非洲海岸很近,但是,那些落后愚昧的部落,连一条出海的小舢板都当成是宝贝,见到大海船,一个个都鬼缩在港口,根本不敢出来。 而这片海域,又远离中亚、西亚大陆,这里,就是他路斯卡的地盘,是他的发财宝地。 这一次,路斯卡倾巢出动,一共动用了十二艘大大小小的海船,最大的一艘,还是劫掠的大宋通达商社的商船,后来改成了他的旗舰“海鲨号”,船头画着一个面露狰狞的鲨鱼头。 路斯卡在船头增加了铁皮撞角,两侧加装了拍杆,训练有素的一百五十名弓箭手和五十名刀手,专门负责跳帮攻船,这艘旗舰,是整个船队里面实力最强劲的一艘海盗船。 路斯卡手里拿着的,是一具劫掠来的大宋制造的望山,还是民用版本,但这已经足够让路斯卡狂喜不已。有了这个东西,比桅杆上的了望哨还要看得远,虽然上面的海鹰眼力已经是超凡出众。 一声呼哨骤然响起,路斯卡抬头看到桅杆上的海鹰拼命地在比划着,告诉舰桥上的路斯卡,前面出现情况。 路斯卡举起望山,搜索海面,很快,一艘速度奇快的大宋哨船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这种哨船,居然是三桅七帆,直列纵排,船头翘起,和倒影犹如剪刀一般,破浪航行,航速极快。 路斯卡心头狂喜,这是大宋商船的哨船,出现了哨船,说明前面至少有一支商队正在这片海域航行,而且拥有哨船的商船,意味着海量的财富在向他招手。 不过这也意味着,这队商船,很有可能有武装商船的保护。 路斯卡暴戾的性格决定他的冒险行动,富贵险中求,这是全世界劫匪的共识。 “全速压上去,发信号,鲨鱼的船队向左,乌贼的船队向右,我的船抢他的左舷。”路斯卡下令道。 很快,左右各有四艘海盗船扬起全帆,船上的海盗还是紧张而有序地准备,所有刀手都已经口衔利刃,抓住帆绳,准备靠近之后跳帮砍杀。 望山之中,路斯卡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大宋商船上慌乱奔走的商船水手。不错,就是大宋那种巨大的宝船,只要弄到一艘,他们就可以结束自己在海上危险的漂泊劫掠生活,回到陆地上去享福一生。 望山中的视线下移,不错,商船的吃水很深,几乎压着吃水线。所以行动非常迟缓,尤其是打头的一艘商船,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两艘商船正在拼命地转向逃跑,自己却在慌乱中继续一头扎向海盗的伏击圈。 只要再前进一两海里,这三艘商船一艘也跑不了。 他们要发财了,而且是发大财。 面对这一笔巨大的财富,路斯卡下令全速追击宋国商船。 就在路斯卡兴奋不已的时候,桅杆上的海鹰叽哩哇啦地大叫,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急速的手势还是高速路斯卡,前方发现敌情。 手中的望山随后顺着方向望去,天际线还是看不清什么,画面上,只有慌乱逃窜的宋国商船的影子。 突然,“海鲨号”左舷前方,几顶桅杆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急忙调整焦距,勉强可以看到前方左舷距离两三海里的地方,冒出几顶桅杆,意味着将会出现船只。 就在路斯卡心存侥幸祈祷万能的主赐福自己的时候,神主的“赐福”到来了,忽然一下子跃上海平线的七艘海船闯入了他的视线,这些船,比哪些商船小不了多少,可怕的是,一字型的战斗队形,已经将侧舷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自己的船队。 “右舷发现敌舰!”海鹰声嘶力竭的声音再次响起。 望山右转,同样一支七艘舰船组成的舰队出现在海盗船的右侧海域,黑洞洞的炮口直指路斯卡的旗舰“海鲨号”。 第880章 一战震两海 “圈套……混蛋,狗娘养的……这他妈的是一个圈套。”路斯卡歇斯底里地吼叫响彻在“海鲨号”甲板的上空。 鲨鱼和乌贼的船队也发现了突然出现的大宋帝国的舰队,慌乱之中变向逃跑,却没有统一指挥行动,致使鲨鱼的两艘船猛烈地碰撞在一起,一艘船犀利的船首撞角深深嵌入另外一艘船的船身,巨烈的撞击撕开了船帮,咕嘟嘟的海水灌进船舱,船上的海盗开始跳海逃生。 看着侧舷三层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自己的座舰,路斯卡明白了,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 但是,他还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下令急速前进,这个时候船只转向,只会把船只最大的侧舷面暴露在军舰的炮火下。 “海鲨号”上面的水手都是老手,所有的武装匪徒皆是身经百战的老炮匪,并没有慌张,有些甚至还露出残暴嗜血的表情,嗷嗷叫地扑向船帮,试图在靠近的时候,向宋国军舰发起攻击。 想象是美好的,措施也是正确的,杀意也是浓浓的,不怕死也是真心的。但是,现实也是残酷的。 进入射程,大宋帝国的军舰根本就不给海盗船靠上来的机会,前甲板主炮的第一发试射,就落在“海鲨号”左舷四五米的地方,激起的水花几乎扑上“海鲨号”的前甲板。 很快,“咚咚咚”七艘军舰的前主炮的第一轮齐射,就有三发炮弹命中“海鲨号”,其中一发20磅的炮弹直接打折了“海鲨号”的主桅杆。 “海鲨号”的速度一下子降了下来,这次,“海鲨号”没有了好运气。 因为双方对冲,路斯卡的指挥没有错,错在对大宋帝国军舰根本不了解,当侧舷的舰炮对准他的“海鲨号”的时候,路斯卡第一个念头是跳海。 乌贼的绰号不是白叫的,他的船队在第一时间同样做出了正确的战术选择,停止后撤,全速前进,靠近大宋帝国的舰船,让大宋帝国舰船上的火炮优势大大削弱,却能发挥他们弓箭的作用。 但是,看到前方的“海鲨号”在一轮齐射中,硕大的船身就已经是千疮百孔,整个前甲板和后甲板就像被飓风扫过一般,甲板上海匪的残肢断臂四下里抛散开来,让整个甲板犹如修罗地狱。 乌贼极为冷静地判断,他的这四艘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穿过这道火炮组成的封锁线的,他们的船只被夹在中间狭长的海道里,承受着两面火炮密集的轰击,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击沉。 想办法要逃出去……这是乌贼的第一个念头。 可是前方出现的另外一支舰队已经将舰身转向,成一字型战斗队形,自己如果继续前进,无疑将会一头扎向密集的火炮覆盖区域。 乌贼很识时务地马上悬挂白旗,并将自己的座舰落帆降速,迅速让手下挥舞起一切白色的东西,表示自己向大宋帝国的军舰投降。 路斯卡的运气不错,一段落在海里残存的桅杆,正好飘在他的身边,他拼命把住这根救命的“稻草”,趴在这根断裂的桅杆上,看着自己的座舰“海鲨号”在新一轮的炮火中,缓缓沉入海中。 巨大的旋涡吞噬了不少还在徒劳挣扎的海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被卷入到海底而无能为力。等到海面恢复了平静,路斯卡绝望地发现,海面上漂浮着的幸存者,十不有三。 眺望远处,自己的四艘海盗船已经彻底消失在海域,再看看四周,大宋帝国的军舰上已经放下一个个舢板,在打捞落水的海盗,上面全副武装的水军手里平端着一种带着刺刀的火枪。 一名海盗不知道是被海水呛晕了头,还是实在舍不得手里的那把刀,叽哩哇啦地喊叫,还不时挥舞着手里的刀。 “砰砰砰……”几声枪声过后,海盗被打成筛子,周围的海水迅速被鲜血染红,海盗睁大的眼睛仿佛在诉说:“我是要投降的啊?” 残余生存的海盗急忙举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赶紧再扑腾几下,又举起手,再扑腾。 舢板划过来,两名膀大腰圆的士兵不费吹灰之力将海盗拎上来,先用一种捆绳将海盗捆住双手丢在一边,继续打捞下一个。 另外的舢板,则是将舢板划回大船,把已经打捞上来的海盗用一种提升机器吊运到甲板上,自有士兵押进后仓先监禁起来。 路斯卡像一只落汤鸡一样被吊起来摔倒甲板上,一起打捞起来的,居然是救了他一命的那截断裂的桅杆,好巧不巧的是,那截桅杆,正是主桅杆最上面的一截,还挂着自己那面三叉戟的海盗旗。 “海鲨帮的标旗,报上你的姓名、职务?!”一名魁梧的大宋帝国水军将领严厉质问道。 “挈斯,船帆长。”路斯卡低声说道,不敢抬头。 “船帆长?你们海盗的船帆长的配置都这么高吗?”宋军将领拎起挂在路斯卡脖子上的望山说道。 路斯卡脸上露出一丝慌乱,挂在脖子上的望山居然没有被海水冲走,也就间接出卖了他的身份。 看到周围的海盗不由自主远离路斯卡一点距离,宋军将领有些戏谑地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不说实话,你无法享受优待俘虏的待遇。一般对付穷凶极恶的海盗,我们通常的做法是隔断他的手筋和脚筋,丢到海里喂鲨鱼。” 宋军将领变戏法一般,手里出现了一柄造型别致、闪烁着寒芒的短刀。 路斯卡心中胆寒,急忙说道:“我说……我说……我是海鲨帮的路斯卡。” 宋军将领笑了,用手中蓝汪汪的刀背拍拍路斯卡有些苍白的脸颊,戏谑道:“原来是海鲨帮的大当家的,走吧,我们司令正等着你呢。你小子还算命大,这么猛烈的炮火轰击之下,居然没有死?” 路斯卡心如死灰,宋军连自己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真的是有备而来,这不是一个圈套,而是一场设计精妙的伏击战。心中祈祷鲨鱼和乌贼这俩心腹能够得到主的眷顾,别的,我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 比斯公爵一直站在“琼山号”的舰桥指挥室,全程观摩了“瓦塔海战”的全过程。 其实,自从他蹬上“琼山号”的甲板那一刻起,心中已经有了结果,不要说海盗,就是西班牙大公国的超级舰队,也不是大宋帝国海军的对手。 有两个细节就决定了比斯心中的判定,一是整条军舰一尘不染,完全没有所见到的其他舰船的脏乱差,就连舷梯的扶手里里外外,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还有就是甲板上昂起的二十磅主炮,四面围起来的居然是厚厚的铁板(其实是钢板,比斯不识货)。六名炮手有条不紊地发射炮弹的画面,给他留下了深刻得印象。 “训练有素,技术过硬,令行禁止,悍不畏死。”这是比斯经历完这场海战之后,对大宋帝国的海军一个重新的认知。 这一战,全歼鲨鱼帮海盗,活捉海盗首领路斯卡、乌贼,鲨鱼和他的座船被轰成了碎渣,一起沉入大海之中。 十二艘海盗的船只,只剩下了四艘,主要还是乌贼的明智,见势不妙主动升起白旗投降,算是保住了他的几条船。 除恶务尽,舰队转向,向着路斯卡的老巢驶去,这些年,路斯卡积攒下来的财富,大宋舰队虽然看不上,但比斯公爵却眼馋得很,这也是比斯为什么死乞白赖要一起出海的原因。 无利不起早,比斯公爵能够冒着生命危险参加海战,不给点甜头,实在是不合适。 说是老巢,其实就是在地中海西北地区海域上的一座稍显偏僻的小岛,这座岛,属于地中海西北海域群岛的一部分,在这星罗密布的群岛中,找一处落脚之地,对于路斯卡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赵楷答应过比斯,这次就剿匪的所有缴获物资,包括海盗船,都归比斯公爵所有,大宋帝国不取一分一毫。 当大宋帝国的陆战队抬着一箱箱缴获的物资登船的时候,随着抬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比斯公爵的心反倒是变得有些恍惚,没想到海盗掠取的东西这么多,虽然有些东西还需要变卖,但毕竟也是货物,很值钱的。 比斯的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要是大宋帝国的郓王阁下翻脸不认,他比斯还真不敢怎么样。 他的莱斯博斯岛,如今,驻扎着大宋帝国的联合舰队司令部和一个陆战队司令部,下辖两个陆战团三千人,这些武装力量,足以镇压岛上任何反抗者。 不过,比斯的担心是多余的,当舰队副司令,这次海战总指挥卢卫国少将把所有财物的清单交给比斯的时候,比斯有些傻眼,这个贪婪的家伙人生第一次良心发现,这些宋国人,是可以成为真正朋友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担任莱斯博斯岛基地司令的卢卫国看到,每天咱们的好朋友比斯公爵带着他的手下,在他的莱斯博斯岛上的各个施工工地,以极大的热情和霹雳手段,监督执行着莱斯博斯岛各个港口和基地的建设。 不过,比斯虽然贪婪,但却懂规矩。卢卫国严令不得克扣本地雇佣劳动大军的薪水,所有的薪水必须七天一结算,由基地后勤保障部进行督查。 一个月的时间下来,居然没有发现比斯和他的手下克扣现象,按照调查和私访,也没有发现问题。这让卢卫国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下来。 这么多天的劳累奔波,比斯不仅成功减肥掉了他的大肚腩,身材也变得匀称有力,加上一身得体的宋国军队作训服,还别说,除了脸黑一些,头发卷毛一些,身上的汗酸臭味浓一些,其他的,倒是颇有一点军人的味道。 第881章 三言收五城 “嘿,比斯,这是武司令赏给你的酒,你要是不要,我就留下了。”一脸坏笑的卢卫国指着身后警卫抬着的两箱酒,笑呵呵地和比斯开着玩笑。 “卢,你的,朋友的好,朋友的好,怎么会稀罕……朋友的好……的好酒。”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比斯摇晃着双手笑道,眼睛里早就眯成了一条缝了。 “你都给整出绕口令了,不简单。那应该说是好朋友,不是朋友的好。”卢卫国笑呵呵让手下将酒送给比斯的手下,一把拉住比斯的手,低声说道:“我说比斯,武司令还有句话要我捎给你,你听也行,不听也罢。” 比斯急了,急忙连声回道:“听,我的听,司令官阁下的话,我的听。” 卢卫国神秘兮兮地说道:“武司令说,下次见面,再闻到你身上的臭鱼烂虾的味道,以后一滴酒也不会给你。” “嘿嘿嘿,我的知道,这不是不习惯吗?每天洗澡,不习惯。”比斯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洗澡对于他们来说,既没有这个习惯,又觉得浪费时间。 “嘿,比斯,你看,你身上的衣服是大宋帝国的,你喝的酒是大宋帝国的,你的卫队所有的装备,都是大宋帝国最顶级的,就连你的公爵府,也是大宋帝国的工匠帮你修缮的。所以,你就应该学会用宋国人的生活习惯,来维持你日常的生活。这才是好朋友的表现。况且,这也是郓王阁下的意思,你的莱斯博斯岛,要成为这个地区和大宋帝国友好的典范,你作为公爵,要带好这个头才是。” 一听是赵楷的意见,比斯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嘿嘿,卢,你是我的朋友的好……哦,是好朋友,不是吗?既然是郓王爷和武司令的意思,比斯只有牢牢遵守就是。” “这还差不多,哎,比斯,可不光是你,你的公爵府上上下下,包括莱斯博斯岛上你的属民,都要养成讲卫生的习惯,郓王也说了,下次检查如果你能按照我们的要求做到最低标准,王爷是有奖励的。” “好朋友卢,你会给我争取那种魔幻水和玉盘镜吗?哦,还有那种锋利的剔骨刀……或许我还需要……” 前面大步离去的卢卫国,看也不看跟在身后的比斯,脸上一脸的“厌恶”,远远丢过来若有若无的话:“比斯,以后不要说咱俩是好朋友……丢不起这个人……还是叫你贪婪的比斯比较好……” 比斯泡在温热的水里,享受着这两名女俘虏带给他的极致服务。 这是在路斯卡老巢里“缴获”的战利品,让比斯没有想到的是,宋军没有丝毫犹豫,真的将这两名看上去妖媚无比的女郎送给了比斯。 比斯和两名女奴狂欢之后,静静地泡在温水里,他这个时候喜欢一个人静一静。 水汽氤氲的硕大浴室,还是按照郓王阁下的要求修建的,不仅仅是比斯手下,包括整个莱斯博斯岛,按照百人一个公共浴室的要求,比斯在莱斯博斯岛一共建立了近三百个浴场,充分利用了当地的温泉资源,这些建筑,完全是按照古希腊和大宋帝国的风格建造,各具特色,各有不同。 对了,郓王阁下说,这是洗浴文化的东西融合。 不管怎么说,以前是比斯不敢不洗,现在却是自觉地迷上了洗浴,还别说,这个洗澡,还真能洗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正如现在,比斯正惬意地躺在温水里合着眼小憩,旁边管家悄悄进来禀报:“武胜司令来了。” 比斯一下子被惊醒,赶紧跳起来,忙手麻脚地穿戴利索,赶到会客室,已经看到一身戎装的联合舰队司令武胜。 “哎呀,有什么事情,您让手下招呼我一声就是了,何劳司令员大架屈尊。”现在的比斯,可是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不得不说,比斯除了贪婪之外,倒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智者,尤其是在对待大宋帝国的态度上,明显看得更远,想得更多。 “哎呦,你这个比斯,几天不见,这汉话流利了很多,还知道大架屈尊这个词。”武胜笑道。 “怎么?我的用错了的吗?”比斯一副请教的模样。 “没有没有,用得好。只是,哪有那么多‘的’。比斯,上次和你说的从莱斯博斯岛到克里特岛的短航渡轮运输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武胜赶紧说今天的主要事情。 这件事,是使团今年出使的大事之一,一些短航程的路线,不可能大宋帝国的海军全部去做,更不要说涉及一些民用航线。 这件事,还是要交给本地人去做,不过,大宋帝国可以提供帮助。不过这个合作伙伴的人选很重要,关键一点,是对大宋帝国忠心耿耿才行。 这个人选,赵楷给到比斯身上。 比斯除了贪婪以外,其他的德性品质,还是符合赵楷心中的人选的。起码这个人有什么话,都说在明处,贪婪,但是有节制;贪财,不过有底线。 这样的人,名与利都提在明处,谈好了价格,不会再就地还钱,更不会另立山门。 这恰恰是比斯最聪明的地方,我可以拥有贪婪的本质,但我一样可以拥有值得信赖的品质。 “武司令,这件事,我是一万个感激。郓王阁下这么信任我,唯有努力做好,才能报答万一。只不过我缺船只,这条航线是一条重要的航线,我想,咱们花这么大力气经营,怕不是只为了运送几个闲得蛋疼的贵族哥去克里特岛玩玩儿吧?”比斯是个眉毛都中空的人,但是有什么话,喜欢直来直去。 “你看,这就是郓王阁下为什么让我来的原因,咱哥俩投缘。这次来这里,我的舰队有一些早期的五百料左右的巡逻船,已经快到了退役的年龄,不过要是民用,再使唤个三年五年的绝对不成问题,这些船大概在二十四五艘的样子,郓王阁下的意思,都给你。”武胜立刻抛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馅饼。 “什么,五百料?二十多艘?都给我?”比斯一脸惊愕的表情,张大的嘴里能塞进去个鸡蛋。 “看你没有出息的样?不错,五百料,一共是二十五艘,都给你。不过水手得你自己招募。”武胜继续说道。 “好!没有问题,这差事,比斯答应了。不过,我有个要求。”比斯知道什么时候顺杆爬。 “他娘的,你要不提条件,就他娘的不是比斯了。说!”武胜调侃道。 “我需要水手教官,这么多艘船,还是大宋水军官船,一下子怕是找不全这么多水手;另外,训练也是一项重要的事情,您放心,教官的薪水加倍,待遇全优。还有,有您提供的这些教官,船上的很多事情,我就放心了。” 比斯考虑得非常周全。 “关于这个问题,我是这么想的。水手的问题,你可以通过路斯卡,去招募一些海盗,他们眼下的买卖可不好做,早投诚,早发财,晚了,弄不好命就会丢到大海里。至于教官,我需要请示郓王,不过应该没有问题,一些水手也到了退役的年龄,喜欢冒险的人,总还是有的。”武胜很认真地说道。 “好!需要我做什么?”比斯追问道。 “你先建立商社,开通航路,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武胜并没有明确指示。 “这是一条黄金航线,我怕一个人吃不下。”比斯考虑了一下说道。 “行,你有这个念头,说明郓王阁下还是了解你的。这是你的事情,需要和谁合作,你自己拿主意,不过有一点,这个商社或者说商团,你得说了算。”武胜说道。 “这个您放心,比斯还不傻。”比斯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那好,三天后,你来比斯港接收这批船。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为了确保这批船在海上的安全,船头和船尾的两门主炮没有拆卸,教导团里面,会给你安排炮长的。”武胜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 这句话却在耳朵里炸响了一颗雷一样,震得他眼冒金星,一把拉住武胜的手颤抖地问道:“此言当真?” “哎呦呦,还用上了‘此言当真’。告诉你,是真的。作为朋友,不能让你没有安全感。”武胜很喜欢看比斯这天上一下地上一下的极端表情流露。 比斯扶胸施礼,郑重说道:“比斯永远是大宋帝国真正的朋友。莱斯博斯岛上的五座城池,永远向大宋帝国敞开大门。” 武胜拍拍比斯的肩头,什么也没说。 比斯所说的莱斯博斯岛五座城池,正是比斯治下的五座城堡,据守在整个莱斯博斯岛的各个战略要地,处于比斯的作用,赵楷在这个岛上进行设施建设的时候,并没有征用这五座城池,反倒是重新修建了军港和军营。 不过比斯还是把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莱斯博斯岛最大的一座山城城市比斯城堡,贡献给赵楷,当做使团在岛上的行营驻地。 赵楷愉快地接受了比斯的好意,命令武胜的舰队司令部进驻比斯城堡。 看上去比斯献出去一座城,但是,有聪明的智者一下子就看出比斯得到的好处远远比这座城更多。 有了舰队司令部入住,起码比斯城堡的安全不是问题。 舰队司令部只占据了城堡的三分之一的房屋,大部分的城堡建筑使用还是比斯的家族,这些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什么好的货物,比斯城堡是第一个得到实惠的。 比斯城堡里面,至少有上百人在司令部基地找到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差事。 所以,今天比斯的意思非常明确,大宋帝国的使团、联合舰队,都可以无偿进驻这五座城,相当于将整个莱斯博斯岛的控制权,交给了大宋帝国。 今天的差事,办得很好。 第882章 苏德尔联盟 塞尔柱王王国迪亚巴克尔苏丹公国苏丹克塔菲、大马士苏丹公国苏丹桑迪特、摩苏公国苏丹公国苏丹卡巴斯、巴格达尔苏丹公国苏丹摩尔,齐聚迪亚巴克尔首府苏德尔,进行秘密会议。 这还是二十年以来,四个苏丹公国的苏丹第一次聚会。 召集人是克塔菲。 克塔菲是一个表面上非常和蔼的大胖子,长满浓须的脸上始终带着迷人的微笑。 迪亚巴克尔苏丹公国是塞尔柱王国里面除了塞尔柱王国以外,最有势力的苏丹公国。这些年厉兵秣马发展,势力不断壮大,大有和塞尔柱苏丹王国桑贾尔叫板的样子。 这次聚会,是一次秘密的聚会,各个王国苏丹以各种身份,通过秘密路线,悄然进入苏德尔。 一座颇具穆斯林风格的大理石城堡,矗立在苏德尔城北,这里是克塔菲的王宫。 王宫广场已经被全副武装的王宫卫队戒严,任何人不得靠近,不时有巡逻的卫队在王宫周围巡逻,一但出现可疑人员,立即驱离。 高大的城墙上,矗立着标枪一般的弓箭手卫士,随时准备射杀无端靠近的所有不明生物。 王宫内克塔菲的私人会客室,厚厚的墙壁隔断了外界的声音,但也隔断了阳光,使得会客室有些阴暗。 大厅四周便燃起了明晃晃的巨烛,不过,巨烛冒出来的黑烟和制作精美的烛台,明显不搭配。 大马士苏丹公国苏丹桑迪特一眼就看出,点燃的,不是宋国出产的精烛。 宋国出产的那种胳膊粗的精烛,点燃起来,既明亮,又没有浓浓的烟气,只有一种淡淡的檀香,不知道宋国的工匠是怎么炼制出来的,反正他的王国,这些精烛很抢手。 不过,他的王宫里也所剩无几,宋国和这几个苏丹公国的商贸活动几乎完全中断。 这让手下的商务大臣已经和他发了无数次牢骚,他们的商品几乎有六成远销宋国,而进口货物的八成也来自于宋国,可以说,这些年的经济支撑越来越离不开宋国。 去年克塔菲想独自获得整个塞尔柱王国的商贸代理权,无非是看到了这里面巨大的财富利益。 但是宋国怎么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况且这个篮子还是一个四处漏风、不太牢靠的篮子。 但是克塔菲又是一个固执的、自以为是、狂妄的家伙,那个宋国王爷不仅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而且明确说明,大宋帝国和任何一个国家的商贸关系,都要尊重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提出来的十二字指示精神——“互惠互利,合作共赢,共同发展。” 其实从心里,桑迪特是认同这十二字的提法,不过,面对自己国家的这个强大的邻居,桑迪特也是有苦说不出。 正在桑迪特胡思乱想的时候,克塔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刻意压抑着说道:“各位苏丹兄弟,我们现在面临的局面,大家有没有看到?” 其实,他不说,几个人也能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宋帝国在花剌子模公国杰赤城以东建立了一个军事基地,这几个人顿时感觉到了有一把刀顶在自己的后背,凉飕飕的。 加上从去年开始,大宋帝国已经全面终止了和塞尔柱王国的商贸关系,只保留了和花剌子模国有限的商品贸易,这还是看在火灵城堡火灵圣者穆罕默德?纳赛尔的面子上。 可是,花剌子模国其他行业的发展,却得到了大宋帝国全面的支持,尤其是农业技术,让花剌子模国成为小亚细亚地区唯一的一个粮食出口国,尽管出口量不大,但这里面却有一个很明显的含义,花剌子模可以在关键的时候,遏制本地区所有公国的救命口粮。 “我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花剌子模也不是宋国建立的第一个海外基地,这些日子,他们不是正在罗姆苏丹的莱斯博斯岛和克里特岛建立军事基地吗?他们硕大的海船需要大型的港口,有什么奇怪的吗?”摩苏苏丹王国卡巴斯不以为然地说道,随口喝了一口银杯中的葡萄酒,酸涩的味道远不如宋国的美酒醇香浓烈,让人热血沸腾一般。 克塔菲看了一眼这个每天只知道烈酒美女的苏丹,要不是知道他出身军队,身后有一支庞大的军队,而他还真不知道摩苏苏丹王国的大臣如何能忍受他们这样一个国王。 “我的兄弟,你看看地图,东边的花剌子模有宋国的陆军军事基地,西边的罗姆苏丹有宋国的海军军事基地,据我的情报,宋国特使正在对神圣罗马帝国进行友好访问,你们难道一点味道也没有嗅到吗?”克塔菲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卡巴斯说道。 “克塔菲苏丹,我的兄弟,据说宋国的发展方向在遥远的西海岸大陆,他们叫做皇后大陆的地方,至于欧罗巴和亚细亚地区,这个宋国王爷担任的外交使团,都是在和各国交好,并没有什么言辞犀利的话语,我们是不是有些敏感了。”一旁很少说话的巴格达尔苏丹王国苏丹摩尔说道。 “是啊,咱们是不是有些敏感了?”桑迪特附和说道。 克塔菲心中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但是脸色却如湖水一般平静,他笑道:“我的兄弟们,是不是敏感,大家来看看舆图不就清楚了吗?” 他转身从旁边的细长的柜子里拿出一卷地图,平铺在巨石制作的石桌上,指着地图上的几处标识为红色圆圈的地方,说道:“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这几年宋国建立的商贸港口,加上这里,今年花剌子模国新建的杰赤小灵山军事基地,大家仔细看看……” 克塔菲用手中宋国出产的铅笔将几处标识连起来,一个几乎闭合的圆圈,正好将塞尔柱王国圈了进去。 直到这个时候,几个人的脸色才显得凝重起来。 没错,就是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这个圈子的缺口,是西北地区,这里,是整个地区的最为敏感的火药桶地区,西方圣地耶路撒冷。当年十字军东征的硝烟,好像还没有散去。 “试想一下,宋国军队的势力,我们还没有真正见过。但是据我收集到的情报,宋国小灵山军事基地的宋国重骑的装备,一人双马,价值万金。这个基地驻军是八千人,但是,后勤保障却有三千人,如果加上雇佣的外部人员,足有五千人。你们自己军队,可有这样的保障比例?” “克塔菲苏丹,这能说明什么?这样的杂役兵,上了战场又没有什么用?真正能打的,也就是这四千人。哼,四千人,能掀起多大风浪。我看,也就是宋国色厉内荏而已。”卡巴斯不以为然地笑道,继续说道:“我的兄弟,如果发生一些不愉快的局面,你放心,我的皇家骑兵会教育教育宋国人,什么才是骑兵作战。” 卡巴斯能如此说,也是有自己的底气,他的皇家卫队骑兵足有一万人,凭借摩苏苏丹多年以来的的地缘政治地区的原因,他的骑兵的战斗力在周边几个公国,堪称第一。科巴斯本人就是这支骑兵部队的最高长官。 他这样说,是有自己的底气的。当初摩苏皇家骑兵,是抗击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主力,赫赫威名是打出来的,说是一战成名,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也难怪卡巴斯翻着眼睛看人。 克塔菲没有回答,也无法回话。作为迪亚巴克尔的苏丹,他的国家同样有一支重骑兵部队,但是他的狮鹫军团,却是整个塞尔柱王国最豪横的一支军队,克塔菲就是凭借这样一支军队,才能当上几个联盟公国的老大 但是养活一支重骑兵,克塔菲知道,后期的保障训练费用是一笔天文数字。大宋帝国小灵山基地这四千骑兵,每天的消耗,足足是他们的两倍。 卡巴斯的摩苏公国有独特的矿产资源,可以玩得起,但自己却不行。自己玩不起,不等于自己不懂,尤其是自己的亲信卫队长穆尔斯死在了天竺,但传回来的情报却明确告诉了克塔菲,大宋帝国的军事势力,即使是整个塞尔柱王国,也不能抗衡。 但这个情报他并不想在今天和几个人分享,怕把他们吓着了。他需要的是联盟,而不是一盘散沙。 “您的皇家重骑,自然不惧宋国区区这几千人。但是也不能大意。我们需要长期发展,是离不开宋国的,但是,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所以,我们这次组建联盟,就是要团结起来,这个塞尔柱地区,要有我们的声音,也只能有我们的声音。至于桑贾尔,如果能够合作更好,但如果和我们离心离德,那么他的塞尔柱王国国王的位置,也该让一让了。” 克塔菲恶狠狠地说道:“等宋国真正知道厉害,坐下来谈判的时候,所以的商贸活动,都必须在我们联盟的框架下完成。下面,咱们商议一下,各个公国的分配问题……”克塔菲抛出了今天会谈最核心的问题。 今天,不就是一个利益重新分配的聚会吗?宋国要想和欧罗巴各各个公国、帝国做生意,必须先过他们这个联盟这一关。 为此,克塔菲十分诗意地为他们的联盟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苏德尔联盟”。 随着苏德尔联盟的成立,随之而来的第一步,就是建立联军,联军基地设在迪亚巴克尔首府苏德尔的东郊,原来克塔菲第一骑兵军的大营,经过扩建,容纳了两万名骑兵,每个公国,提供五千人的骑兵部队,交给卡巴斯统一训练。 后勤保障,则由迪亚巴克尔公国担任。为此,克塔菲和顺利地争取到了百分之三十五的商贸交易的份额。 多出多得,也很合理。 但是,这是一个将来或许有的数据,前提是,他们和大宋帝国的谈判能够按照他们的意愿商谈成功。 这是一场国运的豪赌。 克塔菲在赌自己苏丹公国的前途,而大马士苏丹王国苏丹桑迪特、摩苏苏丹王国卡巴斯、巴格达尔苏丹王国苏丹摩尔,则是旁边的跟赌人。 第883章 蠢蠢而欲动 塞尔柱联合王国苏丹桑贾尔,这些天很是上火,满嘴的溃疡让他饮食难安,休息不好,加上心情不好,桑贾尔的脾气就变得有些喜怒无常。 两名侍女在上饭的时候,因为不小心互相碰了一下,打碎了一个盘子,恰巧是宋国进口的瓷盘,让桑贾尔勃然大怒,下令拉出去处死。 这也是第一次因为一件小事而一下子处死两名侍女。这让整个王宫的气氛一下子几乎降到冰点,所有的人走路都颠着脚尖,生怕发出声音,步侍女的后尘。 “这个该死的克塔菲,竟敢威胁我!”桑贾尔的咆哮响彻在皇宫议会大厅。 “陛下,是豺狼,总要吃人的。克塔菲这些年随着实力的扩张,已经不再把我们塞尔柱联合王国放在眼里,尾大不掉,又包藏野心,还是要小心这个人。”议会大长老赫金斯忧心忡忡说道。 第三议会长老埃米尔低声说道:“陛下,据我得到的消息,迪亚巴克尔苏丹公国苏丹克塔菲、大马士苏丹公国苏丹桑迪特、摩苏公国苏丹公国苏丹卡巴斯、巴格达尔苏丹公国苏丹摩尔,已经在苏德尔签署了秘密协议,协议的内容不得而知,但是,他们这么私下秘密聚会,已经对我们塞尔柱王国构成威胁,您还是要提防这些人最近的动作。” 埃米尔掌握着整个王国的情报系统,这个年近七十的老者,才是桑贾尔真正的智库。 “这个克塔菲野心勃勃,在天竺和宋国的交手,让他一败涂地,就连穆尔斯都把性命丢在哪里,克塔菲恐怕咽不下这口气。这次宋国使团高调来访,恐怕也是为了形成震慑。埃米尔,德里安边界已经形成了一个军寨,宋国新成立的龙鹏集团军的前锋军,已经进驻德里安大营,这是小灵山基地的靠山,这个龙鹏集团军,是今年年初才组建的,每天都在高强度的训练,整个喀喇汉到花剌子模的广袤大地上,随处可见龙鹏的影子。” 说到这里,桑贾尔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双方都在厉兵秣马,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这个时候,克塔菲成立什么苏德尔联盟,不是正好给宋国落下口实吗?” 虽然对克塔菲不满,但是迪亚巴克尔再怎么说,也还是塞尔柱王国的一个附属公国,尽管这个公国已经越来越不听话,但骨子里,还是属于塞尔柱王国的。 “埃米尔,小灵山基地还有什么消息?”桑贾尔问道。 “他们的骑兵每天训练都在五个时辰以上,昨天从德里安又运过来五百匹马,阿斯兰早在基地建成,就送了五百匹马作为礼物。马匹训练淘汰率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桑贾尔皱了皱眉,小灵山基地本来就接近一万匹军马,据说,光是马场就在基地周围开辟了三个,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是,所以骑兵的战马随时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卡琉斯,你的鹰师是否做好了准备?”桑贾尔回头问他的军团长。 “陛下,鹰师分驻三地,集结是需要时间的。不过我们的防御方向在哪里?如果攻击的方向不明确,会很被动。”卡琉斯冷静地说道。 “我看,苏德尔联盟和宋国,我们都要留心盯紧才行,局面会变得越来越复杂,一但克塔菲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和宋国出现了冲突,我们夹在中间,会十分被动。”赫金斯忧心忡忡说道。 桑贾尔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埃米尔,动用你的全部力量,我需要第一时间掌握双方的动态情报;卡琉斯,你的鹰师需要飞一飞了,做好准备;赫金斯长老,我需要你和崔不悔大使见面。” 几个人同时起身,冲桑贾尔施礼告退。 “利斯,从明天起,所有皇室卫队取消休假,进入二级战备。”桑贾尔回头命令道。 一个裹在黑袍里面的瘦小男子点点头,悄然闪出。 “这个克塔菲,想要干什么?”纳赛尔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一旁的驭火者、奉火者跟在纳赛尔身后,恭恭敬敬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纳赛尔说道:“告诉星火者,随时关注他们的动向,有什么异动,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驭火者急忙揖礼退出, “告诉烈火者,权杖之鹰要准备翱翔天空了。”奉火者也悄然退出。 “火灵,这份书信,送小灵山孟司令。”他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黑漆漆的金属筒,递给身后的火灵童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纳赛尔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坐着木轮椅的男人,想起俩人的第一次见面,纳赛尔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抱怨道:“九王,您可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在德里安,这里除了军营,最多的是各个商社的店铺和仓库,当然,更有酒楼、正店、瓦肆场所,今年刚刚升为路府,成为喀喇汉和花剌子模边界最大的一座城市。 知府衙门往西三条街,有一处三进的小院,后面是一大排的平房仓库,都是石头房屋,这里是汇达商社德里安分社,主要经营农具、铁器、日用百货,东家是山西人,不过这里的大管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是一名腿有残疾的中年人。 前面的院子很大,南厢房是传达室和警卫室,东厢房是会客室,西厢房是账房,正房五间,开阔三间作为会议厅,东西两个小会客室重要客人招待雅间。 后面的二进院,则主要是各个起居室,各室掌柜、账房、大头、火头等,基本上都在二院居住。 后面的三进院,这里住着分社的东家和大管家,后面连着一个精巧别致的后花园,典型的北方风格。 再往后就是一座座的石头房子,这里是仓库重地,还有马棚、一个警卫小队驻守,颇有一些军营的味道,四角居然修建了碉楼。 就在这三进院后的小花园里,龙在野坐在他专属的木轮椅上,轻摇纸扇,正反的扇面上若隐若现四个字“平心静气”,居然是太上皇赵佶的御笔。 龙在野摇着纸扇,这把扇子,严格说应该是丝扇,特制的帛丝里面夹着细细的钢丝,钢骨丝面,还是一件称手的家伙。 “掌柜的,丙丁火传来消息,要我们警惕一号目标,他们八月初八成立了苏德尔联盟,对外声称是一个商业联盟而非军事联盟,但是卡琉斯的骑兵最近异动频频,需要高度警惕。” 一名略显瘦小的男子低声说道。 “跳梁小丑而已,官家早就预判到了,尽快将报告送达皇议殿。”龙在野将一份报告递给瘦小男子。 “利刃小队请示下一步行动。”瘦小男子说道。 “告诉灰狼,给我盯死一号目标。命令白狼,迅速和四爷取得联系,郓王殿下的安全是第一位的。”龙在野果断下令。 大宋帝国安情总局大西域自管区分局局长龙在野,下达了上任以来的第一号命令。 大宋帝国外交使团团长赵楷有些头疼,和神圣罗马帝国的第一次谈判,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康拉德,根本不敢私自和赵楷签订任何协议,因为他的上面,还有教皇尤金三世,这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掌权者。 利益,国家之间只有利益。 现在大宋帝国有求于自己,尤金三世怎么会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条件是苛刻的,所有大宋帝国在西亚和欧罗巴的商贸交易,必须在神圣罗马帝国建立的自贸区完成。 这等于完全推翻了临走之前赵构划定的界限,这个自贸区,只有花剌子模国。 尤金三世甚至有些嚣张地说,除了商贸活动,还要求大宋帝国开放教义传播的方便,允许基督教在大宋帝国的传播活动不受限制。 赵楷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现,但是心里面却怒火万丈,“趁火打劫”。这是第一个在脑海里跳出来的词语,接下来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们的任务很艰巨啊!”赵楷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妈的,欺人太甚。”刘浩气冲冲地说道。 “这两年,大宋帝国的实力,还没有让这些丑陋的人们真正认识到,王爷,文武之道,才是王道。”张确虽是文臣,但骨子里却有着军人的热血。 赵楷的脸色却是很平静,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和神圣罗马帝国帝国直接发生冲突,还是要大局为重。 “是该让高力的夔牛亮亮肌肉了。”赵楷开口说道。 “尤金三世不是邀请咱们出席他们的圣节吗?据说,角斗士的表演,会是最高潮的部分,通知高力和龙四,做好准备吧。”赵楷下令道。 第884章 时间是关键 八月十五,是大宋帝国传统的节日,而从初十到十六,恰好是神圣罗马帝国一年一度的圣节,人们要连续狂荒七天,在这七天时间里,最精彩的高潮部分,就是角斗场的角斗表演。 在西方人的世界里,只有强者,才配得到人们的认可和尊重,哪怕他是一名奴隶。 现在距离圣节还有三天,但是距离角斗还有八天的时间,这是留给赵楷最后努力的机会。 现在,教皇的神权远比皇权要大,皇帝康拉德需要尤金三世的支持,所以在重大事务上,康拉德几乎是没有话语权的。 这个任务,交给刘浩和康拉德手下的第一军团军团长杰斯去谈,条件是装备第一军团两千柄宋刀。 因为对于大宋帝国军队制式武器的出口,枢密院有着严格的规定,必须是和大宋帝国签署了友好条约的国家,才可以出口。 神圣罗马帝国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签署了这个协议,但是在是否建立全面合作伙伴关系上,还摇摆不定,这让大宋帝国皇帝赵构非常不爽,暂停了对神圣罗马帝国制式武器的出口,但是并没有关死大门,还留着一条缝儿。 国王康拉德对宋国的提议倒是基本赞同,但是因为教义传播上,赵构是有底线的,东西喀喇汉是最后的播教地,再往东,绝对不行。 尤金三世真正的不满是在这里,但是尤金三世还是比较冷静,大宋帝国的军事实力,他们这些国家任何一个单独交手,都不是对手。 作为教皇,他的私人卫队还是能够通过一些渠道搞到一些大宋帝国的武器,但是都是民间私人作坊偷偷加工的,不可能批量出口,只能走私渠道获得。 但是,花剌子模国却是大宋帝国的全面合作伙伴关系,他们的军队基本上都配置了大宋帝国的基本装备,前些日子,好像还装备上了钢臂弓。这种大杀器以前根本想都不要想。 教皇和国王自然可以通过和花剌子模国国王阿斯兰“友好观摩”,来查验大宋帝国这些标配武器的性能。 查验的结果,在宋刀和西亚弯刀的对决中,宋刀无论是硬度、锋利度和弹性,以及手感和制作工艺上,宋刀都是全面碾压。 只有阔剑能够勉强和宋刀较量较量,但也丝毫不占上风,唯一有优势的,还是阔剑的重量上。 如果说在兵器上,尚有一战,但在观看到阿斯兰的亲卫军所展示的钢臂弓的威力,所有塞尔柱公国的苏丹不再淡定,阿斯兰的五千把钢臂弓就已经让所有骑兵心生寒意,而阿斯兰的亲卫军告诉他们,大宋帝国的重骑兵,配置的钢臂弓是二型,无论是射程还是箭矢的破甲度,都要更厉害。 致命的是,宋军的重骑兵,一般来讲,二千人到五千人是基本的作战单位,因为都是一人双马的配置。 据说,宋军的一个千人重骑,可在野战战场上硬撼西亚最强悍的五千重骑。不过,尚未得到战场实战检验。 在和康拉德私下的接触之中,刘浩得知康拉德真实的想法还是想和大宋搞好关系,对赵构的“发展才是硬道理”的论述还是比较认可。也确实想和宋国把商贸活动进一步合作下去,但是教皇尤金三世却将教义传播作为先决条件,致使谈判陷入僵局。 不过,刘浩以枢密院枢密副使、使团副团长的身份和康拉德会晤,谈的都是军事上的合作,包括这次康拉德十分需要的军事装备。 为了表示最大的诚意,刘浩会以大宋帝国枢密院的名义,无偿赠送康拉德的皇家卫队这两千柄宋刀,以表示两国的友好关系和两军之间的合作意愿。 康拉德非常感谢,郑重邀请宋国使团出席这次圣节大会,并表示愿意继续和教皇尤金三世进行商讨和大宋帝国的外交关系,是不是可以继续深化和推进。 作为康拉德的皇家警卫队的队长,巴迪斯塔爱不释手地端详着手中新得到的军官专属宋刀。 精致的刀鞘渗透着一种迷人的光泽,刀鞘吞口和刀鞘尾部镶嵌着华美的云纹,抽刀出鞘的刹那,一声龙隐虎啸之声立刻让人热血沸腾,舒适的刀柄让整个手掌包裹起来,很舒服。 四指宽的刀身,刀脊厚重,刀锋犀利,精美的鱼鳞纹从刀锷一直延伸到刀头,刀尖直锋开刃,强化了直刺的效果,但普通刀的削劈功能依然犀利。 厚重的手感很是适合巴迪斯塔高大魁梧的身躯,这不仅仅是一柄刀,更是一件至臻完美的艺术品。 但是让巴蒂斯塔有些郁闷但是,听说这只是大宋帝国外销版,真正的好货,是那些集团军里面的军官刀,级别越高,工艺越好。 巴蒂斯塔好期待见识一下真正的极品宋刀。 至于拥有,那是他巴蒂斯塔的梦想。 “郓王殿下,金鹏消息,岳飞枢密使到了德里安大营。”刘浩兴冲冲地举起手中的情报说道。 “什么?岳飞枢密使来了。哎呀,这可太好了。随行几人?”赵楷兴奋地腾就站了起来。 “赢官人岳云,手下四名营长留在高昌,准备接手朵力团。赢官人带着一个警卫排,预计明天到达德里安大营。”刘浩说道。 “这下可好了,我正愁几天后的圣节上的决斗赛场呢,据我得到的消息,教皇尤金三世有意要在角斗场上寻我们的晦气,除了人与人之间的角斗,好像还有一些大型猛兽。教皇手下,有几个狠角色,据说可以单挑狮虎兽。咱们的战士虽然不怕死,但要是被这些猛兽吃了,也有些牺牲得冤枉。如果不敢应战,正好中了尤金的圈套,我们大宋帝国的名誉就会在这个地区受损,于我们这次的外交任务极为不利。赢官人来了,我就放心了。” 岳云天生神力,就是他们的官家赵构,也是自叹不如。很多飞龙卫都清楚地记得岳云骑着芭莎飞上飞下怡虎居的画面,那不是随便的一个人能驾驭这头猛虎的。 “咱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准备,告诉岳飞枢密使,请尽快和我汇合,先拿下这场盛会再说。”赵楷向刘浩下令道。 岳飞在德里安大营略作休整,直接前往小灵山基地,告诉孟无锋,后面,是沈重带着的朵力团随后会进驻小灵山基地,让他做好接应入住的准备。 沈重是突然被赵构钦点外派的,大帅府一纸调令,沈重迅速完成警卫团的交接,新任团长是原应龙军团第二军军长贺彪。 现任大宋战略机动部队应龙合成集团军军长是贺虎,对大帅的命令,毫不含糊,一道手令,贺彪直接赶到警卫局,在高进局长主持下,完成交接。 随后,沈重只带了一名警卫员和一名通讯员,轻装简从,直奔高昌府,先到战区报到,然后直奔德里安大营,他要抓紧时间追上岳飞,听从岳飞的指挥。 赵构临走前接见沈重,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派你去大西域战区?你的职务虽然是平级调动,但都知道,皇家警卫团可是天下第一团?” “大帅,沈重只知道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就是调我去当一名偏卒,我也愿意。至于为什么去大西域战区,大西域战区飞龙集团军是前飞龙军团和龙将军的龙集团军整编组成,士兵多为女真族、契丹族战士,我这个‘纳鲁巴’多少还有些威望。” 赵构笑着拍拍沈重,说道:“去吧,让那些未曾开化的蛮夷,领略一下我们的‘纳鲁巴’的风采吧,别给你家大帅丢人!” 就这样,沈重轻骑疾驰,直奔高昌府。 在这里,战区司令完颜娄室宣布了枢密院命令:任命沈重为新组建的西征军直属团团长,包括一个警卫营、一个工兵营、一个辎重营。 命令还包括,沈重将带领在这里待命的朵力团、直属团,一起赶赴小灵山军事基地。 长途奔袭,这是对沈重带兵的第一个严峻考验,枢密院给出的命令是七天之内。 但第七天的佛晓的晨光映照在地平线露出的骑兵队伍上面的时候,前来接应的孟无锋和刺鲁合达,被深深震撼到了。 他们居然提前了一天一夜,完成了奔袭二千里的壮举。 沈重把直属团和朵力团留在小灵山,交给几名副营长进行休整5,自己则带着朵力团的憨态四宝,在花剌子模国王阿斯兰派出的向导带领下,急速赶往神圣罗马帝国的都城君士堡。 赵楷的命令,必须在八月十四前赶到这里和他们汇合,留出一天的时间紧急商讨对策。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岳飞父子急赴神圣罗马帝国,肯定不寻常。 第885章 角斗之前斗 大宋帝国农历八月十五,是宋国的传统节日中秋节,但今天,却是勇士角斗场开始决斗表演的第一天。 第一天的决斗,就给大宋帝国的嘉宾带来了极为强烈的心灵震撼。 残酷、暴力、血腥、冷漠……所有想到的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所亲眼看到的场景。 “这是即决高下,更定生死啊!”赵楷脸色有些凝重地说道。 “这就是他们的思想世界,你死我活,弱肉强食。”张确非常不屑这样的决斗,一路上就是两个字反复重复着:“野蛮、野蛮……” “角斗场既战场,这和我们平时所提倡的‘训练场既战场’的理念是吻合的。只不过,败了,就是败了,实在是没必要把头砍下来再拎到手里炫耀,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战场。今天还有亲哥俩,看着弟弟把哥哥的头颅砍下来,说实在话,我有点受不了。”岳飞难得的有些激动,这对于爱兵如子的岳飞来说,有些冲击他的三观。 “他要是不砍,俩人都得死。我这个角度看得真切,躺在地上的哥哥明显是在哀求弟弟,弟弟在举起手中阔剑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一旁的沈重攥着拳头说道。 “那个弟弟叫什么来着?”龙四对这个人有些感兴趣。 “好像叫斯巴克,还是巴斯克?”岳云挠着脑袋说道。 “斯巴克,哥哥叫洛斯。”冷冰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细心的龙四却看见冷冰在搓他的一双肉掌,这是心里发怒的征兆。 他轻轻拍了拍冷冰的手,暗示冷冰要冷静。 赵楷站起身来回踱步,据丙丁火传来的绝密情报,大胡子教皇尤金三世(他们内部代号大胡子)已经决定在这次角斗场上,给大宋使团找麻烦,但具体怎么找,还不得而知。 不过,有了关键的两个信息,“角斗场,麻烦”,这就足够了。 一旁的刘浩说道:“我了解了一下,整个角斗场的比赛大概分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今天的一对一决斗,将选拔明天参加终极决斗的选手;第二个阶段是终极决斗,今天所有胜利者将在明天进行淘汰赛,剩下大概三十多人,再将这三十多人分成三到四个人一组的战斗小组,进行抽签决斗,直到剩下最后的十人。第三个阶段就是和大型猛兽进行决斗,最后的这十个人,将一一面对狮子老虎等猛兽的挑战,据说这些狮虎都是饿了三天的,去年只有斯巴克兄弟俩成为最后的赢家,今年却……最后一个阶段,是自由挑战,可以是台上的观众,也可以是场外的角斗士或军队士兵、军官、贵族勇士,这么说吧,整个角斗场里面,是个人都行,只要你有胆量、有实力,可以说是一战成名。去年的终极猛士是国王康拉德的卫队长巴蒂斯塔。” 刘浩作为主管情报工作的枢密院副使,还是非常称职的。 “西域侯到了没有?”赵楷忽然问道。 “到了,但是龙局建议他不出面,在暗中调查,形成一明一暗,更有利于搜集情报和做出反应。”刘浩说道。 “可以,龙在野想得很周到。命令龙在野,全力搜集这两天角斗场内外的消息,哪怕是‘大胡子’放一个屁,也要弄清楚是香是臭。” “下面,大家一起分析一下,这个‘麻烦’会在那个阶段出现?以什么方式出现?怎么怎么应对?派谁出战?”赵楷很坚定地说道。 君士堡爱德士伯爵路十字路口东侧的小巷子里,有一处酒吧,虽然偏僻,但是每到晚上,却是顾客盈门。刺鼻的劣质的香水味、有些酸味的酒气、浓浓的汗臭……各种味道充斥着整个酒吧的大堂,但是依然挡不住人们到这里的热情。 老板小约翰已经注意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很久了,这个人一进来,点了一瓶极品威士忌,独自坐在那里,既像是独自小酌,也好像在等人。 小约翰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那杯极品威士忌上,尽管这样的极品威士忌多少天也点不出去一杯,何况今天是一瓶。他的注意力完全在这个人左手无名指上带着的一枚戒指。 一枚成火焰状的红宝石戒指,在昏暗的烛火下却显得熠熠生辉,不仅仅是他,连周边的客人也偷偷在打量这这个生客。 一个驼背瘦小的男子进入酒店,略一打量,径直走到黑袍男子桌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却见黑袍男子一伸手,明显是请驼背坐下,还冲吧台打了一个响指,意思是送一个杯子过来。 小约翰拿着一个杯子走过来,礼貌地将杯子放在桌上,在送上一盘松子,笑道:“小店赠送的,二位慢用。”不经意间,已经将那枚戒指再次认定了一下。 黑袍男子挥挥手,意思是不要打搅他们。 小约翰微笑地点点头,转身回到酒吧吧台,却很隐蔽地在桌子下面拉动了一个小绳子,而且,连续拽了三次。 片刻功夫,一名男子从吧台角门进来,在小约翰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小约翰点点头,却将视线盯向了酒吧的大门口。 小约翰眼角瞥处,角落里的驼背男子已经从桌子上捡起两枚亮闪闪的金币,满脸笑容,低声施礼,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急冲冲出了酒吧。 刚出门口,黑暗中已经有两名壮硕的男子跟在驼背男的后面,驼背男也不在意,这是酒吧的人,他们的任务就是护送所有来这里的客人,平安走出这条小巷,至于出了巷子以后发生什么,就不关酒吧的事情。 出了巷口,驼背男向后看看,两名男子就站在巷子口,并没有急着回去,驼背男嘿嘿嘿几声笑,也不在意,顺着伯爵路向东走去。 还没有走出十步,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三个黑影,也不说话,一人手中闪着寒光的短刀就向男子刺去,另外俩人则左右堵住了驼背男的去路。 驼背男忽然身子直立,左手横切袭击人的右臂,右手一个直拳就狠狠楔在袭击者的脸部,偷袭者惨叫声中,捂着脸倒地挣扎着,不一会儿就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剩下的两名蒙面男子大概是吓呆了,看到驼背男秒变成一头猎豹一般,吓得撒腿就跑,消失在夜色里。 “驼背男”看着地上的尸体,扭头就走,他知道,既然酒吧的人没有离去,那就是来为他善后的,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酒吧的人这么好心了? 两名男子回到酒吧,直接来到后面的一间亮着灯光的屋子里,屋子里面,一名戴着眼罩的独眼男子阴骘的目光看向俩人,其中一名男子急忙说道:“解决了,丢在臭水河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独眼男子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一名男子,赫然就是酒吧里面的威士忌男,独眼男却是换了一副脸,有些讨好说道:“星火使者大驾光临,小店万分荣幸。既然是使者大人的客人,自然不能让这些臭鱼烂虾坏了大人的事情。” 黑袍者点点头,“这件事办得不错,我想大人会记得的。刚才嘱咐你的事情,万不可大意,如果你这里都得不到消息,你这酒吧,也就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但如果这件事做好了,星火使者哪里,我自会为你美言几句。还有,看你还算机灵,我再多说一句,这件事,可是火灵山堡主人吩咐下来的。” 独眼男子和屋子里的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刷刷站立起来,向黑袍男子扶胸施礼,低声齐道:“我等谨遵圣者法旨。” 黑袍男子点点头,扔到桌子上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低声说道:“这是这次活动的专项经费,办好差事,还有重赏。记住,最迟明天下午,我要得到想要的消息。” 袋子下面,他压下了一张纸条。 众人眼中已经流露出贪婪的目光,这一袋子金币,足足够一百个金币了。 唯独独眼男子,拿起了那张纸条,仅剩下的一个眼睛,却流露出凝重的目光。 八月十五晚上,赵楷邀请教皇尤金三世和国王康拉德一起赏月。 教皇尤金三世送来了丰盛的食物,却告诉宋国使团团长赵楷,因为累了一天,身体不适,要早早休息,还请谅解。 康拉德欣然赴约。 赵楷请使者带回对教皇尤金三世的诚挚问候,并回赠了礼物。特别对使者,单独奉送了一箱小礼物,大宋帝国内务府生产的魔幻水系列套装。 把使者高兴坏了,本来想着宋国使团成员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没想到使团团长郓王阁下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很关心教皇大人的身体,回赠了礼物,还单独给自己准备了这么一份厚重的大礼,实在是有些喜出望外。 欣喜之余,使者拉住赵楷,低声说道:“郓王阁下的心意,小人铭记在心。有几句话,想和郓王阁下单独说,明天的角斗场,阁下还是要做好准备,您是客人,教皇大人非常‘好客’,恐怕会邀请贵国下场参加,还望做好准备。” 赵楷低声笑道:“既然教皇大人雅兴,我们怕也不好驳了主人的面子,不就是凑个热闹吗,无妨。” 使者急了,把赵楷拉倒旁边,看看四周无人,低声说道:“郓王阁下切勿大意,决斗场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尤其是暗室,总之,千万不要大意,要带几名死士才行。” 赵楷正色道:“不管怎么样,我很感激有你这么一位朋友,我们宋国有一句话,朋友贵在相交,日久见人心,我们会记住阁下的。” 使者点点头,和赵楷告辞回去复命。 酒过三巡,国王康拉德也起身准备告辞,赵楷知道,康拉德能来,已经很够朋友了。 不过,临别之际,在两人拥抱告别时,康拉德在赵楷耳边低声说道:“告诉你的勇士,带上一柄随身的短刀,这是规则允许的。” 送走客人,赵楷招呼大家伙,才开始正式“赏月”。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龙四低声报告:“团长,西域侯求见。” 赵楷一愣,不是说好互不见面的吗?这个时候西域侯龙在野亲自来见,必然有很重要的情报要汇报。 “快请。”赵楷吩咐道。 当龙在野说出情报的时候,全场人先是沉默,然后在集体中爆发:“好一个狼子野心。” 反倒是赵楷笑了:“诸位,难道还有比这消息更让我们高兴的吗?知己知彼,我们都做到了。接下来,不就是怎么应对吗?这件事,我看一客不烦二主,既然乘风(龙在野,字乘风)夤夜来此,我们索性将计划说说,让乘风全局把控,要说到这些暗地里的弯弯绕,咱们,谁也没有乘风有经验,咱们听他部署。” 龙在野笑了,在轮椅上向赵楷遥施一礼,笑道:“在野不才,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还是有些心得的。这不,这份计划书我已经拟好,王爷和各位大家看看,还有什么不妥。” 一卷帛书摊在桌上,赵楷急忙拿起来急速看完,看了龙在野一眼,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眼神。 岳飞看完,默默放下,摸着下巴,默不作语。 张确和刘浩看完,互相看了一眼,把帛书递给龙四,龙四看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笑道:“龙老大,俺龙四服你。哈哈哈……” 冷冰最后接过来看完,一向冷冰冰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居然硬挤出一点笑来:“嘿嘿,还有我的事?好好好,俺不用刀,手比刀好用。” 大家一脸怪模样看向冷冰,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还是龙四敢说话:“我说冰坨子,你他娘的这模样就能把他们干趴下,我的娘,真寒碜的一张脸!” 第886章 上兵者伐谋 今天的天气,多云转阴。加上一阵阵的秋风吹过,带来了一片肃杀之气。 这个角斗场完全不能和古罗马的斗兽场比,他只有二层,可以容纳观众三万人左右。 而今天,这个角斗场几乎涌进来四万人,二层的看台上面的通道,也占满了观众,不过都是一些穷人和妇女,而最下面第一层,只有贵族和军官才可以拥有。 而包厢,则是教皇、国王和皇室、王室成员的专属之地。 今天的所有包厢,都塞得满满的,很多皇室和王室成员,几乎是全部出动,因为他们得到消息,今天会有大戏看。 在南侧的贵宾席的五号包厢,教皇尤金三世手里捻着一颗葡萄,很优雅地将葡萄皮剥去,沾了沾旁边的白砂糖,塞到嘴里,这个白砂糖,还是宋国出产的,是皇室和王室的专供。 “都准备好了吗?”尤金三世低声问道。 “都准备好了,奥利弗兄弟将在第二轮出场,我告诉他们,只要打赢,就还他自由身。哈里斯在暗室也做了处理,不会露出任何痕迹。阿哈 玛的兽营准备了五十头狮虎熊兽,最强的十头,会留给我们最尊贵的远方客人。”一旁的管家小声禀告。 “我们就是要让这些傲慢的宋国人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谁才有最终的话语权。至于会不会死人,奥斯丁,你说这个斗兽场没有了人血的滋润,怎么能散发出如此迷人的芬芳?”尤金三世很轻松的说道。 “告诉尤里,我下注三百个金币,押注宋国一场不胜。”教皇挥挥手,让大管家奥斯丁下去,这些钱对于尤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要的是透出去的信息。 “赶快下注了,里面的消息已经透露出来,宋国要下场参加决斗,一赔十,赶快来下注。” 贵宾室和包厢里,穿着黑袍的号手胸前挂着一个木盘,上面装满了写满了符号的布条,上面一端画着一个十字架,另外一端明显是刚刚写上去的一个歪歪扭扭勉强可以认识的“宋”字。 原来,这种博彩赌注,世界各地都喜欢。 一个蒙着脸的号手端着盘子闪身进了一号包厢,这是最右边的第一个包厢,倒是很宽敞,十几个人坐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 “来自远方的尊贵的客人,开始下注了,今天的赔率是一赔十,请问是否有兴趣参与一下?”来人虽然说得倒是一口流利的汉语,不过还是有些别扭。 “哦,怎么赌?”赵楷倒是有些兴趣。 “开盘宋国盘口,一比一百。”黑袍人满脸微笑,这是他们的服务宗旨,让顾客满意的基础上,自动增加筹码。 “谁告诉你,我们要下场决斗?”赵楷心中一凛。 “特使大人,这件事,在昨天晚上已经开出了盘口,至于为什么,我们不知道,只知道过不了一刻钟,上面的盘口就会被激活,再过些时候,外面的盘口会被激活,到时候,这场伟大的盛宴才开始。” 岳飞闻听不怒反而大笑,道:“这是在挑战还是挑衅?!” 刘浩低声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咱们都无路可退,他们一赔一百的赔率,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估计,里面会有更高的赔率” “这个大胡子的算盘倒是满精明的,我看,这才是他真正的一石二鸟的真正险恶用心。”张确气愤地说道。 “不,他这是一箭三雕。”龙在野轻摇小扇说道。 “我向他们提出严正抗议。”驻罗马帝国的大使叶臣说道。 “不要激动,都安静。既然人家巴巴地送钱来,我们为什么不赚。来来来,大家都掏掏口袋,看看带了多少钱,咱们大杀四方,赚一个盆满钵满。”赵楷招招手,笑呵呵说道。 结果凑下来,还真的凑了不少钱。这是因为神圣罗马帝国还没有完全开放他的货币市场,通用的货币是金币,但大宗商品也可以用宋元结算,汇率是一比二,一个罗马金币换两元宋元。 宋国使团成员身上,倒是宋元、金币都有,都不差钱,本身就是出来出访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放任四海皆为真理。 所以,这一凑,居然凑出十万余元,折合五万金币。 赵楷和大方地将多出来的一百多宋元的零头赏给了这名小伙计,不管这里叫他们什么,反正在大宋就叫小伙计。 “多余的,赏你了。给我们下注宋国三场全赢,而且,不管赛几场,都是押宋国赢,既然赌,不妨豪爽一些,可否有上限?”赵楷拎着一厚沓宋元说道。 “没,没有……”小伙计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就全压,就是这一票。赢了,小伙计,连本带利,继续加压宋国赢。”赵楷哈哈大笑道。 今天庄家给出的赔率为一比一百,这是五万金币,意味着赢了,五百万到手,输了,五万金币打了水漂。 这,还是第一场。按照三场宋国全赢……哦,天啊,这个角斗场很有可能要换主人了。 小伙计不经意间转动了一下手指,一枚不很起眼的戒指出现在赵楷眼中,小伙计低声说道:“特使大人,小的建议您分……分开投注,至少可以确保不赔。”边说话,边有意无意转动这手指,好像在思考什么语气更合适。 赵楷笑道:“不用。我相信我们自己人。” 小伙计一愣,躬身施礼,放下木盘,然后恭恭敬敬将填写好的布帛双手递给赵楷,上面在“宋”字下面划了一个圈,在题头的标注栏里填上了一比一百的最高赔率。 而且,是连续连本带利下注下一场。 这是这个角斗场上第一个天价的彩票。 小伙计随后端起木盘,继续游走在各个包厢,能够出入包厢的小伙计,地位自然不会很小。 包厢内,龙在野的注意力却盯在刚才小伙计放木盘的桌子上,上面,赫然留下了一个极小的纸卷,不,应该说是纸针大小的东西。 他捻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居然是用极小的宋体写成的一份情报。 龙在野看完之后,悄悄递给赵楷,赵楷迅速浏览一遍,笑道:“如此,我们就更有把握了。销毁吧。” 龙在野将纸条递给冷冰,冷冰看也不看,大手一攥,再一张开,手掌心里的纸条已经化为灰烬。 转眼之间,宋国包厢开出天价赔率彩票的消息就已经在第一层的几个包厢传开,每个包厢的主人却神色各异。 四号包厢是火灵圣者的包厢,比教皇尤金三世还要先一步获得这个消息。 因为那个小伙计从宋国包厢出来后,第一个进入的就是四号包厢。 纳赛尔听完小伙计的叙说,微微一笑,挥挥手说道:“告诉奉火使者,加注五万金币宋国使团全赢,赔率依然是一比一百。既然这个消息迟早会传达尤金哪里,不如把这个功劳送给你。你去吧!” 小伙计急忙施礼,笑呵呵地跑向了五号包厢。 教皇尤金三世听完小伙计“第一时间”送过来的消息,很大度地赏赐了小伙计一个金币,小伙计千恩万谢地走了。 “奥斯丁,去告诉尤里,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第一场,调整人员,让斯巴克上,告诉他,打赢了,不仅仅恢复他的自由,还有一百个金币的奖励。”教皇尤金三世阴沉着脸说道。 “这倒是有趣得很。”国王康拉德得到消息,也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虽然对宋国使团很友好,但是角斗场的残酷他也十分清楚,更不要说这个角斗场是教皇的产业,这里面的黑暗,可不是那些温和善良的宋国人所能想象到的。 但是外面都是教皇的手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教皇知道,太过明显,这个尤金可是一个小心眼。 “维托雅,给我们尊贵的使团客人送一些水果过去。”康拉德冲身后的管家说道。随后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维托雅点点头,随手端起桌上的一盘甜瓜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维托雅回到包厢,附耳在康拉德耳边说了几句话,康拉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几变,随后笑了,低声道:“哦,维托雅,我们尊贵的客人倒是信心满满,既然如此,我们也就捧个人气,你看着安排吧,也不要太小气,万一我们尊贵的客人会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维托雅也笑了,随后悄然闪身出了包厢。 伯爵大街的西克酒吧,独眼西克坐在石屋里,仔细聆听手下的汇报,那只独眼闪烁着游离不定的光芒。 “嘿嘿嘿……”独眼西克大笑起来,满嘴的黑牙看上去格外恶心。 “小约翰,挂盘吧,加上宋国赢的盘口,赔率吗,一比五十吧,是输是赢,就看这一下子了。”西克的独眼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啊!西克先生,这……太大了吧,我们会赔的倾家荡产的。”小约翰惊叫道。 “嘿嘿嘿,小牛,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小约翰?那是因为你没有老约翰精明的头脑。如果我的老兄弟今天还在这里,他会把赔率定到一比一百,你信不信?” 小约翰吧咂吧咂嘴,不再说话,自己的老爹别的虽然不靠谱,但是在一生好赌,在赌博上面的眼界和见识,在整个城堡提起老约翰,都是不屑中带着赞赏。 不屑,是因为他把所有赢来的钱都花在女人和酒上面;说赞赏,是因为只要他出手,到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他。 不过,随着西克酒吧盘口的变化,大宋帝国的使团参加决斗的盘口迅速被传遍君士堡的大街小巷,所有的档口都增加了这个最新的盘口,庄家开出来的赔率从一比十一直到一比一百都有。 还别说,倒是真有不少赌徒专压偏门,倒是让宋国使团能否赢下一场比赛成为当下最火的一个话题。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不看好宋国使团,毕竟,他们是第一次参加决斗,根本不知道决斗的残酷,在那个铺满精细黄沙的圆形场地里面,最后能够站立的,不是那些狮虎兽,就是比这些野兽还野兽的“野兽人”。 反观宋国使团,除了一个略显身高还算可以的大汉外,并没有什么出众的人物,最年轻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好像是跟班的小伙计。 实在是没有出众的人物,怎么看,都不会有丝毫的胜算。 第887章 不变应万变 大家没想到今天的决斗,第一场就开启了疯狂模式。 先是一对一的决斗,两名角斗士都是盾牌和短矛,看得出来,这不是奴隶,应该是战场俘虏。 只有俘虏,才会使用军中的这些制式兵器。 看这俩人的体格,都属于高大雄壮的体型,绝对是力量型的选手。但是,对决的过程却没有大起大落的情节,一名身高略微矮一些、裤裆围着黑色战裙的角斗士一路退却,不断用盾牌和灵活的步伐躲避高大者的连续进攻,一直在退,引起了场上观众满场的嘘声。 就在高个子角斗士最后一击的时候,矮个子的角斗士被一盾牌砸在自己的护盾上,形成了单腿跪地的危险局面,高个子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短矛,要将锋利的矛头刺穿对手的胸膛的时候,跪在地上的矮个子角斗士手中的短矛却犀利般从两面盾牌之间急速刺出,居然后发先至,将扑上来的高个子角斗士刺了一个透心凉,嘶嚎声中轰然倒下。 “吁……”满场的嘘声响起,显然是对胜利者的不屑,或者说对这场显得不是想象中激烈的对抗场面引发了不满。 但是,不满意归不满意,倒是全场的观众大多数伸出手臂,掌心向下不断挥动,这个动作,意思是决定场上失败者注定要死。 果然,胜利者手中的短矛举起,准确地刺进对手的心脏部位,虽然残酷,但也算是为对方解除了痛苦。 “这个胜利者丹尼尔,是个不错的战场指挥官,我倒是对他有些感兴趣。”岳飞一直盯着场上,对这个丹尼尔的诱敌深入,示敌以弱、绝地反击、一击致命的策略非常欣赏。 “丹尼尔的功夫也不错,稳、准、狠的三字诀,运用的炉火纯青。”岳云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夸赞道。 龙在野在一旁没有说话,眼睛却向旁边的一名黑袍男子,这名男子身形一闪便出了包厢。 “我看今天的表演,越往后越精彩。”张确虽是文臣,但骨子里却不乏热血豪情。 沈重盘腿坐在一旁的白毡上,正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按照龙在野的排兵布阵,他是第一个出战的,要确保首战必胜。 为了确保沈重的状态,赵楷将仅有的一粒小还丹让沈重服下。刚开始沈重坚决推辞不受,这是郓王殿下关键时刻救命的东西,他无论如何不能要。 但赵楷一句“你这场比赛只能胜,不能败。损失金钱倒是小事,大宋帝国的国威军威才是头等大事,为了胜利,可以不计一切手段,况且,我们对待的不是友军的切磋,而是敌对势力你死我活的赤裸裸挑衅之战。” 一席话,让沈重心安理得坐在那里安心打坐调息,心无旁骛,一门心思进入了冥思之中。 斗兽场地下一层,一个铁笼子里,十几名角斗士安静地席地而坐,并没有想象中的横眉冷对或者冰冷冷的对峙。 这里面的人都明白,他们的命运,只掌握在旁边的那座暗室里,那里面的人,才是决定他们生死的关键。 “嘿,斯巴克,你听说了吗,有宋国人要下场。”一名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的棕色脸堂的男子凑过来小声说道。 斯巴克深邃的目光投向露出地面的一小块洞口,那是地下室仅有的几个换气孔。透过换气孔,能够隐隐约约听见角斗场的声音。 “刀疤,你怎么看?”斯巴克转过头来,问道。 “我?倒是希望这个好运气能落在我身上。”刀疤鲁斯颇有些期待。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想,而是想着,离他们越远越好。”斯巴克颇有深意地说道。 “啊,怎么这样说?”刀疤一脸不可思议。 “这是洛斯告诉我的,他曾经在喀喇汉王国和宋军交过手,那还不是宋军的精锐主力,他告诉我,如果有可能,最好和宋国交朋友,这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国家。如果要做敌人,只希望自己离宋国越远越好。” “他们很厉害吗?”刀疤问道。 “刀疤,你也是上过战场的,可曾见过双臂被斩、双腿已断,却用牙齿咬死敌人的勇士吗?” “你说的是宋军吗?” “这是洛斯亲眼所见,所以,刀疤,你应该庆幸你和我说了你的愿望,只是趁着现在,你还是重新换一个吧。”斯巴克笑道。 “咣当”一声,铁笼子的门被打开,披着银色长袍的尤里一脸阴骘地走了进来,“啪”地一声,一个皮袋丢在斯巴克的脚下。 “斯巴克,下一场你出场,胜利了,还你自由,这一袋子里面五十个金币也是你的。输了,这个笼子里面的所有人,都得死。” 这个铁笼子里的十二人,都是斯巴克以前的部下,他们是摩尔苏丹王国的士兵,被俘虏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了。 这三年时间里,他的一百多名手下,只剩下了这十二人。 “我能问问大人,下面和我决斗的勇士是谁吗?”斯巴克问道。 “哦,不要紧张斯巴克,这对你来说,仅仅只需要你一根小指头的力量。但是,这场战斗很关键,我们需要绝对的胜利。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尤里咧着大嘴笑道。 “嘿,尤里,你知道我们这里有一句谚语吗?”斯巴克笑道。 “要是尤里的话能相信,还不如相信大海里的鲨鱼会上树。”铁笼子里的部下哈哈大笑,肆无忌惮。 尤里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但偏偏不能拿这些人没有办法。角斗士在决斗之前,是不能有任何损伤的。 不仅仅如此,任何的伤病都不能有,平时的饮食起居也是不错,只为了能够保持充沛的体力和旺盛的斗志,要不然,只要上场,所有观众都能看得出来。 “嘿,斯巴克,你是这里的英雄,不是吗?任何人都无法在你面前站立,这里有这么多人,我可以对主起誓,今天所说的话绝对真实。”尤里少有的一本正经。 “那你跟我实话实说,我的对手是谁?你要确保胜利,我有权知道对手是谁?了解你的敌人,才能战胜他。”斯巴克已经相信尤里的话,他可以对别人信口雌黄,但对主,却不敢有丝毫不敬。 但只是生死之战,斯巴克需要得到最详细的资料。 “哦,好吧,这次你的对手,是一名叫做沈重的宋国普通军人,也是使团护卫成员之一。唯一的优势,就是他的个子能和你有一拼。”尤里的情报唯一真实的就是沈重的名字是真的。 对于沈重,他们根本不了解,更谈不上深入了解。 龙在野的情报工作,不仅仅是搜集,还有欺骗。 角斗场上,一个白袍长老站在场地中央,正在声嘶力竭地向全体观众解说着什么,为了能够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一架罗马战车载着这位长老,沿着斗兽场转了一圈。 在这之前,教皇尤金三世的大弟子亚勒布来到一号包厢,拜见使团团长赵楷,转达了教皇尤金三世和国王康拉德的意愿,希望宋国使团派出人员下场,为本次圣节助兴,并且信誓旦旦,保证参加决斗的大宋帝国成员的生命安全。 赵楷先是义正言辞地驳斥了教皇尤金三世和国王康拉德在没有事先通知大宋帝国使团的前提下,单方面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严重损害了两国之间友好国家的行为,并且是对大宋帝国以及自己大宋帝国王爷身份的不尊重。 不过,赵楷也表示,大宋帝国是友好的,对朋友也是仗义的,贵国这么大的一个节日,不捧捧场也是说不过去的,既然有邀请,自当欣往。 告诉教皇陛下,我们将派人参加,这个场地上有什么,大宋帝国参加什么。 当这句话捎到教皇尤金三世和康拉德哪里的时候,两个人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教皇先是大吃一惊,接着有狂笑不已,这个宋国使团的团长,还真是有点……狂妄,对,就是狂妄,他还是不知道什么是斗兽场规则。 国王康拉德却是眉头紧皱,继而慢慢舒展,宋国使团既然知道今天的角斗场上有猫腻,还主动往上凑,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有底气。 “巴蒂斯塔,你出去盯着点,不要让咱们尊贵的客人有什么意外。巴多罗,告诉老鼠,捎个话进去,不要闹出人命来。另外,加注一千个金币,赌宋国赢。” 一号包厢内,龙在野拿着手中的一张布条,脸色凝重,递给赵楷,低声说道:“王爷,情况有变!” 赵楷接过布条,急速扫了一眼,神情变得格外凝重起来,然后将布条传给岳飞、张确、刘浩等人。 看着冷冰将布条再次化为灰烬,赵楷严肃地说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大胡子的无耻心境,这一下把我们逼上了危险的境地。” 岳飞沉思片刻说道:“我们此战势在必得,这是既定策略,不能更改。但是斯巴克的提前出场,又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对斯巴克的策略,要调整了,我们要确保沈重的安全。” 刘浩也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就按三号方案执行,人才固然难得,但也要分清轻重缓急和远近。我支持岳帅的建议。” “放手一搏,我坚信沈团长的实力。可是这也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长远来看,对我们不利,这才是大胡子的险恶用心之处。”赵楷说道。 “你们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在一旁一直打坐的沈重突然开口说道。 是啊,怎么都忽略了这个最主要的当事人呢? “大胡子以斯巴克的手下性命做威胁赌注,从另外一个角度,也是将斯巴克推向了绝路,如果他看到绝处逢生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是我给予他的,你们说,他会怎么样?” “你有什么计划?”龙在野追问。 “一对一,有什么意思?他们不是一共十三个人吗?既然一场定生死,索性全部上场,把他们全部干趴下,不都解决了。”沈重云淡风轻地说道。 在场所有人都不说话,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沈重。 他要一挑十三。 龙在野的大脑急速旋转中,在做着最精准的算计。片刻,他抬头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沈重活动活动身体,看着满屋子的人一副紧张关注的表情,心中也是感动,遂说道:“这场比试,只要不动刀,只凭借拳脚功夫,我可再增加两成胜算;其二,我如果说服斯巴克,不伤他兄弟性命,亦可再增加两成;第三,方才那粒药丸,我现在感觉很好,又可以增加一成。我们又多了五成胜算,怎么也要拼一下。” “如果加上火灵山堡的支持,可再追加两成胜算。”龙在野说道。 赵楷双手抱着沈重的肩膀,低声说道:“不管什么胜算不胜算,我需要你活着,就是他们场内几万人加起来,也没有你的性命重要。” 沈重笑道:“王爷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赵楷笑道:“你他娘的,这么听不懂好赖话。” 岳飞也笑道:“我相信沈团长。大宋帝国军中三大神力王来了两个,有什么好怕的。” 岳云也笑道:“我也相信沈大哥,要是动兵刃,他们会死的更快。” “哈哈哈……”大笑声中,驱散了刚才的阴霾。 “好,乘风,通知山堡主人,我们需要他的帮助。”赵楷下令道。 龙在野急忙嘱咐手下几句,看着手下急冲冲出去,遂对赵楷道:“放心。” 就在此刻,突然外面传来海啸般的欢呼,方才的白袍长老笑容可掬来到包厢门口,冲里面施礼道:“现场观众,热烈欢迎宋国勇士入场。” 第888章 斗兽场之殇 斯巴克是背对着阳光的,足以把迎面走来的沈重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但比想象中的还要壮实。赤裸的上身在阳光的映照下显示出古铜色的光泽。 等到走近,斯巴克惊讶的发现,对面的宋军赤裸的上身居然大大小小的伤疤布满了全身,看上去煞是恐怖。 但是只有斯巴克知道,这才是战场上的不死老兵特有的标志,一如他身上的伤疤,那是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特有的荣耀。 看他稳重前行、藐视一切的样子,斯巴克从这个对手的脚步和站位中看到了战场上的缩影。这个人,至少是一名千夫长,因为他的眼神根本就没有在自己的身上过多的停留,而是第一时间观察了这个角斗场所有的犄角旮旯。 这是一名战场指挥官骨子里的素养,而且,他的眼睛里,已经容下了这个场地上的所有人。 “该死的尤里,他欺骗了我。”深藏心中深处对尤里的“问候”,斯巴克静静站立当场,看着越来越近的沈重,脚步却稍微错开,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但是斯巴克却看到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画面,只见宋国勇士冲一旁的通译白袍侍者说了几句话,白袍侍者便大声告诉斯巴克,说宋国勇士要挑战你和你的手下十三人。 不仅仅是斯巴克,全场的观众听到通译的话,满场的“嗡”地一下子炸响,口哨与嘘声齐飞,手帕和手臂共舞。(白手帕象征赞美,而伸直的手臂和向下的掌心意味着宣判场上角斗士的死亡) 任何一个角斗士可以被杀死,但是绝对不可以被侮辱。 斯巴克冲上去,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喊着什么。 沈重歪头看向通译,通译蹩脚的汉语告诉他,斯巴克认为是侮辱了他勇士的身份。 沈重嘴角一咧,伸出右脚在身前画了一个圆圈,将自己圈在里面,指着地上的圆圈说道:“告诉这个勇士,只要他把我打出圈,就算他赢。”说完双臂交叉于胸,一脸不屑地看着斯巴克。 听完通译的话,斯巴克再也顾不上刚才临出场时老鼠悄悄告诉他的话,只想着怎么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家伙,至于他的生死,还是交给观众吧。 只见斯巴克大吼一声,猛然伏低身子,向沈重撞来。 “这个斯巴克要输。”包厢里,岳飞端起一杯热茶,轻轻喝了一口,吐着茶香说道。 刘浩、龙四、岳云、冷冰等人都不约而同点点头,作为久经沙场的军人,一眼就看出里面的七七八八。 沈重在激怒对手,让对手先自乱阵脚,然后寻找破绽,一击制敌。 至于脚底下的圈,不过是强大的自信和给对方施展的迷魂药而已,就看对方上不上当。 无疑,斯巴克成功地被激怒了。 不仅仅是斯巴克,就连现场四万多名观众也是嘘声一片,有些甚至激动地站起来,不停地冲着沈重呐喊着什么,明显是斯巴克的支持者。 沈重脚下发力,稳稳扎住脚步,身体略微前倾,稳住身体重心,斯巴克看上去简单的一扑,暗地里却很不简单。 这是西方扑跤动作里面最常用的“野牛撞树”,超级体重形成的巨大冲击力加上精准的角度,张开的双臂将对手的移动路线全部封锁,如果撞上去,会一下子把对手的腰撞断,从而丧失战斗力,任人宰割。 要论扑跤,西方是力量性的,而大宋就是技术性的,但是沈重,却是力量加上技术型的,所以,斯巴克只有输,而且输得很丢面子。 看上去凶狠的一扑,沈重并没有移动躲闪,正在斯巴克狂喜的时候,他感觉他的肩膀就像撞在空气上一样,让他的两个膀子差点闪脱了臼,亏他临场战斗经验丰富,感觉不对要收力变招,已经是晚了。 借着斯巴克这一冲之力,沈重一个铁板桥,上身直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弯后仰,同时右手钳住斯巴克的左手,左手掏住斯巴克的战裙腰带,借力发力,一下子将斯巴克从沈重的身体上面摔出去,“啪”地一声,重重得落地声将整个斗兽场摔得鸦雀无声。 “嗨(呼)……嗨(呼)……”欢呼声顿时响彻整个斗兽场。 一招制敌,虽然没有决定出胜负,但胜负的天平已经开始向沈重倾斜,包括斗兽场上的所有观众,简直就是百人百色。 惊讶、兴奋、懊恼、气愤、刺激……各种表情占据了所有人的那张复杂而简单的脸。 “起来……你这个胆小鬼斯巴克!” “啊哈,斯巴克,赶快站起来,用脚狠狠踢他的屁股……” “哦,上帝,我的十个金币啊……” “斯巴克,为了你的兄弟,站起来,斯巴克……”已经被吊上笼子里面的刀疤在拼命的喊叫着。 “斯巴克!” “斯巴克!” …… 斯巴克被摔得不轻,但并没有什么致命的损伤,他是大意了。 满场的呼叫声让他重新焕发了斗志,他双拳狠狠地砸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眼睛里几乎要冒火,大吼一声,再次恶狠狠地扑上来。 这一次,他不再施展扑跤之术,而是采用更加凶狠的搏击,左手拳连续出拳虚晃试探,右手拳看准时机,一个小跃步直拳,碗口大的拳头狠狠击向沈重面门。 沈重还是脚下不动,上身却急速侧身,看准时机,突然起腿一个正蹬,结结实实地蹬在斯巴克的胸口,腾空飞出去老远,这还是沈重脚下仁慈收力,要不然全力蹬出去,斯巴克的胸骨都得碎裂。 饶是如此,斯巴克被一脚蹬飞,一口气没有顺上来,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像昏过去一样。 等这口气缓过来,却见一张大脸正对着自己呲着白牙笑,很是蹩脚的几个德语词语配合着手势,让斯巴克勉强听懂“要活命,听我的,都上场。” 说完,沈重又冲在一旁呆若木鸡的通译喊道:“看见了吗,他一个人不行,让他的手下都上来才过瘾。” 通译吓坏了,这可不是他能决定的,就在这个时候,出口处的铁笼子被突然打开,刀疤带着其余十二人呐喊着冲了过来,将沈重围了起来。 一旁的通译早就跑得远远的,这已经不是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了,好像群殴,不需要他这个翻译官。 没有什么花架子,在将斯巴克拉起来的时候,斯巴克擦擦嘴角的血渍,低声吼道:“圆阵困敌!” 其实不用斯巴克下令,在战场上厮杀下来、又在角斗场存活至今的这些人,的确可以说是最精锐的士兵。 不过,他们的战术倒是让沈重完全没有想到。 和中原功夫不同,这些人组成圆桶阵型后,前后各有三人嘶嚎着哈腰低身发力猛冲,就像斯巴克刚才的动作一样,只不过这次是前后各有三人同时发力猛冲。 而两翼的另外六人则散开,迅速补充前冲留下的空档,斯巴克独自站在最外面,冷静地注释二着场上的局势,随时准备补上漏洞。 前面的扑击上身,后面的袭击下路,合计的时机和分寸非常默契,大概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合击,这是演练得十分默契的战术动作。 这个战术最大的好处就是六个人的力量,足以扳倒一头蛮牛。 但沈重不是蛮牛,却比蛮牛更野蛮。 他先是一个正蹬,将正面的一个人蹬飞,接着一个后踢,把后面一个踢成滚地葫芦,一个“抓指别腕”的小擒拿技法,将挂在自己肩上的人扔出去老远,紧接着一个“虎扑掌”拍在前面另外两人的肩上,已经听到骨裂的声音,两条胳膊应该是废掉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从后面搂住自己腰的大个子,沈重双手一阴一阳错把擒拿,将此人已经举起,一个“鹁鸽旋”将他扔出去老远,“噗通”一声跌落尘埃。 呼吸之间,扑上来的六个人,躺在地上三对。 但是,另外六人的第二波攻击已经杀到,原来第一波的攻击不过是个佯攻掩护,后面的进攻才更加犀利。 从扑上来的脚步声,沈重判断这六个人才是高手。 最前面的一个大块头一个摆拳带着风声直冲沈重面门,沈重不躲不避,同样一个大拳头硬碰硬擂过去,“嘭”地一声巨响,沈重的手臂一抖,而对面的大个子的胳膊已经耷拉下来,剧烈的疼痛让大块头“咚咚咚”连续后退几步,龇牙咧嘴不敢再上。 但也为其余几人赢得了一个瞬间,两名身材略微矮小的士兵已经抱住沈重的双腿,这里面就有刀疤。 另外左右两侧同时发起进攻,一个浑身肌肉横起的角斗士挥舞着双拳,疾风暴雨一般的快拳向沈重袭来,措不及防,沈重脸上很是重重挨了几下,突然左肋剧痛,那是左边的一名角斗士狠狠击在沈重的左肋上,多亏沈重反应快,垂下手肘抵挡,才使得拳头并没有直接击倒身上,但也是让他呼吸一滞,身体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一名很善于摔跤的角斗士抓住机会,身体高高跃起,手臂已经勒住沈重的脖子,一个顺势后倒,将沈重狠狠摔倒在地。 不等沈重发力起身,“噗通通”,左右两侧和前面的角斗士,已经高高跃起,扑向倒地的沈重,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很要命的是,狡猾的刀疤自始至终没有放手,这样一来,沈重的一条腿被死死别住,局势立刻被逆转,饶是沈重神力,但是被六名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角斗士死死压在身下,旁边的斯巴克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 第889章 纳鲁巴附体 整个斗兽场四万多名观众屏息禁声,看着场地上五六个壮汉叠罗汉一样把沈重压在身子底下。 看到被压着的沈重有一丝抬起的态势,斯巴克大吼一声,高高跃起,一个侧倒,将自己的身体重重压在最上面,“噗通”一声,整个赛场再次归于沉寂。 一号包厢,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扑倒包厢前沿,看着场地上叠罗汉一样的一堆人,最下面的,就是沈重,他还能站起来吗? 正当所有人为沈重捏了一把汗的时候,突然,像是土地里拱出一个巨兽似的,叠压着的七个人被一个怪兽猛然掀翻开来,伴随着的是沈重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 最上面的斯巴克是被弹飞的,包括身子底下他的几名手下,被突然而来的一股大力猛然掀翻开来,一个史前怪兽沈重犹如破土而出,将身子上的所有人掀翻老远。 “噢,我的上帝,这是怪兽附体吗?” “嗨……我喜欢这个宋国勇士!” “他就是阿尔卑斯之熊!” …… 沈重可不管场上人们对他的评判,他只知道,自己要把憋着的这股怒火发泄出来才行。 沈重抖抖腿,这个刀疤,还对亏了这小子体重不大,才让沈重抽出来,要不然只要再迟延一会儿,他的腿失去感觉,就成了案板上的肉。 所以,沈重脚上发力,一个鞭腿狠狠抽在刀疤的脖子上,把刀疤护起来的双臂踢了一个骨裂,两颗后槽牙随着也飞了出去,要不是沈重不想弄出人命,这一脚就会硬生生踢断刀疤的脖子。 紧接着,沈重提起他壮硕粗壮的两条大长腿,一腿接一腿,旋风般踢向其余角斗士,不管是护在身前的双臂,还是对方来不及躲避的双腿,在沈重旋风般的扫踢之下,没有一个能抵挡一个回合的。 “这是龙二的旋风十三腿,哈哈哈,沈重发怒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岳飞哈哈大笑道。 其余人长出一口气,索性也不再落座,挤在包厢前面,反正是露天包厢,看得更真切。 “嘿,蛮牛,快撤。”眼看身体最为粗壮的一个角斗士还要挥舞着双拳冲上前去,斯巴克大声喊叫道。 但是,斯巴克的提醒并没有终结蛮牛考利斯“悲惨”的命运,只见沈重一个扫踢将另外一个角斗士扫出去的同时,借力发力,硕大的身躯一个空中转体,一个空中鞭腿从上到下,狠狠抽在考利斯仓促之间护在脖子上面的双臂上,把一个体重二百多斤的壮汉一下子抽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看着擦了擦嘴角血渍,咧着嘴露出一嘴血里呼啦牙齿的沈重向自己走来,斯巴克呆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做垂死的抵抗,还是放弃抵抗,等待命运的审判。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的可能,如果在战场上,自己和自己手下,都已经成了死人。 “他们是死,还是活?”沈重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连比划带用刚刚学到的当地语大声问道。 斯巴克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成为他们的首领,带着他的手下坚持到最后。 他看到躺在地上低声呻吟和不断扭动身躯的部下,这些人看上去被伤得很严重,但他知道,他们并没有生命危险,这个宋国人,的确手下留情了。 于是,斯巴克做出了让场上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他单膝跪地,亲吻着沈重的靴子,表示对沈重俯首臣服,而亲吻脚靴,则表示是认可沈重就是他的主人,而他们,则成为沈重的奴隶。 “嗨……嗨……”满场顿时响起巨大的呼声,许多手臂挥舞着,掌心向下,预示着这场决斗,一定要有流血的祭祀者。 “还有谁?”沈重的咆哮响彻在整个角斗场,宛如一头发怒的雄狮。 “如果没有,这些人,按照你们的规矩,将会是我的奴隶,只有我,才有权利决定他们是生,还是死!”沈重的声音通过翻译传遍了整个斗兽场。 满场的喧嚣逐渐安静下来,是啊,这个角斗场是有这个规矩的,只不过……只不过……,好像这个规矩,还真是有,但却从来没有兑现过,因为他们更喜欢看到鲜血。 五号包厢,尤金三世脸色阴沉,旁边的尤里低着头,满脸大汗却不敢乱动丝毫。 “唉,放出大熊吧。这本来是我留下的一张底牌,不到最后,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这在第一场就出手,是在是出乎意料。”尤金既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心有不甘。 “教皇大人,大熊本来就是为胜利准备的,只是我们第一场,是万万不能输的,所以,大熊的出战,本意上讲,就是为了打压宋国,让他们出丑,这样才能在以后的谈判中占据主动。大熊,什么时候出战,取决于我们的需求,而现在,正是时候。”一旁的金袍首席长老雅各布迪说道。 尤金点点头,这是他的首席智囊,今天的决策,都是雅各布迪在一手安排。 尤金点点头,恶狠狠说道:“让大熊带兵刃去,把那个宋国人的脑袋给我带回来。” 雅各布迪一愣,但也没有说什么,为了取胜,必要的手段也就无所谓有没有底线了。 斗兽场底层的一间密室之门被缓缓打开,里面充满了恶臭,忍住刺鼻的味道,尤里钻了进去,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恶兽般的嘶嚎和咆哮。 门是被猛然踹开的,巨大的身躯居然把狭小的门口硬生生挤得崩塌,一个身高接近两米三、四的巨汉,手里拎着一截铁链,铁链的另一端,锁着一个巨大的铁锚,足有一百多斤,这本来是锁他的锁链,居然被他当做了武器。 该死的尤里,第一次说了句让大熊心动的话,这场决斗赢了,不仅还他自由,那个鲍里斯的遗孀,还会赏赐给他。 而正是这个鲍里斯,把他送进了几乎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角斗场。 想想鲍里斯那个让人心动不已的漂亮老婆,大熊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雄性荷尔蒙强烈的分泌,让大熊甚至觉得脚步变得轻飘飘的,就是手中的铁链,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一个来自遥远东方的男人,也值得自己动手?那个巴蒂斯塔才是他决斗的对手。 哗啦啦的铁链撕扯着地面的声音,让整个斗兽场的地下室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很多人在铁笼子里,看着这个巨兽拖着铁链大锚走出地下室的大门,来到了升降机旁,一个巨大的咆哮声再次响起。 当白袍主持长老宣布斗兽场第一勇士,绰号“大熊”的角斗士,将应战宋国勇士的时候,整个斗兽场再一次陷入了疯狂。 这是一次大变故,并没有开盘。作为主场,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绝好的机会。 在尤里游说大熊的时候,上面的场地上,白袍主持长老就已经在场上卖力地进行宣传,挑逗着这四万观众的神经,引发他们狂热的心理。 不过,这次的开盘,居然有近三成的观众投注了沈重赢。 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变化,之前,可是连一成也没有,只有极少数的高层和投机者下注。不过,沈重一战成名,立刻引起来各方势力的关注。 伯爵大街西克酒吧,独眼西克听到这个最新的消息,裂开的大嘴里露出的黑牙上面也是浓浓的金钱的味道。 “嘿,小约翰,看见了吗?又来给我们送钱来了,继续接盘,赔率调整为一比一百。” 西克低声对小约翰继续说道:“小约翰,你知道吗,我总感觉,宋国一定会带给我们惊喜的。西克酒吧要有新动向了,去准备吧,或许,这是我们最好机会。” 斗兽场上,沈重看着主持长老让手下丢在地上的各色各样的兵刃,倒是很全,盾牌、弯刀、短矛、巨斧、狼牙锤等等,型号、样式颇多。 不过,沈重不屑的眼神中看着满地的垃圾一样的兵器,对主持长老说道:“对不起,这些兵器我不喜欢,或者说,他们太弱了。” “可是,这是我们能够提供的最好的武器了,这也是很多军队里面的制式兵器,你为什么不呢?”白袍长老一脸的不可思议。 沈重缓缓走到四号包厢前面的一名守卫面前,这是火灵山堡主人火灵圣者的包厢,只有他,才有自己私人卫队进场守护的待遇。 “嘿,士兵,我需要你手中的长矛,可以帮这个忙吗?”沈重笑眯眯地望着这名士兵说道。 一旁的通译将沈重的话翻译给这名士兵,士兵有些兴奋,但还是回礼道:“哦,将军,尽管我很想帮助您,但需要我的长官同意才行。” 无疑,沈重在他心中,就是将军的身份。 “士兵,圣者大人说了,你可以将你的兵器暂时借给宋国将军,不过记得用完及时归还,这是城堡的财产。”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出来,正是他的队长。 接过士兵双手恭恭敬敬递上来的长矛,哦,确切地说,应该是大宋帝国出口版的锥枪。沈重很满意,虽然不及皇家警卫团的装备,但是这也是出口武器中的精品。 这也是龙在野的应对策略之一,不能用斗兽场提供的武器,里面有猫腻。 已经和火灵圣者秘密谈好,他的三十人的卫队,配置的都是大宋帝国进口的军队制式武器,包括宋刀、锥枪、钢臂弓基本的三件套。 大宋锥枪在手,试看天下英雄何处有? 沈重战大熊,把现场观众的气氛再次带向了高潮。 不过,在众多观众之中,一直矗立在三号包厢前面的巴蒂斯塔,眯着的眼睛里,却透露出一丝神采。 第890章 大熊投降了 沈重在大宋军队个头已经算是出众的,超过一米九的身高,近二百斤的体重,放在大宋军队里也是碾压型的将领。 但是和大熊比起来,还是矮了一截。 这个大熊,超过两米三的身高,近三百斤的体重,站在那里,就是一座移动的黑塔。 大熊拖着他的链锚,迈着目空一切的步伐,缓缓来到沈重面前五步之地,居高临下望着这个倔强的宋国人,心里面很是鄙视尤里,就这样一个对手,也值得我出手? 沈重手握锥枪,以高家枪“孤鹰傲立”起手式相对,手中锥枪收于怀中,枪头高,枪尾低,脚下小错步站位,眼睛紧紧盯着大熊的腰腹。 “彼不动,我不动;彼若动,我先动。”高家枪大开大合、天马行空的招式特点,正应了目前以短破长的局面。 沈重守中带攻,在引诱对手先出招。只要出招,就有破绽。 果然,大熊受不了沈重严重浓浓的挑衅眼神,大吼一声,手臂挥动,身后的大铁锚带着“呼……”地疾风之声,向沈重砸来。 沈重不退反进,对大铁锚更是不看一眼,手中锥枪一招“乳雀穿林”,闪烁着寒芒的枪尖裹在一团抖起来的白色枪缨里,更三分诡异。 高家枪轻盈中带着霸气,霸气中蕴含灵动,沈重为此是下过苦功的,因为赵构经常说,艺不压身,赵构提倡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提高。不管是军中,还是武林,要摒弃一切门户之见,只有互相借鉴,才能壮大发展。 在这种大背景下,军中互相切磋交流,已经成为常态。而作为皇家警卫团的团长,沈重可没少缠着高家枪传人、大局长高进一起“切磋”。高进也毫不藏私,把高家枪悉数相传。 至于岳家枪,沈重早在会宁府之战,就边打边学,岳飞也是喜欢沈重,百忙之中,也是精心点拨,沈重受益匪浅。 所以,谁要说沈重是个粗人,却大错特错。 比如这以静制动,后发先至,就是破解大熊这一招的最巧妙的招数。 白缨锥枪带着一丝寒芒,直奔大熊的咽喉,因为沈重不退反进,欺进中宫,反倒是让大熊的铁链锚失去优势,如果不收招,不等铁锚落地,大熊的咽喉就会被锋利的锥枪刺个透明窟窿。 大熊“嗷”地大叫一声,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恐,但大熊毕竟是角斗场杀出来的,临敌经验非常丰富,他急忙撒手丢掉大铁锚,双手急速合掌,一下子夹住急刺而来的枪头,不管锋利的枪锋将自己的手掌划开的几道血淋淋的口子,怒吼声中,已经攥住枪尖,奋力向自己怀着夺来。 沈重双臂较力,奋力回夺,大熊怒目圆睁,毫不松手。不仅不松手,反倒是再次发力向自己这边拉扯,韧性十足的枪杆居然发出咔咔的声音。 大熊突然看见对面的这个宋军冲他呲牙一乐,心中陡然一惊,下意识攥紧了枪杆再次发力,却不料那股子回夺的力量突然消失,大熊一下子收力不及,被自己的力量回撞得“咚咚咚”接连后退,眼看就要跌倒,大熊后脚发力后蹬,要撑住自己的身子不倒。 却只见眼前一花,急速后仰,一个大脚在眼前堪堪划过,躲过了这一个扫踢。 还不等大熊回过味儿,另外一只旋风般侧踹过来的大脚正蹬在他的胸前,借力打力,这还是跟着大帅学的太极功夫。 饶是大熊这么一个大块头,却被沈重一脚蹬得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坐到地上,这一声,好响! “好!”小岳云一下子跳起来,这一脚的力度和时机的掌握,真的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想不到沈重的功夫,又精进如是。”岳飞赞叹道。 冷冰难得呲牙一乐,大声叫好道:“沈团长有一腿!” 却惹来赵楷和张确的一个大白眼,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啥叫有一腿? 却说场地上大熊晃晃脑袋,确信自己是坐在地上,懊恼之极,双拳狠狠砸在地上咚咚作响,一骨碌爬起来,倒是满利索,看样子,刚才的这一脚,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却侮辱性极强。 从来都是一招干趴下别人,自己被一招干翻,还顺带丢了兵器,这还真是第一次。 看着沈重已经重新捡起锥枪,大熊也不客气,同样捡起自己的大链锚,在头顶上挥舞了两圈,再次向沈重拦腰扫去。 上次是砸,这次是扫,却把长兵器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这要是在战场上,真就应了那句话——“一扫一大片。” 这次沈重不敢硬接,提枪后撤两步,硕大的铁锚带着暴戾的风声才眼前划过。 沈重跃步上前,大枪扑棱一个枪花抖出,居然能抖出“鬼手三叶”,左中右三朵枪花让大熊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过这次他学乖了,一个后撤步闪过沈重的攻击,同时右手一翻,铁锚居然被他左手稳稳接住,右臂胸前一划,“当”地一声,正好拦住沈重疾刺而来的这一枪。 “好!”对于真正的对手,沈重也是不吝赞美之词。这一下以攻变守,变得恰到好处,关键是大熊举重若轻,以一件重兵器轻松化解了自己这致命一击,力量和角度、时机也是恰到好处,关键是,铁链的铁环正好锁住了沈重的枪头。 眼看大熊就要双手交错,欲将大枪锁死,沈重前后把阴阳反转,一下子将大枪枪尖急速抽了出来,正是岳家枪的“鹤啄”,白鹤啄食,不在于啄,而在于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喙已经将猎物啄在嘴中,急速回收之力,猎物已经下肚。 不过,这一招虽然将大枪收回,却没有白鹤一饮一啄的潇洒自如,包厢里的岳飞大怒:“好你个沈重,居然将我岳家枪使得如此不堪,看我一会儿教训与你!” 这让一旁的众人不仅心中纳闷,“沈团长此招变化迅速,干净利索,我看很不错吗?” 只有岳云摇摇头,心中暗道:“沈大哥啊沈大哥,鹤啄可不是这么使唤的,父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仅是岳飞生气,这边大熊也气势汹汹地再次扑了上来。 铁链展开,一下子飞了过来,居然手握大铁锚,将兵器换了一个个儿,用铁链这一端,向沈重的脖子缠来。 重兵轻用,看来大熊不是只有块头大,脑子也不孬。不过看得出来,这是没有经过名师指点,属于无师自通,这个大铁链锚,一看就是临时凑手拿过来就用的,但却使出了九节鞭的招式。 要说耍鞭子,赵构的李惠妃算是一名高手,经常到皇家警卫团慰问,顺便找皇家警卫团的高手“切磋切磋”。 还别说,李惠妃手中的一条鞭子,在赵构的精心指导下,在翠玄子的内力夯实下,在李惠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不懈努力下,整个警卫团能和李惠妃打一个平手的,还真不算多。(当然,是在照顾李惠妃的大好心情下取得的不俗战绩) 这样一来,李惠妃和普通战士的交流切磋已经不能满足她对武功的痴迷,只能找沈重。 不过沈重总是在大战几十个回合后,略显“侥幸”地赢李惠妃一个一招半式,既不能让李惠妃不尽兴,也不能摔了警卫团的脸面。 一来二去,倒是练就了沈重对付九节鞭、长鞭这样软兵器的一些心得体会,倒也是彼此都有收获,各取所需。 此事大熊的这一招,像极了李惠妃软鞭中的“西施画眉”,轻描淡写中却蕴藏杀机。 见到大熊使出这一不伦不类的一招,沈重忍不住咧嘴一笑,对付这一招,沈重实在是太有心得了。 只见沈重大枪扑棱棱抖开,枪指中宫,正是杨家枪的精妙招式“倦鸟归巢”,中宫疾进,正是破敌之招的不二法门。 沈重前后把合一,后手直追前手,两手合一,锥枪直刺,就是枪法里最为普通的扎枪技法,但杨家枪讲究霸气外露,上阵先声夺人之势,此招使出,更是应和“枪扎一条线,神鬼也难防。”端的是飞鸟入林,疾疾如风。 大熊也是反应极快,双臂反搅,依然想用铁链锁拿沈重手中之枪,倒也是应对得法。 沈重却笑了,这厮来来回回就是这一招,不过倒是使得熟练之极,应该是以往吃过甜头,依然想着拿这招来降伏沈重。 沈重大枪突然变招,借力使力,枪尖顺着铁链的回转之力,一个“凤凰展翅”,大枪小翻,正翻在铁链和铁锚的结合处,二力合一,使得大铁锚突然转向,“呼”地一声,向大熊的脑袋砸去。 局面瞬间逆转,大熊大惊失色,急切之间不及多想,撒手扔掉大铁锚,才避免“自残”的悲剧。 手中的兵器活生生让他自己扔出去老远,“噗通”一声落在地上,好巧不巧,恰好落在第一次落地的地方。 大铁锚灰头土脸地掉在地上,一脸无辜的表情在诉说着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好主人,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都扔了我两次了!” 这一次,沈重不再留手,跃步上前,大枪一招“寒鸦濯水”,冷森森的枪尖一下子戳在大熊咽喉前三寸之地,冰冷的枪锋透出的杀意,让大熊呆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更为有趣凑巧的是,大熊刚刚扔出去自己兵器的姿势,双手上扬,怎么看,更像是一个举手投降的姿势。 第891章 黑巫师是谁 “臣服?或死!”沈重居高临下,一把锥枪在手,唯我独尊的样子。 大熊面对冷冰冰阴森森的枪尖,再大的脾气,也得收敛。他知道,对方已经是有意留有活口,如果按照角斗场的规则,他已经是死了两次的人了。 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承认,自己和对方的确是有差距的,无论是决斗经验,还是武力值。 眼前的枪尖,只要对方愿意,也只是手腕一抖的刹那,却是能让大熊阴阳两隔的致命威胁。 聪明人都知道进退,故大熊选择了臣服。 只见他跪地屈身伏地,口中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沈重一句也没有听懂,但是大熊接下来全身伏地亲吻他的战靴,沈重却是明白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咽喉处的冷冰骤然消失,一只大伸出来,大熊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无虞,但是,角斗场角斗士的承诺,已经让他沉底沦为沈重的奴隶。 特别是在全场四万多名观众的见证之下。 沈重将大熊拉起来,笑着说道:“憨子,你会为今天的选择感到无比荣耀的。” 这一战,沈重成了最大的赢家,身后站着斯巴克等十三太保,左手站立大熊超级保镖。 但是,最震撼的莫过于对这十四个人生死的判决。 尽管角斗场从建立之处就有胜利者能够决定失败者命运的说法,而且也有先例,对于臣服者,只要新主人免于处死,角斗士就能换来新生。 但是,规则虽然如此,但是,真正在角斗场,往往现场观众需求,胜利者是不会拒绝的,因为他需要更多观众的认可和支持。 果不其然,现场大熊从满怀胜利的信心,到局面完全翻转,人们的心态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更有许多血本无归的赌徒面对大熊投降的现状,恨得是咬牙切齿,都是这个大熊,让他们几乎倾家荡产。 无外乎,几乎接近一多半的人,伸直手臂,掌心向下,嘴里“嗨……嗨……”地山呼海啸般呐喊,要求沈重当场处死这些人。 “还有谁?”沈重突然府咆哮在斗兽场响起。 “如果没有,这些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按照规矩,只有我,才有资格和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难道堂堂的大罗马帝国说了不算?” 这是利用规则挑战潜规则,还说得堂堂正正,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当翻译把沈重的话传出去的时候,顿时引起全场的喧嚣,不过,不是对沈重的反击,而是他的话引发了两派激烈的争论甚至小范围冲突,却被四周执勤的卫士无情地用皮鞭抽了出去。 如果胆敢反抗,面对的,只能是无情的镇压。因为这些喧嚣吵闹的声音,都来自于二层以上的平民和卑贱者。 沈重短短的几刻钟,居然已经赢得不少的观众成为他的支持者,对于强者,谁都有一颗敬佩的心。 那些发出反对或气愤的声音,也是大多数处于羡慕嫉妒恨,因为沈重是宋国人。 但是,嘴上可以发发牢骚,甚至可以骂骂人,但要是真下去要找回场子,那是真的脑袋让驴踢了。 沈重对阵斯巴克、单挑十三太保,硬撼大熊,连赢三场,大胜! 将锥枪还回去,在那名警卫满眼崇拜的小星星礼送下,带着身后已经显得不怎么丢脸反倒是有些骄傲的大熊和斯巴克十三太保,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一号包厢,受到大家热烈的欢迎。 而大熊等人,则非常识趣地自动站到一号包厢的周边,开始担任警戒任务。 刘浩冲后面站立的参议招招手,低声说了几句话,参议转身出了包厢,不知去往哪里。 一层的包厢,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教皇尤金脸色阴沉地能拧出一把水,旁边的奥斯丁和尤里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臊眉耷眼地站在哪里,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尤金虽然没有当场发飙,但尤里却知道,他的教皇,这场豪赌虽然还没有结束,但却输了五百万金币出去,加上一些散场和外场,保守估计要接近千万了。 虽然不会让教皇伤筋动骨,但却深深剜了一大块肉坨下去,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一刻钟的中场休息,所有人疯狂地向外传递着消息,最高层的看台和走廊上,几乎都是穿着黑衣劲服的小厮,这些人叫查包,专门负责消息搜集和传送。 一些资深的贵族甚至有自己专门的查包机构,能够在第一时间将信息传递出去,指挥着无数角落里的赌档盘口,调整赔率和下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吸榨着无数下注者的血汗钱。 不过,像今天这样“爆盘”的现象,这还是第一次。 一些贵族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一次,恐怕教皇大人真的踢到了铁板上。 已经有敏感的聪明人开始重新下注盘口,尽管不知道教皇做了什么安排,但是活生生的现实却告诉他们,有时候,教皇的话,不一定都要听。 当画着一个骷髅图案的铁牌挂在一号包厢出口的时候,满场的喧闹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这是有人向宋国主动发出挑战了。只不过这个黑骷髅代表什么,赵楷等人目前还不知道。 不过不着急,时间还有一些。这也是斗兽场为了吸引更多人来下注,不会很快开战的,他们也需要查包把消息传递出去。 包厢里的火灵圣者满脸严肃,低声吩咐了几句,身后的驭火者转身出去了。 五号包厢的教皇脸色已经变得平静,甚至还有一些放松。 国王康拉德一脸凝重,急忙挥手叫过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话,看着他去了五号包厢,陷入沉思。教皇不一定会听他所劝,但应该做的,他还是要做。 看着国王的大管家灰溜溜出了包厢,教皇尤金三世满脸不屑与不快,这个国王平时还可以,但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小心翼翼,胆小怕事,怎堪大用? 一号包厢内,龙在野手握刚刚得到的情报,也是一脸严肃,这个骷髅标志,是斗兽场的黑巫师,据说,他自打斗兽场建成,只出手过一次,让来自匈牙利帝的暗殿挑战者,团灭! 可怕的是,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段,黑巫师只是和这些人拉了拉手,拍了拍肩膀,甚至脸上都挂着和蔼的笑容,表示了一下相互的问候。 但是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人像是被突然施了魔法,一动不能动,眼看着黑巫师飘然远去的背影,突然全部倒地,七窍喷血而亡。 自此以后,这个斗兽场还没有人公然挑战黑巫师,哪怕是第一勇士大熊,也摇着头表示不和黑巫师交手。 他不喜欢这个人身上的一股子死气。尽管大熊属于喜欢用蛮力绞杀对手,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轮到我上场了,你们咋这么一副表情?”冷冰努力做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得大家不约而同扭转了头。 但是,又几乎同时转了过来,眼睛里居然都是满满的担心 龙在野是这次行动总参议,计划是他制定的,所有预案也是他决策并实施执行的。 看到赵楷看向自己,龙在野苦笑道:“这个黑巫师的情报很少,这些还是圣者大人搜集到的。还有就是刚才康拉德国王提醒的一些信息,不多,但还是有用的。这个黑巫师,恐怕不是什么法术,更像是一门精纯的内家功夫。咱们大宋国内武林,类似的这么霸道的内家功夫,倒是有几家类似这个路子,像秦风路陕西黄家内伤拳、荆湖路湖宁家的黑沙掌、还有就是少林禅院的大力金刚指等几家。至于西域各地,倒是没有听说有中原功夫流传到这里,能让人外表不损一发而内脏尽碎,破血喷出,这是内家功里刚猛的路子,绝对是嫡系家传,不可能是外门弟子,更不会是旁门左路。” 赵楷点点头,龙在野的分析很有道理。按照以往这仅有的一次战例分析,十有八九是被内家功夫所伤。传说是巫法,不过是扰人耳目迷惑人心的烟雾弹而已。 岳云拍拍手道:“龙叔,要不我下场会会这个什么黑老道?” 龙在野摇摇头,说道:“不妥,赢官人的长处在于最后的底牌搏杀,虽然官人是万人敌,但这场却是一对一的内家功夫,赢官人这是以短击长。” 冷冰笑了,安慰众人道:“要说精纯的内家功夫,有几家能和我武当绵掌相比?” 大家仔细一想,是啊,冷冰的绵掌功夫,据说已经得到武当净虚道长的真传,真正的童子功,何况又在安情局历练多年,实际上,就是梁总局手下的八大处高手,也不知道这个冷冰的功夫到底有多深。 “我觉得冷冰可以一战!”一旁的岳飞突然说道。 岳飞这么一说,大家立刻觉得有了底气,岳飞是谁,不仅仅是三军枢密使,还是岳家拳的创始人和第一代掌门。 岳家手,大架七十二,小架三十六,江湖绿林曾有言“宁遇十阎罗,莫碰岳家手”,在江湖上,可是有着显赫的位置。 既然岳飞有此一说,可见岳飞对冷冰有信心。 岳飞将大家都望着他,知道大家想听什么,笑道:“诸位难道忘了,冷冰可是官家亲自在梁侯爷哪里点的将,也别忘了冷冰在安情总局是干什么的,官家深谋远虑,把冷冰调过来,定有深意。我觉得,对付这样一个跳梁小丑,冷冰足矣!” 第892章 绵掌对金刚 伯爵大街西克酒吧,独眼西克的一只独眼已经笑得几乎看不见了。 剑走偏锋,让他这一把赚得盆满钵满,连带着他的西克酒吧,俨然成为以后盘口的风向标。 他的查包发回来消息,大宋帝国的第一场胜利,实际上是连赢三局,但盘口却是一局一赌,这也是独眼西克大赚特赚的原因。 独眼西克的底气和信心,其实还是来自海上。 至于火灵山堡主人的面子,那是一定要给的,但还不至于让西克压上全部的家当,只不过是要表示出和圣者大人一贯的立场而已。 至于教皇和国王,在独眼西克眼里,那就只有利益。况且,独眼西克的西克酒吧可不是一年两年,是几代人打下来的江山,西克酒吧代表着的是一股强大的势力,而并非一个小酒吧那么简单。 西克早在大宋使团来临之前,已经接到了消息,路斯卡的海鲨帮在地中海全军覆没,本人还被抓了俘虏,而对方大宋帝国的水师,据说派出去的,还不是全部的主力。 路斯卡对于西克来说,并不陌生,两家的地下交易几十年了,路斯卡的势力西克早就知道,那是两海海域的唯一海上霸主,据说是有“背景”支持的。 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战成了人家的俘虏,据说连一支弓箭也没有射出去,手下的战船就被宋军水师犀利的舰炮轰成了渣渣。 宋军水师的战船,无论是吨位数量,还是火力防护,都远远不是这个地区最强横的水师所能抗衡的。 据说,还有更强硬的陆军军队在克里特岛驻扎,都是重装骑兵。 别人不清楚,但是作为西克酒吧、本地区最大的情报交易场所的第二代老板,西克却十分清楚建立一支重装骑兵,是靠金钱堆积起来的。 没有钱,谁也玩不起重装骑兵。 但是,大宋帝国的重装骑兵根本不仅仅是克里特岛上的一支,还有花剌子模国小灵山基地里面的一支。 关键是,今天他得到最新的消息,小灵山基地,又进驻了一支神秘的部队,大约两三千人,全部是四挽大车,不少大车后面还拖曳这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两个轮子似的东西,估计是一些保障辎重物品。 西克不由得对大宋帝国的军队有些羡慕,这样充足的后勤物资,没有钱,更玩不转。 这些消息和情报,经过西克这个独眼大脑的研判,得出一个无比正确的结论,和大宋帝国只能交好,不能得罪,更不能结仇。 “嗨,小约翰,告诉你手下的黑蝙蝠,全力收集关于大宋帝国和宋国使团的情报;命令夜莺,特别留意咱们的教皇大人和国王大人对宋国的一些想法,我要第一时间得到;告诉这些兔崽子,只要情报值钱,独眼西克一定会有重赏;另外告诉老狐狸,盘口继续下注宋国赢,赔率降十个点。” “为什么要降?不是应该升吗?”小约翰不明白问道。 “你傻吗?宋国现在的赌盘赢率在直冲,你不降要升,这不是上赶着赔钱吗?”小约翰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老手,不是很明白。 看着一脸迷惑的小约翰,西克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们适当下调,就是为了钓鱼,懂吗?正如一个抢手的商品,你现在不买,等明天一看,又涨了十个金币,你是后悔还是庆幸?” 小约翰笑眯眯地出去了,这一次,他悄悄下注了一百个金币,本想跟着西克搏一个冷门,却万万没想到,这是一个超大的“冷门”。 冷冰站在斗兽场的中央,冷眼看着从底层出口缓慢走出来的黑巫师。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黑巫师并没有当地人特有的身高,反倒是略显消瘦的身材倒像是中原之人,只是一副嘴脸严严实实遮掩在黑色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这不是西域人!”这是冷冰看到那双同样冷冰冰的眼神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黑巫师也在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位高手。 是的,自打他走出底层的出口,迎来的就是一道犹如利箭直刺而来的目光,这道目光,和当初追杀他的大师兄的眼神是如此的神似。 要不是他摸准了大师兄心慈手软,不愿意同门相残的事情发生,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在大师兄手底下逃出生天。 大师兄因为一念之慈,命丧黑风山口。 但是,他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永远不可能踏足中原一步。而且,只能隐姓埋名,蛰伏不出。 他知道自己师门势力的强大,大师兄的事情迟早会被发现,戒律堂七杀长老的追杀令下,没有人能逃得掉。 要不是教皇下令,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和宋国人交手。他太知道大宋帝国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就连他们的官家,都是百年难遇的高手,据说深得大宋第一高手翠玄子的青睐,只是因为赵构的身份特殊,赵官家只是一名记名弟子。 但是,别忘了,记名弟子,也是弟子。 翠玄子再传弟子薛式,薛式的三大弟子陈楠、李福、孙振东,而孙振东就是他师父。他还只是师父的外门十八弟子之一,不过一身武学奇才让他很快出人头地,俨然跻身于十八弟子中的二师兄的位置,直追大师兄曹鹤鸣。 不过,也正是源于如此,他的野心极度膨胀,只要在两年一度的大校中获得第一,就可以成为入门弟子。 所以,他贼胆包天,居然私自夜入禁地藏经阁,却被藏经阁长老发现,命藏经阁守备武僧将其擒拿,送交戒严堂处置。 没想到,他却当晚击杀两名看守,逃了出去。 于是,他的大师兄曹鹤鸣带领三名师弟奉命追拿他,黑风山一战,他被围在山谷,已经无路可逃,但是他却假装痛改前非,痛哭流涕之中,趁着大师兄曹鹤鸣不备,暗中一掌印在大师兄胸口,让大师兄当场丧命。 少了这个最大的劲敌,剩下的三个师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杀一个也是杀,杀四个也是杀,于是,黑风山成了他最隐秘的一段尘封往事。 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知道,他投靠了教皇,成为教皇暗中最犀利的一颗暗子。 而现在,这颗暗子要走在太阳下,而且是在全场四万多观众眼前。但这都不是让他担忧的,他担忧的是,今天对阵的,是大宋人。 而且,他也知道了,第一场的三局对阵,大宋只派出了一名叫沈重的军官,连赢三局,只不过,沈重是军方的人,他略微放心一些。 虽然军方中也有不少武林中人,但是这是师门不光彩的事情,估计师门也不会宣传,只能暗中有所动作,还不至于惊动军方高层。 说穿了,是武林中的事情,和大宋军方没有关系。 想到了这一层,他才答应教皇相邀出战,只盼着早赢了此局,让教皇兑现他成为这个角斗场的幕后二当家的承诺。 不过,但他看到冷冰那冷冰冰的杀气眼神的时候,没由得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此战,他唯有取胜,才能继续他黑巫师的神话,否则,一但这名宋军获胜,他的下场要么命丧当场,要么成为俘虏,而后者,只要大宋使团去查,很快他的身份就会大白于天下,他依然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不能死。 那么,那就让对方死吧。 尽管黑巫师全身都裹在黑袍中,冷冰依然能够感觉到黑巫师浑身散发出来的一股戾气。 冷冰暗中提气,双掌上下阴阳相错,一招“苍松迎客”,身形纹丝不动,只是眼睛眯了一下。 不过,这个动作要是让安情总局行动处的人看见了,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替对手祷告,千万不要死状太惨。 “苍松迎客”此招的精明之处,就在于这样的起手式实在是太多了,很多武林门派的功架多有类似的起手招式。此招以守为主,守中带攻,攻中存守,很普通,但很实用。其手法步法身法虽然各有不同,但大体的攻防核心意识还是一致的。 所以,黑巫术很难从招式上判断对方的门派,略一思忖,同样以华山派“有凤来仪”相对,招式类似,但是却有邯郸学步之嫌,从气势上讲,已经落了下风。 冷冰再度眯了眯眼睛,双手在不经意间,结了一个隐晦的佛家法印手法,随后立刻还原成“苍松迎客”招式,满场的人,只有黑巫师看清楚了这个结印手法,但是也让他心中大惊之后是大恐。 这个本门手法,这个宋人如何知晓?非本门弟子,绝对不会知道的。 黑巫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师门七杀长老的追杀令。 没有人能够在七杀令下活命! 黑巫师脸上的突变和身形略微的颤抖,都逃不过冷冰那双小眯缝眼。 “了凡师弟,明慧师叔向您问好。”冷冰突然笑眯眯说道。 黑巫师身躯大振,下意识退后一步,犹如夜枭般尖利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他怕了,一个了凡师弟,一个明慧师叔,这两个称呼,是他最怕在耳边响起的。 了凡是他的出家法号,明慧吗,七杀长老是也! “师兄很眼生啊?不敢动问,是在上三堂还是下三堂诵读?随堂师伯是哪位?”黑巫师也是瞬间稳住身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是他的命,躲不掉的。 “你不用套话,和你说不着。你犯下大罪,如果束手就擒,我还可以考虑为你美言几句,留你一个全尸,并承诺魂归故里,落叶归根。倘若执迷不悟,今天不仅仅是你的死期,死后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冷冰骤然冷冰冰地说道。 “哈哈哈……”黑巫师忽然狂笑,说道:“想我了凡,一身武学天才不得显现,恨明珠尘封;世人皆是蝼蚁蚍蜉之辈,皆为我所用。了尘误我,明聪笑我,明慧杀我,我难道就活该引颈就戮不成?凡挡我者,皆可杀,包括你!” 黑巫师眼睛中折射出狠辣决绝的神色,手掌反复,已经渐变为暗红色。 “你确定要放手一搏?”冷冰缓缓转动自己的右掌,慢慢竖立胸前,一记“风中傲竹”,眼看手掌缓缓变成银灰色,继而瞬变为银白色,最后,居然在有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围绕在掌的外缘,犹如佛光一般。 “啊……祁门寒冰掌!啊?不对,这是武当绵掌!啊,更不对,绵掌怎会出现金色?啊呀……莫非你是东京大内朝阳宫弟子?!”黑巫师脸上一连三变,脚下再退一步,惊恐地说道。 (说明:首先向各位铁血书友说一声抱歉,开学季正好遇上秋季腹泻,这两天折腾得堂主不轻,至今依然在和疾病做抗争,所以更新慢了,请大家原谅。堂主只能每天晚上抽空少写一点,积少成多,写够一章后再更新,还请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堂主的创作之路,谢谢大家。) 第893章 真正的较量 冷冰依然冷冰冰地望着了凡,戏谑说道: “你倒是好见识,也难为你躲在这个地方还什么都知道,说明你是有你的情报来源的。 别的不再废话,我只告诉你,这次郓王殿下前来,身负重任,你若迷途知返,能助郓王殿下一臂之力,将功补过,未尝没有一线生机。倘若再次执迷不悟,给脸不要脸,什么黑巫师白巫师,我让你统统去阎王爷哪里报到去!” 事情到这里,冷冰依旧知道黑巫师已经没有取胜的任何可能,他怕了,怕死,就不可能来和自己拼命。 “了凡早有必死之心,不过对郓王殿下,了凡心仪已久。只不过这残躯之身,是否能入了殿下法眼?还请师兄美言几句,了凡感恩不尽。” 黑巫师了凡已久做出了决定,能有一线生机,谁还傻乎乎地去拼命?什么教皇、国王,都不如自己的小命金贵。 “嗨,你俩再谈情说爱吗?赶快打啊!” “黑巫师在退,他怕了吗?哦,我的上帝啊,黑巫师居然不敢打了吗?” “嗨,你个胆小鬼、懦夫、骗子……” 满场的嘘声开始响起。 黑巫师了凡双掌一错,苦笑道:“师兄,我们还是要一战,了凡不打糊涂仗,还望请教大名?” 冷冰眯着眼一笑,道:“大宋安情总局,冷冰!” “啊!你是梁侯手下十三太保?!怪不得,怪不得……还请冷冰师兄手下留情。”了凡单掌揖礼道。 冷冰不再言语,单掌运功,忽然跃步发力,一击“五梅朝阳”,缓缓向了凡当胸按来,看上去徐缓而至,不急不缓。 但了凡却清楚地看到,冷冰手掌的掌风,被手掌边缘一团实质性的光晕裹挟着,犹如滔滔巨浪,向自己胸口逼来,既狠又急。 了凡嘴角冷笑,手底下却不敢怠慢,当胸立掌运气,同样一招“江河落日”,向冷冰反击。他用了全力,前面的所有说辞,只不过都是为了这一招铺垫,只要自己一招得逞,那对方就是必死无疑。 只是他不知道,这“落日”余晖怎能和“朝阳”生机相比? 他不了解冷冰,只是闻名而已。但冷冰却对这个黑巫师真正的身份了凡了解得一清二楚,他此次前来,身负另外一项师门使命,就是找出了凡,完成师门之命。 所以,了凡,黑巫师败了。 冷冰只一掌,将黑巫师了凡击飞一丈开外,不错,是飞出去的。 黑巫师轰然倒地,角斗场鸦雀无声。 了凡被一掌击飞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冷冰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单手拎着了凡的“尸体”,头也不回地走向一号包厢,将了凡“噗通”一声扔在地上,自有人随后带走处理,只不过,谁也没有看见,冷冰在一名黑衣人耳边嘀咕了了几句,黑衣人便消失了。 能容纳四万多人的斗兽场再次陷入沉寂。 是因为这个宋国使团给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角斗场上的一场场胜利,而是对未知的一种恐惧。 沈重连胜三场,包括这个角斗场最强壮的大熊,也被他收入麾下,已经有些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但是冷冰一招击杀黑巫师,却让人们感到扑面而来的一丝恐惧。根据他们对大宋帝国这两年的认识,这个国家是一个内敛含蓄的国家,这两年一直都在忙着内部进行整合一体化的进程,怎么会突然横空出世,成为强悍豪横的代表? 如果按照他们的认知,宋国的排兵布阵,越往后,越厉害,难道他们真正的杀招还没有出现。 还是,这个黑巫师或者说是一个表面人?是一个样子货? 但是,当初黑巫师和暗殿挑战者决斗,可是一对七,那个战例,好像不能作假。 暗殿骑士团被团灭七人,其中的尸体是在角斗场焚烧的,传出来的消息,七人全部是内脏碎裂而死,这个可做不了假。 黑巫师的功夫是真的。 那么,这个宋国的应战者的功夫,要比黑巫师更高一层,不,可能不止一层。 大宋现在决定了角斗场的胜利主宰权,起码目前是这个态势。 于是,大家都坐不住了,这里是神圣罗马帝国,是整个欧洲大陆的中心,是强权中心。 我们是最强的,应该的!必须的! 可现在,不是了!不是吗? 可是,怎么办? 要论角斗场的佼佼者,谁能和斯巴克兄弟相比? 要论角斗场的单人最强者,谁能和大熊有一拼? 要论阴柔巫法,谁是黑巫师的对手? 但是,好像大宋国来了可不只是三个人? 下一场,如何应对? 这是一个问题,但是现在是教皇需要考虑的。 教皇尤金三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到自己像一个白痴(当然,自然不会让别人知道)。 每次都是信心满满,可每次都是被啪啪打脸。 现在,他还有两张底牌,一张是他的圣殿金银骑士警卫——黑鹰军团,最后一张自然是饿了三天的狮虎巨兽。 可是,他没有了底气。纵然是狮虎兽,他也觉得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尽管这个斗兽场还没有一个勇士能够真正面对猛兽全身而退。 斯巴克兄弟俩联手,在一头狮子嘴下侥幸逃生,将狮子杀死的同时,洛斯的一条腿也受了伤,他才会做出成全兄弟的事情来。 至于战神巴蒂斯塔,是唯一一个只身斗胜狮子的勇士,而且是目前这个斗兽场唯一的。 不过,有一些星星点点的消息流传出来,那两头狮子,上场前,是被下了药的,迷迷糊糊的,连本身真实实力的一半也发挥不出来。 是真是假,没有人去认真核查。 但是这次如果放出狮虎兽,恐怕不会有这种好运气降临在宋国人的身上。 “黑鹰!黑鹰!……”看台上,刚开始是一两个,后来就成了全场的呐喊,“黑鹰”,成为整个斗兽场词语量最大的一个。 黑鹰,来源于他们的双头鹰十字军旗。 “这是教皇的黑鹰军团,他们要求黑鹰军团上场,明显着不服气,要找回场子。”龙在野在一旁说道。 “这个秃尾巴鹰,倒是见识过,我看,以后可以让龙鹏教教他们,什么才是重骑。”岳飞一直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要不是赵楷压着,早就将包厢掀了。 “我倒是有些期待,抻一抻这个黑鹰有几斤几两。”一旁的沈重说道。 龙四倒是很平静,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起码我们知道对方的底牌,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实力,无论大胡子怎么排兵布阵,等待他的,都是一个失败的结局。” 岳云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要说话,却被岳飞严厉的眼神制止,这样的讨论,岳云没有被点名,的确不好抢话头。 张确脸色不好,咬着牙说道:“这个鸟皇,还真以为咱大宋国好欺负,愿意怎么摆布咱们就怎么摆布咱们?全然不顾外交礼仪,我看,就是欠揍。” 明明是文臣,却一副霹雳火气。 大使叶臣说道:“这些欧洲人,崇尚勇士和武力,我看,咱们也无需客气,不服,打得他趴下再狠狠踩上几脚,教教他如何才是强者。” 赵楷一直站在包厢最前面,玉树临风的他已经引起了全场最瞩目的目光,这个大宋帝国外交使团的团长、大宋帝国的王爷,已经成为这个斗兽场最热门的话题。 每逢大事需静气,这个时候的赵楷,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乘风的预案就已经很好了,咱们就按照这个方案执行就行,至于细节,有岳公和刘总长在这里,大家还有什么担心的。”赵楷回头笑着对大家说道。 龙在野顺着赵楷的话也说道:“按大胡子的性格分析,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没准,这满场吆喝的,就是他的布局。要不然,黑鹰军团为什么以往从来不出现在斗兽场,今年偏偏出现在这里,咱们的情报显示,黑鹰军团是临时突然调拨过来的。” 赵楷说道:“不管他出什么招儿,咱们都接着,刘总长,派人去国王大人和火灵圣者的包厢,关键时候,需要他们提供战场重兵器,斩马刀和锥枪是必备,他们都有,另外,派人迅速出场,能将几位将军的兵器带进来最好,以备不虞。” 说到这里,赵楷脸上露出决绝之色,豪气加霸气说道:“既然这个斗兽场需要血祭,那就让敌人的鲜血,为我们这次的欧洲之旅祭行吧。” 三个文臣,却一个个话里的滔天杀意,比这些武将还要厚重。 这,恰恰是赵构这些年一直引领所希望看到的,一个国家的臣民没有了血性,这个民族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白袍通译再次来到一号包厢前,大概也是觉得有点过分,他先是向赵楷深深施礼,继而笑容可掬地说道:“最尊敬的团长大人阁下,正如您所说的,教皇大人十分赞赏您提出的全面合作的意向,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教皇大人的私人卫队黑鹰军团军团长巴巴罗斯阁下,闻听大人手下有贵国枢密院枢密使、副使等军队高层到来,将万分荣幸地愿意和贵国军队高层军官就战场对阵,进行一下友好的交流,不知道是否方便。当然,如果不方便,教皇大人说了,可以改天再行切磋。” 赵楷冷笑道:“不知道黑鹰军团的军团长巴巴罗斯将军,想怎么比试?我们宋国远来是客,总不好喧宾夺主。” 通译一愣,没想到赵楷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只好回去复命请示。 经过双方几次商议,最终达成协议,双方各出一个小队十人,先进行步战,然后进行上马进行骑兵技能和战术较量。 不过,鉴于刀枪无眼,教皇大人建议签订生死状。倘若有人不幸战死,不管是宋军还是黑鹰军团的人,教皇大人可以每人发放抚慰金一百个金币。 赵楷提出了三个要求,一是关于生死状,既然上了角斗场,就是战场,我们叫各安天命,不用那一张废纸。 二是至于抚慰金,大宋帝国还是能自己支付的,况且,大宋军队的战死抚恤金,可比这一百个金兵多得多,我们这边,那就不劳教皇大人破费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上了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来的的虚情假意!你都蹬鼻子上脸挑衅了,宋军面对这种犬吠式的挑衅,往往宋刀挥舞,一刀枭首。 杀狗骇狗,狗才会更害怕。 最后一个要求,我们需要自己的武器。 对于宋国这三个要求,教皇闻听实在是有些意外,还以为宋国会提出什么更加苛刻的要求,却不料其实只谈了一个,那就是宋军使用自己的称手的家伙,这倒是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要求,就是黑鹰军团的军团长巴巴罗斯,也觉得非常必要。 就这样,双方商定各出一个十人小队,手持冷兵器,进行场地决斗,生死各安天命。 不过,宋军这里最后走出来的岳云,居然要将大熊刚才丢弃在场地上的铁链锚,作为自己的兵器。 此语一出,带队的黑衣军团的队长奎尔,却大吃一惊。 第894章 宋军三三阵 此语一出,带队的黑衣军团的队长奎尔,却大吃一惊。 此战,岳云带着憨态四宝出战,岳云、赤火、赛鲁、宝恒、杨再兴各带一个副手,居中指挥原本岳飞要亲自上阵,只不过,被赵构按住了,怎么说也是大宋帝国的枢密使,要是下场,也太给他们面子了。 便由岳云担任指挥,岳云带着的朵力团的旧部,没有谁在战场默契度上能超过他们。 十个人,将会组成两个棱形军阵,每个军阵四个棱角各有一人,居住策应一人,而居中策应之人,可以随时和任何两个角的士兵组成三三军阵,两个棱形阵上下衔接,将会组成无数个变阵,这都考验着战场士兵的突变应对能力。 岳云五个人,加上沈重带过来的朵力团老兵组成的警卫排里面挑出来的五名老兵班排长,岳云有信心,即使对方来一个百人队,他们也能悉数击杀。 赵楷对即将出战的岳云下达了他作为使团团长的第一道命令:“既然动手,就不要留情!” 这个郓王殿下,其实也是一位狠角色,特别是作为大宋帝国外交部长的赵楷,是在是知道,一个强有力的铁拳,在外交领域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 拳头硬,腰杆子就硬,说话就气粗。 挑选出来的五名班排长,清一色都是烈焰刀,其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破金斩,只不过,现在升级换名字了,叫烈焰刀。 为了保险起见,岳飞让岳云带上了虎牙双刀。至于虎头,留在了小灵山基地。 宋军的箭矢阵的箭尖儿,是神枪将杨再兴,他的三十六斤的火焰枪枪镦上,錾刻着范大的錾记,这也是为杨再兴量身打造的纯手工的一柄利刃,花费了范大师一个月的时间,顺带将杨再兴所有军功换来的二香美酒一扫而空。 不过,物超所值,杨再兴火焰枪一入手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柄神枪。 今天,终于又可以开荤了。 杨再兴已经感觉到手中火焰枪枪身的轻微颤抖,神兵有器灵,难道它也知道大战在即,有些迫不及待了? 宝恒手持龙影黄金棍,战阵左侧。 赛鲁一条硕大的狼牙棒,护卫在右。 两翼为弱,必须有重器保护,宝恒和赛鲁最适合。 赤火为人沉稳、出手狠辣,他的一条大枪断后,最合适不过。 中间岳云大号“链子锤”策应,确保万无一失。 五名老班长组成二号军阵,专司收割敌军性命,并确保后路无虞,居中指挥的是岳云一手带出来的朵力团警卫排排长——赛特。而他的父亲,则是大名鼎鼎的朵力团的第一任营长——朵力。 赛特虽然只有十九岁,却是跟着岳云三年的老兵,一手刀法,可是龙一亲自调教出来的,和龙一一样,走的就是狠辣凶猛的路子。 他手下的这几位班长,都是他曾经一起战斗过的老部下,说起配合默契,犹在其他人之上。 训练场就是战场,战场就是训练场。 当岳云率领手下踏入角斗场的瞬间,十个人犹如一个人身上的四肢舒展开来,严丝合缝的走位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磨合出来的。 但岳云恰恰走到铁链锚的地方,满场观众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岳云如何拿起自己预定的这柄“特殊的武器”的时候,九成九的人认为宋军是这个角斗场最大的一个笑话,特别是看到岳云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庞时。 岳云站定,看了看脚下的铁链锚——他的链子锤,链子比预想的稍微短了一些,毕竟这是锁人的,不会太长,倒是那个铁锚,看着分量倒是可以。 满场寂静,都在盯着岳云。 岳云看向全场的观众眼睛里充满蔑视,这些荒蛮之人,哪里见识过大宋帝国军中武者的真正实力? 只见他右手轻松拎起铁链这头,单膀发力,铁链顿时抖得笔直,一股大力顺着铁链传导到大铁锚上,岳云手臂用力一抖一收,大铁锚“嗖”地一下带着“嗡”的风声被弹起,向岳云胸前急速回收而来,不等到胸前,岳云轻舒猿臂,锚链被岳云牢牢抓在左手。 右手铁链左手锚,横在胸前,一个“凤凰展翅”,正是河南嵩山少林寺十三路九节梅花鞭的起手式,大喝一声道:“杀!” “杀!”十人发力呐喊,虽然只有十人之力,但却吼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对面黑鹰军团的奎尔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他是教皇卫队的金牌圣骑士,是经历过十字军东征的勇士,也是黑鹰军团的鹰爪之一,是军团长巴巴罗斯之下的二号人物,另外一支鹰爪留在了大营。 奎尔亲自挑选的十名黑鹰战士,至少有七名是金牌圣骑士,按照巴巴罗斯的安排,有五人足够了,那些宋国军人,怎么可能是经历过百战生死的罗马勇士的对手。 还是奎尔劝说了巴巴罗斯,这是教皇大人亲自吩咐下来的差事,只许胜,不许败,为了保险,还是上了七人金牌圣骑士。 要知道,整个黑鹰军团两千人的军团,金牌圣骑士也不过二百多人,大部分是各大队的下面的百夫长,有的甚至是大队长,比如奎尔,就是第一大队的大队长,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战场上的默契度自然是最高的。 所以,作为大队长的奎尔,自然一眼就看出,对面的宋军这个小队,必然是战场上的佼佼者。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他心生寒意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在岳云举重若轻将大熊的铁链锚轻松拎在手里的时候。 别人不知道,他却十分清楚,这个铁链猫可是他亲自为大熊打造的,十足十的铁疙瘩,大熊能拎起来他不奇怪,但是看着对方的宋军指挥官轻轻松松将铁链锚揉搓一般拎在手中当武器,作为一名战场老将,他知道这将是随后对阵时第一要防备的对手。 “赫斯、克拉克、考尔,你们三个重点照顾那名宋军指挥官,不能让他的铁锚挥舞起来,缠住他游斗就行,不要强攻。”他将最强壮的三名百夫长派出去,心中却是一片黯淡。 “黑狼、比利、斯考特,强攻左翼,杀开缺口;卢库斯、帕克、奥托,跟着我主攻敌后,大家要提高警惕,这是一场死战,今天,这场战斗,必将是血撒角斗场的真正的较量,那就用宋国卑微者的鲜血来祭奠吧。” 说完,将手中那柄短而阔的重剑一举,大声喊道:“神圣的黑鹰军团的勇士们,杀啊!” 十名黑鹰军团的勇士同样不缺乏必胜赴死的勇气,结阵向对面的宋军冲去,双方在场地中央相遇,顿时迸射出激烈而璀璨的战火之花。 奎尔虽然判断出这是一场硬仗,是一场死战,但是还是对宋国军队的战斗力没有一个客观正确的评价。 他把宋军的战斗力定位在比黑鹰军团低一个等次的位置,只是对岳云有所忌惮,至于其他人,由他带领的这一组金牌圣骑士就足够撕开对方脆弱的后方防线,从而在背后狠狠插上一刀。 奎尔的排兵布阵没有问题,还处处透出他的老辣和狠毒,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判断出对方宋军摆出来的阵势,后方是薄弱区域。 因为前方阵型的五人,兵刃各有特点,一定是军官或高级军官,而后面的军阵,却是清一色的宋刀,而且是步战所有的宋刀,即使是精锐,也是精锐士卒而已。 但是,但双方的第一次冲撞,从宋军右侧突袭而过的奎尔顿时睚眦尽裂,因为他的余光,突然看到了轰然倒下的两个大块头,不是赫斯和克拉克还能有谁? 不错,倒在杨再兴枪下的,正是三巨头之二的赫斯和克拉克。 奎尔只顾把注意力放在了岳云的身上,却忽视了作为箭矢阵的箭头人物,岂是无名之辈? 杨再兴本就是一员勇将,加入朵力团之后,先是得到岳云的点拨,后来自然也得到岳飞的悉心指导,其枪法更加精湛犀利。 如果说岳飞的岳家枪堂堂正正,那么杨再兴的一条火焰枪,则是在堂堂正正中暗藏阴柔刁钻。 也是这些上阵的罗马士兵对于自己的功夫过于自信,他们步战的防护远不如宋军的复合铠甲科学合理,戴着的头盔居然没有护颈,浑身上下也没有做到严密防护,只是在左前臂上佩戴着一面小型臂盾,在胸前交叉佩戴两片护甲,而对于咽喉、小腹、大腿等部位,几乎没有防护,他们认为会大大限制他们的武力发挥。 而他们的兵器,只有阔剑和短矛,没有长兵器,在兵器和防护上,已经落了下风。 杨再兴的两枪,刁钻古怪、毒辣迅疾,一击而中,绝不会再去扎第二枪, 赫斯大腿上虽然只是被扎了一下,但宋军的枪几乎都带有倒勾,杨再兴手中大枪在抽出的瞬间有一个手腕翻把的小动作,却把赫斯的大腿豁开一个大口子,动脉被挑断了。 至于克拉克,巨大的身高、夸张的表情让他比赫斯死的更快更彻底,杨再兴的火焰枪一击“拨草寻蛇”,正扎在克拉克这条昂着脖子窜上来的“毒蛇”的咽喉七寸死穴上,一扎而退,干净利索,根本不看捂着脖子咕咕咕什么也说不出来的克拉克一眼,大枪一摆,已经将考尔拦了下来。 考尔虽然也觉得自己要比对面的宋军高出一截,但却十分清楚,他手中的阔剑虽然很重,但却不够长,眼看自己的两名伙计一个眨眼儿的功夫,一个捂着大腿躺在地上惨叫,一个捂着脖子满口喷着血沫子已经是跪在哪里,凶多吉少。 他下意识的一退,救了他一命,或者说,躲过了杨再兴致命的第一击。 但是,他却忘了,杨再兴的后面,是居中的岳云,杨再兴将他拦住,就在考尔全神贯注盯着杨再兴手中的“毒蛇”的时候,一条更凶猛的“毒蛇”破空而出,硕大的铁锚带着夺命的啸叫骤然袭来,考尔浑身寒毛直竖,多年的战场反应让他一个向后的狼狈翻滚,耳边就听“咚”地一声巨响,大铁锚狠狠砸在地上,激起的尘土顿时迷惑了考尔的眼睛。 退,再退,这是考尔身体做出的又一次准确的反应。 第895章 骑兵的对决 考尔可以退,但是,奎尔几人却退无可退。 攻击宋军左翼的黑狼、比利、斯考特三人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岳云在奎尔军阵发起进攻的那一刻,就准确地判断出他作战意图,也迅速地做出对应部署。 打出战术手势,让后阵赛特全力防守后方,先不管右翼,一个赛鲁足够了,赛鲁也是战场老兵,不会让奎尔几人轻易杀入后队。 却说赛鲁防守的右翼,尽管奎尔意不在此,而是后队,但宋军三三军阵的精妙就在于他的攻防转圜和的把控。 赛鲁俨然一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山大王做派,硕大的狼牙棒一横,欲以一敌三,将奎尔等人留下。 奎尔手指赛鲁,身边的卢库斯已经嘶嚎着迎着赛鲁冲了上来,手中却拎着一支锋利的短矛,只不过矛杆要比其他矛杆粗壮许多,应该也是以力见长的一员勇将。 赛鲁先声夺人,狼牙棒突变招式,变扫为砸,就是硬生生往下砸,欺负卢库斯那根小木根没有他的这根棒子长,“以长击短易用强,转圜周旋绕身旁。” 赛鲁大棒子抡起来,周边一丈之地尽在威胁范围。 卢库斯根本来不及变招,也不知道如何险中求胜,只能举起手中短矛举火烧天式硬磕。 这就是卢库斯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他不敢以命搏命。如果换做是场上任何一名宋军面对赛鲁势大力沉的一击,硬抗是真傻,唯一正确的应对之策是揉身抢步欺进中路,以命换命。 在砸中我同时,我手中的刀也会在你胸口上狠狠扎进去。 但卢库斯却傻呆呆地采取了硬碰硬,或许是对自己的力量有足够的信心,但是,他面对的是赛鲁。 朵力营是全军除了两营一卫以外,唯一一支以力闻名的部队,入选朵力营的第一关就是比力气。 两膀子没有三百斤以上的力量,连朵力营的门槛也进不去。 而赛鲁,则是朵力营除了岳云之外的第二猛,一个卢库斯,太不自量力了。 于是,矛断、头碎、人亡。 至于左翼,宝恒一条龙影挥舞之下,“韦陀献花”,一棍正点在比利的头盔上,连带着脑袋,像一个被大力锤击的西瓜,“噗”地一声,脑浆和碎骨四下里迸散开来,溅了黑狼和斯考特满身一脸。 还不等俩人反应过来,岳云手中硕大的链子锤已经飞速而至,正击在斯考特胸口,“喀拉”声中,胸骨尽碎,锋利的骨头断茬瞬间刺破心脏,斯考特口鼻喷血而死。 唯一的黑狼之所以叫黑狼,不是因为黑狼的狠,而是黑狼出色的战场嗅觉。 见势不妙,黑狼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撤退,至于牵制宋军左翼的任务,哦,上帝,已经完全不可能完成。 黑鹰这边,右翼的奎尔四人在被击杀卢库斯后,好不容易杀到宋军后路,却悲催地发现,宋军的军阵已经发生了变化,顺时针转了半圈,上面的军阵将残存的黑狼和考尔圈了进去,下面的军阵却将三人堵在外面,可怕的是,上阵的岳云已经顺下,下阵的核心指挥官已经前出,以一个小三三军阵将绰号大猩猩的奥托圈了进去。 来不及反应,岳云硕大的链子锤已经击向奎尔和帕克,俩人急忙左右躲闪,却正中岳云分割之计,就在二人狼狈躲开岳云雷霆一击之后,才发现俩人居然被隔断开十来米的距离,久经沙场的宋军几乎是随着岳云大锤的回收,右翼的赛鲁和另外一名宋军班长已经将帕克逼住,不到一个回合,帕克被班长一刀枭首。 中路的老班长手中烈焰刀胸前一收一翻,居然将手中烈焰刀一招“高四平”枪法向奎尔胸前扎来。 奎尔手中短剑向外急磕,顺势一个反削,守中带攻,果然不愧是大队长,就凭这一手,实至名归。 老班长不退反进,根本不理会奎尔这一刀,手中烈焰刀一翻成撩,正是奎尔左肋,这要是一下子撩上了,就是一个开膛破肚。 奎尔心中大骇,暗骂这帮子宋军不要命的打法,脚下错步急撤,左臂的手盾急收护肋,但却忽略了宋军烈焰刀的刀刃可比一般的刀长了足有半尺还多。 护盾只护住一部分刀刃,最锋利的刀尖却把奎尔的左胳膊狠狠划开一道长达半尺的伤口,深可及骨,翻裂开的伤口露出的肌腱组织看上去是那么恐怖。 奎尔急退,鲜血已经将左半拉身子染透了,奎尔急忙扔刀在地,右手紧紧按着伤口,来阻止鲜血外流,不过伤口是在是太深了太长了,要不是没有伤及动脉,奎尔的好运也就到此结束。 另外两个场地的战斗已经结束,正如奎尔提醒的,岳云的流星锤与其说是大杀器,不如说是震慑器,所有人都分出几分心来提防着岳云的流星锤,却忽略了近在咫尺的致命一击,考尔被杨再兴穿了糖葫芦,黑狼再狡猾,还是命丧宝恒的黄金棍下。 至此,交手两个汇合,黑鹰军团十人,九死一伤,伤还是重伤,根本无力再战,能不能留下性命,还要看宋军是否赶尽杀绝。 “王爷有令,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奎尔大队长回去。”一号包厢里传来刘浩洪亮的声音。 奎尔心中先喜后惊,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军职? 岳云当先跨出,身后九人棱形战阵随后,滔天的杀气未散,把奎尔逼迫地连退三步,已经脸色惨白,一半是流血流的,一半是被这杀气吓的。 岳云跨步上前,手中是宋军随身必备的急救包,向奎尔扬扬手,指着他的左胳膊,意思是,你要是不马上包扎,就得死。 奎尔可不傻,他不想死。 当岳云手脚麻利地将他的伤口上了回春堂的伤药,并用无菌布将他的胳膊缠好,并将他的胳膊用三角巾挎起来的时候,奎尔终于低下高傲的头,用母语说了句:“谢谢!” 看着岳云折返而回的背影,奎尔向宋军战阵鞠躬致谢,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军团位置,没有完成任务,等待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惩罚呢? 满场寂静,很多人不可思议地依然望着角斗场,全然看不到黑鹰军团的士兵将战死的九具尸体拉回去时的场景,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宋军的十人组成的军阵上。 两军对峙,黑鹰军团完全没有招架之功,只交手了两个回合,宋军先守后攻,几乎全歼黑鹰军团小队,要不是宋国郓王慈悲,奎尔难逃一死。 可是,这场比试好像还没有结束。 按照约定,还有一场骑兵对阵的比试,可现如今这个样子,黑鹰军团是否尚有一战之力,在满场四万多观众的心里,已经在心中画成了一个问号? 还能打吗? 是战?还是拒战?这是一个问题。 现在,这个很现实的问题被宋国抛给了教皇,你不是狂妄吗?来吧! 眼看场地内的宋军,已经开始接手部下牵过来的马匹,开始各自的战前准备,只是一个细节,就让在后面的巴巴罗斯军团长心中万分警惕。 宋军的重骑兵,一个骑兵是三名辎重兵在伺候,还不包括马的主人在内。 一个负责马具装备,一个负责马的状态,一个负责骑手装具,顺便和骑兵进行小声的交流。 还有一个细节,那名指挥官的勤务兵,居然牵来两匹一黑一白的纯色骏马提供给这名将军选择。 单看这两匹马,就是万里挑一的马中极品,身高、骨架、品相,丝毫不输于他们的欧洲良驹。 巴巴罗斯看向教皇的包厢,教皇大人该做出如何选择呢? 要是让他选择,巴巴罗斯军团长宁肯选择不战。 因为这没有任何意义,作为高贵的黑鹰军团,他们的使命是在扞卫教义真理的战场上。 但是,尽管他是军团的军团长,但却不是战争的决策者。 眼看对方已经整装严阵以待,巴巴罗斯低声命令副官,通知第一大队第一小队,准备抽调精锐进行战斗吧。 但是,角斗场突然出现的情况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也彻底激怒了他。 宋军要以十人之力,挑战黑鹰军团一个百人队。 随着白袍通译有些歇斯底里地全场通告,以及将宋军的一顶头盔放在黑鹰军团的军旗下面,这场豪赌,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退缩不战。 事关军队的荣耀,彼此都一样,视荣耀大于自己的生命,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这一点上的认知是一致的。 对于宋军来说,哪有被如此挑衅还有好脾气?不服,打回去就是了。 而且,宋军还提出,骑兵之战,是否动用弓箭?这个选择,将由黑鹰军团决定。 这就是龙在野高明的地方,主动权在我,话语权在你,你说用,咱们都用;要是不用,都不用。 大宋军队钢臂弓的威力,估计作为最为精锐的黑鹰军团,应该有所了解,就这几百米的距离,加上战马奔跑的速度和不断转圜的角度,估计四周的观众会大面积遭殃。 宋军只有十人,黑鹰军团一百人,大概率会有九成的弓箭是黑鹰军团射到观众席上面的。 教皇再有想法,估计也不会同意动用弓箭,一是因为现场状况不允许,二是骑兵所用的弓箭,和大宋的骑弓相比,差距更大。 果不其然,片刻功夫,从黑鹰军团战旗下面走出一名士兵,将手中的长矛插在地上,并将宋军头盔顶在上面,预示着接受挑战,既分高下,更定生死。 巴巴罗斯将亲自带队,这一战,事关黑鹰军团的荣耀和教皇大人的脸面,不能再输了,唯有血战死战。 于是,四万名观众成为整个罗马帝国能现场观看真正的战场决斗场面的唯一幸运者。 十对一百,这个盘口怎么定赔率? 看看角斗场满场飞奔的查包,预示着今天的斗兽场,将会成为罗马帝国历史上第一次、也将会是唯一一次的真正大赌盘。 “郓王传话,这个巴巴罗斯,要抓活的,其余生死不论。”岳云低声宣布战场命令。 其实就是战场斩首的现实版,不过,有了这道军令,接下来的战术运用,非常考验岳云的指挥能力和其余人的执行能力。 “宝恒小队左翼,赤火小队右翼,杨再兴、赛特箭矢阵冲击佯攻,赛鲁和我执行擒拿巴巴罗斯。随后倒三角接应冲回包厢上交俘虏,变箭矢阵冲阵分割,杨再兴、赛特断后。各部明白没有?”岳云急促下达口令。 “嗬!” 在得到整齐有力的回答后,岳云拨转马头,胯下折耳良骏“风影”轻轻一个响鼻,耳朵已经向中间竖立,这小伙子,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这“迷马”硝烟气。 杨再兴脚跟一磕他的甘草黄,几乎所有的战马同时开始前压布阵,兵器全部在右侧垂下,一个箭矢阵悄然形成,在东侧场地静静列队。 大战前的安静,却格外的让人感到一种窒息。 第896章 黑鹰的坠落 巴巴罗斯心中有一丝的犹豫,正是这个犹豫,让他错失了唯一一次自赎的机会。 这个犹豫来自于教皇的暗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要全部击杀宋国上场的十人军队。 巴巴罗斯第一次对教皇大人的命令有所抵触。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也不是逞一时之勇就可以办到的。 这十个人敢战场单挑百人队,这是杀出来的勇气,不是头脑发热吹出来的热气。 那个年轻的指挥官方才的所有指挥动作,巴巴罗斯都看在眼里,没有一丝多余,果决狠辣,是一名出色的战术指挥家,也是一名难缠的战场悍将,就凭能抡着大熊的铁链猫跟玩儿似的,那就不是一般人。 未战多虑,瞻前顾后,此乃兵家大忌,巴巴罗斯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有办法。 “奎尔,哪个百人队上?”事到如今,巴巴罗斯也不能再客气,既然对方想以少击众,不妨成全他们。 奎尔的第一大队是整个军团的刀尖,说是百人队,可每个百人队足足有一百六十人,妥妥的一个加强版的百人队。 “让琼斯的小队上。”奎尔毫不犹豫地说道。 巴巴罗斯点点头,和他想到一起了。琼斯小队或许不是单兵最强的,但是他的小队是结构最合理的、各项战力最均衡的,关键是琼斯这个百夫长虽然年轻,但却是一员战场老将,把控整个战场节奏的能力,是最强的。 还有一点,琼斯个人的战斗力也丝毫不弱,位居金牌骑士第十三位,手中的阔剑比一般人要长半尺,阔两寸,厚一分,大劈大砍之下,鲜有人能抵挡的住。 军号响,骑兵出,巴巴罗斯策马而出,紧随其后的是百夫长琼斯,手持黑鹰军团军旗的军旗手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排列整整齐齐的一个百人方队。 巴巴罗斯很绅士,说好一个百人队,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人。 巴巴罗斯手臂缓缓向前挥舞两次,骑兵方队缓步前压,正好到角斗场的中央位置,同样一个楔形阵,只不过看上去要比宋军的厚重很多,足有三层。 巴巴罗斯还是使了一个小心眼,他的百人队人数上占据优势,自然而然所占据的场地就大,这样一来,留给宋军起步提速冲刺的距离就很短,只有不到五十米。 而五十米,任何良驹也不会将速度提到极限,战马冲不起来,单凭他们区区十人,是要一点点硬抗这一百人布下的铁桶阵。 自己这方冲不起来,对方也冲不起来,巴巴罗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是要把人数优势发挥到极致,逼着宋军打阵地战,以优势兵力一点点消耗对方的实力,他已经做出五比一的战损对比,只要消灭对方,不管最后是六比一还是七比一,只要黑鹰军团是胜利者。 而胜利者,是不被嘲笑的。 巴巴罗斯扬起手,顿时所有战马停在原地,严密的阵型已然组成,左手圆盾,右手或阔剑,或弯刀,或巨斧,或铁骨朵,所用武器之杂,倒是有几分和宋军将领相似。 宋军的装备正在向统一化、标准化、量产化和精炼化发展,这是一线冷兵器。 而热兵器,由于技术瓶颈和工艺等问题,还不能大面积列装,只是在每个合成集团军里面有几个快反师列装,但是,这已经是遥遥领先这个世界的存在。 几个甲类的合成集团军还是在加快列装步伐,不过两营一卫已经是二型列装了,他们还担负着实验的任务,所以,两营一卫的残亡率一直是各大集团军之首。 当然,他们的待遇和荣耀也是全军第一。 即使是冷兵器,也领先于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军团一大截。一个标准化的生产流程做出来的军品,就可以傲视天下所有大军。 不过,你认为大宋帝国的军队只靠武器致胜就大错特错,赵构从来不是唯武器论,但是犀利的武器可以提高战斗力却是他极力推崇的。 除了武器,宋国军队最大的不同是整个大宋军队有一套完善的战略战役战术方面的体系建设,这是军事指挥院校的必修课。 比如,岳云采取的战术动作,巴巴罗斯根本就没有想到,而这个战术,不仅仅在大宋军事院校的骑兵阵法一百例中有详细的介绍,而创造这个经典战法的创始人,就是岳云。 因此,这个战术有一个很拉风的名字“旋风杀”。 巴巴罗斯的军阵刚刚布好,对面的宋军已经开始冲锋,不过不是冲向黑鹰军团,而是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在巴巴罗斯的军阵前二十米左右的距离悄然飘过。 轰隆隆的马蹄声仅仅引起几匹马不安的嘶鸣,巴巴罗斯的军阵稳如磐石。 巴巴罗斯嘴角禁不住轻微翘起,宋军也就是故弄玄虚,是没有胆子硬冲军阵的。 杨再兴最为箭矢阵的尖兵,深知这场以一敌百战斗的重要性,也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他的甘草黄是一匹两三岁的公马,已经跟了自己一年了,比他的第一匹马闪电黄还要高出半头来,是闪电黄的下一代,来自高昌回鹘的军都马场,这个马场,重点繁殖培育具有出色爆发力的冲刺战马,要求提速快、力量足、灵敏性高,对于战场的节奏把控和主人配合默契。 杨再兴的甘草黄担负着头马的职责,他要负责带着这十匹马在两个圈子转完后,提速至冲刺速度。 一个圈子大约二百多米,也就是五百米后,他们要达到平原直线距离一千米的冲刺速度。 这就是宋军在狭小区域内如何提高战马冲刺速度的巧妙战术。 作为久经战场的指挥官,巴巴罗斯在宋军转到第二圈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最为宋军的精锐,怎么会做这种看上去有些犯傻的举动。 骤然发现,宋军可不是在犯傻,那是一种聪明,哦,不,应该是大智慧的选择。 “全军戒备!”巴巴罗斯的阔剑刚刚举起,还不等前面第一层军阵的罗马士兵反应过来,宋军的骑兵骤然变成一条直线,向着他的军阵就冲刺过来,速度完全达到了极限。 全身披甲的高大战马冲起来的速度加力量,合起来产生的冲击力完全不是静止不动一副防守模样的罗马军团所能抗衡的。 赛鲁和宝恒的坐骑突然再次提速,两人一左一右,一个狼牙棒,一个黄金棍,都是重兵器,而且,俩人都是将兵器牢牢套在马鞍上的一个钩环里,将兵器平放,牢牢夹在肋下,利用马匹的冲力硬生生撞开一个缺口。 “嘭、嘭”接连两声巨响,严密的罗马军阵被硬生生撞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缺口处已经有三四匹马唏律律惨叫声中被撞到在地,尤其是赛鲁面对左翼罗马士兵的战马,马头犹如被击碎的西瓜,崩裂的组织四下里飞溅出去,连接着后面的第二匹马和旁边的一匹马,都被赛鲁这一击之下,乱成一团。 但是,最致命的却不是赛鲁和宝恒,他们只管“踢门”战术,剩下的“开门”是杨再兴的事情。 杨再兴一杆火焰枪犹如一条夺命的毒蛇,“噗噗噗……”的闷响处,已经有三四名罗马士兵捂着嗓子一头跌落马下,根本就没有看见枪头是怎样扎进来的,只觉得咽喉一凉,紧接着剧痛传遍全身,却只能“呜呜呜”地什么话也说不出,眼睁睁看着眼前景象的逐渐消失。 巴巴罗斯军阵中军号急促吹响,第二层防御圈的一队骑兵终于策马冲出来拦截宋军的进攻。反应很快,应对得力,巴巴罗斯只派出了二十名骑兵,再多,战场的容纳度有限,自己的优势就不能彻底发挥。 这二十名勇士,是黑鹰军团里面的银骑士。如果金骑士更多的是个人的武勇,那么银骑士则是集体对阵精锐中的精锐。 但是,宋军中再次冲出一员悍将,正是赢官人岳云。 岳云手中的虎牙双刀虽然是刀,但却丝毫不输于任何重兵器,谁要是真的以为这就是两柄刀,已经败了。 正是琼斯队长,一个身材魁梧的罗马勇士,手中挥舞着居然是一柄圆头锤,和宋军的骨朵类似,但没有八棱蒜瓣。 看锤柄和锤头,琼斯也是一员力量性的小队长,能战场使唤圆锤,足以说明他的骁勇与凶狠。 但是很不幸,他遇上了使唤锤的小祖宗。 岳云正面迎上汉巴斯,心中暗笑,这可是瞌睡来了枕头,虽然不如自己的虎头,但看大小长短,倒也凑合。 大吼一声,右手虎牙狠狠劈下,带起的刀风呜呜作响,这让琼斯心中大骇,这是重兵器才有的器啸之声,怎么会在一柄刀上发出。 刹那的迟疑注定会战场送命,琼斯下意识举起圆锤格挡,却不料岳云突然变招,第一招岳云硬劈,就是要引诱琼斯不得不招架,趁着琼斯右肋大开,岳云左手刀一记“文姬扑腮”,取自惠妃娘娘的豹尾九节鞭,轻扑略点,淡淡粉状才是最好。 此招精妙之处在于一个最为妩媚的“扑”字,以轻带点,讲究的虚中有实,实中似虚,轻描淡画之间,杀招隐现。 琼斯如何见过在骑兵高速对冲的时候尚能使出如此精妙之招?顿觉右手前臂犹如被什么东西蜇刺了一下,但手中的兵器却再也把持不住,扬手就丢了出去,不等圆锤落地,一只大手早已从空中将圆锤稳稳接住,反手一锤,将另外一名举起短斧的罗马士兵的斧子击飞,岳云胯下“风影”一个提速,将看着自己血淋淋双手的士兵远远甩在身后。 赛鲁胯下“斑点兽”更是马来疯,越是这种战场越是刺激,它比“风影”还要高一些,就在于他有双血统,父母均是西域马场的头把马,优选优育出来的后代具有更加出色的冲击力。 一柄狼牙棒早就将岳云身后清理出来一大片安全区,要不是岳云下令尽量不击杀,六十斤的狼牙棒下,根本不会有任何生命迹象,不管是人还是马。 尽管如此,也是一片血雨腥风。 俩人很快就凿穿了第二层防御,战马再次提速,重接冲着军旗下的巴巴罗斯冲了过来。 巴巴罗斯终于动容,不是被吓得,而是被震撼到了。 第897章 军团之宿命 巴巴罗斯的脸色一变再变,宋军居然要打他的主意。 作为一名资深军团长,巴巴罗斯是在无数次血与火的战斗中成长起来的罗马军团战士,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但是以少击众还要实施这个战术,宋军要么是白痴,要么是天才。 巴巴罗斯还是相信宋军会是后者,能够想出用有限的场地实施加速战术动作的宋军指挥官,怎么会是一个白痴? 就连手下的卫队长拉苏,也急忙指挥卫队上前堵截,一个箭矢阵同样急速射出去,二十名卫士分成左右两翼,向着岳云赛鲁包抄过来。 岳云两人看也不看呐喊者嘶吼着冲上来的精锐卫队,他们眼中只有军旗下面的巴巴罗斯。 当先的两名罗马卫士都是身高力猛之辈,俩人一人巨斧,一人阔剑,冲向岳云,全然不看后面的赛鲁。 岳云左臂抡起来,手中的圆锤“嗖”地一声居然被投了出去,居然被岳云当成飞锤,这是山东链子锤门杜家的成名绝技“飞鸟投林”,沈重手下的三营长杜仁杰,就是杜家长子。 这一下子居然把两名罗马卫士整蒙了,这是做什么?怎么还没有交手就把武器扔掉了? 没见过世面终究要吃大亏,被岳云随手甩出的飞锤虽然没有用全力,但是那也是扔出去的重兵器,再轻,能轻到哪儿去? 于是,左边的手持巨斧的卫士被一锤马来,落马之际,已经是口吐鲜血,不死既重伤。 另外一名卫士却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子血腥味顺着鼻子直冲脑腔,满脸瞬间被血呼啦了一脸,心中大骇,小命难保。 不等反应过来,只觉胯下战马一个前栽骤然倒地,原来是被岳云手中虎牙一刀削了马首。 两名“勇士”并没有减弱岳云的冲击速度,岳云双刀挥舞,所到之处,无不血撒长空,这也导致岳云越战越勇,越冲越快,扎眼已经冲到巴巴罗斯跟前几十米。 不等巴巴罗斯下令,四周警戒的卫士全部压了上去,但是巴巴罗斯惊恐地发现,宋军不是岳云一个人再冲,他们的箭矢阵基本上没有散,只不过后面的宋军紧紧护着岳云的后路和两翼,不求杀敌,只求不被袭扰。 岳云虎牙金光闪动,根本不管冲上来的罗马士兵,拉苏的弯刀刚刚举起,岳云一击“风荡九州”已经将他的胸前划开一道硕大的口子,大叫一声跌落马下。 岳云的眼里只有巴巴罗斯,至于冲上来士兵,自有身后的赛鲁和杨再兴等人接敌收拾。 巴巴罗斯没有想到岳云的冲击这样快,也没有想到他会全然不管不顾地直冲自己,心中大怒,好歹是军团长,岂能这样轻视? 手中阔剑举起下劈,隐隐约约有雷鸣之声,岳云左手虎牙反撩迎击,看样子,是要用这反撩之力来磕开巴巴罗斯全力下劈的一击。 巴巴罗斯不怒反笑,真是不自量力,自己这全力一劈,可是裂山开石的一击,怎么这么小看自己。 “当”地一声脆响,巴巴罗斯只觉到一股神力顺着胳膊传来,胸口发腥,手中阔剑“嗖”地飞出去老远,右半拉身子已经麻木,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被一只大手勒住腰带,轻松之际就被拽了出去,随后被狠狠按在马上,这一按,这就是嗓子眼里那口血再也压制不住,一张嘴就喷了出去。 军旗手被赛鲁一棒子击落下马,随手将双鹰军旗扯过来,站在岳云身后,大喝一声:“住手!” 气贯长虹,声震如雷,满场的战斗瞬间停止。 随着赛鲁的一声大吼,赤火,宝恒杨再兴等人迅速组成护卫队形,转眼之间已经完成阵型转换。 岳云一手按着巴巴罗斯,一手持刀,大喊一声:“冲出去!” 脚跟一磕风影,风影心有灵犀,脚下发力,蹭就窜了去,岳云手中虎牙就在巴巴罗斯项上三寸,无声的威胁让所有黑鹰骑兵不知所措,就在这迟疑犹豫之际,岳云率领的马队已经透阵而出,一个漂亮的飘逸侧弯儿,已经将巴巴罗斯扔到包厢前面,出于对巴巴罗斯本人军团长的尊重,门口的守卫并没有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请巴巴罗斯军团长进来喝茶。”赵楷威压的声音中,巴巴罗斯被“很客气”地请了进去。 岳云完成了自己的首战任务,但坐骑风影却显得格外兴奋,不停地刨着地面,要不是纪律约束着,估计早就冲了上去。 军团长被战场生擒,军旗被斩获,某种意义上讲,黑鹰军团的编号可以取消了。这个小队即使活着,也要受到严厉的军法制裁。在这层意义上讲,琼斯小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琼斯心中的痛远比胳膊上那一刀要疼的深刻。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统帅被生擒扬长而去,这份耻辱,远比身体上任何的伤口都要刻骨铭心。 只有用自己的鲜血,才能洗刷这份耻辱。 琼斯的右臂已经简单包扎了一下,对于他来讲,胜负早已成为定数,剩下的,就是为黑鹰军团的荣誉而战。 他挥手打出手势,残存的七十多人的队伍集聚在身后,尽管右臂受伤,琼斯还是用左手挥舞着他的阔剑,剑锋所指,正是宋军重新组成的军阵。 岳云在等待赵楷的命令,或者说,在等待巴巴罗斯的态度。 巴巴罗斯已经不能考虑自己的得失,也不能按照赵楷的意思劝降琼斯小队,这是黑鹰军团的耻辱日,但未必不是她的凤凰涅盘时。 看到巴巴罗斯紧逼的双眼流淌下来的两行热泪,赵楷也是颇为感慨,遂看看岳飞,岳飞点点头,冲岳云下令道:“执行命令,赢得最后的胜利。” 岳云点点头,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执行一号战术,赛鲁、宝恒踢门,杨再兴、赤火、赛特、老三、老六阻敌,老七和老五跟着我围歼。冲!” 手中虎牙向前一劈,赛鲁和宝恒的战马已经窜了出去,这次是擦着对方的左翼削过去的一记曦月弯刀。 琼斯早已对宋军多变的战术路线有了警惕之心,左翼是防护的重点,如果宋军装备钢臂弓,左翼是最容易被袭击的区域。 但是,琼斯却没有想到,除了上述原因之外,宋军的攻击路线,始终首选逆时针方向跑动,这是赵构传授给手下的一些战术细节,至于原理,赵构并没有过多解释。 “交叉联动平衡”“右利优势”等理论,都是军事学院讨论得很成熟的课题,宋军团长以上的军官,都有受过此类培训。 琼斯一下子将一个小队三十人加强给了左翼,却不料正中宋军下怀。岳云想着速战速决,才能更彻底地打击黑鹰军团残存的士气,琼斯百夫长居然“心有灵犀”地投其所好送上一份大礼。 岳云可不客气,负责踹门的赛鲁和宝恒放开手脚,棍棒之将的骁勇和蛮力将暴力美学演绎得淋漓尽致。 往往一棒子一棍子下去,倒下去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片。 岳云虎牙挥舞,杨再兴和赤火两条大枪吞吐之间,已经杀开一条通道,后面的三名班长手中的烈焰刀牢牢看住岳云的侧翼,已经将二十多人圈了进去。 岳云和在前,两位班长一左一右,两把虎牙和两柄烈焰,让这二十多名黑鹰勇士陷入了真正的烈焰之中。 岳云的两把虎牙完全就是大开大合的硬钢路子,没有一个黑鹰骑士能够在岳云手下撑过一招,虎牙的犀利加上岳云的神力,让虎牙就像地狱里的死神,无情收割着黑鹰骑士的生命。 既然要用鲜血为祭,那么就让鲜血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岳云手中双刀,要么一刀枭首,要么一刀斜劈两半,包括胯下战马亦不能幸免。 身后的老七和老五都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岳云的围歼战,需要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战斗,就得用狠人。 老七和老五绝对不会辜负了这场饕餮盛宴,两柄烈焰刀下,不是腰斩,就是斜劈,他们不仅仅是要对方的命,更要让对方感到一种来自地狱最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 害怕、恐惧,打击得才更狠。 不到片刻功夫,三人已经浑身血染战袍,浑身滴血,加上狰狞的面容、遍地的残肢断臂和五脏六腑,整个场地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的屠宰场一般。 而外围杨再兴小组,也是硬生生抗住了三十多人的疯狂进攻,没有让一人一马进入核心战场。 一声呼哨,宋军队形再变,岳云和两名魔鬼班长变成穿插割裂者,赛鲁和宝恒成为收割者,这次岳云更狠,一下子又圈进去二十人左右,不过,这次这三十人很有默契地迅速围成了一个铁桶圆阵,还是内外两圈。 黑鹰军团,果然名不虚传,就凭战场随机应变的能力,足以傲视整个罗马帝国的其他军团。 不过,他们面对的是宋军最精锐的一个班,这个班即使还是放在宋军体系中,也是一个超级组合,何况是在这里。 岳云和两名班长凶神恶煞的模样,足以让外围的黑鹰士兵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吆喝着,却不敢上前一步,甚至连马匹都惊恐地后退连连。 岳云以三人之力,就完成了外线阻援任务。 里面的赛鲁和宝恒,加上踹屁股兜上来的杨再兴五人,以三三军阵相佐,很快完成了对包围圈里面的第二批敌人的绞杀。 只剩下二十多人围绕在琼斯身边,已经是被吓破胆子的小鸟,看着满脸血里哗啦的岳云挥舞着虎牙带着宋军成箭矢阵冲上来的时候,一名黑鹰军团年轻的士兵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恐惧,大叫一声,拨转马头开始向后逃窜。 于是蝴蝶效应,二十人瞬间“轰”地一声作鸟兽散,只剩下琼斯和两名最忠实的手下大喊声中,策马冲向宋军,做着最后悲壮的冲锋。 对于这样的对手,岳云保持着对军人的尊重,就是让他体面地战死沙场。 于是,虎牙双刀挥动,“春风拂柳”“寒鸦濯水”“龙翻”,三击不同的招式却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在三人的咽喉处一扫而过,在准确划破颈动脉的同时,保留了三人的全尸。 至于其他黑鹰骑兵,早就有杨再兴和赛鲁带领众人,左右两翼雁翅阵席卷而上,虎入羊群,追杀魂飞魄散的溃兵。 整个看台上鸦雀无声,空旷的斗兽场场地上,看着宋军狗撵兔子一样追杀着黑鹰军团的残兵,终于有人站起来,大声喊道:“不、哦,上帝啊,不……” 于是,更多的人站起来,挥舞着手中的白手帕,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宋军不要再追杀残存的黑鹰军团最后的几名士兵。 岳云冷酷的眼神中根本没有怜悯,这些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已经是废物一个,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他们一生之中都会生活在恐惧中,已经不配活着。 或者说,如果现在是黑鹰军团在追着宋军残杀,他们会说“不”吗? 岳云一人一马矗立在斗兽场的中央,毫无表情地扫向观众席,出人意料的是,当岳云的目光所向之处,所有的观众闭嘴落座,不敢再言语一声,不一会儿,整个斗兽场四万名观众寂静无声。 当杨再兴手中火焰枪标枪一般投出,在飞行了大约三十几米后,准确地将最后一名士兵钉在地上的时候,这名士兵口中喷射出来的血渍正好喷在五号包厢的挡板上,当士兵求助的眼神望着教皇的时候,他才发现,教皇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而是在阴沉地望着场地上的宋军指挥官。 但士兵的眼神慢慢淡去生命的光泽的时候,这场杀戮对决终于以宋军完胜而告终。 第898章 斗记亦用狠 一号包厢兴高采烈,五号包厢却沉寂无声。 教皇尤金三世非常气愤甚至是愤怒,倒不是因为巴巴罗斯的黑鹰军团大败,而是国王康拉德第一次拒绝了他的“提议”,拒绝派出巴蒂斯塔出战。 国王给出的理由偏偏让教皇说不上什么,“皇家卫队是抵御外来侵略的,不是用来取乐赌输赢的。” 这份底气,还是来自于宋国的郓王给出康拉德的分析,教皇目前最好的合作者,就是康拉德。 一句话,康拉德在国王的位置上,比其他人对教皇更为有利。 不过,康拉德国王第一次明确拒绝自己的提议,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回去是要敲打敲打他才行。 这最后的一局,怎么也要想办法扳回来才是。 “放出我的‘孩子们’吧,罗马帝国的荣誉,就靠它们来维护了。”教皇低声说道。 尤里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包厢听完地下室的通道里。 一号包厢里,却是兴高采烈地一团热烈的气氛。 零伤亡,外加生擒对方主将,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胜,必将会随着现场这四万多人的嘴迅速传遍整个罗马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战之选。威慑的力量,远比战场的鲜血更能让敌人无法做出最艰难的抉择。 包厢门口的大熊和斯巴克等人,却已经换上了大宋军队的作战服,别人还觉察不到的时候,国王康拉德的卫队长巴蒂斯塔却眯着眼睛,脸色有些凝重。 不要说斯巴克的十三太保,就是大熊这样的超级大块头,身上的军服也是非常合身,就好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手中的兵器,却是清一色的烈焰刀或者是大宋锥枪,这是根据不同人的习惯选择的,但无一不是精品。 至于,大熊,则是一柄硕大的狼牙棒,这是赛鲁的备用兵器,没想到大熊一见如故,非常喜欢,重量也正合适,赛鲁很大方地把这柄专门定制的狼牙棒送给了大熊,起了一个很贴切的名字“熊孩子”。 至于五仓左轮还没有配置,这是需要培训的,但是每人一柄龙刃,却是让这些人爱不释手,按照规定插在右大腿外侧的装具上,十个人往哪里一站,倒也威风凛凛。(有四个倒霉蛋已经运回兵营接受治疗,没办法,沈重虽然很注意了,但拳脚无眼,纳鲁巴发起狠来,伤几个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仓促之间,能让这些人迅速武装起来,大宋帝国的后勤保障能力,在一次颠覆了巴蒂斯塔府认知。 “尊敬的宋国使团团长大人,教皇大人对大宋帝国的表现非常惊讶,也非常赞赏。不过,这个斗兽场最高级的决斗即将上场,不知道贵国是否有兴趣继续下场挑战?”白袍通译脸上满是敬佩之色,他是从心里面被真正震撼到了。 自己在这个斗兽场干了这么多年通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实力超群的团队,而这个团队,还是事前最不被看好的宋国团队。 “哈哈哈,麻烦通译大人捎个话,我们宋国历来主张做事要低调谦虚,既然是做高级的决斗,自然要留给主人才好,我们就不做越俎代庖、夺人之美的事情了。”赵楷乐呵呵说道。 通译一愣,能成为通译,他的汉语自然十分精通,这句话可是听懂了,宋国不下场了。这和预想的大相径庭啊,完全没有按照教皇大人的意思来啊? 但人家既然已经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意思,通译只好灰溜溜回去禀告。 满场的观众并不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期待的心情有增无减,今天的门票钱,绝对物超所值。 他们和期待下一场更加精彩的人兽决斗,这才是斗兽场的镇场压台大戏。 教皇听完通译的禀告,第一时间也是发蒙,怎么宋国不按常理出牌啊?那我这精心的布置和安排岂不是要落空。 但是,也不能强制人家出场,毕竟前几场都是人家宋国出手的,而且还有很多小心思在里面,现在人家不跟你玩了,教皇可没有备选方案,一会儿狮虎兽“兄弟们”被放出来,突然发现场地上没有了“食物”,愤怒之下,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 教皇想要通知尤里暂停放兽,却听见下面一声虎啸,一头斑斓猛虎已经“嗖”地窜了出来,开始绕场狂奔,撒了一圈欢儿,然后回到场地,悲催地发现,并没有自己渴望看到的食物,开始有些急躁地想要回去,但铁栅栏大门早已关闭,饥渴难捱的大虫只好趴在哪里养精蓄锐,作为动物界食物链顶端的猎手,它一直在偷窥这个椭圆场地圈起来的围栏哪个地方最低,只要越过去,后面可是有无数的两脚兽可以供他大快朵颐。 它开始安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四下里转动的耳朵和不断提鼻子的嗅动,让它无时无刻不在监视者它的领地。 它可不知道,预先放出来猎物没有了。 宋国这这一手以退为进用的极为巧妙,分寸和时机恰到好处,让教皇浑身刺痒还找不出原因来。 这是龙在野的建议,要说江湖斗计用狠,谁也比不过龙在野。 龙在野只是略施小计,就让教皇坐在了火盆上炙烤,还下不来,龙在野相信,根本不用多久,教皇就得服软。 因为他所有的底牌在龙在野眼里,都已经摊开来明明白白的,而自己的底牌,还远远没有使出来。 巴蒂斯塔是去年的斗兽场唯一全身而退的勇士,那也是在格毙了一头雄狮的战绩上取得的。只不过去年教皇和国王是一条战线上的,至于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今天的斗兽场,国王康拉德却明确表示了拒绝自己的卫队长出战,笑话,去年是怎么回事儿,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今年是怎么回事儿,他同样知道得不差分毫,让自己的卫队长下去找回你教皇的颜面,找回来找不回来不敢说,我的卫队长倒是九死一生的局面那是肯定的。 今年斗兽场最强横的斯巴克兄弟、疯狂大熊、阿尔卑斯之鹰巴巴罗斯都先后折戟沉沙,这个场地上,哦,不,放眼整个强大的罗马帝国,还有谁能继续站在这个被鲜血浇透的斗兽场上傲视天下? 教皇着急了,是真的着急了。 金袍长老雅各布迪难得的额角上冒出了冷汗,今天的安排都是他一手操纵的,却出现了现在始料未及的局面。 不过,能作为教皇金袍长老的第一幕僚长,雅各布迪还是非常精明的。他迅速想出了一个对策,而且预计这个对策有着极大的成功的可能性,只不过,好像教皇要“出出血”。 等到满场的观众终于明白,整个的罗马帝国今天在这个斗兽场上,已经没有一名选手来挑战这头放出来的猛虎,压抑已久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或许他们不敢勇敢地跳出来直接指责教皇大人,但满场的嘘声和口哨已经是他们最强烈不满情绪的表现,甚至在东南区域,也就是靠近大宋帝国包厢的那片区域,很多观众已经站起身来,摇晃着手中的白手帕,大声高呼着一个声音:“纳鲁巴、纳鲁巴……” 因为奔跑在整个斗兽场的查包们,已经将沈重的大名和绰号传遍了斗兽场看台的每一个角落,人们开始关注那个收复斯巴克、降伏大熊的宋国军官。 沈重也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俘获了很多罗马帝国平民甚至军队士兵的追捧,俨然成为今天截至目前最耀眼的新星。 看来,罗马帝国对与沈重这样身高力大的猛男,同样喜欢。很多女人甚至一层看台上的贵妇人,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他们还知道,沈重是大宋军队的一名团长,还曾经是大宋帝国皇家警卫团的团长,这个团据说有五千人,这可是堪比罗马帝国军团长级别的高官,加上富庶的大宋,也难怪这么多贵妇人特别是单身的贵妇人,更是浮想联翩,拼命地摇晃着手中的白手帕,丝毫不顾忌胸前波涛汹涌。 更多的观众是在期盼,不管是谁出战,他们只想看到他们买票进来最想看到的人兽大战,这才是最刺激最亢奋的高潮之战。 于是,金袍长老雅各布迪出现在宋国使团的包厢里,按照对等原则,倒也不算失礼,教皇大人手下的幕僚长,还是可以和大宋帝国的王爷对等对话的。 等雅各布迪说清楚来意,赵楷依旧笑眯眯一口回绝,还说道:“这是罗马帝国的主场,这么好成为大宋帝国的秀场,不合适宜,也不合规矩,我们大宋帝国是礼仪之邦,断断不可做出如此礼废乐崩之事。还请教皇大人谅解。罗马帝国人才济济,一个小小的大虫,我想还不会放在罗马帝国勇士的眼里。” 这番话软中带硬,柔中带刚,一时间怼的雅各布迪噎在哪里说不出话来。 再看看包厢里的一众军官,倒是一脸的不屑表情,要不是郓王规矩大,早就不着四六地骂上了。 谈判吗,就像做买卖,讲究的是讨价还价,雅各布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不能明说,好在宋国的这位郓王阁下是一个极端聪明的王爷,自然知道分寸和火候。 雅各布迪咳嗽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遂笑道:“王爷,宋国也有一句话,叫做盛情难却。我教皇大人实在是真心实意邀请大宋帝国的勇士,为现场的罗马帝国的子民,献上一场精彩的比赛,一来彰显贵我两国的友谊,二来能够展现贵国勇士的风采,还能促进两国更多层次的交流,王爷放心,教皇大人对王爷上次的提议,很感兴趣,在下身为教皇大人手下的金袍长老,自然要为教皇大人操持一些这方面的琐事,届时还请王爷多多指教才是。” 这就是老牌政客的老练之处,处处为你着想,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白了,宋国的这次救场行动,教皇大人和他这个幕僚长,都会记在心里,到时候自然会有回报。 赵楷依旧笑呵呵地说道:“长老太客气了,你我两国的友谊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对教皇大人和国王陛下以及长老,我是很钦佩的。不过,我们好像师出无名啊,这里可是罗马帝国的斗兽场。” 不管雅各布迪怎么说,赵楷坚决不松口。 第899章 擒狮再伏虎 雅各布迪心中暗骂一句狡猾,脸上却依旧笑呵呵地回答道:“这些都是小事,一会儿自有通译官将宣布,我神圣罗马帝国将郑重邀请大宋帝国使团中的勇士下场,为大家奉献精彩的表演。为了表示诚意,所有这场的彩头,都归宋国勇士支配,包括所有战利品。” 赵楷闻听,反倒是脸色凝重起来,从龙在野的情报中得知,真正的彩头,其实就是这最后一场人兽角斗的大战,彩头可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很多贵族当场写下的赌头,去年的巴蒂斯塔,可是赢得盆满钵满,金钱无数不说,还有一百多美女贵妇、别墅院落、名马铜器,甚至还有一百名非洲黑奴,那是一位罗马贵族刚刚贩卖回来的,甚至连名册都没有过目,就输给了巴蒂斯塔。 这里面,有的是真输的,有的是真送的。 这一次,还保不齐会出现什么,不过,赵楷照单全收也就是了。 “几场赛事?”赵楷忽然问道。 雅各布迪心中一喜,这才是真正的问话。 “两场,一虎一狮,贵方可派遣两人上场应战。”雅各布迪郑重说道。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赵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过我还是问清楚,第一场是虎,第二场是狮,狮虎不可能同时出现在角斗场,是这样吗?” 雅各布迪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但脸上还是笑道:“正是这样,我们倒也想有一位勇士能够单挑狮虎兽,可是距今为止,这个斗兽场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有,必然是神话。” “那就让我来打破这个神话。”一旁的岳云突然说道。 岳飞急忙瞪着眼睛看向岳云,岳云这样突然插嘴是非常不礼貌的,但是,他反驳的是雅各布迪,而非赵楷,要不然,岳飞能当场大脚丫子踹飞岳云。 赵楷倒是显得眼前一亮,并没有怪罪岳云,而是说道:“应祥,你可有把握?” 岳云笑道:“不就是一只病猫加上一头没毛大狗吗,有什么了不起,一个也是打,两个也是捶,还不如一下子打一个痛快。王爷放心,岳云愿立军令状。” 岳飞一旁喝道:“逆子,可知军法无情?!”岳飞身为枢密使,如何不知军前讨令,胜了,固然有大奖,可是败了,自然是军法严惩。 岳飞既是主帅,又是老父,爱子之情,同样刻骨铭心。 这句愿立军令状,可就把赵楷这头堵死了,岳飞如何不急。 “鹏举无需担心,应祥既然这样说,应该有六成以上的把握。”龙在野说道。 “我倒是觉得应祥脑子里有自己的打算,你说说看。”刘浩也接着话头说道。 “大家想一想,一头老虎,一头狮子,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说不定出笼子之前还闹别扭呢?还指望这俩夯货能打出什么精彩的战术配合?能一个个来就不错了,弄不好,很可能一个看着,一个上。这和打两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观众不知道啊?咱一个人干俩和一个人干一个,效果不一样啊,这个长老不也说了吗,这个斗兽场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人单挑狮虎兽的场景,我看,这就是留给咱们出彩的地方。”岳云笑道。 大家眼前一亮,是啊,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重咧着嘴笑道:“赢官人,我想打这一仗,你能不能让给我?” 岳云一瞪眼,决绝说道:“那可不行,不能什么都让你沈大哥都拿了去?再说,副帅还要找你说道说道呢。” “找我说道什么?”沈重一脸疑惑,刚才他在场上,包厢里的事情他可不知道。 “嘿嘿嘿,副帅说了,你把岳家枪的招式用得如此不堪,坏了我们岳家枪的招牌,要找你好好说道说道。”岳云嘿嘿一乐说道。 沈重脸色忽然变得青一块白一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那招龙翻却是使得不怎么样,还以为岳飞父子和大家不会顾得上这些细节,没想到却被人家记在心里,这下可糟了。 沈重臊眉耷眼地退在一旁,倒是让雅各布迪有些疑惑。 雅各布迪虽然粗略懂一些汉语,但还是跟不上这些人的节奏,只是大概在猜测,他们是为谁出战而争论。 在他眼里,宋军极大可能要派这位纳鲁巴团长出战,毕竟能降伏大熊,就有可能降伏狮虎兽。 不过只要宋军答应出战,他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至于是谁,不重要。 赵楷急速思考片刻,对雅各布迪笑道:“长老,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将派岳云团长出战。” 他用手一指旁边的岳云,继续说道:“而且,岳团长还说,一客不烦二主,索性将狮虎兽都放出来,一场定胜负。” 此语一出,雅各布迪惊得差点坐到地上。 随着通译官将最后一场的决斗表演实况通报给全场观众的时候,四万名观众先是愣了片刻,瞬间又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那是激动、兴奋、刺激、吃惊、惶恐……无数种表情汇聚成满场的山呼海啸。 教皇尤金听完雅各布迪的汇报,同样也是愣住了,继而发出一声夜枭般刺耳的奸笑,连连说道:“好,好,好!”不知道是在夸赞雅各布迪的差事办得好,还是宋国出场的震撼震惊了他,亦或是希望看到一副不一样的画面。 这边,地下通道的栅栏再一次打开,一头脖子上顶着一圈棕色长毛的雄性公狮猛地窜了出来,看到场地中央的大虫,稍微发了一下愣,继而转头顺着斗兽场开始转圈,不时抬起腿留下一些尿痕,宣示自己的主权领土范围。 场地中央的猛虎大虫看也不看自顾画圈圈的雄狮,它的眼睛已经盯着一号包厢哪里很久了,它选择在下风口,哪里,有一股熟悉而威压的气味若有若无地传了过来,那是一头成年公虎的气味,还有一丝母虎的淡淡的味道,难道是两口子? 这倒是有些不妙。 至于在墙角边撒尿玩儿的长头发家伙,它才看不到眼里,一对一,这个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家伙根本在自己虎爪下过不了两个回合就得狼狈逃窜,不走,就是死。 一群山贼里面的匪首要和一个独行侠单挑,要是人类,一定不会出现这种脑残的选择。 包厢的门打开,岳云身着作训服出场,有信心不等于蛮干,必要的防护还是有的,为了预防万一,赵楷严令岳云在大腿上别着一柄龙刃。 虽然是出战,但赵楷可没有让岳云立什么军令状,还要求岳云见机行事,以保护自己的生命为第一要素,咱是人,没必要和畜生一般见识。 不过看岳云信心满怀的样子,整个包厢的人还是对大宋帝国的赢官人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就连门口的大熊、斯巴克等人,听说这位岳团长要一挑二,来一场旷古烁今的大挑战,也是怀揣无比崇拜的心理,向岳云的背影送上最真挚的军礼,不管结局如何,就凭这份豪气,当之无愧的勇士。 “嗨……” “嗨……” …… 满场的欢呼声是对出场的勇士最大的支持,更是因为看到的是一名如此年轻的勇士时,更是不吝送上雷鸣般的掌声和呐喊声。 岳云渊渟岳峙往哪里一站,不怒而至的威压让场地中央的大虫不再保持淡定,这名两脚兽身上的同类气味随着他的临近越来越明显,这是一头要比自己体型还要大的同类的气味,而且更具危险性。 自己可是三天没有吃饱了,那些该死的两脚兽每天只喂自己一些水和没有什么营养的碎骨头,勉强保持自己能活着,按理说这么一团美味送到自己眼前,自己还有些后怕。 这是动物里面最顶级的第六感管在关键时刻挽救了它,没有让它做出愚蠢的决定。 可是转了一圈撒尿和泥的长毛却贼兮兮地扑上来,要展开进攻,它也是饿坏了。 刚刚作势欲扑,却被大虫一声虎啸震慑,那意思很明显,“小样的,稍安勿躁,这家伙不好惹,你最好乖乖听话。” 长毛可没有这个尿性,好歹也是草原之王,路见猎物一声吼,食草动物抖三抖,这个两脚兽,有什么! 长毛不理会大虫,乖乖起势要扑,却被大虫一声怒吼镇住,长毛也不是好脾气,转头冲大虫扑来,心里骂道:“要你多管闲事!” 却不料被大虫一巴掌呼在狮脸上,锋利的虎爪顿时给狮子来了一个虎式整容,顺带着被被一掌掀翻在地,要不是提防旁边的两脚兽,大虫真正发威,立刻就能让长毛领盒饭。 也就是这一掌,让给长毛彻底明白了自己和花大哥的差距,单打独斗,还真不是个儿。 随着花大哥一巴掌呼上去,不仅仅是一号包厢里显得顿时轻松了许多,就连看台上也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眼珠子,“哎呦麻麻,这是啥剧情?要内讧吗?” “天哪,这个宋国人是怎么办到的,居然可以命令老虎?” “哦,我看到了什么?上帝啊,请况恕我的眼睛吧!” …… 岳云倒是提高了警惕,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大虫花大哥,心里在想,要制服还是痛下杀手? 但不等他想出一个答案,大虫一个低吼,突然高高窜起向岳云扑来,端的是侵略如火,没有一点征兆。 岳云大喝一声:“好畜生!”一个侧身堪堪躲过,一股子腥臭传了过来,让岳云眉头一皱,心中怒火冲天,“你麻麻的,这也算是你的武器吗?” 电光石火一般,岳云只是稍微侧身撤步,眼睛再次看着大虫,却也警惕地瞄着在旁边蹲着的长毛。 大虫也是一愣,心里道:“这个两脚兽不好惹,我这一扑,可是准确率能达到九成,怎么一个两脚兽能躲过去?” 大虫迅速折身而望,却见两脚兽站在哪里,居然纹丝不动,既没有逃走的意思,反倒是一脸不屑的神情看着自己。 大虫有些犹豫,这个下马威没有用,是继续三连鞭的进攻,还是见势不妙溜之大吉? 不过,还没有等大虫想好,却见长毛忍不住了,面对饥饿。直觉告诉它,这个两脚兽明显要比花大哥好对付。 长毛雄狮高高跃起,张扬两爪,向岳云狠狠扑来,这一扑,倒是也扑出来狮王的气势。 岳云眼疾身快,一个侧身躲过去的同时,抡起左拳,狠狠击在狮子耳朵后面的要害,这个地方神经密布,岳云全力一击,足以裂石开碑,何况狮子区区血肉之躯。 “嘭”地一声巨响,长毛狮子被击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摇晃了两下,最终倒地不起,只是略微起伏的肚子,还显示它还没有死。 “哦……” “啊……” “嗨……” “咦?……” 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叹的声音。 长毛狮子可做不得假,岳云一拳捶晕草原之王,这才是真正的神力王。 花大哥也是被吓了一跳,长毛虽然只会嘶吼吓唬别的动物,但好歹也是草原霸主,就这么让这两脚兽一拳打趴下,这个厉害的两脚兽怕是神兽转世吗? 大虫依然不死心,或许是长毛太弱了,尽管这个两脚兽很厉害,也是两脚兽,我一个兽中之王还能怕这个卑微的人类? 大虫低吼声中猛然跃起,这次比上次要快多了,不攻则已,攻则如风。大虫也是动物界的王者,这一扑之攻,暗合兵法“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的真谛。 以快打快,这是岳云的战法。 虎影刚刚闪过,岳云右手急速伸出,已经薅住大虫脖颈皮毛,一个蹬地飞跃,顺着老虎的落地之势,已经骑在老虎背上,正是一招“落叶飘”,使得飘逸潇洒,顿时引来满场的叫好。 岳云胯下用力,一个“千斤坠”力压千钧,还真的是多亏是大虫,要不然,早就腰椎断裂。 大虫无奈只能落地,后腿想用力后蹬窜起来,但是怎奈岳云一但发力,岂能让它掀起来。 岳云和芭莎的无数次的戏耍打闹中,自然知道老虎的本事,说是三板斧,一扑二掀三甩尾,这可不是简单的三招,而是招中套着招,招中连着招。 比如这首先的一扑,暗合着“扑、按、撕、咬、扇”等几个变招,就说这最后的一个“扇嘴巴子”,锋利的虎爪能让所有的动物半边脸都没有了,可见这一巴掌的力度和撕裂伤有多厉害。 可现在被岳云死死压住在身子下面,空有一身虎力却使唤不出来,两只虎爪在大虫拼命的嘶嚎声中,噗嗤噗嗤地将地面刨出一个大坑,弄得泥土飞扬。 岳云可不惯着这大虫的毛病,提起碗口粗的左拳,照着老虎的耳后“当当当”就是几拳。这几下,好像是在老虎脑袋里开了一个水陆道场,所有的铙钹磬琴齐声共鸣,老虎晃晃虎头,想要把这烦恼的声音甩出去,却发现根本就停不下来。 看见老虎还想动弹,岳云换了右手,又是狠狠的几下捶下去,这下可不是一个水陆道场了,居然成了鼓乐大会,不知不觉中,一缕鲜血从老虎的耳朵和鼻孔里流了出来。 大虫用仅有的一丝清明想清楚了,这个两脚兽就不是人,而是真正的兽王转世,它的死活,可就在那一对大拳头上。 老虎很识趣地停止了挣扎,垂下虎尾,趴在哪里一动不动,虽然感觉到按在顶瓜皮上的大手依然没有松劲儿,但却明显感觉到,这个两脚兽要命的拳头却停了下来。 大虫心里在说:“大哥哎,我认你了,别打了,我服还不行吗?” 于是,老虎的尾巴被紧紧蜷缩起来,整个身子便一动不动。 第900章 一战定乾坤 于是,老虎的尾巴被紧紧蜷缩起来,整个身子便一动不动。 今天的斗兽场,注定属于大宋帝国。 当猛虎花大哥和小弟长毛一左一右乖宝宝一般跟在岳云身后的时候,满场的观众沸腾了。 不管场地中间的是宋人还是罗马人,不管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不管是基督教徒还是佛教徒,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总之,今天的辉煌,属于这个斗兽场,属于大宋帝国。 前无古人一定是肯定的,至于后面有没有来者,虽然不敢肯定,但是,今天单人降伏狮虎兽,这在罗马帝国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今天,出现了。 不是杀戮,而是比杀戮更能征服人心的降伏。 满场的彩头开始像下雨一样向场地中央扔来,居然什么都有。当然,最多的,还是罗马帝国的金币。 还有一些贵妇人的珠宝钻石香帕金银饰品,整个斗兽场沿着彻底围栏,就像是下了一场金钱雨。 岳云扬起双臂,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带着他新收的两个“小弟”缓慢绕场一周,年轻英俊的脸庞加上魁梧的身材,以及刚才降狮伏虎的本领,让他力压沈重,成为今天斗兽场最耀眼的明星。 事后经过斯巴克等人的清点,共计收获金币五万三千七百三十二枚,金银首饰珠宝两大箱,各种地契人契庄园契约一百二十五张,如果折合金钱,大约又是接近五万金币,另外,赵楷坐在包厢里,居然收到几十张请柬,都是当地知名的望族贵族,邀请郓王阁下拨冗赏光赴宴,自然这些请柬里面,少不了对郓王阁下的“一点点小意思”。 最大的盈利是在各个赌档的盘口,保守估计,应该接近千万,还不包括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档口,光是斗兽场涵盖的档口,就让教皇狠狠地出了一大口血。 岳云以胜利者的姿态绕场一周后,带着他新收的“小弟”耀武扬威地回到包厢外面,岳云下令让这俩货趴在哪里,斯巴克等人早就躲得远远的,这俩货可饿着肚子呢? 岳云抓起一把金币,对外面伺候的斗兽场随侍领队说道:“我需要最好的食物来填饱他们的肚子,你要是做不到,我不介意将它们放在你这里一起值守。” 还不等通译官说完,领队的黑袍男子撒腿就向地下室的通道跑去,凭借他和那些饲养者的关系,加上金钱的力量,一定要让最尊敬的两位“大哥”吃好喝好。 教皇尤金完全没有想到,他今天的举动,直接成全了岳云这位大宋帝国赢官人在欧亚战场上的赫赫威名,岳云的朵力团直接被称欧洲人称之为“狮虎团”,一个让欧洲大陆所有军团为之闻名丧胆的大军。 宋国斗兽场一战,名声大振。加上火灵山堡主人的暗地里游说,很多罗马帝国的贵族以不同方式向教皇施压,要求和大宋帝国缔约结盟,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 而作为国王的康拉德,更是不遗余力地亲自游说教皇,甚至将已经退居二线的三位议会长老请出山,共同对教皇施压,迫使教皇终于答应,以国王康拉德的名义,和大宋帝国签订《神圣罗马帝国和大宋帝国缔约全面合作伙伴关系》的条约。 在这个条约的框架下,又分别签订了两国《关于神圣罗马帝国和大宋帝国加强商贸活动的协议》《神圣罗马帝国和大宋帝国加强军事合作的协议》《神圣罗马帝国和大宋帝国加强文化教育领域合作的协议》等一共七个协议,比预期的还多增加了两个。 另外,教皇还和赵楷私下达成秘密协议,在罗马帝国发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时候,大宋帝国给予武器方面的援助以及在必要时刻的直接军事介入。 同样,大宋帝国在需要神圣罗马帝国帝国给予军事援助的时候,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诿不出。 赵楷的任务就是完成大宋帝国在欧洲腹地的全面布局,不能在关键的时候,受制于人。 随后,教皇尤金三世在自己的皇宫招待宋国使团,宴会之上已经完全没有当初的嚣张跋扈,秒变成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拉着赵楷的手就没有松开过,直到康拉德国王来解围才作罢。 赵楷可不认为教皇尤金马上就成为一个可值得信赖的伙伴,很多事情,不是看你怎么说,而是怎么做。 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教皇很“厚脸皮”地提出,关于六百多万的赌金,能否给减免一些,皇室的财政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赵楷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宋国有一句俗话,叫愿赌服输。教皇大人,当初在斗兽场,可是你们怎么说,我们可就怎么做。怎么现在反悔了呢?堂堂的罗马帝国还不至于连区区五六百万金币也拿不出来吧?” 一旁的教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些话虽然有些冲,但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存在,教皇的信誉还摆在哪呢? 雅各布迪也是有些脸红,这可太有点丢脸了。但是教皇大人把钱财看得很重,皇权之下的受益者众多,这一下子把他的骨头抽掉了好几根,还不心疼死? 一些羞于启齿的话,只好委屈这位大长老饿一张老脸了。 “王爷,既然贵我两国已经缔约,教皇大人也表示了足够的诚意,大宋帝国地域辽阔,富庶天下,这些债务,还请郓王大人多多考虑一下,我教皇大人自然非常感念郓王阁下的一片好意。” 说完,冲国王康拉德使了一个眼色。 康拉德国王本不想参与此事,这是他教皇的赌约,可不是我国王的,更不是国家的。 不过,雅各布迪的面子还是要考虑的。雅各布迪家族是罗马帝国第一贵族,其家族延续了上百年,势力雄厚,各方力量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包括自己。 咳嗽一声,康拉德国王开口说道:“郓王阁下,我想说几句话。” “哦,国王陛下请讲。”对于康拉德,赵楷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 “教皇大人对于大宋帝国的诚意,我是可以担保的。对于这部分债务,我希望郓王阁下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来考虑一下既得利益,这样既彰显了贵我两国深厚的友谊,也算是帮了教皇大人一个大忙,我相信教皇大人会铭记于心,做出必要的承诺的。”康拉德国王话里有话说道。 赵楷点点头,笑道:“既然国王陛下和雅各布迪长老都这样说了,我相信教皇大人也会表示足够的诚意,这件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的。” 赵楷话音一落,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包括教皇在内的众多罗马帝国的高官,都不由自主长嘘一口气,要是大宋帝国的王爷咬死不松口,可就难办了,毕竟自己这方真的是理亏在先。 “不如这样,既然你我两国签署了友好通商条约,我们需要在南部海域有一块立足之地,来中转商品货物和补给,看看西西里岛能不能租借给我国,把他变成咱们以后商贸活动的大型港口基地。租金就从这部分债务里面扣除。至于具体内容,可以让下面的人去细细商议,如何?”赵楷不慌不忙地说道。 教皇和康拉德以及雅各布迪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这个要求,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要是贵国觉得不方便,就当我没有说。反正在克里特和莱斯博斯岛,我们以及有了两处基地,不过是以后多绕一些海路而已。”副使张确及时补刀说道,大有一副爱谁谁的架势。 教皇看向雅各布迪,这让雅各布迪心中有些恼火,好嘛,到了背锅的时候,都不说话,摆明了让我做这个罪人吗? 既然如此,我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王爷,这件事情,可否容我们商议一下。”雅各布迪还是站在罗马帝国的角度来争取最后的一点尊严。 “当然可以,不过时间要抓紧。我们第一批商品已经抵达,你们这里做不了决定,我的舰队不可能停泊在海上太久。实在不行,我们就要驻泊克里特岛。不过,罗姆苏丹梅德国王可是很欢迎我们进驻的。”赵楷保持着迷人的微笑说道。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们不做决定,这一次的商贸就要和罗姆苏丹进行洽谈了。罗马帝国要想进行贸易,只能等下一批。 这个时候,国王康拉德有点急了,因为这批货物是国王康拉德以罗马帝国的名义洽谈的,现在要转手他国,能不着急吗? 关键这批货物清单里面,有一大部分是军事贸易,是康拉德急需的。 康拉德急忙将教皇拉倒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上前一步说道:“王爷,方才和教皇大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关于租借西西里岛,我们大体上没有意见,关于细节,可以交给下面的有关官员去具体商议,力保在最短时间达成彼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您看如何?” 一旁的教皇尤金也急忙表示道:“不错,王爷阁下,我建议我方由雅各布迪大长老为首席代表,明天就可以展开商谈细节,尽早签署协议。” 能不从自己兜里往外拿钱,教皇大人很痛快。 “我看可以,我方就由张确副使为首席代表,我还建议,以前贵国提出的建立自由贸易试验区,我看不妨放在西西里岛,这也是我们做出的一个让步。”赵楷说道。 教皇和康拉德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多少有了一些期待,毕竟以前在这个问题上,宋国可是咬住根本不松口。 这样一来,大宋帝国的自由贸易试验区就变成两个,一个在罗姆苏丹,一个在罗马帝国,至于以后经营的如何,那就看两国和大宋帝国的关系如何界定。 只不过,目前,罗姆苏丹可是大宋帝国的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可比罗马帝国高了一个层次。 不过,有了开始,还怕没有好的结果吗?事在人为,起码康拉德国王是这样考虑的。 协商很顺利,有了教皇的首肯,雅各布迪也没有必要斤斤计较,基本上是按照张确提出来的一揽子协议拟定的。 大宋帝国将租借西西里岛作为贸易中转的重要基地,租期五十年,每年租金一百万。租借时间到期,再续租的问题上,优先考虑大宋帝国。 西西里岛的建设,主要投资方为大宋帝国,占百分之七十,教皇的教廷占百分之十,罗马帝国占百分之二十。租借期满,设施将完好移交罗马帝国国有。 大宋帝国在西西里岛拥有高度自治管辖权限,罗马帝国和教廷不得干预。 西西里岛将建成神圣罗马帝国从第一个自由贸易区,享有最惠国关税待遇。 神圣罗马帝国将竭尽全力保障西西里岛的建设,提供必要的人力、资源等支持,西西里岛的开发获利将用于大宋帝国在西西里岛的投资建设。 ………… 随着武胜率领的第三舰队进驻西西里岛,预示着大宋帝国在整个欧洲腹地的布局已经基本完成,三个军港同时开始兴建,源源不断的人员和物资从天竺半岛特区运输过来,整个印度洋舰队的任务就是大运输。 整个使团兵分两路,一路由团长赵楷坐镇罗马帝国,继续和教皇就其他问题进行协商。 另外一路以政务副丞、使团副使张确为主,带领刘浩、龙四、龙在野等人,前往埃及,商议苏伊士运河开通一事。这件事是第二件大事,但也是一件相对牵扯较多事务的长期谈判,要做好持久谈判的准备。 张确虽然年轻,但做事沉稳,又不失年轻人的朝气,加上军事上有刘浩做后盾,情报方面西域侯龙在野全力支援,至少一个月打开局面应该不成问题。 赵楷将整个外交使团远征以来至今的工作,写成了一份详细的工作汇报,命令龙在野通过陆路,最快时间送达皇议殿。 就在赵楷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大展宏图的时候,一场针对宋国使团的阴谋也在悄然酝酿成型,只不过,这次风暴之隐晦、之狠毒,大大出乎了赵楷的预判,加上龙在野的安情总局的精力大部分放在埃及方面的情报搜集和对埃及贵族高官的策反上,致使这方面的情报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而这个漏洞,却导致了大宋帝国一次最大的危机。 第901章 危机重重生 郓王赵楷这两天一直在罗马帝国和教皇进行密谈,随行人员,只有冷冰带着一个豹卫的天煞星安保小队。 龙四被派往埃及,哪里的局势也是十分复杂多变,张确文臣出身,刘浩长于军事方面的部署安排,龙四当仁不让地担负起整个第二小组的驻地和外出的安保任务。 岳云和沈重赶回小灵山基地,根据协议,他们要抽出一个教导团,分别进驻罗马帝国和罗姆苏丹国,和这两个国家的军队进行友好交流。 其实是进行必要的战术指导,以免将来要军事上进行合作甚至联合作战的时候,出现指挥和信息不畅的局面。 大宋帝国使团的力量在分散,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会出现不利局面,毕竟现在和欧洲腹地的这些国家,都还是友好关系,新开辟的自由贸易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各种活动,吸引来其他国家大批的商团来进行洽谈,郓王爷忙得像一个陀螺,游走在罗马帝国、罗姆苏丹和花剌子模国之间,全力打通这条商贸通道的最后一个关口。 要说现在谁最火,当属大宋郓王爷! 但大宋帝国的新丝绸之路纽带越来越宽阔的时候,相对应的,迪亚巴克尔苏丹公国苏丹克塔菲、大马士苏丹公国苏丹桑迪特、摩苏公国苏丹公国苏丹卡巴斯、巴格达尔苏丹公国苏丹摩尔这四个公国的日子,却越来越难过。 花剌子模国其他各个公国虽然都是一些小公国,话语权不大,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的苏丹也没有什么野心,至少对花剌子模王国的国王桑贾尔,还是臣服和尊重的,自然而然,桑贾尔的选择,也就是他们的选择。 跟在桑贾尔后面,他们都和大宋帝国签署了全面合作伙伴关系,边界城市德里安,也就成为两国最大的一处贸易区,大宋帝国对花剌子模国的支持,可不仅仅是是军事上的援助,更多的农业、商贸、文化、经济等各方面的合作,都在深入开展。 大宋帝国支持花剌子模大力发展手工业和农业、林业和水产业,所有产品都会出口到大宋帝国,换回来的都是真金白银,不过,现在还没出现货币自有结算,但是大宋帝国的郓王殿下提出在花剌子模国和德里安建立货币离岸结算区,要求以宋元进行货币结算,花剌子模的所有商品出口税率将免税三年。 这个政策一出,首先是各个财团坐不住了,这份利润足以让这些人对桑贾尔国王进行施压,要他通过这个决议。 但是,作为桑贾尔的第一谋臣,议会大长老赫金斯还是看到这个宋元离岸结算对花剌子模国的潜在威胁,遂开口说道:“宋国提议所有商贸活动采用宋元结算,就等于在金融贸易上把我们的命脉攥在手里,虽然他们给出了最优惠的兑换比率,但是,花剌子模国的货币体系必须维持最低存在,关于这一点,必须和宋国讲清楚。” 议会第二长老卡琉斯是桑贾尔的军团长,他有些担心地说道:“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引起两国关系紧张。” 他的鹰隼军团现在在重点监视克塔菲的军队动向,如果这个时候宋国采取军事行动,他可有些鞭长莫及。 第三长老埃米尔说道:“这个可能性极小,我们毕竟和宋国是友好关系国家,宋国采取宋元结算,并不是针对花剌子模,而是所有的贸易对象国,但是,对我国是最优惠的。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份额不用宋元结算吗?” 桑贾尔点点头,对于宋国这次派出郓王为首的外交使团,别人或许还有些参悟不透,但是,桑贾尔的塞尔柱帝国也是打出来的,其忧患意识要比其他国王有着更深刻的体会。 “赫金斯,宋国第一批的商贸物资完成交易没有?”桑贾尔突然问道。 “已经完成,其中矿石和木材是用帝国金币结算,其他商品用宋元结算。这次商贸交易额,达到了五千万帝国金币,是两国近三年以来贸易额最大的一次。这个还不包括军事援助的物资。” 桑贾尔转头问卡琉斯道:“你的鹰隼师是否完成全部换装?” 说到这件事,卡琉斯难得咧着嘴笑道:“陛下,鹰隼师已经全部完成换装,另外,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的第一大队也换装完毕,咱们的军团战斗力提升了一大截。” “和宋军比如何?”桑贾尔问道。 “那还比不了,小灵山基地这个月连续补充物资,很神秘,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据手下军团长接收装备的时候,曾听宋国枢密院后勤辎重部的官员说,外贸版的武器装备和宋军现有的装备,还是有一些差距的,宋军用的是加强版的。而且,据最近军情院的情报搜集,宋军最厉害的武器是他们霹雳炮,最近小灵山基地周围炮声不断,应该是他们在进行训练,只不过处于高度机密,我们不得而知。”卡琉斯可不是一个大老粗,他手下的军情院和埃米尔的第三议会,是整个塞尔柱帝国的两大情报系统,只不过,好像互不统属各干各的。 埃米尔接着说道:“宋军在地中海清剿海匪,据说海匪根本连招架之功也没有,要知道,海鲨帮可是横行两海海域几十年了,多少公国的舰队都对他们束手无策,没想到宋军的一支水师初露锋芒,就让海鲨帮灰飞烟灭。唉,势力不如人,我们只好和宋国保持良好的关系,稳步发展才是良策。赫金斯,请转告宋国使臣郓王阁下,我和期待和他的会晤。” 赫金斯点点头,在这个问题上,无疑桑贾尔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作为议会第一长老,赫金斯必须强力支持国王的这个决定。 随着大宋帝国在整个小亚细亚地区的外交风云跌宕,很多公国或苏丹王国,都和大宋帝国签署了贸易协定。 说白了,你看着别人发财,你心里会很不平衡;你看别人发大财,会羡慕嫉妒恨;如果你自己还被别人封杀在这个发财的圈子之外,就会产生强烈的报复心理。 “不患寡而患不均”,放任四海皆准! 克塔菲的苏德尔联盟就是这样一种心态。作为塞尔柱帝国最有势力的几个公国,苏德尔联盟的成立,助长了克塔菲膨胀的野心,也坚定了他不惜动用武力来寻求解决国内危机和矛盾的念头。 实在是国内几大贵族对他施加的压力太大了,尤其是作为海上贸易为主的拉姆柯柯家族,地中海和爱琴海的航线已经完全中断,更为可恶的是,居然在地中海又出现了一股海盗,成为一个新生的海上力量。 这股海盗的海盗旗居然是一只乌鸦的图腾,怎么看也和大海丝毫不搭边。但就是这支“乌鸦”海盗舰队,却将拉姆柯柯家族的三艘商船给劫掠一空,还好这股海盗也算是“盗亦有道”,起码比海鲨帮文明一些,不滥杀无辜。 还有新闻传来,从大宋帝国天竺特管区驶来的一支四艘商船组成的编队,在通过地中海入口的时候,遭到海盗的袭击,等大宋帝国护航的舰队赶来,只剩下漂浮在海上的七八艘救生船,其余水手和四艘排水量在两千料的商船却被海盗掠走。 两千料的商船,已经是商船里面的大哥大了,只有大宋帝国那些商业巨鳄才能拥有,比如通达、运达、恒达三大商业帝国。 宋国联合舰队司令武胜大怒,派出第三舰队和印度洋舰队,在两海海域进行拉网式的清剿行动,但是,却一无所获,海盗乌鸦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躲得无影无踪。 大宋帝国在两海加强了护航力度,海盗就销声匿迹。只要宋国舰队的规模缩小,或者说只是三五艘商船,船主心疼那几个护航费,没有邀请海军护航,一准出事,乌鸦的海盗船就会幽灵一样出现在商船的了望视线。 一但到了这个距离,商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慢航速,等着和海盗谈判。 没错,是谈判。这帮海盗,只劫财,不害命。 不过,有些商船这些海盗还看不上,所以运气好的船主,损失就要少很多。 像拉姆柯柯这样的商业大鳄,往往都被扒得只剩下一条裤头遮羞。 这一个多月,苏德尔联盟的海上贸易损失惨重,几乎八成的货物都会被掠夺。也是奇怪,好像乌鸦的海盗船专门盯着苏德尔联盟这几个国家的商船下手似的,从不落空。 慢慢的,克塔菲和几个联盟公国苏丹回过味儿来,海盗之所以专挑联盟的船只下手,一来是宋国海军不会给联盟国家的船只护航,给多少钱也没有用。 二来,大宋帝国的海军有时候会在爱琴海海域搞一些军事演习,这个时候,往往是海盗在地中海活跃的时候。但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两海演习,苏德尔联盟根本就得不到这样机密的情报。 大宋帝国的军舰,只对和自己国家缔约的友好国家开展护航行动,有些甚至不收费,比如罗姆苏丹公国的船只,就从来没有被打劫过。 致使现在海上最大的船业商团居然是罗姆苏丹的比斯集团。想想那个浑身散发着酸臭的比斯,居然成为这个地区海上最大的商业帝国,拉姆柯柯就满腔怒火。 无疑,这是针对苏德尔联盟国家的惩罚。 拉姆柯柯很快就做出了判断,并由此对自己的苏丹克塔菲心生抱怨,于是联合另外三家贵族,联手施压,要求和大宋帝国进行友好谈判。 如果克塔菲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严重的问题,拉姆柯柯将联合上院所有议员,对克塔菲苏丹进行不信任投票,一但过了半数,克塔菲将被迫交还苏丹权杖下台,他们将选举新的迪亚巴克尔公国苏丹。 要想最短时间解决,那就只有武力,才能达到这个目的。要让宋国使团成为阶下囚,人质在手,还怕宋国不屈服,这可是大宋帝国的郓王阁下,还是大宋帝国皇帝的亲哥哥。 分量足够。 克塔菲孤注一掷的做法,让赵楷一行陷入深深的危机之中。 第902章 最是郓王忙 天竺半岛鳄龙军团改编之后,保留了鳄龙的番号,改名为鳄龙合成集团军。 在天竺半岛怡虎居,赵构将自己随身佩戴的龙刃亲手赐予努尔扎比,勉励他带好鳄龙军团,争取立新功,争荣誉。 努尔扎比将赵构的话奉为神明旨意,三年时间内,将鳄龙军团练成了天竺半岛赫赫威名的一支铁军。 这次赵楷远赴小亚细亚地区,赵构的后手支援部队,一支是东路完颜兀术的龙鹏集团军,一支是西路高力的夔牛集团军,而南路则是天竺半岛的鳄龙集团军。 高力的夔牛已经进驻罗姆苏丹,龙鹏集团军在德里安大营,随时可以向花剌子模地区发动合击攻势。 而努尔扎比的鳄龙集团军,则集结了一个快反师,前出花剌子模国和天竺特管区最靠近东北的地区马鲁,作为一支奇兵暗子使用,和另外两支集团军成了一个品字形攻势阵型。 努尔扎比天生具有冒险的秉性,他将部队安置在木尔加布河(既现在的阿富汗的穆尔加布河)上游的隐蔽之地,便悄然带着自己的警卫连前出侦察地形和情况,派出自己的总参议亲自赶赴小灵山军事基地,禀告大宋帝国西亚联军总司令、大宋枢密使岳飞,自己的集团军已经到位。 赵构将岳飞派到这个地区,足以证明赵构对这个地区的重视。文以赵楷为主,武以岳飞挂帅,就是确保万无一失。 岳飞根据各部特点,将整个地区以罗姆苏丹界,分为东、中、西三个战区,东线战区包括龙鹏集团军,其中龙鹏集团军的朵力团和直属团进驻小灵山基地,作为岳飞手中的直属部队。 中线是高力的夔牛,坐阵罗姆苏丹,中枢策应。 西线则是刘浩为司令员的第三舰队和印度洋舰队,控制两海地区,其中第三舰队陆战一团和三团,进驻西西里岛。 努尔扎比所部鳄龙集团军作为总预备队,随时支援两线作战。 三条线,总计十万大军,包括一个重炮团和一个山炮团,还不算海军陆战队的直属炮营,支援火力已经足够,加上近距离的钢臂弓拦阻射击,野战情况下,基本上可以横扫所有欧洲军团。 另外,德里安府知府李仪之,动员了三十万的民夫,准备应对各种不虞之需。这些人平时为民,战时为役,领取战时补贴,死亡享受烈士待遇,据说报名的就超过了三十万,涉及整个喀喇汉自管区。 为此,自管区总督王世杰大力支持,亲自部署自治区支前工作,真正做到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岳飞有信心,统领这十万大军横扫整个小亚细亚地区包括西欧部分地区,就看赵构的剑锋所指是哪里。 有了这支强大军队的威慑,大宋帝国的大外交政策很快在各个国家得到充分的肯定,赵楷这个外交使团的团长的工作干得是风生水起,如火如荼,就连赵楷以及整个使团成员,这些日子都是扬眉吐气,意气风发。 赵楷一行刚刚结束和罗姆苏丹国国王梅德的新一轮洽谈,这次是为了兑现帮助罗姆苏丹建造海军水师的一揽子计划。 百年海军,可不是一纸协议就立马成立起来的,第一轮的合作,包括军舰的建造、军港的建设、水手军官的培训、两国军事交流等等,都需要和梅德国王进行商谈,最后再由大宋帝国枢密院和罗姆苏丹的上议院签署具体协议。 赵楷和梅德只是负责大方向的制定,具体的商谈自有下面的人员去实施,饶是如此,连续的奔波和劳累,还是让赵楷感到了一丝疲倦。 靠在专属的绝影车里面的卧榻上,赵楷闭目小憩,脑子里却回想着张确送达的关于和埃及国王的前几次会谈纪要。 和埃及国王艾赛德的谈判并不顺利,主要是对于运河控股这件事,有着很大的分歧。 以议会长哈拉蒂姆为首的议会,强烈反对将运河开采权发包外国,认为这是埃及的事情,虽然工程浩大,花费无数,工期无期,但是还是要把开采权和管理权控制在手里。 而国王艾赛德却倾向于和大宋帝国合作,利益均分,至于运河的管理权,基本上也同意宋国提出的什么股份制,由两国共同参股管理。 因为都知道,所谓的管理权,其实就是看谁能掏得起钱,这条河的管理是个无底洞。虽然一但投入使用,受益也是巨大的,但那毕竟是投入运营以后的事情,再怎么挣钱,还得打通才行。 关键是打通,这笔钱,可是一个天文数字,靠埃及,一百年也未必开凿出来。 大宋帝国提出,所有费用都由大宋帝国承担,将来从运河收益中逐年扣除补偿,而且这笔费用,将会是免息。 这个吸引力就很大了,有人帮你出钱办事,事成之后赚取的利润再偿还这笔投资,而且没有利息。宋国所希望得到的,只是百分之五十一的管理权。 既然宋国人愿意费心费力地去管,那就让他们去管理,自己只管收钱不好吗? 也不知道这个哈拉蒂姆议长是怎么想的,非要在这个问题上咬着不松口。这下可好,宋国就提出利息按照百分之十计算,而且所有投资必须在三年之内连本带利要还清,而且享有运河通航优先权。 但是,对埃及却不会签署最惠国待遇,暂缓在埃及建立“运河自由商贸区”和一揽子援助计划。 “鼠目寸光。”这是国王对哈拉蒂姆最直接的评价,要不是看在哈拉蒂姆家族三世为皇室服务的历史和哈拉蒂姆还算有一颗忠于皇室的忠心,艾赛德早就趁此将哈拉蒂姆撤换了。 不过,哈拉蒂姆的势力即使是艾赛德也不得不重视他的建议,作为国王的艾赛德,自然知道真正的原因无非是利益分配上的分歧而已。 作为埃及第一大家族的哈拉蒂姆家族,居然只占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哈拉蒂姆的家族族长是不同意这个份额的分配的。 他们想要的份额是百分之四十。 大宋帝国明确表示要占百分之五十一,埃及公国占四十九。其中哈拉蒂姆家族的产业占百分之二十,国王个人占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九,才是其他家族瓜分的。 不过,谁占的份额多,按照协议,出的钱也多。所以哈拉蒂姆家族的想法是多占少出,国王这里同样如此。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九,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一块肉,所以也是争夺激烈。 张确将这些情况都汇报给赵楷,请赵楷做出指示。 这么大的事情,按理说应该请赵构定夺。但是赵构临走之时,明确指示使团“……如遇定夺大事,赋予使团团长赵楷为组长,以张确、刘浩、岳飞、崔不悔组成商议小组,做出决定,以赵楷之令行事,诸事皆以小组所定策略执行,赵楷有便宜行事之权,各部不得推诿不前抗令不遵……” 一句话,所有军政大事,以赵楷为组长组成商议小组进行商议决定,最后由赵楷拍板说了算。 正是压着如此重担,赵楷觉得有必要在小灵山成立大宋帝国外派使团办事处,已经命令岳飞在着手准备,成立之后,整个使团将以此为常驻基地,和各方势力再做角逐。 张确、刘浩和龙四奉命回来述职,顺便召开第一次商议小组会议。针对这个埃及国,是要敲打敲打?还是暂时让出一部分利益,先把协议合同拿下再说? 这些,需要大家在一起商议一下再做决定,毕竟人多力量大,考虑得也周全一些。 罗姆苏丹这里,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国王梅德一世看在第二批五千具重装骑兵装具和武器的份上,非常友好地和大宋帝国再次签署了一系列的军事领域上的合作协议,包括为国王训练一支装备精良的皇家卫队,这支卫队,将成为这个地区第一支装备大宋快枪的军队,尽管是复兴一型快枪,也是一款别人没有的热兵器。 赵楷婉言拒绝了罗姆苏丹国王的热情挽留,他要连夜赶回小灵山基地,在刘浩他们回来之前,想拿出一个方案来,提交商议小组讨论,说是商议小组,还是要他拿主意。 赵楷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这两天休息不好,有些头疼,靠着休息了一会儿,好像缓解了一些,撩开车帘向外看去,天色已经快黑了。 赵楷视察了罗姆苏丹南边的利法港,这是罗姆苏丹西南和莱斯博斯岛隔海相望的一处出海口,虽然面积不大,但战略地位很重要,大宋帝国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军民两用的深水港口,这样就可以和莱斯博斯岛和克里特岛连成一个整体。 这么一绕,从西南向东北,绕了一个大圈子,路程就不近。 赵楷为了赶时间,才没有留宿,而是直接踏上了小灵山基地的路程。这是一条临时铺就的砂石路面,还是为了建造利法军港由大宋提议建造的,虽然没有大宋的官道那个级别,但是好在还算平整宽阔,就是有点颠。 得益于大宋帝国军用绝影车的豪横,赵楷坐在车里,还能小憩片刻,也算是稍微缓解一下疲惫的身体。 赵楷伸了一个懒腰,决定出去骑马活动活动。 伸手拉了一下小铃铛,马车稳稳停下来,赵楷下了他的专属绝影车,笑着对冷冰说道:“冰坨子,把我的马牵来,我要活动活动筋骨。” 赵楷是文治武功双全王爷,一身功夫虽然没有赵构那么逆天,但是作为大宋的王爷,皇帝的三哥,打小的功夫还是有的,只不过赵楷意不在此,略以防身足矣。 不过他的坐骑却是罗姆苏丹国王梅德一世亲自挑选相赠的一匹尼萨马,浑身雪白,竹耳宽尻,扩胸高背,是一匹难得的高头大马,比耽罗马场的头马还要高一些。 难的是马背宽阔,骑坐在上面很舒服,这匹唤作“月影”尼桑良骏,赵楷一直带在身边,每天都要和“月影”熟悉一会儿培养感情。 这两个月下来,居然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看见赵楷下车,“月影”早就打着响鼻蹭了过来,赵构哈哈哈大笑声中,掏出两颗奶糖塞到“月影”嘴里,翻身上马,大笑道:“冰坨子,来,继续赛马。” 不等冷冰的声音响起,“月影”骤然发力,蹭就窜了出去,瞬间加速,已经窜出去几十米,唬得冷冰大喊一声“跟我来。”带着一个小组的豹卫就追了下去。 第903章 遇险卡特万 卡特万,在罗姆苏丹和塞尔柱王国的东南边界的一处山谷里。 从这里横穿卡特万山,过卡布里河,就进入了塞尔柱王国的境内,再往北出山口,横跨塞尔柱平原,就到了花剌子模国。 赵楷走的就是这条路线,距离虽然有些远,但是好在道路还行,这里距离鳄龙军团暂住地马鲁,只有百八十里。 赵楷还不知道鳄龙军团已经进驻,按照军令,努尔扎比是向枢密使、西亚联军总司令岳飞报备。 赵楷却让岳飞在小灵山基地准备这次重要的会议,岳飞打算等郓王赵楷来了以后再将整个军队的部署情况向赵楷做一个汇报。 但是,罗姆苏丹的夔牛集团军司令高力在赵楷临走的时候,还是不管赵楷的反对,坚持派了一个警卫连随行护卫,按照高力的打算,是要派出自己的警卫团的。 却被赵楷制止,罗姆苏丹这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么一支超过千人的骑兵,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高力只好听从赵楷的建议,但是却坚持警卫团一营一连随从护卫,还说郓王要是不许,他自己带着警卫排护送。 赵楷也是被其感动,笑着答应。也是因为这次北上花剌子模,里面有几辆车是送给国王阿斯兰的礼物,于是让这个警卫连加入到护卫队伍里,暂时归冷冰指挥。 正是由于高力的这个坚持,让赵楷一行增加了一层保险,面对危机,坚持到了努尔扎比的鳄龙到来。 时令秋风,早晚的温差已经很大了,赵楷下令尽早露营休息,剩下的事情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用不着急着赶路。 卡特万山谷已是满山红叶的迷人景色,而山根脚下,却依旧有一抹的翠绿,红绿相间,一副美不胜收的山水图。 这让郓王赵楷忍不住画意大发,命人取来纸笔,对着这满山红绿,开始即兴创作,这还是赵楷来到这西亚之地,第一次拿起画笔。 “赵楷善画,尤工山水。”,这还是太上皇赵佶对他的评价。 面对如此美景,赵楷也是胸有豪情,不吐不快。 赵楷兴奋所至,执笔在手,水墨为骨,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画意当中。 冷冰随侍在身后十来米的地方,周围是天煞星小队的一个小组,半山腰的营寨已经扎好,亲卫正在准备晚饭,警卫连的一个排,正在收拾装具武器,准备前出侦察巡逻。 正是夕阳西下,漫天洒金的最美时刻,正在奋笔创作的赵楷浑然不觉危险已经悄然而至。 “噗”地一声闷响,随即赵楷大叫一声跌翻在地,一支黑黢黢的长箭贯穿了赵楷右胸,画架被带翻,一张画纸飘然落在地面上。 “敌袭,保护郓王。”冷冰头皮骤然一紧,奋不顾身扑向郓王,就在这一刹那,半空中特有的啸叫声中,瓢泼的箭雨已经骤然而至,把郓王护在身下的冷冰被射成一个刺猬一样,浑身向外滋血,不知死活。 豹卫小组骤然遇袭,并没有慌乱,对亏了冷冰及时的大喊,三名豹卫已经成品字形将赵楷和冷冰护在里面,另外里面豹卫一名从怀中抽出信号弹就要发射,却被一箭穿喉,仰天倒在地上。 另外一名豹卫翻滚身形,将信号弹抢在手中,全然不顾第二波射来的箭雨,拼命将拉锁一拉,在红色信号弹腾空升起的时候,四五支羽箭已经将他钉在地上。 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号角在山谷回响,远处的山谷缓缓开出来一支支军队,在稳步压上,很快就将唯一的一处出口堵死。 对面山坡上突然站起众多的弓箭手,看来是早就埋伏在对过,不过距离已经超过三百米,还在半山腰,前出搜索的尖兵并没有巡查哪里。 至于前面的军团,距离更远,但是,那里却是唯一的一条通过卡特万山谷的通道,对方早就在哪里布下重兵,如果赵楷没有下令扎营,就会一头扎进这个早已布置好的包围圈,等待赵楷一行一百多人的,就是灭顶之灾。 突然袭来的打击让宋军伤亡不小,但却没有丝毫慌乱。警卫连连长邱戎第一时间命令大营扎紧,全部退守大营据营而守。 面对超过自己上百倍的敌军,冲出去和对方硬碰硬,只能是死路一条。 尚不清楚对方是何方势力,因为对方没有张旗,不知道是什么军团,但对方军容整齐,装备精良,进退有度,谋略狠辣,绝对不会是土匪流寇,而是正规军团。 邱戎下令张旗,大宋帝国的浴血凤凰国旗和军旗在第一时间升到大营寨墙之上,警告对方自己的身份。 一排长回来禀告,冷冰队长阵亡,郓王重伤,豹卫天煞星小组折损三分之一,警卫连阵亡十七人,其余轻伤,不影响战斗,一共还有不到二百人。 警卫连连长高峰的望山里,对面的军团,至少集结了两个万人队。 敌我兵力对比,一百比一,悬殊巨大,不能硬拼。 高峰马上召集天煞星副队长万重山、一排长李锐、二排长张清河、三排长胡大海、赵楷亲卫队长赵近,开始部署战斗任务。 高峰的军衔最高,所以当仁不让地担负起总指挥的角色,其他人没有丝毫异议,因为对于战场厮杀,高力的警卫连连长绝对有话语权和指挥权。 “命令天煞星副队长万重山,剩下的豹卫全力保护郓王殿下,派出两名豹卫趁着敌人还没有完全形成包围圈,瞅准机会突围出去求救。”高峰一指自己身后的山谷,对万重山说道。 “老五、老八,你俩闯出去,记住,寻找援兵是第一要务,带上信号弹。除了武器弹药随身兵刃,其余尽量少带。”万重山脸色凝重,急速下令道。 两名豹卫敬礼后撤,急匆匆消失。 “一排长,你部死守东侧,二排长,你们排守西侧,三排长,后面就交给你们了,赵队长,派两名亲卫照顾郓王爷,其余亲卫作为预备队,随身准备补窟窿。生死在此一战,只要坚持到天亮,就有办法。”高峰冷静地说道。 “是!”众人敬礼后急忙去部署,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敌人的进攻要比高峰的预计还要提前,并且更加猛烈。 一个千人队密密麻麻高举着盾牌嗷嗷叫着向半山腰扑上来,对面山坡上的弓箭手也已经下到山脚,开始向上抛射,掩护步卒向上攻击。 还有一队骑兵已经缓缓压倒后面,看样子应该是督战队,手中举起的不是刀剑,而是闪烁着寒芒的弓箭,只要有人后退或转身逃跑,就会遭到无情的射杀。 一个千人队已经是这片战场的最大投入力量,再多,阵型会更加密集,反倒是对防守一方有利。 高力的警卫连最犀利的武器是复兴三式快枪,这还是赵构下大力气进行装备更新换代的结果,起码一些主力集团军里面的快反师和警卫部队,已经全部列装。 这次前往花剌子模,赵楷还有一份礼物送给花剌子模国的国王阿斯兰,就是答应他的皇家卫队的快枪,一共一百支,还有配套的弹药,足足装了三辆绝影车,加上保障的部分,赵楷此行一共有七辆绝影车,是不是因为这个被盯上了呢? 高峰下令将所有武器全部发放下去,好在不论是豹卫还是赵楷的亲卫,配属的都是快枪,加上还算充足的弹药,高峰有信心坚持到援兵的到来。 还是高峰的细心和坚持让他们的营地是按照野战部队的严格要求扎下的,并没有因为这是一支小部队就简单行事。 高峰充分利用前面简易的寨墙,组成了前后两道防御线,第一线武器上全部配置快枪和手炮(手雷),后面第二道防线配置快枪,安排枪法较好的射手组成狙击队,专门射杀对方的中层指挥员和各小队的小队长。 刚刚布置完成,敌人就一窝蜂似的冲了上来。 “把敌人放近一点,节约子弹,每一枪消灭一个敌人。”高峰手持复兴三型快枪,一枪将一个挥舞着阔剑的小队长射翻,大声嘶吼着。 “砰砰砰……”阵地上顿时硝烟四起,敌人手持的盾牌根本抵挡不住子弹的穿透力,加上冲击的队形过于密集,攻上来的敌军前锋立刻倒下一大片,其余敌军有些被吓傻了,很多人呆立在原地,不知道是继续进攻还是后撤,因为几乎所有的小队长都在第一轮的射击中,被清除掉。 好不容易在仅存的几名小队长的带领下,剩余的敌军重新组织起来进攻,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阔剑,一手用盾牌紧紧护住要害,拼命往宋军的阵地攻来。 “手炮准备,拉弦儿,一、二、三、投!”近一百枚冒着烟儿打着旋儿的手炮经过延时后,“轰”地一声吗,在人群中炸开,有的落地后爆炸,还有的,力大弹沉,居然被投出去六七十米,成了一道有效拦截的火力。 后面的敌军在没有接到撤退号角的情况下,只能继续加强进攻,但明显速度慢了很多,许多人猫着腰,拼命压低身子,山下的弓箭手也拼命拉弓激射掩护步卒攻击,但由于距离较远,加上半山腰上宋军修筑的工事掩蔽性很好,杀伤有限,倒是攻击的敌军,又有不少人被射杀在进攻的道路上。 山上残存的敌人已经已经被杀破了胆,只想着撤退,却不料后面的军阵之中再次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这次直接出动了两个千人队,一前一后,开始了梯次准备冲击。 这是要一鼓作气拿下宋军阵地的架势。 对面敌人的指挥官也是一个狠角色,己方人多,那就是靠人数上的优势老消耗对方,虽然对宋军的武器并不是十分了解,但是对于这些火药枪,他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知道这些火药枪对弹药的消耗是巨大的,而且,他敢断定,宋军手中的火药枪不可能一直打下去。 第904章 激战山谷口 高峰趴在工事后面的一根木头后面,将手中的复兴三型的快枪扔给警卫员,换上一支新的快枪,压好五发枪弹,将弹仓扣上,拿过水囊,狠狠地灌了一口,喘着气大声问道:“各排报一下伤亡情况?” 虽然占据地利和快枪的优势,但敌人同样是精锐,尤其是对方的弓箭很是厉害,覆盖性的射击,也给警卫连造成而来一定的伤亡,第一轮攻击,防守一线阵地的两个排,已经伤亡七八个,按照这样的战损,最多能扛过四轮攻击。 高峰抬头看看已经开始发动第二次攻击的敌人,数量更多,他大喊一声:“敌人上来了,各就各位,节省弹药,放近了招呼狗日的。” 又冲万重山哪里喊道:“老万,想办法抓个活的,老子想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捋虎须?” 看着万重山消失的身影,高峰举枪瞄准待发,眼睛一直盯着山脚下那个骑马跑来跑去的敌军千夫长,距离二百米左右,虽然在射程之内,但是却超出了他平时的射击距离,只好赌一把了。 准星中的千夫长终于停了下来,在冲着山坡上呐喊着什么。 就是这个时候。 高峰屏住呼吸,手指压力,“砰”地一声枪响,再看远处的敌军千夫长,一头载下马来,打中了。 枪声就是信号,山坡上顿时“砰砰砰砰”的枪声次弟响起,虽然不是很密集,但很有节奏。警卫连的士兵都是老兵,枪法出众,这么密集的队形再打不中,真不能叫警卫连的兵。 天煞星小队里面的老五凤武,是凤一军长的堂弟,是凤一推荐给梁景的,这小子,贼机灵。 老八叫单雨生,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是冷冰的得意属下。 不过俩人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出了后山,以为不会遇到敌人,没想到还没有走出去二里地,就遇见了敌人的巡逻队,多亏凤武拉着单雨生躲得快,没有被发现,要是被敌军发现了,他们两个人,怕是不好对付这一百多个骑兵。 潜伏在草丛里的凤武紧紧盯着从头顶上不远“轰隆隆”疾驰而过的马队,眼睛却盯在落后几匹马的马屁股上。 “他奶奶的,原来是这帮孙子。”凤武咬牙切齿地暗暗骂道。 “记住,这他娘的是克塔菲的骑兵。”凤武低声对单雨生说道。 “五哥,你咋知道?”单雨生一边后撤一边低声问道。 “虽然狗日的没有张旗,但是这些战马的屁股上都有印记,没有错,是迪亚巴克尔克塔菲的骑兵,屁股上有圆形锯齿标记,错不了,老八,千万记住这个情报。”凤武咬牙切齿地说道。 “五哥,咱俩这样可不行,得弄一匹马,要不光凭脚底板,得跑到什么时候?我估计高连长他们可坚持不了多久,两万多敌人呐。”单雨生低声道。 “还用你说,小心看着点,到处是敌人的巡逻队,等一会儿瞅瞅有没有机会?”凤武狠狠瞪了单雨生一眼,心中却是有些沉重,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的危机。 两个人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山林。 努尔扎比带着自己的警卫营前出侦察地形,已经跑出去快七八十里了,这条路说是大路,其实路并不宽,好在足够硬,也还算是相对平整一些,绝影车随行勉强可以通行,但速度是不要指望了。 要是这样,他们的驻扎地马鲁,就有些远,一个时辰恐怕是赶不到,只有手下的快反师可以,但那是轻装师,一但遇上敌军大部队,没有重装师的配合,很难歼灭敌人,但自保和全身而退还是不成问题。 “驻地要前移,至少第三师的一个团要随着第一师前出五十里进驻刚才的山谷。”努尔扎比在仔细谋划着分兵进驻的问题。 “嗤儿……” 突然间,一声啸叫伴随着一颗明亮的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在即将落日的余晖下格外刺眼。 “全军戒备。巴卡,速去探明情况,如遇我军,迅速接应。”努尔扎比从信号弹判断,是自己人遇到了麻烦。 一队骑兵迅速前出,哗啦啦疾驰而去。 随后努尔扎比命令变换成战斗队形继续前进,一个箭矢形队伍很快变换完毕,头前开路的,正是手持烈焰刀的努尔扎比。 他的鳄龙军团虽然没有换装新式热兵器装备,但烈焰刀、钢臂弓和重骑兵,却是实打实的精良武器。 不一会儿,只见巴卡带着自己的卫队飞奔而回,带回来两名身负重伤的黑衣人,从身上的装备一眼就看出,是内卫或者说是豹卫的人。 “报告军长,前面郓王爷遇袭,生死不明。这是护卫的豹卫小队凤武和单雨生两位兄弟,被敌人追杀,我们救了下来,敌人已经撤退。”巴卡简要汇报一下。 单雨生已经昏迷,凤武肋下被射穿一箭,肩膀上还插着一支雕翎,脸色苍白,看到努尔扎比身后的大宋帝国浴血凤凰旗,脸色潮红,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道:“卡特万……救郓王……”随后头一歪,陷入昏迷之中。 卡特万山谷。 半山腰上,满山的羽箭将整个山坡覆盖的密密麻麻,连一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从阵地前五十米一直到山脚,倒下的敌人尸体足有一千多具,还不算被敌军抢回去的一大部分伤员。沿着山路一路向上,更是尸体堆积如山。 已经连续击退敌人三次密集的冲杀,尽管给敌人以极大的杀伤,但高峰手下也锐减到不到一百人,敌人玩命似的打法丝毫不顾忌冲锋的己方士兵,往往一波箭雨下来,阵地上的宋军伤亡巨大,但阵地前一百米左右距离上,也不会再有任何生命。 敌人就是拼着和你二换一甚至三换一、十换一、二十换一,也要消耗宋军的有生力量。 不得不说,敌人的这招很毒辣。 高峰已经从俘虏的口中得知这是苏德尔联盟的联军,统领军团长是摩苏苏丹科巴斯,目标就是大宋的郓王殿下。 这支联军早就开始在摩苏苏丹国开始集训,这是他们第一次执行联盟的命令,居然是以两万之众劫掠一个只有一百多人护卫的大宋帝国的郓王一行。 但是其中的阴谋,这个低级军官可不知道,他只知道联盟盟主克塔菲给科巴斯下达了死命令,一定要捉住宋国郓王。 敌人这是有备而来,郓王爷的路线是保密的,敌人如何知道这条路线的? 不过现在高峰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既然联军的目的明确,他就要确保郓王的安全。不过现在郓王身受重伤,虽然随军医官已经处置,但却悄悄告诉他,郓王爷命在旦夕,要尽快送往野战医院或小灵山基地。 山下燃起了火把,闪烁的火光中,科巴斯的军队在集结,这是要连夜进攻的征兆,他娘的,要拼命了。 高峰挥手叫过三排长胡大海,叫他把三排调上来,另外,通知赵近,集合亲卫,准备最后的搏杀;命令豹卫,无论如何,要将郓王爷送出去,最后时刻,他会率领最后的力量,为豹卫打开一个缺口。 至于自己,会带领警卫连以及剩下的亲卫,死战到底。主帅被重伤,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唯有死战。 “弟兄们,准备肉搏战。”看着山脚下不低于一个千人队的进攻力量,高峰知道,只靠顶在一线的这三四十人手中的快枪,是挡不住这些人拼死的冲锋的,近战已是定局。 警卫连的近战武器自然丝毫不怵敌人,宋刀、龙刃、五仓左轮是标配,一个人对抗对方十人左右应该不成问题。 问题是天色昏暗,如果有对方弓箭手依然进行无差别箭雨覆盖,恐怕他们生存的可能性极小。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高峰大声吟唱道,抬手一枪,将一个已经冲上来的敌人小队长射翻在地,大喊一声:“打!” 枪声如雨。 努尔扎比已经将速度提到极致,胯下的折耳良骏四蹄翻飞,虽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但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努尔扎比自然知道郓王的重要性,他们这次远赴小亚细亚,就是加入郓王领导下的西亚联军,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战争。 军人什么最兴奋,只有战场的硝烟,才是最好的兴奋剂。 可是现在努尔扎比却没有一丝兴奋,有的只是对郓王的担心和满腔的怒火,虽然这次只带了一个警卫团,但丝毫没有影响他对战斗的欲望。 二三十里,骑兵发力,不到半个时辰,努尔扎比已经听见远处乒乒乓乓的枪声,已经变得很稀疏了。 努尔扎比手中烈焰刀已经举起下压,身后的旗手已经将军旗前压,整个马队瞬间再次提速,装过一个山包,迎面骤然遇到已经闻讯进行拦阻的两个千人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杀!”努尔扎比手中烈焰刀狠狠下压,下达全军突击的命令。 双方骑兵转瞬之间就撞在一起,严苛的训练和精良的装备以及明确的战术目标,让努尔扎比的警卫团犹如一支锋利的凿子,直接凿穿了拦截军阵,顺着山脚就切了过去。 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努尔扎比命令之下,警卫团手中的骑兵钢臂弓已经拉弓激射,两千支钢制箭头的雕翎箭顿时将远处苏德尔联军的弓箭兵射翻一地,其余弓箭手已经顾不上向半山腰提供支援,纷纷后撤离开原地,躲避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这就看出训练上的差距,要是宋军骤然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会乱了阵脚,而是会迅速组织反击。 努尔扎比意不在此,他的目的是接应山上的郓王,尽快冲出重围,回到马鲁基地。 只是不知道山上的宋军指挥官会不会领会自己的战术意图,时机稍纵即逝,对方的重骑兵如果压上来,自己不仅不能救出郓王,就连自己这两千人马也要陷入重围之中。 “发信号弹。”努尔扎比急速下令。 “啪啪啪”三颗绿色信号弹腾空升起的同时,山上呐喊声中,一队人马保护着一辆绝影车顺着山路开始往山下疾冲。 “弓箭手掩护。”努尔扎比嘶嚎着下令。 因为他看到前方把不远处的火把映照下,敌方的重骑兵已经开始出动,意图很明显,要把他们包围起来消灭掉。 “一营长,带着你的人上去,给老子抗住一刻钟。”努尔扎比眼睛通红,派出了最精锐的一营去进行拦截。 看着一营长挥舞着烈焰刀带着自己的五百弟兄迎着对方的两千重骑就这样冲了过去,努尔扎比心头在滴血。 “快,快。快呀……”看着山坡上还在不停转向变慢的绝影车,努尔扎比内心非常焦急,他派回马鲁大营调兵的亲卫,即使是用最快速度传回军令,等快反师到达也得后半夜。 满山的火把已经燃起,有自己的更多的是苏德尔联军的,他们的战术目的也很明确,连夜连续的攻击,不让宋军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因为他们知道,一但宋军喘过这口气,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到来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抓住郓王和使团其他人员,最大可能俘获最多的人质,将来谈判才能占据主动。 双方很快进入了白热化的战斗状态,或者说,疯狂! 第905章 重骑对轻骑 双方一上来就是真火熊熊,尤其是一营长,带着自己的一营居然还敢分兵,三个连队化为一个品字队形,坚决贯彻穿插分割战术,将联军的两个重骑兵千人队居然分割成四五个不同大小的集群,而一营长带着直属警卫排,作为一柄最锋利的剃刀,无情收割着敌人的重骑。 到头来,一营长敢以轻骑怒怼地方重骑,还在于对方苏德尔联军的重骑兵,其实比大宋的轻骑兵也没有多少优势,根本和大宋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不能相比,加上身上的锁子甲看上去很厚重,却更加笨重,根本抵抗不住烈焰刀的重劈。 有了这样的底气,一营长居然以一营之力,抗住了对方两个千人队的冲击,还能再局部发起反击。 努尔扎比稍微松了一口气,看到绝影车已经驶来,挥手带着手下就迎了上去。 高峰满身血透战袍,脸上也是被弓箭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面色狰狞,看到努尔扎比大叫道:“郓王在车上,我们冲出去。” 努尔扎比手中烈焰刀一指说道:“二营长,带着你的营护送郓王回马鲁军营,路上遇到梁定一师长,命令他急行军赶到战场。” 说完,手中烈焰刀一指对面苏德尔联军大纛说道:“其余弟兄们,跟我斩将夺旗,让他们知道我们鳄龙军团的厉害。” 军长居然带头冲杀对方的核心军阵,这让高峰心头也是骤然心生敬佩之心,自己重任在身,郓王也必须尽快送到马鲁军营进行抢救医治。 努尔扎比的鳄龙军团本就是预备队,就是看重了他们的反应迅速,出击迅猛犀利。警卫团二营长深感重任在肩,自己的军长都亲自为自己垫后掩护,无论如何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二营的五百勇士发了狠,前面已经堵住口子的两个千人队顿时感到压力重重,宋军的骑兵部队,居然能在疾驰的战马上射出一支支穿透力极强的雕翎箭,而且是三轮激射,近两千支羽箭形成的铺天盖地的箭雨,顿时将拦阻阵型撕开一个豁口。 不等箭雨尘埃落定,二营四连手中的烈焰刀已经横扫了上去,不管是马头还是人头,人头滚滚,天竺勇士没有别的,唯有为国为君的一腔热血而已。 他们是为国为君而战,心中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让身后的浴血凤凰旗更加鲜艳。 五连和六连一左一右,就像两把锋利的尖刀,将拦阻的联军的军阵撕裂得支离破碎,撕开缺口后了,并没有透阵而出,而是左右反卷,顺着联盟军的左右两翼,开始运用飘逸的曦月弯刀战术,最犀利的武器自然是手中的钢臂弓。 天竺半岛的军团,天生就是为骑兵而生,上百人的一击侧击,居然攻击得很有层次,一层层剥离着敌人的阵型,反倒是让敌人不断出现后退避让的局面。 随着两翼的席卷进攻,被打开的缺口越开越大,高峰大声嘶吼着,拼命吆喝着绝影车的挽马,发疯一样的向外冲去,这个机会是二营的两个连队用牺牲来为他们换取的,一定要抓住才行。 这个卡特万山谷地形不够开阔,宋军犀利的弯刀战术,只能用一次。 看着绝影车在仅存的十几名亲卫和豹卫的护卫下已经冲了出去,二营长大叫道:“四连长,追上车队,保护郓王殿下。其余人跟我一起,为军长守住这个缺口。” 他们不能丢弃自己的军长,虽然自己的任务是护送郓王,但是他还知道,鳄龙的快反师一定会赶回来的,自己要在快反师到来之前确保军长的安全。 这是一场硬仗,也必将是一场血战,也是鳄龙集团军的荣誉之战。 所以,他无论如何不会撤退,他要和自己的军长生死在一起。 能当上鳄龙集团军副军长兼快反师师长,梁定一可不是凭借自己叔叔梁一刀的名声。 他是梁景的堂侄,梁景自小没有少受堂叔的照顾,对这个侄子也是颇为照顾,本打算招收到安情总局,没想到这小子却报名参加了当初援建天竺半岛的大军中。 但是,他一个大名府军事指挥学院出身的高材生,汪若海怎好让他在政府部门,于是,将他派到鳄龙军团,从司令部参议开始一步步干起来。 没想到,梁定一的悟性极高,在极短的时间掌握了天竺语和波斯、突厥等语言,即使还是欧罗巴语有很精通,被当时的军团长努尔扎比视为军中一宝,着力培养。 在赵构裁军政策实施的时候,天竺半岛特管区的军团缩编成两个合成集团军,保留了鳄龙和狮子两个名称,天竺战区司令员是提亚蒂。 这次远赴西亚地区,鳄龙集团军驻地距离最近最合适,而鳄龙集团军这柄利刃的刀尖,就是梁定一的快反师。 接到军令,梁定一马上让号手吹响集结号,另外通知第一重装师师长魏和随后跟进,第二重装师师长波塞留守大营。 命令自己的警卫连马上出发,接应郓王的车队,随后大军全速开拔,赶赴卡特万战场。 梁定一的快反师在不到两刻时辰之后,轰隆隆开出了马鲁大营,反应速度之快,不愧是鳄龙的龙头师。 快反师都是一人双马,梁定一心急如焚,郓王生死不明,军情万分紧急,稍有迟疑,就会是万劫不复。 梁定一下达了全军突击的命令,不惜马力,全速向卡特万山谷急速前进。 前出四十里左右的时候,警卫连以及护卫着赵楷的车队返回,梁定一命令警卫连务必护送车队安全抵达马鲁大营。 护卫队伍已经接近三百人,两个连队,足够了。最要紧的是,郓王能否挺得住?努尔扎比军长带领的警卫团能不能坚持到援军到达。 “驾!”梁定一手中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胯下坐骑骤然再次加速,梁定一甚至已经听到自己的坐骑呼哧呼哧的粗气,疾驰了快五十里路,已经到了马匹的极限了。 快反师轰隆隆的马队拖曳起一股弥天而起的烟尘,在东南的天际上空弥久不散。 梁定一忽然觉得坐骑脚下一软,马匹累得脱力了。 他勒住坐骑,坐骑居然差点跌倒。挥手示意旗手打出信号,换马。 他跳下战马,从亲卫手中接过另外一匹棕色战马,仔细查看装具,再次紧紧马肚带,拍拍已经轻微出汗的坐骑,下达命令:“一刻钟休整,检查装具武器,把硬货都拿出来喂好马,准备干他娘的。” 大战前的准备,必须万无一失,这也是梁定一牺牲最宝贵的时间来做好最万全的准备。 “号兵,吹号,上马,全军突击。”梁定一飞身上马,下达命令道。 随着激昂的军号响起,五千人的快反师只留下一个百人队看守军马,全军主力分为三个攻击阵型,开始缓慢加速。 到了距离三里之地,已经看见卡特万山谷全是燃起的火把,既有敌军的,也有自己人的,把山谷照耀地亮堂堂的。 山谷口,努尔扎比率领最后的三百骑兵,死死抗住了苏德尔联军的七八次冲击,虽然伤亡巨大,但却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哪里,让联军的一兵一卒也没有冲出去,为赵楷的快速撤离,赢得了时间。 但是牺牲也是巨大的,就连努尔扎比也受了伤,肩膀上被射中一箭,已经削去箭杆,箭头还留在膀子上,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烈焰刀被他挂在马具上,左手手持一柄宋刀,浑身被鲜血浸透,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军的。 “杀!”梁定一手中的烈焰刀已经举起,一马当先冲向山谷。 “杀!”身后的快反师杀声震天。 梁定一的快反师不费吹灰之力就撕开了缺口,和军长合兵一处。 这个山谷三山夹一谷,前面的卡特万山谷一南一北两座山峰和赵楷他们扎营的东南角一座山峰,恰好像一个三角形,中间一条山谷蜿蜒崎岖伸向远方的山谷深处,地形不利于大兵团作战。 苏德尔联军有备而来,占据了前面南北两座山峰,堵住了去路,身后的山峰西侧,只留下了一个进山的入口,现在却被一支联军的重骑堵住去路,这是部队,以前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应该是联军的预备队力量。 既然对方将预备队派了出来,也就预示着战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是在宋军后续支援部队到来之前,歼灭目前这五千多宋军?还是趁机后撤,以待卷土重来? 努尔扎比还是低估了科巴斯的狠辣,他把最后的两个万人队重骑兵派了出来,要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和地形上的便利,在最短的时间,歼灭这支宋军的有生力量。 活捉郓王已经不可能,好在他被自己手下的神箭手巴洛一箭射中,巴洛的箭比一般的羽箭要长三寸,箭杆也粗一分,被巴洛的箭射中,即使是山中的虎豹大熊,也保不住性命,何况是一个人? 虽然不能将郓王当成人质,但是也算是给大宋帝国一个下马威,这个地区,还是苏德尔联盟的势力最雄厚。 梁定一的快反师很快陷入被动之中。 卡特万山谷地形狭小,快反师的钩子战术和庖丁解牛战术根本施展不出来,能用于转圜的战场余地太小,反倒是有利于重骑兵的堵墙而进似的战法。 加上对方有备而来,努尔扎比的重骑兵一时半会儿还来不来,而战斗,也就会在不到半个时辰结束。 半个时辰,努尔扎比的重骑兵是赶不到战场的。所有马匹的重甲,都依赖于绝影车的运输,重甲骑兵只会在上战场之前,马匹才开始披甲,否则,负重行军,一是速度起不来,二是战马不能坚持很长时间的备甲行军。 说白了,目前大宋帝国的重骑兵,火力足,攻势猛,防护强,但是,机动性差,依赖后勤辎重,所以,一般都要和轻骑兵配合战术使用,效果最好。 但是,现在却是苏德尔联军以逸待劳,以重骑兵对大宋的快反师,又占据地形和人数上的优势,宋军局势岌岌可危。 但是,科巴斯却严重低估了宋军的战斗意志和视死如归不怕牺牲的战斗精神。 卡特万山谷,注定会以悲壮的故事,载入大宋帝国的史册。 四万联军重骑对五千轻骑的绞杀,开始了。 第906章 宋皇的咆哮 复兴十四年十月初二,大宋帝国都城燕京颐园紫云城皇议殿。 即将致仕的总丞李纲,代理总丞章振、副丞赵鼎、邓肃、陈遘。 枢密院副使韩世忠、赵子明,国防部长陈坚,燕京府卫戍区司令、皇家警卫局局长高进、中道战区司令赵子明。 居安堂思危厅文武高官齐聚皇议殿,全部低着头弓着腰,不敢直视赵构,这还是第一次。 皇议殿总管张悫和大宋帝国安情总局局长梁景低头站在桌案后面,不敢乱动。 地上散落着一地纸笔案牍,暗示着皇议殿经历了一场“浩劫”。 “国耻!国耻!国耻!”皇议殿传出赵构可以压抑低沉却又满含怒火的低吼。 连续三句国耻,让整个皇议殿的文武群臣的头更低了。 被赵构狠狠攥紧的最高级别的公文被赵构重新摊开,一字一句在咬着牙齿读出声来:“大宋帝国特遣西亚暨欧罗巴洲使团副团长、枢密使岳飞叩泣陛下:我使团团长、郓王赵楷殿下,于复兴十四年九月十八日下午五时许,于塞尔柱帝国摩苏苏丹公国卡特万山谷,突然遭遇苏德尔联盟重骑袭击,胸口中箭重伤昏迷,随行警卫连拼死苦战,等待鳄龙集团军快反师支援,郓王被救出赶赴马鲁大营,经抢救无效,郓王也不幸……不幸遇难……”读到这里,赵构已经泣不成声,不能自己。 示意张悫继续读下去,张悫亦是情绪难以控制,但是皇命在身,不得失仪,于是强压悲痛,继续读道:“……鳄龙集团军快反师五千人,在军长努尔扎比、师长梁定一的率领下,于四万联军重骑浴血奋战卡特万山谷,死战不退。努尔扎比军长亲自率领警卫营殿后,为快反师突围赢得最后的战机,快反师突围而出八百人,师长梁定一重伤,军长……军长努尔扎比重伤之下……重伤之下……以御赐龙刃自杀,宁死不降。余部警卫连全部战死,无一投降敌军者。我鳄龙集团君援军到达之前,苏德尔联军撤离卡特万山谷。此战,我军努尔扎比军长阵亡、快反师师长重伤、三名团长全部战死,十一名营长战死七人,重伤两人,失踪一人,突围轻伤一人。连排级军官损失八成以上,战死……战死四千一百余人……” “职部忝为副团长,职责军事事宜……”张悫颤抖的声音被赵构打断,示意他不要在读下去。 赵构缓缓抬起头,张悫惊讶地发现,赵构双目居然变得通红,这让赵构大吃一惊,这种现象,只有在赵构被镇魇一事之中发生过,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官家……您息怒啊。”张悫老泪纵横,深深揖礼劝慰道。 “官家息怒,皆是我等不力,让我主受辱,当效死!”李纲同样老泪纵横,郓王的遇难,同样是一把刀插在他的心窝里。 “大帅,梁景请战!”一旁一直憋着心火的梁景突然开口,趋前一礼说道。 “大帅,韩世忠请战!” “大帅,赵子明请战!” “大帅,中道战区请战!” “大帅,皇家警卫团请战!” “官家,政务院全力支持讨伐苏德尔联盟,请战!” 整个皇议殿被文武群臣的请战之声所淹没,呐喊声把窗外树枝上的麻雀都惊飞了。 赵构伸手下压,皇议殿顿时鸦雀无声。 赵构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却平稳了许多,他开始下令: “命令:一、所有军人取消休假,全部回营待命。 二、政务院宣传部马上拟定讨逆檄文,各大报纸增发海报专刊,将这次我大宋帝国的损失如实见报,全民声讨苏德尔联盟。 三、政务院外交部马上发出外交函,强烈谴责这种强盗土匪行径,宣布马上和苏德尔联盟进入战争状态。并且向小亚细亚和欧罗巴诸国发出照会,要求一起声讨苏德尔联盟。 四、枢密院下达军事动员令,所有部队进入一级战备。 五、命令中道战区麒麟集团军下属背嵬军集结待命;命令龙三十的飞龙集团军高昌大营集结待命;命令西道战玄武合成集团军的飞马军团集结待命;命令大帅府直属应龙合成集团军和飞龙卫集结待命。 六、海军第三舰队和印度洋舰队抽调一支联合舰队,西西里岛集结待命。 七、国防部和外交部联合对外宣布,大宋帝国将组建西征联军,大宋帝国皇帝、兵马大元帅赵构将御驾亲征。 八、九月十八日,定为国耻日。 九、枢密院下令,苏德尔联盟的狮鹫军团,不接受投降,不留一人一马一个活口。 十、大宋帝国剑锋所指,胆敢言兵者,杀无赦!” 这就是后来写入大宋帝国历史和军史的着名的“赵构十军令”。这是赵构身为大宋帝国大帅一次性下达十条军令的首次,也是最后一次。 大宋帝国的庞大的帝国机器一但开动,引发的连锁影响是巨大的。 赵子崧被任命为代理外交部长,带领外交使团先期出发道小灵山基地和岳飞汇合,紧急从埃及召回刘浩,随同赵子崧一起出访小亚细亚和欧洲各国,将大宋帝国的外交照会递交各国礼宾司或外交部,表达了大宋帝国对苏德尔联盟的战争决定,要求各国一起谴责苏德尔联盟背信弃义、挑起战争冲突的无耻行为,并明确告知,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兵马大元帅赵构将亲提十万劲旅,扫平苏德尔联盟,并将塞尔柱王国的迪亚巴克尔苏丹公国苏丹克塔菲、大马士苏丹公国苏丹桑迪特、摩苏公国苏丹公国苏丹卡巴斯、巴格达尔苏丹公国苏丹摩尔定为战争罪犯,将接受大宋帝国法律的制裁。 但是为了表示法律的公道和正义的扞卫,大宋帝国皇帝建议成立亚欧非联盟,取名“世界联盟委员会”,在世联会的框架下,对战争罪犯进行公开审判。 赵构在向各国明确表示一个意愿,你们需要在这次战争中重新站队表态,以世联会对抗苏德尔联盟。 同时命令岳飞先不要轻举妄动,做好战争储备,派出侦察部队,侦察敌情。 岳飞和龙在野商议一下,决定先派部队护送郓王殿下和牺牲的将士的遗骸回国安葬,一方面西亚联军和安情总局西亚分局联手进行情报的收集和研判,做到知己知彼。 岳飞作为大宋帝国枢密院枢密使,对战争的节点是最敏感的。不等赵构下令,已经命令高力的夔牛和孟无锋的小灵山刺鲁合达的一个团,分别切断塞尔柱帝国东西两条边界线,禁止任何货物人员进出苏德尔联盟。 命令大西域战区司令完颜娄室,龙集团军第一重骑师和一个重炮师进驻德里安大营,支援西线围困。 命令魏和为代理鳄龙集团军军长,率领鳄龙集团军余部进驻罗姆苏丹,支援高力的夔牛。 岳飞眼光之毒辣,一举封锁了塞尔柱帝国东西两条生命线,强大的大宋帝国的军队一但露出獠牙,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科巴斯的狮鹫军团在塞尔柱王国和花剌子模国边界,和宋军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一个狮鹫军团的千人队试图冲破封锁线,到花剌子模国运送物资,却被花剌子模国的边关堵住大门不得进入。 刺鲁合达的边防团一个营堵住了这个千人队,双方根本不打招呼,直接就是决死冲锋死战。 这一战,刺鲁合达把曦月弯刀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尽管人数不占优势,但是凭借着哀兵必胜的决心,全歼狮鹫军团这个千人队,忠实执行了岳飞的“不留一人一马”的命令。 大宋帝国的军队一战成名,让所有小亚细亚和欧洲各国真正认识到了大宋帝国军队的实力。 不说别的,单是钢臂弓,就超出这个地区所有弓箭的威力总和。 这还是仅仅是冷兵器的对决。 等到重炮师到位,等待苏德尔联盟的,必将是灭顶之灾。 二十天后,大宋帝国燕京府西郊大宋帝国“国家烈士陵园”,赵构亲自主持了郓王赵楷的安葬仪式,为赵楷举行了隆重的国葬,追封赵楷为大宋帝国一等王“忠王”,三世世袭,册封为大宋帝国一级英烈。 政务院代理总丞章振致悼词,几经哽咽,不能再言,后由邓肃代替,也是悲愤难当,最后几乎是满腔哭泣念完,几乎昏厥。 政务院原总丞李纲(内退至顾问委员会担任主任)、副帅宗泽、致仕退休副丞欧阳珣、汪伯彦等人悉数参加。 燕京府所有在职、离职、致仕的文武官员,在定海侯梁景的带领下,悉数到场。 燕京府阖城百姓三十多万人自发前来参加葬礼。 中道战区麒麟集团军背嵬军一个万人队列队护卫会场,全军缟素。 赵构额缠白布,满朝文武和全军皆缟素,整个烈士陵园被一种悲愤的气氛所笼罩。 赵构亲自扶棺下葬,在郓王墓碑前,以龙刃划破手掌,将鲜血滴在赵楷的墓碑上,咬牙发誓道:“三哥在天之灵慢走,看我将一众宵小的人头为三哥献祭。” 一同安葬的,还有鳄龙军团军团长努尔扎比、快反师副师长何毅之、天煞星小队队长冷冰、快反师一团团长岑如等三十三名高级军官以及四千多名鳄龙军团的战死勇士。 葬礼进行完毕,大宋帝国就在烈士陵园广场宣布,将亲自带领大军,讨伐苏德尔联盟,此战,是为一雪国耻之战。 赵构出人意料地留下宁王监国,政务院章振、陈遘、枢密院韩世忠为三位辅政大臣,李纲、宗泽为咨政大臣,协助宁王赵强处理日常事务。 而自己携长子赵坚、三子夏王赵进出征,皇议殿张悫总管留守皇议殿,担任宁王助理。 在燕京府几十万群众的欢呼和呐喊声中,赵构亲提劲旅,在定海侯梁景的陪同下,率领背嵬军、应龙集团军暴风烈火两营和飞龙卫、以及一个辎重团合计两万五千人的直属部队,出燕京府西山昌平大营,踏上西征之路。 同时,整个大宋报纸铺天盖地的宣传,让整个苏德尔联盟成为大宋帝国亿万军民齐声共讨的对象,再次掀起了一股参军和支援大西域特管区的高潮。 来自大宋帝国辖区的三十二路总督共同发文给政务院,表示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全力支援大帅西征。 尤其是原先的延合大联盟成员国,早就将各种物资源源不断运往德里安府,李仪之为此专门在德里安建立起一个超大型的补给基地,龙鹏集团军一个师的兵力进驻该基地,担负守备任务。 俯瞰整个大宋帝国西北之地,所有纵横的官道上,车轮滚滚,战旗如云,直指西北之地,花剌子模国的边界之城——德里安。 第907章 先拿谁开刀 深秋的小亚细亚已经是寒意渐浓。 入夜时分,德里安府新建的东大营却人马欢嘶,历久不能安静下来,一直到过了子时,一队全副武装的百人小队骑兵手持火把轰隆隆驶出大营东门,沿着大营外三十里范围之内,开始例行的巡逻警戒。 同时,另外三个营门同样驶出三支巡逻队,奔赴其余三个方向,进行巡查警戒。 而东大营的辕门,早就矗立起来的两座碉楼和夯实的寨墙上,露出来的,却是黑洞洞的炮口以及全副武装的大宋飞马军团的精锐士兵。 而大营内,则更是警备森严,一队队的武装巡逻队伍全区域无死角地巡查,口令声此起彼伏,前后左右中五座大营的警备力度前所未有,于是靠近中军大营,巡查力度越大。 中军大营的中心,一座硕大的白色军帐突兀矗立在最中央的位置,周围百米全部清空,没有任何建筑和军帐。 这座王帐,居然全部是用西夏白毡制作而成,环绕白色军帐周围,一步一岗,全部是黑衣黑甲的飞龙卫,警惕的眼神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只要有人靠近百米之内,没有飞龙卫陪同和无有答复口令者,飞龙卫无需请示,即可持枪射杀。 大帐内,赵构一身作战服,俯身在巨大的木图沙盘旁边,在注视着木图沙盘上标注着的敌我态势图。 西征联军总参议长刘浩正在赵构旁边,利用木图沙盘为赵构详细介绍敌我兵力、布局、攻防态势,以及整个小亚细亚地区各国的态度。 赵构缓缓起身,说道:“桑贾尔态度不明,有情可原,毕竟苏德尔联盟是他塞尔柱帝国的公国组成,不过,既然他畏手畏脚,不妨推他一下,如果识趣,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依旧首鼠两端,塞尔柱王国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龙在野在一旁补充说道:“据获得的准确情报,花剌子模、罗姆苏丹、匈牙利公国、法国、罗马帝国等十三国都表示,愿意加入世联会,共同讨伐苏德尔联盟。” 岳飞指着木图沙盘说道:“目前,我西线夔牛集团军和联合舰队海军陆战队三师、五师,已经罗姆苏丹皇家军团第一师,组成西线军团,已经完成战役部署,总指挥是高力司令员;东线以龙鹏集团军和飞马军团以及大西域战区的龙集团军为东线军团,在花剌子模和塞尔柱帝国的边界拉姆河一线的木麂城、丹丹尔地区集结待命,总指挥是完颜兀术司令员;南线以鳄龙集团军余部和支援而来的天竺半岛战区的圣象集团军为主,在马鲁卡特万山谷一线布防,总指挥是提亚蒂司令员。” 木图沙盘上,三支大军成一个倒品字形,围堵住整个塞尔柱帝国的东西南三个方向,向北,是大海。 “这场战役,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这一战,也是向这个地区的这些国家展示我们大宋帝国国威军威的大好时机,一战能为大宋帝国换来百年的和平发展国际环境,所有代价都是值得的,为国家百年大计,为子民百年大计,我们没有退路。”赵构指着地图说道。 刘浩指着地图说道:“苏德尔联盟军的主力军团一共有四个,科巴斯狮鹫军团在东线,克塔菲的皇家军团顶在南线,桑迪特的山鹰军团和摩尔的秃鹫军团在拉姆河西岸和我们的东线军团对峙。” “桑贾尔的卡琉斯鹰师在什么地方?”赵构问道。 “在伊斯法罕。”刘浩说道。 “既然桑贾尔的主力没有动,也好,就让他在一边看看热闹。不过,还是要有备无患。让高力派一个师盯着,若有异动,不要手软,除恶务尽。”赵构命令道。 “下面,让刘浩总长宣布战斗命令,此战,代号‘复仇者行动’!”岳飞作为前敌总指挥,下令道。 “复仇者行动”最先发力的,却是梁景手中的暗刃。 作为大宋帝国安情总局的局长,这次安情总局也是损失惨重,不仅搭上了冷冰的一条性命,天煞星小队也几乎全军覆没。 而作为安保第一责任人的龙四,更是被赵构直接降职,重新回到飞龙卫当了一名普通的士兵。 龙四是在埃及听到郓王赵楷的噩耗,整个人都惊呆了,也吓坏了。 临走之际,赵构将郓王的安危托付于他,他却大意了。 连续一段日子,事情已经向利好方向发展,赵楷的外交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祥和之声,加上赵楷再三强调,张确副使的埃及之行才是今后工作的重点,确保张确副使在埃及使命的顺利完成,是龙四的首要任务。 冷冰也拍着胸脯保证,会确保郓王的安全,加上天煞星小队和赵楷的亲卫,龙四这才踏上埃及之行的路途。 没想到这一走,反倒成了和郓王最后的一次告别。 听闻郓王遇袭,龙四疾驰五百多里赶赴马鲁大营,还是没有见到郓王最后一面,成了龙四心头永远的伤痛。 一向开朗乐呵呵的龙四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和别人交流,总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一处高地,眺望卡特万山谷的方向,一待就是半天。 等赵构赶赴德里安东大营的时候,对龙四的处分也同步下达,死罪可免,撤销其飞龙卫副总队长职务、军衔降为少校,连降五级,保留飞龙卫军职,军前戴罪立功。 龙四亲自到大帅军帐前负荆请罪,赵构没有见他,不想见他,也不能见他。 龙四在大帅帐前跪了一天一夜,一动不动。末了,德王赵坚出来传话,对跪在大帐外一百米辕门外的龙四宣布对龙四的处分决定。 宣读完毕,赵坚亲自将龙四搀扶起来,低声说道:“龙四叔,去找定海侯。” 龙四向赵坚深施一礼,转身向外走去,眼睛里却热泪滚滚。 是梁景将龙四要过来的。 他需要龙四这把憋着满腔怒火的刀出鞘一击。 梁景这次把安情总局行动处的上三星天魁星龙跃小队、天机星郑天一小队、天罡星窦骁小队都带了过来,堂堂大宋帝国定海侯梁一刀,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杀鸡用牛刀,就是要杀得敌人闻风丧胆,杀得敌人闻风而逃,杀得敌人闻声色变,杀得敌人听到大宋帝国安情总局的名头,就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这一次,梁景亲自带队,手中的“秋月”,的确好长时间没有渴饮敌人的鲜血了。 赵构给梁景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让苏德尔联盟遍地狼烟又找不到冒火的地方。 梁景连夜离开东大营,消失在花剌子模国的边界。 等梁景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花剌子模国都城杰赤城的后山上。 一名身着紫色锦袍之人,在四名黑袍侍者的簇拥下,来到了火灵山堡,将手中的一个月白色的礼盒上去,说有老友来访。 功夫不大,只听见火灵山堡中门大开,依次通往山下的三座大门也次弟开放,火灵圣者穆罕默德?纳赛尔亲自带着圣火教左右护法驭火者和奉火者和圣殿九大长老全部出迎。 火灵山堡除了三月三的圣教大会,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最高规格的接待礼仪,是何方神圣有如此大的面子呢? 别人不知道,穆罕默德?纳赛尔心里却十分震惊和惊喜,这是自己接到任务以来,九王第一次亲自莅临自己的王国,自然要用最高礼仪欢迎。 穆罕默德?纳赛尔高调出迎,却让梁景有点哭笑不得,本来自己和三个队长加上龙四,想着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没想到这个穆罕默德?纳赛尔却如此安排。 好在自己和手下都是蒙着脸,外人根本看不出是何方神圣,而穆罕默德?纳赛尔也在第一时间关闭了所有大门,只留下了左右护法和圣殿大长老赫塞。 赫塞是穆罕默德?纳赛尔从喀喇汉带过来的唯一一名老部下,也是山堡的大管家。 进入大殿,穆罕默德?纳赛尔回头让卫队长穆罕默德?赛义德,将大门封锁,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圣殿一步。 随着大门轰隆隆地关闭,整个大殿却没有被黑暗包围,反倒是在熊熊燃烧的圣火照耀下,显得更加明亮。 让圣殿大长老目瞪口呆的是,圣者穆罕默德?纳赛尔将锦袍之人让在宝座上,自己则在下面深施一礼,随即开口道:“我尊敬的九王,您的使徒穆罕默德?纳赛尔,向我的主人请安。” 随后向左右护法驭火者和奉火者以及赫塞说道:“你们不是经常问我们圣火的传播者是谁吗?这是我们圣火火种真正的持有者,火种圣者,来自大宋帝国的九王阁下。还不赶快过来拜谒觐见。” 三人听罢心头乍惊后又狂喜,作为圣火教的核心成员长老,他们何曾见过自己的教主大人向另外一个人行匍匐大礼。 “圣火教左护法驭火者洛嘉尼、右护法奉火者普拉斯、圣殿大长老赫塞,参见火种圣者。”三人匍匐在地,双手掌心向上,虔诚地跪拜道。 “各位不必客气,请起。”梁景微笑说道。并且用手一指旁边的郑天一,说道:“把礼物给我们尊敬的圣火使者送上。” 郑天一从怀中掏出四枚金灿灿的令牌模样的东西,双手给穆罕默德?纳赛尔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九王令牌,最近战事马上就要展开,为了方便圣火教的布教活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遇上我大宋帝国的军队,这枚令牌还是有一些用处的。”梁景说道。 穆罕默德?纳赛尔接过来,小心翼翼交给赫塞,叮嘱道:“小心保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轻易动用。”作为安情总局最高级别的间谍,他自然知道九王金令的重要性和宝贵性。 或者说,这是一面免死金牌也不为过。 只有穆罕默德?纳赛尔自己知道,大宋帝国的军事实力是多么的恐怖,这个苏德尔联盟的盟主克塔菲,一定是被圣者抛弃的弃徒,是不会被庇护的。 对郓王的死,他也是感到十分追悔莫及,虽然及时传出了克塔菲有异动的情报,但是,却没有想到是科巴斯阴差阳错地出兵卡特万山谷。 其实科巴斯本来是冲着努尔扎比的鳄龙军团去的,没想到赵楷临时改变行动路线,一头扎进了卡特万山谷,让科巴斯捡了一个大便宜,但也为苏德尔联盟引来灭顶之灾。 穆罕默德?纳赛尔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引来宋皇御驾亲征,可见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是动了真无名。要知道,即使是远征皇后大陆,赵构也没有动亲自远征的念头,尽管他很想自己成为这片热土的第一个开拓者,却让李纲等人劝阻。 而这次御驾亲征,所有大宋帝国的文武百官,都不敢再劝,都知道郓王赵楷在赵构心中的地位,可不仅仅是君臣,还是亲兄弟,更是赵构心路历程上最贴心的的知己挚友。 可以说,没有郓王,就不会有大宋帝国的十年中兴。 而正值赵楷人生事业颠峰的他,却惨遭毒手,遇难西域,怎能不让赵构心如刀绞,雷霆震怒,发誓要踏平苏德尔联盟。 当然,作为赵楷最知心最能交换心窝子的朋友,梁景在感到深深自责的同时,也是怒火万丈,要不是赵构压着,早就带着手下杀了过来。 即便如此,这复仇的第一战,梁景还是争取到了。他一定要让这些宵小之徒知道,惹怒了大宋帝国的下场是什么样。 第908章 潜入苏德尔 今天梁景来到火灵山堡,除了为穆罕默德?纳赛尔送上金令以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拿到这次复仇者暗杀的名单。 据穆罕默德?纳赛尔事后调查,出卖郓王路线情报的,是塞尔柱王国的议会礼宾司长老欧迈尔斯,是郓王离开罗姆苏丹的利法港,前往塞尔柱首府伊斯法罕拜别塞尔柱王国国王桑贾尔时,无意提到了自己要南下,说是可能要见一见北上而来的大宋帝国的另外一支军团,告诉他们不要进入塞尔柱王国,以免引起误会。 桑贾尔还对此表示了万分的感谢,直言郓王殿下是塞尔柱王最好的朋友,还让卡琉斯的鹰师要护送一程,却被郓王婉拒。 不过,事后有人看到,随同桑贾尔一同会见郓王殿下的礼宾司长老欧麦尔斯曾连夜出城,据说是前往迪亚巴克尔苏丹公国出访。 可是,第二天黎明,有人就发现,苏德尔联盟的狮鹫军团的重骑兵就轰隆隆地开出了巴格达的大营,向南方急速驶去。 顺着这条线索,穆罕默德?纳赛尔调集所有资源,很快查明了,情报是欧迈尔斯出卖给了克塔菲,克塔菲派出了科巴斯精锐的狮鹫重骑,而射死郓王的,就是狮鹫军团的第一神射手巴洛。 梁景的行动,同样需要圣火教的协助,于是,穆罕默德?纳赛尔交给梁景一枚黑底黄边中心是红色火焰的“圣火令”,这是火灵教最高级别的令牌,如教主亲临。 另外,还交给梁景一套密钥,紧急情况下,可去就近的圣火教下属的宣教点获得支援帮助。为了更好掩饰梁景的行动,还送给梁景以及其他几人每人一套圣火教的教会长袍,告诉梁景,送他的这件暗红色长袍,上面绣有三颗火焰星,属于教主之下的客座大长老的地位。 但是却被梁景婉拒,说一个不太招摇但又有一定分量的身份就行。穆罕默德?纳赛尔心中惭愧,还是九王想得周全,要是穿上方才那件,恐怕就不敢出门了,只要一出门,那些虔诚的火灵教信徒还不把梁景围一个水泄不通啊。 于是为梁景和众人重新换上了一件浅黄色长袍,上面是两枝火焰纹,这是星火圣者的标识,身份在圣火教也很尊贵,仅次于教主、驭火者和奉火者。 这就为梁景的行动提供了很多便利,因为在整个小亚细亚地区,圣火教还是信徒众多的。 梁景行动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为克塔菲通风报信的塞尔柱王国礼宾司长老欧迈尔斯。 有了圣火教的帮助,梁景很快查清楚,这个欧迈尔斯自从给克塔菲提供情报,以出使苏德尔联盟为借口,最近一直居住在迪亚巴克尔首府苏德尔,克塔菲把欧迈尔斯安置在自己的一所私人庄园里,派了一个皇家卫队的百人小队骑兵严密戒备。 梁景暗暗冷笑不已,你要是躲到塞尔柱王国的首府伊斯法罕,我还得费一些功夫,这倒是应了那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既然是首战,这个杀一儆百的作用必须起到震慑作用。 梁景和穆罕默德?纳赛尔又秘密商议了多半天,直到张灯时分,才悄然下山。 第二天,一队花剌子模国的商队,渡过拉姆河,在边界小镇丹丹尔,遇上了宋军的检查,并没有发现禁运物资,都是一些日用品。 粮食、药品、铁器、食盐等保障物资,除非有大宋帝国西征联军签署的特别通行证,否则绝对不会放行。 至于武器和马匹,则直接在禁运物资名单之内,任何商团不敢触碰这些物资,轻则没收罚款收监,重则直接砍头示众。 至于和苏德尔联盟的边界,不要说物资,就是一只鸟飞过去,也要扒光羽毛才行。 不过,检查站的执勤排长很是纳闷,这支商队打的是花剌子模国杰赤城“兰帕德商行”的旗帜,可是手中怎么会有大宋帝国联军开具的特别通行证? 至于外贸版的大宋绝影车,倒是很普及,不过怎么看,这一队车辆也是普普通通的外销版的绝影车,丝毫没有特殊的地方。 “这个兰帕德商行,可是面子不小。”执勤排长面对手续齐全、检查无误的车队,也只好暗地里嘟囔几句,还是抬手放行了。 但是,望着过了检查站突然提速的车队消失的方向,除了留下一地尘埃,还有就是这么大宋军队的排长一脸的疑惑。 处于对任务的责任,这名排长还是如实上报了这一略有异常的车队情报,因为他们的连长说了,就是飞过去一只苍蝇,也要分出公母来。 没想到,正是因为他的心细和警惕,这次战役过后,大宋帝国的定海侯居然亲自为这名排长请功,称赞他恪尽职守,心细如发,观察敏锐。 这名排长战后是第一个直接晋升连长的基层军官。 苏德尔,位于塞尔柱帝西北,和塞尔柱王国的都城一南一北。 半路上,整个车队却换成了圣火教的车辆,绝影车的车厢上,插着圣火教的火焰旗,不等靠近苏德尔,就迎面碰上一队全副武装的百人巡逻兵,从军旗上看,正是克塔菲的狮鹫军团。 巡逻队拦住了车队,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车队驶向苏德尔,就透露出古怪了。因为一般的商社或商队,唯恐避之不及,惹火烧身。 不过如果是圣火教,也还说得过去,虽然苏德尔联盟和大宋帝国组建的世联会联军处于战争状态,但是真正出兵的,只有罗姆苏丹和花剌子模国,罗姆苏丹派出了五千人的一个皇家卫队,花剌子模国的阿斯兰派出了自己的第一军团五千人,都算是尽力了,自然赵构心中有数。 其余联合会成员国,都是派出的后勤辎重保障部队,倒是保证了物资的充分补给。赵构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赞许,甚至专门发函表示了感谢,相对于罗姆苏丹和花剌子模,反倒是连客气也没有几句。 现在双方剑拔弩张,虽然苏德尔联盟成立较早,也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是面对强大的大宋帝国的国家战争机器,一但实现边界的全面封锁,加上其余各国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支持苏德尔联盟,只是前一阶段的围困,就已经让整个苏德尔联盟有些捉襟见肘,如果再这样下去一个月,恐怕不用大宋帝国动手,整个苏德尔联盟不攻自乱。 圣火教在这个地区,信徒广众,即使是苏德尔联盟的国家,也有很多信徒,而且火灵教主要发展对象是底层民众和中产阶级,比如这个巡逻队的队长,就是一位忠实的火灵教的信徒。 因为是火灵山堡的旗帜,队长客气了很多,下马近前询问道:“不知是哪位圣者驾临?可有公干?” 从第一辆车里钻出一位暗红色袍服的蒙面人,随手递上一名火焰令牌,低声道:“奉圣者令,为城中兰帕德商铺运来一批食盐。” 使者看了一眼队长脖子上的火云状纹身,笑道:“原来是一家兄弟,如此就方便多了,这些小意思,为各位添补家用。” 随后挥挥手,几名随从将两个大布袋拽下车,放在队长脚下,看随从有些吃力的样子,袋子的重量还不轻。 打开来,里面全是一袋袋装好的食盐袋,这可是来自大宋西夏特管区最好的青盐。 要说最急缺的物资,不是吃的,而是食盐。 这一袋,足以满足他这个小队当下的急需。每家分一小袋,可以支用一个月的用度没有问题。 随着封锁的日益严密,以后的物资供应会更加困难,现在的这一袋食盐,可真是雪中送炭。 小队长抬头看了一眼车队,将一杆狮鹫军团的旗帜插在第一辆车的车帮上,挥挥手,让手下放行。这可是圣火教的救济物资,不知道多少老百姓等着这些食盐救命呢。 过了封锁线,一路上虽然又遇到好几拨巡逻队,但看到车上的军旗和圣火教的旗帜,并没有上前查勘,反倒是等候在道路旁边让行,车队便一路顺畅来到苏德尔城。 进入城门倒是需要登记,自有火灵教的星火使者上前交涉,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一行车队轰隆隆从东门进入苏德尔城堡,来到第一大街街口的兰帕德商铺,开始卸车。 这时候,好多面有菜色的居民围上前来,等看到是食盐是,激动地呜哩哇啦大喊大叫起来,将商铺围得水泄不通,一片乱哄哄的场景,要不是有火灵教这块招牌,恐怕早就成了哄抢的局面。 趁着众多伙计卸车的时候,急忙打扮和商铺伙计差不多装束的人员,抬着几口箱子进了后院,看样子应该是更重要的货物,要放在兰帕德商铺府后院仓库里面去。 欧迈尔斯住进克塔菲公爵山庄的时候,一颗心稍稍算是放了下来。 这个山庄在苏德尔城堡的西北角,这一片住得非富即贵,一般人是到不了这个区域的。 通往这个区域只有一条大街,公爵山庄大街,整条大街从南往北大约一千米左右,却驻扎着一个狮鹫军团的军营,驻有一个千人队,负责这片区域的警备任务。 每晚到了亥时初刻,就实行宵禁,整条大街上,就只剩下巡逻队的马蹄声。 欧迈尔斯品尝着鲜红的葡萄酒,觉得远不如宋国的美酒,尤其是朝露系列,已经成为贵族身份的象征,能在酒会上摆出来自宋国的朝露美酒,哪怕是三醉,也会让主人颇有面子。 作为塞尔柱王国的礼宾司司长,在两国关系蜜月期,来自宋国的美酒不仅仅有皇室提供的朝露系列美酒,还有来自大宋国南北东西各地代表性的系列美酒,比如来自两河路的“汾河琼浆”,就非常受塞尔柱王国各个阶层的喜爱。 可如今,只能吧咂吧咂这酸不拉几的果酒聊以自慰,好在还有酒喝,据山庄总管说,外面市场上,已经实现物资军管限量供应,普通老百姓,有口吃的,已经不错了。 如果这样下去,恐怕撑不到一个月,苏德尔联盟各个成员国就得断粮。 欧迈尔斯心中有些后悔,早知是这个结果,自己不该贪图克塔菲的那箱子珠宝和那个妖娆的女人。 如今,那箱子珠宝远不如手中杯子的美酒更让人有兴致,至于女人,自己也是有些昏头,身为礼宾司的司长、议会长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 说到底,还是克塔菲私下里承诺,这个苏德尔联盟王国的首席大长老的身份,才是让他心动的真正原因。 只有权利,才是他这个年龄的人的心中所固有的执念。 但是他没有想到,宋国还有这样一句话,叫做画大饼。克塔菲给他画了一个香喷喷的大饼,他还真就闻着味儿上赶着上来了。 现在想想,自己有些利欲熏心了。又回想起国王桑贾尔言语里面的暗示,自己当初还以为是这个老国王人老胆怯了。现在回忆起来,桑贾尔是在救他,只不过当时自己却是听不进去。 说什么都晚了,只求克塔菲的这个山庄,能成为自己最后的庇护所。 克塔菲公爵山庄的大总管沙德尔最近心情很不好,经常发脾气,一些下人和佣人这些日子总是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触霉头。 只有沙德尔知道,这个山庄已经快支持不下去了,最近的围困和封锁,所有的物资补给都运不进来,只靠平时的存储,如果没有欧迈尔斯一行还凑合,现在一下子增加了几十号人,那点存活很快就要见底了。 关键是食盐不多了,这些老爷的胃口又刁,克塔菲苏丹还要求不能亏待了这个尊贵的客人,所有食物都要优先满足贵客的需要。 但是食物还好说,一些腌制的腊肉、腊肠和火腿,还能支持一阵子,只是蔬菜和水果存活不多,还有一些烂掉和损坏的,不过也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但是没有了食盐,再好的食材也没有了味道。 正在沙德尔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手下急冲冲跑过来,居然满脸喜色冲他喊道:“管家大人,兰帕德商铺的奎斯老板来了,带来了一车物资,我看到了,有食盐。” 第909章 酋首城门悬 沙德尔千恩万谢一般,把兰帕德商行的人热情地打发走,临走时,自然有些许“小意思”塞到主管的手里。 虽然兰帕德是火灵教的产业,但是并没有明确的义务要为公爵山庄提供物资保障,兰帕德是个商社,不是慈善机构。 能在如此窘困的局势下想着山庄,沙德尔自然会感念万分,更何况除了山庄度支,他自己还有好处实惠拿到手,至少他的家人在短期不会因为食盐的问题而犯愁。 打发走商社一行,天色已晚,沙德尔需要和克塔菲汇报,毕竟这笔支出比以往要多出一倍来,按照克塔菲的性格,还是要提前说明一下为好。 况且,今天送来的青盐,还有一半要上交克塔菲的白马山庄。 白马山庄是克塔菲居住在的另外一处居住地,与其说是一座山庄,不如说是一座堡中堡更合适。苏德尔城本就依山而建,而白马山庄正是在山脚之下,一座占地上千亩的城堡拔地而起,背靠勒姆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驻扎这克塔菲最精锐的狮鹫军团卫戍军团。 沙德尔率领三四辆大车,前往白马山庄。 入夜时分,两个黑影悄然消失在大街拐角处,不一会儿,就听见巡逻马队的马蹄声在大街北边传了过来。 等巡逻队远去的时候,两个黑影已经消失在屋顶上。 苏德尔城一如其他国家的城堡,街道很是狭小,在西部的富人区,屋子建得要远比其他各处低矮的平房要高大许多,尖尖的塔楼一般的建筑,彰显着居住者的富贵与身份。 两道淡淡的影子若有若无地在屋顶上飘动,几乎看不到实影,有的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利用屋顶的捷径,两道黑影已经潜伏至公爵山庄的东北角,这里背靠一道山壁,陡峭无比,从来没有任何生物迹象在这里出现过。 这里是山庄的一处库房,平时并没有人居住,显得格外冷清,巨石垒就的房屋显得是如此的厚重,一条绳索轻松准确地搭在屋檐上,顺着绳索,两道黑影一前一后非常迅速地消失在屋顶上,完全和黑暗融合在了一起。 出动的是赵构手下的雾影和水影,这次赵构亲自指派两人协助定海侯公干,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雾影和水影经过这几年的调教,一身特战功夫丝毫不输于飞龙卫,但是隐藏潜伏的本领却是当下无双。 白天借助于兰帕德商社的送货,外围的侦察已经做得十分出色,也是欧迈尔斯自己作死,好不容易看到有物资运送过来,早就将沙德尔的叮嘱抛在脑后,大呼小叫地冲沙德尔吆喝,说自己要喝宋国的烈酒,要沙德尔要求兰帕德商行给自己弄来。 在兰帕德商行外总管的一脸讨好的笑容中,欧迈尔斯终于心满意足得到了准信,明天就会有宋国的美酒送来,不过不合适朝露系列,而是秦风路的“凤鸣”烈酒。 这款酒,主打的就是烈,关中平原优良的粮食作物和来自于朝露系列的工艺,赋予了这款烈酒“浓香醇厚,入口烈喉”的特点,是宋国针对性出口的主打产品之一,颇受西域各国的钟爱。 作为最尊贵的客人,兰帕德商行的外行总管,很是讨好地递上一个精致的小牛皮水囊,欧迈尔斯打开一闻,顿时满脸堆笑,连说客气,手里却十分“不客气”地将酒囊收入怀中。 雾影和水影低伏身形,顺着屋顶一路向山庄的西北方向摸去,夜色中隐隐约约飘过来一丝酒气,这是最好的指路路引。 越往前走,酒味越浓,最后来到一处院中院,酒香愈发浓郁,雾影偷偷观望,只见下面的院子,中间有一座乳白色的少女雕塑,怀中抱着一个陶罐,一股水流从陶罐的罐嘴汩汩流出,形成一道水瀑,四周是三层的基座,坐落在一处水池当中,宛如一朵栩栩如生的睡莲一般。 正屋里还透出一丝亮光,却隐隐约约传来呼噜噜的打鼾声。屋子门口有两名持刀警卫在站岗,面向大门方向,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四周一片寂静,大门口外面还有两名持刀挽盾的士兵,警惕地注视着远处的道路,从那里,传来“咔咔咔”的脚步声,那是一队巡逻的士兵在逐渐走近。 高声叱喝的口令声过后,巡逻队转而向东走去,大院门口又恢复了寂静。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屋顶倒挂金钟向屋子里窥探,可谓艺高人大胆,就离着门口警卫不足五米,但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一眼,身影瞬间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一样,就连夜枭的鸣叫也没有中断,一切显得是那么自然。 屋顶上,里面黑影短暂的手势交流,两人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潜入,较小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之中,不要说远处,就是走到近前,也很难发现踪影。 一个位于屋顶最角落的气窗,成了两人潜入的通道,这个看上去根本不可能钻进去的狭小空间,却成为欧迈尔斯的地域之路。 欧迈尔斯新得美酒,还有佳人,他可没有和别人分享的习惯,浓烈的凤鸣刺激之下,一阵阵嘶嚎过后,让他很快就陷入酩酊大醉又透支体力后的沉睡之中。 华美的睡床上,宛如一头死猪一样的欧迈尔斯身边睡着一位同样烂醉如泥的女人,裸露的身子蜷缩在一件锦被之中,露出的披头长发遮盖着她的半个脸,仅从这半张脸中,也能看出是一位美女。 雾影手脚麻利,一件折叠的东西忽然打开,却是一件类似于皮袋的东西,水影略微抬起欧迈尔斯,雾影已经将其的脑袋套入袋中,随手拨弄一个开关,耳听轻微的刀叶之声,两人拎起皮囊转身消失在屋顶,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歪在床边滋滋向外喷血。 而床上的女人,依然酣睡如泥,一丝反应也没有。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个时辰,苏德尔城南城门,城门已然紧闭,只剩下城头少数执勤警戒的士兵偶尔露出多半个身子,向城外张望一下,马上就被凛冽的寒风吹了回去。 尽管现在已经是战争状态,但是苏德尔城还是远离边界,加上双方并没有开始大规模作战,所以苏德尔城虽然有所戒备,但并没有达到所谓的战争戒备强度,这就是两国对战争的理解。 如果是宋国的燕京府,不要说一级戒备,就是二级戒备,燕京府四城九门早已是戒备森严,实行宵禁,每一座城门的守备力量已经换成京都卫戍区的精锐,巡逻队已经撒出去三十里。 可如今的苏德尔城,在梁景的豹卫眼里,分为形同虚设。只不过这次他们的行动动作够大,那就只有清除出一片安全区域才行。 杀戮,就在暗夜里无声展开;复仇,已从刀尖上激愤而出。 梁景手中秋月在手,两名手持连弩的豹卫两翼齐出,天魁星、天机星、天罡星三个小队品字形阵型,悄然杀向城楼。 两名警卫刚刚闻声转过头来,尚未看清楚黑暗之中冲出来的是什么,两声闷响处,捂着喉咙噗通噗通倒在地上。 随后就是一波箭雨覆盖下来,城头上本就为数不多的守备兵力就全部倒在墙根处,随着梁景的手势,兵分三路,一路扑向城楼暖阁,一路四下里散开警卫,一路顺着马道向下警戒,还有几人守在城头西侧,那是他们的撤退通道。 扑向城楼暖阁的是龙四带着六名天罡星的豹卫,阴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中只是一柄龙刃,却是满身杀气。 一脚踹开大门,龙四就没想到偷袭,里面的士兵有的尚未休息,有的刚刚起身,还在迷迷瞪瞪中,更多的是躺在大铺上鼾声如雷。 一片惊叫声中,伴随着第一轮手弩的嘭嘭嘭的声音,第一时间倒下去的,都是尚未入睡的警卫。 一名小队长模样的浓须大汗挥舞着弯刀冲向龙四,却被龙四一个侧身反撩,锋利无比的龙刃直接划开了队长的胸膛,在满眼的惊愕中,队长看着自己满肚子的五脏六腑向开了闸一般涌出胸腔,临死的眼神里满满的惊恐之色。 龙四手中一柄龙刃挥舞,扑上来的狮鹫军团的士兵就像自己跑进了屠宰场,就连后面跟着的天罡星豹卫,饶是血里来血里去,也被龙四的一身戾气所震慑,飞龙卫的龙四,啊哈……果然是龙四! 四名豹卫只是在第一轮射出一轮弩箭,就只剩下看着龙四大杀四方,所有的杀戮只有一招,也只需一招,这些狮鹫军团的精锐,在龙四眼里,直如土鸡瓦狗一般。 龙四愤怒之下,在给一名士兵开膛破肚之时,龙刃卡在胸骨,最后一名士兵眼看机会在眼前,举起手中短剑向龙四刺来,却不料被龙四一招“龙缠手”,将士兵的右臂拧得像麻花一样,就在士兵的喊叫还没有出口之际,铙钹大的拳头已经捶向士兵的一张大脸,在四名豹卫的惊愕中,这最后一名苏德尔联军狮鹫军团的士兵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红的、白的迸散向四周,就连后面的豹卫都有幸中了彩头,何况前面直对的龙四? 一拳爆头,这份功力,没得说,即使在豹卫十三杀里面也找不出一位,豹卫这才领略到飞龙卫真正高手的实力是多么恐怖。 就连梁景看到浑身血呼啦几的龙四也是吓了一跳,这货是修罗场转了一圈吗? 次日,苏德尔城里面突然像是发生了八级地震一般爆发开来,先是换防城楼的守军惊慌失措屁滚尿流从城楼上连滚带爬跑下来,急冲冲赶往克塔菲的大营驻地。 紧接着就是公爵山庄里面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惊恐喊叫。 南城城楼,一个百人队,被人屠杀殆尽,可怕的是,悄无声息。 公爵山庄,欧迈尔斯无头的尸体倒在屋子里,一个守卫小队却不知道杀手是如何潜入实施暗杀的? 更可怕的是,城门上端,整整齐齐四颗人头被悬挂在城头正上方,人头上面,一个白色的方布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杀”字,杀字下面,是一方瘦金体方印“九王”,这便是让各国情报界闻风丧胆的大宋帝国安情总局局长、大宋帝国定海侯、绰号“九王”梁景的“九王白杀令”。 此令一出,神鬼皆寒,何况凡人? 四颗人头分别是塞尔柱帝国外交礼宾司司长欧迈尔斯。 苏德尔联盟苏德尔城副城主考斯尔。 苏德尔联盟议会第一元老奎恩奈特。 狮鹫军团南城守备第一大队大队长巴拉汉。 大宋帝国定海侯,亲自出手的这份“大礼”,很快送到了白马山庄克塔菲的手中。 整个苏德尔城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第910章 摧枯拉朽势 战争,突然在东西南三线同时开始爆发。 西线大宋帝国以夔牛集团军为主力,在高力司令员指挥下,一举突破摩尔苏丹的秃鹫军团的防线,深入摩尔公国近百里,连续攻克科里、魔坦、巴里克三座城池,高原军团爆发出来的强大战力,整个摩尔公国上上下下胆战心惊,大批的难民开始向苏德尔城方向逃难,但也有部分老百姓选择投降大宋帝国,这些大多是底层的民众。 夔牛兵锋前方百里,就是摩尔城。 摩尔城和大马士城,是苏德尔的两扇锁钥之门,不容有失。 东线龙鹏集团军作为前锋军,在总指挥完颜兀术指挥下,同样高歌猛进,将科巴斯的狮鹫军团压缩在拉姆河以西近百里区域,再往前,就是苏德尔联盟大马士公国都城大马士城。 大马士公国的苏丹桑迪特请求克塔菲调自己的山鹰军团回防大马士城,克塔菲无奈,只好将前线的山鹰军团和秃鹫军团缩回大马士城和摩尔城,准备依靠大马士城坚固的城防体系和阻挡大宋帝国的兵锋。 南部的鳄龙军团和圣象军团,组成南线集团军群,在司令员提亚蒂的指挥下,将克塔菲的皇家军团的第一大队两千人全歼于卡特万山谷,坚定地执行了赵构的军令,不受降,全部处死。 花剌子模国的黎明,今天到来的仿佛格外得早。 小灵山基地人的人喊马嘶声,从寅时初刻就开始,部队的集结号惊醒了整个杰赤城的雄鸡,一起加入了黎明前的和声中。 朵力团组成的前军,配属一个野战炮营的十五门12磅炮,已经在丑时出发,兵锋直指大马士城。 随后是赵构率领的应龙军团和两营一卫,在大宋帝国兵马大元帅的大纛引领下,随后跟进,他要亲提劲旅,攻破大马士城,用敌人的鲜血洗刷大宋帝国的耻辱。 德王赵坚和夏王赵进全副武装,左右随侍。 赵构已经命令岳飞赶赴西线,担任西线总指挥,统一指挥西线和南线兵团,从正西和西南方向,向苏德尔城攻击前进,和东线兵团形成钳形攻势,让克塔菲首尾不能相顾。 赵构之所以选择东线,只因为科巴斯的狮鹫军团在东线,而且,射死郓王赵楷的第一凶手巴洛就在这里。 科巴斯和巴洛,赵构曾下令,这两个人任何人不许碰,自己要亲自击杀二人,为自己的三哥报仇雪恨。 支援部队是折知纲的重炮三师一团和二团,三团留守小灵山基地。 最后殿后的是沈重率领的直属团和辎重团。 后援和预备队是玄武集团军下属的飞马军,也就是孟春的西护军为主组成的飞马军。 中道战区麒麟集团军下属的背嵬军,正在急速赶往西域的路上,预计将在五日后,进驻小灵山基地补给休整后,作为战略预备队出现在第二阶段的战场上。 命令高丽特管区玄鸟集团军北上,进入大西域特管区高昌大营整训待命,随时支援小亚细亚战场。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大宋帝国的皇帝赵构是真的发怒了,自己倡导的和平发展、合作共赢,并没有给自己带来预想的效果,反倒是让郓王殒命异国他乡,当真觉得大宋帝国的刀枪不够锋利吗? 既然这样,那就彻底让这些蛮夷化外之人见识一下大宋帝国真正的实力。 三日之后,大马士城下,宋军两万五千人分列三个整整齐齐的方队,最前面的,是岳云的朵力团一千五百人的方队。 中间的,是应龙军团的两个弓箭手方阵,三石钢臂弓超长加重的破甲箭,将组成密集的拦阻火力,将城中支援部队死死拦截在城门后二百米之外。 阵型后面八百米处,是折知纲的两个炮团阵地,五十门18磅的野战重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大马士城城头。 再往前,是朵力团的直属支援炮营的十五门12磅山炮。 赵构的中军大纛,就在应龙军团的方阵之中,周围是戒备森严的御林军暴风、烈火两营和金帐飞龙卫。 赵构骑在暴风上,左右是德王赵坚、夏王赵进、刘正、刘直、张宗本、侯传、侯承、赵祥等皇议殿八侍卫。 龙一和龙七则率领飞龙卫在外围警戒,金二留守大帐。 “告诉折知纲,用他的重炮,将所能看到的,夷为平地。” 赵构冷静地下达了第一号作战命令。 不到一刻钟,“咚咚咚……”次弟响起的炮声刚开始还能听到有节奏的炮击,但马上,连续的炮击声就连成一片,已经听不出炮击的节奏感了,有的,只剩下弥天腾起的硝烟。笼罩了整个战场。 经过无数次改良版的开花弹,让大马士城的两侧城墙和城门碉楼只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轰然倒塌,顺带着将近千人埋在了瓦砾之下。 “嘭嘭嘭……”强有力的弓弦声整齐地响起,铺天盖地抛射而出的箭雨黑压压地遮蔽了半个天空,带着恐怖之声的啸叫一头扎向地面,将拼命向城门支援的山鹰军团两个大队的士兵死死拦阻在距离城门二百米左右的距离上,眼看着坍塌的城门而不能前进一步。 山鹰军团副军团长克拉索拼命压制这心中的恐惧,正要回身命令其余部队冲上前去的时候,忽然大地开始颤抖,紧随其后的就是“轰隆隆”地马蹄声顺着大地传过来,地面上的小石子可是颤抖似的跳动。 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这是大队骑兵冲击而起的地动,而且这种引发的地面颤动,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这说明,要么宋军骑兵人数众多,要么就是全部是重骑兵,或者是,二者皆是。 朵力团全部换装的是来自罗姆苏丹提供的尼萨马,这些和大宛汗血宝马齐名的高头大马,具有出色的负重力和长途奔袭耐力,是重装骑兵的最佳选择之一。 罗姆苏丹别的紧缺,唯独不缺马,这也是和大宋帝国商贸的主要大宗货物,为大宋帝国的军队建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这次也是又出兵又出力的联盟国,赵构自然记在心上。罗姆苏丹国王梅德一世也是惊喜万分,因为赵构给他带来了一万套重骑兵装具和配套的兵器,只不过告诉他,暂时还是以训练为主。至于派出参战的皇家卫队的五千人,赵构会给梅德一世一个惊喜的。 至于花剌子模国的阿斯兰,已经开始偷偷笑出声来。他的三个军团已经换装完毕,已经开始在德里安大营轮训。 朵力团骑兵脸上紧扣的盔甲面具是火焰状,仅仅露出的双眼透出浓浓的杀意,手中举起的不是宋刀,而是复兴三型快枪。 除了两营一卫,只有朵力团和直属团全部配置成为新式热兵器的部队,也是第一支成建制配备复兴三型快枪的战斗部队。 战场是最好的练兵场,应龙军团的弓箭手军阵已经前压,进行延伸攒射,顶着头上发出啸叫的破甲箭,朵力团手中的快枪打出了最高射速,不仅射速快,关键还准。 克拉索拼命压低身子,大喊着让手下顶上去,但是,纯步兵的山鹰军团在朵力团的快枪面前,没有丝毫招架之功。 朵力团的前锋营是重骑兵,可随后跟进的两个营却是步兵,两名营长赤火和宝恒各带一个营,顺着中心大道,向两翼掩杀过去。 岳云带着一营,和赛鲁、杨再兴直奔桑迪特的皇宫杀去。 苏德尔联盟虽然建立了联盟关系,但是平时还是各自在自己的国家处理日常政务,就连军队,也只是在战争期间组成联军出战,面对大宋帝国突然发起的战争,虽然克塔菲提早做了准备,但是最精锐的狮鹫军团主力部署在苏德尔城,面对大马士的破城之战,克塔菲鞭长莫及,或者说,根本就来不及。 因为赵构发起的战争,是两线作战,西线还有岳飞指挥的大军势如破竹呢。 朵力团为主力大军开辟出一条通道,随后的应龙军团进入大马士,开始一条街一栋房屋的清剿。 对于平民,先是喊话,命令他们走出自己的房屋,到指定的地方集中登记,如果违抗命令,则视为反抗者,而对反抗者,赵构的军令是格杀勿论。 他不能留下任何的不稳定因素,包括平民老百姓,在两国进入战争状态的时候,他的部队不可能在战场上去一一甄别谁是军人,谁是百姓。只有最简单最粗暴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看你投降不投降,听话不听话。 敢于反抗的,不管是里面有没有平民,先是一顿手炮丢进去,被炸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山鹰军团的士兵,根本来不及睁开眼看到宋军,就被乱枪击毙,不过,难免误伤一些老百姓,但却最大程度避免了自己的损伤。 越到中心区域,敌人的反抗越无力,打不过又躲不了,稍微迟疑,冒着烟儿打着旋儿的那玩意儿不要钱似的就丢进来一地,结果就是死伤惨重。 打到深夜,宋军已经占领了多半个大马士城,只剩下皇宫城堡和周围的少数几个街区没有被攻占,不过在这些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的居民心里,早就认定,被攻占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或许等不到天亮,整个大马士城就不会留下一片还属于大马士国的东西。 不过,枪声和爆炸声好像突然停止了。 正当人们惊恐万分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在各个街道回荡,号召剩下的街区的居民,必须在天亮之前,高举双手走出房屋,到指定地方集合登记,对于老百姓,只要打着白旗高举双手走出来,自有人带领着去集合区。 但是对于军人,必须将武器丢出来,双手抱头走出来跪在门口不准动,也会有宋军押解到专门的收容区进行下一步甄别。要是敢于耍花招,毫不留情给予就地歼灭。 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黎明前的两个时辰。 第911章 攻势如破竹 还没有到规定的时间,不少大门被陆续打开,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打着白旗的老百姓,迅速被宋军搜身之后,编排成队,被押解到指定的区域登记甄别。 以至于少数躲到老百姓家中的士兵,被老百姓押着来到大街上向大宋士兵投降。 一家的大门被突然撞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孩惊慌失措跑出来,很快被宋军按住,在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得知有七八名山鹰军团的士兵挟持了这家的家人,逼迫他们当人质,不准投降。 孩子的父亲趁着这些人不备,放跑了孩子,却惨遭毒手,里面的其他人生死不明。 带队的排长打出手势,一班堵住大门,二班绕后封堵退路,三班上房压顶,流畅的战术配合转瞬间将屋子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屋顶的班长打出手势,两名士兵俯下身子,顺着屋顶的烟道往屋子里丢下两颗闪光弹。 瞬间燃爆的白光和声响让屋子里所有人暂时失明失聪,抱着脑袋倒了一地。 一班的士兵破门而入,身着甲胄的士兵和穿着平民服饰的居民一目了然,士兵手中的快枪“砰砰砰砰……”声中,敌人悉数被歼灭。 男孩的父亲已经惨遭毒手,其余家人母亲、弟弟、妹妹和年迈的爷爷却侥幸活命。 一家人被宋军妥善安置后,那名十五岁的少年纳吉布却死活要跟着宋军,还说自己对这片区域熟悉,或许能帮得上忙。 但是班长却从少年愤怒的眼睛中看到了复仇的怒火。 经过连长的批准,纳吉布暂时被编入三排一班,纳吉布唯一的要求还是发给他一把刀。 班长把他所佩戴的格斗刀发给纳吉布,于是他便成为第一个加入大宋军队的大马士公国的国民。 是赵构有意下令让应龙军团贺虎和朵力团岳云放缓进攻的脚步,打一打,压一压,缓一缓,让这种恐惧慢慢渗透到大马士城的每一个角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 果然,不等天明,已经有近三分之一的百姓表示了臣服,还有三分之一是因为得到的消息延迟,不过也在第二天一个上午的时间,携家带口逃离了自己的家,来到指定的地方集合等待甄别。 不到天黑,剩下的街区已经没有一个老百姓,只剩下残存的山鹰军团残部和桑迪特的皇家军团鬼缩在皇宫城堡负隅顽抗。 赵构下令全军休一个晚上,补充弹药补给,开始进行作战轮换,并且命令贺虎带领应龙集团军的第一军和折知纲重炮师的两个炮团,开始向巴格达公国的首府摩尔进发,要和高力的夔牛一起,形成夹击之势,一举拿下摩尔城,歼灭秃鹫军团主力。 可是贺虎却霸气声称,要带领第一军,在重炮师的支援下,踏平摩苏公国。 赵构下令,沈重的直属团随第一军继续北上,担任先锋。 赵构要左右勾拳加摆拳,双拳齐出,不给苏德尔联盟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边大马士的皇城还没有攻下来,赵构却大胆再次分兵,将手中的战略机动军团应龙集团军派出去,加上沈重的直属团,一万五千人的部队,两个重炮团,开始踏上横扫苏德尔联盟的征伐之路。 而面对仅剩下的一座孤零零的城堡,赵构也没有废话,直接让岳云调来朵力团的十五门12磅的山炮,炮口直指皇宫大门,并下达最后通牒,半个时辰之内无条件投降,否则,屠尽皇城。 距离城门三百米,是岳云的朵力团。 军旗手骑在一匹纯白色的战马上,朵力团咆哮的虎头战旗呼啦啦迎风飘扬,不过,旗帜的颜色由原先的火红色变成暗红色,这是大帅直属军团的颜色,只有两营一卫才是暗红描金军旗。 但是,大马士城的城头,士兵惊恐地看着这面军旗和军旗下骑在新坐骑“风影”上拎着两柄硕大金锤的岳云。 “是罗马斗兽场的终极勇士,狮虎之王。”很快有士兵认出了岳云的身份。 “啊,是狮虎之王的狮虎军团!”城头上的士兵顿时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 岳云单人独骑“塔塔塔”策马来到城门前五十米,这里曾经有一道大营辕门作为第一道防线矗立在这里,左右各有一座箭塔,高约十五六米,四根直径超过一尺的粗大立木是整个箭塔的基座。 岳云双锤在手,吐气开声之中,“咚、咚、咚、咚”四下巨响,一锤一个,四根立木在虎头双锤的锤击中,咯吱咯吱轰然倒塌,而岳云早就策马来到城下,全然没有考虑危险。 不知道谁是第一个,城头上“噗通”一声,一个士兵竟然被吓得单膝跪地,低头扶胸参拜岳云,口称“参见狮虎大王!” 这句话,意味着已经把岳云当做狮虎之神,这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我们不能违抗神的旨意,这是战神! “很好。回去告诉桑迪特,就说我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命令他即刻出城投降,否则,我将率领我的军团杀进城去,鸡犬不留。”岳云流利的突厥语说道。 岳云就这样,一人一马双锤,就像一座高山,压在大马士城皇宫门前,让所有山鹰军团的士兵喘不过气来。 一刻钟后,大马士苏丹公国苏丹桑迪特,率领议会上下两院元老、山鹰军团残部和自己的后宫人等,开城投降大宋帝国。 赵构命令将这些人分别关押到大马士城的第一监狱里,这里面曾经是关押犯罪的皇族贵族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苏丹国王桑迪特的栖身之地。 这就是命运造化弄人啊。 因为早就宣布了桑迪特是战犯,势必要经过审判判刑,所以桑迪特暂时只能“屈尊”此地,不过,鉴于他主动请降,赵构也给予了他相对宽大的处理,生活上并没有为难他。 至于进城的时候,倒是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场面,面对率先进城的岳云朵力团,居然出现了夹道欢迎的场面,更有不少市民,争先恐后匍匐跪倒在道路两旁,朝拜骑在马上的岳云,全部口称“狮虎之王”,所到之处,皆伏地跪拜,不敢抬头,看得出,有些人甚至身体在颤抖,不知道是激动所至,还是惊恐之症。 此战,成就了大宋帝国军史上的一段传奇佳话。 从此,岳云的朵力团在这片土地上,成了最着名的“狮虎军团”,这面咆哮的虎头军旗所至,苏德尔联盟军皆望风而逃。 拿下大马士革城,赵构命令夏王赵进为大马士革城临时总督,将大马士城作为整个战役的枢纽中转基地,留下应龙军团第二军为卫戍部队,大马士城实行军管。 任命张确为临时副总督,协助夏王处理日常政务,不过,现在主要的问题是维持大马士城的稳定。 赵构在大马士城还发出一道命令,命令大西域战区原皮室军的两山军团赶往前线,进驻德里安大营,飞马军团孟春部进驻大马士城。 在此期间,应龙军团第二军暂时带领卫戍任务,等飞马军团进驻之后,应龙军团北上和大军汇合,继续北进苏德尔城。 还有张宪的背嵬军,将继续北上加入赵构的亲卫大军。 赵构的目的可不是一个苏德尔联盟,他要借此来完成对欧亚大陆的统一,顺便控制非洲北部,打通苏伊士运河。 既然苏德尔联盟先动手,不管是处于国事还是家仇,赵构都要顺势而行。 好消息是,岳飞率领的西线集团军群,在昨天,已经攻克摩苏城,摩苏苏丹科巴斯因为在迪亚巴克尔的联军司令部整训联军,他的狮鹫军团主力见势不妙,已经北撤迪亚巴克尔大营。 岳飞留下一个军进驻摩苏城,率领其余主力挥师西北,兵锋直指苏德尔城。 苏德尔联盟四国联盟现在,只剩下迪亚巴克尔公国,其余皆被攻克。 赵构率领岳云的狮虎军团(为了更好在这个地区扬名立万,最近的战役岳云的朵力团将沿用本地区军民对其的统一认定的称呼狮虎军团)和应龙军团两个军加上两营一卫,从东线包抄了克塔菲的右翼。 而北面,高力司令率领的夔牛牢牢堵住了高加索山脉的入山口,堵死了唯一的一条出路,提亚蒂率领的天竺半岛的圣象军团和鳄龙军团已经和岳飞司令员的西线军团合兵一处,全军五万多人,足以应对一切局面。 复兴十四年十一月十五,大宋帝国东西两路十万大军汇聚苏德尔城下,将苏德尔城四面八方牢牢围困。 次日,张宪率领的背嵬军赶赴战场,担任战役总预备队。 绵延几十里的军帐,将苏德尔城团团围住,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赵构并没有下令开始攻城,而是下令建立封锁沟。 绵延五十里的一道道铁丝网加上五米宽两米深的壕沟,将苏德尔城变成了一座死城。 而赵构却虚晃一枪,率领孟春的飞马军和耶律燕山的天山军,突然出现在塞尔柱王国的都城伊斯法罕城下。 塞尔柱王国苏丹国王桑贾尔大吃一惊,听到手下汇报,大宋使臣、大宋帝国大皇子德王赵坚在大使崔不悔陪同下求见,吓得差点从皇椅上跌落下来,怎么昨天的军报还说大宋帝国围困住苏德尔城,今天怎么大宋帝国的皇帝突然兵临城下? 等问清楚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重炮师,桑贾尔的心里更加慌乱,急忙带领手下两院文武高官出迎德王殿下。 桑贾尔恭恭敬敬将德王迎接进城,得知大宋帝国赵构陛下邀请桑贾尔国王城外金帐一叙,桑贾尔脸上顿时阴晴不定,不知道赵构是一场鸿门宴还是喜庆会,忐忑不安又强做镇定,对赵坚说既然大宋帝国皇帝陛下亲临,自当恭迎陛下进城款待,以尽地主之宜,怎好让陛下荒野屈就? 赵坚笑道:“我大宋官家怕引起误会,才让陛下屈尊移步城外,否则,大军进城,恐怕多有不变,您说呢?” “这……”桑贾尔一时语顿。 “国王陛下,我家官家可是带着一片诚意来此,驻军城外,就是怕引起误会,如今德王千岁亲自驾临相邀,这可是从来没有的荣耀,您可要抓住机会才是。”一旁的崔不悔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和兴奋。 不等桑贾尔回答,一旁的首席长老赫金斯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还请德王殿下回复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我主苏丹国王陛下,定会应邀按时前往,期待和陛下的见面。”说完,冲桑贾尔一使眼色,低下头便不再说话。 “啊……对,请德王殿下回复陛下,我准时赴约。”桑贾尔如何不知赫金斯的眼色含义。 不过桑贾尔不知道的是,赵构同时,还派出特使,一同邀请了神圣罗马帝国教皇尤金三世、罗姆苏丹国王梅德一世、花剌子模国王阿斯兰、火灵教圣者穆罕默德?纳赛尔,一同前来伊斯法罕会晤,共商大事。 第912章 霸气如宋皇 最先到达苏德尔城外大营的,是穆罕默德?纳赛尔。 德王代表赵构出迎,却把穆罕默德?纳赛尔激动得热泪盈眶,不敢过分外露,随着德王赵坚急忙进账参见。 金帐之内只有赵构和两位王子陪同,其余人皆回避在金帐外。穆罕默德?纳赛尔深深揖礼,颤抖地说道:“我最为尊贵的圣主,您的弟子穆罕默德?纳赛尔终于见到您了。” 赵构笑着轻轻搀起穆罕默德?纳赛尔,笑道:“今天没有什么圣主和官家,只有先生。这么多年你孤身在外,为我大宋帝国了杰出的贡献,大宋帝国的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 穆罕默德?纳赛尔低身说道:“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 赵构挥手笑道:“来,我正式向你介绍,这是德王赵坚,这是夏王赵进,都是我的好儿子。” 穆罕默德?纳赛尔急忙再次正式揖礼参拜,他心中知道,赵构算是正式介绍了大宋帝国的第二代少主,将会以德王为首。 虽然还没有敕封太子,但是一切又都是这么明了,关于在太子问题上,朝堂和民间,再也没有了异样的声音。 两位王子不敢托大,穆罕默德?纳赛尔是大宋帝国特等功勋勋章获得者,这件事知道的没有几个人,他的身份是甲级一等绝密,即使是德王和夏王还是赵构今天特批向俩人解密的。 “先生,这些天,我们尊贵的客人会陆续到达大营,不瞒先生,我有这么一个想法,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赵构金帐的灯火,彻夜未熄。 尽管赵构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是接到塞尔柱王国国王桑贾尔“因突患急病”不能前来的消息,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最先来的,倒是罗马帝国的教皇尤金和国王康拉德。 最出乎意料的是,法国国王路易和匈牙利国王盖扎也和教皇一行一起来到伊斯法罕城外。 赵构随即也就明白了,这才是教皇的底气,他是有盟友的。或者说,是来为教皇站队撑腰助威来了。 还是心虚。 其余答应加入世联会的十三家公国、王国和苏丹,要么是国王亲自前来,要么是派遣首席大臣或长老,作为全权大使前来出席这次集会,并表示可以代表国王签署相关的协议。 意思很明白,他们是来签字的,不是来和大宋帝国的官家讨价还价的,他们还没有这个资本和势力。 实在是大宋帝国的军舰在这个地区造成了足以强硬的震撼,何况还有罗马帝国勇士斗兽场发生的一切。 花剌子模国国王阿斯兰、罗姆苏丹国王梅德一世最后到来,却带来了大批的粮食、木炭和牛肉干、奶酪等物资,非常明确地站在赵构提议的联合会的这一方。 不过,赵构并不介意其余人的观望态度,有时候,眼前兵临城下的震撼远胜于一百句劝慰。 天公不作美,外面的天空,已经飘起雪花,虽然不大,但是扑簌簌的雪末被呜呜作响的西北风裹挟着,敲打在脸上,还是有些让人睁不开眼。 进入赵构的金帐,这些也是一国之君的国王、苏丹们,才知道什么是冰火两重天。 赵构的金帐足有五百平方米大小,却温暖如春,整个金帐完全没有那股子油烟气,反倒是散发出一股股诱人胃口的香气。 大帐四周足有十几个大宋帝国特有的取暖炉,烟气顺着铁皮烟耸排出大帐。在铁皮炉的一个小炉膛里,烤炙着散发出阵阵香味的红薯。 望着端上来的烤红薯,看着赵构和两位王子以及满屋子的文武大臣,这些国王和苏丹,一个个满脸都是惊愕之色,这些食物,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但是当品尝过之后,一个个也就原形毕露,大快朵颐,等吃了一个差不多的时候,德王作为本次宴会的主持人,却说这只是一个餐前小甜品。 真正的大餐,是涮火锅。 当然考虑到了各国风俗习惯的不同,也就有了不同风味的火锅招待。 虽然现在已是入冬时分,但是碧绿的蔬菜、新鲜的水果依旧是琳琅满目,每位国王面前的食物,都是非常丰盛。 酒,自然是最为极品的朝露红一品。 美酒美食,让所有客人极为陶醉;寒风寒雪,令内外景色确有不同。在别人自顾品尝美酒的时候,代表塞尔柱国王前来会晤的议会首席长老赫金斯却从中品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大宋帝国的战争后勤保障能力是极为恐怖的。 这些丰盛的食物除了一部分是就地采购的之外,大部分是从大宋帝国辖区运输而来。 这些马上皇帝君主都明白一个道理,冬季不宜兴兵作战,就是因为冬季容易遭遇极端天气,后勤供应是一个最大的难题,所有的国家,一般都不会在冬季发动战争。 但是,大宋帝国却逆势而行,不管不顾,尽起十万大军西征,这需要多少后勤保障兵员和物资储备呢? 但是赫金斯一路上却看到,所有的宋军都已经换装了棉甲,从头盔到护面、护颈、护手、护膝,包括脚上特有的保暖战靴,即使是战马,都有专门的保暖棉毡,那是西夏特有的产品,现在却用在了战马身上。 可怕的是,所有的士兵都配置齐全,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后勤保障能力? 赫金斯有些心神不宁,这个临时的差事可不是一个香饽饽,桑贾尔关键时刻把自己“出卖”了,这个雷,还得自己来趟。 不过,赫金斯不知道这位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为什么要把那些异教徒一起邀请过来,不知道我们彼此之间是世仇吗? 但是,无论是罗马帝国的教皇,还是国王,以及他们的一些盟友,却对这个东方大帝国的皇帝陛下非常尊敬,自己也不好太失了礼仪,不过却要万分防备,第一次战争的血还没有干透呢? 这个世界联合会,哼,名字倒是起得很好听,不过,事情可是不太好办,不知道这个宋国皇帝能不能两面通吃? 看今天这个阵势,其实是对塞尔柱帝国颇为不利,赫金斯在心里不免埋怨自己的国王桑贾尔,多少有些没有看清楚形势。目前整个世界实际上是大宋帝国一家独大,实力雄厚,经济上高度发展,科技水平日新月异,政治体制日臻完善,军事势力无比强盛,国家人民空前团结,这是任何国家所不能达到的,至少目前五十年达不到。 再过五十年,这个大宋帝国不知道会发展到了什么恐怖的地步,如果这个时候搭不上这艘巨轮,等待塞尔柱王国的,要么是被历史无情淘汰,要么被大宋帝国这只巨兽即刻吞没,没有第三种可能。 至于塞尔柱帝国要做出什么选择,关键是,赫金斯没有最后的决定权。 看着在右手第一张桌子后面心神不定地赫金斯,赵构心中对桑贾尔最后一丝希望已经破灭,不过对于赫金斯,赵构还是表示了应该有的尊重。 左手第一主位是火灵教圣者,作为本地区最大规模、而且底层信徒最多的教派,赵构给予了最大的尊重。 酒足饭饱,赵构命人撤下宴席,换上热气腾腾的香茶,并命令其余人等出去,金帐之内只留下德王、夏王和龙一,以及刘正和刘直哥俩。 众人心中各有所想,各有所思,心中一把小算盘尽管打得噼里啪啦响,脸上却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赵构端起青瓷小碗小品一口,说道:“这是今年明前春茶,诸位品尝品尝,大宋帝国富庶天下,但是我却唯独喜欢这不夜侯,茶可明目,亦能清心,间或涤烦,最宜醒酒,刘家兄弟,为各位先生斟茶。” 刘正、刘直哥俩一边一个,执壶为金帐之内的各位国王、苏丹斟茶,慢慢的,桌子后面的众人心中开始变得惊诧。 刘家哥俩执壶倒茶,只见茶水从壶嘴宛如激射而出的水线,准确落在众人面前的茶盏之中,惊奇的是没有溅出来一丝一点,而且,不多不少,正好是七分茶满,整个茶盏中的茶汤连一点波纹都没有。 这可是离着桌子还有一步距离的,这个距离比平时要远一些。如果过于迫近,虽然可以更加准确一些,但俩人身着礼甲,身形高大,客人是坐姿,就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而这个距离,既不失礼貌,又恰到好处能够完成任务,只不过,对这哥俩的一份功力的考验,可是实打实的。 刘家哥俩略施手段,就让众人感到了非同一般的身手,这些人无一不是见多识广的一方枭雄,怎么会看不出这是赵构的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呢? 不过,想一想,自己手下能做到的,可是不多。要说这是大宋帝国中原武林内家功夫,别人不好学到。那如果是战场厮杀的本领,好像也没有“狮虎之王”岳云和“勇士之王”沈重真正的对手。 势力,就是如此的霸气。 “今天请诸位王兄前来,就是要说一说咱们这个世联会的事情。前些日子一共有十三个公国、王国响应号召,有了加入世联会的意向,但是并没有签署正式的文件,也没有一个详细的章程。” 赵构开始进入主话题,随手让德王兄弟俩将一本本制作精美的册页发放到众人手中,指着册页说道:“这是我思考了好几个晚上才拿出来的一份章程,感觉还算是可以。这份章程,立足当下合作共赢,共同发展,展望未来和平稳定,百姓幸福。既然大家赏光,几位主要的王兄都在,其余也派出了全权代表,所以呢,今天就这个机会,想听一听各位王兄和各国代表的意见?” 赵构突然起身霸气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次签署世联会协议,苏德尔联盟四国,不在世联会框架里面,至于塞尔柱王国,还要看赫金斯长老能不能够全权代表桑贾尔国王?” 赵构开门见山,言辞之间,直指塞尔柱帝国。 第913章 生存或死亡 赫金斯长老的脸色很阴沉。 大宋皇帝的话很重,但世联会的章程也很明确,要么诚心诚意加入,就像花剌子模国和罗姆苏丹一样,成为宋国最亲密的战斗伙伴。 要么拒绝,和苏德尔联盟站在一起,来承受宋国发起的这场战争带来的严重后果。 虽然没有和宋国直接交战,但是这个地区的战争上百年来却从来没有消停过。塞尔柱国的势力虽然不及罗马帝国联盟,但是也不是随便一个国家就能叫板的。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塞尔柱帝国不是照样屹立不倒吗? 但这次却有很大的不同,首先自己的内部已经出现严重的分歧,苏德尔联盟不宣而立,完全不把他这个帝国领袖放在眼里。 其次是西部这些列强虎视眈眈,急欲发动第二次东征。不要说宋国轻微“推波助澜”,就是隔岸观火,在强大的罗马帝国联盟面前,塞尔柱王国是不是能有一场国战之力,还真的不好说。 赫金斯本人对赵构提出的世联会以及其相关章程,是赞同的。但是,他虽然是议会首席大长老,但是在这个问题上,还是不敢擅自做主。 所以,他的方法就是恳请赵构宽容一天,自己将章程带回伊斯法罕城交给桑贾尔,至于桑贾尔能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复,等待塞尔柱帝国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就不是赫金斯所能最终决定的。 出乎赫金斯意料的是,赵构不仅给足了赫金斯的面子,还对赫金斯个人表示出了极大的尊重,看在赫金斯的面子上,赵构还多给了一天的时间,只不过赵构也说了,两天后如果塞尔柱帝国还没有签署协议,就等于自己放弃了这次唯一的入会机会,以后再想加入,可就不是今天的地位和待遇了,或者说,能不能加入,还要看宋国的心情和脸色了。 不过接下来这两天,以罗马帝国教皇尤金为首的各国国王,称得上是不虚此行。 赵构为各位来宾准备了丰富多彩的节目,当然,最吸引眼球的是军事演习。 单单是演习场上高悬的两句条幅口号,就已经震撼了在观礼台上就座的各位贵宾。 “演习就是实战,实战就是演习。” 红底白字的巨大条幅被两个热气球拽得笔直笔直地直冲天际。关键是,上面的吊篮里还有四名士兵在挥舞着两面彩旗,在发出不同的信号。 体能训练、技能训练、冲杀训练、保障训练、救护训练、转运训练、撤退训练、步炮合成训练、重骑冲阵训练、轻骑穿插分割训练、特战渗透破坏训练…… 赵构并没有藏私,把大宋帝国陆军和炮兵、空天军、特种部队等兵种的平时训练,一一向各国贵宾尽情展示。 而且根据不同兵种和不同任务需求,各个训练场展示的训练内容也不同,在各个场地奔跑得最欢的,却是各个国王下属的军团各个军团长。 越看,越感到的是一种震撼,越往后看,越感到的是一种惊悚。 大宋帝国军队展露出来的战斗力,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很多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如果是自己的军团拉上去和宋军交战,能坚持多长时间?” 不要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霹雳炮和大宋快枪、手炮,就是冷兵器的对决,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法,更或是顽强的战斗意志乃至单兵技能,都将他们的军队远远抛在历史车轮的后面。 更让他们感到恐怖的是,大宋帝国的特战大队的渗透斩首训练,直接将他们所有人的国王置于“透明防卫”的地步,任何防守在特战大队的眼里,都形同虚设。 不过,这还只是各个合成集团军的集团军特战劲旅,据说最为顶尖的神龙卫,能够在这些特战精英的卫护下,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特殊”任务,这些神龙卫,直属大宋皇帝陛下。 而且听说,神龙卫全是大宋帝国皇帝陛下亲自训练出来的。大宋帝国皇帝、兵马大元帅赵构,个人具有非常恐怖的身手,至于恐怖到什么程度,他们不清楚,但是这些天在接触到的宋军士兵口中,他们的大帅,就是大宋帝国军队里唯一的一位战神。 那么,站在自己眼前笑容可掬的大宋帝国年轻的皇帝陛下,到底隐藏了多少不可得知的神秘力量呢? 两天之后,赫金斯独身一人来到城外大营,面见赵构。 依旧是在赵构的金帐内,赫金斯长老面带愧疚,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国王的面说出来,略显尴尬和不安。 “其实没有什么,赫金斯长老。我说过,对于你个人,在推进两国正常关系发展的进程中,是起到了积极作用的,对宋国这份情谊,还是很深厚的,这些,大宋帝国不会忘记你这位老朋友。既然长老无法开口,赵直,你就来向各位国王陛下汇报一下。” “是,大帅。”刘直敬礼。 “塞尔柱联合公国国王伊罕?桑贾尔,在前天早上接见了赫金斯长老,听取了赫金斯长老的汇报后,并没有做出决定。之后的半天时间,在自己的法舍里皇宫接连会见了长老议会的三大长老和鹰师军团的军团长卡琉斯,除了首席长老赫金斯之外,第二议会长老奥斯巴赫,第三议会长老埃米尔以及鹰师军团长卡琉斯,都不赞同签署世联会协议,认为这是软弱和投降,第二议会长老奥斯巴赫还声称,这是赤裸裸的军事威胁,是对建立了外交关系的缔约国的不尊重和不友好的行为,还请求桑贾尔国王召开大议会全体议员会议,罢免第一长老赫金斯的长老席位,追究赫金斯长老丧权辱国的行为。 第二天,鹰师军团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全面接管了议会、皇宫、军营、城门的守卫任务,第一长老赫金斯的私宅也被监视,其家人中的夫人和一双儿女以及孙子、外孙等十二人不知去向。 桑贾尔于今天上午发布了全城戒严令,同时宣布进入战争状态,更为可气的是,居然派遣信使想偷偷出城,想和苏德尔联盟联系,实现南北夹击,两线开战,逼迫我军撤军,使出了一招不伦不类的‘围魏救赵’之计,其信使,被我侦察部队截获。 今天下午,桑贾尔开启兵器库,武装了十万城中青壮男子,作为辅兵,协助守城,并武装起来五万平民,维持城中治安。 总之,桑贾尔在下午的议会大厅曾慷慨激昂发言,发誓要与伊斯法罕共存亡,号召全体居民为伊斯法罕一战。 伊斯法罕军事力量部署如下: 鹰师军团第一师兵力五千人守卫皇宫。 第二师、第三师、第四师防守伊斯法罕的东、西、北三城,其最精锐的近卫师团防守南城,合计兵力三万人。 城中有大约六万人的平民武装,用于维持城中治安和各司运行。 有大约十一万五千左右的预备兵员,武器多为刀盾,没有装备弓弩和甲胄,只能称作是准军事部队。 全城正规军事力量主要为鹰师军团的四万人左右,另外还有各个贵族庄园的私兵大约一万人,武装平民六万人。总兵力在十万到十一万之间,不会超过十二万。 居民人心惶惶,有近一半的老百姓不愿意开战,曾在今天上午到法舍里皇宫前聚会请愿,被第一师的士兵武装驱离,期间发生冲突,导致多名百姓受伤,好在没有出现死亡事件,但一名儿童却无意受到重伤,生命垂危。 更为可气的是,城中我宋国侨民的生命安全受到极大威胁,不少暴徒分子开始小规模哄抢宋国商铺、商社、居民小区,我宋国侨民迫切希望被解救。 刘直汇报完毕。” 一个标准的军礼完毕,刘直回到自己的岗位。 赵构并没有说话,挥挥手,其长子德王赵坚出列,向赵构敬礼,开口汇报道:“报告大帅,潜龙小组奉命,已经将我驻伊斯法罕使馆全体人员三天前全部接出;赫金斯长老一家十二人,其中包括两位老管家全部安全解救,现在和崔大师使馆人员安置在大营后勤部。另外,潜龙大队刘汝能大队长,还将受到重伤的小女孩巴哈尔,接到大营野战医院进行抢救,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其父母也一并随行。” 此语一出,整座金帐的人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心情,惊诧的、质疑的、惶恐的、不解的等等,统统化为彼此之间的窃窃私语。 这些事情,居然大宋帝国早已提前在布局,并且全部精准实施完毕。不说别的,就是解救赫金斯长老一家,如何渗透进城?如何巧妙安全出城?期间发生的任何意外,都可导致解救行动失败,但是,赵构的潜龙出色完成,还顺带救出重伤的巴哈尔和她的父母。 “没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有不可能击败的敌人,没有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这些国王和苏丹们,忽然想到在特战训练场上的这条标语。 接着,就是后背觉得冷森森、凉飕飕的。 赫金斯长老听到家人被救出这个惊天霹雳的消息,心中顿时掀起万丈波涛,还没有缓过神来,就看见赵构向自己缓缓走来,再也忍不住心中那份复杂而感激的心情,满含热泪,郑重拉住赵构的双手,躬身深深揖礼,轻轻一吻赵构的手背,以很轻微的声音低声说道:“我尊敬的国王陛下,赫金斯愿意成为大宋帝国和您最诚实的仆人。” 一诺千金,赫金斯已经完全对桑贾尔失去了最后一点忠心,只是对塞尔柱公国,还保留着一丝深深的歉意和悔恨。 赵构拉着赫金斯长老的手,赫金斯感觉到了自己的双手被赵构紧紧握着,自己一双冰冷的手犹如泡在一汪温泉里,那股温暖顺着自己的双臂,迅速传到全身,刚才由于担心和恐惧引起的全身冰冷的感觉,瞬间被融化掉了。 这才是真正的感动。自己为桑贾尔鞍前马后效力半辈子,到头来家人被监禁,还是大大宋帝国的皇帝派人接应出来,免去了自己的后顾之忧,但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胁迫归顺的话。 而在自己最孤独和无助绝望的时候,却为他冰冷的心间拂来一缕春风。 这次才是自己心中追求的圣主,否则,他的部下怎么会在意一个敌对国家小女孩的生死?可见不是他们的大帅下达的命令,而是一种悲悯天人的仁义胸怀,这不正是自己苦苦追求的吗? 真正的智者,是心灵的交流,而不是浅薄的语言。 赫金斯和赵构就是这样,不需要说一句话,却知道对方心中所想所说,心心相印。 赵构挥挥手,金帐内顿时安静下来,立刻响起赵构浑厚响亮的声音:“诸位亲爱的朋友,大家都看到了,非我所愿,实乃迫不得已。塞尔柱帝国国王桑贾尔,强违民意,压迫重臣,妄起刀兵,全然不顾和平发展大义。我们大宋有句俗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整个小亚细亚地区的和平稳定,我大宋帝国将即刻起,宣布和塞尔柱联合公国进入战争状态。” 说完,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但却无比坚定,命令道:“传令,明天巳时正刻,全军攻城。” 附言:各位书友,上周带学生参加比赛,中间断更了几天,在此堂主向各位书友说句抱歉。请大家继续一如既往支持堂主的作品,堂主将继续努力,为大家奉献更加精彩的章节。感谢大家! 第914章 龙影对七杀 大宋帝国对伊斯法罕的攻城之战,堪称教科书般的经典案例。 早在小灵山基地投入使用的时候,岳飞就命令刘汝能的特战大队针对性地对苏德尔城和伊斯法罕城进行了渗透侦察,所有一级军事目标,都在地图上做了清楚的标识。 射击诸元也早已设定完毕,城外的野战重炮阵地尽管没有发射一颗炮弹,但是对伊斯法罕的炮击演习却从来没有间断,各种意外情况都设置了无数个预案,可以说就连炮兵推进延伸射击的那条三百米的道路,都压出了深深的车辙。 赵构这次突然挥师南下伊斯法罕,除了两营一卫外,只带了孟春的飞马集团军和耶律燕山的天山集团军两个集团军,外加重炮师的一个炮团。 但是,孟春和耶律燕山的集团军都是甲级集团军,都有自己的直属炮团,加起来的火炮超过了一百门,足够将伊斯法罕夷为平地。 孟春是赵构的老部下,其飞马军团是由西护军改编而成,最早的底子是西军第一军,最为彪悍。 飞马集团军虽然人数减少了两万,只剩下三万人,但是却都是百战之师,更加精炼。 第一军是张贺的快速反应部队,现在担任伊斯法罕的外围警戒任务,张贺用兵“快、狠、准、刁、猛”,外围的战场遮蔽做到了滴水不漏,桑贾尔派出去的信使就是让张贺的巡逻侦察部队发现并截杀的。 臧一清的第二军担任大营的守备军,源于臧一清沉稳扎实的治军特点,不动如山,说得就是臧一清的第二军这支以善守着称的军队。 冯恕的第三军才是飞马集团军的那对翅膀,这支重骑兵部队人马俱着重甲,手持新式复兴三型快枪,身背烈焰刀,马挂骑兵专用连弩,大腿上别着格斗刀,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 这是作为攻城的主力部队。 耶律燕山的天山集团军,分别佯攻其余三个城门,同样配属了炮兵,既是佯攻,也是主攻,就看谁先杀进去。 两营一卫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各个战场。 赵构要求此次攻坚战,速战速决,就是给观战的其他各国的国王们留下一个震撼性的印象。 折知纲的重炮师留在了苏德尔,这次和赵构一起来到伊斯法罕的,是朱琦第二重炮师最先赶赴战场的一个炮团。 赵构督战南城,朱琦亲自指挥炮团进行火力打击,身后就是大帅,炮团的战士们甩开膀子,把霹雳炮打出了最高的射速。 “咚咚咚……”小西瓜大小的炮弹狠狠轰击在城墙、城头、城楼和城门上,第一轮的炮击,整个南城东西两侧的城墙已经岌岌可危。 但是朱琦牢牢遵照大帅的命令,各炮群必须打出至少十轮炮弹,重点轰击城门两侧,为冯恕的第三军撕开一个缺口。 打到第六轮,城门已经轰然倒塌,两侧的城墙也被轰塌了两个近五十米的缺口,各炮群已经向两侧开始延伸和拦阻射击。 红旗挥舞,总攻开始。 几乎是在南门展开总攻的同时,东门和西门也先后开始向城内攻击前进,只剩下北门尚在炮击中。 赵构将花剌子模和罗姆苏丹的军团放在塞尔柱帝国的东西两翼,重点是盯住两个方向增援部队,尽管其他公国态度并不是很明朗,但赵构宁可相信他们是站在桑贾尔这边,还是要做出万全之策。 一但出现增援迹象,背嵬军就是赵构手里的一支奇兵。野战硬碰硬,背嵬军一军之力,足以傲视这个小亚细亚全部军团。 速战速决,也是为了彻底断绝这些人不切实际的妄想。拳头硬就是真理,在这个地区很适用。 就像现在的伊斯法罕,彻底向大宋帝国敞开了“胸怀”,冯恕的第三军的三个师,已经全部杀了进去,然后兵分三路,顺着大街,扑向东、西、北三个城门。 而赵构,则在半个时辰之后,率领两营一卫,向法舍里皇宫前进。 耶律燕山的天山集团军,则担任城外巡查警戒任务,并派出一支部队,和张贺的第一军一起,在伊斯法罕和苏德尔城之间,建立联系通道。 桑贾尔的法舍里皇宫,是一座具有悠久历史的建筑群,赵构下令不许使用大炮轰击,要尽可能保留这个建筑群,因为这里是塞尔柱帝国的精神家园。 这也是听从了赫金斯长老的建议,为了以后更好的管理,不仅仅是皇宫建筑,包括各个贵族的私家庄园、教堂、普通老百姓的小院、阁楼、平屋等民用建筑,一律不许破坏,除非有军队负隅顽抗。 卡琉斯的鹰师军团最精锐的近卫军团,虽然是皇帝的御林军,但是在杀气腾腾的冯恕第三军第一师秦天的狼军面前,还是感到阵阵恐惧,手中握着的长矛和阔剑,仿佛在在此时此刻,并不能保全他们的小命,反倒是变成了催命符。 赵构身后的暴风营,已经全部下马,瞬间变成了重装弩兵,一具具新型蹶张弩闪烁着黑色的亚光,一支支拇指粗细的长支破甲箭的箭头上,冷森森的杀气浸透了整个法舍里皇宫的上空。 五千支加重版的破甲箭,没有任何防护可以抵挡得住。 赫金斯长老骑马来到皇宫城门前,大声向里面喊话。 作为塞尔柱帝国的首席大长老,他的威名还是很有存在感的,近卫军团的基层军官和高级将领,不少都是赫金斯提拔任命的,包括军团长卡琉斯。 赫金斯的话很简单,就是让士兵回去禀告桑贾尔,大宋帝国天兵入城,非为杀戮而来,只是想和国王陛下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如果国王陛下连这点勇气也没有,那也就不配是塞尔柱帝国的国王。 值守的士兵大队长向赫金斯敬了一个军礼,急忙亲自前往皇宫向桑贾尔汇报。 因为赫金斯长老还有一句话,目前皇宫前无战事,可是不等于整个伊斯法罕没有。城中各处的零星抵抗还有,为了避免城中军民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还是请桑贾尔国王尽快做出决定才行。 赵构的大帅大纛就在皇宫门前两百米处,金盔金甲的赵构骑在他的坐骑“狂风”上,足足比旁边的人高出一个马头,尽管身边的飞龙卫胯下坐骑都是百里甚至是千里挑一的高马良骏。 “狂风”一身黑缎子般的光亮皮毛、宽阔厚实的骨架,让它彰显出了与众不同,分外显眼。作为第三代的改良骏马,即使身上的马甲足有一百斤,也丝毫不影响它的冲刺速度。 赵构喜欢“狂风”,还在于这匹马就是为战斗而生,它的战场感知力和敏捷度,都是上乘,加上它出色的速度和持久的耐力,成为赵构“风系御马”系列里面上三骑之一。 正如现在,尽管“狂风”纹丝不动,赵构还是感觉到它内心的兴奋,忍不住轻轻拍拍它的脖颈,低声说道:“黑小子,稳着点。” “狂风”打了一个响鼻,身子却沉稳了很多。 赫金斯带来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消息,这个桑贾尔,想要最后挽回一点勇士的脸面,要求和赵构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 输了,双手奉献上整个伊斯法罕城,自己任凭赵构处置;赢了,请赵构撤兵,并允许塞尔柱帝国成为自由国度,不受世联会约束。 赵构明白,桑贾尔的帝国梦,还想延续下去。 塞尔柱王国作为最重要的东西方联系的中枢和纽带,赵构是志在必得。不过,这个桑贾尔俗称本地区第一勇士,身手不凡,无忧老人早就提到过这个传奇国王,那么,这个时候提出如此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在他们的世界里,勇士之间的决斗,往往还真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个人的声望往往会凌驾于整体战争的意义之上。 当然,对于提振士气有很大的作用。 殊不知,阵前斗将,中原文明要比他们早上千年,至于赵构,一对一的决斗,还不如他和飞龙卫的内部训练激烈。 桑贾尔还耍了一些小聪明,让卡琉斯在皇宫碉楼上大声向城外喊话,要让大宋帝国和塞尔柱帝国的所有士兵都知道,他要和大宋帝国的皇帝决斗,一斗决定两国前途命运,这还真是一场豪赌。 不过,要是桑贾尔的情报机构有用的话,他是万万不会出此下下之策。这也说明,埃米尔的情报机构在搜集大宋帝国的情报方面,远远落后了两国政治、军事、经济等重大方面的需要。 赵构轻轻一磕“狂风”,狂风“塔塔塔”小步疾走来到阵前,对赫金斯说道:“赫金斯长老,告诉桑贾尔陛下,我很愿意和他切磋切磋,也让我见识一下桑贾尔国王的功夫。你问问桑贾尔国王陛下,他想比试什么,我都会奉陪到底,不过有句话叫愿赌服输,他这个堂堂的国王陛下,可不能输了耍赖?” 赵构一口流利的突厥语,声音洪亮,传出去老远,相信皇宫城墙上所有的鹰师近卫军团的士兵,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到片刻,皇宫城门大开,全副武装的桑贾尔国王,骑在一匹漂亮的白马上,带着一支三百人的卫队,来到阵前,看到赵构单人独骑,随即挥手让卫队留在原地,自己策马上前,他要好好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大宋帝国的传奇皇帝。 桑贾尔是军团长出身,骨子里就有军人的傲骨,他自己以一条黄金棍为兵器,早就听说大宋帝国皇帝也是一条乌金棍打遍天下。俗话一山不容二虎,作为棍法高手,他早就有比试比试的心思,不过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场比试,将会以国家的命运前途为彩头。 桑贾尔对自创的这套“七杀”棍法,颇有信心,这套棍法陪伴自己几十年,早已历经无数次战斗的考验,自己唯一的弱点或者说不足,大概就是年龄要比这位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大十来岁,不易持久,应该速战速决。 马上之战,还要控制战马,虽然说可以借助战马的优势,但是也颇为消耗体力。反倒是步战,卸去甲胄,方圆之地,自己可以节省不少体力,相比之下,还是步战切磋更为有利。 “早就听说宋国陛下精通棍法,桑贾尔愚钝,也有一些棍法上的体会,还请陛下不吝赐教才是。”桑贾尔满脸笑容,轻轻跳下战马,张开双手,让手下帮着卸甲,一边乐呵呵说道。 赵构微微一笑,也不揭穿桑贾尔这份小心思,不管他出什么招儿,赵构都会让他“体无完肤”变得“光溜溜”的。 赵构同样跳下“狂风”,张开双臂,自有龙一和龙七上前帮着卸甲,不过赵构里面一身黑色特战装束,脚蹬特战军靴,和桑贾尔卸甲之后的长袍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是在军装上,所有在场的军人都知道两国不是在一个层面上。 赵构手中龙影乌金棍一个起势,缓缓说道:“远来是客,客随主便,桑贾尔陛下,请!” 第915章 战略大迂回 赵构旨在震慑在场所有人,加上对桑贾尔的极度失望和不满,出手就是八分力。 单单一个起势,看似是守,却是铜墙铁壁;守住带攻,宛如利刃穿心。 桑贾尔虽是武学天才,沉溺棍法多年,手中黄金棍不知道挑翻多少枭雄豪杰,但是现在,却有些冷汗冒出。 桑贾尔大喝一声,突然暴起,脚下发力,一击“熊击”,金灿灿的棍影带着疾风之声当头劈下来,端的势大力沉。 赵构微微一笑,脚下略微一错,依旧是单手持棍,手腕一翻,小臂前伸,乌金棍棍头正点在桑贾尔黄金棍的棍身三分之二处,犹如蛇之七寸,黄金棍一下子被荡开,犹如大力锤击。 “好!”宋军军阵山呼海啸。 桑贾尔抽棍横胸,稳住身形,心中却是大吃一惊。赵构一击一巧破千斤,招式之妙、出击之准、力气之大、身形之稳,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夺命三式之一最彪悍的“熊击”放在眼里,此人真乃高手。 但既然已经出手,有道是“出手不留情,留情不出手。”关乎国家命运和个人生死,桑贾尔唯有拼死一搏才是。 阵前决斗,有必死决心,虽然勇气可嘉,但却落了下乘。死,不是勇士的归宿,活着,才是最大的荣耀。 桑贾尔以死驭武,已经落了下乘。武者,止杀才是王道。 桑贾尔疾前一步,手中黄金棍一抖一番,欺进中宫一点,正是“七杀”里面的“虎跃”,犹如下山猛虎,棍影虚晃,掩藏杀招,当胸一点,深谙棍法之精妙,正所谓“枪怕摇头棍怕点”,这一点之力,裂石开碑足矣。 赵构脸色微沉,依旧是脚下错步单手持棍,手中同样也是一点而出,平平无奇,却是龙影九式中的“金龙探爪”。 一个“探”式,看似是“探”,却暗合“锁、封、点”三技,棍击半渡,正是桑贾尔黄金棍力衰之势,拿捏之巧,发力之大,耳边就听“当”地金戈之声,桑贾尔连退三四步,堪堪稳住身形,脸色却是变得通红。 赵构微微一笑,却不追击,看着桑贾尔慢慢调匀呼吸,手中龙影一摆,笑道:“再来。” 桑贾尔被激怒,自己也曾横行小亚细亚多年,何曾被这样轻视过? 身形转圜,双手合握,棍随身转,“狮扑”“豹钻”“狼逐”三杀连击,这才是桑贾尔真正的夺命连环杀。 赵构已经云淡风轻,手中龙影,“赤龙三翻”,悉数轻松化解,在阵外众人眼中,就是看见桑贾尔跳来跳去像只猴子,憋得满脸通红。而赵构依旧是闲庭信步一般,单手持棍,就是手腕的翻转之力,棍头抖出一片虚影,已经将桑贾尔犀利的攻击一一化解。 “他们为什么在画圈圈?”发问的是教皇,在向身边的国王康拉德请教。 康拉德同样是军团出身,虽然年龄大了一些,但是毕竟是从战场中杀出来的,对功夫的理解自然比教皇要高一些。 但是,要解释这种汉民族博大精深的中华武学,却是有些不甚了解。但是他的卫队长巴蒂斯塔却是精通东西方功夫,于是在一旁解释说道:“尊敬的教皇大人,中原功夫有刀枪剑棍四大兵器之说,也是最常见的兵器,比如宋军的宋刀和锥枪,就是制式兵器。 这棍,讲究势大力沉,是重兵器,宋国武学曾有言,重器轻用,讲的是重兵器使出来要看似轻飘飘的,非深厚的内家功夫不能胜任。桑贾尔在攻,却被宋国皇帝轻松化解,您发现没有,宋国皇帝陛下一直是用单手持棍,桑贾尔却已经全力,胜负早就判定,桑贾尔只不过是虚荣心在作祟,不肯认输。您看着,他马上要吃大亏。” 果然,巴蒂斯塔话音未落,只见桑贾尔手中黄金棍“嗖”地一声响,直飞到了半天空,冲着后面的龙一砸来。 龙一单手擎天势,“嘭”地一声,将黄金棍牢牢抓在手里,彻底给桑贾尔缴械了。 不过,桑贾尔却根本顾不上那根棍子,他的两手、双臂几乎被扭成了麻花,胳膊上的袍袖早已经被内力外化形成的气场之功搅得破破烂烂,两条胳膊抖动不停,一脸痛苦的表情,额头上噼里啪啦往下掉汗珠子。 赵构将手中龙影一直桑贾尔,依旧笑道:“你可服输?” 桑贾尔此刻更加疼痛难忍,骨裂筋断亦不过如此吧。这个时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知道,只有宋国皇帝能挽救他这两条胳膊,但赵构浑然不提此事,只有一个原因,这是对他的惩罚。 桑贾尔不知道有多么后悔,他高估了自己,却远远低估了大宋帝国的军事实力和大宋帝国皇帝赵构的一声武功。 只要自己不低头,赵构是不会出手相救的。 桑贾尔终于忍不住,单膝跪倒在地,手臂却支撑不住,只好弯下身子,颤抖着说道:“我尊敬的大宋帝国国王陛下,您的臣民桑贾尔愿意成为您的子民,世世代代永不背叛。” 赵构收回龙影,桑贾尔顿时感觉身上如山一般的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方知自己和赵构的差距远远不是手中的那根棍子。 “回头让我的卫士长给你散功才行,否则你的两条胳膊就保不住了。不过,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应该感到庆幸才是。对塞尔柱王国而言,你可以算是最后的功臣,关于这一点,你放心,我自然心中有数。不过,现在,你首先要做的,是让你的手下打开皇宫大门,迎接我们进驻。” 复兴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五,大宋帝国将塞尔柱帝国纳入自己的帝国范围,更名为塞尔柱特管区。 整个塞尔柱特管区辖区之内,只剩下迪亚巴克尔公国,被四面团团围住。不是宋军攻打不下,而是宋皇赵构不让,他要亲自为自己的三哥报仇,手刃克塔菲、科巴斯和巴洛。 这三个人,必死于赵构之手。 困兽犹斗,何况曾经的一国之君。 克塔菲的苏德尔城现在是孤城一座,但是宋军的围而不攻,却让克塔菲理解成宋军害怕出现伤亡而采取的持久围困的战略。 于是克塔菲在城中到处宣讲,号召苏德尔城的军民团结起来,共同守卫这座孤城。 但是,不管克塔菲如何鼓动和激励士兵和百姓,都回避不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天气越来越冷,气温已经降至零下近二十度,再过一个月,将迎来最冷的时候,零下三十度的严寒,将彻底冻结所有人的行动。 关键是,对苏德尔城的经济封锁,早就开始了。最近一个月的严密封锁,苏德尔城只准人进不准人出,物资是彻底断绝。没有一点物资的补充,完全是消耗,之前的战备储备在急速下降。 关键是,苏德尔联盟成立后,克塔菲为了加强统制,将其余三国的军事力量大部集中在苏德尔城,看上去增加了防卫力量,但是,同时增加的,还有无数张吃饭的嘴巴和消耗大量物资的战马。 岳飞率领的西路和南路集团军,忠实地执行了赵构的命令,严密封锁。克塔菲曾用毒计,将城中三万多老弱妇孺赶出城外,岳飞差点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岳云提醒了自己的父帅,慈不掌兵,何况是敌对国家,况且,苏德尔城还远远不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克塔菲都不顾自己黎民百姓的死活,我大宋帝国何必发这个慈悲? 于是这三四万人就在这城下和宋军封锁线之间的一千多米的空地上进退不得。 终于有人忍不住,带着上千人来冲击宋军防线,却被三个箭阵的齐射,硬生生射杀在距离宋军第一道防线三百米处,无一人生还。 其余人顿时吓得不敢在前进一步,一窝蜂冲回城门,咆哮着让打开城门,克塔菲眼见这一计不成,遂开城门让剩下的人进城。 不过,宋军在收尸的时候,还是发现至少有四五百人,都是怀揣利刃的苏德尔联盟的狮鹫军团的士兵假扮而成。 这些士兵的任务,就是混杂在平民里面,趁机制造混乱甚至杀戮,激怒宋军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就可以给宋军扣上“滥杀无辜平民百姓”的帽子,陷宋军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好在岳飞识破敌人的阴谋诡计,狠下心来没有开这个口子,否则后果是什么还真不好说。 克塔菲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派出使者,要和宋军主帅会面商谈,却被岳飞严词拒绝。笑话,赵构早就下令,和克塔菲不言和。 克塔菲无计可施,面对一天天日益严峻的全面封锁,克塔菲狠下了心要和宋军城下一战。 结果科巴斯的狮鹫军团第一军和岳飞集团军下属魏和军长率领的鳄龙集团军大战一场,狮鹫军团第一军一个万人队只跑回去七百人。 魏和的鳄龙集团军终于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但是科巴斯的狮鹫军团主力军团还在,第一神射手巴洛并没有露面。 狮鹫军团最精锐的三军之一的第一军惨败苏德尔城下,克塔菲惊恐地发现,即使是大宋帝国的海外军团,也不是他的狮鹫可以相抗衡的。 第916章 血战苏德尔 噩耗一个接一个,今天接到斥候兵的报告,塞尔柱帝国已经不存在了,桑贾尔归顺宋国,整个塞尔柱联合帝国只剩下自己的迪亚巴克尔公国苟延残喘,克塔菲知道,自己国家的命运,也将很快进入倒计时。 不过,他的倒计时好像来得很快。就在斥候兵消息送达的次日,城外突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高呼,克塔菲登上南城城楼极目远眺,大宋帝国火红的国旗、军旗以及大宋帝国人民军大帅的黄色大纛,同时矗立在城外高地上。 赵构一身黄金礼甲在万马军中显得是那么显眼,距离城楼也仅仅只有三、四百米,身后三百名身着黑盔黑甲的飞龙卫在龙头龙一的率领下,整整齐齐的三个品字形方阵,拱卫着自己的大帅。 后面,则是应龙集团军的三军护卫。 左翼,飞马集团军、天山集团军;右翼,圣象集团军、鳄龙集团军,前锋军,则是岳云的狮虎团和沈重的直属团。 折知纲和朱琦的两个重炮师,一左一右,一百门18磅野战重炮虎视眈眈盯着东西两侧的城墙。 而岳云狮虎团和沈重的直属团的团属12磅野战炮则直瞄城门。 而中间,则留出一个宽约五六十米的通道,这是大帅下令给自己的飞龙卫留下的冲击通道。赵构有令,第一个冲进苏德尔城的,一定要是自己和自己的飞龙卫小队。这是他对郓王赵楷的承诺,第一个杀进苏德尔城,击杀科巴斯、巴洛,最后是克塔菲。 赵构轻磕胯下“狂风”,身后三百飞龙卫犹如一体,几乎同时胯下战马随着赵构的“狂风”的步点齐刷刷向前,站在城楼上的克塔菲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份契合度,他的禁卫军团虽然是最精锐的军团,但自己知道,他们可做不到这样上百人如出一人。 让人感到一丝丝窒息的,不是城外的十万大军,而恰恰是赵构率领的这三百人的骑兵方阵所带来的那股威压。 “巴洛,可有把握?”克塔菲阴沉的声音问道。 身后的巴洛脸色万分凝重,手中漆黑的长弓已经搭上了一支超长的雕翎箭,眼睛却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赵构。 四百米、三百五十米、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二百米…… “嘭”地一声响,克塔菲觉得脸颊旁边一阵疾风吹过一般,眼角一抹黑影已经消失。 “噗……嘶……呜呜……” 克塔菲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就看见身后的巴洛被一支白黑相间的超长支利箭贯喉而出,余势未消,硬生生将巴洛射飞,活生生钉在身后的城楼门柱上。 咕咕喷出的鲜血顺着巴洛捂着咽喉的双手急速喷出,双腿无力地挣扎乱踢,不一会儿,脑袋耷拉下来,再无动静。 克塔菲才惊悚地发现,巴洛是被自己方才射出去的自己的那支雕翎箭射穿咽喉,只不过,这支雕翎箭被另外一支更加粗长的白色长箭从箭羽处劈为两半,只剩下箭头五寸之处还是一体。 但是,巴洛的整个脖颈却被这劈裂几成两半的箭矢硬生生撕裂,关键是,这支白色超长超重的羽箭是如何将巴洛的黑箭倒射回来又将其击杀,还牢牢钉在门柱之上? 这是何等神技?这是何来神力?这是何方神圣? 克塔菲惊恐地望向城外,却发现大宋帝国皇帝赵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白色长弓,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神望着城楼被击杀的巴洛,让克塔菲浑身顿生寒意。 克塔菲身边的亲卫大惊之余,依然忠实履行着自己护卫职责,两名身材高大的卫士已经快步交错挡在克塔菲身前,将克塔菲遮护得严严实实。 克塔菲眼角一道闪电般的白光闪过,耳边才传来“噗”“噗”两声闷响,挡在身前的两名魁梧的护卫捂着脖子同时被射飞,和巴洛一样被钉在城楼门柱上,像一串糖葫芦,不过流出来的,却是鲜红的热血。 又有三名护卫举着盾牌护在克塔菲身前,夹缝中,克塔菲只看见一百多米开外的赵构手臂连动,又是“噗噗噗”几乎是连成一个声音的沉闷声响,三名护卫手中的护盾被射穿,白色的长箭余势尚疾,将三名护卫穿胸击杀,依旧被钉在城楼门柱,两侧的门柱一边三具尸体,却是被一支支白色长箭贯穿,看上去是那么一副恐怖的画面。 余下的护卫全部被吓得退缩不前,一步步后退,将克塔菲孤零零地暴露在城头上,克塔菲心中暗骂,却站在哪里一动不敢动,他心里清楚,赵构还不想杀他,要是真杀他,只需第一箭就足矣。 克塔菲忽然明白了一点,自己将巴洛隐藏在身后,希望巴洛暗中射杀赵构,孰不知或许赵构也在将计就计,早就盯上了身后的巴洛,否则怎么会一击必中? 一定是这样。 忽然又想起塞尔柱帝国国王桑贾尔曾说过,大宋帝国皇帝陛下一手神射之术,曾被极善于骑射之术的西夏铁鹞军团誉为雪山神主,那是一种最为崇高的尊称。 是啊,被誉为雪山神主的大宋帝国兵马大元帅,没有真功夫,如何能得到异国精锐军团的顶礼膜拜? 克塔菲内心恐归恐惧,但是在敌对阵前,还是不能被吓住。于是挥挥手,大声喊道:“弓箭手准备!” 随着克塔菲的一声号令,城墙上两侧顿时闪出两排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赵构,只等赵构进入百米,集火攒射,毕竟是克塔菲的御林军弓箭手,其射箭之术必然是高手。 可是,就在这两队弓箭手刚刚露出身子尚未完成拉弓上箭的动作,城下“嗡”地一声爆响,漫天的箭雨在半天空形成乌云压顶之势,带着尖利的啸叫扑向城头,锋利的破甲箭将城头上两侧的弓箭手成批射翻在地,一轮箭雨过后,城头上再没有一名站立的狮鹫军团的弓箭手。 每一名倒下的弓箭手,不是穿喉就是透胸,令城头上狮鹫军团其余士兵恐惧的是,每一名中箭倒地的己方弓箭手,身上最多插着两支羽箭。 克塔菲身在城头扶墙眺望,射出这波弓箭的,居然是赵构身后的三百人的亲卫,手中的钢臂弓闪烁着摄人的寒芒,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居然箭箭射中要害,而且火力分部如此刁钻犀利,在达成最强射杀的效果时,将箭支的利用率发挥到了极致。 这绝对是百练精兵才能做到的。 这也是宋军发出的最为直接的威胁信号:我不是不能杀你,而是让你眼睁睁看着,你所谓的狮鹫军团各个军种的精锐,在大宋帝国强大的军队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极度惊恐的目光中,城外的黑马金甲的大宋帝国军队统帅赵构单人独骑来到城下,提气高声道:“克塔菲,我说过,你的命,科巴斯的命,都是我的,谁也夺不走。胆敢自杀,我必屠城,杀尽城中一切生命。你们如果够胆一战,我便考虑放过城中他人。现在,轮到你和迪亚巴克尔所谓的第一勇士科巴斯,你们携手出城受死。记住,出来一人,一具尸体;出来一万,万人枯骨!你大可尽起城中军民出城一绝死战,看看是你的苏德尔城的军民多,还是我大宋帝国的勇士多。你大可放心,此战,我不用霹雳炮和大宋快枪,看到我身后的大宋军团没有,任何一个军团,都能灭你小小的迪亚巴克尔,何况这小小的苏德尔城?” 赵构手中乌金棍遥指克塔菲,充满霸气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城头:“一炷香功夫,你和科巴斯出城受死!” 不要一炷香的功夫,苏德尔城城门大开,克塔菲和科巴斯率领一个万人队出城列阵。 看装束,都是克塔菲的禁卫亲军。根据情报显示,克塔菲手下还有大约七万军队,最精锐的禁卫军不超过两万。 现在带出来一万人,意味着他的皇宫守卫只不过是几千人,其余都分布在四城和主要区域,近一个月的围困,战斗力至少下降两成。 但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赵构已经明确表示,只要克塔菲和科巴斯两人出城受死,可以做最后的抗争,也可以体面地去死,都可以换来苏德尔城其他军民的活命机会。 但现在克塔菲逆命率军而出,是根本没有将赵构的话当真?还是妄想凭借这一支精锐军队做困兽之斗? 无论是何种考虑,他们唯一没有考虑的,是如何承受赵构的怒火。 宋人不是西方民族,他们没有嗜血的基因,标榜自己是文明之师,不会滥杀无辜,难道真的会屠城不成? 就是这万人之军,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羊,那是迪亚巴克尔公国的狮鹫军团的勇士,难道宋皇要冒着巨大的伤亡来屠尽这万人精锐吗? 这都是宋皇赵构吓唬人而已。 这是克塔菲出城之前对自己的亲卫所做出的承诺。 他们没有读过《史记》,也不曾知道“赵任马服,长平遂坑”的典故。如果知道秦将白起,一战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从而奠定秦赵两国战略决战的走向,就不会有此天真之问。 克塔菲此举,大大出乎赵构的意料,也再次激发了赵构冲天的怒火,仅有的一丝怜悯心中荡然无存。 手中黄金棍冲天空一举,随即前压,这是全军进攻的命令。 赵构一上来,没有留后手,就是全力碾压。 高地上矗立的塔楼升起了进攻的五色旗帜,“啪啪啪”三颗红色信号弹也腾空升起,伴随着“滴滴哒哒”的各色军号声,早就推演过无数次的战斗预案按照三号战斗方案开始展开。 位于左翼的飞马集团军开始包抄狮鹫军团右翼,位于右翼的圣象军团疾冲狮鹫的左翅膀,而天山集团军和鳄龙集团军则在外面又各自形成一个反向包围圈,堵死了所有的出路。 勺子战术的演变,依旧是外围铺天盖地的箭雨覆盖,侧向的打击效果更好,已经得到了无数次战场实战的验证。宋军精良的钢臂弓、超长的射距和恐怖的破甲力,让狮鹫军团身上笨重的锁甲形同虚设,射出的整支长箭都是穿胸透骨。 狮鹫军团在科巴斯的带领下,同样发起了绝地反击,迎着宋军漫天的箭雨发起了冲锋。 宋军让出的战场纵深和宽度足够两军的骑兵提起最快的速度,科巴斯左臂擎着一具圆盾,右手一支粗壮锋利的短矛,冲在了狮鹫军团的最前面。 轰隆隆沉重的马蹄声在前方骤然响起,科巴斯俯身在马上,透过圆盾的空隙看见前方三五百米处,一堵“黑墙”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马上骑士俱是黑盔黑甲黑色龙脸面具,胯下清一色黑马良骏。 左边一队手中俱是带刺的飞龙棒,棒尖和棒刺闪烁着锋利的寒光,粗重厚实的长柄让飞龙棒更具杀伤力。 右翼一队,手中却是长柄巨斧,双手持握,巨斧如轮,既沉且利,端的是杀人的利器,砍人的家伙。 正是大宋帝国大帅赵构的暴风、烈火两营。 中间突前的,却是五百飞龙卫,手中兵器清一色马槊,位于刀尖的,却是龙十八率领的三十八神龙卫,手中每人一条镔铁打造、包金镶银的长棍,那是赵构花重金打造的贴身棍卫,功夫来自赵构轻传,每一名神龙卫都是赵构的弟子。 赵构身后,左右护法,分别是龙一和龙七。 两翼护卫军阵的,则是岳云的狮虎团和沈重的直属团。 既然是战场,赵构的排兵布阵就从来不马虎,规规矩矩中暗合无数个阴阳变化。 赵构的两营一卫两千五百人,硬撼科巴斯率领的万人军团,外面的几大集团军,只不过是为大帅的两营一卫维持场子而已。 虽然在通过箭雨覆盖射杀时损失了大约两千多名士兵,但是七千多人的狮鹫军团对抗两千多人的宋军,科巴斯觉得胜算几率很大。 但是,当科巴斯浑身是血的透阵而出回首再望的时候,心里涌现出的,不是沾沾自喜,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巨大恐惧。 因为他惊恐地发现,整个战场上,己方的狮鹫军团一个万人队,现在咕孤单单地,只剩下自己单人独骑,在血雨中飘荡。 第917章 悲哀克塔菲 赵构的两营一卫忠实地执行了赵构的命令,出城的狮鹫军团这个万人队,除了克塔菲和科巴斯,其余人马,皆被击杀殆尽。 两营人马也不过折损几十人而已,飞龙卫无一人伤亡。 科巴斯的圆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哪里,只剩下手中的短矛被紧紧握在手中,却有些忍不住的颤抖。 他心里可是非常清楚,面对的宋军都选择不和他接触,而是冲着他前后左右的士兵冲去,即使是迫不得已,也只是格挡拦阻一下他的攻击,迅速旁绕过去。 这是大帅的“人”,谁敢捋龙须? 于是,科巴斯很悲催的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但是,看着这些龙虎之兵却其冲着狮鹫军团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宋军虽然人数远远少于狮鹫军团,但科巴斯却发现,他的军团远不是宋军的对手,很多士兵根本就没有和对手一战之力,都是一招秒杀。 特别是两名龙头队长,手中俱是一柄马上重兵器马槊,而且朔锋要比普通马槊还要宽一指,便于开出正反两道拇指粗的血槽,不仅仅更有利于马槊的刺杀,还让这种马槊更加兼具了刀锋的功能。 这种流行于盛唐时期的重兵器,在这两员铁塔一般的将领手中,举重若轻,大杀四方,几乎都是连人带马一刀斩,他的十名千夫长,几乎有一多半,是死在这两员战将锋利无比的马槊下。 科巴斯低头看看手中的这柄短矛,心中暗自叹气,这就是自己的命运,迟早要战死沙场,却没有想到会死在以前从来看不起的宋国军队手中。 不,严格来说,是要即将死于宋国的皇帝手中。 从方才超远距离一箭封喉击杀巴洛,科巴斯就知道自己远不是宋国这位皇帝陛下的对手,只不过勇士的荣誉,让他不能选择逃避。 至于投降,更不能,因为宋国皇帝很早就放出话,不接受狮鹫军团的投降,特别是自己,当然还有克塔菲。 可是但科巴斯再次抬起头看向赵构的时候,他却有些惊呆了,只见赵构的手下将一柄不知道是哪位狮鹫军团士兵战死掉落在战场上的一柄短矛,递给了自己的大帅,只见赵构用手颠了颠,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这柄武器。 科巴斯可是知道,这柄短矛,是自己手下最骁勇的第一大队的队长奥斯曼的武器,比自己的短矛还要重一些,平时两人没少交手,自己也就是略占上风而已。这柄短矛,说是短矛,却是短矛里面最长的,也只有奥斯曼这样的大块头才能挥舞起来。 但是赵构明显不如奥斯曼身高壮硕,看上去拎着短矛却是毫不费力,不由得想起传闻大宋帝国的皇帝天生神力,或许可不是传闻。 看样子,这位宋国皇帝是要用这柄短矛来和自己决斗,用自己最擅长的武器来击杀自己。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既然对方力气大,自己可不能太客气,胯下坐骑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战马,真正的大宛良驹,足以和赵构对冲不落下风。 既然战,那便战! 科巴斯好歹是狮鹫军团的军团长,多年的征伐从来没有磨灭他旺盛的斗志,或许,能为克塔菲国王挽回一局呢? “嗬!……”骤然响起一声大喝,科巴斯纵马直冲赵构,先声夺人,提前加速,想利用抢先一步的优势,将距离拉近,让赵构冲不起来,也就落了下风。 赵构胯下狂风,骤然原地一跃丈外,落地之势,已是如离弦之箭,正是不动如山,动如疾风,却将后发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看着赵构单手持矛,科巴斯不仅暗自冷笑,都说大宋皇帝功夫了得,我看也就是弓箭功夫确实了得,至于这马上冲杀,看来亦不过如此。 要知道对冲起来,对方只要是单手持握兵器,要么就是无比自信,要么就是菜鸟一个,根本没有经过马战的系统训练,这样对冲的结果,不是被对方刺杀一个透心凉,就是被冲击下马,被马踏如泥。 电光石火般,双方已经接近,科巴斯单臂夹紧短矛,毛尖正对冲上来的赵构前胸,这个面积最大,刺杀效果最好,即使不能刺穿,也能将其冲击下马,摔一个七荤八素,自己就会有机会反杀对方。 就在科巴斯奋力一击自以为得逞的时候,却见赵构将手中的短矛向外顺势一摆,也就是单手持矛,“当”地一声巨响,科巴斯就觉得一股大力顺着矛杆传来,手中短矛就像握着一柄烧得通红的铁条,再也把持不住,被“嗖”地一声击飞到半天空,双手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感觉一定是虎口被震裂开来。 就在两马一错蹬的瞬间,科巴斯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味儿来,骤然感觉后心一凉,紧接着剧痛传遍全身,咽喉一股腥味直冲上来,就在眼前发黑的一瞬间,看到了前胸胸口露出来一柄黑黝黝的矛尖,带着冷森森的杀气,将科巴斯带到了黑暗的深渊。 克塔菲惊恐地、眼看着科巴斯带着透胸而出的短矛噗通一声跌落马下,对面的宋军便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好声。 掠阵观战的龙一大声赞叹道:“好!好一记回马枪,大帅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三军欢呼声中,士气大振。 龙七也是心中赞叹不已,大帅这招回马枪,居然是单手使出双手枪法,以臂为枪,也就是大帅如此神力,方能有此妙招。要是自己上去,虽然击杀科巴斯没有问题,哪有大帅如此潇洒飘逸的杀人手法? 佩服!佩服! 心中不仅对龙一起了鄙视,这人啊,一但当了爹,怎么就变得会拍大帅马屁了?以前的龙一是多么正直冷面的一个人啊? 老七忍不住摇摇头,忽然想起燕京城自己怀孕的女人杏娘,心中顿时柔和了许多,忽然也想拍拍大帅的马屁,可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看来自己还是比这龙队一哥差了些许火候。 “哈哈哈……”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突然打断了龙七的遐想,让他十分恼怒,抬头细看,原来是对面的克塔菲仰天狂笑。 “好!好一个宋国皇帝,好一个宋国兵马大元帅!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了?”克塔菲跳下战马,狂笑着向赵构走来,手中却是赤手空拳。 “你的死,我说了算!”赵构虎步龙行,缓步向前,眼睛冷冰冰盯着克塔菲,霸气说道。 “凭什么?”克塔菲犹做最后的挣扎,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哈哈哈,凭什么? 你一意孤行,丝毫不顾我大宋帝国天朝大义,于时代背道而驰,凭什么?! 你悍然发动排宋行动,屠杀我大宋商贾良民,掀起反宋高潮,凭什么?! 你派遣杀手,天竺行凶,杀人抢掠,无故阻挠我大宋布局,凭什么?! 你不顾百姓民意,悍然成立苏德尔联盟对抗大宋,凭什么?!” 赵构一步一问,来到克塔菲近前,晃晃手中铙钹大的拳头,一击直拳,突然向克塔菲击来。 克塔菲完全没有想到赵构说打就打,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不是讲温良恭俭吗?怎么上来就打? 克塔菲来略显慌乱中刚刚将手臂护在脸前,就被一拳狠狠捶上来,半槽牙合着血水喷了出去,身子被一拳击飞出去,噗通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耳边就像开了一个法事会,满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又听见赵构恶狠狠地一句话:“你杀我皇兄,此仇不共戴天,你说凭什么?!” 克塔菲晃晃脑袋,略显清醒一些,也激发了他求生的欲望,无数次的厮杀,是为他的迪亚巴克尔公国,也是为自己的家族。 而这次,他要为自己的性命一搏。 他大叫一声,一骨碌爬起来,晃晃壮硕的身躯,摆出一副决斗的姿态,大喊一声:“好,你我就一战定生死,克塔菲不会辱没高贵的赫力家族。” 克塔菲,全名是克塔菲?赫力。而赫力家族,已经在迪亚巴克尔屹立上百年。 赵构冷笑道:“你放心,我会让你眼睁睁看着你所谓的赫力家族是怎么一点点在你面前灭亡的!” 克塔菲发出野兽般的嘶嚎,双拳晃动,直扑上来,左拳虚晃,右手一个摆拳直击赵构面部,在拳锋堪堪击出,忽然变作守势,左手一击勾拳,却很阴险地偷袭赵构右肋。 克塔菲极擅拳击之法,年轻时曾获得过迪亚巴克尔公国擂台赛冠军,一身搏击功夫不容小觑。 不容小觑得看和谁?克塔菲对上赵构,只有被狂虐的份儿。 赵构将满腔怒火化为太极暗劲,心中有奔雷,面色无波涛。 一招“白鹤亮翅”将克塔菲的偷袭化为无形,顺势“如封似闭”一掌击在克塔菲胸前,内力外化,没有一点声音响起,却只见克塔菲犹如被重锤击中,倒飞出去,噗通一声再次栽落尘埃,这次却没了动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昏死过去。 赵构含怒一击,已经将克塔菲心脉震裂,要不是需要吊着他一口气,克塔菲早就会骨断筋裂、吐血而亡。 赵构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克塔菲,转身就走。 自有后面早已整备待发的直属团的士兵,将克塔菲架起来,大帅行营医官长曾乙双手飞花,鬼门十三针将克塔菲一口残余之气封住,不至于外泄,大帅有令,克塔菲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才能断气。 紧挨着克塔菲旁边,一溜一人多高、碗口粗细、大小一致的松木桩一根根矗立起来,向克塔菲两旁延伸出去,两边各有近一百根的样子。 克塔菲的牙关被撬开,一口浓浓的参汤里面化了半粒小还丹,曾乙奉命吊住克塔菲一口气,还要他保持足够的清明,让曾乙施展开一身所学,才能达到大帅的要求。 重新换回甲胄的赵构策马来到被捆绑在木桩上的克塔菲跟前,冷笑一声道:“我说过,你的命,你家族的命,你整个苏德尔城的全体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你赫力家族一共三个分支,七大庄园,男丁所有人口不论老幼,合计一百七十八人,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被绑在木桩上被处死,你的赫力家族,将彻底从这个土地上消失,百年之后,一捧黄土而已,还高贵?我呸!” 被救醒的克塔菲,听到如此诛心残酷的话语,心中虽有绝望之心,但却感到浑身无助之感,这个时候,倒是心底深处涌现出一点点的悔恨。 但是他知道,赵构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一丝怜悯。 他终于明白了,自从他把主意打到郓王赵楷的身上,已经将他的迪亚巴克尔和自己的赫力家族,送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第918章 天子之怒乎 苏德尔城的抵抗,只有可怜的半个时辰。 赵构下令四大集团军的弓箭手组成了四万人的箭阵,一口气向苏德尔城发射超过了一百万支破甲箭。 没有任何生命在这犹如乌云盖顶一般的箭雨中存活下来,苏德尔城变成了一座死城。 赵构下令两营一卫率先攻入苏德尔城,城门早就被直属团的霹雳炮轰开,暴风营和烈火营奉命清扫战场残余,向纵深攻击前进,赵构有令,女人不杀,老人儿童不杀,满城男丁,全部处死,但是赫力家族除外,他要单独处理。 苏德尔城顿时被鲜血浸泡。 最后还是火灵教圣者穆罕默德?纳赛尔求情,说苏德尔城今后的运行,一些事情还是男人来做,赵构才下达了止杀令。 但是,苏德尔城中的成年男丁已经几乎被杀戮殆尽,只剩下极少数人存活下来,却早已被吓破了胆子。 赵构在苏德尔城的莱尼姆皇宫前,见到了早已潜伏进城的梁景。 龙四低着头站在梁景身后,不敢看赵构一眼。赵构瞥了一眼龙四,却没有说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 梁景和他的潜龙小队,早已将赫力家族所有的成员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这是赵构亲自下令交代的任务,梁景可不敢大意。 不过,这件差事,梁景还是交给了龙四。也算是将功补过的一次机会,就看龙四能不能抓住。 既然放权,梁景指示,全力配合龙四,将这项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龙四发了狠,可不是一般的霹雳雷霆的手段。带着对郓王爷深深的愧疚,龙四全身心投入对赫力家族的控制之中。 金钱加刀把子,龙四的手段简单粗暴,却是最高效的手段。 没有一个赫力家族的成员能在满满一袋袋子精米面前保持那颗“坚韧”的心。 也没有一个家族成员面对龙一手中的滴血的龙刃,还能显得“大义凛然”。 很快,三支家族分支的族长被挟持控制,面对左边香喷喷、沉甸甸的粮食和精盐、肉干、美酒,右边血淋淋的一口铡刀,三名吓得脸色惨白的族长毫不犹豫迈向左侧,恭恭敬敬地交出了家族的鱼鳞册。 有了鱼鳞册,剩下的事情就是按照名册直接抓人,克塔菲的精力和注意力全部在城池的防守上,对于后方的,明显没有引起高度的重视。 直到族长向他发出示警信号,这才骤然发现,整个赫力家族,已经有一半人员莫名其妙地失踪。 之所以这个时候才发现异常,就在于龙四对这些人的处理,采取的是安抚照顾的政策,虽然没有自由,但是衣食无忧,还比以前吃得好,穿得暖,傻子才去报官。 猪,养肥了才能杀。 在梁景牢牢控制了苏德尔城的地下势力的同时,根据赵构的指示,已经在做各个阶层的策反工作,随着苏德尔联盟成员国一个个被消灭,迪亚巴克尔公国的贵族已经达成基本的共识,克塔菲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迪亚巴克尔必须要获得重生。 但是这有一个极其残酷的前提,必须牺牲赫力家族才行。 龙四一但走出阴影,其过人的天赋和超常的手段,以及多年跟随赵构所养成的思维习惯,都是别人所不能比拟的,这也是梁景敢于放手的原因。 梁景看得更远,表面上虽然赵构严惩龙四,但却是在培养龙四,梁景如何看不出来呢?军前效力,看上去是贬,其实有几个飞龙卫头领能够放下去呢? 龙四头脑冷静,大局观念强,服从命令执行力强,对赵构忠诚,这就足够了。 缺少的就是敲打,恰恰碰上这件事情,也折磨了龙四,也成就了龙四。 看到赵构只顾前行,丝毫没有询问莱尼姆皇宫安全的问题,这既是对梁景的信任,也是对龙四的考验。 梁景赶紧对龙四使了一个眼色,随即紧紧跟上赵构的步伐,龙四稍微落后一步,也紧紧跟上来。 “梁景,‘换日计划’执行的如何?”前面的赵构忽然发问。 “大帅,这个计划是龙四将军具体在执行,还是让他来汇报比较好。”梁景急忙将龙四推出来。 “哦?既然如此,龙四,来,跟我说说具体情况。”赵构向后挥挥手说道。 龙四心中一热眼圈发红,却不敢表露,急忙趋前一步,低声说道:“大帅,克塔菲家族三大分支的族长已经被控制,表示了臣服;七大庄园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实际上是豹卫的上三星小队控制着;按照大帅吩咐,其家族直系男丁一百七十八人,昨日战死城外二十八人,奥斯毕山庄园在控制过程中,被击杀十三人;昨晚受到惊吓急病发作死亡三人;剩下一百三十四人,被集中控制在狮子庄园,由窦骁小队看押。” 随后稍微再次低声道:“赫力家族七大庄园所有财产,还有赫力家族涉及的三十个酒庄、五十二家商铺、十二处农庄、四大采办处、两个铸造处、三个钱庄、三十支运输马队、都已经被暗中接管。七大庄园的庄园卫队,均以表示归降。所有女眷、仆从、奴役人等,均原地安置不动,等待发落。整合过程中,驭火者大人多有协助,苏德尔城库斯克沃尔家族表示了极大的效忠。龙四汇报完毕。” 赵构并没有立刻接话,一直在欣赏克塔菲的莱尼姆皇宫。 这是小亚细亚地区最着名的三大皇宫之一,以巴洛克风格着称,庄严而不失华美,很多宝石形状的建筑赵构很欣赏,也是下令不能使用重炮攻城的原因之一。 龙一小心翼翼迎上来,低声请示道:“大帅,宫里这些个女人、侍女、仆役怎么处理?” “有多少?”赵构问道。 “还没有仔细清点,但是宫里大管家交代,大约五百多人。”龙一回答道。 赵构长出一口气,仿佛在吐尽胸中无尽的怨恨,这座皇宫的主人,曾经是他最为咬牙切齿痛恨的人,而现在,却要面对这些说不上是无辜还是不无辜的、至少目前还活着的生存者。 赵构不是一名嗜杀的君王,但是却是最注重感情的男人。自己的三哥在异国他乡被杀,孤魂归兮,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苦难,这是他作为宋国君王和兄弟所万万不能容忍的。 敢于挑起战争,就要承担怒火。 “龙一,我要驻跸莱尼姆宫,苏德尔城位于小亚细亚的中心地带,我打算将小亚细亚自管区的首府设在这里,需要一个总督,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说说看?” “大帅,我看龙四就行。”龙一顺嘴说道。 赵构看了一眼龙一,没有说话。龙一知道大帅想为什么,随后笑嘻嘻说道:“第一,龙四对您忠心耿耿,这绝对没说的;其二,龙四是在神龙卫里面难得的军政全才,又跟随您多年,眼光和境界都有;其三,龙四接管苏德尔城在先,熟悉这个城市的各方势力,接下来应该是绥靖地方和稳定发展同步进行,您说了,这是首府城,又是新成立的,没有一名铁血手腕的总督可不成,铁面龙四可不是叫了三年两年了;最后,算是我的一点私心,给小四一个机会。” 赵构还是没有说话,却瞥见身后一直低着头弓着腰的龙四在听到龙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龙四,你听见了吗?龙一要举荐你当这个总督,你怎么说?”赵构忽然转身发问。 “孟司令曾言,愿做大帅马前卒。龙四亦然,愿为大宋和大帅报效残生。”龙四趋前掷地有声说道。 “好!好!好!我还以为你就此消沉了。如此,郓王也也能含笑九泉了。龙四,我很欣慰。”赵构拍拍龙四的肩膀,却不料这一拍,把个铁面龙四一巴掌给拍得嚎啕大哭。 龙四压抑许久的悲愤和悔恨,顺着鼻涕泪水喷涌而出。 赵构就这样抱着龙四,任凭他扎自己怀里嚎啕大哭,随着声音越来越弱,一直到逐渐地没了声音,却把赵构吓坏了。 后面紧跟着的梁景急忙上来,和龙一左右架住龙四,梁景低声向赵构说道:“大帅,龙四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赵构才忽然想起,从自己北上苏德尔,梁景的潜龙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到今天正好第四天。 赵构低声说道:“找个屋子,让他好好睡一觉,让龙七陪着他。” 回身对梁景说道:“孤怀,你也去补一个觉,至少睡够三个时辰,这是命令,龙一,你负责。” 梁景急忙摆摆手说道:“那可不行,我去睡觉可以,龙老大可不能离开,大帅这里需要人。我自己去找个屋子猫一下就行,再说,咱好歹也是大局长,身边还怕少了伺候的人?大帅放心就是。我顺便去转一转。” 梁景说完,冲后面挥挥手,四名豹卫悄然跟了上来,随着梁景前去巡查。大帅明确要入住此地,梁景身为安情总局局长,自然要将此地的安保做得滴水不漏。 内卫自然有龙一的神龙卫,可是外围暗桩布控、盯梢和跟踪,这是豹卫的拿手好戏,一明一暗,才能确保大帅安全无虞。 赵构回身对龙一说道:“回头留下的这些人,让龙四去处理吧。先将她们集中到宫外,找一个地方圈禁起来。” 随后继续说道:“让德王去处理赫力家族的事情,命令赵新的暴风营暂时归德王调遣。” 龙一心头一凛,急忙敬礼道:“是,大帅!” 第919章 教皇很狡猾 进入腊月,整个小亚细亚东、西地区进入一个短暂的和平时期。 赵构要花一些时间来整合收复的小亚细亚,将这个地区命名为“大宋帝国亚细亚自管区”,首府苏德尔,任命龙四担任自管区临时大总督。 赵构急调德里安府知府李仪之到苏德尔担任首府知府。32苏德尔属于直属首府,虽然同是知府,李仪之属于连升两级调任,也看出对整个亚细亚自管区的重视。 命令章振,急调一批中层官吏前来就职,所有有司衙门的主官,必须是大宋官吏接任。 命令龙三十担任亚细亚战区司令,带领他的龙集团军进驻苏德尔城外大营。 命令高力的夔牛集团军和孟春的飞马集团军,分别进驻罗姆苏丹和匈牙利帝国,建立前进军事基地。当然,对两国的关系,尤其是匈牙利帝国的关系,急速升温。 匈牙利国王盖扎为人圆滑,长袖善舞,在这个列强环伺的地区,和各方势力都有交好,讲的是和气生财,低调发展。 这个策略在和平时期或许很适合匈牙利的发展,但是现在塞尔柱联合王国和大宋骤然开战,不到十天便被变为大宋帝国的一个区。盖扎自忖自己的帝国没有塞尔柱帝国的势力和人口,又处在罗马帝国和亚细亚地区的中间,眼看着桑贾尔庞大的帝国转瞬间灰飞烟灭,成就了大宋的亚细亚特管区,自己的匈牙利,如果宋国突然发兵进军自己的帝国,自己的帝国能抵抗几天? 最可气的是罗姆苏丹国王梅德,居然恬不知耻地请求将自己的罗姆苏丹纳入大宋帝国的版图,愿意成为大宋帝国的罗姆苏丹自管区。 对此,宋皇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和认可,并表示,罗姆苏丹的所有官员,暂时不动,各司其职,但是薪水却按照大宋帝国相关的职务来发放,在原来的级别上,上浮一级实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实惠,罗姆苏丹所有的贵族(因为高官都是贵族担任的)都称赞国王陛下英明之至。 有了第一个,自然会有第二个,花剌子模国国王阿斯兰,也马上表示愿意成为大宋帝国的花剌子模自管区。 这样一来,大宋帝国的版图直接划到了罗马帝国的边上,整个小亚细亚地区几乎都在大宋帝国的版图之中。 随着大宋帝国夔牛军团和飞马军团进驻两个地区,罗马帝国的教皇和国王康拉德,在地图上惊讶地发现,大宋帝国的一南一北两支大军,就像一把钳子,将神圣罗马帝国牢牢夹在中间。 大宋帝国的皇帝给教皇尤金和国王康拉德送上了大批的礼物,感谢罗马帝国对宋国的支持,并且表示,愿意就加入世联会,和两位进行下一步深入的交流和探讨。 临走之际,教皇尤金再三表示会和大宋搞好关系,国王康拉德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反倒是显得不慌不忙。 整个亚细亚地区进入了最寒冷的冬季严寒期。 但是从大宋境内的延安府、太原府、河间府等地区,一支支庞大的商队行走在这条丝绸之路上。严寒天气虽然给出行带来了不便,但是也让道路冻得硬邦邦的,更加平整结实,护路队隔三差五地在路边准备着稻草捆和干沙土、绳索、备用驮马等物资,随时可以救援。 最惹人注目的是通达、运达、恒达三大顶级商社的运输队。通达商行主要以粮食为主,运达主要运输煤炭、木炭等能源物资,恒达则是以日用百货为主,三家商行联合行动,也不是第一次,在大宋帝国的境内,安全不是问题,护卫更多的任务还是探路和提前打尖,为商队做好后勤勤务。 出了玉门关再往西,护卫的级别骤然提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恶劣天气说不定会造成很大的人员损失,但是,从肆虐的狂风卷起的漫天的黄沙中突然窜出来的马匪,才是他们最主要的警惕对象。 随着这条商路越来越繁华,想着不劳而获的人也就像雨后的杂草一样丛生,他们来去如风,抢了就走,但是一般不会伤人性命。 但是自从小亚细亚地区一些落魄的贵族、逃跑的奴隶、溃败的士兵等各色人等组成的一支支来自这个地区的马匪,变得越来越大胆,经常深入大宋帝国西域地区,以喀喇汉和花剌子模国交界地区为主要活动范围,这个地区地形复杂多样,既有平原荒漠,也有高山峡谷,所以,便于这些马匪抢完之后隐蔽撤离。 更为激进的是,这些马匪不仅抢掠,还经常杀人灭口。 花剌子模国阿斯兰曾经派军队清剿过,但是效果不佳,他们太熟悉花剌子模国军队的战斗方式,经常商团遭到抢掠之后很长时间,才姗姗来迟,劫匪早就缩回阿赖大山中。 喀喇汉自管区总督王世杰曾请求大西域战区司令完颜娄室出兵剿匪,完颜娄室命令阿克什的伊克塔集团军轻骑快反师出动,但是效果不大。 一来因为宋军出动的动静太大,保密工作不好做;二来这些马匪知道宋军不好惹,所以主要袭击区域都放在边界,得手后急速撤向花剌子模,宋军要想剿匪,就要出兵花剌子模国,这需要请示枢密院,否则不能越境剿匪。 枢密院和治安部、外交部曾联合花剌子模,要联合执法剿匪,还没有出兵,马匪出奇地消失不见。等联合执法队伍刚刚解散,过不了多久,马匪又死灰复燃,继续危害这条商路,让自管区很是头疼。 虽然损失不大,但影响很大,也对宋国的军队战斗力产生了质疑之声。 赵构这次出兵小亚细亚,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拿下苏德尔城之后,赵构下令开始大规模进行开发运输,第一项工作就是将所有战俘编为一支劳动建设军团,开始修筑从德里安、杰赤、苏德尔、伊斯法罕、伊兹尼克等地的一级战备公路。 除了战俘组成的劳建大军以外,就是本地人组成的劳务大军。“要想富,先修路”,这是赵构整合亚细亚自管区之后提出来的第一句口号,大总督龙四忠实地执行下去。 所以才出现从大宋帝国内陆一直延伸到德里安的运输大军。 冬季,不再属于老天爷,同样属于大宋帝国的军民。大西域自管区的工程兵部队,就是这条商路上最耀眼的一面旗帜。 随着一团出现的,还有一支秘密的剿匪小分队,大概在三百人左右,全部换装成商团的武装护卫模样,带队的,是潜龙的李猛。 宋国的一级官道已经修到了德里安,但是从德里安再往西,进入花剌子模国,道路只有简单的砂石路,已经碾压得坑坑洼洼,绝影车行走在上面,速度提不起来,车辆损坏率也大幅度上升。 赵构整合亚细亚自管区,就要从基础建设和基础机构开始整合,当然,军队的整编是重中之重。 花剌子模、塞尔柱、罗姆苏丹三个国家整合成亚细亚自管区,面积几乎和大西域自管区相当,赵构要充分利用这个冬天,完成所有的前期整合才行。 充足的食物和燃料,才是最大的保障。 花剌子模国这些年在宋国的支援下,农业发展很快,棉花、谷物、水果、蔬菜等经济作物和农作物产量逐年增高,另外,花剌子模国的矿产资源非常丰富,特别是金矿,这也是赵构这些年力争投资花剌子模的重要原因。 花剌子模的上层政治亲宋的变化,很大程度上受到火灵教圣者穆罕默德?纳赛尔的影响,近十年的友好关系,更成为大宋在西亚地区最大的贸易伙伴和商品中转站,商业的高度发展,让花剌子模不仅仅享受了高额的地理红利,也让花剌子模的综合实力逐年提升,已经可以和塞尔柱帝国抗衡的新崛起的国家。 但是,经济上的过度依赖,也让花剌子模深陷其中,根本离不开宋国这个庞大经济体的造血功能,宋国的经济稍微有些“伤寒”,花剌子模国就得“打喷嚏加衣服”。宋元经济已经成为一种自上而下的统一认识。在花剌子模国,几乎九成的交易都是采用宋元结算,花剌子模国在在享受经济高速发展红利的同时,自身的造血机能也在逐渐丧失。 这也是阿斯兰毫不犹豫加入宋国亚细亚自管区的原因,除了经济原因,更重要的还是看到了大宋帝国军队展现出来的超强实力,即使这些国家联合起来,也远不是大宋帝国的对手。 宋皇苏德尔城下展现出来的铁血手腕,在其长子德王赵坚手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克塔菲的赫力家族一百多男丁的尸体曝尸四十九天后,随着克塔菲最后的一口气咽下,一同被被筑成京观。 其余族人被遣入劳改大军,用双手和汗水来洗刷他们家族的耻辱。自此,这个地区再无所谓的赫力家族,随着一同在这个地区消亡的,是赫力这个曾经辉煌近百年的姓氏。 整个亚细亚自管区在寒冷的冬季却如火如荼地大干快上的时候,神圣罗马帝国的国王康拉德,却有些着急上火,显得忧心忡忡。 教皇尤金三世回到君士堡,闭门不出,却召集教廷枢机团三级成员在教皇皇宫开了三天三夜的秘密会议。 国王康拉德最担心的是,好战的尤金教皇,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发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之战,因为这个时候,也是亚细亚自管区最虚弱的时候。 神圣罗马帝国不是塞尔柱帝国和花剌子模包括匈牙利等国所能比拟的,况且,还有背后的法国和英吉利王国的支持。 康拉德国王是坚决反对开战的,他没有教皇那么大的野心,只想让自己的子民享受和平安宁的生活,趁着和大宋帝国的关系发展势头良好,建立全面合作关系,更适合神圣罗马帝国的发展。 但是国王没有决定权,在神权和皇权的角逐中,国王康拉德,还是处于下风。教皇枢机团成员,就没有康拉德国王的席位,这已经很说明问题。 康拉德国王很想知道教皇召集枢机团集会讨论一些什么,更想知道讨论的结果,但是他不敢冒险动用自己的暗桩力量,一但被教皇发觉,他的国王位置就会岌岌可危,得不偿失的事情,他是不干的。 但是也能推测出一个大概的结论,自己不主张和宋国的关系发生恶化,更不愿意出现战争状态。 而教皇有意回避自己,召开秘密会议,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和自己的路线背道而驰。 但愿尤金大人能冷静下来。 但是,康拉德的担心还是发生了,第五天的时候,教皇突然下令,接管神圣罗马帝国的军权,只给康拉德留下了一支五百人的皇家卫队,巴蒂斯塔担任卫队长。 随后,教皇下令全国进行总动员,开始征兵,凡是年满十六周岁的男子,都要加入皇家军团服兵役。教皇皇廷接管国家整个有司衙门,等于将国王彻底架空。 与此同时,枢机团三大神职枢机主教、枢机神父、枢机执事分别出访法国、英国和波兰联合帝国。 教廷直属的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已经开拔至边境,和宋军的夔牛、飞马形成对峙局面,但都没有动。 整个神圣罗马帝国帝国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920章 海上生明月 大宋帝国联合舰队司令武胜,率领联合舰队五十二艘大小战舰,从西西里岛顺着亚得里亚海北上,到达威尼斯。 这是一个依附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小公国,却是重要的一处出海口,又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腹部,赵构这一记出其不意的组合拳,便由大宋帝国的联合舰队重重击在神圣罗马帝国的下腹。 既然拉开了架势,先发制人,始终是赵构的用兵首要之道。 东线的夔牛和飞马,只不过是赵构使出的瞒天过海之计。在东线,用两个最强的集团军牢牢吸引住教皇尤金的视线,暗地里却命令武胜率领联合舰队狠狠一击。 威尼斯公国的国王根本就没有打算抵抗,大宋帝国的战舰上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威尼斯城的时候,他明智地在城头竖起白旗。 随着武胜大军一起北上的陆军,是魏和率领的鳄龙集团军。 重新整编后的鳄龙集团军,目前整合成一个快反师和一个重骑师,梁定一还在燕京府养伤,快反师补充了重骑一师的部分兵力,重新组成一个一万人的快反师,魏和兼任快反师师长。 重骑师由波塞担任师长,兵力由一万五千人缩减为一万二千人,但更加精炼一些。 这次被赵构命名的“水城登陆”行动,魏和的鳄龙集团军将是主力,武胜的联合舰队的陆战师作为支援兵力。 一同随行的,还包括比斯的一支舰队,不过这小子,现在改名叫毕思宋,原计划改名是毕思,却让武胜一句“毕思?必死,不吉利,我看叫毕思宋,加一个宋,意思就高大上了。” 于是,比斯公爵成了宋国人毕思宋,算是作为加入宋国的一个新名字,他已经是拥有一支近百艘大小商船的大老板。 还给自己的船队起了一个很拉风的名字——“虎鲸船行”,高高跃出海面的一头虎鲸露出锋利的牙齿,就是他这支船队的旗帜图腾。 不过,毕思宋的虎鲸船队现在的任务是为武胜的联合舰队担任后勤保障任务,这样武胜就可以抽调更多的战斗舰队投入登陆作战,后勤物资的保障,则完全交给毕思宋的虎鲸。 这是对毕思宋最大的考验。 一是对大宋的忠诚,二是对毕思宋能力的考验。 毕思宋同样知道这是自己真正融入大宋帝国最好的一次机会,所以将自己的家族所有的人都动员起来,全部加入到了这次水城登陆军事行动中。 武胜悄悄告诉毕思宋,如果这次他能立下军功,武胜愿意为其上奏大帅,谋一个子爵的爵位。 因为他的宗属国罗姆苏丹已经加入大宋,成为亚细亚自管区罗姆苏丹分区,他已经是拥有大宋国籍的真正的宋国人。 但是毕思宋却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加入大宋军队的军籍,成为一名光荣的宋国军人。 不过毕思宋的年龄偏大,已经不可能加入正军,不过,成为一名预备役军人,也是毕思宋的新梦想。 这个,可比加入正军容易,武胜愿意保荐,并且愿意为毕思宋谋求一个真正的大宋爵位。 这个爵位,最大可能是子爵。再往上的伯爵,至少是集团军司令以上的人物。就连武胜,也是因为这次这次联合舰队的功劳,刚刚晋升伯爵,敕封顺义伯。 至于武成,因为远征皇后大陆的军功,早就是平义伯了。 就连岳云,也是今年敕封的子爵。 所以,毕思宋就不仅仅是卖力,而是在卖命。 毕思宋的虎鲸船队的几百料的小船,穿梭在威尼斯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水道,迅速将人员物资运输到各个指点地点,连续三日三夜的极限运输,他也一直盯了三天三夜,几乎没有合眼,直到最后一批人员的马匹上了岸,签署完货运物资调拨单,一头扎在行军床上,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在推自己,毕思宋感觉自己刚刚睡下不久,心中一股怒火,被强制叫醒的不爽让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就骂道:“你娘的小黑皮,不是告诉你谁也不许打搅老子睡觉吗?” “哟呵,老毕,咋这么大火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哎呦,我的武大司令,您怎么来了?小黑皮,武司令来也不叫我?看我待会儿打断你的狗腿!”毕思宋顿时满脸堆笑,一骨碌爬起来,这才发现天光大亮了。 毕思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道:“见笑了,武司令。我方才睡着了,没有听见小黑皮叫我。” 看着双眼依然通红的毕思宋,武胜点点头,笑着说道:“是我不让他叫你的,说你已经三天三夜里,只睡了五个时辰。我本想让你多睡会儿,小黑皮怕耽误我的事情,才叫你的。” 毕思宋瞪了小黑皮一眼,还想骂几句,却被武胜拦住,说道:“说正事。有军令,一批一百五十门12磅山炮和相配套的弹药,已经运抵威尼斯提姆尼军港,要从提姆尼用最快的速度运到奥斯帕,从那里上岸,鳄龙军团的魏和司令正等着这批霹雳炮。你说说,多长时间可以完成任务?” 毕思宋脑袋急速旋转,算计手里现有的运力和运输距离、各种可能存在的隐患等等因素。 “安全问题如何解决?我的船队恐怕力量不行,这可是霹雳炮。”毕思宋有些担心这个问题。 “安全由陆战队负责。”武胜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毕思宋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那就没有大问题了,我现在就出发,五天后,全部运到奥斯帕港口。” “不行,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武胜摇摇头坚定地说道。 “三天?武司令,从这里到提姆尼就得两天,加上装船,三天?不行,不行,不行!”毕思宋也着急了,这可不是开玩笑,军令啊。 “老毕,我的战船要是能开到奥斯帕,还用你干嘛?最小的战船也进不到这里面的水道。只有你船队吃水浅,才可以来去自如。你想想办法,只要按时完成任务,我保证你这个子爵爵位跑不了,包在我身上,我不够,我们武家三兄弟联名保奏。” 毕思宋眼睛发亮,摸着下巴急速踅摸了片刻,抓起床上的皮袍,转身冲出房屋,一边跑一边冲武胜喊道:“武司令,运输调拨单和通行证交给小黑皮……” “你干啥去?”武胜冲毕思宋的背影喊道。 “我得去找个人……”远远的声音传来,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三天后,毕思宋率领的运输船队准时出现在奥斯帕军港的地平线上。随同一起到来的,是天竺半岛特管区特种勤务指挥学院毕业出来的武小艺率领的野牛特勤队。 这是隶属安情总局的直属分队,是梁景手里的一柄暗刃,被梁景一直放在天竺半岛,是一支集雨林、荒漠、山地、高原等全天候作战的特种勤务分队。 这次奉命支援西南战场,就是要出奇兵,他们要和刘汝能的潜龙形成一东一西两股奇兵暗子,来搅动整个战局朝着有利于大宋帝国的方向来发展。 定海侯梁大局长的一句话说得好:“战场在敌国土地上,一些必要的手段是可以有的。” 武小艺最敬佩的人之一,就是自己的大局长,最佩服大局长的,就是这道不是命令的命令。 这等于给野牛和潜龙彻底放开了手脚,两支特战劲旅,憋着劲儿是要好好表现表现的。 郓王赵楷意外陨落卡特万山谷,其实是潜龙输了一局,不管是什么原因,潜龙特战大队都难辞其咎。 虽然处分的是龙四,是最高负责人,但是作为下属的潜龙,却有些抬不起头来,特别是刘汝能,这可是大帅亲手培养的第一波特战老人。 反观安情总局,却着实办了几件漂亮的差事,不要说远的,就是营救郓王的行动,可是写进了全军特战教材的一级案例里。 武小艺带领他的野牛,换身陆战队的装束,顺带着押运这批军火,一起来到奥斯帕军港。 一路上,武小艺自认为他的野牛很牛。但却惊奇地发现,尽管不属于大宋帝国的军队,虽然也有不少是退役士兵组成的水手或护卫,但是这支虎鲸船队那副拼命三郎的做派,还是让他大吃一惊和暗自赞叹不已。 这是一支民间船队吗?还是黄头发蓝眼睛!要不是那个大掌柜的起了一个汉家姓名,并且说了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武小艺差点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于是就有了些彼此惺惺相惜,将自己在天竺半岛得到的一柄象牙刀柄的匕首送给了毕思宋,让毕思宋如获至宝,立刻佩戴在身上,到处显摆。 这批霹雳炮,虽然只是12磅山炮,却是最适合鳄龙集团军的装备,他们要进入欧洲最复杂的神圣罗马帝国帝国,这里既有欧洲大平原,也有巍峨耸立的高山峡谷和多样地形地貌,这种轻便灵活却又威力十足的12磅炮,最为适合。 18磅和20磅的重炮,都在东线战场,那是大帅的主战场,讲究的就是重火力平推,符合大帅一贯的作风,一波火力打击不够,那就再来一波! 东线两线要同时动手,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同样也需要一个最合适的指挥官。 武小艺不知道的是,水上只管运输装备。仅有的几条陆地通道上,这些天从印度洋舰队转运的,是枢密院枢密使、平北侯岳飞,带领着他曾经一手打造的背嵬集团军,秘密进入奥斯帕。 赵构要开战,自然要布局,这是关乎大宋国运的最后一战。 此战全胜,则可保大宋帝国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和平发展。 如果陷入僵持,则会严重制约大宋帝国未来十年的发展,也就影响到了百年大局,这是赵构不希望看到的。 至于战败,则过去十年之功毁于一旦,宋国会重新面对西方列强和文化的双重侵略。这是赵构坚决不能容忍的。 所以,既然此战不可避免,趁着自己还能打,那就为大宋帝国打出一个真正的百年和平年代。 为此,赵构已经命令西夏自管区的李良辅,率领他的铁鹞集团军已经北上,进军德里安府。 龙三十的龙集团军,进驻小灵山基地。 一直在高昌大营整训的玄鸟集团军,结束整训,向德里安开拔,接手卫戍区的任务。 天竺半岛战区,原猎豹军团改编成的猎豹集团军,在军长哈桑?普兰带领下,在复兴十二年,就已经完成了对蒲甘地区的军事占领和政治改制,将整个的西南半岛地区和大宋的大西南自管区连成一体。(包括现在的印度半岛、西南半岛和整个东南亚地区) 作为难得的军政两方面都非常出色的哈桑?普兰,早就进入了赵构的“书袋子”里,这个“书袋子”里面全都是军事、政治、经济等全方面优异的青年才俊,是大力培养的对象。 哈桑?普兰在东京太学院进修了一年,刚刚回到特管区不久,就被任命为副总督,是汪若海的得力助手。赵构想再培养培养,准备接替汪若海的大总督职务,让汪若海回来帮助自己,顺便将阿卡莎和黛米拉都带回燕京府。 这次赵构突然下令,命令哈桑?普兰重新组建哈桑集团军,包括圣象集团军的第二军,既原来的猎豹军团,和原孔雀军团整编后的第三军。 命令印度洋舰队将哈桑集团军通过海运,秘密在威尼斯登陆,继续打着圣象集团军的旗号,混淆视听,作为西线战场的预备军团。 命令天竺半岛自管区、大西域自管区、亚细亚自管区,担负整个战役的后勤保障供应。 谢雨再次担任联勤保障部队司令,专属部队暂时为高丽玄鸟集团军。 赵构再次增兵十万,集合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要一举荡平整个欧洲大陆。 第921章 天涯共此时 教皇尤金最近有些忧心忡忡。 战争的机器一但开动,什么时候停下来?谁来主导这个枢纽开关?即使是贵为教皇的他,也决定不了。 神圣罗马帝国虽然地大物博,但是正如一位欧洲着名文学家所说的那样,“它既不神圣的,也不是罗马的,更不是帝国。” 神圣罗马帝国由很多个小的公国组成,严格来说,说它是一个联盟性质的国家更为恰当一些。 国家的统治力远不如教皇的影响,但是教皇毕竟是神权而非王权,这就导致王权和神权之间的斗争从来没有间断过,有些时期还演变得非常激烈,都是血与火的残酷斗争。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近二百年以来唯一取得的一次对穆斯林的大胜,建立起埃德萨伯、安条克、耶路撒冷、的黎波里伯四个十字军国家,尤其是夺回圣城耶路撒冷,让基督教声名大噪,延缓了穆斯林王朝对本地区的影响和教义的推进步伐。 这也让教皇一度膨胀,并没有清醒地认识到第一次十字军东征背后的危机。 随着塞尔柱帝国的崛起,教皇感到了来自东方的威胁。等到了宋朝重新打通新丝绸之路,源源不断的东方精美的商品涌入到小亚细亚地区,包括整个欧洲大陆,都被来自东方的商品所吸引和征服。 随着华美漂亮的丝绸、美轮美奂的瓷器、醇香浓厚的春茶、入喉如火的美酒以及大量的农作物的进入,让整个欧洲大陆所有的生产资料都产生了依赖。 更为严重的是,随着远洋货船、陆地绝影车、新型火炮战船的出现,这些工业化的初期产品让欧洲的智者引发了极大的担忧,相比之下,欧洲就是一个尚未开发的落后蛮夷之地一般。 教皇现在发愁的是,这次的战争可不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对手是远比当初的穆斯林国家强大的多的大宋帝国。自己的帝国是自己说的,别人承认不承认不知道,但是大宋帝国的强盛,却是有目共睹的。 不要说别的,海上游弋的联合舰队,就让这个地区的海上霸主卡斯蒂利亚公国(现在的西班牙地区)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复兴十二年的一次海战,虽然只是小规模的海域权争夺,但是在舰船数量上明显处于下风的大宋帝国的第三舰队护航支队,却打出了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让卡斯蒂利亚舰队遭到惨败,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大宋帝国海上力量露出的锋利的獠牙,还是让整个卡斯蒂利亚皇室心有余悸,因为大宋水师的驱逐舰和护卫舰上的霹雳炮,根本就不是卡斯蒂利亚舰船上的武器所能相比和对抗的。 现在卡斯蒂利亚公国态度极其不明朗,如果大宋水师绕行地中海,从卡斯蒂利亚或法兰西登陆,那么他的依靠东部喀尔巴阡山脉阻挡大宋帝国铁骑西进的计划就会付诸东流,反而会被牵制住主要兵力。 可是从目前情报来看,大宋帝国的军队在踏入巴尔干半岛后,却止步不前,在积蓄力量,储备物资,西欧恶劣的气候天气同样是大宋军队的对手。 不过,教皇对拜占庭帝国这个本应成为神圣罗马帝国最强大盟友的东罗马帝国却非常不满意,因为他们为大宋帝国提供了太多的便利,其中在索菲亚,居然建立了一个前进军事基地,规模还很大,包括大宋帝国的两大重骑兵集团军和第三舰队的军港,都包含在里面。 福祸相倚,或许这也是对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援兵变成仇人的另外一种解释吧。 尤金晃晃有些发木的脑袋,却看见他的枢机主教大人急冲冲走进来,脸上凝重,一边走,一边示意周围的人退下。 尤金心里咯噔一下,仿佛预测到了什么,向枢机主教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向密室走去。 次日,尤金召集由三大主教、国王康拉德、四大公国,十三个伯爵领属地领主参加的秘密会议。 国王康拉德本不想参加,还是他的议会大长老查维斯潘暗示他,起码可以弄清楚教皇的意思,再说,教皇相邀,不去不好。 军团长巴蒂斯塔也主张参会,至少要清楚教皇是否真的下决心和宋国不惜开战。 康拉德却给他们带回来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峻的现实情况。 据教皇得到的可靠消息,大宋帝国的第一舰队,已经出现在法兰西的加莱海湾。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大宋帝国的舰队出现在英吉利海峡,这相当于把他们的另外一个强援堵在英吉利本土动弹不得。而大宋帝国的水师却可以从容地将军队和物资源源不断地运送到这个地区,相当于在自己罗马帝国的脑袋上,当空悬着一把利剑。 这样一来,大宋帝国的三路大军已经成型,依次是:东路由大宋帝国皇帝亲自率领的重骑兵两个集团军夔牛和飞马,堵在神圣罗马帝国的东大门。 西南方向,由大宋帝国枢密使岳飞率领的鳄龙、圣象和新组建的哈桑集团军,切开了罗马帝国的下腹,这支大军的预备军团则是鼎鼎大名的背嵬集团军。 在西北方向,大宋帝国的第一舰队奉命支援,随同运来的是陆战第一师和在西西里岛等待的完颜兀术的龙鹏集团军,这支舰队将控制英吉利海峡东西三百海里之地,保障不会出现一只小舢板渡过海峡支援罗马帝国。作为一支奇兵的龙鹏集团军,则完成了从大宋帝国最北到整个世界最西的一次跨度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 完颜兀术的龙鹏集团军,是赵构着力打造的实验性质的部队,全球部署,快速反应,这是大宋帝国以后军队建设的必需。 大宋帝国三个方面军,一共集结了三十万大军,赵构已经得到而来政务院总丞章振的明确答复,大宋帝国的财政复兴十五年的军费预算,不用增加额度,也足以维持三路大军一年的开支用度。 大宋帝国现在,不差钱! 所有海外自管区,都已经完成了自我经济的救赎式发展,逐渐稳定下来,已经开始反馈大宋帝国本土经济持续高速发展,本土经济的发展,又强烈拉动着海外经济贸易的繁荣。 不要说皇后大陆,就是高丽和日本两个自管区,徐庆这个大总督已经信誓旦旦保证,新的水稻品种“大宋丰收三号”,就会完全为这三十万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米供应。 陈遘率领的使团,也成功和卡斯蒂利亚公国达成共同开发矿山资源的协议,实在是被霹雳炮打怕了,这个曾经的海上霸主要想重新回到海洋强国,必须和宋国站在一条战线上,当好小弟才行。 在陈遘递上的国礼单上看到一百门霹雳炮的时候,尽管才是8磅炮,但是对于卡斯蒂利亚的国王阿隆索来说,对于整个欧洲地区来说,也是蝎子尾巴,独一份。 何况还有一份长达二十多页的一揽子合作协议,包括帮助卡斯蒂利亚重新建设一支强大的水师。 卡斯蒂利亚国王阿隆索没有丝毫犹豫,就责令第一政务大臣和陈遘签署了这份协议。 卡斯蒂利亚王国,在政治、军事、经济上没有什么发展,却在科学和艺术上有很大的发展,尤其是在典法上,很值得大宋帝国借鉴。 这也是双方签署的重要协议之一。 赵构盯上的,是这个地区丰富的矿产资源,其中煤炭、铜铁锌、水银等资源丰富,更有优质的森林资源,足以支持赵构在这里建设一个庞大的工业基地。 就地发展造船业,打造大宋帝国的欧洲舰队。 要是单单灭一个罗马帝国,还不需要赵构亲力亲为跑到这里大费周章,为郓王赵楷报仇虽然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但是赵构集结三十万大军在此,可不是单单为了一个复仇行动。 欧洲和美洲大陆,才是他重点要经营的两个方向。 历史上的多少次战争,其实都是两个文明的碰撞,赵构既然站在这个历史大潮的潮头,就一定要引领这个潮头的走向。 赵构带领德王、夏王二位嫡子亲王远征欧洲大陆,就是要让德王夏王明白,这个庞大的大宋帝国,是如何在他们父子手里打下来的。 宁王留守燕京,同样不轻松,他现在在政务院章振手下当政务参议,却不参议政事,只参与,不说话;只办事,不决定。 冥冥之中,赵构觉得要发生什么,却又觉得在虚无缥缈中,或许只是一种虚幻吧。 “但愿只是一个梦。”赵构半夜被惊醒,出了一身透汗。 刚刚直起胳膊,突然出现的雾影就一把搀住了赵构,真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大帅,做噩梦了吗?”雾影一边小心翼翼地为赵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满是关切地询问,同时又有一丝害怕的眼神。 要知道大帅行营里面的白毡龙帐贴身内卫,只有雾影和水隐,规矩就是规矩,虽然赵构早就将龙隐三人组收归“账下”,也算是了了她们一番心愿,但是值守就是值守,是不能有其他行为的。 内收三女之后,赵构反倒是感觉精神头更好了,经常办公到半夜,有时候还带着龙一或龙七、老十三等亲卫巡查大营,也没有觉得累,经常有时候晚上只睡两三个时辰,就睡意全无,精神抖擞地投入到工作中。 时间一长,龙隐三人组就受不了了。赵构可不是一般人,没有谁能对抗赵构的龙马精神。 这次龙隐留守燕京府,只有雾影和水隐被支援梁景的行动而带了出来,梁景完成任务后,自然把两位大姐姐恭恭敬敬送回大帅行营,随着送上来的,自然还有这次复仇者行动的行动总结和为两位大姐姐请功的劄子。 赵构为了赵楷,为自己定下了百日之内不食荤腥,不近女色,不搞悦乐之事。虽然百日已过,但是赵构一直忙于布局筹划,经常是彻夜不眠,一直到三路大军都到位之后,才第一次睡一个囫囵觉,却被个噩梦惊醒。 赵构梦见自己被一只巨手撕拉拖拽着,硬生生拉倒一个巨大的黑洞里,感觉身上的力量一点点在黑洞里流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邢皇后、潘贵妃等身边的女人和德王、宁王、夏王、五朵金花等子女在黑洞里一个个消失,自己却无能为力,顿时大惊,急切惊恐之下一下子被惊醒,才知自己出了一身透汗。 白毡龙帐将凛冽的寒风牢牢挡在外面,地龙烧得很好,既保持了适宜的温度,又不显得干燥。 赵构翻身下床,吩咐道:“准备热水。” 雾影知道赵构出汗之后一定是要泡澡的,这是赵构的习惯。 雾影急忙来到旁边的一个小帐,这是赵构的浴室,冷热水都是现成的。雾影低着头,眼睛却瞥见了赵构支起来的“小帐篷”,心头噗通通乱跳,觉得脖子都变得红透了。 可是她可不敢有任何逾越行为,这是大姐交代过的,三姐妹任何时候不可撩拨赵构,只有赵构主动找她们才行。 她们肩负重要职责,包括不能让赵构“上火”。赵构火大了,自然会找她们熄火,可她们不能主动撩拨赵构的“熊熊火焰”。 “翠玄子师父说这是过分劳累所至,看来,我还是太紧张了,应该放松一些才是,无论是南线的岳飞,还是西线的完颜兀术,都是顶级的战略大师,应该非常清楚他们的任务,我是不是太担心了。” 赵构全然不管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雾影,脱光衣服,噗通跳进宽大的木桶里,激起的水花把雾影的衣服也弄湿了。 “花子,来,给我搓搓背。”赵构轻声说道。 雾影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这个屋子只有自己,不是说给自己还是谁?只有大帅知道自己的全名,雾影花子。 强忍心头鹿撞,雾影三下两下扯下自己的衣服,扬手搭在衣架上,哧溜一下钻进木桶,从后面摸上了赵构宽厚的后背。 第922章 遇上新问题 当大宋帝国的布局完全展开的时候,赵构却停下了战争的脚步。 赵构不仅停下了脚步,而且命令其他两路大军的司令岳飞和完颜兀术以及联合舰队司令武胜,齐聚赵构所在的索菲亚大营,召开第一次远征军会议。 参会人员还包括前外交使团的张确副使、刘浩总参议长,现出使卡斯蒂利亚公国的政务院副丞陈遘。。 安情总局局长、定海侯梁景、亚细亚特管区大总督龙四、亚细亚战区司令龙三十、远征军联保司令谢雨、安情总局亚细亚分局局长龙在野。 亚细亚苏德尔知府李仪之特邀参会。 德王赵坚和夏王赵进,以大帅行营参议身份列席会议。 “……诸位臣工,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总体的章程。这也是大宋帝国崛起的最后一战,此战胜利,可保我大宋帝国至少百年无虞。只要我们内部不出问题,大宋帝国的中兴之路,就会更加坚实、宽广。”赵构端起青瓷茶碗喝了一口热茶,讲了半天,倒是有些口渴。 一旁的夏王急忙为父帅续上,赵进年龄虽然不大,但是做事却有其母的特点,心细、大胆,整天和一帮飞龙卫搅和在一起,从最基本的护卫基础学起,进步很大。 赵构赞许地点点头,继续说道:“目前重要的差事,一是和埃及国王艾赛德的谈判,必须取得突破性进展。这个问题的关键节点是议会长哈拉蒂姆的态度。张副丞三天后继续将赶赴埃及进行第二轮谈判,武胜,你的联合舰队派出一支特遣舰队护送张副丞;梁景,你的天魁星龙跃小队负责张副丞的安保任务,一定要确保张副丞的安全;乘风,做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来。” 赵构开始安排任务,张确的埃及之行是这次远征行动的一步重要的举措,关乎战后大宋帝国的整体布局和运行,所以,在没有完全完成外围战略任务时,赵构不会单方面单方向发动军事行动。 为了尽快拿下苏伊士运河的开采权和控制权,赵构指示张确,可以私底下允许议会长哈拉蒂姆家族所出的这部分钱,由大宋帝国来出,不过是需要以民间商社的名义来运作,不能以国家的名义,否则国王艾赛德哪里不好交代。 国王的比例不能变,其他贵族的比例已经降到十点以下,不能再降。那就干脆拿出真金白银的好处给哈拉蒂姆。龙在野的情报卓有成效,哈拉蒂姆的嗜好,一是金钱,二是美女。 至于美女,克塔菲家族的美妇人还是不少,其中不乏姿色才艺出众者,这些人,现在可都是在龙在野的“保护基地”里。 这些都不是事,如果哈拉蒂姆没有嗜好,才是最大的麻烦。 拿下整个欧洲腹地,对于大宋帝国来说,军事实力是碾压性质的,相对应整个大宋帝国来说,动员的兵力连三分之一都不到,还不加上海外的军事力量。 本土的集团军,就是龙集团军、飞马集团军和龙鹏集团军、背嵬集团军是常备集团军,应龙集团军和飞龙卫不算是常备军团。 这次连李良辅的铁鹞军团都是预备队,包括被列为联勤保障部队的高丽玄鸟集团军,其实都是精锐的军团。 真正精锐的北道和中道战区的部队,都没有出动。 这已经足够了,别忘了,在苏德尔大营,还有近二十万整编军在等待教导团的进入,半年之后,至少能整编合练出十万精兵,应对亚细亚和整个欧洲局势,兵力上足够了。 何况,还有龙三十这员大将镇守整个地区,赵构的意思,以后成立的罗马联盟自管区,将交给李良辅负责。 主要的问题,会是拿下欧洲以后的政治治理,才是最大的考验。 如果能够尽快建成苏伊士运河,将会对大宋帝国的欧洲战略,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单是舰队的距离,就缩短了一半还多。 赵构将夏王交给谢雨的联保司令部,并嘱咐谢雨,要让夏王以一名普通士兵的身份,从最底层做起,熟悉整个联保流程。并私下留给夏王一个任务,这场战役结束,军衔要到中尉,提升一个级别。 赵构在东京军事指挥学院成立了一个少年班,里面都是一些皇亲国戚和战功卓着的将领的后代,虽然是少年班,但是要求严苛,淘汰率极高,一经淘汰,便不会再有机会进入。 但是到目前为止,据说进入少年班的学员,还没有一个被学校清退。赵构曾微服私访这个少年班,自己不露面,随即抽取十名学员进行基本科目和特种科目的检测,结果成绩全优。 赵构对此很放心,这个学院的院长,可是龙二。 还有一个名誉院长,叫李纲。 赵构的三个儿子,都是在这个少年班成长起来的。包括现在大帅行营里面的刘正、刘直等几个年轻人。 这个少年班的第一任班长,是德王赵坚。 这也是李纲在卸去政务院总丞致仕之后,主动要求道这个军事院校担任名誉院长的原因。 说是名誉院长,李纲可是实打实在这里每个月给学员上足学业课程的。而且没有要任何报酬,全部是义务奉献。 为此,赵构很是欣慰。 令赵构感到意想不到的是,李纲这个时候,为赵构推荐了致仕在家的前政务院第一副丞汪伯彦。 汪伯彦经过妄议嫡立太子一案,被赵构强令致仕,官职差遣被一撸到底,只保留了卫国公的爵位,算是给汪伯彦保留了一丝脸面和解决了其生活的后顾之忧。 汪伯彦毕竟是为赵构做过贡献、出过大力的,尤其是在赵构最艰难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跟随赵构,也算是最早跟随赵构的第一批政治上的共进者。 要不是在立储这个事情上,有些私心作祟,赵构原定的下一任政务总丞就是他。 至于曾经历史上汪伯彦的骂名和名声,和现在的赵构有什么关系? 至少,现在的汪伯彦,虽然不能算是一个纯臣,应该还是算一位能臣,至少不是奸臣。 李纲给赵构写了一篇长信,除了要尽他中兴党顾委会会长的义务之外,还单独为汪伯彦说了几句好话,力荐他到亚细亚自管区来担任一个职务,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不至于埋没了他的才华。 况且,现在的汪伯彦,已经不是当初的汪廷俊。 先不说汪伯彦的事情,单是李纲的这份“纯粹之心”,就让赵构感动。汪伯彦可是李纲政坛上的第一大“政敌”,现在李纲并没有趁着汪伯彦处于最低谷的时候落井下石,而是想着这样一个曾经有抱负、有理想的第一副丞,就这样沉沦下去,岂不是大宋的损失? 唯一不太方便的是,汪伯彦年龄已经偏大,比李纲还要大十四岁,李纲都退下来了,怎么还安排汪伯彦? 但是李纲来信中说到,汪伯彦的身体很好,退休的这几年,一是将养身体,二是读书修心。自己在和汪伯彦的几次会晤谈话中,明显感觉到汪伯彦中气十足,精神矍铄,完全不像七十多的老人。 言语中,汪伯彦颇为感慨,更多的是怀念和赵构一起并肩战斗的日子,话里话外,既有深深的自责,也有痛定思痛后的满腔热血,只是自己身份敏感,也就是和李纲能说一说。 汪伯彦曾对无数人夸赞李纲,是大宋建国以来,第一纯臣,没有任何私心,这样的人,即使是曾经敌对的大辽、大金、西夏各国君主将帅,也对这位“大宋拗相公”赞不绝口。 赵构其实也很恋旧,于是一纸公文到政务院,命令汪伯彦前来索菲亚大营报到,不过,并没有限制时间,反倒是叮嘱,一切以汪先生的身体为第一要务。 反正还要等一些时候,赵构于是开始先期部署整个欧洲战局。 “鹏举的西南集团军,还是按照咱们以前的习惯,叫岳飞集团军,西北方向兀术的龙鹏集团军和陆战一师,叫兀术集团军,我这里呢,还是叫大宋中枢集团军,这样一来,我这里会吸引罗马帝国的大部分兵力,方便你们两路的钳形攻势的顺利进行。”赵构俯身在木图上,指着上面三个红色箭头说道。 一旁的岳飞和完颜兀术以及武胜都点点头,其实叫什么倒不是主要的,大帅如此布置,自有其深意,起码,这个大宋中枢集团军的噱头足够响亮。 “武司令的联合舰队,随着第一舰队的加入,力量已经足够了。要彻底封锁英吉利海峡,并保证地中海海域的安全,我们的后勤海上通道,可是一条生命线。这条线路,目前还很长,不过等到我们打通苏伊士运河后,就会方便很多。以后,可不是简单的后勤补给线,而是我们大宋帝国的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路线,起到了连接欧亚大陆的桥梁和纽带作用,你的舰队要熟悉这片海域,这个地方,只能有大宋帝国的水师游弋在碧波万顷的深海之中。”赵构指着从印度洋、大西洋一直到地中海、英吉利海峡这一条漫长的海上运输线说道。 武胜急忙回道:“是,大帅,联合舰队保证完成任务。” “我知道你的差事办得不错,西西里岛和威尼斯、卡斯蒂利亚的等几个军港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明年春天,第四舰队部分舰船和第三舰队全部舰船,将会重新组建第二支联合舰队,作为欧洲的支援舰队,一部在西西里岛军港停靠,一部在卡斯蒂利停靠,主要是帮助你建立欧洲舰队,届时,你的欧洲舰队才是主力,全部建设计划年初已经下发水军司令部,你应该知道的。” 赵构口中提到的欧洲舰队,其实早在复兴十二年已经提到了议事日程,皇后大陆的第四舰队已经帮助皇后舰队搭起了架子,留下了骨干,将奉命回调。 赵湛回信汇报工作的时候,说有信心在三年时间内,将皇后舰队建设完成,并形成初步的战斗力。 这已经是非常快的速度了。 赵构回信并没有明确皇后大陆舰队的具体任务,只是指示赵湛,水师的建设任重道远,千万不能图猛求快,要一步一个脚印,皇后舰队五年之内不会有战斗任务,一切以建设为主。 对皇后大陆形成的威胁,已经不存在,也就没有必要着急快速成军,水师的步伐,必须扎实。 现有的第四舰队的护航任务并没有那么繁重,最大的敌人是太平洋上恶劣的天气和气候变化。 “要成立气象部队了。”随着欧洲即将到手,横跨三大洋的大宋帝国舰队,必须要建设专门的保障部队,比如气象部队、水文专业部队、海洋开发勘探部队等,等军事部队完成建设之后,再整合民用部门。 赵构用手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还是慢慢来吧。 “兀术,你的部队其实才是这次欧洲之战的主战场,也是最危险的战场。深入腹地,补给全靠海上,还要把卡斯蒂利亚的不利因素充分考虑进去,你记住,你打得越狠,我这里则越安全。岳司令的西南方向的进攻,则是一支暗箭,你们的目标是纽伦堡。”赵构一指木图上罗马帝国的首府说道。 “不过,要注意一个叫施瓦本公爵的人,如果有可能,不要伤害他。”赵构突然说道。 施瓦本公爵,是现任国王康拉德的弟弟。不过,历史上,他的大名更耀眼——独眼龙将军腓特烈二世。 第923章 奇兵出险地 复兴十五年,正月初一。 索菲亚大营并没有往日节日的喧嚣和热闹,辕门内外矗立如标枪一般的飞龙卫,让整个大营反倒是有些肃杀的气氛。 硕大的白色军帐前,三个旗杆上面的大宋国旗、军旗和大帅帅旗,迎着凛冽的寒风,呼啦啦飘扬着。旗杆下面站立的六名执勤卫兵,全身裹在厚厚的棉甲之下,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任凭已经开始的雪花扑簌簌吹打在他们的脸上。 辕门外四名骑兵早早下马,将缰绳丢给迎上来的飞龙卫,打头之人向值守的飞龙卫队长出示了特别通行令牌,昂首阔步排列成一路纵队向百米开外的中军大帐走去。 打头的梁景没有想到德王亲自出来迎接,但是也是仅仅冲着向自己敬礼的赵坚点了点头,随后闪身走进大帐。 身后的豹卫小队自有神龙卫接待不提。 “孤怀回来啦,快过来暖和暖和,刚刚下锅的涮羊肉。赵坚,给梁总局上一副餐具。”赵构正和赶来的汪伯彦就着火炉吃涮火锅,一股子浓浓的酒香散发在大帐,梁景不用品尝就知道是红一品。 梁景急忙给赵构敬礼,骤然看见汪伯彦,梁景一愣,有些呆住了。 “见过侯爷。”汪伯彦反应倒是不慢,笑呵呵起身欲向梁景施礼参见。 他虽然顶着一个卫国公的公爵,但是此刻在梁景面前可不敢托大,自己一个致仕退休的老公爷,如何能和如日中天的定海侯相比? “哎呦,我说老公爷,梁景可不敢。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哪有国公爷给小小的定海侯参礼的道理?你可别折煞梁景了。” 梁景反应过来,急忙揖礼后上前搀住汪伯彦,不让他施礼,这要是传出去,御史台刘大炮没准而又有料了。 “哈哈哈,孤怀还是有心了。廷俊不要客气,毕竟你的爵位还在那里,孤怀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正好孤怀回来了,今天又是大年初一,权当是我为你俩准备的庆祝新年的酒宴。本来我是不喝酒的,难得廷俊先生一席话说得好,郓王在天上看着咱们高高兴兴的,他才安心。又是新年第一天,我也破个例,喝上两杯,来,为大宋贺!”赵构举杯道。 “为大宋贺!为大帅(官家)贺!”梁景和汪伯彦共同举杯同贺道。 梁景尽管心中一万个疑问,但是看到赵构和汪伯彦谈笑风生,再看汪伯彦居然面色红润,一点也看不出是七旬老人的样子,更没有跨越上万里长途奔波后的疲惫和不安,倒像是和赵构是老朋友一样,有些无拘无束的样子。 “孤怀,来,先吃两口热乎热乎。”赵构用一双亮晶晶的长银筷子,为梁景夹了一大筷子涮好的羊肉。 梁景也不客气,就着跟前的小碗蘸料就塞到嘴里,鲜、嫩、滑、香、劲……正宗的临潢府的小羊羔肉,可是不多见。 还得是大帅! 梁景在赵构面前可是不客气,加上奔波了近百里,确实是有些饿了,索性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 赵构有些心疼梁景,只管给梁景夹肉,一旁的德王斟酒,看得汪伯彦又是羡慕,还是羡慕,更是敬佩。 定海侯,大宋帝国的定海神针,当得起! 汪伯彦也在一旁为梁景布菜,等梁景抬起头擦擦嘴,才发现,两盘子冒尖的羊肉已经所剩无几。 打了一个饱嗝,梁景不好意思笑道:“大帅和廷俊先生见笑了,我这是一天没吃饭了,着急赶路,是不是有碍观瞻?” “你呀,什么时候开始掉书袋子了?看不见廷俊先生在这里吗?”赵构嘴上笑着,心里却着实心疼自己的大局长,如此严寒的天气,马不停蹄从苏德尔赶过来,足足比给出的时间提前了一天。 “大帅,汪先生,我这里有最新的情报,驭火者三日前和我有过会晤,他们的人现在根本渗透不进去,反倒是一些底层老百姓、落魄的贵族、流亡的奴隶等这些人容易混进去,大胡子现在招兵买马,大肆扩充军队,摆出一副决战的样子。” 梁景来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用教鞭一指罗马帝国的东北和东南两个地方,说道:“沿着喀尔巴阡山脉向西,各个重要山口都有重兵把守,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这个大胡子也知道,一但我们打开山口,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的波德平原,他的骑兵可挡不住我们大宋铁骑的前进步伐。不过,因为大胡子过分相信他的山川地理优势,其最精锐的黑鹰军团并没有部署在这里,而是在这个区域。” 梁景用手一指山脉以西的特兰地区。 汪伯彦在一旁点点头,说道:“官家,这个大胡子的战略眼光还是很毒辣的,这个节点卡的是地方。” 赵构赞许说道:“廷俊先生可是文武全才,以先生之间,何以应对?” 汪伯彦沉思片刻,小心翼翼说道:“伯彦刚到,有些情况不了解,况且军机大事不可妄议,一家之言而已。这个特兰地区,从图舆上看,是个高地,大胡子的用意无外乎利用地形之势,居高临下冲击我军,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虽然说我们不占什么优势,也只是相对而言。从地理上讲,我军无论从斯塔山谷和多瑙山谷进入,都处于特兰高地的控制之下,我们对当地地形的熟悉,肯定不如本地人;加上山地险峻,不利于我重炮部队展开,丧失了火力优势,所以他们把最精锐的军团放在这里,无外乎觉得吃定了我们。” “不过,兵无常势。”汪伯彦笑着指着多瑙山谷说道,“这个山谷从地形上看,好像是背水死地,但是,他们好像是忘了我们最强大的一支力量,水军。” 汪伯彦顺着图舆一直向东北方向,指着地图上一条海峡说道:“黑海海峡。” 汪伯彦顺着地图一直往北再往西,沿着多瑙河流域一直向上游划过去,笑道:“官家,我记得咱们大宋水师有内河炮艇,有些流域或许咱们的护卫舰能开进去,沿河十八打,还怕他什么特兰重骑?” 赵构和梁景对望一眼,心中有一个同样的大大的疑问:“卫国公难道未卜先知?” 汪伯彦有些意外,也有些坦然。 他被派往莱斯博斯岛,那里,有一支赵构秘密组建的内河战斗特遣舰队,他司职特遣舰队顾问。 这个舰队的司令是武胜手底下的“陵水号”护卫舰的舰长端木琅,舰队由两艘护卫舰“陵水号”“乐惠号”和十二艘五百料的内河炮艇以及十五艘各类保障船只组成。 水手从联合舰队优中选拔,因为这是一支奇兵,担负着沿河十八打的任务。 汪伯彦象棋极擅用炮,巡河炮是一绝。沿河十八打是汪伯彦善用的象棋技法,汪伯彦凭借此技,曾经在政务院象棋大赛中斩获冠军头衔,也成就了他沿河十八打的名声。 赵构将他派给端木琅做顾问,也没说顾什么、问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能顾、什么也能问,这就很考验汪伯彦的聪明才智,也极大考验着端木琅的用人之法。 汪伯彦虽然致仕,但明显这次是被重新启用,虽然没有任命具体官职差遣,但是却顶着一个卫国公的头衔,端木琅没法比啊?整个大宋帝国才几个公爷? 但是作为端木春明的小儿子,端木琅身后也是一个大家族,其小姑可是当今官家宠爱有加的丽妃端木冬雪。 至于自己的父亲,则是大宋帝国枢密院总医院的院使,真正的核心高职,接触的都是军队高层和皇宫诸位宠妃。 而且,回春堂已经遍布全国,成为最大的民间医药机构,也是最大的慈善机构。 而其身后的大宋帝国慈善总会的会长,又是皇后娘娘。 端木琅从水军指挥学院毕业后,就进入第四舰队,从水手长一直干到舰长。 这次奉命组建特遣舰队,是联合舰队副司令卢卫国推荐的他担任这支舰队的司令。 端木琅胆大心细,精明干练,熟悉水战,并且之前一直负责地中海区域的安全护航任务,又曾在陆战队参加过特战集训,是个不可多得的全面型舰长。 出身端木世家,一手医术一手功夫,军中双绝,名头也甚是响亮,卢卫国作为莱斯博斯岛基地司令,自然会向赵构提出建议。 武胜远在威尼斯奥斯帕军港,他要负责整个西南、西北两路的海上运输和保障,顾不上这边。 卢卫国坐镇莱斯博斯岛,顺便控制这西西里岛,作为基地司令,尽管他心中痒痒得厉害,但是从大局讲,他不适合这个特遣舰队司令,倒是端木琅更合适。 不过,端木琅军事上没有问题,可是政治上却没有丝毫经验,这个时候,赵构将汪伯彦派来当顾问,就连卢卫国也不由得为大帅这神来之笔击节叫好。 大帅就是大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莫过如此! 赵构真正的大杀招,一是完颜兀术的西路,还有就是这支特遣舰队,大宋水军天下无敌,赵构怎么会舍长用短呢? 兵行险着,出其不意,这才是上兵! 第924章 沿河十八打 契布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铁匠,是个老实人。 家里有四张嘴等着要吃的,自己的那个笨女人不会别的,就是有一膀子笨力气。 河边的良田自然是贵族老爷的,他们的十亩地,在一片高地上,那是没人要的荒地、旱地,虽然地势平坦,但是十分贫瘠,土地的墒情不好,奥里亚老爷“发了善心”,硬是用自己高地上的这十亩地,换了契布河边的六亩水田。 契布开始是不答应的,但是周边的水田都让奥里亚老爷或买或换,都成了奥里亚老爷的财产,没有奥里亚老爷的允许,他的那片土地,根本就养种不了任何庄稼。 当契布拿到高地的地契后,自己的老婆孩子并没有抱怨自己,这也是这个笨女人唯一一点值得他欣慰的地方,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抱怨他,而是默默地去想以后会怎么办。 于是,他的这位名字叫莫尼娅的笨女人和四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成了高地上最常见的身影,一片荒芜的旱地硬生生让这个叫莫尼娅整理得平平整整。 唯一的遗憾,是因为高地,不能灌溉,只能靠天气看收成。 这个莫尼娅的女人已经开始动工,在高地上一处更高的地方,用石头修建一处蓄水池。可是契布告诉她,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工程。 而莫尼娅也第一次冲他发了火,告诉他,要么,就给自己和四个孩子打造几件称手的工具,要么就不要对她指手画脚。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她修整得还算平平整整的土地上,契布也是第一次没有呵斥自己的笨女人。七天后,几件还算是称手的铁制工具已经被莫尼娅带到了高地的工地上。 就连最小的、五岁的小儿子雅克布,也拿着一柄小锤子,在敲石子,用来做石墙缝隙的材料。 契布被征用了。 被奥里亚老爷的庄园卫队征用,为他们修补兵器和打造一些必备的铁器。 报酬只有一小袋可怜巴巴的粗盐,契布不敢反抗。隔壁的老维奇只是挥舞着手抱怨了几句,就被那些凶巴巴的护卫砍到在血泊里。 他可不敢反抗,自己的笨女人虽然笨,几个孩子虽然不听话,但是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和老维奇一样成为一具尸体,自己的这个笨女人和四个孩子会被这个吃人的社会撕咬得什么也剩不下的模样。 不是还有一袋粗盐吗?节省着吃,一个月应该没有问题。奥里亚老爷不是说了吗,只是征用一个月。 契布今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就来到了自己的铺子,就在庄园的大门旁边,开始生炉子。 这两天在为庄园的大门安装铁条来加固,还剩下最后的两根。他可是听自己的助手小诺夫说,庄园里年轻精干的护卫要被抽调走的,只会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来守护,奥里亚老爷不放心,让契布这两天务必把大门加固好。 看着火膛里蓝色的火苗熊熊燃烧,契布想起家里那个笨女人莫尼娅会不会又偷偷生炉子取暖,不过契布并不想去抱怨她什么,自己的屋子四面漏风,与其说是一个屋子,不如说是一个棚子。 孩子们还小,生炉子能暖和一些,总比冻着强。 这个冬天,可是够冷的。虽然过了最冷的时候,但是透骨的寒气还是直往怀里钻。 紧了紧身上的半截皮袄,契布招呼小诺夫准备干活,却见小诺夫指着远处的河面,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契布顺着方向望过去,河面上有一些薄雾,隐隐约约应该是船只的影子,契布还在为小诺夫的大惊小怪而嘲笑,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这不是平时行驶在河面上的船只,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大船。 随着太阳跳出东方的山坳,宽阔平台的河面上,五六艘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大船排列着一字队形,缓缓向上游驶去,虽然是逆水上行,但是,速度却还是出奇得快。 看头船的方向,契布知道是向前面不远的码头方向行驶而去的,只有在那里才有深水码头让这些大家伙停靠。 可是,从两艘船上顺下来四五艘小船,在契布看来比奥里亚老爷最大的船也不小,正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划来,契布马上明白了,人家是冲着奥里亚庄园来的。 奥里亚庄园,最早之前,曾经是一处军事基地,扼守整个奥托布河湾。 尖利的哨声骤然响起,十几名庄园护卫大喊大叫着,让契布和小诺夫赶快关闭城堡大门。 顾不上还差两根铁条的大门牢固不牢固,契布和小诺夫以及赶来的庄园护卫共同用力下,轰隆隆将大门紧紧关闭,并用粗大的圆木顶上。 契布看见这些护卫又呼啦啦上了墙头,急忙拉着小诺夫往回跑,他还是经历过几次贵族之间的战争冲突的,明白这个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大门,一定要远离此地。 但是,小诺夫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不顾契布的规劝,又跑上了庄园上的石墙,不过在契布的强迫下,他们躲在很远的地方,偷偷向外张望。 石墙下面,大概只有百十来个人,但是队列却很整齐,分成是三个方阵,三名军官模样的人站在前面的空地上,一名模样像是当地人的男子,在向里面喊话。 “要征用我们的城堡。”小诺夫的耳朵灵,听得清清楚楚。 契布心里摇摇头,按奥里亚老爷的一贯想法,他是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隔着河,一次能运过来多少人?正面河滩比较狭小,不可能上来更多的士兵,这个城堡以前作为军事基地就已经修建得非常坚固高大,到了奥里亚手里,每年都进行维修加固,固若金汤,还从来没有被攻陷过。 教皇大人发布的通告里面,就提到远道而来这些东方入侵者,并且说过苏德尔城的故事,这让奥里亚更加坚定了守城的决心。 自己还有一千多人的士兵,本来打算应招北上的,这不,还不等前往报到,那个所谓的东方帝国宋国的士兵,已经打到家门口了。 “征用?鬼才相信?!” 躲在后面的奥里亚老爷听到手下汇报,忍不住往地上使劲啐了一口浑浊的痰渍,擦擦嘴,向大管家说道:“不要听信蛊惑之言,这个城堡,就凭这些东方猴子,能爬上来吗?宾奇斯基的军团可不是摆设,他们手里的刀剑长矛,是神圣的主赐予他们的力量,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些蠢话!” 他恶狠狠望着城堡外,继续说道:“告诉宾奇斯基,挡住东方猴子的进攻,我就答应将安德洛娃嫁给他。” 大管家身形一顿,随即在奥里亚阴骘的目光注视下,急匆匆离开这里,心中不免为这个从下看着长大的三小姐的前途命运感到一丝怜悯和不安。 这个宾奇斯基,就是一个野兽一般的粗鲁汉子,不过,他这个军团长的位置,目前没有谁能比他更加适合。 他也是一名勇士,虽然粗鲁一些,但这个是时候,奥里亚老爷最明白他需要什么人。 一支突兀射出的长箭,向通译官急速射来。 陆战队三连连长文斌抬脚就将通译官踹飞,就在通译官的身体刚刚飞出去的瞬间,一支利箭擦着他的大腿狠狠钉在眼前的河滩上。 文斌大怒,还真他麻麻的让汪先生说对了,这些浑身散发着臭味儿的老爷们,只有将他们踹翻在地再狠狠踏上几脚,才会跪在地上求饶。 几声急促的军号声中,队伍迅速后撤,传令兵已经奔向高处,向后方河面上停泊的军舰发出信号。 “陵水号”右舷最上层的炮窗被呼啦啦打开,黑洞洞的炮口被推了出来,一共八门12磅水师三型霹雳炮,随着炮长指挥官一连串的命令,各炮位回令全部做好发射准备。 文斌下令发射烟雾弹,为“陵水号”指示目标,随着一支利箭“咚”地一声钉在城堡的大门上,烟雾片刻之间弥散在城门附近的区域。 “咚咚咚……”随着急促的炮击声响彻整个河面,第一轮的炮弹就将城门附近炸成了一片火海。 随着射击诸元的调整,第二轮的炮弹精准地将城堡的大门连带着两端的石墙轰塌了几十米的一个缺口,不少站立在寨墙上严阵以待的士兵惨叫着从石墙上跌落下来,更多的人则伴随着残肢断臂,已经被轰成了碎渣渣。 三轮炮击后,文斌打出了停止射击的信号弹,随着炮声的停止,硝烟的消失,眼前的奥里亚城堡的大门已经冲进来宋国军人,手里的火器喷出火舌,砰砰砰的响声中,试图反抗的庄园士兵被一一放翻在地。冲进城堡后的宋军迅速兵分三路,一路抢占大门以及寨墙两翼,一路冲向庄园左侧,一路顺着右翼突进,根本不理会中间呐喊着冲上来的挥舞着弯刀、短矛的士兵。 作为庄园私人护卫,他们是没有装备弓箭和圆盾的,即使有,在陆战队犀利的火枪面前,也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契布拉着小诺夫刚刚要顺着墙头往下跑,迎面正碰上一队冲过来的宋军,契布急忙拉着小诺夫趴在地上举起手,示意不敢有任何动作,听着旁边咚咚咚的脚步不停地在身边跑过去,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你们两个,起来回话。” 直到一句熟练的本地方言在耳边响起,契布才惊恐地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第925章 契布的幸运 r 第926章 鲍温的喜悦 巍峨的阿尔卑斯山并没有挡住大宋军队的铁骑。 岳飞指挥的岳飞集团军开始突然发力猛攻,沿途的各个小公国望风披靡,毫无招架之功。 其前锋是岳云率领的朵力团。 在塞万河谷,岳云率领的前锋军和迎面撞上来的罗马帝国枢机主教率领下的十字军第一军团发生了遭遇战。 塞万河谷是波河的一个支流,也是北出阿尔卑斯山的一个很重要的通道,这是毕思宋为岳飞的大军指出的一条很隐蔽的小路,他的一百个金币重赏之下,塞万河谷周边最出色的向导就聚集在岳云的前锋军中。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毕思宋居然出现在岳云的前锋军的队伍里,负责后勤补给。 岳云对毕思宋的印象刚开始并不好,甚至有些讨厌这个一脸谄媚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武胜司令员会推荐这个人。 但是讨厌归讨厌,这个毕思宋的能力还是有的。自打进入山区,道路崎岖不平,毕思宋的一支运输队紧紧跟在大军后面,居然丝毫不落。 更让人称奇的是,他的队伍除了几名头目是心腹之外,底下的人几乎全部是雇佣的当地山民,毕思宋称之为“山民雇佣军”。 就是这支不到三百人的雇佣军,却将岳云的这支一千人的前锋军队补给做得非常到位,包括防寒用的貂油膏。 突然的遭遇战对于岳云的前锋军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作为前锋,遭遇战是他们平时训练最多的内容,所以显得不慌不忙。 楔形阵很快就变好,正好将后面的辎重队伍护卫着,对面的第一军团却有五千多人。 毕思宋躲在后面有些忐忑不安,这是他第一次在陆地上面对上千人的对阵冲杀,而且十字军团的人数远比自己这方要多得多。 不过,十几名前锋军的老卒散在周围,手中的快枪警惕地指向周围,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反倒是有一丝兴奋。 “陈爷,咱们不是应该就地防守,等待后援吗?”跺着脚搓着手,毕思宋一脸讨好地向旁边一位老卒询问。 “我说老毕,呵呵,你还有些门道,居然知道等待后援?不过我们大帅有句名言,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赢官人带兵,从来就只有进攻,你看着吧,一会儿,这些扛着十字旗的白袍士兵就会后悔,他们遇到了是赢官人。你让你的人手脚麻利一些,准备好担架往下抬人,要是慢了,军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您放心,五十副担架,四个人一组,按照救回来的人数发奖励。”毕思宋拍着胸脯说道。 老陈看看毕思宋,没有说话,只是最后叮嘱一句:“我说老毕,送你一句话,咱的人,千万不能伤损在担架上。” 这话说得很透彻,不仅动作要快,还不能出错,更不能出现二次伤害,赢官人对部下的关爱,可不是仅仅是几句话的事。 “快看,要进攻了。”老陈一脸兴奋地说道。 不等话音落下,嘹亮的冲锋号角已经响彻在山谷。 于是,毕思宋第一次震撼般地看到了宋军真正的战斗力。 约瑟夫?鲍温是安第斯公国的大公,也是枢机主教家族最为出色的骑士,这是三大主教精锐军团之一。 扼守塞万山谷,是主教的命令,死守此地,拦住宋军北上前进的道路,为其他军团的调动赢得时间。 鲍温的第一军团今天本来没有打算出谷口巡查,只是斥候来报,说是前方三十里有宋军出没,人数不多,显然是前方侦察部队。 鲍温想给宋军一个下马威,自己有五千人,对方不过千人之数,山谷之中尽管地势险要,但同样不利于兵力施展,反倒是谷口一带,有一片不小的冲击平原,足以让自己的两千骑兵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最为精锐的步卒足以压住阵脚,两翼的骑兵包抄而上,等待这股宋军只有一个下场,全军覆没。 如果宋军指挥官足够聪明,应该看到自己的斥候骑兵的时候,马上停止前进,做好防御,等待大部队到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如果是他的军团的队长,一定会这么做。 如果是他,也会这么做。 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宋军的将领,根本没有这么做。 岳云的前锋军,就是朵力团的精编军,二选一的比例,让这支千人队有着极其恐怖的战斗力。 宝恒留后,看好后路,赛鲁的一营在左翼,杨再兴的二营在右翼,中路则是赤火压住中军大阵。 而岳云,则带着自己的警卫排,担任整个楔形阵的刀尖。 因为是带有侦察性质,岳云的前锋军并没有携带12磅的山炮。不过,离开霹雳炮的前锋军,照样战斗力飙升。 在最短的时间换马,岳云手中虎头一指前方,下达了冲锋的号令。 最先迎战的是两翼的骑兵,岳云的中路箭矢阵直冲地方步卒方阵,对方以两个圆形防守阵型配合一个楔形突前箭矢阵作为防守阵型。 岳云不担心两翼,赛鲁和杨再兴都是人来疯,对方即使人数占优,也讨不到便宜。他的任务就是撕开对方的防守阵型,穿插割裂对方的三个军阵,为两翼随后的反卷而上创造歼敌的最佳条件。 作为楔形防守阵型的箭头任务,大熊库曼足足二百多斤的大块头和身前的一面巨盾,就是他们楔形阵的依仗。 后面的布尔迪三兄弟也都是接近二百斤的巨汉,四个人组成的一个小型楔形阵,在他们的征战岁月里,还从来没有被击穿过。 透过盾牌的缝隙,远处疾驰而来的战马轰隆隆的马蹄声顺着大地已经传了过来,脚底下的地面在颤抖,而库曼和布尔迪三兄弟的脚下却纹丝不动,稳如磐石,三面巨盾形成的一个楔形阵面,任何马匹撞上去,都会被狠狠弹开,变得人仰马翻,随后就被从缝隙中刺出来的长矛插得浑身是血窟窿。 “五百英尺!”库曼大声嘶吼着提醒大家。 “三百英尺!用力!”库曼尽管用了最大的声音,但是就连自己也几乎听不到,耳边全都是轰隆隆的马蹄声。 “砰砰砰……”急促的枪声骤然响起,库曼滴着头拱着身子,狠狠抵住举盾,感觉到上面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好没有穿透自己身前的厚盾。 眼睛余光处,两侧的盾牌墙却被轰塌了一片宋军火器的穿透力大大出乎库曼的意料,他们的盾牌抵挡不住宋军的枪弹。 “用力!”库曼有些狰狞的面孔变得通红,两臂青筋暴起,粗壮的大腿马步扎得很低,几乎将所有的力量汇聚在肩膀上。 “当……”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库曼觉得自己的大盾就像被山里的野牛撞击一般,连人带着大盾被击的飞出去老远,眼前一黑,嗓子眼发甜,在喷出这口血的同时也瞥见布尔迪三兄弟比自己还要飞的更远,最后的印象就是两柄硕大的、金光闪闪的巨锤跌落在地上。 库曼眼前骤然所有的景物消失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库曼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湛蓝的天空,上面点缀着几朵白云,其中一朵白云,像极了克里斯蒂的模样。 尝试着转动脑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干涸的河床上,身子下的鹅卵石咯得生疼,想动一动身子,却发现双手被一种束缚带捆绑着,虽然不粗,但却很精致,挣扎了几下,发现更紧了,手腕被勒得发白,库曼不敢再动,如果长时间缺血,自己的双手就废了。 空气中到处弥散着血腥味,他慢慢坐起来,看向四周,战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旁边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俘虏,看了一下,大概有几百人的模样,远处还有一群俘虏,在宋军的看押下,慢慢向这边走来,也有几百人的样子。 他咳嗽了几声,胸口有些发闷,嗓子里一股子腥味,上下看了看,自己倒是没有外伤,应该是被撞飞出去受到撞击,受了内伤,不过还好,自己头脑还算清楚,并没有恶心、呕吐的现象。 在自己的右手边,他看到了熟悉的三个身影,布尔迪三兄弟,也被看押在哪里,和自己一样做了宋军的俘虏。 库曼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服,这仗还没有开始打,自己就昏了过去,等自己醒来,已经结束了,好像这场战斗完全和自己以及布尔迪三兄弟没有关系,一种失落感顿时涌上心头。 库曼的失落,在心底深处,是身份的失落。 以往的战争,他们都是赢家,即使局部战役失利,但并不影响大局。库曼等人也从战争中获取到了大量的红利,比如金钱、庄园、地位……当然,最宝贵还是奴隶。 谁拥有奴隶的数量多,谁的势力就大。比如尤金,就是最大的奴隶主。 可现在摇身一变,自己却成了奴隶,自己在梅堡的庄园、田产、女人、奴隶,都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而自己,则生死未卜。 曾经赫赫威名的第一军团,怎么就失败了呢? 同样的问题,也萦绕在鲍温的脑海里许久了。 宋军的那员年轻的将领,他认为就是战神亚历山大的再世转体,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一位东方汉族青年。 鲍温自诩为依仗的一身功夫在这名宋军将领手中,不过也是一回合而已,曾经认为是唬人的一对金锤,居然是真的。自己手中名匠打造的阔剑被对方一锤击飞,要不是自己狼狈地滚鞍下马,另外一只金锤很可能就会将自己砸得粉身碎骨。 他还眼睁睁看着对方扔出去的飞锤将自己一直认为固若金汤的楔形前阵砸得支离破碎,军中第一大力士绰号大熊的库曼被一锤击飞,他就知道,属于自己第一军团的胜利,已经远去了。 五千人的第一军团,被击杀超过三千人,一千多人做了俘虏,包括自己在内,还有大概一二百人逃进了山里,至于能不能活着找到主教大人的主力军团,就看他们的运气好不好。 就在鲍温胡思乱想的时候,随着一阵塔塔塔的马蹄声,几匹马来到他的面前站住,宋军年轻的将领略显稚嫩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 “我是岳云,大宋帝国人民军朵力团团长。哦,对了,我的团,也叫狮虎团。” 鲍温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有些猛了,差点站不住脚,是被惊吓着了。 岳云斗兽场一战成名,鲍温并没有在场,但是并不妨碍他耳边磨出茧子一般的传闻。 “难怪……难怪如此。是狮虎将军”鲍温心头的那份执着烟消云散,自己败在狮虎军团军团长狮虎将军。 作为军团长,鲍温还是有一些优待的,比如并没有捆绑自己,他右手捶胸行了一个军礼,弯腰说道:“罗马帝国枢机主教麾下第一军团军团长约瑟夫?鲍温向狮虎将军宣誓效忠。” 鲍温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他只敬佩强者和勇士,而狮虎将岳云,正是他心中这两者完美结合的偶像。 “好了,鲍温军团长,去招呼你的部下,不要试图反抗,学会服从命令,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岳云冷静地下达命令,这个鲍温还有大用,他需要他的忠诚。 所以,要考验鲍温。 第927章 进军波达山 令岳云没有想到的是,听说击败自己的是狮虎将军率领的狮虎军团,所有第一军团的降卒都在第一时间居然欢呼起来,仿佛在庆祝他们的胜利一般。 “鲍温军团长,集合你的军队,传达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要试图反抗或逃跑。”岳云并没有因为鲍温的态度而有所变化,继续冷静地下达命令道。 “是!”鲍温敬礼后向前面走去,随即传来他洪亮的大喊声:“第一军团士兵,以小队为单位集合点名。” 于是,河滩上一片混乱。因为很多大队、小队的建制被打乱,还没有重新制定小队长,所以集合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勉强有个队形。 岳云就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只是对后面的赛鲁下令:“朵力团集合。” 号兵吹响集合号的同时,朵力团暗红色的战旗已经竖起,这就是信号。 朵力团全部是骑兵,从吹响集合号,到各营在团旗后列队完毕,那边鲍温的队列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而朵力团连人带马,已经变成一个个肃穆安静的方阵,没有一丝声响。 鲍温脸上变换了很多颜色,他在心里叹口气,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军团和大宋军队的差距,远不是人数数量上可以弥补的。 不要小看这个集合,最能反应出平时的训练,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就是这个道理。 此刻,鲍温真想让枢机主教大人亲自来看一看,放弃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和大宋帝国好好相处,总比灭国要强。 差距,可不单单是装备上的,而是全方位的差距。 等手下汇报上来人数,鲍温略显愧疚向岳云报告道:“报告狮虎将军,第一军团应到五千一百二十人,实到六百七十八人,请将军训话。” 岳云直接开始下令:“鲍温军团长,你的第一军团番号取消,现在是朵力团直属工程部队,负责在这片区域修建前进基地,并且负责修路,我们的部队打到哪里,你的工程大军修到哪里。你安排一个副手担任工程部队指挥官,你要随我走,我这里需要你。告诉你的人,作为一名军人,要学会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要有俘虏的觉悟。” “是,将军阁下。”鲍温对此毫无怨言,能活命,就已经是将军的恩赐了,要是放倒斗兽场,迟早都会死,而且死得很惨。 关键是,他们当中不少人是有家室的,作为战场俘虏,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都是奴隶的身份,所以家属自然而然也会成为贵族老爷的奴隶,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所以,对狮虎将军大人的宽宥,鲍温心里是真心的感激。至于劳动修路,他们的军团又不是没有干过,只是不怕吃苦就行,总比丧命强。 很快安排好自己的副军团长斯通担任工程部队指挥官,并安排好七名小队长和一名后勤官,毕竟是军队,在短暂的混乱后,还是很快安顿下来。 “我会派几名教官给你,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融入我们军队的体系,适应军队的规矩,记得,,完成好任务是第一位的。”岳云对新任指挥官斯通说道。 “是,狮虎将军。”斯通更是激动地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见到岳云的心情。 “赛鲁,传令让毕思宋过来一趟,有个差事要交给他。”岳云转身对赛鲁说道。 毕思宋没有想到,这个美差会落到他头上。 岳云让他担任工程部队的监理官,监督鲍温的手下建设基地和道路,为后续的大军进军打好基础。 说白了,毕思宋才是这支筑路工程部队的太上皇。 而前锋军,则稍作休整之后,等沈重的直属团上来之后,将继续北上,彻底打通塞万山谷这条通道。而要完成这个任务,不仅需要面对枢机主教亲自率领的军团主力,而且还要面对可能出现的当地乡勇民兵的袭击。 这次遭遇战,朵力团只牺牲了三十多人,另外有二十多人不同程度的受伤,被岳云留下原地休养,养好伤后,能归队的归队,不能回到战斗部队的,基本上都会安置到工程部队担任教官。 鲍温加入岳云的朵力团,不仅将枢机主教格雷的兵力部署和战役目的以及知道的相关军事情报合盘托出,还密报了一个主教大人的秘密,这位枢机主教大人并不赞成这次两国的战争,只不过拗不过教皇的旨意,被动做出应战准备。 格雷不想在君士堡待着,主动请命扼守塞万山口和波达山口,因为根据他们的推断,这一路宋军应该不走山路,最大的可能是沿着波河而上,充分利用大宋水军的优势。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宋军最犀利的进攻,居然在西南和西北同时发起,而最认为可能发起进攻的东路由大宋皇帝率领的主力大军,却在索菲亚按兵不动。 沈重的直属团,是在原龙集团军的基础上组建的,最早是在和金国的战争中壮大起来,多为契丹、党项、回鹘等少数民族战士组成。后来大西域战区组建,汉族、女真族、蒙族、汉族等少数民族的大量加入,形成一支民族风格独特的集团军,而在少数民族战士心目中,沈重的分量无疑是最足的几名将领之一。 直属团以警卫部队、工兵部队以及辎重部队为主,山地战是其最明显的战术特质,岳飞将沈重的直属团配属给岳云的前锋军,就是针对下一阶段战役特点而量身打造的,足以应对枢机主教的大军。 听说格雷并不是主战派,加上鲍温提到的一些情报,岳云对下一阶段的战役思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需要向自己的父帅通报。 不过,鲍温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岳云。 鲍温曾说,要是知道他们对面的还是狮虎军团,他们早就投降了,根本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对攻局面。 罗马帝国对狮虎军团和岳云狮虎将军的大名,随着斗兽场的终结之战,早就名声大振,包括沈重,他们都已经被罗马帝国都神话了。 “您该有您狮虎军团专属的军旗。”鲍温这样郑重地提醒岳云。 朵力团有自己的军旗,但是没有专属的图腾,当时隶属黑虎军团,是一头咆哮的虎头,倒也贴切。 不过专属军旗的重新制定,必须要上报司令部并经过枢密院的批准才行,不过岳云觉得很有可能,大裁军的时候,各个合成集团军还是保留了当初以神兽猛兽为集团军取名的传统。 鲍温的提议很有意义,如果真如鲍温所说,自己和沈重的军旗一但亮出,对罗马帝国任何一个军团的威慑力不容小觑。 谁敢和狮虎军团以及山神棕熊开战? 正好沈重还在前来的路上,应该来得及。 于是,岳云一份战报和书信,飞速抵达岳飞的中军大帐。 岳飞接到岳云战报和书信,有些拿不定主意,尤其是军旗之事,事关重大,虽然朵力团只是团级单位,岳飞作为枢密院使、现岳飞集团军司令,有权为一个团级单位授旗,但是朵力团又和其他团不一样,这是大帅亲自命名的英雄团,他可不敢僭越行事。 但是岳云的建议又很让人心动,这要是真的像他所说,一面认军旗如果能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作用,重新做一面新团旗又有什么不可以? 朵力团隶属的黑虎军团就是一头咆哮的黑虎头,加上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正好还是狮虎军团的象征,关键是,罗马帝国只认狮虎军团,可没有听说什么朵力团,要让朵力团的旗帜插遍罗马帝国的每一寸土地,借势而行就是一条不错的道路。 还有沈重,也是在罗马帝国扬名立万的大人物,新收的大熊和斯巴克十三太保,也是罗马帝国斗兽场走出来的出名人物,放在战场上,谁敢小觑? 岳飞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是这些年枢密使的职位让他在政治上成熟了很多,遂让人传自己的智囊团核心人物胡闳休和孙革、黄纵三人前来,一起参议此事。 看完岳云的书信,参议长胡闳休笑道:“司令有些多虑了,朵力团不管用什么旗帜,都是朵力团,狮虎团是罗马帝国对赢官人朵力团的称呼,只不过,我们只是借用一个更能认可的军旗而已,我想大帅应该会认可的。这要是军旗所指,望风披靡,这不正是大帅希望看到的吗?” 一旁的孙革也说道:“我赞同参议长的话,大帅给咱们的任务是和兀术集团军纽伦堡会师,两支军队可较着劲儿呢。” 黄纵为人沉稳,在一旁补充说道:“我看可以两手准备,先让后勤处开始着手制作,同时飞报大帅府请示。赢官人的前锋军也可以休整两天,等一等沈重的直属团,两团的军旗一起解决不是更好吗?” 胡闳休点点头道:“循圣(黄纵,字循圣)说得极好,我看可照此办理。” 岳飞于是上书赵构大营,等待指示的同时,一面命令岳云朵力团前锋军休整待命,一面命令沈重的直属团加快行军速度,赶赴塞万河谷,和岳云的前锋军汇合,积蓄力量,准备发动新的攻势。 七天之后,随着赵构的命令一起送达的,还有两面崭新的军旗,分别朵力团的“狮虎旗”和沈重直属团的“战熊旗”,两团在罗马帝国的战场上,可以使用“狮虎军团”和“战熊军团”的番号。 狮虎旗暗红底金镶边的军旗当中,一狮一虎相对而立做扑击状,各出一爪共同一柄硕大的金锤,咆哮而露的獠牙、不怒而威的王者之气跃然而出。 而沈重的直属团的战熊旗,军旗图腾则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棕熊,口里衔着一柄滴血的龙刃,令人不寒而栗。 两面军旗最大的特点就是那种扑面而来的杀气,来自随军后勤保障部的大内匠做高手,虽然是赶制的军旗,但刺绣的功夫依然是堪称一绝,整幅图案惟妙惟肖,形态逼真,就像要从旗帜里面扑出来一样。 赵构的回信很简单:“事,我替你做;仗,你替我打。” 这份只有十个字的回信,在岳飞的中军大帐传了一遍,众人无不热血沸腾,有帅如此,臣何惜命! 岳飞当即命令集团军参议长携带两面军旗,赶赴塞万河谷大营,为朵力团、直属团授旗,一同下达的,还有进军波达山口的命令。 第928章 小试牛刀快 格雷的斥候带来的,是一个惊人的情报。 鲍温的第一军团几乎全军覆没,只逃回来一百多人,而这一百多人带回的消息,更是让格雷感到一丝无力和恐惧。 无力感来自于敌我力量的对比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仅仅是数量,更重要的是战斗力。宋军的一个前锋军千人队,几乎全歼己方一个精锐军团,尽管心里有思想准备,但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 恐惧感则来自于自己的军团士兵,听说要和狮虎军团以及战熊军团作战,未战先怯和未战言降的思想已经在军团内部开始滋生。 特别是逃回来的溃兵,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言语中提到狮虎军团,还会下意识地出现恐惧和颤抖的表情以及动作,已经被吓破了胆。 关键是这种恐惧,会在自己的军团传染蔓延。 丢掉塞万河谷这个屏障,自己驻守的波达山谷也就失去了掩护,直接暴露在宋军的兵锋之下。 格雷从来不认为能凭借几处险要之地就能阻挡大宋帝国的军队,因为他注意到,大宋帝国对占领区的征服,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不说别的,就是一个土地政策,就让无数农民和奴隶完全倒向了新政权。 而自己的军团的士兵,有七成是这些最底层的农民和奴隶组成。要是他们知道这些情况,可就有些麻烦,军心不稳,斗志全无,这个仗,怎么打? 关键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鲍温尽管已经严厉命令部下不要试图做任何形式的反抗,但是还是低估了一些出身贵族的军官他们心中那份逃回去的迫切心里。 大多数基层士兵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除了将手中的武器换成劳动工具之外,一切还是按照军团的规矩行事,只不过开始学习宋军的一些军队条例和汉语,不合格者,会被处以各种惩罚,包括饿肚子。 没有什么比饿肚子感到恐惧和不安,吃不饱意味着身体的抵抗力降低,有极大的概率会生病。一但生病,意味着你会是一个无用的人,没有人可以装病,因为宋军的军医水平很高,能够轻易识别是真病还是装病。 对于装病者,一般会加重处罚,这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不过对于表现好的人,通常在晚餐会奖励一两块红烧肉,这比什么都吸引人。 但这些都是对于出身农民、小手工者以及奴隶,对于贵族老爷军官,最吸引他们的,还是跑回去继续享受贵族老爷的风光和权利。 “你以为做得很隐蔽吗?”毕思宋站在跪在地上的德尔塔夫的跟前,轻蔑地说道。 前面一排跪着七个人。旁边,站着三个,低着头弯着腰不敢正视毕思宋。 左手跪着的德尔塔夫扭过头,狠狠看了旁边站在那儿的三个人中间的那个高个子,啐了一口唾沫说道:“斯耐特,你这个叛徒、懦夫、小丑,神会诅咒你的背叛行为,呸!” “啪”一击响亮的皮鞭抽在德尔塔夫的脸上,顿时鲜血顺着他的脸庞流了下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左脸不仅抽搐着。 “你从三天前开始策划逃跑,昨天在工地偷偷藏了一截损坏的镐头尖,晚上就召集他们几个开始密谋逃跑。” 毕思宋在七个人前面踱步而行,一边走一边说道:“第二天,中午午饭后,你对工头说中午想加班,把进度赶一赶,还笑着打诨说晚上想吃红烧肉。然后带着你的班组前往十一号工区,这个工区在最边上,施工难度大,但是工区西侧不到二百米,就是山区,这是你规划好的线路吧?你别说还告诉了其他人。这是你心里的一个秘密吧?” 这个时候,德尔塔夫一脸茫然地看着毕思宋,完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是的,这个路线,深深埋在他的心里,就是他的两个死党分子也没有向他们透露过,这个监理总监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晚上,你们如愿以偿吃到了红烧肉的奖励,不是因为你们馋了,而是要积蓄逃跑的力量,知道我们虽然刻薄一些,但伙食还是不错的,只要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干活,每天都会有肉吃。所以,这两天,你们积极表现,奖励不少,都攒着劲着吧?” 毕思宋拍拍德尔塔夫的脸,伤口牵扯着让他咧着嘴直嘬凉气,又不敢乱动,怕再挨一鞭子。 “今天呢,一上午的功夫,工程进度突然加快,你们觉得如果再不走,工程施工完工之后,工地转移了,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所以你们动了。只不过,在走出封锁线的时候,你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乌萨三人的命运也就改变了,你看,这一脚天堂、一脚地狱的滋味,你怕是这辈子也不会有第二次。” 他用手一指站着的乌萨三人,对德尔塔夫叹口气道:“乌萨只不过在最后的关头选择了一条自保的道路,但也是最为正确的的道路。你看看我,只不过比乌萨早做出了选择,现在已经是大宋帝国的男爵,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信仰,我只相信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是世界的救世主,这就是我的选择。” 他随后拍拍乌萨等三人的肩膀,安慰道:“乌萨,你会为今天的选择感到万分欣慰的。” 随后他招招手,七名军法处的执法人员手提明晃晃的宋刀来到德尔塔夫等人身后,寒光闪过,人头落地。 七颗人头祭旗,岳云和沈重组成的联合军团先锋军,开始向波达山谷进发。 武小艺的野牛是这次军事行动的斥候,负责刺探军情和清除战场两翼山谷的一切可疑分子。 这对武小艺和他的野牛是极大的考验,他们作为安情总局的一支特勤队伍,这次却要执行战场军事行动,既是考验,也是机会,所以武小艺命令他的牛仔们,千万不能堕了安情总局的名头。 格雷政治上很成熟,但军事指挥能力却实在不敢恭维,居然把战场情报收集和战场遮蔽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本地的山民。 虽然有地形熟悉、进退方便的有利条件,但是面对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勤队,这些猎户和山民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更谈不上对抗。 刀疤的大名早已被人忘记,人们只记得他脸上被熊瞎子豁开的一道深深的伤疤。能在棕熊手底下逃了性命,除了过硬的身手、敏捷的头脑外,更需要运气。 刀疤的运气一向不错,这些年逐渐积攒了一些人气,手底下搜罗了十几个猎户山民,平时靠打猎、捕鱼、挖山货为生。 自打格雷的大军进驻波达山谷,他的小队被雇佣,成为刺探军情的斥候兵,因为在这座连绵起伏的大山里,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从塞万山谷道波达山口,足有一百多里山路,顺着山谷迤逦前行,两山夹一谷的地形,甚是险峻,所以两翼山头包括山脊线上下,都是野牛特勤队侦察的地域。 一个是从里往外渗透,一个是从外往里侦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交集。 刀疤的人撒得很开,两翼各有七个人,他在南坡上,这样顺光会看得很远,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相信自己的猎犬皮特一样。 皮特是一只圣伯纳牧羊犬,出色的嗅觉让它今天感觉非常不安,它抬起头,嗅了嗅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那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气味,但是它不知道是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山中的野兽。 山里面的气温很低,半山腰形成明显的界限,下面阔叶林形成枯黄色的落叶“地毯”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再往上,就显得突兀一些,裸露的岩石和一些青苔,一直到山脊尚未消融的残雪,形成不同的颜色层次,看上去分外美丽迷人。 刀疤注意到了皮特的不安,他挥挥手让手下保持足够的警惕,手中的一柄短柄阔剑闪烁着寒芒,让他多少有些底气,况且还有独眼迪乌斯的一手精准的箭术,远处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那只独眼犀利的目光。 突然,突前的皮特冲一处大树底下狂吠,作势欲扑,只等着刀疤的命令,就会冲上去。 刀疤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但是处于对皮特的信任,还是扬手做出了停止前进的手势,独眼迪乌斯靠上来,不安地说道:“头儿,有些不对劲儿啊。” 刀疤也有一丝不安,这是多年打猎形成的一种感觉,虽然看不到什么,骨子里面那种不安和恐惧却是实实在在地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跳加快了不少。 皮特显得更加不安,狂吠变成了低吼,这是要干架的前兆,正当刀疤四下里张望的时候,突然,从四周的枯叶里骤然站起十几个披着枯草的“野人”,不同的是,这些人手里都带着家伙,指向他们所有人。 皮特突然高高跃起扑向其中最近的一个人,不等扑倒身前,只见那道人影右手一挥,一记手刀就劈在皮特的后脖颈上,皮特“呜”地一声狗叫未曾出口,便软绵绵倒了下去。 “糟糕,被埋伏了。”这是刀疤的第一个念头。 他看到了这些披着草衣、脸上画着黑一道绿一道的“野人”手里,居然是格雷大人说描述的敌人的装备,那种会喷火的火枪和可以远距离射杀大型猛兽的弓弩。 这是宋军的斥候兵。 “不许动,放下武器,坐地不杀!”几句威严的、略显蹩脚但却能够听懂的罗马语在刀疤耳朵边响起,看见其中劈倒皮特的那名宋军单手擎弩指向自己,箭矢闪烁着逼人的寒芒,让刀疤感觉到就像那次遇到的棕熊。 刀疤向自己的手下做出放弃抵抗的手势,有些不舍的看看手中还没有焐热的兵器,率先扔掉手中的短剑,尽管有些不舍,但是和性命比起来,那也算不得什么。 没想到这些宋军斥候兵根本就看不上他们眼中的宝贝,直接捡起来扔到山谷里,让刀疤心疼地直抽凉气。 他们被勒令围成一个圆圈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后,面向圈外,彼此不敢互相说话,好在这些宋军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严令不许乱动和说话。 皮特哼哼唧唧地苏醒过来后,躺在哪里不敢乱动,因为那个砍晕它的人类就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看着它。 所有动物生活在生物圈里,谁厉害,就怕谁。这个人类只是挥了一下手,自己就晕了过去,比那些猛兽还厉害,即使是碰上棕熊,自己虽然斗不过它,可冲他龇牙咧嘴狂吠几声的胆量还是有的。 可在这个人面前,皮特很识趣地闭上嘴,不敢哼唧一声。 直到对面山上突然“嗤儿”一声,冲天升起一发信号弹,宋军头领终于说了一句:“都起来,跟我们走,记住,老老实实地跟着,不许说话,不许试图逃跑,否则格杀勿论。” 蹩脚的罗马语,阴森的杀伐气。 第929章 是来谈判的 武小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刀疤这伙人,一直和他们在这个地区捉迷藏有一段时间了,为了一劳永逸,武小艺可是下了大力气,不仅仅是野牛全部出动,还借调了朵力团岳云的警卫排。 不过效果很好,刀疤十五人外加一只狗的小队全部落网。 这就意味着从这里到波达山谷,已经是武小艺野牛的天下。不过,武小艺还多了有一个心眼,他打上了刀疤小队的主意。 如果刀疤小队没有按时送回去情报,格雷就会觉察到他们出事了,还会另外派出斥候,武小艺的野牛还要费力气,不如策反刀疤小队,为我所用。 本来还觉得要费一些口舌和功夫,没想到只是带着刀疤在军营里转了一圈,吃了一顿饭,观摩了一下野牛的训练,特别是看到大熊、斯巴克十三太保已经成为真正的大宋军人,他动心了。 这些昔日的英雄人物,尽管是角斗场的英雄人物,但对于刀疤来说,有什么关系?是英雄,迟早会有用武之地,比如现在的大熊,扛着他那根专属的狼牙棒“熊孩子”,非常霸气地跟在战熊军团军团长的后面,谁敢小觑? 刀疤回去就匍匐在武小艺的脚下,宣誓了自己的效忠。 刀疤不傻,反而很有思想。他出身贫苦的最底层,这辈子想的就是怎么能够出人头地。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虽然前程如何不敢十分确定,但是单看眼前,就已经足够吸引着他让他下定决心。 无他,这个军营,正是他心中梦想的样子。 经过请示岳飞司令员,武小艺的野牛扩编了一个小队,野牛角小队,小队队长,刀疤,副队长,独眼迪乌斯。 令人意外的是,牧羊犬皮特居然是副队长级别待遇。 因为第一份“情报”,是由皮特送回格雷大营的。 格雷在两天后,接到了皮特送回来的第一份“情报”。 根据情报,宋军这次前锋军的兵力大约是三千人,其中有一千人的后勤辎重部队,但是同时也属于战斗部队,宋军的后勤部队的战斗力,丝毫不弱于一线战斗部队。 还有就是,这支部队是由大名鼎鼎的“狮虎军团”和“战熊军团”组成,军团长是狮虎将军岳云,副军团长是战熊沈重。 另外还提到了一支大约三百人的炮兵队伍,装备一种小巧的山炮,可以用战马驮着前进。 因为对方斥候厉害,不敢过分靠近,现在刀疤小队正在一号狮子峰山谷地区隐蔽待命。 格雷接到情报,一方面是兴奋,这是第一份比较全面的关于宋军的军事情报,另外一方面则是担忧,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狮虎军团和战熊军团的名声,对自己军团的压力,可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好在这份情报还只有自己知道,需要召集自己的幕僚好好研究一下对策,根据情报显示,宋军的推进速度很快,估计三到五天的时间,宋军狮虎军团的军旗就会出现在波达山谷的谷口。 幕僚长克劳蒂跟随自己多年,是自己的智囊,这个时候还是要多听一听他的意见。 “大人,您是要保住罗马帝国呢?还是要保住自己的枢机主教?”克劳蒂没有直接回答格雷的提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反问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格雷有些疑惑。 “区别大了。教廷内部都知道教皇之下三大主教,您是第一位的。可是,枢机神父和枢机执事,这么多年,可是都在瞪着眼睛看您的笑话,您如果取得胜利,自然无话可说,可万一兵败,您这枢机主教的位置,恐怕要丢,您的位置被另外两人替代,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您在位,自然什么都好说,您要是不在位……大人,可记得加尔巴的下场?” 克劳蒂一语惊醒梦中人,加尔巴现在可是还在赛斯岛上流放着呢。 自己如果换做加尔巴,他可没有加尔巴夫人家族的势力来确保加尔巴免于一死。如果真如克劳蒂所说,不仅仅是自己,自己的家人和家族甚至包括跟随自己的人,都会被吞吃得干干净净。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格雷低声问道。 “如今之计,可有三策,其上,倒戈易帜,投靠大宋,得到宋皇的信任,担任新的罗马帝国的教皇;其中,和宋军不痛不痒打上一战,然后回撤纽伦堡,这是您的地盘,然后躲在哪里,韬光养晦,不理会那个大胡子就是;其下,和宋军在这里死战,或战死,或溃败,不过无论什么结局,您都会失去枢机主教的地位。”克劳蒂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格雷点点头,若有所思。 “大人,玫瑰夫人送来情报,宋军西北路大军已经攻陷勒艮第、下莱茵和下萨克森三个公国,其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向东北,攻击上萨克森公国,一路向西南,向下莱茵公国进军,这两个公国,沦陷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下一个目标,就是您的法兰克尼亚公国。您现在还有筹码,要是一但兵败,手里没有一兵一卒,您拿什么和大宋去讨价还价,就凭您一个主教的头衔可是远远不够的。”克劳蒂指着桌子上的地图说道。 克劳蒂心中一惊,玫瑰夫人的情报,可是值钱得很,之所以值钱,是因为她的情报没有一点水份。 克劳蒂继续指着地图说道:“您看,从东边的花剌子模、塞尔柱、匈牙利,到西边的卡斯蒂利亚公国包括法兰西西南部分地区,都变成了大宋帝国的附属国,对了,他们叫特管区,据说英吉利王国也派出了特使,向大宋帝国抛出了橄榄枝。大人,您觉得就凭大胡子的一时之勇,能对抗拥有如此广袤疆域的大宋帝国滚滚铁骑吗?他太天真了,至今还做着他教皇的梦。” 克劳蒂几句话就击碎了克劳蒂心中存在一种幻想。作为克劳蒂的幕僚长,他的一切都和格雷息息相关,可谓荣辱与共,没有格雷,他克劳蒂的家族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用大宋的话讲,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大人,一但开战,大宋帝国后面还会有不少于十万的援军,而我们,只有这五万大军,您还指望着另外三个军团会来增援吗?唯一可以驰援的,只有大王子的纽伦堡军团,可是,大王子远在还在千里之外,再说,您的大本营也还需要保卫的。” “你的意思……”格雷若有所思追问。 “大人,您现在最大的隐患不是宋军,是波兰人……”克劳蒂和格雷的脑袋几乎抵在一起,俩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地图上东北之地的波兰王国那片土地上。 “如果大人下了决心,我愿意替您去和宋军接触一下,探一探对方的底细,就像做买卖,摸摸行情,好讨价还价。”克劳蒂微笑道。 “哈,克劳蒂,我差点忘了,你缔造了属于克劳蒂家族的商业帝国,好的,你去办,我让刀疤在哪里接应你。” 他用手一指蹲在营帐门口的牧羊犬皮特说道。 克劳蒂一行十五人,在狮子峰下,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刀疤小队。 不过看到的是刀疤小队的装备有了一些变化,增加了一些宋军的武器,刀疤自豪地向克劳蒂大人炫耀,说他们伏击了大宋斥候的一个十人小队,缴获了一些武器,包括刀疤手中一柄锋利的烈焰刀。 克劳蒂不疑有他,只是让刀疤头前带路,告诉刀疤,自己要和宋军前锋军将领狮虎将军见一面,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 刀疤也不问,只是带着自己的小队骑上马呼啦啦跑在前面,克劳蒂的马车跟在后面,只不过一路疾走,这驾马车快散架了。 前行三十里,刚刚拐过一道弯,前面的道路骤然变窄,只允许并排两匹马通过,克劳蒂的马车堪堪挤过两侧嶙峋的山石峭壁。 前方,一人一马矗立在当地,金乌西坠,一人一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高,一匹浑身火焰一般的高头骏马的马鞍上,两柄硕大的金锤在夕阳映照下,煜煜生辉。 “大人,那就是狮虎军团的军团长,岳云将军。”刀疤凑上来向克劳蒂禀告。 “你……你怎么知道?”克劳蒂闪过一万个念头,心中骤然紧张起来。 “因为我们现在是狮虎将军手下的斥候。”刀疤说完,一声唿哨响起,四周的山坡上,突然冒出无数伏兵,手中端着大宋军队那种犀利的快枪,指向克劳蒂的车队。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是来谈判的。”克劳蒂站起身,摇晃着两手急促地说道。 “刀疤,不要吓着尊贵的客人。”塔塔塔的马蹄声响,一道高大的身影向克劳蒂压过来,让克劳蒂感到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我是岳云,您是克劳蒂大人吧?我家父帅在司令部大帐等候多时了。” 克劳蒂终于看清了如雷贯耳的狮虎将军的真面目,也被狮虎将军的一番话惊呆了。 原来自己的所有行踪都在宋军的监控之下,刀疤都成了宋军的斥候,克劳蒂明白,自己和格雷大人,都被大宋军队的指挥官玩弄于股掌之中,可笑自己还混沌不知。 多亏自己是来谈判的,一切都还有可能,只要利益足够大,相信宋军指挥官大人会动心的。 哦,对了,刚才狮虎将军说,父帅,什么意思? 第930章 利益足够大 克劳蒂抚摸着装饰华丽的绝影车内壁,心中感慨万分。 没有想到能和大宋帝国的枢密院使、平北侯、岳飞集团军的司令岳飞直接面谈。 这个岳飞,居然是大宋帝国军队系统里面仅次于大宋帝国兵马大元帅、宋皇赵构的二号人物。 这一次谈判很顺利,初步达成了协议,格雷的军团投降大宋帝国,但这件事要绝对保密。 然后大宋军队极速开进波达山谷,接手格雷军团大营,而格雷则率领自己的军团秘密北上纽伦堡,并在宋军的协助下,突然宣布他的法兰克尼亚公国加入大宋帝国,成为大宋特管区。 最让他心动的是,岳飞司令员将上报宋皇,举荐他担任以后罗马特管区的第一任教皇。并且答应他,将帮助他消除东边的波兰帝国的威胁。 作为对他的支持,岳飞司令员将联合西路军司令完颜兀术,组成联军,协助他稳定法兰克尼亚公国的秩序,包括清剿反对分子。 对于大宋帝国来说,格雷的投降,意味着罗马帝国西南大门彻底敞开,宋军的钳形攻势更加犀利,将对教皇尤金的巴伐利亚公国形成包夹,教皇在自己的本土只保留了两个军团,不到十万人。 更重要的是,格雷主教的投降,将极大程度上动摇了罗马帝国内部抵抗的军心士气,在政治上的意义远大于军事上的意义。 这才是岳飞很大方地送给克劳蒂两辆豪华版军用军用绝影车的原因,一辆送给克劳蒂,一辆自然是格雷专属,宋国的绝影车,绝对不是克劳蒂来时乘坐的那辆已经散架的破马车所能比拟的。 岳飞司令员还给格雷主教大人送上了自己的礼物,虽然是个人的一点小意思,可是却装满了一辆绝影车。其中大多数是军用品,包括精致的宋刀、短刀、三十具钢臂弓和一千支羽箭,这些自然是大宋帝国军用版本的精品。 另外就是五箱朝露二香酒。 克劳蒂觉得,这五箱酒才是最宝贵的礼物,因为岳飞司令员招待他的,就是这种连酒瓶都是美轮美奂精致瓷器做成的美酒,他只喝了一口,就敢断定,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美酒,没有之一。他还敢说,就是这一个空酒瓶子,放在罗马帝国任何一个公国的首府,都不会低于五百个金币。 利益,才是双方共同达成协议的前提和基础。 克劳蒂的家族,是从商业帝国开始崛起的,这里面的商机,促使他一定要促成这次谈判。 波达大营的枢机主教军团的军旗依然飘扬在大营的辕门之外,但是,现在驻扎在这里的,却是岳飞集团军提亚蒂统帅的天竺集团军。 提亚蒂稳重老练,精通罗马语和英吉利语,政治眼光高瞻远瞩,军事手段果决狠辣,是接手一个地区特管区总督的不二人选,这也是赵构征调这员老将的重要原因。 军事上的征服是小事,政治上的完全融合才能让这个地区彻底成为大宋帝国的特管区。 提亚蒂的天竺集团军下属有魏和的鳄龙第一军、圣象第二军、哈桑?普兰的猎豹第三军,三个军七万人,除了哈桑的第三军以外,第一军和第二军,将替代格雷的主教军团,实行疑兵之计。 为了更好地封闭消息,岳飞命令武小艺的野牛派出一个小队和刀疤小队,加上天竺集团军直属侦察营,全力遮蔽波达山谷周围五十里地区,不让任何人接近此地。 在刀疤的配合下,几条进出波达山谷的大道、小路、山路,都在野牛的全天候监控之下。 岳飞亲率背嵬亲军担任中军,哈桑的第三军担任后军,岳云和沈重组成前军,混在格雷大军里面,急速向纽伦堡进发。 一天后,格雷傻眼了,他的大军行军速度根本和宋军无法相比,严重拖累了大军行军速度。 岳飞很着急,越往西北,大军的行踪也就越难掩蔽,兵贵神速,越早回到纽伦堡,越有利。 拿下纽伦堡,是大帅制定的东西对攻的首要一环,完颜兀术的龙鹏集团军进展神速,自己作为枢密院使,亲率大军,如果落后于龙鹏集团军,须是不好看。 虽然自己的距离较远,还要翻越阿尔卑斯山,但是,格雷的加盟却让这条道路突然变得成为坦途。 但是,格雷的大军行进速度太慢了。 岳飞当机立断,命令大军一分为二,让克劳蒂率领大军按照计划继续按部就班回撤,而自己则率领宋军,打着格雷军团的旗帜,让格雷选拔自己最精锐的卫士三十人,为宋军带路,先期急行军赶赴纽伦堡。 接手纽伦堡,离开格雷不行。 大军马上就地分兵,岳飞为了照顾格雷,让格雷坐车,而自己则是和普通士兵一样,一人三马,急速向纽伦堡进发。 整个大军在分兵之后,行军速度骤然加快,在克劳蒂内心复杂的心情和一些庆幸的目光注视中,岳飞的大军迅速消失在远方的夕阳映照下。 宋军要连夜赶路,而克劳蒂,则带领疲惫不堪的主教军团的大军扎营休息,这个速度,已经把他们拖垮了,今夜必须要休息,甚至明天能不能继续行军,连克劳蒂也不敢肯定。 四天之后,急速奔驰超过千里的岳飞大军,出现在格雷的大本营纽伦堡的城池之下。 这个速度,已经接近平均一天近三百里,比预计提前了一天时间。 这个速度,让格雷彻底知道了什么是差距,而且这个差距,根本不能比,至少,现在根本比不了。 因为事先接到通知,格雷的长子波桑尼维亲自率领亲卫前来迎接,只见自己的父亲有些疲惫地骑在自己的战马上,身后是卫队长伦迪特带着他的卫队。 再往后,却看到了一支非常陌生的军队,尽管静静地矗立在格雷后面,所有的装备和铠甲都是陌生的模样,就连脸上的头盔,都扣着一种令人恐惧的面罩,阴森森的,散发着一种金属般的光泽,虽然只是站在哪里,但是,尼维却感到一丝不安。 因为后面的马队所形成的一个个方阵,全部寂静无声,要知道,这可是骑兵方队,能做到人马皆无声息,只有一个原因,人是精锐,马是良骏,而且,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 自己的近卫军团做不到,父亲的第一军团也做不到。尽管他认为父亲的枢机主教军团已经是罗马帝国三大精锐军团里的精锐。 “不要说话,进了大营再说。让你腾出来的营房准备好了没有?”格雷平静的语气多少让尼维心里安稳一点。 “都准备好了,整个大营全部准备完毕,马上就可以入住。按照您的命令,我的军团进驻城内黑马军营,就近护卫您的黑马山庄。”尼维回答道。 “好,做得很好。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你赶紧回去,按照我信中所说,先接手四城城门守备,然后通知你爷爷和两位叔叔,召集市长大人和议会上三院长老,今晚到我的山庄参加酒会。至于山庄警卫,有伦迪特,你负责外围,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哦,对了,邀请一下玫瑰夫人一起参加这个酒会。”格雷向自己的长子下令道。 尼维向自己的父亲敬了一个军礼,带着自己的卫队呼啦啦向城内疾驰而去,距离晚上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自己必须抓紧时间。作为格雷的长子,他从父亲的眼中,没有看到恐惧,除了一丝疲惫之外,还有一丝兴奋、喜悦甚至一些期许的眼神,这个眼神,还是在父亲担任枢机主教的时候看到过。 玫瑰夫人突然接到主教大人黑马山庄的大管家派人是来的请柬,邀请她今晚参加山庄酒会。 玫瑰夫人有些意外,她并没有和这个纽伦堡最大的权利中心有直接的交集,自己倒是想搭上这根线,目前也只是和主教大人的幕僚克劳蒂搭上了关系,是不是克劳蒂大人为自己说了好话? 只要搭上黑马山庄这条线,再加上自己的地下力量,她相信,明年的议会长老中,迟早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过,最近她的力量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削弱。 大宋帝国和罗马帝国已经开战,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是情报,就没有她搞不到的。 但是,唯独想要渗透大宋军队的情报,却是宛如一个黑洞,只有进去,却从来没有出。 她损失了不少人手,其中不乏高手。 如果能和黑马山庄联手,说不定就可以搞到大宋军队的情报,要知道,现在大宋帝国军队情报,可是金瓶级。 玫瑰夫人急忙开始梳洗打扮,这个时候,她万分想念曾经用过的大宋帝国的魔幻水,那真的是让人如痴如醉的一种神奇的香水,据说,是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的妃子研制的,却让欧洲的多少贵妇小姐们为之疯狂。 如今随着两国关系恶化,市场上再也弄不到这种魔幻水,这让用惯了这种香水的玫瑰夫人很是不适应。她的玫瑰夫人的名声,就是源于这种香水系列里面的“玫瑰露”,一种略显浓郁香味的香水。 这种香水,不知道让多少男人为之疯狂。 玫瑰夫人略显遗憾地带着两名保镖,上了自己的马车,在三名保镖的护卫下,踏上了前往黑马山庄的道路。 第931章 如何做选择 玫瑰夫人如果说进去的时候还有一丝兴奋和喜悦,那么出来的时候,却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有点发狂,哦,不是的,这个词还不足以形容她此时此刻她无比狂热的内心,过分的激动让她的胸波澜起伏,很是壮观,起码她身后的五名保镖眼睛有些直,但却只敢偷偷窥视一下,便急速躲开目光。 玫瑰夫人可没有功夫在意这些,她满脑子想的是刚才的酒会。 自己见到了谁?! 大宋帝国枢密使、平北侯岳飞,一个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山一样的男人,虽然面色平和可亲,但是玫瑰夫人也仅仅是上前见礼打了一个招呼,就急忙退下,大宋帝国的侯爷、枢密使、集团军司令员,久经沙场沉淀积累的煞气,可不是她一个玫瑰夫人所能面对的。 还是面对那个一直坐在一架木质的轮椅上,眼睛却闪烁着智慧之光的中年男人吧。这个成熟的男人带来的,绝对不是他俊朗的外表和坐着的巧夺天工的那把椅子,而是他的身份,大宋帝国西域侯、安情总局大西北分局的局长,龙在野。 目前,整个东欧几乎全部成为大宋帝国的特管区,这就意味着,这个名叫龙在野的男人,是这个世界里的黑暗之王。 作为见面礼,龙在野送给她两样礼物,一是两箱无比珍贵的神奇魔幻水系列里的“精玫露”和“华瑰宝”,一是香水,二是护肤霜,就已经让她差点扑上去。 二是四个人,都是她无缘无故消失的得力手下,从他们畏畏缩缩的眼神中,她已经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不过还好,人还是全乎人,只是不知道废了没有? 龙在野还说了一句很男人的话:“你的路只有两条,一是归顺大宋,成为我的手下;二是不归顺,三天之内我会让你的玫瑰山庄消失,从此再无玫瑰夫人。” 玫瑰夫人出来没有听过如此霸气不讲理的话语,脸色变得很难看,想要当场发作,却被克劳蒂一个犀利的眼神制止,同时,身后的一只手在拽她的貂皮大衣,不用回头,她就是知道一定是面具人汉斯维尔,也是她最得力的四大黑暗骑士之首。 她很快换上了迷人的微笑,轻施一礼道:“尊敬的局长阁下,我会认真考虑的。” 男人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三天,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做出你的选择,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给我的答复,不过我是很希望用我国最醇香的美酒来招待夫人,听说您是海量,届时我很想和您把酒言欢。” 或许玫瑰夫人听得有些话里有话,一抹腮红晕上脸颊,心头鹿撞,不好回答是还是不是,只好屈身一礼,急匆匆告退。 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大了,自己感觉完全驾驭不住,这可是玫瑰夫人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 玫瑰夫人有些后悔来参加这个酒会,现在想退也退不下来。 她知道得太多了。 枢机主教格雷,大宋平北侯岳飞、西域侯龙在野、格雷的爷爷厄利汀、议会上三元议长索斯特,随便一个拎出来,都不是她的玫瑰山庄所能对抗的。 但是,她还是被邀请参与了这次最高级别的会议,据说是大宋西域侯的建议。 或者说,这个西域侯很看重玫瑰夫人。 或者说,是看上了,也不一定,尽管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玫瑰夫人的真容,但是玫瑰夫人以女人特有的敏感,总觉得这个大宋西域侯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可是,他们商量的事情太大了,自己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这个“贼船”可不是一般的大,是很大很大,足以装得下整个世界。 这就是诱惑,足够大的诱惑,就像那个男人给自己的两箱魔幻水和护肤霜,但是自己感觉这就是自己渴望的全部,后来才发现,后面的,才是一座取之不竭的宝藏,前提是,上了这艘“贼船”再说。 回到玫瑰山庄,玫瑰夫人第一时间将汉斯维尔等四人召集起来,她一定要问个明白才行。 但汉斯维尔将他们四人不同的经历一一诉说完了之后,玫瑰夫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按照汉斯维尔所讲,他们是在试图和本地大宋军队后勤辎重供应商的间接接触过程中,就已经被盯上了。 于是,所有接触过的人,还没有展开实质性的行动,就被人家做了一个局,被请到了龙在野下榻的地方。 让玫瑰夫人感到无比讽刺的是,关押他们的地方,恰恰就是她的产业,玫瑰酒庄。 这是一个集餐饮、住宿、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旅店,但也是罗马帝国最为出名的情报集散地之一,素有“北玫瑰,南西克”一说,说的就是北方的玫瑰酒庄和南方的西克酒吧,是享誉整个罗马帝国地下情报界的南北双雄。 龙在野动用的驭火者的力量,登记的并不是他们大宋身份,也难怪玫瑰夫人没有从登记信息上往下查。 龙在野把灯下黑运用的淋漓尽致,出神入化,玫瑰夫人的智慧如何能和博大精深的汉文化相比。 “他们围攻你们四个的,有多少人?”玫瑰夫人心里不忿,汉斯维尔的身手,她是知道的,能在枢机执事的暗殿骑士团的围攻下全身而退的杀手,可不是一般人。 汉斯维尔低着头,小声说道:“一个人。” “什么?一个人?你再说一遍?”玫瑰夫人几乎在咆哮,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 “是的,夫人,只有一个人。猴子、酒鬼和毒蛇,都是被一脚踹飞出去,我挡下一脚,却被另外一脚击在脖颈上,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我们已经是俘虏。”汉斯维尔索性豁出去,也不怕玫瑰夫人怪罪,一五一十倒了一个干干净净。 “夫人,其实即使主教大人不回兵,厄利汀大人也会让他回来的,这个西域侯的势力其实早就渗透进了纽伦堡,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西域侯的掌控之中,包括您和克劳蒂之间的联系。您真的认为,没有西域侯的同意,咱们那些情报能送出去?我们千方百计地得到和送出去的,只不过是西域侯正是想借我们的手‘无意’中流出去的,我们还在为得到这些小钱沾沾自喜。” “夫人,”汉斯维尔继续说道:“我们还是低估了大宋帝国真正的实力,别的不说,最近七天之内,纽伦堡的所有地下势力已经被西域侯重新洗牌,铁斧帮、新和会、三人团,这些多年与您明争暗斗的势力,为什么突然之间销声匿迹?酒鬼负责调查此事,还没有介入外围,就被请到了玫瑰酒庄,我见到了他才知道这些事,都是西域侯一手操控的。” “夫人,不要说咱们玫瑰山庄,就是枢机主教大人,一直想插手地下势力,他的圣殿堂也不过略有起色而已,这次为什么能够全身而退,不是他们的原因,是因为大宋帝国还要利用枢机主教。”猴子在一旁说道。 “西域侯这些日子做得所有事情,都没有避讳我们,也没有为难我们,我们虽然没有自由,但是却全程见证了西域侯所有的行动。夫人,他们的势力遍布整个罗马帝国,我无法理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汉斯维尔变换脸色,在一旁小心翼翼继续说道:“想我面具人汉斯维尔的名号,在纽伦堡也算是个人物,在外面,咱们的玫瑰山庄,谁敢不给三分面子?但要是铁心吃掉这三股势力中的任何一股,我们也要掂量掂量才行,还要花大价钱让别的势力不能插手。一晚上,就一个晚上……” 汉斯维尔心有余悸说道:“大宋西域侯只用一个晚上,重金让议会三大长老闭嘴,一个承诺让尼维军团长居然取消了夜巡,您知道一晚上西域侯调动了多少人?三组人马,三十人。哦,我的主,三十人要去挑战三百多人,这是我见过的最疯狂的行动。” 汉斯维尔停顿了一下,说道:“可是他们做到了,更加恐怖的是,他的三个小队居然毫无损失,只有一个人被一个飞来的斧头砸了胳膊一下,据说,这个西域侯的手下大怒,居然以一人之力,将铁斧帮七大杀手追杀殆尽,都是一劈两半,整个铁斧帮被这个人杀得魂飞魄散,这是铁斧帮仅存的副帮主老鼠克莱德亲口对我所说。” “令人最为惊奇的是,大是西域侯在极短的时间,居然将各大地下势力的老巢以及人员部署、主要产业和据点,摸得一清二楚,一定有另外一股势力在帮他们,否则无论如何他们也做不到。”毒蛇说道。 玫瑰夫人摆摆手,制止了他们几个人的诉说,脸色逐渐平静下来,有些戏谑的目光从几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说道:“说吧,这个西域侯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来当说客?” 汉斯维尔脸色略显尴尬,不过脑海中闪现过龙在野笑眯眯的样子,心中却感受到的是阴森森的寒颤,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嘿嘿,什么也瞒不过夫人,西域侯不仅饶了我们性命,给了我一千个金币,他们三个是八百,还说这只是定金,要是说服夫人接受西域侯的条件,奖励三倍。” 汉斯维尔伸出三个指头,有些得意说道。 玫瑰夫人虽然有些恼火,但心中也是惊诧不已,这个西域侯还真是大手笔,自己也只是平时赏他们一些奖励,最多也不超过十几个。 要知道,整个罗马帝国一般有些手艺的平民一年的收入,也不过百十个金币,许多农民和手工业者还要低于这个水平。 难怪汉斯维尔如此上心,就连自己,刚才也是大吃一惊,如此金弹攻击之下,谁能坚守? 玫瑰夫人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和西域侯抗衡的资本,无论是金钱、人员、装备、谋略……无一不在西域侯的掌控之中。 “这么说,我们只有归附大宋这一条路了。西域侯也只给了我们这一条路,其他的,都是死路。”玫瑰夫人虽有不甘,但她可不是一个眼界狭小、头脑简单的女人,能够掌控玫瑰山庄在几大势力之间左右逢源,强势生存下来,岂能是简单人物? “其实,夫人,归顺西域侯对我们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或许,得到西域侯的帮助,我们玫瑰山庄能够重新崛起成为第一大势力,也不是不可以。”毒蛇特有的冷静和缜密的心理,还是对玫瑰夫人有所启发。 “既然如此,明天,哦,不,后天,也就是最后一天,我们再去回复西域侯。这两天,我需要下去看一看。”玫瑰夫人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大脑。 汉斯维尔冲其他三人点点头,说道:“是,夫人。” 随着格雷和岳飞达成的协议,岳飞入城后的第三天,张宪的背嵬军全面接管了纽伦堡的防务。 尼维率领他的军团开赴城外,接受整编和重新整训,时间为三个月。三个月后,尼维的军团将重新组建,接受大宋制式装备。 紧接着,克劳蒂率领的枢机主教的主力军团返回纽伦堡,和尼维的军团一起在城外大营接受整编。为此,岳飞派出了一个教导大队,进驻大营担任教官,别的先不说,这个体能先给整上来再说。 能担任教导大队教官的,至少是三年以上的上士班长才行,不过,岳飞早期的青龙军团的教导大队,是几大战区里面教导队中的教导队,训练标准之高、要求之严、练兵之狠,都是出类拔萃的。 格雷给尼维的命令就是,无条件服从教导大队大队长的命令,不许干涉,而且还要身先士卒,亲自参与训练之中,必须以全优的成绩在这次整编训练中脱颖而出。 紧随其来的,是岳飞集团军后勤保障部队送来的海量的物资,不过让岳飞没有想到的是,夏王赵进居然以一名少尉小队长的身份,随着第三批辎重部队进驻纽伦堡,这个辎重团,将担负成立纽伦堡联勤保障基地的使命,团长是谢雨手下十三太保之一的姜凉。 看着赵进穿着一身泥土的军装风尘仆仆地向岳飞敬礼,饶是岳飞也显得有些吃惊,好在这些人都在皇议殿当过见习参议,包括德王、宁王。 赵构有过指示,他们不是亲王身份,而是普通一兵。 按照计划,保障基地位于纽伦堡城外东北方向十里,好巧不巧的是,玫瑰夫人的老巢玫瑰山庄,正好也在这里不远的地方。 她的一座葡萄酒的仓库被征用,那是她最大的一座仓库,也是她的第二个老巢,当宋军新任基地司令部的公函和格雷大人的公文同时递上来的时候,玫瑰夫人面临一个问题,这两个公文都没有谈到钱,也就是说,这个征用经费,自己能不能要? 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利益,就这样突然摆在她的面前。 何去何从,这是一个选择? 第932章 两次被虐败 玫瑰夫人的何去何从,不是她可以选择的,或者说,她只有一个选择。如果选择只有一个,还叫选择吗? 就在玫瑰夫人尚有一丝犹豫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让她迅速做出了决定。 黑玫酒庄被大宋军队征用,按照玫瑰夫人的以往想法,是要狠狠赚一笔的。不过经过她再三考虑,觉得还是要表现得大方一些,一个酒庄仓库而已,放着也是放着,再说,里面的藏酒也没有多少,她的葡萄酒生意并不好。 今天是宋军第一次进驻黑玫酒庄,玫瑰夫人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做出欢迎的姿态,表示一下自己的友好态度。 带着汉斯维尔等人,赶着两架马车,拉了一些牛羊肉和一些食材,从玫瑰山庄前往黑玫酒庄。 负责接待的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宋军基层军官,对于宋军的军衔,玫瑰夫人还是比较了解的,这是一名少尉。 这名十五六岁的少尉引起了玫瑰夫人的注意,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宋的军队里看见少年军,还是一名军官。 看着跟在他身后比起他还要大两三岁的士兵,玫瑰夫人心里第一个念头是不屑,这和罗马帝国各大军团里面的镀金公子哥有什么不同?这让玫瑰夫人对大宋军队刚刚激发的一些好感瞬间削弱了很多。 不仅仅是玫瑰夫人,就是跟在身后的汉斯维尔等人,也不仅撇撇嘴,显得不屑一顾。 这些人的表情少年军官都看在眼里,却依旧露着微笑,张嘴一口流利的罗马语让玫瑰夫人顿时感觉到一丝诧异,这个发音,绝对是非常地道的罗马腔。 她不敢相信这是从一名宋军军官嘴里说出来的,笑着对年轻少尉说道:“哦,我感到非常惊奇,你的发音很准,是在罗马帝国居住过吗?还是……” “尊贵的女士,我的父亲为我请了罗马帝国最好的老师。在大宋,有很多来大宋学习交流的学者,他们大部分人都加入了宋国国籍,宋国很多大学都有各个国家的优秀学者担任教授。”少尉流利的罗马语略带一点稚嫩的语气,但用词用语绝对老道。 “原来如此。”玫瑰夫人对此还是有一些了解,宋国的很多有钱人或者高官,对于子女的教育非常看重,花大价钱为自己的孩子请私教或送到高级学校学习,也是一种常态。 玫瑰夫人对此也是真心的羡慕,在罗马帝国神学院、贵族学院,可不是普通人能进入的,有钱也不行,甚至官职太低了也不行。 不过,这个年轻人的父亲一定是将他送进了军事学校,有此可以推断,这个少年的父亲很大程度上,是大宋军队里面的一名高级官员。 如果能和这个少年拉上关系,即使得不到一些实质性的支持,至少不会坏事。 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少尉首先表示了欢迎和感谢,同时委婉表示,基地最高长官在城内的司令部开会,还没有回来。 玫瑰夫人脸上略显一些遗憾,但也就是一闪而逝,自己的态度已经表明,相信这个少尉会向自己的上级汇报的。 看着年轻的少尉指挥着手下在卸车,玫瑰夫人身后的猴子忍不住嘟囔道:“这个小白脸不过是个不中用的公子哥,说不定上了战场,肯定会尿裤子。” “哈哈哈……”汉斯维尔等人忍不住“哧哧哧”低声笑了起来,完全是一副不屑和轻蔑的表情。 “哗啦……”猴子的话音未落,年轻少尉身边的士兵齐刷刷将大背在身后的快枪擎在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汉斯维尔等人,包括玫瑰夫人。 玫瑰夫人顿时觉得香汗溢出,因为她感觉到而来杀气。 汉斯维尔等人更是感觉到像是被一头头猛兽盯上了一样,从这些人愤怒的眼神、浑身透出的杀气、快速的反应、合理的站位,汉斯维尔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些绝对是军中精锐。 年轻的少尉站在那里稳如泰山,脸上已经挂着寒霜,眼睛盯着猴子,摆摆手,身后的士兵瞬间收枪,但是却不约而同地将玫瑰夫人等人围在中间,这居然是一个小型的围困阵法。 少年少尉忽然笑了,咧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冲猴子吹了一个口哨,戏谑道:“你信不信,真要上了战场,你指定比我死得快。如果你我是敌手,就你们这几个蠢货,我,”少尉指着自己,向几个人摇晃着小拇指手指头说道:“放倒你们不会超过一分钟。” 尽管汉斯维尔不知道一分钟是一个什么概念,但是小拇指象征的意义东西方还是差不多意思的。 猴子怪叫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要冲上来,却被两把枪瞬间逼住,却也不敢胡来。虽然不忿,也只是喘着粗气来表示自己的愤怒。 上一次把他们放倒的,好歹是一名大宋情报界的精英级别杀手,也就认了。 如今一个毛孩子,居然敢这样小看玫瑰山庄的四大骑士,虽然玫瑰夫人要讨好宋国,但并不意味着被人看低。 “夫人,你的手下不仅仅冲撞了我,更侮辱的大宋军人,必须要受到惩处。但是,鉴于你我还算是友好关系,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打赢了我,就算了;如果输了,哦,对不起,你的手下要留在这里做三天的义工来赎罪。” 玫瑰夫人虽然有些恼怒猴子等人的无礼,但是也觉得少年少尉的话太大了,猴子罗伯特之所以绰号猴子,是因为他身手灵活敏捷,出手狠辣凶猛,曾在黑市打了三年的黑拳,有着传奇猴子的美誉。 毒蛇奎尔和酒鬼斯耐特是兄弟,从小在贫民窟长大,也是在贫民窟的一场场血拼中生存下来的少数人之一,兄弟二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善于用短刀,俩人的配合十分默契,纽伦堡西区的贫民区,一直是二人的势力范围,被玫瑰夫人收归账下后,算是混出来一个骑士身份,也算是从黑到白的一个翻身。 玫瑰夫人觉得是少年人丢了面子,想要在手下面前找回来,随即笑道:“应该的,还请将军手下留情才好。” 退转身来,对身后的汉斯维尔低声说道:“告诉他们三个,不要伤了少年,打个平手最好。” 实在是知道猴子三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想找个地方撒一撒,撒撒气不要紧,要是伤了少年,少年的父亲哪里怕是不好交代,自己的前途也就变得不确定起来。 不能得罪官府之人,古来如此,东西方亦如此。 猴子等三人上的前来,却不料少年指着汉斯维尔说道:“你也一起来吧,省得一会儿再上。” 汉斯维尔的脸上抽搐了几下,这对于面具人汉斯维尔来说可是不多见的,猴子看到了汉斯维尔的表情,笑着对毒蛇说道:“瞧,面具人汉斯要发怒了,要小心哦!” 说是对着毒蛇说,但声音却很大,他知道少年能听懂,算是一种威胁的意思。 汉斯维尔看看玫瑰夫人,玫瑰夫人摊开双手,做出了一个很优雅的手势,笑道:“不要看我,我想少年将军是很乐意这样来切磋的。” 汉斯维尔冲毒蛇、猴子和酒鬼点点头,四人缓步上前,前后左右站立,恰好将少年围在中间。 宋军早已散开,但却没有散乱阵型,只是在外围警戒,好像根本不担心少年的身手,或者说习以为常一般。 少年缓缓抬着手臂,摆出一个侧身的姿势,双手一上一下,一阴一阳,含胸拔背,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嗨”随着一声呐喊,身前的猴子右手虚晃,左手直拳猛击少年面部,居然是反手招式。 一般人都是左手虚晃右手来攻,是为正手。猴子反手进招,招式老道犀利,应该是个左撇子。 汉斯维尔三人并没有一起行动,大概是要让猴子先探一探少年的虚实。 只见少年轻蔑一笑,右手“如封似闭”,手腕轻巧翻转,已经将猴子的左手刁住,身形随转,借势发力,左手“单鞭”好巧不巧正击在猴子后肩,猴子罗伯特顿时觉得后背像是被一架马车撞了一下,腾云驾雾就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这下可是实打实摔下来,顿时眼冒金星,一时半会儿还站不起来。 一招败敌,宋军眼睛不眨,毒蛇酒鬼犯傻,汉斯维尔很惊诧,玫瑰夫人掉手帕。 好大一会儿,猴子罗伯特站起身来,晃晃脑袋,怒吼道:“别愣着了,一起上。” 最先扑上来的是酒鬼斯耐特和毒蛇奎尔,不愧是兄弟,配合默契,斯耐特身高体胖,脚下却不慢,从身后扑上,欲抱腰别摔,而毒蛇奎尔人如其名,恰似一条毒蛇,一个直拳,向少年的面门击来,又快又急。 少年大喝一声,不知道脚下如何转动,已经转到酒鬼斯耐特身后,斯耐特抱了一个空,却正面对毒蛇奎尔的直拳,饶是他反应快,和毒蛇见势不妙收势,这一拳就实实在在捶了上来。 酒鬼斯耐特反应迅速,刚想转身,只听“嘭”地一声,顿时觉得后背被狠狠踹了一脚,不等反应过来,“嘭、嘭”又是连续两击踹在后背上,饶是酒鬼斯耐特二百多斤的体重,也被踹得飞出去,狠狠砸在毒蛇奎尔的身上,俩人滚地葫芦倒在地上,一会半会儿还起不来。 汉斯维尔和猴子罗伯特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发起进攻,汉斯维尔左手虚晃,右手一个转身下劈,颇有中原通臂拳的影子。 果然,不等招式使老,汉斯维尔一个又一个转身下劈,整条胳膊带着呼呼的风声劈下来,正是通臂拳的“连环捶”,逼得少年第一次主动开始后退。 而后面的猴子罗伯特正等着这一刻,提膝一个正蹬就踹向少年的后背,急于报刚才的一拳之“仇”,正所谓你给我一拳,我还你一腿。 两人攻势凶猛,几乎无懈可击,将少年笼罩在攻击范围之中,少年看上去岌岌可危。 就在玫瑰夫人觉得少年要吃亏的时候,不料少年忽然一个矮身,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这个矮身正好躲过猴子罗伯特的这一脚,罗伯特全力蹬出去的一脚击空,身体重心已经失去,少年借力发招,一个“力士托山”,已经将罗伯特一个大个子扛在肩上,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正好遇上汉斯维尔的“连环捶”,一个狠劈下来,正劈在猴子罗伯特的大腿上,罗伯特惨叫一声,顿时觉得腾云驾雾一般,被扔了出去,重重砸在汉斯维尔的身上,俩人被重重摔倒在地上。 加上还在地上哼唧哼唧没有爬起来的毒蛇奎尔和酒鬼斯耐特,四个人都被打倒在地,猴子罗伯特抱着大腿,冷汗直流,汉斯维尔的一击力量十足,恐怕罗伯特的大腿受伤不轻。 玫瑰夫人惊讶地用雪白的小手捂着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汉斯维尔四人的势力,玫瑰夫人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担任自己的保镖护卫,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居然两次被宋军一人单挑完败,如果是战场,肯定会死的更惨。 少年拍拍手,指着地上的四人,笑道:“怎么样,还打不?认输吗?” 玫瑰夫人脸色通红,有一丝羞恼,还有一丝惊诧,更有一丝惊喜。 第933章 夏王帮你答 猴子罗伯特的腿好在没有大碍,骨头没事,汉斯维尔的中原功夫也就学了一个半吊子,只是靠力大劲足,让罗伯特吃了苦头。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汉斯维尔四人倒也光明磊落,愿赌服输。按照赌约,留下来做三日的义工。 不过,汉斯维尔表示,希望跟着这名叫宋进的少尉,听从宋进少尉安排任务。 宋进倒也没有客气,自己干什么,就让他们干什么。 这些天后勤基地建设任务繁重,除了大量的物资进出之外,更多的是基地的基础建设,这个基地,将直接负责保障今后两线作战的物资调配和存储,工程量极大。 宋进的连队担负着装卸任务,只要物资一到,就马上组织人员卸车,运往各个仓储点存放。汉斯维尔曾提出要招募纽伦堡的市民参加劳动,被宋进少尉婉拒,表示后勤仓储基地是绝密单位,要不是有玫瑰夫人担保,你们就是想留下,也只能在外围做苦力,比如三里地之外的警戒哨塔。 四个人从来没有这么累得像一条狗一样喘着气,张着嘴,就差吐舌头了。 没办法,这个宋魔头简直不是人,就是一个魔鬼,还是一个永远不知道累的魔鬼。 这和他的年龄极为不相符,这还是一个少年吗?即使是成年人,这么大的劳动量、这么长时间的劳动强度,没有谁能坚持下来。 但是,这个少尉和他的小队做到了,不仅仅是他们,整个基地里面,所有的宋军,都是这样。 最让汉斯维尔感到震惊的是,宋军彼此之间的那种“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兄弟般的战友情义。 这里虽然有军官和士兵的上下级关系,但是军官却更像大哥哥一样呵护着手下的士兵;这里虽然有严格的军纪,但是却处处透露出一种温情,让人留恋;这里虽然有繁重的劳动和严苛的训练,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敷衍了事;这里虽然远离故乡,但是处处却有加的温暖。 这个军队,与众不同。 好像一瞬间,汉斯维尔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宋军队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能有那么多当地人在死心塌地地帮助他们,因为他们的与众不同,因为他们嘴里面,说得最多的是“祖国”“人民”“任务”“使命”“责任”“光荣”等词语,而这些,却从来没有在罗马帝国的各个军团里面出现过,其他各公国、帝国也没有。 再看看这支军队的年龄结构,除了年轻还是年轻。就拿这支四十多人的小队来说,其指挥官居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尽管其他军官或士兵的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个别好像略大一些,但也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的。 超过三十岁的,只有两种人,高级军官或高级军士长。 他们这个小队,只有两个人。但是,这两个人走在基地里,即使是基地司令姜良迎面遇上,也主动敬礼,可见这俩人在军中的地位之高。 这支军队,给汉斯维尔的是一种全新的感觉,至于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就是好像有一点可是喜欢的心态。 说是三天的义工,汉斯维尔四人一干就是七天,把玫瑰夫人的大事忘了一干二净。 好在玫瑰夫人身边从来不缺保镖,他们四个人当保镖,着实有些大材小用,玫瑰夫人知道这个道理,况且,和宋军近距离交流接触,玫瑰夫人巴不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趁着汉斯维尔等人履行赌约,宋军的少尉也没有撵人,玫瑰夫人权当不知道还有这四个人就是了。 但是随着战事的临近,基地的建成正式投入使用,汉斯维尔等四人的赌约早已经履行完毕,之所以没有走,就是因为汉斯维尔的一再请求留下来,他已经开始喜欢上这里,喜欢这些天每天乐呵呵地冲他打招呼的这些宋军。 他能感受到,他们是在真正受到尊敬。 可是当今天看到玫瑰夫人的新座驾的时候,汉斯维尔就知道夫人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 而且从玫瑰夫人洋溢着的笑容和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来判断,夫人恐怕是找到了自己的第二春。 经过滋润洗礼后的玫瑰夫人显得容光满面,精神焕发,令人称奇的是,玫瑰夫人浑身上下居然是大宋女子服饰,将高挑丰满的身材映衬得更加迷人。 脚下居然踩着一双小牛皮的军靴,万般风情地向着汉斯维尔四人走来,眼睛里居然有些发光。 这是因为汉斯维尔跟随玫瑰夫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见过夫人的眼睛里有过这样的光泽。 “汉斯,看样子,你们几个在这里还不错。”玫瑰夫人一脸微笑地向汉斯维尔打着招呼。 汉斯维尔四人并排站立,下意识地同时向玫瑰夫人敬礼,居然有模有样。 “夫人一向可好?看样子,您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汉斯维尔笑着说道,其实,这些天他们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虽然玫瑰夫人没有明说,但是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一切都由变化的可能。 “不错,大宋西域侯将会是我们的新主人,我们玫瑰庄园现在为西域侯效力。”玫瑰夫人脸色平静地说道。 汉斯维尔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在肚子里。继而笑着恭维道:“夫人明智,这样一来,谁能和我们玫瑰山庄抗衡?恭喜夫人!” 玫瑰夫人笑道:“你们用不着拍马屁,这件事,还没有和下面的人说明,只有你们几个知道,对外说,我们是和大宋是商业上的伙伴。不过,这件事也是真的,你们猜一猜,侯爷和我们合作的生意是什么?” 汉斯维尔几人摇摇头,这件事,他们可不好猜测,大宋这个时候对罗马帝国是全方位的货物禁运,即使是日常生活用品,也在禁运名单当中。 现在,人们盐罐子里都是那种粗糙、硌牙的黑盐,这让吃惯了大宋雪白的精盐的罗马帝国的平民、特别是贵族老爷是非常的不习惯。 至于华丽的丝绸、精美的瓷器、迷人的烈酒、醇香的茶叶、多彩的丝织品等等,不管是店铺还是黑市,都是无价又无货。 国王康拉德的威望直线下降,好多公国和大城市,发生了一起又一起的游行聚会,呼吁国王和大宋重开商业往来,特别是一些贵族代表,几乎天天往国王的王宫跑。 国王康拉德同样是有苦说不出,自己权利完全旁落,唯一执掌兵权的施瓦本公爵,却被派往西线前线,抵抗来自大宋的另外一支劲旅,完颜兀术率领的龙鹏集团军。 正是这个时候,西域侯将食盐和粮食这两样最重要物资的代理权,给了玫瑰夫人,这等于给玫瑰夫人送来了一座金矿。 而且,一些最紧俏的商品,比如朝露酒、魔幻水、玫瑰皂等商品,也可以按照需要拨付一部分给玫瑰夫人,作为特殊之需。 要让马儿跑得快,草料是必须满足供应的。西域侯提供的,可不仅仅是草料,全部是“精饲料”。 西域侯深知情报战线对金钱的需求量是海量的,没有充足的经费,怎么编织一张巨大的情报网?舍得投入,才有回报。 玫瑰夫人是来接他们四个回去的,没有办法,西域侯的大手笔的背后,就是需要他们全力以赴。 西线大战在即,西域侯迫切需要掌握大量的情报,尤其是施瓦本公爵率领的红鹰军团的情报,显得尤为重要。 赵构特别交代,对施瓦本公爵要尽可能保全性命,这里面还有国王康拉德的关系。根据情报显示,国王康拉德已经被软禁,而作为统兵将领的施瓦本公爵的态度,却显得模糊不清。 努力争取,避免冲突。这是赵构给岳飞和龙在野定下的调子,要是单纯的军事行动,一个龙鹏集团军就足够了。 玫瑰夫人第一次接手就是天字号重量级别的任务,也难怪她着急,西域侯给出的时间只有十五天。 十五天后,无论施瓦本公爵是什么态度,都不能阻止东西两路大军会师纽伦堡。 汉斯维尔四人尽管是履行赌约,但也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几天下来,倒也和宋进等人颇有一些惺惺相惜。 临别之际,宋进代表个人,向四人每人赠送了一把龙刃,作为纪念。这四个人只顾着激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四柄龙刃在刀柄处,有一个龙首装饰,很小,但很精致。 第934章 施瓦本公爵 施瓦本公爵虽然兵权在握,但是却有些投鼠忌器。 他的驻地在格拉茨堡,距离君士堡二百多里,是国王为了防备北方的波兰帝国而驻扎的一支主力部队。国王康拉德的宗族势力并没有在君士堡,而是在格拉茨西北地区,教皇尤金的第一次东征,让罗马帝国的政治中心东移,在当时看来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占据了欧亚大陆的桥头堡,但是如今却要直面大宋帝国的铁骑,变成了一个鸡肋之地。 格雷主教和国王康拉德之间,既有互相提防和对立,但又有共同的利益关系,在对付教皇尤金的问题上,还是有合作利益共同点的。 教皇以时局不稳、宋军东西对进为由,拒绝了国王亲自带领大军西出对抗从西路长驱直入的大宋西路军的请求,言明君士堡万万离不开国王陛下,有康拉德国王在,民众就有希望。 至于军队北上,施瓦本公爵更合适。 康拉德国王至此才算是彻底明白了,当初为什么郓王阁下给自己讲述那个故事。那个被所谓的大义捆住手脚的申生太子,被逼自刎而死;而同样的儿子重耳却果断逃了出去,获得了生存的机会,后来终于当上了国王,成为一代霸主。 当初郓王劝自己回去,掌握住自己的军队,扩张自己的军事力量,大宋愿意为国王陛下提供全方位的支持。 可是教皇尤金却用下一任的教皇宝座让康拉德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回想起当初郓王离开的时候,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康拉德就很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如今自己手底下只有卫队长巴蒂斯塔率领的一个五百人卫队,勉强刚刚能够保护好自己的王宫。现在康拉德连自己的王宫也出不去,外面的很多情况同样传递不进来,自己的信息也送不出去,好在还有一些落魄的贵族和一些国王的忠实支持者,不时为王宫送一些必要的食物和物品,让康拉德感受到一丝温暖,其余的,康拉德什么也做不了。 最关键的是,他和弟弟施瓦本公爵的联系中断了,唯一的依仗失去了消息,自己何去何从,是生是死,可谓前途渺茫。 好在自己的卫队长巴蒂斯塔忠心耿耿,自己出不去,各种物资节约着用,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是和以前却是不能相比,据巴蒂斯塔说,如今的君士堡,物价上涨了几乎十倍,像粮食和食盐,完全没有了市场,全部被教皇掌控着,鉴于国王的身份,多少还能配给一些,略胜于无而已。 正在康拉德国王忧心忡忡之际,他的卫队长巴蒂斯塔禀告,说有客人求见。这个客人带来一样很特殊的“礼物”,想必国王大人会有兴趣看一看。 西克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国王康拉德的座上客,还是很尊贵的客人。 “西克先生,您收好。”康拉德满脸堆笑地将手中的一面银牌递给西克,语气中显得很是尊敬。 西克小心翼翼地将银牌收入怀中,仅剩下的一只眼睛却闪烁着一丝亮光,虽然是第一次使用这面银牌,但是还是被深深震撼到了。 连国王都对自己客客气气,显然,国王康拉德是知道这面银牌的来历的。 大宋西域侯,果然手段滔天。 西克给康拉德带来三个消息:第一是施瓦本公爵的大红鹰军团已经被调往东北方向,波尼亚公国和波兰王朝有意联手,趁机西进。 教皇此举可谓一箭三雕,一是将国王的军事力量远离城堡,让国王康拉德独木难支,只能乖乖听话,任其摆布;其二趁机削弱国王康拉德的军事力量,不至于威胁教皇的皇位;第三可以抵挡这些异类分子,稳定自己的后方。 第二个消息是格雷枢机主教率领主教军团已经回撤纽伦堡,并且表示已经和大宋帝国进行了“深层次”的全面合作,大宋帝国的枢密使、平北侯岳飞,已经率领大军进驻纽伦堡,不日将和西进的大宋帝国的另外一支大军龙鹏集团军汇合于纽伦堡城下。 第三是枢机主教传递的消息,希望和国王大人进行更进一步的合作,互相支持,还表示,大宋帝国支持格雷主教担任下一任罗马帝国的教皇,希望国王支持自己。 最后,西克提了一嘴,说如果国王陛下需要,自己愿意为国王陛下效劳。 康拉德心里顿时敞亮起来,这个西克,应该是大宋派来做联络人的,代表的是大宋一方,不管西克是谁,至少目前表示出来的,是大宋派来的联络人,这就足够了。 大宋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朋友,在康拉德最危难的时候,及时伸出了援手。 想到了这一层,国王康拉德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算是落地,心中轻松,也就显得更加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笑着说道:“西克先生,您的西克酒吧,我也是早有耳闻,今天得见真容,也算是极有缘分。我这里还珍藏着几瓶宋国的美酒,不妨留下来咱们共进午餐如何?” 此时的西克可不是昔日的西克,这是宋使,康拉德自然要十分看重,要不然,一个酒吧老板,和国王的身份差着十万八千里,怎么会有共进午餐的荣耀? 西克虽然身份特殊,但是却很有自知之明,急忙卑微得鞠躬表示了那份欣喜,随即说道:“今天冒昧前来,自然不能当空手客,我给国王陛下带来一些小礼物,您应该喜欢。” 说着,让手下人抬进来两口大箱子,打开看,两口箱子盛满了美酒,全部是大宋出产的朝露美酒。让人搬走美酒,下面的隔层里,是二十把大宋最新的三仓左轮。 美酒、快枪,康拉德瞬间明白了这份礼物的意义,换句话说,这不是西克的“礼物”,这是大宋帝国给老朋友康拉德国王释放出来的信号,我们没有忘记老朋友,美酒用来庆祝,快枪用来防身,等待时机而已。 “或许这句话有些冒昧,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西克先生现在为谁服务?”国王康拉德必须弄清楚西克背后大宋的最高领导是谁。 “哦,这件事您不问,我也是要和陛下说明的,西克酒吧现在为大宋西域侯服务。”西克颇有一些骄傲。 “如此,我明白了。您回去给侯爷问好,就说康拉德随时欢迎侯爷来他的老朋友这里做客。”康拉德笑道。 “非常荣幸为您服务,我的国王陛下。”西克虽然不知道康拉德在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但是康拉德目前依然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在西克心中,地位自然是十分尊贵的。 教皇很快知道了有人去康拉德的皇宫做客,对于这个地下势力,教皇不是十分清楚,但是能和康拉德拉上关系,这就引起了尤金的重视。 不管这个西克是什么目的,这个时候前往皇宫,虽然对外说是给国王送礼,但是谁知道这个礼是什么? 这还缘于教皇的命令,为了拉拢国王,更好地利用国王这个金字招牌,教皇对国王康拉德的态度,除了不能外出之外,倒也没有阻止城中各个阶层的人们为他们的国王送一些慰问品。 国王康拉德的威望和信誉,在整个城堡,还是很得民心认可的。 “让大长老去查一查这个西克酒吧。”尤金低声对自己的大管家奥斯丁说道。 奥斯丁点点头,转身出去找首席长老幕僚长雅各布迪,这个时候,是万万不敢大意的。 雅各布迪不敢怠慢,随即召集手下,下令去查一查这个西克酒吧的真实目的,如果只是去给国王送一些东西,倒也无所谓。如果另有企图,虽然西克酒吧也和自己的暗殿有过合作,但要是和康拉德联手了,雅各布迪不介意将这个酒吧消失。 这个西克酒吧背后的势力,不过是个过气的贵族而已,仗着和枢机主教格雷的关系,向来不把自己这个首席长老放在眼里,让自己非常郁闷和气氛。 此一时彼一时,自己不说不动,不等于自己没有想法。现在教皇大人既然发了话,那么,这个西克酒吧如果识相,能够投靠自己,不妨放他们一马,毕竟西克酒吧也算是名气不小,很多情报渠道也是他所需要的。 如果不识趣,一个小酒吧而已,能费什么手脚,让老黑带人去办就是了。 雅各布迪现在重点需要盯着的,是施瓦本公爵,教皇和波兰王朝的协约并不顺利,趁火打劫可是他们的传统,教皇巴巴地上赶着和人家去谈合作,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雅各布迪担心的是,这个波兰王朝在前线并不会按照事先约定的协议去办,全力阻击大宋军队,施瓦本公爵的大红鹰军团明面上是联军,暗地里却在防备波兰王朝的军队趁机南下东进,把势力肆意扩张到教皇大人的后院,弄成驱虎不成反倒引狼入室的尴尬局面。 这个西克酒吧,不过是疥藓之患,不足为虑。 最好是归顺我们,要不然,留下就是个隐患。 “告诉黑皮,晚上去伯爵大街的西克酒吧喝酒。”雅各布迪向身后的白衣人下达了命令。 白衣人微微施礼,急速退下前去传令。 雅各布迪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到,这个西克酒吧的主人西克,为什么会这样大张旗鼓地表露自己的行踪和目的? 第935章 西克和洛斯 夜色降临,黑皮洛斯带着十三名手下来到西克酒吧。 他将九名手下放在外围,另外三名得力杀手自行分别进入酒吧,而他则带着自己的保镖希洛尔,在一刻钟后,推门进入。 整个西克酒吧被重新装修,向西侧扩建了一个贵宾区,比较隐蔽,具有很强的私密性,也是交易的重点区域。 洛斯和希洛尔并没有进入贵宾区,他们今天的目的是要和西克谈一谈,要西克酒吧明确站队,效忠于教皇。 黑皮洛斯甚至觉得这有些小题大做了,居然让带这么多人,大长老是不是人越老,胆子越小,这么一个小势力,还需要自己如此大动干戈亲自出手? 洛斯在暗中观察,西克酒吧他并不是第一次来,但也不是常客,他虽然隶属雅各布迪手下,但却不管情报搜集,只负责行动。 所以对西克,只是认识,但不熟悉。 酒吧侍者上来两杯葡萄酒,两盘小吃。酒杯中琥珀色的色彩在摇曳的烛光下熠熠闪光,品质不错,散座上的酒就是好酒,贵宾席肯定是精品。 洛斯忽然有些嫉妒西克,这个时候,居然还有美酒供应,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三个手下,也是同样的待遇,洛斯心中有些疑惑,这个西克,或许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扬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酒吧侍者已经闻声而至,微微屈身笑道:“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见西克。”洛斯并没有磨叽,开门见山说道。 “哦,请问先生怎么称呼?”小伙计虽然是伙计,但是绝对是人精。 “我叫洛斯,不过,人们都喜欢叫我黑皮洛斯。”洛斯将一枚金币轻轻放在侍者的托盘里。 “好的先生,您稍等,我这就去禀告。”侍者不动声色将金币按住,依旧是职业般的微笑。 看着侍者远去的背影,洛斯轻轻打出一个手势,提醒角落里的手下做好准备。 酒吧里陆陆续续开始进来不少人,现在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刻,看样子,城外的局势并没有影响到这些人的生活,反倒是因为两国进入战争状态,西克酒吧的“买卖”变得更加红火了。 不一会儿,大厅里已经熙熙攘攘,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的、女的……各色人等在酒吧的大厅和贵宾席之间穿梭往来,各取所需。有的喜笑颜开,有的愤恨不已;有的不露声色,有的甚至高声大叫着,表示自己这里的“货物”成色,毫不顾忌。 “嘿,老鱼皮,想知道大宋狮虎军团、战熊军团的去向吗?我这里有最新的动态情报。” “你拉倒吧,你的最新情报至少过去了半个月,你知道狮虎将军在哪里?我这里才是最新的消息!” “小木匠,你可小心了,宋国军队的情报,不是那么好弄的?” “嘿,皮特,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格雷主教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小心行事,不要陷进去出不来……” “哈哈哈……皮特有后台,你们什么时候看见皮特失过手,皮特的人品不咋地,但是实话实说,他的消息比他的人品可靠。” ………… 大厅里面的人,端着酒店免费赠送的葡萄酒,彼此在谈论着,洛斯知道,这里面的情报,都是一些外围情报,真正的情报,哪里会这样高声叫卖? 正在洛斯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身影悄然来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洛斯能够警觉地感知到,周围人员的身份发生了变化,看向角落里,他的三名属下依然安静地坐在哪里,并没有发出警示信号,说明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听说你找我?”独眼西克的一只独眼闪烁着贼光,沉稳儿低声地说道。 洛斯并没有回答,而是张口将杯中的葡萄酒一口喝完,还略带意犹未尽的语气说道:“酒不错,就是少了一些。” 西克往椅背上一靠,眯起眼睛说道:“这叫酒吗?我们管这个叫饮料,你还想喝多少?西克酒吧管够,包括你的朋友们。” 洛斯心中一凛,脸色有些不善,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彼此交锋,不能露出自己的底牌。 “这么说,西克先生这里有好酒了?”洛斯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说道。 “我说洛斯,你好歹也是城里有名的一号人物,不至于连什么才是真正的美酒也不知晓吧?”西克戏谑地说道。 洛斯有些恼火,但此时却不能发作,只是阴沉地说道:“那种大宋美酒早就被禁运了,不要说我,就是教皇大人和国王大人哪里,也是没有的,难道你这里就有?西克,可别跟我耍花样!” 西克坐直身子,冲后面招招手,方才那名使者手里的托盘上,赫然是大宋帝国最出名的朝露三醉系列里的“三醉”,淡蓝色闪着釉光的瓷瓶,正是三醉酒外销版的经典招牌。 一个天青色的小碗斟满了散发着醇香的美酒,顿时这个大厅鸦雀无声,这个味道,可是很久没有闻到了,大宋帝国的美酒,现在是无价无市的存在。 伴随着不知多少声吞咽口水的声音,西克端起大宋精瓷天青杯,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了闻,随即慢慢喝入口中却不急于咽下,在舌头尖儿打了几个滚儿后,一口口慢慢咽下,长吁一口酒气,大声喝道:“好酒!” 顶着众人快要杀死他几百次的目光,西克转向洛斯,笑道:“洛斯先生,尽管我是罗马帝国人,但是我还是要说,要论真正男子汉喝的美酒,当属大宋第一。葡萄酒,哦,那是女人喝的。” 洛斯嫉妒之心愈发愈烈,盯着西克说道:“洛斯先生,你的言论很危险,我可以上报你为亲宋分子予以严厉惩处。” 西克和哈哈大笑道:“洛斯先生,我呢,充其量就是一名商人,承蒙大家抬爱,西克酒吧略有薄名,在商言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况且还是事实,大宋美酒扬名天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难道凭你洛斯一个人就可以否定吗?” 他用手一指大厅众人道:“宋国美酒是不是真正的美酒,我想大家自有公论,不如现在我请大家喝一杯,大家评评这个道理,大宋美酒到底好喝不好喝?不过……” “洛斯先生,你如果收回你说的话,我倒是可以请你和你的朋友喝一杯。”西克依然笑嘻嘻说道。 洛斯脸色变了几变,有心硬挺,但不时吞咽下的口水彻底出卖了他,看着酒吧的侍者已经拎出来一瓶瓶美酒可是为大家满上,浓郁的酒香愈发浓郁,就像千万只小虫在挠着他的内心一般,奇痒无比。 “好吧,西克,我收回我刚才的话。老朋友了吗,你不会这么小气的,不是吗?”洛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任务,可不是来置气的。 “这还差不多,来人,给尊贵的客人倒酒。”西克挥挥手,自有众多侍者端着美酒给各位客人倒酒,但是,说好了一杯就是一杯,尽管这个杯子比较大一些。 不知不觉中,整个大厅里乱七八糟的声音逐渐低下来,大家聚焦的目光自然放在西克身上。 这些情报掮客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精,能在这个时候大手笔拿出这无价无市的大宋顶级美酒,这本身就是一种势力的表露。 这可不是钱能决定的。 洛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对雅各布迪的安排顿时有些不淡定起来,恐怕这是一个棘手的任务。这个西克酒吧,远不是雅各布迪大长老所说的那么简单。 西克又给洛斯满上,端起自己的酒杯,和洛斯轻轻碰了一下,凑在洛斯的耳边低声说道:“洛斯,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而来,作为老朋友,我想奉劝老朋友几句话,我西克虽然是一个小人物,但也是代表着一方势力的小人物。你也是个小人物,但是我知道你的大老板是雅各布迪大长老,你只不过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但是,老朋友,我背后的大老板可不是雅各布迪能抗衡的,这是真心话。” 说完一饮而尽,还冲洛斯亮亮酒杯,洛斯也是一口喝干,马上就有人为俩人重新斟满,西克将一盘干果推向洛斯,洛斯也不客气,从旁人看来,完全就是两位老朋友在把酒小聚言欢。 三杯酒下肚,洛斯的脸色潮红,想起大长老雅各布迪的话,还是要做一下努力的。 “嘿,我说西克,你我合作如何?”涨红了脸的洛斯盯着西克说道。 “好啊,我这个人最喜欢和朋友合作,何况还是老朋友。”西克笑着说道。 “哦,不不不,不是商业情报,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为雅各布迪大人效力。”洛斯打打杀杀还行,要是这样的扯皮谈判,还不是他的强项,上来就把底牌亮了出来。 西克看了洛斯一眼,心中却为他感到悲哀。要说真正的高手,自己接触过的大宋西域侯的手下的手下,任何一个人,都比这个洛斯要强上很多,至于西域侯手下嫡系八大处的司使,随便拎出一个,都不是雅各布迪能够抗衡的。 至于西域侯,哈哈哈……想都不要想。 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西域侯的掌控之中,包括洛斯入夜“来访”西克酒吧,西域侯的情报处负责人都给西克交代的清清楚楚,包括西克酒吧作为一个情报集散地和安全屋的建设,都办理的妥妥的。 如果不是这件事,西克根本想不到,大宋情报系统在罗马帝国的势力有多大。据说他们的总局局长定海侯梁景,也就是传说中的九王,更是谜一样的存在。 哦,那个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则早已超出了人的范畴,是神是人,早已不是他们所能去遐想的。 “哦,洛斯,你个嗜酒如命的人,居然混得连真正的美酒也喝不上,还要我投靠你们?过去干嘛?看阿雅各布迪的一张臭脸吗?”西克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洛斯,作为老朋友,最后说一句,你早已被蒙蔽了双眼,看看现在的罗马帝国周围,早已是大宋帝国的天下,别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西域侯是第一个真正把我西克当朋友来看待的。 第936章 偷鸡蚀把米 西克回想起第一次和西域侯秘密见面的场景,西域侯并没有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可怜的目光看自己,而是用一种心疼、伤感、慈祥的眼神,拉住自己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或许是同病相怜,又或是有着共同的经历,让西域侯看向西克的眼神里面透露出一种老友一般的感觉,先是让随行的医官为西克的眼睛诊治,他只关心西克的另外一只眼睛会不会受到影响,还需要知道那只已经损坏的眼睛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经过大宋医官的确诊,西克知道了自己这只好眼睛已经被感染,如果治疗不及时,很快会引发系列反应,迟早会双目失明。 大宋的医官很神奇地用一些草药和蜜丸为自己治疗,自己感觉到最近发涩流泪的那只好眼睛已经变得清凉明澈起来,即使是那只已经坏了多少年的坏眼睛,也不像以前那么经常牵扯性的疼痛,让他痛苦难熬。 那种清凉的药膏,据说很贵。他曾经试探性问过西域侯,却不料西域侯一句话,让他自此坚定了心中的那份信念。 西域侯说:“再珍贵的药,也不如真正的朋友贵重。” 大宋西域侯,要是论爵位,比大长老雅各布迪在罗马帝国的地位也不次,不过话说回来,大宋帝国西域侯的含金量,可不是罗马帝国一个首席大长老所能相比的。 后来,调拨给西克的,就是海量的物资、金钱和人员,考虑到西克酒吧的特殊性,送给西克的人马,全部是欧洲分部的精锐,负责人,就是一名叫做点火者的火灵骑士。 这也是西克酒吧在这场战争冲突中不仅没有销声匿迹,反倒是发展得越来越强大的原因。 当然,这个原因远远不是洛斯能知道的。 “绝对忠诚,精干内行,甘受无名,永不背叛”,这是西域侯送给西克的一句话,说这是组织的信条。 “使命、兄弟”这是西域侯单独送给西克的,尤其是“兄弟”二字的分量,这足以让西克感到了五内俱热,大宋帝国西域侯,能和自己一个残疾之人称兄道弟,信任自己的这份使命和担当,就足以让西克为之奉献出一切。 想到这里,西克给洛斯又倒了一杯酒,说道:“洛斯,作为老朋友,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算是你今天来的收获,也好回去交代。格雷主教大人的军团已经投降大宋,纽伦堡现在已经成为大宋帝国的纽伦堡,大宋平北侯、岳飞集团军司令岳飞,已经进驻纽伦堡。你觉得,西欧平原上的波兰王朝能抵抗岳飞集团军下属的狮虎军团和战熊军团吗?” 洛斯心中大骇,这个消息他可不知道,至于雅各布迪知道与否,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大宋帝国的军队已经完成了对整个罗马帝国的割裂,纽伦堡以西的地区,恐怕已经成为大宋帝国的版图,只剩下东部半壁江山,能支撑多久,也就是也给时间问题。 他是个杀手,但是不等于没脑子。反倒是因为经常参与这些脏活暗活,对危险的感知和预判,要敏感很多。 就像现在,突然发现,角落里的三个属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希洛尔!”洛斯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洛斯扭头回看,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希洛尔,不知道什么 时候居然也消失不见。 看着对面西克一脸诡谲的笑容,西克忽然感到身上有些发冷,刚才喝 下去的烈酒被一激,顿时化作冷汗涌出,大脑瞬间清明了不少。 自己还是被算计了。 洛斯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圈套而已,从自己踏进西克 酒吧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自己浑然不觉罢了。 “我的人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能绕弯子,直来直去最好。 西克笑了,对洛斯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共十三个人,都在西克酒吧的后巷子里,你放心,没有伤害他们。不过仅此一次,要是有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是手下都是好脾气。另外,回去告诉雅各布迪大人,西克酒吧,就不劳他老人家操心了。倒是你,” 说到这里,西克神秘地一笑道:“你应该回去再考虑考虑老朋友的建议,宋国有一句话,我刚刚学会,叫做‘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了’,至于什么意思,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我等你的消息。但是有一点,我的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说完,冲身后的侍者说道:“去,扶着洛斯大人到后巷,别让二组的兄弟们久等。” 洛斯一出西克酒吧的大门,酒劲儿已经过去了不少,跟着前面的侍者向伯爵巷的后巷走去,忽然发现,这名侍者的身材很是魁梧,全然不是以往西克酒吧侍者瘦小的模样。 忽然想起来,今天的西克酒吧的侍者一是增多了不少,二是侍者几乎都是新面孔,身材举止训练有素,根本不是以前那些弱小体格的人给洛斯的印象。 “嘿,伙计,你是新来的吗?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洛斯突然问道。 “先生,我是酒吧的老伙计了,只不过以前在后厨,最近前厅人手紧张,才把我们抽调出来。您看着面生,也很正常。”侍者带着职业的微笑,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洛斯不知道如何接话,但就是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个侍者所能表示出来的能力。 看着侍者魁梧健硕的身材,和脚下铿锵有力的步伐,洛斯恍惚之中觉得很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从哪里感觉到的。 转过一个巷口,看见了让他感到万分震惊的场面,自己的十三名手下蹲在地上,旁边两名穿着西克酒吧侍者衣服的男子跨步站立警戒,一个眼睛注视着巷口,一个盯着蹲着的手下。 洛斯扭头看了看四周,除了自己的人以外,也就是这三名侍者,包括带着自己来那名。 洛斯走近却发现自己的手下都有些鼻青脸肿,有的轻,有的重,自己的保镖希洛尔臊眉耷眼地站在最前面,看见洛斯过来,就要说话,却被旁边的侍者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唯唯诺诺地又退了回去。 洛斯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西克把这么大的人情送给自己,自己不能不上道。 他摆摆手止住了希洛尔,脸上却挂着微笑,拿出一枚金币递上来,对随来侍者说道:“小兄弟辛苦了,一点心意,请笑纳。” 却不料侍者摆摆手直接拒绝,笑道:“先生,我们是有规矩的,出了酒吧门,是不会接手任何外人的金钱礼物的。” 指着蹲在地上的人说道:“先生,你的人都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 洛斯收回手,笑道:“如此,请回复西克先生,非常感谢他今天的盛情款待,好意收到,改日再来回拜。” 侍者点点头,冲另外两人招招手,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头也不回走出巷子。 等三人背影消失,洛斯转过身来,蹲着的手下都已经站起来,洛斯看看一众鼻青脸肿的部下,忍住心头怒火和一丝不解,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人都在就好,回去再说。” 说完便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你是说,你放在外面的九名手下被两个人击倒?汉斯等酒吧里的三人被人一招制服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希洛尔更是被人一招击昏没有发出任何警示?” 雅各布迪阴沉的脸色让洛斯感到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不得不如实禀告,其实他到现在也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但自己的部下就是这么说的,不由得他不信。 “是的,大人。刚开始我也是不信,但是看他们身上的伤,不像是说谎,更何况也不可能都说谎话,这些人都是跟随我多年的部下,这点忠心,还是有的,我可以保证。”洛斯已经承认这是真的,细细想下去,就会是一个很恐怖的结果。 “如此来说,我们还是小看了这个西克酒吧。”雅各布迪沉思道。 “我感觉西克酒吧变化很大,他的手下换了不少人,虽然不清楚来自哪里,但是绝对不是一般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即使是普通的侍者,也不是一般人。”洛斯继续说道。 “他会不会投靠了宋国?”雅各布迪突然问道。 “这个还不清楚,手下没有东方面孔之人,都是罗马帝国的人,不过口音很复杂,有匈牙利帝国和小亚细亚地区的,也有花剌子模国的,还有北方地区的,人员很复杂,不好去判断。不过这样的酒吧用人不会只用一个地区的,这些都是知道的规矩。” 洛斯可不敢将西克的话说出来,有些话可以听,但不能乱说。洛斯虽然是雅各布迪的手下,但是可不是唯一的手下。 “你怎么看这件事?”雅各布迪问道。 “这……我觉得可以暗中观察,不能过于明显。另外,可以借搜集情报的借口,正当出入酒吧,只要不坏规矩就行。这个西克酒吧,‘好东西’还是有的。”洛斯说道。 “都听到一些什么?”雅各布迪问道,派出这么多人出去,如果仅仅是让人家打了一个灰头土脸回来,洛斯的能力就值得怀疑了。 “大人,有一件事情您或许很感兴趣……”洛斯凑上来,在雅各布迪耳边小声说了一些什么。 雅各布迪脸上的变化很是“精彩”,等洛斯说完,雅各布迪已经显得不淡定了,追问道:“此事属实?多少可信度?” “十有八九是真的,可信度非常高。我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目前只有我一个买家。”洛斯这句话倒是真的。西克向他透露的消息,是西域侯特意放出来给西克酒吧的。 “不行,我要马上去见教皇大人。你先回去,不要妄动。”雅各布迪急冲冲出去了,丝毫不提洛斯这里的损失。 洛斯心中叹了一口气,终于有些明白西克对他说的那些话,看来,还是有点道理的。 第937章 八百狮虎军 随着岳飞集团军进驻纽伦堡,局面再次发生了转机。 大宋帝国和罗马帝国的军事战争对峙局面,变成了罗马帝国的版图被大宋帝国拦腰截为两段,西部地区大部分公国已经降服大宋,大宋帝国的军队完全截断了罗马帝国东西两部分的重要交通线,火红色的浴血凤凰旗插满了西部各大城市。 施瓦本公爵接到命令,阻止大宋军队南下和东进,这次教皇的命令很露骨,要么大红鹰军团死战,要么国王康拉德“战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恐吓,但对于施瓦本公爵来说,却是非常大的压力。 这个压力一是担心自己的哥哥康拉德的生命危险,二是面对势头正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大宋帝国的军队,施瓦本并没有多少作战的底气,至于能不能打赢,他更是不敢去想。 人数不占优势,装备不占优势,气势不占优势,唯一能占一点优势的,只能说是本地作战的地理优势,但在宋军出色的斥候侦察和大量的本地人充当向导的前提下,这一点优势也逐渐失去了。 大红鹰军团在罗马帝国是一等一的军团,在民间的威望很高,军团士兵主要是一些中农、农民、手工业者和俘虏,包括一些没落的贵族。 但是施瓦本公爵凭借自己个人独特的统兵魅力,能够让这些身份复杂的士兵聚拢在他的身边,并且完全服从他的指挥,不得不说,施瓦本公爵不是徒有虚名之辈。 西欧平原适合大兵团的骑兵作战,施瓦本要想发挥自己骑兵的优势,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这个地方必须是宋军东进的必经之地,还要有足够的纵深来让他的三万大军转圜,施瓦本毫不犹豫选择了东北方向的奥德河谷地区。 这个地区是连接欧洲东西部重要的商业通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属于四边盆地,中间有奥德河谷小平原,只要扼守住东部的摩拉维亚高地,占据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虽说不能取胜,但维持一个对峙局面还是能够做到的。 于是,大红鹰军团以主力一万五千人扼守摩拉维亚高原,以一部兵力扼守南部的舒马山,一部兵力坚守科尔克谢山。为了更好发挥地理优势,施瓦本命令他的副军团长征调了布拉格城的三万民夫,在三处高地快速建立了坚固的堡垒,囤积了大量的物资,摆出一副防守反击的姿态,占据地理优势,静等大宋军队的到来。 第三天的时候,远方天际线上,一道墨线出现在施瓦本的视野,虽然距离较远,但是那面迎风飘扬的军旗,却让他心中略显阴沉,狮虎旗,整个罗马帝国就没有不认识的。 该来的,终究会到来。 “传令全军备战。”随着施瓦本的命令下达,悠长的号角响遍了整个摩拉维亚高地。 施瓦本脸色虽然平静,但是面对鼎鼎大名的狮虎军团,心中不紧张是假的,唯有占据的地理优势,让他心中尚有一丝安定,宋军要想强攻摩拉维亚高地,单单依靠出现在他视线当中的千人小队,是绝对不可能的。 岳云骑在自己的座舰“风影”上,通过望山,观察远处的摩拉维亚高地上的布防情况。 清晰的望山里,施瓦本的防御工事尽收眼底,看样子是要严防死守了,第一线的防御工事足足有五米多高的护墙,俨然就像一座大型的城堡一样。 向后看去,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纵深修建的二线甚至三线防御阵地,看样子,施瓦本公爵要在摩拉维亚高地,让宋军知难而退。 不得不说,施瓦本公爵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把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如果宋军采用强攻,不丢下几万人,根本就打不穿自己的第一道防线。 岳云很是慎重,这第一战不仅仅关乎士气,更为重要的是,大帅只给了自己八百狮虎军,八百对三万,还要求必胜,并且不能伤了施瓦本的性命。 赵构严令岳飞,对施瓦本不能伤害,最好以礼相待,即使是俘虏,必须保持足够的尊重。 好在用什么手段,岳飞不管,它只要结果。 岳云还答应了沈重,他的战熊放在第二次战役,面对波兰帝国的骑兵,他的战熊要“雄起”,成为横扫西欧大平原的一记旋风杀。 这次战役,战熊负责后勤保障,主要是战熊军团的12磅野战炮全部支援岳云的狮虎军团,岳云要用近五十门野战炮来一次炮兵的盛宴。 战术兵器的充分利用,这才是王道。 对于这次战役,岳飞不仅仅给出了政治要求,还做出了具体的战术指导,不仅仅岳云是自己的儿子,更因为其担负着震慑其他各路大军的任务,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虽然宋军现在不怕任何联军,但是本着尽可能减少牺牲和消耗的前提,采取战术性的优势来达到战役效果,这才是岳飞对岳云前线指挥官的要求。 至于大红鹰军团的士兵,岳云手下八百狮虎军,放在平原骑兵对决,不惧怕任何对手,哪怕是对方人数占有绝对优势。 岳云今天带着少数人前出摩拉维亚高地前进行战前侦察,这是他的规矩,每逢大战,必须自己亲自勘察地形,跟着大帅多了,对战争的理解更加透彻,最高级的战争思想,就是攻心。 所有的战术动作,就这样光明正大摆在哪里,并没有藏着掖着,而且留给对方足够的准备时间,即使是这样,对方到最后,也只能摇摇头,失败,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要不是父帅有严令,岳云才不会这么费力,犀利的炮火轰击之下,谁能阻挡狮虎军团前进的脚步? 摩拉维亚高地正对着谷口,是一条冲击而成的小平原,虽然地势地平,但是地形上是个喇叭口,越往上越小,然后山势向两翼展开,成环抱之势,只要入口遭遇攻击,两翼的舒马山和科尔克谢山就能全力支援。 所以施瓦本有恃无恐,正面防御的力度和两翼的地形优势,让他坚信,宋军是敲不开摩拉维亚这颗硬核桃。 单看摩拉维亚的防御工事,岳云心中也是暗自称赞,这个施瓦本公爵不愧是罗马帝国着名的军事将领之一,中规中矩中尽显他守中带攻的侵略性特质。 岳云和他的警卫排在稍远处驻足观望了一会儿,虽然算不上挑衅,但是三十多人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四处观察,全然不把高地上的驻军放在眼里,本身的挑衅味道就极重,这也是岳云的一种试探。 施瓦本如果不予理会,岳云也不会主动挑衅攻击,他只要完成战场侦察就行,不过这个侦察,可是顶在了施瓦本的肚皮上了。 如果施瓦本派兵出击,最多是一个百人队,多了,既是对自己军队战斗力的信心不足,也是一种战场露怯的表现,这种拙劣的做法,按照施瓦本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出现的。 果然,尽管岳云所部距离高地的第一道防线也就二百米左右,但是,摩拉维亚的第一道防线上弓箭手硬是一箭不发,只不过是提升了战备级别而已,城墙上警戒的士兵瞬间增加了不少,张弓搭箭对着城墙外。 当晚,岳云突然接到岳飞军令,因为局势有变,进攻要提前,要求岳云两天之后,发起对摩拉维亚的进攻,攻击时间只有十二个时辰。 换句话说,岳云要在一天之内,攻占摩拉维亚这个高地。虽然摩拉维亚城堡严格来说还算不上一座军事堡垒,但是应该有的防御体系还是比较健全,施瓦本所属大红鹰军团占据天时、地理、人多的优势,宋军属于仰攻,损失一定很大。 岳云紧急召集手下四宝,商议明天的军事行动。 大帅常说,越是要紧关头,就要越是沉着冷静,集思广益,一个人的思想,难免有局限性。 岳云手下的四名将领,除了杨再兴,其余赛鲁、赤火、宝恒,都是和岳云在一起拼杀多年的老伙计,别的不说,战场上的默契,那是没得说。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虽然现在的战场信息传递方式发生了很多的转变,但最考验的还是一线将领的随机应变,岳云和手下在这方面,恐怕放在这个宋军体系,都是个中翘楚。 “我们为什么非要先打中路?”一旁不说话的杨再兴突然插话道。 “不打中路?”赛鲁有些发蒙。 “对啊,你没看,这个阵势像不像一只大鸟,中路的摩拉维亚是鸟肚子,这两翼的舒马山和科尔克谢山就是鸟翅膀,这俩翅膀张弛着,看上去挺吓人,咱就先给他撅折了,剩下哪只秃鲁鸟,还不任凭咱要死要活。”杨再兴顺手将桌子上几样东西摆出了一副简单的战场态势图。 “我看老杨的主意要得。”一旁的宝恒点点头说道。 “嗯,杀其两翼,孤其中路,聚而歼之,不错,是个好路子。”赤火现在动不动就满嘴词儿,一套一套的,不过,还真是大实话。 “这是个路子,我看可以,这个左翅膀舒马山,我包了。”一旁的赛鲁搓着手兴奋地说道。 “科尔克谢山是我的。我出的主意,谁也别和我抢!”杨再兴急吼吼说道。 眼看宝恒也要掺和,岳云抬手制止了大家的请战,笑道:“这个思路是对的,不过,留给咱们的时间有些紧张,我看,咱们还是要合计合计怎么打,大帅可是有令,这个施瓦本可不能一棒子打死,是要活捉的。他把主力放在中路,这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咱们狠狠揍他的两翼,让他在墙头上看着干着急。如果他按捺不住出兵,正合我意,我带着五百骑兵冲过去将他拎过来就是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说团长,您还没有说,明天谁打头阵?”几个人冲着岳云说道。 “谁打头阵?那自然是李大嘴的炮团,告诉李大嘴,别平时大嘴尽说大话,明天,我要让他用炮弹,把那只大鸟的两翅膀给我撅折了!” (道歉说明,元旦后岳母重病住院,一周后去世又操持后事,天气寒冷又累,突发房颤住院,治疗一周后出院。一来二去三、四周的时间就过去了。最近身体还在恢复期,所以从元旦后没有及时更新,十分抱歉。这几天慢慢恢复更新,希望广大书迷朋友继续支持堂主,再次感谢大家!) 第938章 舒马山之战 李大嘴原名李信,只因为嘴大,又好吹个牛,都称呼他李大嘴。 不过,李大嘴吹牛可不是空穴来风胡乱吹,大话里面总是透着一股子豪气,这一点,就连炮兵司令苏定方都称赞有加。 这不,接到岳云的命令,这个唯一配属狮虎军团炮兵团的团长,拍着胸脯子咧着大嘴放下狠话:“军团长,不把这鸟翅膀给撅折了,我这李字倒着写。” 李信可不是信口开河,作为炮兵指挥学院三期的高材生、苏定方司令员亲自颁发的优秀毕业生证书获得者,李信的能力和魄力是有目共睹的。 他的两个炮营营长的性格也多多少少随着李信的性子,雷厉风行。接到命令,比计划提前半个时辰进入的预设阵地,开始构筑各炮位。 每个方向各有二十门霹雳炮,另外十门炮监视正面主战场,为大军提供炮火支援。 岳云虽然丝毫不怵大红鹰军团,但是每次战役,战前准备都是做到了极致,就是为了能够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胜利。 大帅有明确要求,既要取得战场上的胜利,又要将敌我的损失比例降到最低,这才是一名优秀的前线将领所必需必备的军事指挥素养。 随着一个个炮位逐渐显露出锋利的“獠牙”,远处站在城墙上的施瓦本公爵的心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对于宋军霹雳炮,施瓦本早有耳闻,传说的很是厉害,但施瓦本总是觉得应该是故意夸大了效果。宋国最出名的,还是那些瓷器、绸缎以及美酒,至于宋军的装备,虽然厉害,但并不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自己的大红鹰军团参加过东征,一直是主力军团,什么样的战争场面没有见过,千人参战、万人决战,自己的军团都是参与者和胜利者,没有这个底气,自己的兄长康拉德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教皇投鼠忌器,就是因为自己手握大红鹰军团这个重装军团。 “传令下去,做好防炮击准备。”施瓦本还是传令下去,两尺厚、半人高的寨墙,又用糯米汤汁浇灌了三遍,其牢固程度不亚于纽伦堡、君士堡、勒布堡等大型城池的城墙。 况且,下面的马道下面,还有藏兵洞,两尺厚的顶层,足以应对各种冲击。 对于这点,施瓦本还是有信心的,他的军团,是罗马帝国三大主力军团中,最善于防守的军团。 不过,对于宋军的火炮,施瓦本也没有轻视,他还是一个比较务实的的将领,宁肯多做准备,也比到时候抓瞎强。 “传令兵,告诉约瑟夫和博莱塔斯,没有命令,不许出击,做好防备。”施瓦本有些不放心两翼,还是要嘱咐一些,尤其是约瑟夫,这是一员猛将,现在缩在城墙上不敢放手一搏,难免会心浮气躁。这守着城墙还有些依仗,要是开城出去了,野战对抗宋军,施瓦本手下这三万精兵,可不敢面对面硬抗。 宋军短时间集结重兵的能力,施瓦本是知道的。 “咚……”一声炮响把施瓦本的思绪瞬间拉回到了现实,急切之间,施瓦本看到一道青烟闪过,左翼的舒马山的城墙上“轰”地一声,一发炮弹正打在城墙上,看弹着点,有些偏下了。 紧接着,第二发炮弹又狠狠砸在城墙上,几乎是抵近射击的12磅野战炮将女儿墙轰塌了一个接近三米的豁口。 于是,“咚咚咚……”次弟而响的炮声和腾起的硝烟,使得整个山谷就像人间仙境一般。 当然,这是站在宋军的角度来看。 施瓦本,则是心口在滴血。 不仅仅是左翼的舒马山,右翼的科尔克谢山的城墙上,同样腾起的硝烟严重遮蔽了他的视线,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对大红鹰军团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左翼舒马山的守将大红鹰军团第一大队的大队长约瑟夫,蜷缩在城墙下面的一个藏兵洞里,正感受到宋军炮火掀起来的“惊涛骇浪”。 可怕的是,宋军的炮兵,实心弹和开花弹交替使用,先是用实心弹将一段城墙轰击松散,十几枚开花弹砸下来,这段的城墙根本抵抗不住宋军开花弹的轰炸,“轰隆隆”“哗啦啦”的巨响中,这段城墙就完全坍塌下来。 尽管严格遵守了军团长的军令,但是还是有一部分留在城墙上的士兵在宋军连续三轮的炮火打击下,十不存一。 这里有近三分之二的士兵,是被炸碎后四下里飞溅的石块砸死的。至于运气不好的,正好面对宋军射出来的炮弹,不管是实心弹还是开花弹,能够找到一点点皮肉,那就得祈祷祖上积德。 约瑟夫脸上受了伤,是被一块锋利的碎石划伤的,脸上血里呼啦的,看上去颇有一些狰狞。 “队长……我们不能这样等死……要……冲出去……”手下第一小队的队长几乎是嘶吼着冲着他的耳朵大喊。 约瑟夫一把按住小队长,一块落石擦着他俩的身体“咚”地砸在地上,小队长不说话了,惊恐地看着那块脑袋般大小的石头,心里拼命地画着十字。 “不行,这样冲出去,就是死。”约瑟夫虽然有些猛,但绝不是一个莽夫,相反,对战场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躲在藏兵洞虽然危险,但比起冲出去,起码还有一半存活的机会。 要是出去,恐怕九死一生。刚才连续派出去两拨传令兵,居然一个也没有回来,连他的近卫都生死未卜,可见外面的战场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更为可恶的是,宋军的炮火居然没完没了,难道他们的炮弹不要钱? 左翼的舒马山是这样,右翼的科尔克谢山遭遇的炮火同样犀利。 沈重的战熊军团严格执行了军令,就是充当后勤支援部队的角色。五个基数的炮弹储备早在昨天已经到位,足足超出两个基数的弹药,让李大嘴笑得那张大嘴更显得合不拢。 三千人中军精锐化身弓箭手,实施中程掩护任务,钢臂弓的箭雨覆盖下,舒马山一百米的城墙上,沈重的严令是,不许有一名敌军士兵露头。 岳云的狮虎军团的三千弓箭手,则盯着右翼,同样是实施掩护,不过,右翼作为主要的突破口,杨再兴率领的三百尖刀部队,已经前出到了攻击位置。 左翼的三百敢死队,在赛鲁的带领下,缩在第一道壕沟下面,盯着头上不断跌落的碎石,等待出击的信号。 岳云的战术思路是两翼突破,齐攻中路。顺着两翼的马道,直扑中路施瓦本把守的摩拉维亚高地城堡,这样就有效地避开了防守最为严密的中路。 就看杨再兴和赛鲁谁先攻上去了。尽管三轮的炮火轰击之下,突破口的城墙已经完全坍塌,左右延伸出去了一百多米,攻击兵力已经能够完全展开,但是为了保险,岳云还是下令在延伸射击两轮。 岳云将宝恒和赤火率领的一营堵在河谷口,虽然只有五百人,但是整整齐齐的队形,就像两堵墙一样,严严实实地将摩拉维亚高地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杨再兴率先发起了攻击。 他的三百敢死军分成三路纵队,每一路由一名连长带领,顺着炮火摧毁的那段塌陷的城墙开始登城。 两翼的连长带领的攻城部队几乎同时抵达豁口两侧,按照计划,他们负责撕开两翼缺口,顺着两翼的城墙段左右展开突袭。 随着连长一声令下,两侧的尖兵班每人三颗手炮狠狠扔到了城墙上,将墙头炸成一片硝烟之地。 虽然如此的攻击密度,但是依然会有悍不畏死的大红鹰军团的士兵拼命站起来探出身子向城下拉弓激射,尽管大多数人也就是堪堪射出一箭,就被密集攒射而至的箭雨穿成刺猬,却依然给攻城的宋军造成了杀伤。 “砰砰砰……”尖兵班后面担任掩护的快枪手将手中的快枪打出了最快的射速,城墙上探出身子的敌军士兵像下饺子一样跌落下来,很多士兵在触地之前,已经身中数箭或数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杨再兴背负他的烈焰长枪,手中却挥舞着一柄烈焰刀,战术背心上居然被射了三支箭,好在是钉在板甲的缝隙中,尚未对他造成伤害,却把身边的三名警卫吓得不轻。 杨再兴一手烈焰刀,一手龙刃挥舞处,三支雕翎箭被削断,并没有拔出箭头,这是战场上绝对不允许的。 手中烈焰刀一指即将扑上来的一队敌军,杨再兴大吼一声:“三排,跟我冲上去,剁了狗日的。” 手中烈焰刀已经出手,疾驰而去的烈焰刀犹如一柄离弦之箭,将对方的一名队将穿胸透杀。 就在敌军惊恐发愣的刹那之间,杨再兴回手一抄,火焰神枪已经在手,大枪一摆,“突突突……”不见身子动,只见枪缨飞,迎面冲上来的五六名敌军瞬间捂着脖子躺倒一地。 敌人冲击的阵型稍微出现一点停滞,但在这瞬间决定生死的战场,这迟疑的一刹那,就是死亡。 “轰隆隆”又是几十枚手炮扔出去,阻断了后续的援军通道,其余两个尖刀班在班长的带领下,已经顺着城墙两侧开始建立一小块登城点,只要建立起一个点,抵挡住敌军的第一波反扑站稳脚跟,接下来的战斗,就会毫无悬念。 整个战场态势完全按照宋军的节奏在进行中,随着第二个、第三个的登城点的建立,整个城头上已经建起了三个完整的据点,第二梯队已经开始接手登城点,预示着施瓦本的右翼最先沦陷。 左翼的赛鲁遇上了一点小麻烦,舒马山一个突出部,正好压着突破口的登陆点。 因为炮口仰角的原因,这个突出部没有遭受炮火的打击,也是因为视线和视角,以为这个突出部不会对攻城造成多大的影响,却不料赛鲁率领的敢死队刚刚冒头,就被一波劈头射来的箭雨给压在城墙处。 手炮扔不上去,虽然负责压制的弓箭手已经将射速发挥到了极致,但是大红鹰军团的士兵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充分利用射击死角,拼命拦阻着赛鲁的三百死士,居然陷入了僵持。 赛鲁两眼冒火,大吼道:“拿一名盾牌过来,快!” 一面大号木盾递了上来,这是战阵上防御敌军骑兵冲击的木盾,四边镶嵌了铁皮,一面木盾足有百斤。 赛鲁大喝一声,单臂举起木盾,护着自己,大喊一声:“尖兵班,跟我冲!”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向了突破口。 身后十几名尖兵班的士兵同样大喊一声,紧紧跟着赛鲁冲了进去。 在损失了七八名弟兄后,赛鲁和三名士兵成功攻进了一处射击死角,正当赛鲁刚刚松了一口气,眨一抬头,脸色却瞬间变得极为阴沉起来。 第939章 施瓦本被俘 赛鲁参战无数,却感觉今天最为凶险。 只有三名兄弟跟着自己冲了过来,身后没有其他一兵一卒。但是眼前的城墙马道上,却有不低于五十人的大红鹰军团的士兵嗷嗷叫地扑了上来。 手炮已经投完,三名士兵的快枪在刚才的急速射中已经耗完了子弹,好在赛鲁不管是参加什么战斗,手中的特制狼牙棒从不离身。 赛鲁只是低沉地下了一道命令:“看好后路,扎稳立脚点,剩下的,不用你们管!” 手中狼牙棒一挥,将面甲一扣,顺着马道就冲了上去。他要以一己之力,抵挡这五十多人的冲击。 三名士兵瞬间组成三角阵型,牢牢守住脚下这片阵地,等待后援。 “嗬、嗨、哈……”整个舒马山的西城墙上,顿时响起赛鲁特有的战斗呐喊,随着一声声的咆哮,不时有大红鹰军团的士兵被捶飞,狠狠摔倒山脚下。 但是驻守舒马山的约瑟夫也是一员骁勇好斗之人,看到了突破口的险情,也观察到宋军的第二梯队还没有攻上来,现在的突破口只有寥寥数名宋军在苦苦支撑,只要把他们赶下去,就会大大挫败宋军的进攻士气。 随着他的号令,手下近卫小队一个百人队迅速投入的突破口的争夺战,赛鲁和三名宋军顿时陷入前后包夹的局面,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负责掩护的沈重手下三千名弓箭手,以瓢泼的箭雨将约瑟夫的近卫小队暂时封堵,但是敌军占据地形优势,加上以大盾掩护,正在逐渐逼近突破口。 这个时候,宋军的火炮失去优势,钢臂弓的箭雨拦阻效果不是很好,眼看城墙上赛鲁的咆哮声音逐渐变弱,他的体力在极大程度上进行透支,一但出现体力不支,面对几十名敌军的冲击,坚持不了多久。 沈重手中破金斩一指,大喊道:“大熊,带着你的人上,护住突破口!” 岳云将左翼的舒马山交给沈重,自然是对他极为放心。沈重也是战场宿将,对战场态势的把控不比自己差多少。 宋军崇尚进攻,骨子里如此。 沈重虽然是负责掩护,但是手下的斯巴克十三太保和大熊,组成了一支死士近卫,随时准备应对战场上的突发情况。 这些人,都是沈重在角斗场赢的奴隶之身,只不过宋军不存在这一说,但丝毫不影响大熊、斯巴克等人对沈重的臣服之心。 沈重是邢秉懿皇后钦点的第一任的皇宫警卫团的团长,手底下没有真本事,怎么能在天下第一军担任主管多年? 对斯巴克等人的使用,是臣服加兄弟,他从来不把斯巴克等人当自己的私人奴隶,而是更多地向他们灌输大宋军队的建军成军思想,为国而战,为民而护,这才是军队的根本。 不过,不排除这些人对沈重个人魅力的无限崇拜。 比如大熊,接近三百斤的体重,让沈重操练的硬生生减去了六七十斤,使得他的肌肉快肌纤维的比例更加协调饱满,体型更加匀称,一根赛鲁亲自赐给他的大号狼牙棒“熊孩子”,真正使得大熊成为军中的无敌战士。 至于斯巴克等人,训练最多的除了体能之外,就是合成战术,什么“三三军阵”“突击战术”“巷战一百例”“骑兵穿插分割战术手册”等等,斯巴克等十三太保在龇牙咧嘴的地狱般折磨下,居然咬着牙都坚挺了过来。 只因为沈重一句话:“达不到优秀,都滚蛋。” 斯巴克私下里请教他们的汉语老师“滚蛋”的意思,还非常认真地在地上翻滚,说是不是这个动作,标准不标准? 这让他们的汉语教师强忍住笑意、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声音回答他们“滚蛋的意思就是不要他们了。” 就这样一句话,让大熊这样的小山一般身材的巨汉翻越起障碍来也是让人刮目相看。 就像现在,全副武装的大熊奔跑起来,居然丝毫不输于斯巴克等人。因为沈重的命令,必须在城墙右翼的增援士兵到达突破口前,抢先一步登城成功。 于是,一支三十人的警卫排在斯巴克的带领下,在一名大熊一样的箭矢士兵的冲锋下,快速向城墙突破口冲去。 “命令一排长,冲上去投弹掩护第二梯队登城,将他们手里的手炮全部扔出去。”沈重向掩护部队下令。 随着命令下达,第一方阵迅速冲出去近五十人,以极快的速度向两翼移动,伴随着排长歇斯底里的嘶嚎,几十枚手炮冒着烟翻着跟头被扔上了城墙两端。 随着第二轮手炮被扔上去,两翼的攻势稍微减弱了一些,趁此机会,在大熊嘶嚎的咆哮中,斯巴克的警卫排已经快速登城。 第一排的排长一挥手中的快枪,大喊道:“一排,随我冲上去增援登陆点。” 紧随着斯巴克的警卫排也冲上了城墙。 而沈重则指挥着三千弓箭手,全力封锁那个突出部,绝对不再让一人一箭对攻击部队形成威胁。 宋军平时严格的训练,在这个时候就展露出强大的效果来,掩护的弓箭手射出来的箭雨又狠又刁,几个能够向下射击的攻击点被死死封堵,梯次掩护的箭雨就从来没有间断过。 随着大熊带人顺利登城,杀向赛鲁方向,一排长则带领一排冲向城墙右翼,一阵排枪的硝烟散尽后,冲上来的敌军倒下一地,剩下的发一声喊,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大熊挥舞着狼牙棒,呜哩哇啦叫喊着,几乎占据了多半个城墙,将赛鲁牢牢挡在身后,紧随跟上来的斯巴克看着沿途倒下至少二三十具残尸,冲赛鲁竖起大拇指,却来不及多说,手中宋刀挥舞,护着大熊地方两翼,其余十三太保则组成一个箭矢冲击阵型,将大红鹰军团的士兵一步步压了回去。 岳云看到舒马山的局势得到稳定,下令右翼开始全军突破,杨再兴的尖刀部队已经开始顺着城墙搜索残敌,已经逐渐逼近连接摩拉维亚高地的城门。 舒马山的战斗还在进行,骁勇好斗的约瑟夫还是忍不住,率领自己的近卫冲出来,试图进行绝地反击,将宋军逼下去。 但是迎面迎上的却是越杀越勇的大熊,一个山一般的大汉穿着一身宋军的铠甲,扣着火焰纹状面甲,犹如天神一般,后面的十几名同样是身材高大的宋军,手中端着的却是那种小巧犀利的手弩,大红鹰军团士兵手中的长弓在这个狭小的通道远远不及宋军的手弩厉害,往往刚刚举起长弓,就已经被射穿咽喉,宋军攻击的目标非常明确。 斯巴克和他的手下虽然是第一次真正的上战场,但是得益于平时严苛的训练,也真正明白了训练场上处处标识的一句话“训练就是实战,实战就是训练”,也明白了宋军为什么平时的训练那么玩命。 斯巴克和他的十三太保的战场应变和经验既是在战场上积累的,但更多的是在角斗场上的生死之战用鲜血换来的,所以,面对大红鹰军团的攻击,虽然有烈度,但是并没有真正的你死我活的生死选择。 所以,大红鹰军团的士兵的精锐士兵,在大熊面前,只有一条路,就是远离这个生命收割机。 大熊以一己之力,牢牢控制住了舒马山左翼城墙的一段,拼死抵住了约瑟夫率领的近卫三轮攻击,就连约瑟夫,也被他一棒子抡圆了击飞出去不知生死,看着约瑟夫的手下架着他飞快地撤下去,大熊一声咆哮,算是大大出了一口恶气,顺便狠狠鄙视了一把大红鹰军团所谓的精锐。 施瓦本的摩拉维亚高地防御计划在他看来很完美,也很严谨。可是,在宋军犀利的攻击之下,不到半天时间,就宣告全线崩溃。 首先是右翼被突破,杨再兴所率领的攻城先锋顺着马道攻击前进,并且顺利炸开了连接摩拉维亚高地的城门,这个杨再兴并没有等到第二波的远军,依旧带着先锋军顺着摩拉维亚的防御工事攻击前进,这个时候,随身携带的手炮就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距离远了用手炮轰击,距离近了,手中的手弩攒射下,很少有敌军能够抵抗住宋军滚汤泼雪般的进攻力度。 施瓦本的防御重心都放在了第一线,反倒是二线、三线的防御密度不大,这让杨再兴的攻击非常顺利。 等施瓦本发现防线的漏洞,急忙调兵布防的时候,却悲催地接到左翼舒马山失守的消息,宋军已经攻占突出部高地,一千名弓箭手正在突出部布置阵地,居高临下,摩拉维亚的防御阵地尽在射程之中。 关键是,宋军的弓箭种类非常之多,爆破杀伤箭上的二两炸药外面,裹着的可是黄豆粒大小的三十粒铁珠子。 于是,摩拉维亚高地上的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都在钢臂弓的射程之内。 施瓦本的摩拉维亚战线受到两面夹攻,很快被突破。 试图做出最后的尊严,施瓦本带领自己的亲卫营要想杀出一条逃生之路,却迎面遇上大熊和赛鲁这一对金刚,挥舞着狼牙棒冲上来,就这两个人,就已经把施瓦本的亲卫杀得溃不成军。 施瓦本的铠甲让他显得是那么突兀,站在最后的高地,施瓦本想要保持勇士最后的尊严,却被岳云一句话硬生生按住了那个念头。 岳云指着身后接近一万多人的大红鹰军团的俘虏,对施瓦本说道:“这些人的生死,就在公爵阁下的一念之间。另外,你活着,康拉德国王才能更安全。” 此战役,岳云的狮虎军和沈重的战熊军配合默契,提前半天攻陷了摩拉维亚高地。 施瓦本公爵率领一万七千人,投降大宋。 第940章 波兰大公国 宋军攻占摩拉维亚高地,面对的就是一望无际平坦的东欧大平原。波兰公国是教皇的最强力的外援,分别由五个小公国组成,有二十万的骑兵部队,其中大波兰公国波列斯基公爵最精锐的三大军团就占了一半的兵力。 赵构曾经给波列斯基公爵写信,邀请他参加联盟,但是却被直接拒绝。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粗暴:“尊贵的波兰民族是不会和东方的矮个子民族喝交杯酒的。” 波列斯基所的波兰大公国是建立在近三十年的战争基础上的,在完成了统一之后,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也随之成军,这也是其立足中欧最大的依仗。 还有一个原因,波列斯基的王妃是教皇尤金的亲妹妹,而波列斯基的儿子又娶了罗马帝国大公雅格罗斯夫的女儿,雅格罗斯夫又是教皇手下三大神职中最有实权的枢机神父。 随着枢机主教格雷倒向大宋,教皇感到而来前所未有的的压力和不安,格雷的家族势力在西部,而神父雅格罗斯夫的势力则是北部,波列斯基正是得到了雅格罗斯夫的支持,才完成波兰联盟的建立。 教皇也是决绝,直接抛出了一个独立建国的承诺,这也是波列斯基敢于面对赵构的橄榄枝不予理会的重要原因。 但是,波列斯基不知道汉文化有《孙子兵法》这样一部兵书,其中有这样一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对教皇的了解很透彻,但是对宋皇的了解很狭隘,觉得宋国劳师远征,水土不服,保障困难,必然不可久战。 自己足有二十万大军可以调用,波兰公国的铁骑在整个罗马帝国可是最为知名的。五个公国的公爵,不是自己的儿子就是侄子,整个波兰公国,就是他的天下。 波列斯基既是一代枭雄,也是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他心中的目标,可不是一个波兰公国就能满足的。 于是,波列斯基命令自己的长子,率领精锐的龙翼骑兵军团西进,进驻格但斯克地区,这是波兰最重要的商贸走廊。也是重要的贸易港口,波列斯基要想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这个地区是万万不能丢的。 波列斯基还下令,让自己的弟弟华夫斯基率领枪骑兵军团,前出西南方向的波兹地区,扼守这个四出之地。 而自己,则率领近卫军团守备华沙城,居中策应。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波列斯基下达了战时兵役动员令,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都要做好随时征调的思想准备。 整个波兰大公国一片萧杀之气。 反观宋军,则在攻占摩拉维亚高地后,则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岳飞的大军兵分三路,中路岳云的狮虎军团和战熊军团进驻摩拉维亚高地;南路则是完颜宗弼(兀术)的龙鹏集团军;西北方向,提亚蒂的天竺集团军的前锋军,魏和的鳄龙第一军,已经和波列斯基的长子格茨率领的龙翼集团军侦察部队有过短暂的接触。 这也是双方第一次军事力量的真正较量,却以宋军的侦察部队全面碾压打上了一个句号。 格茨命令全军戒备,除非宋军主动进攻格但斯克,否则不许主动出击。同时,将这次小规模的冲突上报波列斯基。 岳飞的司令部驻扎在距离摩拉维亚高地三十里的一个叫奥拉的地方,对外则是格雷主教军团的大旗。 这次格雷派出了自己的儿子波桑尼维亲自带领他的纽伦堡军团来协助岳飞瞒天过海,也是狠狠心下了大本钱的。 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但是自己的儿子,一定要投入岳飞手下,作为罗马帝国的枢机主教,他明白一点,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朝堂之上,一定要有自己的靠山才行。 岳飞,大宋枢密使,平北侯,这是一个非常有实力有影响的大宋高层,据说非常得宋皇的信任。 外传大宋明有平北侯,暗有定海侯,是大宋皇帝最依仗的两大势力的代表人物。 作为枢机主教军团最精锐的警备军团,波桑尼维是格雷唯一的希望,他知道,自己儿子的未来,就在这一战。 不过,他的苦心倒是没有白费,纽伦堡军团的装备和训练,一直是岳飞亲自在监督和过问,而担任教导大队教官的,则是岳飞司令员的亲军背巍军。 虽然时间短,但是纽伦堡军团的战斗力却是一路飙升,已经稳坐枢机主教军团第一军的地位。 格雷还知道一个道理,军功,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 岳飞在布局,在按照赵构的总体战略思想在布局,稳打稳扎,反其道而行。教皇认为宋军的军事行动不会持久,客军在异地,补给线又长又散,维持十几万大军的补给,可不是一项小工程。 教皇的策略一是拖,二是等。他还是对英吉利公国和法兰西公国抱有幻想,妄想来一个南北夹攻,彻底消灭宋军。 只能说,教皇的想法还真的就是一厢情愿。 赵构的胃口,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整个欧洲半岛,都将是大宋帝国的新版图。 武成的联合舰队堵在英吉利海峡,就是为了切断英吉利王国最后的念想。 18磅、20磅的舰炮,可不是来海上放烟花的。 英吉利国王诺尔曼威廉为什么现在态度急转而下,还不就是因为武成的舰队堵在他的家门口,接连消灭了他的两支支援舰队,把英吉利的家底差点打光,还是议会紧急停止了军事行为,这才勉强保住了最后的遮羞布,不过,在和大宋帝国谈判的时候,死活指定要和武成之外的任何一个使臣谈判,就是不和武成谈,没办法,被打怕了。 赵构接到武成的战报,放声大笑,直接感染了整个大帅府的人,大家笑着笑着就流下眼泪,官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了,说明他们的官家已经从失去郓王的悲伤和痛苦中走了出来。 赵构直接派德王前去谈判,谈判副使是定海侯梁景,另外一个副使,赵构将汪伯彦调了回来,参加这次和谈。 当德王在梁景的护卫下到达伦敦的时候,英吉利王国的国王诺尔曼威廉派元老院第三议长率领一众议员出迎大宋使臣的到来。 诺尔曼威廉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亲自出城迎接,也没有派出第一议长和第二议长出迎,对宋使只是说身体不适。 德王倒是很大度得和第三议长爱德华沃兹谈笑风生,显得很是亲热,可是一旁的副使梁景却脸色有些阴沉,大宋帝国堂堂的德王千岁、未来的王储,居然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梁景很恼火。 “诺尔曼……威廉,哼,你让老子很不爽!”大宋的定海侯已经将这个英吉利的国王列入了自己的黑名单。 爱德华沃兹倒是对德王非常敬重,在元老院的贵宾院安排好德王赵坚一行人的住宿后,善意地邀请赵坚晚上到自己的庄园做客。 德王痛快地答应了第三议长的邀请,并表示了感谢。 等安顿下来,赵坚召集汪伯彦和梁景,商议给官家回复的事宜。 汪伯彦政治上老辣,梁景军事上稳重,赵构为自己的嫡长子选择这俩帮手,寓意不言而喻。 “官家的意思,是要彻底消除罗马帝国教皇心中的那份侥幸,到现在,他还指望着英吉利王国发兵支援,现在法兰西国已经表示了臣服,但是教皇并没有得到最详实的情报。但是毕竟和罗马帝国有地域上的接触,这个消息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所以教皇的最后如意算盘还是打在了英吉利的身上。官家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让英吉利彻底认清楚自己的前途和地位,他们的未来,只有我们能给!” 梁景点点头说道:“公爷说的有理,这个叫什么威廉的,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今天居然如此失礼,王爷,我得给他整点料才能出这口恶气。” 赵坚虽然年轻,但是却有自然的皇族贵胄之气,又在赵构身边调教多年,对赵构的思想理解得很是透彻,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赵坚自然深知这个道理。 “侯爷勿恼,别忘了我们的任务,和谈只是面子上的事情,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处理,小不忍则乱大谋。侯爷的手段,我怕这个威廉可受不了。” “哈哈哈……” 几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梁景也是开怀大笑,德王对这位定海侯的评价,很高;言语之间,很尊重。 赵构曾对梁景隐患地提出,他,定海侯梁景,是要留给儿子使用的,算是德王登基后的中间力量。对定海侯梁景,赵构的信任度一直是最高级别的,但是赏赐和奖励又是最低的。 无他,考验而已。 好在是梁景经受住了一次次的考验,更加坚定了赵构对他的信任,但是表面上,梁景得到的荣誉和奖励,又是最薄的。 这一点,就连最执拗的李纲也为梁景发声,却被赵构驳回,却把李纲的执拗劲儿惹上来了,一连三个劄子,把梁景从最初磁州城开始跟着赵构算起,一直到复习十五年,所立下的赫赫战功一一列举出来,并上书言道,无论是从政务院还是枢密院,梁景的功劳早就应该位列公爵,就是自己的护国公,在梁景面前,也感到有些惭愧。 不料赵构依然是驳回了李纲的劄子,不过这次却表扬了李纲,虽然致仕在家,但是依然牵挂朝廷大事,是为官员楷模,赏赐若干,并在《宋报》上亲自发表评论,号召大家向李纲学习。 对于梁景,却只字不提。 不过,这一年梁景的生日,赵构却破天荒地让德王亲自前往祝贺,这一下子又在整个燕京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涛”。 因为德王作为代表,也仅仅是为岳飞的老母亲祝寿去过一次。到梁景这里还是第一次。 汪伯彦笑道:“王爷,我们还是商议一下今晚的宴会如何出席,安保不用说,那是侯爷的强项;对这个爱德华,我可是对不上话,听一听还行,让我说这蹩脚的英语,我可不如德王殿下。大局,还得是您把控。” 不露声色间,既捧了定海侯,又尊敬了德王,这个汪伯彦,还是哪个样子,什么时候都是八面玲珑。 赵坚笑着点点头,“可用其长,必防其短。”心中却想起父亲对自己所说过的这句话,这是针对汪伯彦的一次评价,当时赵坚就在身边聆听。 赵坚笑道:“这个爱德华,官家临别之际再三叮嘱,要充分利用起来,虽然官家给出的关于爱德华的情报不是很多,但是对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却给出了方向,我看,侯爷不妨仔细查一查这个爱德华,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当初的雄心壮志?” 第941章 爱德华之隐 爱德华沃兹是前任国王爱德华亨利的侄子。 严格说,这个现任国王威廉是从爱德华亨利手中抢去的国王宝座,或者更为直接地讲,威廉不过是个“光鲜的强盗”而已。 威廉当上英吉利的国王,大搞分封制,加强君权集中制,大肆分封自己的儿子或部属担任各郡郡主。但是对于像爱德华沃兹这样的不放心分子,有着足够的警惕。 但是为了君权稳固,还是需要这些老牌贵族或家族的支持,于是在政治上,给了爱德华一个第三议长的职务,主管外事、城市内务、宗族关系事务等边缘性事情,至于核心实权,和爱德华丝毫不沾边,更不要说军权,就连自己的私人武装,也是元老院里面最低级别的,只有一个百人队。而同级别的其他两位元老院的议会长老,私家卫队却是五百之数,还能得到威廉皇帝的财物支持。 爱德华却从来没有表露出任何怨言,反倒是把自己份内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 宗族关系的处理,一直是个让统治者头疼的问题,管理得深了,这些老爷们不满意,甚至为此会在国王面前大闹一场,让威廉不仅赔上一副笑脸,还得掏腰包安慰。 但如果不闻不问,这些贵族老爷就会无法无天,不仅会影响城市治安,就连乡下也会出现愈来愈多的治安事件,这让分封下去担任郡主的亲信们多有怨言,。 说白了,这个差事是个典型的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但是爱德华沃兹却干得有声有色,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这些贵族老爷还是很给面子,自此没有再闹事,就连乡下这些老爷的产业、农庄,也很配合郡主的各项政策的执行,让威廉国王不由得刮目相看,也就对爱德华多了一些信任。 更让威廉放心的事情是,这个爱德华主管城市内务,也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但在爱德华的努力下,整个伦敦市变得道路顺畅、市容整洁,连续三年居然没有出现雨季的内涝,一举得到城市大多数中农、手工业者、贫农等中下层人的拥护和支持,就连一些上层贵族也多为爱德华不吝赞美之词。 就连威廉国王出行,都会受到市民的热烈欢呼,也为威廉的政权巩固算是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在这样的背景下,整个爱德华家族算是比较平稳地度过了前期的十几年,爱德华的元老院第三议长的地位也一直没有动。 这次被威廉任命为接待大使,也是爱德华的份内差事,虽然威廉没有亲自接待,但毕竟是大宋帝国的皇子、亲王,威廉在接待方面,还是拨出了专款,很大方。 于是,爱德华在接待赵坚一行方面,绝对是下了功夫的。 梁景的随从里,有一个特殊的随行人员,玫瑰夫人。 上一次玫瑰夫人在施瓦本公爵的事情上,展现出了一名情报人员特有的天赋,不仅出色地完成了情报搜集的任务,还顺带将施瓦本公爵在摩拉维亚的布防图一并“顺”了出来,这才有岳云的出色战绩。 为此,岳云在战后总结报告上,专门为玫瑰夫人的情报工作提了一笔,也为玫瑰夫人获得第一枚军功章提供了强有力的佐证。 鉴于此,西域侯龙在野也正式将玫瑰夫人纳入了自己的情报系统,成立了大西北分局罗马帝国情报总站,任命玫瑰夫人为情报总站站长,军衔上校。 不过,这个总站现在隶属龙在野直属领导。 这次出访英吉利,梁景点名让玫瑰夫人带着他的人参加,龙在野自然全力支持,为了保证任务顺利完成,龙在野还派出了一个行动小队担任支援。 玫瑰夫人到现在还像是在梦里。 先是投靠大宋西域侯,不仅仅是投靠,而且是投身。 龙在野一直单身,虽然有残疾的原因,但是龙在野眼界和常人与众不同,老爷子多次劝说无果后,也就顺其自然。 龙家现在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多少的大家闺秀、豪门小姐都愿意做龙家的长子长媳,只是没有这个机会和运气而已,说白了,没有缘分。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龙在野和玫瑰夫人倒是有些一见钟情,玫瑰夫人要钱有钱,要样有样,虽是孀居之人,但玫瑰山庄却在当地有着赫赫大名,没有人敢小看一眼。 其中不免有一些没落贵族甚至一些有一定势力背景的贵族将军向她示好,却被玫瑰夫人或婉拒或直接拒绝,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或明或暗找玫瑰夫人的麻烦。 玫瑰夫人的底细,没有人能真正摸透,除了一个外来人。 这个人就是大宋西域侯,龙在野。 龙在野只用短短五天,就将玫瑰夫人的底细摸了一个透透的,包括她的背景、娘家家族、夫家家族、玫瑰山庄和玫瑰酒庄等产业,就连她最隐蔽的一处地下据点、家财多少等等情报,被龙在野清楚地标志在她的详细情报图例上。 当这张图放在玫瑰夫人面前时,玫瑰夫人的脸色实在时“精彩纷呈”…… 西域侯要想“收拾”一个人,这个人基本上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况且在域外,西域侯名字中龙在野的“野”字,于是乎发挥得淋漓尽致,这让从小就崇尚暴力美学的玫瑰夫人很快就拜服在地,玫瑰山庄于是成为大宋西域侯在罗马帝国收服的最有力的一个组织。 玫瑰夫人不仅仅是个聪明人,更具有大智慧。和大宋西域侯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却能够感到这个男人对自己后半生的影响,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和这个男人独有的雄性魅力,而是这个男人以自己睿智的头脑和对大宋真挚的情感,为自己描绘出的哪个充满激情和梦想的未来。 而这一次,也是在西域侯的大力推荐下,这才有了玫瑰夫人的英吉利之行。 龙在野临走之时,才告诉玫瑰夫人,这次为大宋使团服务的领导,居然时大宋帝国未来的国王。 当然,还有大宋帝国当下最有势力的两位侯爷,并明确告诉她,这两个人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他西域侯可以相提并论的。 玫瑰夫人却很坚定也很决绝地告诉自己的男人,她的心,只属于西域侯,但是她的一腔热血,同样可以为大宋帝国去抛撒。 言外之意,她心之属,只有西域侯一人。别人再大的官职和势力,和她没有关系。 不过,能够和大宋帝国更高层次的人物接触,对玫瑰夫人而言,自然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对于德王赵坚,玫瑰夫人并没有多杀了解,但一个王储的身份就足够了。 而对于定海侯梁景,玫瑰夫人的耳朵里却是早已灌满了这位暗界之王的大名。能成为自己男人的直接上司,定海侯的手段在龙在野的嘴里,玫瑰夫人都听出茧子来了。 作为使团随行人员,玫瑰夫人一行的行踪和身份是经过包装和隐藏的,但不等于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起码知道英吉利国王派来的迎接官员是不对等的。 但是宋国的德王却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大发脾气,反倒是一脸平静,和那位元老院的议长谈笑风生,全然不在乎。 玫瑰夫人由生气到不解,由不解到沉思,再到敬佩,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大宋帝国的强大,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凭借大宋亲王的这份胸怀和处事不惊、应对有余的做事风格,大宋能屹立世界之巅,在玫瑰夫人眼中,是实至名归的。 德王的风采还表现在他的礼贤下士方面,对玫瑰夫人给予了特有的尊重,嘘寒问暖不说,就是在差事上,强调最多的,还是人身安全,所有任务要确保人员的生命安全,任务固然重要,但人才更加难得。 还特意嘱咐,玫瑰夫人执行任务期间,梁景负责提供一切支持,确保玫瑰山庄的人员尽最大程度减少损失。 就是这些很普通的话语,让玫瑰夫人顿时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人如此在意,是这个国家在意自己,是大宋的这些高官在意自己,是自己的男人在意自己,有了这些,都值了! 玫瑰夫人现在,可不是昔日的玫瑰夫人。 起码在费舍尔管家的眼里,传说中的玫瑰夫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那一身华丽的丝绸衣服,绝对价值在一千个金币以上。 虽然是私下里见面,但是见多识广的费舍尔,可不认为玫瑰夫人横跨英吉利海峡是来和自己叙旧的。 “尊敬的费舍尔叔父,玛丽亚让我带她向您问好。”玫瑰夫人一副笑脸让费舍尔感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哦,我的玛丽亚还好吗?她为什么不能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对于从小生活在自己家中的玛丽亚,费舍尔非常想念。 “哦,叔父,玛丽亚要生第二个孩子了,非常不方便。看,这是她带给你的礼物。” 玫瑰夫人让手下拎过来一口小箱子,里面是一套精美的银质酒具,华美的装饰纹和闪着亮光的质地,一看就是精品。 “哦,这是科里森的手艺,啊,太珍贵了。”费舍尔的眼光一眼就看出,这是享誉欧洲最出名的工匠科里森的作品。翻过小碗,果然在碗底看到了科里森特有的火焰印记。 “费舍尔叔父,有器皿而无美酒,岂不是空有遗憾?玛丽亚是我的好姐妹,来到叔父这里,我自然也有一份孝敬呈上。” 一个精致的木箱随即递上来,费舍尔入手居然有些沉,不等打开,费舍尔看着这包装的木箱眼睛已经发亮,这可是市面上最抢手的商品,来自大宋的美酒包装的代表。 说明里面无疑是来自大宋的美酒,看这包装,檀木为箱,银饰镶嵌,这个箱子就价值不菲,正面有四个汉字“三醉入怀”。 “啊!这可是大宋国最好的朝露酒,正所谓三醉入怀,二香入心,首品入尘,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只可惜这两年伦敦城再也看不见这美酒的踪影,至于个中原因……唉,不说也罢。” 看到玫瑰夫人身后的随从拎着的檀木箱子,费舍尔眼睛都亮了,指着这些礼品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玫瑰夫人。 玫瑰夫人招招手,身后的汉斯维尔几人将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退了回去。 费舍尔不再感慨,换了一副笑容说道:“玫瑰夫人有心了,不知道是否赏光,让我邀请您一同品尝这大宋的美酒?” 玫瑰夫人笑道:“那是我的荣幸,费舍尔先生。” 第942章 收买维京人 “玫瑰夫人,你和维京人有没有联系?”伦敦外事馆豪华的套房客厅,梁景单独召见了玫瑰夫人。 “维京人?那是一群贪婪、无耻的家伙。不过,有些生意还是离不开他们的。”玫瑰夫人小心翼翼的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为什么会突然召见自己,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那些海上的强盗感兴趣。 梁景看到玫瑰夫人略有紧张的表情,笑道:“哦,别紧张,没什么大事,咱们有些事情需要和他们的老大接触一下,我正在琢磨派谁去?你如果能和他们联系上,当然这个人非你莫属。” 对于玫瑰夫人,虽然梁景贵为总局局长,但要是在北寨龙老爷子哪里论,自己和龙在野年龄平辈相交,私下里还要尊龙在野一声大哥的。 对于龙在野独钟玫瑰夫人之情,梁景不仅没有反对,还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支持,这让龙在野很是感动。要知道这件事,第一个反对的可是龙啸天,其他反对的人、议论纷纷的人、不屑一顾的人、甚至向梁景进言的人、包括向赵构的大帅行营直接上劄子的人,可是不少。 留守皇仪殿的宁王赵强转来一些针对这次龙在野私自收留番域之人为下属的一些劄子,其中不乏一些身居高位的权贵之人,言辞之中,甚至表示出“深深”的忧虑,直言龙在野已经官封西域侯,可谓是威震一方很有实权的大佬,再收纳本地势力,一但成尾大不掉之势,欧洲大陆距离大宋本土这么远,如何控制? 对于这些来自于方方面面的劄子,宁王附上了自己的批示:“前方战事多变,应给予一定的便宜职权,西域侯此举,职责所在,无需置疑。所谓上书无罪,况且事由所因,皆在考虑问题之角度不同,亦不追究。” 赵构接到宁王书信,大笑,御批“甚好!甚慰!” 曾对汪伯彦说道:“宁王成熟了,不过,这书信里面可是有章振的影子啊。” 汪伯彦笑道:“章总丞身为第一辅臣,自然是要把把关的,宁王监国,能想象到皇仪殿的氛围,不容易,不容易。官家,这下您可放心了吧。” 看到汪伯彦能够毫无顾忌侃侃而谈,赵构知道,汪伯彦已经放下心中的那块巨石,现在心思更加纯正了。 要知道,在宁王这件事上,汪伯彦是吃了大亏的。要不是赵构爱惜他是个人才,恐怕一把老骨头早就在坟地里沤烂了。 赵构索性大手一挥,命令刘正,将这些内容抄送定海侯梁景。 梁景接到通报,心中感动,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至于那些议论,统统不予理会。差事上是自己的手下,私下里叫一声大哥,龙在野的私事,梁景从来不过问。 但是应对这些人,梁景只用了一件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帮着龙在野将玫瑰夫人和她的玫瑰山庄正式收入大宋安情总局麾下。 关键是,大帅行营对这件事,留中不发,这就很耐人寻味。没有态度,也是一种态度。 这些事,聪明的玫瑰夫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虽然很深层次的内幕不清楚,但是玫瑰夫人却知道,自己和西域侯能走到一起,这个权势滔天的定海侯,一定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鉴于此,玫瑰夫人对定海侯梁景,既有一份敬畏,也怀三分敬重和感激。所以对定海侯吩咐的差事,玫瑰夫人自然十分上心。 “局长,需要我做什么?”玫瑰夫人脸色平静地说道。 “维京人的势力来自于海上,现在武司令的联合舰队封锁了英吉利海峡和北海,西边大西洋海域只有一条海道,他们的日子很艰难。我想这个时候收服他们,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我们需要这股势力,或者说,如果维京人识相,那就收服;如果不识相,那就消灭。总之,整个英吉利海峡包括东西延伸海域,需要有一个代表我们利益的西方话语人,你和他们接触一下,用我们大帅的话,胡萝卜加大棒。不过,我觉得还是大棒更实用。” 玫瑰夫人虽然拼命在学汉语,但是梁景这一番话下来,还是让玫瑰夫人有些头大,但好在大部分都能听明白,只是这胡萝卜加大棒何解,还得下去多问问。 “我和拉姆西船队有过生意上的接触,和亨特利的船队没有来往,但是他们二人和维京人的老大海拉德好像不是很对付,尤其是亨特利,因为他的船队势力最大,俨然有和海拉德分庭抗礼的意思,所以海拉德在陆地上的势力根本不让亨特利染指,维京人看上去庞大的团体实际上各怀鬼胎。不过,海拉德老辣贪色,亨特利狠辣贪财,拉姆西毒辣贪权。相比之下,拉姆西唯一的可取之处是还算是讲信誉,不像亨特利,狠起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黑吃黑的事情,他可没少干。”玫瑰夫人轻声细语,娓娓道来,事关自己的生意,玫瑰夫人的情报摸得很准。 梁景点点头,称赞道:“夫人的情报工作很全面,也很细,这对我们后续的事情有很大的帮助。以夫人之见,认为谁比较符合我们的人选?” “相比而言,拉姆西比较合适。这个人虽然毒辣,只是驭人手段而已。拉姆西很有头脑,对我们大宋的态度是这些人之中最温和的,一直主张和大宋要做长远的生意,这一点,比海拉德和亨特利都有眼光,也只因为如此,我的生意,一直是和拉姆西在做。”玫瑰夫人说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你告诉拉姆西,投靠宋国,得到的利益是英吉利海峡的货物运输权,从法兰西的加莱港到英吉利的多佛港,这条航线可以让拉姆西专营;但是,前提是必须效忠大宋,你可以成立一个英吉利海峡运输公司,资金由大宋出,但是管理权你要控制住,加莱到多佛,只是其中一条而已。如果拉姆西不合作,你告诉他,他会成为英吉利海峡鲨鱼的一口开胃小菜。我相信这个拉姆西要是真有眼光和头脑,他很乐意坐下来和你一起探讨未来的合作事宜,但是你记住,是我们在给他,不是他在索取,主次和主动的关系,你一定要分清楚。”梁景嘱咐道。 “是,局长。”玫瑰夫人回答道。 梁景笑了,摆摆手,低声说道:“私下里只有你我,我还要叫你一声大嫂,你不要这么小心翼翼,记住,只要不背叛大宋,背叛组织,背叛战友,一切都好说。大宋的国力之强盛,远比你想象的更强大,你放心做事就行。把差事做好了,你和大哥的婚事,老爷子哪里,我去谈。” 玫瑰夫人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差点掉出来。这可是大宋定海侯的一句承诺,无价之宝。 玫瑰夫人强忍心头狂喜,坚定地说道:“玛丽泰勒一定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 “好,那就这样。具体的实施计划,一会儿天机星小组的郑天一组长会和你接洽。另外这个小组,跟随你一起行动,作为你的特别行动小组,有什么你们不方便出头的事情,可以交给他去处理。” 这是在为玫瑰夫人提供正式的安保,要知道,梁景带过来的一共不过三个小队,龙跃的天魁星小队留在大帅行营,天罡星窦骁小队跟着赵鼎在埃及王国,身边只有一个天机星小队,这次也被派了出去。 这些,玫瑰夫人并不知道。 当然,玫瑰夫人还有深层次不知道的一些事情,比如,为什么梁总局会对维京海盗感兴趣?他们不是来和英吉利的威廉国王谈判的吗? 不过,还没有等玫瑰夫人找到拉姆西,一个大麻烦却自己找了上来,没办法,玫瑰夫人尽管已经很小心,但是她实在是太出名了,从爱德华堡见费舍尔出来,就被人发现了。 和费舍尔的见面很愉快,很快就接到了费舍尔请求再次见面的消息,玫瑰夫人如约而至,尽管已经掩藏了行踪,但是对方既然发现了她,自然会进行秘密跟踪,偏偏从玫瑰夫人下榻的爱德华大酒店到爱德华城堡,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隐藏行踪的地方。 玫瑰夫人从费舍尔管家哪里出来,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这个情况,相信定海侯一定会感兴趣。费舍尔告诉她,爱德华心中那颗复辟的心,就从来没有停止跳动过。 这个情报必须要告诉梁总局,不过现在好像不行,两骑黑衣骑士拦住了玫瑰夫人的马车。 或许,是玫瑰夫人这辆车有些惹眼,这辆来自于大宋帝国的绝影车,现在在整个欧洲大陆,既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危险的象征,如果在神圣罗马帝国教皇的统治区,根本不敢坐这样的车出行,那是作死。 可是在英吉利,能堂而皇之地坐着这辆装饰华美又绝顶安全的豪车出行,一定不是小人物。 所以,拦路的两人还算客气,一人缓慢策马走上前来,被汉斯维尔拦住,却全然不顾汉斯维尔阴沉的脸色和按在大腿上的右手,冲汉斯维尔道:“嗨,面具人汉斯,请转告玫瑰夫人,有老朋友相邀一见,可否赏光?” 汉斯维尔还在纳闷对方怎么会认识自己,却听见车里玫瑰夫人吩咐道:“汉斯,既然是老朋友相约,如果不见,是不是显得我们不礼貌呢?” 听玫瑰夫人如此口气,是要见上一见的,汉斯维尔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何况在保障基地训练的日子,增长的可不单单是功夫,最主要的是见识和眼光。 汉斯维尔犀利的眼光看向来人,已经将四周的情况一目了然,随即将手一摆说道:“既然如此,朋友,请带路吧。” 第943章 羞辱亨特利 亨特利有些阴鸷的脸色,让大厅的氛围有些阴沉。 大厅的人稀拉拉的没有多少,大多是一些出海的赶海人忙完了交易,拿着到手的钱来这里喝杯酒抵御一下寒气。欧洲的冬天来得早,虽然才九月份,但一早一晚还是有一些寒气的。 角落里有两名黑袍客在饮酒,看不清面目,但从体型上看,还是很魁梧,从衣着上看,更像是骑士团的人,只是没有刺绣披风而已。 还有几个散客,有些是亨特利熟悉的身影,都是一些堂口的管事人,是这里的常客。 再就是散落在周围的有五六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亨特利带来的手下护卫。 亨特利的这一桌,正是最里面的上位桌,冲着门口,周围的桌子却空无一人。 对面的玫瑰夫人愈发的美艳,一身华丽的裙服把玫瑰夫人魔鬼般的玲珑曲线衬托的愈发迷人,亨特利不由自主咽了一下口水,为了掩饰自己的一丝尴尬,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算是遮掩过去。 汉斯维尔和猴子罗伯特站在玫瑰夫人身后,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丝军人的气质,这让亨特利身后的保镖眼睛眯了起来,这两个人带给他们三个人的压力,有点大。 亨特利在七年前,和玫瑰夫人在纽伦堡有过一面之缘,心里面就对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着了魔,不过那个时候亨特利还不是三巨头之一,不敢有一点丝毫不敬,不过心中的那份欲望,却随着岁月的流逝反倒是越来越浓烈。 亨特利心黑手黑做事更黑,在维京人南下欧洲大陆的掠夺中,他这个黑确实是存身立足的一大法宝,强者为尊,弱小的势力,不是被他吞并就是被他扔入英吉利海峡,就连老大海拉德有时候也的给他几分面子。 维京人的入世思维很简单,老大海拉德负责上层人物的关系疏通,亨特利负责黑吃黑,而拉姆西则负责做生意。 在伦敦泰晤士河两岸,亨特利的地下势力无处不在,这让他有些膨胀,触犯了英国王室的一些利益。在英国王室面前,亨特利可不算什么势力,一夜之间,亨特利的地盘和势力急速缩水近一半,人员损失更是精锐尽失。 亨特利找老大理论,却别海拉德一句话堵死:“要不是我在桑切斯公爵面前说情,你以为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些不咸不淡的屁话?” 亨特利知道这件事有老大的影子,是在趁机敲打自己,但也有老大求情说好话的实情在里面,毕竟也是三巨头之一,虽然有些膨胀,但总归还是自己人。 亨特利老实了一阵子,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三巨头,真正的势力,才是决定他们是成为三足鼎立,还是两强对抗,亦或是一家独大。 亨特利黑钱来的快,但也出去的快,属于有钱快活,没钱干活的主儿。最近因为大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处于战争状态,大宋国的舰队封锁了英吉利海峡,亨特利很不信邪地和大宋舰队干了一架,却悲催地发现,双方的势力根本没有可比性,在亨特利舰队自认为还是安全距离的情况下,自己的前哨船队的七艘船只就被大宋舰队的舰炮轰成了渣渣。 没有办法,亨特利的残余船队只好暂避锋芒,退出英吉利海峡,转到海峡西北的岛屿群苟延残喘。这对于快进快出的亨特利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让他的威信急剧下降,他需要一场胜利或者功劳来重新树立自己在船队中的威望。 玫瑰夫人的到来,让他觉得是天载难逢的一次机会。 所以,他不惜血本安排了这次“邂逅”,就是看上了玫瑰夫人手中掌握的大宗贸易,这个便宜,不能老让那个拉姆西占了。 玫瑰夫人再强,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她的势力在纽伦堡地区。伦敦,她的手还没有这么长。 自己是本地最有势力的维京人三巨头,就凭这个,玫瑰夫人还不是乖乖就范,或许,还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想到这里,亨特利举起酒杯说道:“玫瑰夫人的大驾可不好请,这次好不容易来到伦敦,这就是上帝的安排。最近玫瑰夫人生意兴隆,我希望我们能合作,一起发财。” 玫瑰夫人细长白皙的手指环抱胸前,靠在椅背上,笑道:“亨特利先生是在请求?还是要求?” “随你怎么认为吧,这次只有你我合作,才能确保生意的安全性。”亨特利有些不悦,看在玫瑰夫人的面子上,只是口气硬了一些。 但是,玫瑰夫人坐直了身子,一双宝石蓝的眼睛盯着亨特利,语气同样不善地呵斥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等亨特利说话,身后的一名黑衣人“嘿嘿嘿”嘶哑地冷笑声中很不礼貌地说道:“我们老大这是给你们面子,没有我们老大的话,谁敢和你谈生意?就凭那个小白脸拉姆西?都说他是你的相好的,我看,咱们老大才是你最合适的床客?哈哈哈……”身后几人肆意的狂笑,全然不把玫瑰夫人放在眼里,至于玫瑰夫人身后的二人,就当是空气而已。 “咻咻咻……”几声破空声骤然想起,伴随着“嗬嗬嗬……”的嘶哑声,扑通扑通,亨特利身后的三名黑衣人翻倒在地,咽喉上插着一柄非常眼熟的刀具,正是餐桌上的刀叉里面的银质小刀。 亨特利霍然起身,手中已经翻出一柄牛角利刃,不等挥舞起来,一柄激射而至的小刀将他的右手腕穿透,劲力十足,将亨特利的整个手臂钉在身后的墙板上,亨特利大声惨叫起来。 “是他们!” 随着大厅里几名护卫猛然起身,手中已经握了短刀,向角落里的两名蒙袍客扑上去,不等靠近,外首的袍客手臂轻轻挥动,一片闪着寒芒的刀影扑向几名护卫,噗通噗通几声,扑上来的几名护卫捂着咽喉倒了下去,手中的短刀掉了一地。 其余几人惊恐地望着角落里纹丝不动的两人,像是看到了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一般,脸色苍白,身体颤抖。 可是更为怪异的是,大厅里如此打斗,桌翻椅倒,盘摔蝶飞,外面绝对能听的到,可是亨特利带来的十几人的亲卫小队,却不见一人冲进来。 玫瑰夫人坐在那里,很安静,也很安稳,在用一种美甲液体精心修饰自己的指甲,这是龙在野送给自己的美容大礼包中的一支,自己很喜欢这个玫瑰色的颜色,据说这是大宋皇帝一名妃子特别宠爱的色彩,这些专门为女人研制的护肤美甲美容系列的东西,都是这名妃子研发出来的,玫瑰露,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 汉斯维尔和罗伯特站在玫瑰夫人身后,虽然也是纹丝不动,但是心中却潮涌奔腾,这不是自己带着的人的身手,酒鬼和毒蛇守在外面没有进来。这是事先说好的分工,他和罗伯特负责里面,酒鬼和毒蛇负责外围,和酒鬼毒蛇一起的,还有一名车夫和两名侍从,能伴随玫瑰夫人左右的,即使是车夫,也绝对不会只会驾驶马车那么简单。 可是外面的亨特利的手下足有十几个,酒鬼、毒蛇虽然功夫精进不少,即使加上三名手下,也不过一手之数,对抗十几名亡命之徒,能行吗? 但是汉斯维尔知道,自己的职责在大厅,自己和罗伯特必须寸步不离跟随玫瑰夫人,外面的局势再紧张,只要酒鬼没有发出求救信号,汉斯维尔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玫瑰夫人全然不顾大厅里的打斗,至于外面,她更不担心。倒是一旁惨叫的亨特利,让他皱了一下眉,汉斯维尔很有眼力,顺手将铺在桌子上的餐布塞在亨特利的嘴里。 大厅里剩下的亨特利的手下进退两难,终于有一人撑不住,大喊一声向外撒腿就跑,还没有跑出去两步,一到寒芒闪过,惨叫声中,这名护卫抱着腿倒在地上,大腿处一柄纤细的柳叶刀直没到柄,前面已经露出刀尖,居然将大腿洞穿。 “跪下、抱头!”一口流利的英语在大厅响起,其中一名黑袍客站起身,目光扫过之处,剩下的亨特利的护卫急忙抱着头跪在地上。 “你再叫一声,将你的另外一条腿也废了!”黑袍客眼睛一瞥,地上惨叫的护卫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癞皮狗,只剩下喉咙里呜呜的喘息声。 时间好像过了太久,这是亨特利心中最真实的感觉。 好不容易玫瑰夫人拾掇完了,纤细的手指敲击了桌子一下,汉斯维尔将玫瑰夫人眼前的酒杯重新斟满美酒,玫瑰夫人端起酒杯,冲角落里的黑袍客轻轻举了一下酒杯,算是敬意。 两名黑袍客冲玫瑰夫人点点头,没有说话,算是回礼,眼睛却始终盯着大厅里的一举一动。 玫瑰夫人心中明白,这是梁总局为自己调用的那支影子护卫,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有了这支天机星小队,玫瑰夫人顿时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怕了,腰杆子立马变粗了。 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冲亨特利一指,汉斯维尔将亨特利一把拽过来按在椅子上,却没有将他口中油腻腻的桌布拿出来。 “你不觉得你更像一个小丑吗?”玫瑰夫人好听的声音现在在亨特利耳朵里,却更像是巫师催命的符咒,让他浑身有些冰冷。 “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你太心急了,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就来找麻烦。你瞧,现在你的麻烦来了。”玫瑰夫人几句话出口,亨特利嘴里呜噜呜噜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玫瑰夫人没有理会亨特利,继续说道:“海拉德之所以让你继续统领你的船队,不是离不开你,是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但是随着大宋舰队的介入,你的作用越来越显得无足轻重。你信不信,我将你带走,海拉德绝对不会冒着得罪我的后果,来营救你。你的亲信基本上已经所剩无几。 如果放你回去,你的副手刀疤辛巴,恐怕会将你塞在麻袋里丢进大海里喂鲨鱼,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亨特利眼中透露出的一丝恐惧,玫瑰夫人笑了,用手指点着亨特利说道:“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这一点,拉姆西要比你聪明多了,你想取代拉姆西和我交易,首先要弄清楚谁说了算。这个问题,拉姆西早就在七八年前就知道了,你现在还生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用大宋国一句谚语,叫做坐在水井里看天,你也就看到屁股大的一点,还觉得挺香。你说你不是一个小丑是什么?” 玫瑰夫人忽然沉下脸色,对亨特利说道:“你现在的小命攥在我的手心里,你的命运同样捏在我手里。你是想死想活?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第944章 降服三巨头 玫瑰夫人突然展示出来的铁血手段,让维京人的势力开始重新组牌。亨特利基本上算是退出了高层,但是鉴于他对玫瑰夫人宣誓了效忠,玫瑰夫人便把多佛港以后的治安交给他,乱世用狠人,多佛港的收回,也要经历血雨腥风的。 拉姆西在玫瑰夫人的大力支持下,代替海拉德掌管了维京人话语权,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老大。 但是这个过程却不是一帆风顺的。玫瑰夫人在伦敦并没有势力,只能依靠拉姆西的手下获取情报,一些必要的手段则是天机小队的郑天一在负责,这也让玫瑰夫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胡萝卜加大棒。 梁景为玫瑰夫人提供了大量的资金支持,玫瑰夫人将钱财交于拉姆西去运作;而一些贵族高层,则是通过爱德华来拉拢。 而对于死硬分子和对大宋充满敌视和歧视的势力,郑天一的天机星行动队,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消灭敌人的特殊方式叫斩首。 无论对方的保护措施如何完备,只要是在两国谈判的过程中有过叫嚣和大宋来一场国运之战的政客,都会在次日莫名其妙地失踪。 对,就叫失踪。 德王赵坚下令,一是不能落人口舌;二是不能激化矛盾,有足够的震慑就够了,没有必要到哪里都弄得血雨腥风;三是不能因为这些外围的任务,影响德王的大事。 至于海拉德,一栋伦敦郊外的别墅庄园和三名落魄孀居的贵妇,足以让他颐养天年。当然,这是在让他看了一位英国贵族悲惨的下场后,他很明智地选择了玫瑰夫人给他的选择。 拉曼斯伯爵,一个在英国有着很厚重底蕴的大家族,就因为在上院演讲中,屡次将宋国贬斥为东方的祸运,会给英吉利带来灾难的,号召全体英国公民抵制大宋。并且屡次上书威廉国王,应该趁这个机会,联合罗马帝国的教皇,南北对进,将宋国军队彻底消灭,起码要做到驱逐。 这个拉曼斯伯爵是个典型的反宋人士,英吉利这个时候还摇摆不定,以拉曼斯为首的一些英国贵族有着很重要的原因。法兰西公国已经明确表示要加入宋皇提出的世界联盟,英吉利却迟迟没有表态。 当然,他们眼中的英吉利海峡是一个很大的依仗。 可是当武成的联合舰队排水量达五六千吨的巡洋舰横亘在英吉利海峡的时候,有些人变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但拉曼斯却是更加叫嚣,就在德王出使英吉利的关键时刻,拉曼斯居然鼓动不少市民前往外事驿馆举行示威游行,让德王很是恼火。 于是,拉曼斯很蹊跷的就失踪了。 不过,海拉德看到的是在一个地下室关着的已经疯疯癫癫的拉曼斯,浑身散发着恶臭、大小便涂满身的疯子。 海拉德虽然上了一点岁数,但是也就是这份阅历让他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拉曼斯的下场让他重新认识了玫瑰夫人的通天手段。 宫变,确切的说,是宫变加政变,爱德华?沃兹将是这次政变的直接受益者。 诺尔曼?威廉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邀请大宋使者和谈的初衷是利用和谈的幌子,让武成的联合舰队停止进攻,然后和宋国进行长期的、有些近似于无赖的谈判。 反正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宋国使者不过是一个百人队而已,自己伦敦城南军营的部队就有上万人,伦敦塔堡皇宫的皇家近卫就有一千人,都是贵族子弟担任,选拔严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足以震慑宋国使团。 可是他根本就不了解大宋帝国对英吉利的立场,更不了解大宋帝国目前军事势力的真正底蕴,一个联合舰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虽有代表性,但并不是全部。 这次军事政变最大的变数,是赵构早在御驾亲征之前,就已经密调蒋宣的空天军抵达德里大营进行站前集训,不过这些都是在秘密进行之中,包括宋军内部知道情报的也不过四五个人。 这次赵构调集了空天军两个金雕特战大队参加这次军事行动,一个特战大队配属给德王赵坚作为军事预备队,一个调拨给梁景作为这次军事行动的主要突击力量,配合行动的是武小艺的野牛特战大队。 另外,武成的一个陆战大队秘密进至伦敦城外,就驻扎在海拉德的新庄园里,对外宣称是海拉德的私人护卫,陆战大队实行三班倒,每次外面看到的,也不过三五百人,这对一个曾经的最大的海盗集团的首领来说,实在是有些寒酸。 不过,在海拉德看到这些陆战队的日常训练之后,很明智地闭嘴不谈,还特别强调自己的手下守口如瓶,要是谁的嘴风不严实,英吉利海峡可是填不满。 海拉德打起全部的精力来伺候这些彪悍的宋军,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拉德居然很惬意这样的生活,起码有一点,他的这个庄园现在成为整个英吉利最安全的庄园城堡,没有之一。 也曾有一些昔日的仇敌闻到一丝蛛丝马迹,前来寻仇是一方面,海拉德多年的积蓄可都在这里,这才是吸引众多仇家结伙前来“打秋风”的真正原因,只是他们不知道,看上去守卫并不严密的庄园,内部却和铁桶一般。 即使是外围,也不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能够突破的。 纠集起来的一千多人在一名首领的带领下兵分两路,想趁着黑夜偷袭海拉德庄园,却被结结实实打了一个伏击,没有一人漏网。 陆战大队在这里集结待命是秘密,自然不能泄露,于是,在海拉德的指认下,为首的五名首领被塞进麻袋沉海喂了鲨鱼,剩下的,都便宜海拉德了,挑出来三百精壮,剩下的,都被塞进后山的矿山当免费的劳工。 仅此一战,不仅仅是其他残余势力偃旗息鼓,海拉德也真正认清楚了大宋帝国军事力量的强大,更加坚定了他倒向宋国的信念,他主动给曾经自己的属下带话,和宋国的关系,只有合作和深度合作,千万不要存在对抗的心思。 有了这个曾经的大佬发话,伦敦周边包括周边的郡守之地,都安静了很多,即使有些许其他想法的团伙,也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笨蛋,只有活着,才配拥有。”海拉德端着手中散发着浓郁酒香的宋国美酒,左拥右抱着几位美娇娘,大声抒发着自己的人生感悟。 威廉国王以拖为主的谈判策略,正和德王之意。 为了迷惑英吉利王室和元老院成员,德王每天都在各个皇室贵族成员和元老院各大元老议员之间频频拜会,大把的送礼。 这让威廉和他的一众心腹认为大宋的德王皇子就是来求和谈判的,毕竟他的舰队再厉害,也不可能顺着泰晤士河攻打到英吉利伦敦塔皇宫。根据他们的研判,宋国的底线无非是让英吉利做壁上观而已,对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的这场战争,采取中立态度即可。 如果英吉利要出兵,势必要渡过英吉利海峡,而武成的舰队,实在是把他们所谓的舰队给打怕了。 这样正好,就有理由回复罗马帝国的威廉陛下,不是我们不出兵,是出不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一个放任四海皆准的道理。 德王和威廉国王就在这种极度的默契中,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德王在忙于金弹外交,而威廉国王则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款待宋国使团,就是不谈两国今后的关系。 威廉国王是摆不正英吉利和宋国两国的真正关系,而德王却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 一个扶持起来的、完全倾向于或者说听命于宋国的英吉利王国,才是大宋最需要的两国关系。 只可惜,威廉远没有这个政治眼光。 占领伦敦城,有几个关键节点。 首先是伦敦王室皇宫威廉城堡,也叫伦敦塔堡,这个建筑面积虽然不大,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头建筑,其坚固程度堪称英国第一堡,威廉国王在四周增设了类似于塔楼的防御建筑,居高临下控制着整个城堡,被威廉国王称为最安全的地方。 其次是元老院的莫里茨城堡,在距离伦敦塔堡西南大约一千米的河边,也是控制泰晤士河莫里茨桥的重要据点。 最后就是控制两座最关键的桥梁,一是伦敦塔木桥,新建的石桥尚在建设之中;还有就是莫里茨桥,这是通往元老院的重要桥梁通道。 至于军队,威廉的近卫就在伦敦塔,人数大约在一千人左右;另外一支近卫部队驻扎在伦敦塔堡之北的卡萨军营,大约两千人队。 这三千皇家亲卫,是威廉国王的近卫亲军。 伦敦城南的卡索城堡,这是一个较大的军营,所谓卡索城堡,是以军营指挥官卡索伯爵之名命名的司令部的名称,一个二层的石头城堡,并不是很大,但整个军营占地不小,是皇家第一军团的驻地,兵力大约一万人。 德王赵坚、卫国公汪伯彦、定海侯梁景,这几天可没有闲着,白天出去搞温和外交,晚上则聚在一起,商议政变大事。 汪伯彦老成谋国,为德王谋划了三个方案,分别是上中下三策,上中不说,下策,最坏的打算,德王使团能够全身而退,武成的舰队完全封锁英吉利海峡,等待罗马帝国的战事结束,再反手收拾这个英吉利。 德王直接一句话,“官家是让我来拿下英吉利的,不是让我灰溜溜跑回去的!”让汪伯彦感觉到颇有些汗颜,也激起了他的豪气,德王都不怕,自己一个老头子怕什么。 德王任命梁景为总指挥,全面负责这次军事行动的所有事宜,并告诉所有参与人员,包括自己,无条件服从定海侯的指挥。 这次蒋宣派出最精锐的金雕的两个“爪子”特战大队执行任务,带队的是总队长冀冲。老队长常万胜现在是空天军特种作战学院的院长,现在的特战大队,都是这个学院毕业的学员组成。 不过这一次,赵构可是下了大血本,出动的几乎都是特战精英,撒豆成兵,这撒出去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豆子”。 兵出奇招,险中取胜,德王赵坚要为自己的父皇解决这个后顾之忧,既是做臣子的本分,也是为人子的使命。 伦敦塔堡、莫里茨堡、两座桥梁、两座军营等重要的这几个军事节点的木图,清晰地摆在爱德华?沃兹的面前。 爱德华?沃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幅巨大的作战沙盘,心中跌宕起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 他再傻,也终于明白这些天德王为什么频繁出入这些地方,又是参观,又是送礼,又是拜会,这些地方在宋国人的眼里,根本不存在任何秘密。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德王这次直接告诉他,要支持他复位,夺回被威廉夺去的王位。 而宋国开出的条件,就是爱德华?沃兹的英吉利王国加入由大宋帝国倡导的世界联盟,并保证宋国的领导地位不变。 至于爱德华?沃兹家族能够得到的利益,则是成为大宋帝国在英吉利王国的商贸公司总代理,代理时间至少是十年。 这才是爱德华?沃兹最后痛下决心的利益所在,有了这十年发展,如果爱德华?沃兹家族还不能成为英吉利王国唯一具备的话语人,宋国也算是看错了人。 “王爷阁下,需要我做什么?”爱德华?沃兹没有丝毫犹豫,向德王赵坚问道。 “好!有爱德华先生这句话就好办了。我们需要的是,你在接手伦敦塔堡之后,要有自己的力量迅速接管王宫、元老院、南北两座军营最合适的人选,以及随后各个郡府郡守的人员。至于其他事情,等我们期待爱德华国王加冕大礼完成之后再细说,如何?” 德王赵坚终于放下心来,爱德华?沃兹才是这件事情最重要的一环,他要是怂了,这件事就黄了。 第945章 攻占伦敦塔 威廉姆斯是伦敦塔堡第三塔楼防御小队的队长,带着他的一个百人小队驻防第三塔楼,也就是西北角那座圆形塔楼。 塔楼一共四座,三方一圆,作为国王威廉的亲侄子,他的小队驻守最重要的地区,也是国王居住区域。 今天天气有些阴冷,雾气很大,太阳一整天几乎没有露脸,那种冰冷潮湿的感觉让他很不爽,迫切想回到下层他的卧室,守着壁炉的炉火温暖一些。 抬头看看西方的天际,傍晚的来临使得他加快了巡查的脚步,大队长命令驻防的四支小队要加强警戒,制止无关人员靠近,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强制措施。 几名中队长都被分配到各个塔楼,他的第三小队是驻防的重点,所以中队长利斯汉姆今天就在下面,这个胖得像一头猪的上司每天盯在这里,那点小心思,威廉姆斯怎么会不知道,无非是自己的身份特殊,这个热衷于权利的大胖子想让自己为他说几句好话而已。 不过这个胖子倒是识趣,每次来都不会空手,多多少少都会给自己带一些礼物,这次不知道会带给自己什么。 嘱咐值守的士兵严密注视城外区域,威廉姆斯顺着楼梯下到下面一层,这一层是军官的宿舍,作为小队长,他有自己专属的一间屋子,还有一个套间,待遇还算不错。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了晚饭餐点的时间,用餐过后,士兵开始换岗,威廉姆斯才能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嗨,威姆斯,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身后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威廉姆斯不用回头,就是到是那头“猪”,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有的,况且,人家手里还拎着东西呢。 威廉姆斯转过身来已经换上了笑脸,调侃道:“我说汉姆,我说过多少次,不要称呼我威姆斯,是威廉姆斯。另外,你手里拎着什么?” 威廉姆斯眼力十足,看到利斯汉姆手里拎着的,好像是那种大宋出产的美酒,只有大宋市场供应的美酒,才用那么奢侈的小木箱。 “看,宋国的美酒,这可是我废了好大劲儿才弄来的,这不就想着和你分享这喜悦的时刻。”利斯汉姆有些兴奋,心中也有一点小紧张。 “呵,还真是宋国的美酒。说实话,这个东西可是不好弄到手,你从那里弄来的?”威廉姆斯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现在连威廉皇帝都喝不上这样的美酒,这个汉姆怎么有路子弄到这样的紧俏商品? “嘘,小点声!”利斯汉姆紧张地四处看了看,好在没有别人,便搂着他赶紧进了威廉姆斯的屋子。 “知道玫瑰夫人吗?”两人落座,利斯汉姆将小木箱打开,里面是包装精美的四瓶宋国三醉酒。现在的三醉酒,已经成为三醉系列,最平民的是“春日微醺”,一个充满浪漫的名字,“十里桃花竞相艳,正是闻醉已微醺”,说的就是这春日微醺三醉酒。 透瓶十里香,何况这并不是十分密封的屋子,酒瓶打开,就着肉干,两人很快进入畅饮状态。 弥散的酒香透过窗户、缝隙……继而飘散在夜空,惹得外面值守的警卫抽吸着鼻翼,一个劲儿地向小屋的方向张望。 快到半夜了,寒风裹挟着泰晤士河的水汽,让伦敦堡的温度急剧下降,气温变得很低,许多值守的卫兵开始在城墙上反复跺脚取暖,却不敢离开哨位半步。 一名十夫长大概是伤风,加上酒香的刺激,“阿嚏……阿嚏”地开始剧烈地打着喷嚏,偶尔抬眼的瞬间,顿时把一个喷嚏硬生生压了回去,因为天空好像下“大雪”了。 但是,“雪花”大了一些,哦,不是大了些,是很大。 “雪花”飘落的很快,到了头顶,才发现,雪花下面居然还吊着一个个“人形”状的物体。 飘落得更近了,只见这些“人形状”的物体忽然开始动了起来,手臂轻轻挥动之间,手中已经端起了手弩,随着“嘭嘭嘭……”连续的弩箭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围墙上面值守的警卫已经倒下一片。 十夫长捂着冒血的脖颈倒下去的时候终于明白,这就是活生生的人,不过大脑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还是不明白这些人是什么人?又怎么会从天而降?难道是上帝派来的使者? 冀冲双脚准确地踏上伦敦塔北侧围墙的马道上,随手“嘭嘭”两声,将扑上来的两名警卫射翻在地,低声命令道:“一组向左,二组随我向右,三组巩固登陆点。” 命令简洁迅速高效。身后的三个小组的组长按照攻击方案扑向自己的目标。 冀冲迅速收拾好降落伞,手势打出,第二小组的特战队员迅速在身后集结,冀冲将手弩拎在手中,打出攻击手势,带着队员向碉堡摸了过去。 顺着城墙马道,冀冲带领第二小组很快控制了塔楼制高点,留下两名队员警戒,带领其余队员顺着楼梯向下摸去。 上下楼梯口各有一名警戒人员,冀冲先要解决上面的卫兵,但是不能引起下面卫兵的注意或者被发现。 但这样的问题根本不会难倒特战突击队员,冀冲和一名队员配合默契,一前一后悄然向卫兵摸去,就在卫兵转身的瞬间,冀冲突然从身后暴起,只听耳边轻微“喀拉”一声,被拗断脖颈的卫兵被突击队员轻轻扛起来迅速后退,后面的队员急速前出观察下面楼梯的卫兵,好在有惊无险,下面的卫兵根本没有听到上面的动静,依然在游走巡查。 这名特战队员口含龙刃,顺着楼梯向下摸去,这是一个转角的楼梯,队员在转角处悄悄探出观察,发现卫兵刚刚转身向前面走去,楼道里散发着一股子酒味,倒是有些熟悉。 特战队员顺手抄起手弩,瞄准击发,弩箭贯喉而出,不等卫兵跌倒,身后的冀冲已经快步上前,扶住了卫兵的身子,慢慢放下来。 正是无巧不成书,恰恰这个时候,前面的一扇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浑身散发着酒气的胖子闪了出来。 特战队员手中的手弩瞬间指向胖子,闪着冷森森寒芒的箭矢吓得胖子吐出几个蹩脚的汉语:“易…水……寒。”说完是满头的大汗。 冀冲打出手势,队员缓缓放下手弩,胖子急忙跑过来,叽哩哇啦一顿急说,好在队员精通英吉利语言,听懂了胖子的话。 小队长已经被他灌醉,今晚的布防图已经到手。 冀冲转身命令队员形成警戒,和小组组长高山闪身进了屋子,威廉姆斯倒在床板上,已经酩咛大醉。 胖子利斯汉姆将一卷羊皮纸铺在桌子上,正是伦敦堡的防御布防图,今天当值的防御使是威廉姆斯,这份布防图只有他才有,也是他一手布置的。 不过,即使是大队长,也非常信任威廉姆斯,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国王的侄子,主要是因为这个威廉姆斯身手出众,精通剑法,有头脑,要不然年纪轻轻也不会被提拔为小队长,在整个近卫队中,有着极高的威信。 但是,威廉姆斯再怎么聪明,却不会想到他的中队长已经被宋国策反,更没有想到,他的防御图千防万防,并没有针对天空的防御措施,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将威廉姆斯控制住,冀冲将这个地方作为自己的指挥中心,命令第二小组队员按照计划,控制东南角第四塔楼。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高山进来禀报,四座塔楼已经被控制,第二梯队已经降落,将接手警戒任务。按照作战预案,第一突击队的三个小组要向下逐层清除警卫并控制主要人物。 冀冲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虽然进行了无数次的演练,但是,今天的突击,有点太顺利了。 冀冲看向第一突击队的三个组长,低声道:“防御图都记住了没有?各自攻击的区域是否明白?” 高山等三人立正道:“记住了,任务明白!” “高山,你们小组的任务最重要,威廉国王必须抓活的。”冀冲有些担心,威廉国王的身边一直有一支秘密卫队,据说很神秘,连威斯汉姆都不知道这支队伍的布防情况。 “队长放心,我们有充分的准备。”高山对自己的小队很有信心。 冀冲点点头,说道:“现在大概是亥时正刻,我们必须在子时控制住整个伦敦塔,子时正刻要准时打开伦敦塔的大门。” 他挥挥手,下令:“开始行动。” 看着几名手下冲出屋子,冀冲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次的任务实在是前所未有的重要,也是空天军特战大队的成名之战,空天军的金雕好不容易捞到作战任务,还是域外作战,梁总局说了,这次战斗,大帅可是亲自关注着的。 高山带着自己的十二人小队向第二层摸去。 根据利斯汉姆提供的情报,威廉国王的寝室就现在第三塔楼下的第二层,这是威廉国王常年居住的地方。 为了最大程度保持战斗肃静,特战队员主要是采用冷兵器解决卫兵,不到万不得已,背后的长枪和大腿上的左轮,是不会使用的。 但是据利斯汉姆说,威廉国王虽然有固定的寝室,但是他生性多疑,每天都在变换着居住的屋子,今天晚上,并不能确定就在他固定的那间寝室休息。 不过,整个东侧的二层,都是他的,他不会离开这个范围。 高山的清除高效而迅速,特战队彼此的战术动作配合已经到了心领神会的高度默契,二层的卫队人数尽管不少,但是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威廉国王的警卫队长虽然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和出色的反应,但是面队大宋精锐中的精锐组成的特战尖兵,刚刚放在嘴里的哨子还没有吹响,就被高山一支弩箭连哨子带嘴射了一个对穿。 十几名卫队在不到呼吸时间,已经全部放翻在地,大部分都是一箭封喉,只有两名卫兵咽喉上各自插着一柄颤巍巍的飞刀。 部署两侧和中间的楼梯警卫,高山开始带着人直接冲向右数的第三个屋子,这是国王的寝室,这一层,最属这个房间的大门宽大、华丽,自然是国王才能享有的专属寝殿。 破门锤直接破门,两侧待击的突击队员闪身攻进屋子,后面的一名队员则直扑中路,嘭嘭嘭的弩箭声音响起,外室的两名警卫和一名军官被射翻,不过高山多了一个心眼,留了活口,没有下死手,三名队员控制住卫兵,卸了下巴。 留下两名队员门口守卫,高山直扑内室,按照威斯汉姆的说法,里面是不会再有警卫的。 但是威廉国王是要抓活的,高山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没有意外,通常就会出现意外。 在二门被破开的一瞬间,高山端着手弩就冲了进去,可是,他很快傻眼了,屋子里,空无一人。 第946章 降维来打击 高峰是特战大队第三突击小队的队长,也是高山的弟弟。 高氏双雄,在金雕特战大队那是一段传奇故事。兄弟二人同年同日参军,又同一天进入金雕选拔集训队,更是以同样满分的选拔分数进入魔鬼训练集训队,在燕京府空天军特战作战学院同期毕业,同时被学院院长常万胜举荐到了自己的老部队金雕特战大队。兄弟俩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同时晋升少尉排长,然后是中尉小队长。 不过这两个人,高山以缜密、细致、谋略见长;而高峰则以凶狠、顽强、敢打敢拼着称,是一个拼命三郎式的人物。 不过,能当上金雕小队长,兄弟二人都不是只有单一的特长,其综合素质才是担任基层指挥员的要素之一。 高峰带着他的第三小队,攻击的是第四塔楼,既东南角的那一座。但他顺着东侧城墙如水银泻地一般迅速占领塔楼和第三层,顺着楼梯向下攻击,就到了曾经是铸币车间的地方,再往前右侧有一道水门,水门直通泰晤士河。 造币局的隔壁地方,是一所监狱,里面关押着很多威廉皇帝的政敌,包括爱德华沃兹家族的两位叔叔。 要不是爱德华沃兹还算听话,表现出与世无争的态度和积极配合威廉皇帝的政策执行,这两位叔叔恐怕早就被扔到泰晤士河喂鱼了。 高峰的任务就是控制这两个地方,并且牢牢占据水门,因为武小艺的野牛第二小队要从水门攻进,这也是方案里面的备选路线。 高峰的第一任务是攻占水门,接应武小艺的野牛。 按照情报显示,水门的防御力量也只是相对于城墙上略显增强,一般水门处有四名守卫,水道上面两侧各有两名守卫,有一名队长和一名卫兵担任流动哨,来回巡查各处,十人小队的编制, 小屋后面是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是警备小队的驻地,两个时辰一轮换,几间屋子里面,一些守卫睡得正香,不时有巨响的呼噜声传出,伴随着一股子骚臭味儿顺着门缝飘出来,弥散在整个走廊。 高峰手势挥出,小队一分为二,副队长带领一组队员控制屋子,高峰带着六个人向水门摸去。 在水道拐弯处悄悄看去,高峰心里大吃一惊,这里的守卫人数和情报有很大的出入,兵力增加了一倍。 更加不同的是,守卫的铠甲是白色的,正是那支神秘的内卫部队。他们不是应该在东北角的二楼吗? “一、二、三……奶奶的,怎么有二十二人?”高峰心里暗自骂道。 水门出增加了俩人,不过水道两侧却增加到了六名守卫,光水道上面就有一个十人小队守备,来回巡查的也有两组,各有三人组成,不停地在巡查各处,警戒范围扩大到了走廊尽头。 “秀才,你得给老子守住走廊口。”高峰心中嘀咕着。不管是白甲近卫还是其他守卫,高峰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攻击手势打出去,高峰做好了强攻的准备,身后两个三三攻击队形沿着水道两侧展开攻击。 高峰负责解决巡逻队,虽然有困难,但对于高峰来说,最大的挑战是尽量不让对方吹响警哨。 “嘭、嘭……”沉闷的手弩声中,两个小队迅速闪出,“嘭嘭嘭……”特战队员手中的连弩打出了最快的射速,两侧水道上的警卫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噗通噗通”接连倒地。 高峰还是低估了伦敦堡近卫军的实力,虽然第一时间解决了两名队长,但是其中的一名守卫显然是副队长,反应极快,一个闪身闪进了旁边第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高峰来不及多想,跟着闪了进去。 其实这是大忌,在没有摸清楚里面的情况之下,高峰不等队员配合,孤身闯了进去,未知的因素太多了。 但是高峰想不了那么多,因为“吱吱吱”的哨声已经响了起来。 “我#,他奶奶的。”高峰急了。 在闪进去的时候,发现这是一条通道,前面的卫兵在拼命吹响哨子,高峰抬手“嘭”的一箭射出去,弩箭正从后脑射进,从卫兵的嘴里贯穿出来,哨声戛然而止。 但是明显已经惊动屋子里的守卫,呜哩哇啦的声音中,不少屋门很开打开,身着白甲的国王亲卫从里面冲出来的。 这个反应还是很快的。 “嘭嘭嘭……”守在走廊西头的秀才小组出手了。 但是对方悍不畏死,呐喊着从屋子里不断冲出来,又倒在急速攒射的弩箭之下。 高峰心中着急,自己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二人,可这一层估计至少三十到五十人,消灭不是关键,关键是不能惊动外面的守卫在无声中全歼。 无声是做不到了,刚才尖利的哨声不知道传没有传到外面。高峰不敢大意,只能用最快的时间解决眼前的麻烦,外面的野牛可是潜水进来的,这么冷的天气,尽管野牛的装备不错,但是摸到水门却发现没有被打开,高峰的队长也就当到头了,甚至军旅生涯也可能提前结束。 高峰将弩匣中最后一支弩箭钉在扑上来的白甲侍卫咽喉上,不等将手弩挂在腰间,两名白甲侍卫大声怪叫着扑上来,手中举着闪着寒光的阔剑,成左右夹击之势,倒也来势汹汹。 高峰大喝一声,手中龙刃已经在手,近距离狭小空间格斗,高峰是全优。 一个正蹬将靠前的侍卫蹬出去五六米远,“喀拉”声预示着侍卫的胸骨尽碎,碎骨刺破心脏,口中喷出来的鲜血已经宣告他的死亡。 就在另一名侍卫稍微愣神的一刹那,高峰手中的龙刃已经轻盈划破侍卫的脖颈大动脉,侍卫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空,眼前一黑,手中的阔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两只眼睛充满的诧异和不甘,缓缓倒下。 “秀才,封住三点钟方向。”高峰大叫道。 “小蛟龙,下水。鬼脚十三,掩护!”高峰来不及打手势,干脆大声下达命令,这个时候,时间是最重要的。 一名特战队员翻身“噗通”跃入水中,连一个浪花都没有,可见水性不是一般的好。 刚刚入水,眼前的景象吓了小蛟龙萧龙一大跳,水闸门外,几名身穿水靠的野牛特战队员正在用手中的龙刃试图削断大铁链,显然是无功的,野牛眼看就要变成“水牛”了。 萧龙急忙从背上抽出绞剪,三两下就将铁链绞断,随着水门被缓缓打开,外面的几名野牛特战队员顺着打开的闸门顺进内城。 武小艺来不及喘气,深吸一口气,手中的手弩已经击发,将高峰身后的一名白甲侍卫射了一个对穿。 随着越来越多的野牛上岸,局势很快得到控制,武小艺带着野牛在左,高峰带着他的小队在右,向走廊尽头的屋子攻击前进。 这么多白甲卫拼命死守的地方,一定有大鱼。 让高峰没有想到的是,这条大鱼居然是威廉皇帝。 更让武小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冲进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威廉皇帝居然一丝不挂,身边玉体横陈的是一名贵妇人,身上吗…… 威廉皇帝居然在偷偷地和情人约会。 怪不得他的白甲侍卫尽管悍不畏死往上冲,但是却没有发出警报,实在是他们的国王陛下有过严令,不许发出一点声音,不许一个人进入房间,哪怕是外室也不行。 这也能理解,武小艺他们冲进去的时候,里面居然没有一名守卫,全部的兵力都放在外面。 也难怪,谁能想到戒备森严的伦敦城堡会受到攻击,还是来自天上和水底的上下夹击。 整个伦敦城堡的防御重心和兵力部署,都在大门和碉楼上,要不是威廉饱暖思淫欲,心血骤来潮,这个地方的守备也不会突然出现变化。 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高峰碰上了硬骨头,他的小队两死三伤,成为整个金雕唯一损失惨重的小队。 但是却活捉了威廉国王,并将他最精锐的白甲近卫消灭殆尽,关键是以寡击众,敌我损伤为五比一。 要知道,威廉国王最精锐的这支白甲军,也不过是一个五十人左右的加强小队,走到哪里护卫到哪里,谁料到被高峰和武小艺联手全歼,当然,武小艺只不过帮了一点点小忙。 梁景迅速接管了整个伦敦塔城堡的防御,城外的陆战团也在爱德华沃兹的配合下,顺利开进城堡,这让梁景多少有点底气。 最大的底气,莫过于陆战团带来的8磅山炮。 虽然口径略小了一些,但是架在伦敦塔的城墙上,居高临下,其威力丝毫不输于12磅的野战炮。 更不用说陆战团人手一支的钢臂弓和运输进来大量钢制破甲箭。 梁景有信心,对方即使调动整个英吉利的军团,也打不下这个浑身长满刺猬的伦敦塔堡。 梁景不得不小心,德王殿下还在这里呢。 搞政变宫斗,大宋的戏码能甩开英吉利王国一条泰晤士河,何况有汪伯彦这头老狐狸在幕后操纵。 梁景下令,武成的联合舰队派出内河炮艇,开进泰晤士河,形成水上警备力量,并且控制泰晤士河所有桥梁,最重要的伦敦木桥和莫里茨桥。 命令金雕第二大队,在爱德华沃兹两位老叔的配合下,顺利拿下元老院莫里茨城堡,并控制元老院三大议会。 命令武小艺的野牛,配合爱德华沃兹的家族武装势力,拿着威廉国王的权杖,顺利接管了卡萨军营。爱德华沃兹和近卫军团第一大队的大队长卡萨密谈了一炷香的时间,卡萨宣誓效忠新国王爱德华沃兹。 驻地卡索城堡的英国皇家第一军团,则在汪伯彦的运作之下,派威斯汉姆带着一个小队,手持威廉国王的短剑,命令卡索军团长带领第一军团出城南下,前往多佛港待命。 尽管卡索伯爵有所疑惑,但是职业军人的良好品质,还是让他选择了服从,并没有追问为什么。 皇帝陛下的近卫中队长手持国王陛下的佩剑前来传达命令,卡索伯爵丝毫没有怀疑,只是问了一句何时开拔。 当听到命令是连夜即刻开拔后,卡索军团长让卫兵前去敲响了集合的警钟。 当卡索军团长带着自己的皇家第一军团疲惫不堪地来到多佛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军团面对的,却是停泊在港口的大宋战船侧舷黑洞洞的舰炮炮口和后面兜上来严阵以待的一个大宋陆战团。 第947章 雾城迷踪迹 武成的联合舰队进驻英吉利王国东南汉普郡的朴茨茅斯军港,并在军港建立了前进军事基地,武成担任临时基地司令。 一同进驻的,是联合舰队的陆战第三师、第七师。随着爱德华沃兹全面接管英吉利王国王宫、元老院、南北两大军营,预示着属于爱德华沃兹的时代重新到来。 被从大牢里解救出来的爱德华沃兹的两位叔叔,重新掌控了元老院和皇家近卫军团,让德王感到意外的是,皇室卫队大队长和英国皇家第一军团的司令官,依旧是卡萨大队长和卡索军团长,但是这俩人很快对新国王宣誓了效忠。 爱德华沃兹一方面开始整顿军队,主要是效仿大宋帝国的军队的训练,结合英国职业军人特点,重新打造属于自己的英国皇家新军第一军团,并诚恳邀请武成的陆战师派出教导队,对英国新军进行整训和管理,并且和大宋帝国签署了《关于加强英国皇家新军和大宋帝国国防人民军进行友好军事交流的友好协议》。 在此基础上,双方还就文化教育、经济商贸、基础建设等多个领域开展互利友好的合作,签署了近十二份双边合作协议。 英国朴次茅斯军港,租借给大宋帝国使用,使用期限为九十九年,期间,军港的管理全部由大宋帝国负责,整个军港给予外交豁免权,英国人没有经过宋国朴次茅斯海军司令部同意,不得进入。 双方签署《宋英两国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协议》,英国承诺永远是宋国的朋友,永不对宋发起战争、永远尊重并支持宋国成为世界联盟的领导者地位。 代表宋国签署协议的是德王赵坚,代表英国签署的是元老院第一议长爱德华桑切斯,国王陛下的二叔。 同时,在两国特使见证下,双方民间共同参股成立“英吉利海峡运输公司”,代表宋国参股的是毕思宋集团,代表英国参股的是拉姆西,不过这小子现在是英国的拉姆西伯爵。 但是拉姆西知道,自己的背后老板,是玫瑰山庄,真正的话语人是玫瑰夫人。 至于玫瑰夫人身后是谁,拉姆西不感兴趣,也不敢感兴趣,只是知道是大宋帝国一位极为有权有势的高官。 不过那个毕思宋,明明是一个活脱脱的欧洲人呢?怎么成了宋国人? 这才是让拉姆西薅完自己头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也想不明白的一个道理? 大宋帝国复兴十五年十一月初,德王一行乘坐联合舰队旗舰“山东”号巡洋舰,登陆法兰西莱特军港。 之后在奉命迎接的背嵬军护卫下,前往纽伦堡,和岳飞汇合。 大宋帝国皇帝、兵马大元帅赵构,以岳飞集团军、龙鹏集团军以及所属合约国联合军团,成立整个西线集团军,调令赵坚担任西线集团军总指挥,副总指挥是岳飞和梁景。 而自己亲自率领的东线集团军,则是以夔牛和飞马两大集团军为主,加上两营一卫组成的应龙军团。 谢雨的联合勤务司令部,还有一个玄鸟集团军。 在苏德尔城外大营,龙三十的龙集团军三万大军作为战略预备队镇守小亚细亚地区。 德里大营,则还有李良辅的铁鹞集团军作为战略大后方的支援部队。 无论是龙集团军还是铁鹞集团军,都是在西域有着偌大名头的精锐集团军,赫赫威名是打出来的,整个小亚细亚包括东欧大部分公国、王国,都知道这两个集团军的大名。 至于孟春的飞马,哈哈,对不起,曾经让整个丝绸之路上的欧洲国王为之胆寒色变。 如今这个飞马,正是大宋皇帝赵构手中的左翼主力。 至于加入世界联盟的合约国部队,赵构就没有计算在兵力范围,充其量打打下手、修个路、运输个东西啥的,上战场,对不起,还不够格! 索菲亚大营,整个银装素裹。 大雪下了两天了,早上刚刚有一点停的迹象,可刚过辰时,又开始纷纷扬扬起来。 就在这漫天雪花纷飞的天际,一队骑兵护送着一支运输车队正缓慢在道路上行进,不,严格来说是行进在两侧厚厚的雪墙形成的一条通道里。 索菲亚大营通往整个小亚细亚地区的道路,几乎都成了这种两侧几乎一米高左右的雪墙围成的道路,好在足够宽阔,近二十米的道路宽度要时刻保障物资运输的畅通。 这是从苏德尔的一个联勤保障基地运输过来的保障物资,这样的车队,每天都行驶在不同运输道路上,保证大宋近三十万大军的物资供应。 这些天,最忙碌的是联勤保障部队司令吴喜。 好在有着极为丰富经验的吴喜,面对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应对措施可不是一个两个的预案,单单是马拉爬犁、冰橇、雪橇,就准备得十分充足,后勤供应,一个是和老天爷斗,一个是和人斗,主要是和老天爷斗。 眼看着一行车队中的爬犁、雪橇陆陆续续进入大营,大营里面一支大约一百人的巡骑呼啦啦冲出大营,向着来路一路侦察过去,要确保道路后方的安全,也要接应后卫队伍。 赵构的白毡军帐里面,却是热闹非凡,德王赵坚、夏王赵进,也一并回来述职,夏王赵进的肩吞上,两颗火焰星的中尉军衔,熠熠生辉。 两路的司令员都到了,包括吴喜在内。 其余大帅行营主要文武官员,以定海侯梁景为首,悉数参加。还有两名特邀嘉宾,一是毕思宋,二是玫瑰夫人,玛丽?泰勒。 这次押运物资,顺便前来参加军事会议,吴喜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赵构了,心中甚是想念,不过身后的一名年轻将领,略显羞涩的表情里面,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汪伯彦指挥着大帅行营的几名年轻参议担任接待员,又从飞龙卫抽调了一个小队的人员担任下手,十几张桌子摆在大帐中央,上面是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火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大帐里一股子麻辣鲜香的味道。 远征已经一年了,战略任务基本完成,随着英吉利王国和法兰西王国的加入,只剩下神圣罗马帝国的西部和西北部的波兰大公国,赵构决定将进攻的脚步缓一缓,给大家定一个调子,争取在春节前完成这最后一击。 大宋复兴十六年,必将是一个载入历史史册的年份。 赵构向来是吃饱喝足,再谈工作。 刚刚的火锅有些油腻,一杯散发着豆花香味的杭州西湖龙井,正当景儿。 此刻,站在上手位的德王赵坚,正在汇报英吉利王国一行的任务完成情况,赵坚做事严谨,汇报也严谨,既不夸张,也不缩水,实事求是。但是,从赵坚汇报的情况看,此项任务在完成过程中,还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尤其是攻占伦敦塔的军事行动,赵坚还做了检讨,金雕大队出现了伤亡,赵坚觉得很内疚。 汪伯彦曾经是政务院第一副丞,也是赵构亲自表彰的军政双全的政务大臣,也是德王的幕僚长,自然是第一点评人。 刘浩作为总长,会从军事角度,来侧重分析。 汪伯彦起身说道:“德王殿下以玫瑰山庄之力,清除外围势力;以爱德华家族的力量,控制元老院;以霹雳军事手段,活捉威廉国王,继而为顺利过渡新政府,掌握了中央枢纽话语权。三箭齐发,英吉利旧势力灰飞烟灭。扶持爱德华家族上台之后,签署的一系列协约,最大程度保证了大宋帝国在海外的权益。老臣给满分。至于在过程中出现的意外伤亡,也在意料之中,军事行动吗,再完美的计划,也有变数,谁知道这个威廉国王不顾廉耻,居然和下属大臣的老婆私通,真是寡廉无耻之极,这个‘微(威)廉’的名字,翻译过来好像就是‘不要脸’吗?” 一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连赵构也不仅微微一笑,这让一旁伺候的德王和夏王心中感到很是欣慰,从郓王伯父罹难以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父皇笑了。 刘浩起身说道:“从军事行动角度上讲,德王殿下的这次行动,从前期准备,到行动实施,从情报搜集,到各方势力的平衡运用,都可圈可点,完全可以写进军事指挥学院的教材里面,特别是金雕大队的空中突击行动,堪称完美。至于伤亡,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也在预案分析之中,比预案要小的多,我的结论是满分。” 两位主评人都给出了满分,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德王殿下年纪轻轻,就被压上了这么重的一副担子,尽管有一位公爷、一位侯爷辅佐,但是这项任务,确实艰巨。 接下来是夏王任务的汇报,主要汇报者是联勤保障部队司令谢雨,夏王赵进是他手下的兵,身份特殊,自然要他这个司令啦亲自汇报;另外一名汇报者是纽伦堡玫瑰山庄联勤保障基地的司令,姜凉。 夏王是从最底层的基层军官开始做起,先是在谢雨的联保司令部,然后主动请缨到纽伦堡前线,主要负责西北方向龙鹏集团军的物资供应,这是赵构战略大迂回的重要一环,也是彻底解决波兰大公国的一招先手。 龙鹏集团军的主要任务是迂回战略要地,并没有多少战役任务,也不会和波兰公国的骑兵军团有接触,所以战斗任务不重,但是维持大军越来越长的战略据点的物资保障任务十分繁重,从海上运输来的海量物资要通过纽伦堡玫瑰山庄基地中转,保障大军沿线物资供应,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姜凉使出浑身解数,还是赵进充分利用了玫瑰夫人的力量,本地物资调集和军队后勤供应双管齐下,既保障了大军所需,又将沿途很多本土势力的利益牢牢捆绑在大宋的历史车轮上,军事加政治,这才是夏王最大的政绩军功。 这一点,汪伯彦作为老牌政客,一眼就看出来其中巨大的好处来。自然对夏王的做法双手大拇哥点赞。 赵构缓缓起身,大帐肃静。 他一手拉过德王,一手拉过夏王,满怀深情地看了两个儿子一眼,两个孩子的稚嫩已经褪去,替代而来的是成熟的气息和浑身的朝气。 赵构点点头,难得的抚摸了一下爱子的小脸,浓浓的父爱一下子感染了大帐内的所有人,大宋的官家、他们的大帅,亲自将他的两个儿子送往前线,其中一个还是未来的储君,尽管还没有正式宣布,不过,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后宫,亦或是民间,德王是未来的接班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连汪伯彦都重新开始入仕辅佐少主,谁还吃饱了撑得往官家手底下凑人头? 不过,大帐之内最让人感到意外和震惊的,是毕思宋和玫瑰夫人玛丽?泰勒,尤其是玛丽?泰勒,纤细的雪白的手指掩在通红性感的嘴唇上,要不是控制力极强,说不定会“妈爱嘎的”叫出来。 那个让自己手下吃瘪的宋军小队长,居然是大宋帝国皇帝的儿子,太不可思议了? 完全没有听清楚后面大宋皇帝说些什么,只是恍惚中感觉到宋国皇帝在两位皇子的陪同下,来到了她的跟前。 陪同的是定海侯梁景。 第948章 册封双伯爵 玫瑰夫人急忙从惶恐中醒过来,好在临来之前龙在野提前让人给她讲了一些基本礼仪,玫瑰夫人急忙万福拜礼,倒也施得有模有样。 赵构虚抬,微笑道:“玫瑰夫人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啊,可以说如雷贯耳,今天算是得见真容,不错,不错!” 能让大宋官家连声赞誉的人,可是不多,何况还是一位异国女子。不过按照玫瑰夫人的所作所为,也还是值得赵构几声夸奖的。 “你的事情,定海侯都跟我说了,功劳自然不小,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赵构笑呵呵地问道。 “我……我……”玫瑰夫人一时间激动得脸红扑扑的,更显娇媚,又有点不好意思,惹得赵构和其他人都是侧目微笑不语。 玫瑰夫人斜眼看了躲在角落里的龙在野,他的职务还到不了前排,连玫瑰夫人的位置都比他靠前。吸纳玫瑰夫人,虽然安情总局总把子梁景点了头,不过赵构还没有明确表态呢? “我想加入大宋国籍。”玫瑰夫人终于鼓起了勇气。 “哦?”这倒是让赵构有些意外,扭头看了一眼梁景,意思是你们怎么圈套了人家这么一位娇滴滴的玫瑰夫人,立了如此大功,居然提出了这么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梁景急忙凑上来,叽叽咕咕地在赵构耳朵边嘀咕了一会儿。这让玫瑰夫人既感到紧张,又充满好奇,这个大宋皇帝,还真不一般?居然容让属下这么近距离“咬耳朵”说话? “哈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赵构笑眯眯地看着玫瑰夫人,玫瑰夫人居然有些心头突突突乱跳。 “廷俊先生,我记得咱们在复兴八年,就出台了完整的人才引进制度,泰勒夫人的情况,应该符合人才引进制度的标准吧?” 汪伯彦急忙回答道:“不错,按照标准足够。但是有两个主要问题需要说明,一是要个人提出申请,二是需要两名保人承保。至于其他事宜,则可以参考毕思宋的例子照办即可。” 说起毕思宋,赵构招招手,示意后面的毕思宋往前站,这让后面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毕思宋直接“升腾”了,好在这小子神经大条,能够迅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急忙上前,一个规规矩矩的的军礼,口称:“毕思宋参见大帅。” 毕思宋现在是大宋男爵,又是辅兵役军籍,以军礼参拜赵构,和规矩。 “来来来,这是我们的大功臣,创造了三天时间从提姆尼到奥斯帕运输一个炮兵师武器弹药的艰巨任务。据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完成任务后睡了三天三夜,不简单啊!”赵构夸奖道。 赵构可是不轻易表扬人,更不用说是一名刚刚加入宋国国籍的外国人。 “你的功劳簿武成司令员已经报上来了,真正对我大宋做出贡献的,我们不会忘记的。政务院已经行文,你的子爵勋位已经批了下来,不日就会到达这里。毕思宋,这个名字好,永远思恩大宋,大宋也不会忘记你们。” 一番话,大帐内掌声雷动,既为官家大帅贺,也为毕思宋贺! 毕思宋真正被感动到了,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居然亲自为自己报喜,还勉励自己如此振奋人心的话语,这下回去有得吹了。 “毕思宋愿肝脑涂地,誓死效忠大宋!”他眼含热泪,所有的付出和辛苦,都值了! “哈哈,老毕终于说对了一句。”一旁的武成拍拍毕思宋的肩膀,打趣说道。 于是众人有哈哈大笑,都知道毕思宋爱用成语却经常张冠李戴,这次难得恰如其分的用对了一次,也成了今晚的一段佳话。 一旁的玫瑰夫人玛丽泰勒眼睛都直了,这也太诱惑人了吧。眼睛于是直勾勾地盯着赵构,就差…… 赵构心中暗笑,非常明白玫瑰夫人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是笑道:“泰勒夫人所请之事不难,这里正好有这么多有分量的大臣,谁愿意为泰勒夫人作保啊?” 于是,大帐之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敢先说话,这里面看上去是玫瑰夫人的一件小事,但也是件大事,玫瑰夫人和西域侯龙在野的关系几乎人人皆知,这里面还有幕后的定海侯以及龙啸天,又牵扯到开平郡王赵旭,个个都是大宋帝国权力超凡的人物,不是不想,是唯恐资历不够。 汪伯彦轻咳一声说道:“老朽不才,愿意为泰勒夫人做保,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赵构笑道:“卫国公的分量,自然足够。” 官家开口,自然有人心领神会,梁景出面道:“大帅,梁景愿保。” 赵构指着汪伯彦和梁景,对玫瑰夫人笑道:“泰勒夫人,你瞧瞧,一个公爷、一个侯爷,你的保人的分量,可是大宋国头一份啊。” 玫瑰夫人激动地满脸通红,毕思宋羡慕地直搓双手。 然后接着说道:“按照程序,你的入籍事宜很快就会办妥,另外一个就是关于对你的奖赏,这次英吉利之行,你是有大功的,回头将有功人员名单报梁总局就行,论功行赏,大宋不会亏待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人们,不管是宋国人还是外国人。至于对你的封赏,回头政务院会同安情总局政务部拿出一个意见,报皇议殿审批就是。不过,我个人的意见,可以参考一个子爵的爵位。” 大帐内议论纷纷,要知道,大宋帝国的勋爵册封的条件很严格,这次一下子颁发了两个子爵,子爵再往上可就是伯爵了,非有大功不封爵,可见这次的奖赏规格之高,前所未有。 不过,其中的具体立功情况,涉及到军事机密和国家秘密,并不是每个人十分清楚,既然官家定了调子,自然众人纷纷祝贺。 玫瑰夫人红扑扑的脸愈发娇艳,不敢直不楞登地盯着赵构,却还是鼓足勇气说道:“诚恳…请求……大宋国皇帝…赐名……给我。”几个词语让玫瑰夫人出了一身汗。 一口汉语虽然不太流利,但也算是能表达清楚意思,这些日子的苦学苦练总算是显示出了学习效果。 赵构微笑点点头,略一思索,说道:“你的玫瑰夫人之名大名鼎鼎,心中向往入宋,就叫宋玫吧。” “好!”大帐内众人轰然叫好,不仅仅这个名字取得好,关键这是大宋帝国皇帝御赐的芳名,就凭这一点,宋玫夫人在大宋基本无忧。 赵构笑道:“前有毕思宋,后有宋玫夫人,还有一个叫契布的铁匠,一个叫鲍温的降将等等,都积极要求加入宋国国籍,为什么有这么多异国他乡的人民向往大宋?因为只有这里,有他们向往的幸福生活。我请诸位谨记,人民的幸福生活,就是我们最大的政绩。我们将为此而永远奋斗不息!” “我等谨记官家训言,为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帐内众臣工齐声回答道。 赵构满怀豪情地望着大帐内地的文武群臣,又想起皇兄郓王赵楷,心中涌现出颇多感慨,眼睛有些潮湿。 还是一旁的梁景心细,看到赵构心神有些恍惚,对德王使了一个眼色,德王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搀扶赵构说道:“父皇有些劳累了,还是歇息吧?” 梁景也急忙说道:“大帅连日车马劳顿,又适逢大雪,我看这也是老天爷觉得我们太累了,想让我们的大帅休息几日,我看大帅应该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好好休息几日才好。” 汪伯彦也笑道:“官家,您就放心休养几日。我看两位皇子愈发成熟,可以为君分忧;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住,武有定海侯、平北侯、西域侯诸位侯爷,还有张副丞、陈副丞两位政务大贤,加上刘总长的筹划协调,剩下来的战事,也就是时间问题。” 赵构笑道:“看你们说的,好像我七老八十一样。我只是想起了郓王,才颇有感触而已。既如此,德王、夏王留下伺候,廷俊先生、梁景、岳飞、刘浩、陈遘、张确、龙在野、武成等人参会,其余人等,都回去休息去吧。” 众人纷纷向赵构揖礼后离去,飞龙卫很快将警戒级别提升至最高,接下来的会议,才是今晚最重要的。 第949章 风雪大平原 大宋复兴十六年二月二,龙抬头。 中欧平原广袤的土地上,一支骑兵正在疾驰,白底红色斜纹的波兰克拉夫大公国的旗帜,预示着这是一支王室的骑兵。 这支骑兵是波兰现任大公波列斯基(为了区分历史人物,波列斯基是化名)的近卫骑兵,是一支重甲骑兵,兵力大概在三百人左右。 波兰大公国现在其实是四面漏风,波列斯基将五个儿子分封诸侯,各自掌握一个大公国,其余小公国则是侄子等家族成员的藩属。 封长子瓦迪斯夫为摄政大公,但是其他几个儿子心中自然都想要这个宝座,加上这个长子的能力确实有限,也就难怪下面兄弟几个不服气,山雨欲来风满楼,蠢蠢欲动。 尤其是次子乔莱斯,俗称“卷毛乔莱斯”,最是阴险狡诈,当初就对老头分封自己到最西北的波莫瑞怨气十足,现在看着老大占据肥沃的中原之地,自然是心有不甘。 格但斯克,一个和神圣罗马帝国相邻最重要的地区,虽然靠北,但却是一个港口之地,富庶之地,也是瓦迪斯夫的封地之一。 作为瓦迪斯瓦夫最忠实的卫队长,奇克洛夫只知道,自己要誓死扞卫瓦迪斯夫的权利,没有大公,自己的下场不会比牢狱里的死刑犯好到哪里去。 可是,那面火红色的凤凰旗却已经出现在奥得河畔,据斥候回报,其先锋军正是现在驰名欧洲大陆的大宋狮虎军团。 现在大地复苏,刚刚经历了一场降温,好不容易暖和一些,不少农庄的农民正在田间劳作,远远看见这些近卫骑兵,都纷纷直立身体向骑兵行礼,能当上大公国骑兵的士兵,都是贵族出身,身份高贵,这些底层的民众除了膜拜,还有一丝羡慕。 奇克洛夫策马直接来到一块农田,农田里面一名妇人正带着三个孩子劳作,却不见男人的影子。 见奇克洛夫策马直接踏上他们的田地,农妇急忙呵斥住几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鞠躬,说道:“我尊敬的大人,可有什么为您效劳的。” 奇克洛夫问道:“哦,怎么不见你家男人?” “大人,他最近身体不好,老是咳嗽,在家里休息。”女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最近可见到过大宋的骑兵身影?”奇克洛夫颐指气使地问道。 “哦,我们没有见过。不过,听马克村子里的人,好像前些日子在河边出现过一些骑兵。” 奇克洛夫点点头,这个情报倒是和自己掌握的基本相符。一个女人,估计看到骑兵,会早早躲得远远的,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奇克洛夫看着躲在身后的几个小孩子,没有再说话,直接策马离开,根本不会顾及到马蹄踏翻的泥土溅了这些低贱的农妇一身。 看着奇克洛夫带着自己的小队轰隆隆离去,农田里的农妇攥着的拳头才渐渐松开,再多一分钟,估计她就撑不住了。 奇克洛夫完全没有看到妇人背心已经被汗打湿,身后的几名孩子藏在身后的小手里,紧紧攥着的五颜六色的糖果。 眼看骑兵逐渐远去,妇人也没有心思劳作,急忙带着几名孩子匆匆往家中走去。 不远处的一座茅草屋,就是他们的栖身之地。自己的的男人早在去年入冬之前,冒死从山上砍伐了几根粗一点的圆木修葺了这座茅屋,要不是这样,去年的大雪足以压塌他们的茅草屋。等待他们命运的,恐怕早已是野狼肚子里的野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男人受了严重的风寒,咳嗽不止,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春天突然降临的倒春寒,让男人再次陷入重病之中。 前些日子到了春播的关键时候,地里的土壤墒情也不错,男人的身体不能下地干重活,但是拗不过这个倔强的男人,她只好带着孩子们和他一起下地。还是大女儿看见从河边轰隆隆奔驰而来的马队,惊叫着扑向母亲的怀抱。 看着一队打着火红色“大鸟”图腾的骑兵来到跟前,才发现不是她们平时见到过的其他大公国的骑兵,身上的装束和马的装束都不同。但是,她细心地,这些骑兵的总是绕开已经翻好的土地,沿着土路行走,不像蓝衣军团(瓦迪斯瓦夫的士兵多数着蓝袍)早就冲下土地直奔而来。 离着老远,几名骑兵下马来到他们面前,摘下的头盔抱在左手,一个个都很年轻,最让他们感到惊奇的是,里面居然有两名欧洲人,其中一人就像一座小山一样,足有两个自己的男人的身材加起来那么粗壮,像极一头最为壮硕的黑熊。 但这个男人却十分敬畏地跟在一名年轻将领身后,显得十分小心和警惕。 基斯洛夫警惕地站在家人身前,注视着来到自己跟前的几名陌生人,手中的木锄紧紧握在手里,却背在身后。 “阿瓦(老乡、乡民等的意思),不要害怕,我们想问一问,这里哪有可以喝得到水源?”黑熊小心翼翼地问道。 “咳……咳咳……,那边不远,有一处水塘很干净,我们都在哪里取水。”基斯洛夫一边咳嗽,一边指着北边不远处的一处茂密的小树林,小树林已经透出嫩黄绿,应该是一片柳树林子。 “夫人,你的男人咳嗽多长时间了?为什么不看医生?”那名年轻的将领忽然问道。 等黑熊翻译过来这句话,基斯洛夫显然愣住了?夫人?居然这样称呼自己的笨女人?贵族老爷又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他们这些农夫了? “让军医过来。”年轻将领下令。 不一会儿,一名挎着一个小木箱子的士兵跑过来,施洛夫注意到了木箱子上面有一个明显的图案,白胡子老头手里拿着一个葫芦,栩栩如生。 而这名士兵的胸口和后背的铠甲上,则是一个葫芦图案,不过要明显大一些很醒目。 得知这名士兵要为自己看病,施洛夫本能地拒绝了。不是不想,首先是怕。 他的老婆玛雅,却很机灵,急忙从地头将自家盛水的瓦罐拎过来,里面是早晨刚刚打好的泉水。 看到基斯洛夫闪烁畏惧的眼神和玛雅急切的目光,年轻的将领微笑着接过来,扬起脖子喝了一大口,笑道:“好水。” 于是几人轮流喝了一口,将水罐递还给玛雅,年轻将领笑着问道:“不知道夫人您如何称呼?” 大黑熊轻声细语地翻译让玛雅感到很滑稽,但是她知道这些人没有恶意,于是回答道:“我叫玛雅朱莉,村子里都叫我小玛雅。” “小麻鸭?”年轻将领重复着这个名字,或许她们名字就是这样,小麻鸭就小麻鸭吧,也不错。 “团长,这个大哥的病有些耽误了。不过还不要紧,我们这次补充的理肺丸,可以对症治疗,三天后应该可以见效。要是痊愈,需要五至七天”军医汇报道。 “先留下五天的药,咱们不能白喝夫人的水。一会儿我们去水源看看,记得在地图上标注。”岳云嘱咐道。 回头看见躲在身后的几名孩子,年轻将领从随身的一个精致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这可是大宋东京凤楼名下“百味糖记”最出名的产品。 看着躲在母亲身后却又迫切想要的几名孩子,年轻将领心中颇多感慨,大宋是这样,欧洲何尝不是如此,越是最底层最朴实的民众,越懂得做人的道理,为人处世的哲学思想也最朴实无华。 年轻的将领拨开糖纸,将一颗圆圆的糖果放在嘴里,笑着对大黑熊说道:“告诉孩子们,很好吃。” 大黑熊接过糖果,蹲下身子,笑嘻嘻说道:“来,很好吃的,我们喝了你家的水,这是回赠的礼物。” 看到母亲终于点头了,带头的大姐怯生生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将这些糖果接过来递给母亲,却对大黑熊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碎牙,居然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大黑熊不好意思挠挠头,一大一小不成比例的画面却一点也不违和,相反却有一点温馨的感觉。 “谢谢小麻鸭夫人。敬礼”年轻将领一声令下,几名士兵齐刷刷向一家人敬礼。 就是这个画面,让躲在身后的长女尼雅终生难忘,也促使尼雅长大后,成为大宋帝国波兰特管区第一位女总督。 玛雅朱莉不知道什么国家大义,也不晓得你争我抢,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男人,一个冬天加上春天的咳嗽,神奇般地治好了。 自己家的天,被重新顶了起来,她们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而这些,却是那些贵族老爷口中的异教徒、黄祸人给予他们的。 这些贵族老爷永远不会顾忌他们的生死,去年他的男人找到神使大人,渴求一些圣水治病,被搜刮走了他们几年下来的积蓄不说,还要求他们献出自己的长女,要不是基斯洛夫毫不犹豫放下圣水,也没有也不敢出言要回那些积蓄,带着自己急冲冲回到家,对自己说道,就是他死了,也不要去神使大人哪里,千万记住。 心中最尊敬的神使大人差点让自己倾家荡产和失去亲人。而仅仅是一个询问水源这么简单的、连村子里最小的小谢科夫都知道的水塘,却换来自己男人被治愈,和孩子们至今念念不忘的那种萦绕在舌尖的美味儿。 她不是不懂感恩,而是觉得那名年轻将领的眼睛中,只有清澈和纯真,那是一种最为朴实的尊重和大义,在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男人的病和孩子们的渴望。而在她眼里,这就是天使。 今天虽然被吓得不轻,但是却死活没有透露那个年轻将领不止一次来过他们这里,还在一个晚上悄悄来到她的家里,不仅为自己的男人带来后续的药,还为自己的孩子每人准备了一小袋上次那种花花绿绿的糖果,不只是孩子们,她和自家的男人也非常喜欢这种甜甜的味道,只是吃了一颗,好像一个半天都没有感觉到饿。 还有,他们居然为自己带来了粮食,啊哈,还有那种雪白的食盐。 这让他们闷在瓦罐里的野菜糊糊瞬间变成了美味,虽然只有两袋粮食,但是足以让他们熬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日子。 命比天大,这活命之恩,难道不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她才不管这些天使是什么肤色,这和肤色有关系吗? 于是,她和自己男人、孩子,都被这个年轻的将领吸引了,这就是他们生命中的神使大人。 为了神使大人,他们有着无比坚定的信仰,因为神使大人说了,他们的春天,很快就会到来。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不再会为吃穿发愁,不会再有像山一样的地租压垮他们,不会有病只能等待上天的眷顾或无情抛弃,会有很多这样的圣药来拯救他们的病体和生命。 而他们的孩子,会去上学。 哦,我的上帝,上学,那是贵族老爷的专利,他们农夫的孩子,被人看到任何带字的纸片,就会被认为是亵渎神灵而被绑上火柱。 这位年轻的神使大人临走时,还不忘嘱咐自己,把粮食藏好,不要让那些穿着黑袍子的壮丁给搜走了。 他们很快会回来,不是一个人、几个人、几百人,而是上万大军,来解放这里,解放她们的杜瓦勒夫村。 解放,神使大人说,就是让他们有自己的的土地,不交地租,不收地税,不用担心土地被被人霸占或抢走自己的粮食。 这已经足以颠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不是天使是什么? 正是这个信念,让玛雅这个平时怯懦的女人激发出无尽的勇气,为了神使大人描绘出来的明天,她们会誓死守护心中的神使大人。 第950章 再现战车兵 “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次的前进基地就定在杜瓦勒夫村。”岳云指着桌子上的地图说道。 “我看那个施洛夫的家就可以当成指挥部,距离大路比较偏僻一些,但距离水源较近,位置正好在是哪个村子的交界之地,地势也高一些。”杨再兴补充说道。 他现在是军团联勤保障部的司令,所有军团直属部队,都归他管。他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自然是比较全面。 赛鲁点点头,说道:“我看可以。” 其余将领都赞成这个基地的建设方案,这可不是他们狮虎军团的基地,而是将来要作为岳飞集团军的整个大本营来建设。 大帅说了,这是这次远征的最后决定性一战,以岳飞集团军为主,其余军团都是配角,包括大帅自己的中路集团军。 但是他们要为整个大军做好先期的准备,整个波兰大公国现在是四下里漏风的状态,几个王子为了大公的位子蠢蠢欲动,不过因为大宋大兵压境,波兰大公国两支最有势力的骑兵,龙翼骑兵军团和枪骑兵军团,分别被瓦迪斯夫和华夫斯基统帅,分别部署在西边和西南边界,正是进出中欧平原的两大通道。 西南的波茨方向,是这次作战的主要方向,岳云要亲自掌控这个地区的战斗。 “既然如此,按照方案,开始行动。”岳云下达了作战命令。 岳云的狮虎军团波达山、舒马山两场战役,让狮虎军团和战熊军团彻底扬名欧洲大陆,施瓦本公爵的大红鹰军团扼守的舒马山,在半天的时间被全面突破,三万大军一小半被歼灭,一大半被俘。 狮虎军团加上辅兵也就是一个万人队,以寡击众,对方还占据地理优势,据山死守,还是被击败,消息顺着中欧平原一直往东,迅速传遍了整个欧洲大平原。 岳云的狮虎军团兵分三路,赛鲁的雄狮营清扫以杜瓦勒夫村为中心的五十里范围,确保没有龙翼骑兵军团的一兵一卒。将龙翼军团压缩到格但斯克这个小城,但却不急着进攻,围三缺一,但不攻城。 杨再兴带领豹营,以杜瓦勒夫村为核心,构建大本营基地,为岳飞司令员的进驻做好前期的准备。他的副手是鲍温副营长,原格雷主教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他的第一军团经过整编,只保留了三成兵力,其余淘汰的士兵全部退役。 不过,工程建设兵团在淘汰了鲍温军团一些老弱病残后,剩下的全部接收,改编成为劳动建设大军,负责统治区和自管区的基础建设,当然,薪水还是蛮高的。 跟着鲍温加入宋军的,基本上都属于职业雇佣军一样的老卒,狮虎军团征战欧洲平原,他们将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比如岳云现在的警卫连,就吸收了库曼这个大块头和布尔迪三兄弟,就连他们手中的兵刃,都是清一色的骨朵。而库曼则是缠着岳云,一定要和岳云一样的双锤。 岳云将自己的虎头双锤“咚”地一声扔在地上,告诉库曼,只要他双手拎起来连续挽三个锤花,就把这对虎头双锤送给他。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事实证明,赢官人的虎头双锤就是赢官人的专属武器,别人根本玩不转。 不过,岳云还是让军器局专门为库曼和布尔迪三兄弟量身打造了属于自己的专属兵器,布尔迪兄弟是大宋军队特有的骨朵,只不过骨朵的形状和岳云的双锤是一个造型。 库曼有很深的双锤情节,专属他的是一对重量小一号的“虎头双锤”,岳云赐名“狮子头”。 不过,凤楼的大老板王大家并没有向岳云收取一分钱的专利费,要知道,“狮子头”可是天下凤楼的招牌菜。 至于招式,每人一招“巡山虎”,先自己琢磨吧。学会了这一招,足以在军中立足称雄。 “巡山虎”是岳云十八路虎形锤的第一式,猛虎巡山,讲究的是一个百兽之王傲视群山的气势。单锤和双锤均可使用此招,最适合以力见长的库曼等人使用。 不过,中原武术之学博大精深,别看就是简单的一招,却暗合三个变化、五种技法,学会是一回事儿,战场上用来拼杀搏命是另外一回事儿。 好在库曼和布尔迪兄弟悟性都不错,也肯下苦功夫,加上岳云不时指点,经历了几次实战之后,进步神速,要不是如此,怎么能留在警卫连? 赢官人的警卫连,就是万人敌。 中路是赤火的虎营,负责基地的外围警备任务。赤火心细如发,手下的虎营是重骑兵,还有一个以轻骑兵为主的彪营。以轻骑兵巡视外围,以重骑兵维护中枢,可以确保中军大营周围二十里范围内不会出现敌人的一兵一卒。 况且,岳飞司令员司令部直属龙炎特战大队,可是五大战区三大军种里面的佼佼者。 十里范围内,任何敌军的斥候都不会活着回去,除非岳飞司令员要活口。 另外一路是宝恒的虎营,奉命在东南方向的波茨地区攻击前进,对上的正是华夫斯基率领的一万五千枪骑兵军团,其中轻骑兵五千人,还有一万人是步卒。 波茨地区是四出之地,向北沟通格但斯克,向南进入神圣罗马帝国,向西则可以直通纽伦堡地区,向东,则是波兰的首府华沙城。 岳云的狮虎军团的第一个主攻任务,就是消灭枪骑兵军团,控制这个交通中枢。 任务重要,岳云亲自带队参战,确保首战就要打出威风来。 宝恒的虎营前两次战役都是作为战术预备队使用,这次宝恒发了狠,在战前作战会议上红着眼睛咆哮道,如果这次虎营再当预备队,自己这个营长将无一点颜面来面对三千将士。 也是,连续两次大型战役都让人家在一旁干瞪眼看着前面打得热闹,下面的连长早就炸了,这次怂恿着宝恒去争,也是被激得没有办法了。 岳云自然顺应民意,将这头憋足劲儿的“猛虎”放了出来。 加上警卫连,三千二百人对抗一万五千人,岳云没有请求霹雳炮的战术支援,自己有信心将这一万多人留在波茨。 这个地区四通八达,地势平坦,宋军的霹雳炮虽然厉害,但是这次却属于大机动穿插作战,霹雳炮反倒是会拖累他们进攻的节奏。 钩子战术,在这个地方,最能发挥其战术效应。 岳云把一切都算计进去,包括这个枪骑兵军团的指挥官华夫斯基的指挥特点和个人性格。 玫瑰夫人的情报,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最大化地送达到作战室的作战参谋长的手里。 华夫斯基这个人孔武有力,能征惯战,是波列斯基手中的一柄利剑,其受信任和重视程度还在长子瓦迪斯夫之上。 他的枪骑兵军团也一直是波兰大公国最强盛的一支军队,龙翼军团尽管是近卫军,但是从平时训练和作战经验以及知名度来讲,枪骑兵才是军队里面最具代表性的军团。 五千人的骑兵全部着锁甲,其马匹也是最着名的“迪斯骓特”战马,属于重装战马。五千人的骑兵,至少装备了七千匹战马。 所以,另外的一万名步卒,至少有三千人属于辎重部队,其中一千人专属马夫这个角色,当然,这也是骑兵的预备兵员,一但出现战损,这些预备骑兵马上就会转为正式枪骑兵的正兵。 不过,面对大宋精锐骑兵,他们的骑兵,还不能算是真正的骑兵,只能说是骑在马上的士兵而已。 个人作战能力当然不错,小队之间的配合也还是有的,但是要和大宋骑兵已经在战场上运用的极为成熟的钩子战术、穿插分割战术、大纵深迂回包围战术、重骑兵堵墙推进战术等相比,枪骑兵的战术远远不能称之为战术,充其量只能叫马上配合的技术。 从库曼的口中得知,波兰骑兵的战术和他们军团的基本上一样。也难怪,整个欧洲大陆的军队,几乎都是一个模式,罗马帝国的强大也导致欧洲大部分国家的军队建设是以罗马帝国为标准来衡量的,也就导致他们的排兵布阵基本上一样。 圆阵用于防御,楔形阵用于攻击,将圆阵和楔形阵能合二为一运用的,已经是军事天才了。 不过,玫瑰夫人的情报倒是透露出一个新的消息,华夫斯基的枪骑兵军团,组建了一支战车部队,人数不详。 这倒是一个新问题,战车军阵在罗马军团也曾红极一时,但是也有其明显的短板,战场的灵活性太差。 战车兵,中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正式成为军中主力,不过那个时候叫战车叫“乘”,能有万乘之国的,都是霸主,有钱人。 胡服骑射,算是将战车彻底淘汰出了历史的长河。 你看这个愚昧落后的欧洲,怎么还抽抽回去了?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变数,需要在作战计划中考虑进去。 岳云紧紧盯着地图,一个完美的计划逐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第951章 波茨大决战 波茨镇以西,是奥得河的上游冲击平原形成的一大片广袤的原野,本来应该是沃野千里的景象,但是基本的农田却很少,这里的经济基础主要是靠手工业、林业、小型渔业、还要一部分矿业等,得益于天然的地理优势,服务行业十分发达,庄园不少。 华夫斯基的军营分别驻扎在格尼察、布热格和克鲁奇三个地区,他的大本营在格尼察城堡,说是城堡,也不过是临水而建的一座稍大一些的石头城。 今天的巡逻兵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在罗塔瓦镇的附近,出现了宋军的踪迹。 人数大概在五百人左右,不等巡逻兵靠近,宋军已经远离,并没有接触,他的巡逻小队也就是一个中队,人数上不占优势,不敢过分逼近,但是宋军也没有发起进攻,双方更像是彼此的试探。 不过,巡逻队还是从旗帜上分辨出,这是宋军的狮虎军团,那面军旗早就被深深刻在枪骑兵军团每一名士兵的脑海里,何况是巡逻兵。 宋军精锐的狮虎军团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辖区,还是让华夫斯基感到一丝紧张的气氛,更多的是兴奋。 宋军既然出现在这个地区,就不是简单的战术侦察这么简单,自己要早做应对方案才行。 华夫斯基召集手下几名大队长,开始商议对策。 纳西瓦杰夫是枪骑兵军团第一大队的大队长,今天他接手了一个比较棘手的任务,寻找宋军主力并将其引入军团设置的埋伏圈。 自己的第一大队是诱饵,这个诱饵不好当,尤其是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大名鼎鼎的狮虎军团,一个弄不好,鱼饵就被吞吃的干干净净。 但是自己的第一大队好歹也是军团第一主力,自己的大队都不行,其他几个大队更难以完成这个诱敌深入的艰巨任务,况且军团长说了,只要完成任务,自己就是大功一件,军团长答应在摄政大公面前为自己争取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 这可是每一名军官的梦想。 不管那么多了,军令如山,自己还是想一想如何完成任务才是目前最迫切的事情。 据斥候报,宋军多次出现在波茨西北方向,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向东南,正好是一条河谷平原,军团长将主力一万精锐步卒在波茨西南严阵以待,加上左右两支骑兵的冲击,更有出其不意的战车横扫战场,杰夫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的军团长这条妙计会大发异彩。 狮虎军团又怎样?在绝对的兵力优势和地理优势面前,一切都将化为他们晋升的功劳簿。 纳西瓦杰夫正在沉醉在美好的想象中,忽然听到前面军号声响,身边的亲卫小声说道:“巡逻兵回来了。” 眼见前方一股尘土扬起,早已派出去的巡逻兵小队呼啦啦地急速向大队策马飞奔,打头的尖兵旗手的军旗是斜指前方,这是军队进攻的信号,巡逻队正在向大部队示警,预示着身后有敌人跟进。 纳西瓦杰夫挥挥手,向身后的传令兵高声道:“传令,布双线阵迎敌!” 双线阵是基本的接敌军阵,分为前后两条线状阵型,敌人即使攻破第一道军阵防线,但是具有一定距离和纵深的第二道防线就会在敌人体力基本消耗完毕的情况下,和第一道阵线的骑兵形成反卷之势,对陷阵之敌形成包围,从而绞杀敌方。 这是波兰骑兵最为熟练的阵型,枪骑兵军团作为最精锐的游骑兵,双线阵就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唯一有一点缺陷的就是第一道防线的压力会很大,也很考验第一道防线的强度和韧劲,以及战场上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果第一道防线被很快凿穿,第二道防线就会陷入苦战,完全形不成反包围,或者极有可能被对方凿穿队形之后陷入被动局面。 所以,第一道阵线往往以精兵为主,数量少而精。 第二道防线以兵力雄厚见长,以多取胜。 枪骑兵不愧是精锐,在号角声中,很快完成了队形的转换,静待对手的到来。 从巡逻小队的报告中得知,这次遇到的宋军大概有一千人左右,而他的第一大队的兵力却是两千人。 兵力人数占优,此战如果能够击溃宋军,或者歼灭其大部,这对宋军来说不啻于当头一棒,也让宋军知道知道波兰帝国枪骑兵的厉害。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墨线缓缓铺开。 这个距离大概在一千米左右,正是两军对阵最佳的距离,看来宋军的将领也深谙用兵之道。 那又怎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要么被俘成为他的奴隶,要么被杀,成为马蹄下这片沃土的肥料。 一阵阵响亮的军号声中,宋军很快变换的攻击队形,居然是楔形阵?是狂妄无知,还是小看我精锐的枪骑兵军团? 自己的第一道防线其实还分为三层,中路是最为厚重的重甲骑兵,大约三百人,是自己最精锐的第三中队,中队长西蒙,绰号野兽。 宋军以楔形阵冲击中路,必将会碰得头破血流。 纳西瓦杰夫不敢大意,传令西蒙的中队全力戒备,一定要顶住宋军的第一波次的冲击,为后续部队赢得包围的时间。 纳西瓦杰夫最担心并不是自己的排兵布阵,而是担心宋军不战而退,自己会丧失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命令第一中队弓箭手,前出宋军二百步拦阻射击。”他沉着冷静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将近三百米的距离,这可不是骑兵弓箭的有效射程,弓箭手最佳的距离在一百步之内,步卒的长弓也不过一百五十步。尽管不理解自己的大队长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第一中队的骑兵还是在中队长的带领下,纷纷策马奔出,向宋军压了过去。 借助马匹冲刺的力量,在进入二百步距离的时候,拉弓激射,三百多支雕翎箭带着呼啸之声,向宋军射去。 这么远的距离,杀伤效果几乎为零,更多的是一种挑衅,或者说是在激怒对方。 但是,中队长很快就在心底大骂自己的大队长这个昏聩至极的命令是多么地离谱和错误。 枪骑兵军团的箭雨还没有完全落地,只听对面“嗡……”的声音骤然响起,天空瞬间变暗,一声声尖利的啸叫从半空中扑面而来,将第一中队的三百多骑兵连人带马射翻在地,倒是因为中队长策马奔驰在最前面,反倒是覆盖到的箭支不多,但也有两支三棱箭射穿了他的肩膀和大腿,好在运气不错,马匹没有受伤,但也受到了惊吓,中队长心中大骇,强忍疼痛,策马飞奔而回,犹如丧家之犬。 纳西瓦杰夫惊恐地看到,自己派出去的一个中队,只稀稀疏疏地跑回来十几人,剩下的,全部连人带马被射翻在前沿,间或没有受伤的马匹,惊恐地在战场四下里乱跑,个别战马呆立在原地,不停地嗅着死去的主人,希望他的主人能重新回到自己的马背上。 宋军弓箭无论是射程还是破甲毁伤力,远超枪骑兵军团。这是一个可怕的现实,该死的,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知道这个情况。 不等纳西瓦杰夫从震惊中缓过来,就看见远处的那道墨线开始逐渐加速向己方运动。 不一会儿,感觉脚底下的大地开始震颤,那道墨线变换成的楔形阵开始加速。 “全军加速!”纳西瓦杰夫在第二道防线大声下令,既然宋军全军出击,这不正是自己需要看到的吗?至于第一中队的损失,还好,既是意外,那就算是意外吧。 随着急促的军号,枪骑兵的阵线骤然加速,骑兵俯身马上,手中的阔剑或短矛直指前方,其事实和魄力丝毫不输于宋军。 纳西瓦杰夫说不紧张是假的,宋军的实力从方才第一波箭雨中就已经露出锋利的獠牙,正面以少击众,却爆发出潮水般的波涛气势,其势也汹汹,其势也涌涌,潮起搏击长空,这是何等的力量? 哦、哦哦哦……这是?? 就在两军即将发生天地大冲撞的时候,忽然宋军的楔形阵一个漂亮的曦月弯刀杀向枪骑兵的左翼,完美地避开了枪骑兵最为厚重的中路,就像一支急速翱翔的雄鹰在一个华丽转身恶狠狠扑向猎物一样,锋利的爪子撕向枪骑兵薄弱的左翼三百人。 热刀切牛油,这是纳西瓦杰夫心中腾起的第一个感觉,因为他的第一道阵线的左翼被宋军一个冲刺,就被狠狠切去了一个边角。 更让他胆寒的是,宋军的冲刺速度根本没有减弱,反倒是速度加快,向他的第二道阵线的左翼冲击过来。 纳西瓦杰夫一颗心在下沉,宋军所表现出来的骑兵战术和技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包括单兵作战能力和彼此之间小队形的配合,这绝对不是短时间可以训练出来的。 百战精兵! 他有些担心自己的任务还能不能完成,按照宋军现在攻击的态势,自己很有可能陷入胶着状态,拔不出身来,谈何诱敌深入。 宋军一个千人队就表现出如此凶悍的战斗力,自己的大队还能对抗多久,纳西瓦杰夫心里没底。 现在容不得他多想,宋军已经杀向他的二道防线左翼,却没有发生接触,而是远远的用弓箭进行外围攒射。眼看自己的左翼骑兵像谷草垛一样噗通噗通跌落下来,身上的锁甲根本抵挡不住宋军三棱箭,锋利的箭头轻松射穿枪骑兵身上沉重的锁甲,从箭矢插在身上的形状看,至少入肉一指长,才能出现这种箭矢直挺的状况。 宋军利用极快的速度,根本不和对方深入接触,只是在外围游弋攒射,好像他们的弓箭从来不会用完一样,更令人恐惧的是,尽管没有听见信号,但是宋军的攒射几乎是同步射出,每一波的箭雨都是近千支的雕翎箭带着那种令人极度惊恐的啸叫从天而降,将他的枪骑兵一片片射到在地。 第952章 硬碰硬厮杀 “嘟嘟……嘟”两段一长的军号急促吹响,这是枪骑兵撤退的号令,眼见第二道防线缓缓后撤,第一道防线的骑兵刚刚从前进变成侧身,却正好迎上划着一道弧线杀过来的宋军。 只见宋军侧身搭箭,又是一波铺天盖地的箭雨覆盖,把手忙脚乱的枪骑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完全是被动挨打,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偶有个别身手矫健的骑兵能够完成侧身激射,也是于事无补,宋军无论是铠甲还是马甲,都不是枪骑兵的弓箭能够射穿的。 眼看枪骑兵军团很快集结好队伍向后退去,宋军一个弯刀战术堪堪施展完毕,空旷的战场上,至少倒下去一千多人,而战死的宋军,恐怕也仅仅在百数之内。 纳西瓦杰夫既是“奉命”后撤诱敌深入,更是被打怕了,想快速离开这个修罗地狱一般的地方。 但是宋军如果不追击,回去如何交代? 就在纳西瓦杰夫坚强地率领自己的亲卫为大军断后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的宋军发出震天的呐喊,紧接着军旗所指,一千多宋军旋风一般冲了下来,竟然发起了决死追击。 远处的地平线,一道更深的墨线缓缓出现,宋军的大部队出现了。大约两千人左右的样子,同样跟随在宋军前锋的后面,大军整体压了上来。 成了! 纳西瓦杰夫挥挥手,低声下令:“急速后撤!”说完拨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亲卫骑兵哗啦啦追随自己的“大部队”而去。 后面,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纳西瓦杰夫开始拼命催打胯下的战马,一路烟尘向着预设伏击地溃逃,宋军的骑兵弓箭手居然有如此超远的射程,自己可不想被射成刺猬倒在旷野上,然后被马踩如泥。 华夫斯基的主力,早已列阵完毕,中路的一万步卒分别摆下三个方阵,精选出来的两千名弓箭手居住策应,进行拦阻射击和远程支援,两侧的步卒方阵随时可以前出或侧击,形成包围之势,加上压阵的战车急速碾压,任何骑兵面对如小山一般的战车,都是犹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两翼的轻骑兵则负责包抄身后,对宋军实施包围战术,力争不让宋军一兵一卒突破包围圈。 一万五千人对上宋军三千人,华夫斯基下达的命令是全歼宋军。 就看纳西瓦杰夫能不能将宋军吸引过来。 “将军,快看!”身后的亲卫队长忽然高声说道。 华夫斯基抬眼远眺,远处的平原上出现了枪骑兵的身影,纳西瓦杰夫这出戏唱得还真是逼真,这“溃败”的样子连华夫斯基都感觉实在是演技太精彩了,怎么看都是真的。 哦?怎么这就完了? 华夫斯基也就是刚刚看到第一大队驶过地平线,一面宋军火红色的国旗和暗红色的狮虎军团的军旗就已经进入他的视野。 后面是不可能再有第一大队的士兵,折损过半,这个诱饵被狠狠撕咬下去多半拉,虽然有些心疼,但宋军狮虎军团悉数被引入伏击圈,这个代价值了。 “传令,步卒阵前压五十步,弓箭手准备。两翼骑兵严防敌军偷袭!”看到宋军已经进入伏击圈第一道标识,华夫斯基下达了第一道命令。显然,他从纳西瓦杰夫口中已经得知宋军弓箭的厉害,以及宋军的骑兵战术变化。自己的步卒方阵只有迎上去,才能保证打击效果。 只要抗住宋军的第一波次冲击,宋军就会马上陷入包围圈,就像跌入饼铛里的烤鱼,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军号声中,三个步卒方阵齐刷刷向前前进了五十步,训练有素的士兵保持了良好的阵型,硕大的木盾狠狠砸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坚固的方线,放眼望去,居然闪烁着亮光,这是木盾周边镶嵌着一层铁皮,增加了大盾的牢固性。 这种大盾后面还有一个可以折叠的支柱,用的时候放开,成一定角度支撑着大盾,士兵躲在大盾后面,利用间隙用长矛对冲上来的敌军进行攒刺,可以出其不意对敌进行杀伤。 所以顶在队伍最前面的士兵个个都是膀大腰圆身材魁梧之辈,像库曼等人在军团里面都是顶在第一排的士兵,欧洲俗称山勇营。 宋军的楔形阵开始加速,三千多人组成的楔形阵要冲击枪骑兵军团的万人步卒方阵,完全不留后手,上来就是全军决战,不是宋军疯了,就是宋军的将领疯了。 “传令,只要抵挡住宋军第一波次冲击,山勇营每人一百个金币,放假三天!” 随着华夫斯基的军令再次传遍步卒方阵山勇营,“嗬!嗬!嗬!”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让枪骑兵军团的士兵士气大振。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射!”随着中队长的一声令下,位于军阵中央靠后的两千步卒弓箭手开始扬起手中长弓,以一定的角度向百步开外的宋军骑兵射出第一波拦阻的箭雨。 最多射两支箭,宋军的骑兵就会杀到第一道防线。 华夫斯基惊讶地发现宋军开始一分为三,中路的楔形阵没有变化,只是两翼的骑兵骤然加速,几乎和楔形阵的尖角对齐,骤然拉宽了的防线,让枪骑兵的拦阻射击的效果大打折扣,而宋军席卷上来的两翼骑兵,则直冲枪骑兵的左右阵脚,骑兵对上骑兵,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看谁先怂。 宋军可没有干挨打不还手的习惯,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宋军将崇尚进攻的理念根植在每一名军人的心底。 于是,宋军锋线上的五百骑兵手中的骑兵专用钢臂弓已经举起,狮虎军团的军旗劈下去的时候,“嗡……”的声音几乎像是狮虎的咆哮。 当带着那种特有的尖利的啸叫黑压压地从天而降的箭雨越过了头顶落在山勇营的身后,这让山勇营的士兵心中安稳了许多,宋军的弓箭厉害,不过如此。 但还是有眼尖的士兵看到插在地上的箭羽的箭杆上帮着的一个婴儿手臂粗细的“竹筒”状的东西。 “轰、轰、轰”突然发生的爆炸瞬间将第一道防线的山勇营炸了一个人仰马翻,硕大的木盾被掀翻,又重重砸在山勇营士兵的身上,凄惨的叫声在战场上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一个超长的重箭携带这一枚重量三两左右的炸筒,里面是一百粒绿豆大小的钢珠,最新研发的触发雷管从箭矢落地的时候就触发了引信,虽然不是百分之百能够爆炸,但也不会低于百分之八十的爆炸成功率还是有近四百枚炸筒爆炸,四万多粒带着死亡气息的钢珠扑向了全无防备的枪骑兵的步卒。 毫无悬念,第一道防线的山勇营的士兵被横扫了一大片,一个缺口就这样被打开。 当库曼高举着狮虎军团的军旗第一个策马跃入缺口的时候,这个更像一个山神附体的第一尖兵,将手中军旗旗杆的骨朵头抡起来,狠狠冲着旁边犹自困兽抵抗的山勇营的大盾砸去,“嘭”地一声巨响,连着两架木盾和后面的十几名士兵被轰散飞了出去,一个更大的缺口出现了。 紧接着,箭头上的十几名宋军精锐俱都是身高力大的力士,手中的狼牙棒、长柄骨朵、镔铁棍……无一不是重兵器,枪骑兵步卒手中的短矛和短阔剑,根本不能抗衡,往往连人带兵器一起被击飞,在半空中就喷血不止,落地就是一个死。 当打开一个缺口的时候,宋军骑兵对上枪骑兵的步卒,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宝恒的虎营憋足了这口气,好不容易找到发泄的口子,泼天一般的杀意弥散在整个战场,居然把一个步卒方阵绞杀得七零八落,眼看就要被杀得透阵而出,华夫斯基大惊失色,倒也没有乱了阵脚,号令发出,很快左右两个步卒方阵向中间开始挤压靠拢。 充分利用人数的优势压缩骑兵驰骋的空间,骑兵失去了冲击的速度,枪骑兵步卒人数上的优势就会将这一个千人队啃吃得干干净净。 但是,好像有点难? 华夫斯基顾不上中路的步卒方阵,毕竟人数占优,步兵军团军团长也是久经战场的指挥官,应该能够稳住阵线。 而自己亲自率领的五千人的骑兵,要在最短时间吃掉宋军的两千骑兵,华夫斯基还是有底气的。这里面包括自己的近卫骑兵,最精锐的一支亲兵卫队。 华夫斯基也是一位狠角色,眼看左翼的骑兵被宋军连续侧翼冲杀,就是靠着急速飞驰的马上激射,根本不和你真正的接触,一直在外围游弋,就像欧洲大平原的灰狼,总是偷偷摸摸地下嘴,却撕咬得着实狠辣。 是谁说宋军的战马缺乏耐力?这股宋军已经围绕着自己的左翼连续两次的游弋缠斗,每次都能狠狠撕咬下去一大坨肉,左翼的两千骑兵眼看已经损失了五六百人,而宋军的损失几乎为零。 右翼的情况也不太妙,几乎差不多。宋军的这种战术,就是不和你交错厮杀,而是利用高速的机动穿插和外围的弓箭攒射,将钢臂弓和三棱箭的杀伤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传令,战车兵出击!”华夫斯基终于掀开了自己的王牌。 随着军号的吹响,一直隐藏在后面的战车轰隆隆地发动了,近百辆宽大车身的战车在三匹强壮战马的急速奔驰牵引下,卷起连天的烟尘,向着宋军骑兵冲杀过来。 第953章 利器铁丝网 宋军退却的速度很快,但是队形并没有散乱。不过,如此宽大的战场正面,要想从容后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华夫斯基以有备攻其不备,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显然宋军没有预判到波兰枪骑兵的战车兵突然现身正面战场。 轰隆隆的战车一但发动起来,就是雷霆万钧之势。 前面的宋军骑兵开始向两翼散开,明显是要躲避正面战车的冲击。华夫斯基的战车不仅宽大,而且车轮两侧带有旋转的刀刃,足以对骑兵构成严重的威胁。 随着战车越来越快,车上的弓箭手开始进行射杀落在后面的宋军,不时有宋军中箭跌落马下,瞬间被滚滚的车轮碾压成为一团肉泥。 虽然中箭的宋军不多,但是对宋军的打击却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宋军开始打马飞奔,队形已经趋于散乱。 战车指挥官下令乘势追击,势必要全面碾压宋军骑兵,将宋军逐出奥得河畔。 但是,战车指挥官只顾着兴奋,却忽视了一个问题,他的战车兵已经远离了枪骑兵的预设战场。 就在指挥官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追杀过瘾的时候,前面的宋军忽然一个漂亮的弧线转弯,两翼齐飞,让开了中路战场,就好像是被追杀吓破了胆子一般,各自逃命。 在暗自赞叹宋军骑兵马术精湛的同时,指挥官开始下达直线截击的命令,宋军走的是弓背远道,他的战车兵走的是弓弦近路,只要抄近路堵住宋军,接下来就是战车兵居高临下的射杀。 但是战车指挥官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的战车兵可做不到宋军如此飘逸的变线转弯,只能沿着大致的直线前进,要想做到转向,这个转向弯度要大得很多。 毫无征兆,前锋线的十几辆战车忽然人仰马翻车散架,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因为面对太阳直射,正午的阳光让指挥官根本发现不了前面出现了什么状况。 后面的战车来不及减速或转向,一辆接一辆地撞了上去,偶有绕开而过的,不等冲到前面,驾车的战马忽然唏律律乱叫,反应快一些的战马骤然前蹄直立,但是巨大的战车冲起来的惯性根本不是战马能够刹住的,那就只剩下一个轰然翻车倒地的结局。 指挥官的座驾自然不凡,连续两次躲过了翻倒在地的车辆,也让他偏离了正面战场,冲到了左翼方向。 突然映入指挥官眼帘的是一道道半人高的网状“拒马”一样的东西,宛如地下钻出来的一条条明晃晃的“地龙”,横亘在战车面前,指挥官暗叫一声不好,战车已经以最高速度冲了上去,战马立刻被绞起来的“地龙”缠住,轰然倒地,将车上的三人狠狠“抛射”出去,而硕大的战车早已是侧翻在地,又顺着这股子惯性冲出去老远,将驭马压得筋骨尽碎。 枪骑兵军团的战车,不复存在。 更为恐怖的是,宋军的弧线转向正好完成,枪骑兵两翼骑兵本来是跟随者战车兵上来捞现成军功的,却不料正好被宋军迎头兜了上来。 硬碰硬,宋军狮虎军团最喜欢的战术。论起战场穿插分割、外围游弋,谁能比得上宋军? 枪骑兵的两翼骑兵不过各有两千人左右,宝恒和岳云各自率领一个千人队,以一敌二,完全就是一种战场上的碾压。 特别是岳云带领的一队,重兵器破阵,烈焰刀杀敌,对方几乎就是一触即溃,库曼的军旗所指,居然无人敢抵,这对于穿插战术来讲,更加得心应手。稍远的距离,骑兵的专用的钢臂弓会将他们一直射杀,近距离,哦,没有近距离! 一炷香的功夫,枪骑兵军团的骑兵完全溃散,四下里都是宋军追击残敌的身影,甚至一名宋军骑兵大呼小叫地追着一队枪骑兵的骑兵在战场上飞奔的场景,屡见不鲜。 华夫斯基脸色阴沉之极,身边只剩下自己的一千近卫骑兵,步卒军阵经历了第一场的厮杀,损失折半,正在军团长的嘶吼声中重新集结,但是华夫斯基知道,士气没有了。 如果自己的近卫骑兵不能扭转战局,等待他的枪骑兵军团的,只有一条路,全军覆没。 他招手叫过自己的卫队长,低声说道:“你带两个人回去告诉国王陛下,枪骑兵军团誓死扞卫军团荣誉;其次,……告诉国王陛下,我们和宋军军队的差距是巨大的,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将军,您……”亲卫队长顿时急了,战场丢弃主将逃跑,斩! “把这个拿回去交给国王陛下,你在执行军团长的命令,国王陛下不会处罚你们的。”华夫斯基将脖子上的一条用银链拴着的小金剑拽下来递给卫队长,瞪着眼睛吼道:“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记住,话一定要捎到国王陛下哪里。” 说完,手中阔剑高举,大喊道:“勇敢的枪骑兵,杀!”率先一马当先冲出去,向着席卷而来的宋军骑兵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 华夫斯基还想着利用自己的精锐骑兵率先破其一路,至少可以消耗敌军的一部分兵力,让自己的步卒军团充分利用时间来集结布阵,能多争取一时是一时。 可是宋军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左一右两支宋军骑兵非常丝滑地一个交叉穿插,就将他的一千骑兵截断城三节,再一前一后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就将前后两截继续分割开,集中优势兵力迅速全歼。 华夫斯基很不幸遇上了宝恒,被一棍子抽下马来,死于乱军之中。但是他又是幸运的,没有遇上岳云。 至于步卒,枪骑兵的步卒军团军团长很聪明,明智地选择了投降,他的步卒士兵多半都是农民组成,远没有贵族老爷的“气节”,况且,看到华夫斯基都殒命当场,自己只想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波茨之战,狮虎军团以一营三千兵力,横扫波兰枪骑兵军团,歼灭其四千余骑兵、摧毁百辆战车、俘虏五千多名步卒,并缴获近两千匹完好战马。 在步卒军团长的游说下,驻扎在格尼察、布热格和克鲁奇三个城堡的守军献城投降。 一场大胜,至此这个四面交通要地波茨尽归宋军之手。 岳云解决了西南方向的威胁,相当于在波兰大公国的后背插上了一柄钢刀。 狮虎军团的威名随着波茨一战,彻底响彻波兰大地。 枪骑兵的全军覆没,波兰国王波列斯基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凉飕飕的。岳云的狮虎军团最大的威胁是切断了波兰大公国和神圣罗马帝国帝国的联系,整个波兰大公国现在是孤军奋战,自顾不暇。 有岳云的狮虎军团扼守这个交通要地,加上集团军特战大队的介入,神圣罗马帝国和波兰大公国的所有通道联系被彻底切断。 岳飞的中军大帐已经在杜瓦勒夫基地竖起,整个杜瓦勒夫全部被岳飞集团军改建成为一座偌大的军事基地,原住地村民本着自愿的原则,可以投亲靠友,也可以进驻大军为他们修改的临时居住点,并且承诺一年之内,会为他们建设一座全新的杜瓦勒夫新村。 基斯洛夫现在是新村的临时村长;他的女人玛雅夫人,现在是新村妇女志愿团的团长,在为司令部后勤保障部服务;她的大女儿尼雅担任了少年志愿队的队长。 这里面,就属小玛雅夫人的工作热情最高,经常受到岳飞司令员的表扬,说她是新区建设的典范。 随着杜瓦勒夫基地越来越完善,以杜瓦勒夫为中心的一座新城也在逐渐兴起,大量的战俘和志愿工人来到这里,参加新城的建设,奥德河畔的杜瓦勒夫新城已经初见规模。 西南波茨方向的战役结束之后,只剩下瓦迪斯夫驻守的格但斯克了。龙翼骑兵军团总兵力大约两万人,加上原先驻守的一万步卒和大约五千名水兵,整个格但斯克地区的防御力量在三万人左右。 但是格但斯克是个临海城堡,也是重要的商贸港口,瓦迪斯夫得知枪骑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后,收缩兵力,将主力收缩在格但斯克城,骑兵放在外围,以骚扰、侦察、策应为主,严令不和宋军正面对决,务必要保存实力,关键时刻,可以登船撤离。 不过,随着武成的舰队北上封锁了波罗的海的出海口,将瓦迪斯夫的退路彻底堵死,希望破灭。 格但斯克的战役,是一场政治战,这是大帅给定下的调子。这个瓦迪斯夫,能力一般,但他是波兰摄政大公,正儿八经的嫡传长子,这个政治号召力还是蛮大的。 波茨战役是军事为主,在展示大宋军队的肌肉力量,狮虎军团的招牌实至名归。 格但斯克以威慑屈服为主,要让瓦迪斯夫感到绝望,在绝望中再看到希望,才能顺从大宋。 当然,如果瓦迪斯夫看不透这一点,也就没有什么政治意义,一个政治上的侏儒,是跟不上大宋发展的节奏的。 不过,必要的军事手段还是要有的。 陆地上,沈重的战熊军团的战旗已经出现在格但斯克以西、奥德河畔以东的地区。 而波罗的海海面上,近三十艘战舰组成的大宋波罗的海联合舰队,彻底清理了这一片海域。 而岳云的狮虎军团,则是派出了杨再兴的豹营,急行军三百里,出现在了格但斯克西北方向。 狮虎军团的虎营,则东进,保持着对波兰大公国首府华沙的威胁。 布局已经形成,战事一触即发。 第954章 格但斯克城 随着瓦迪斯夫最后一批信使被“礼送”回到格但斯克,他知道,格但斯克已经成为一座孤城。 水陆交通全部被封锁,宋军不需要进攻,只要围困超过七天,格但斯克不攻自破。 只因为格但斯克这座并不算大的城池,现在却有近七万多居民和三万大军,近十万人的吃喝拉撒骤然被脖子上套上了绳索,瞬间就感到了一丝窒息。 不要说勒紧,宋军只需要稍微抖一抖,格但斯克就会大乱。 瓦迪斯夫能力虽然平庸,但是不等于是个白痴,反倒是政治上十分敏感,属于能力不足但是踏踏实实的实干家。 要不然波列斯基也不会选择他作为摄政大公,波兰大公国现在需要的是稳定发展,不能再出现内斗。 其他几个儿子过于强势,一但上位,手中的阔剑加上权利的加持,就会控制不住,整个波兰会陷入家族内斗之中。 历史上的波兰大公国这个时候,就是因为老国王驾崩,兄弟之间陷入了长达百年的内斗,大大消耗了波兰大公国的实力。 不过由于赵构率领的大军横扫整个欧洲大陆,暂时转移了波兰大公国的内部矛盾,也让波列斯基继续苟活于世。 执政官刚才来禀告,城中的粮食储备只能维持五天时间。 格但斯克港口已经完全瘫痪,一条小舢板也出不了海,只在港口浅水湾打捞一些潮汐生物,略胜于无,但也只有个别有能力的渔民才可以做到,大部分人的温饱受到了威胁。 “军粮库加强戒备力量,军队实行特供;告诉城中粮店,定时定价定人员出售口粮,以户口花名册为准,让霍夫曼派兵维持秩序。”瓦迪斯夫下令道。 执政官领命出去,找城卫军指挥官霍夫曼商议执行命令事宜。 瓦迪斯夫挠了挠头,也是有些无奈。从传过来的军报看,枪骑兵军团全军覆没,说明宋军野战的能力全面碾压枪骑兵。华夫斯基的能力毋庸置疑,最后的悲壮更多的是作为军人骨气的担当。 瓦迪斯夫不认为自己的龙翼骑兵军团能比枪骑兵军团强多少,枪骑兵以攻见长,而自己的龙翼骑兵军团则是以守着称,要不然国王陛下也不会将格但斯克这个重要的商贸城市交到自己手里。 据说宋军连最犀利的霹雳炮也没有动用,据他自己的情报部门搜集到的信息显示,宋军的骑兵基本上保证了一人双马的配置,甚至只有多没有少。 沉溺军务多年的瓦迪斯夫深知维持一支庞大骑兵队伍的开销是巨大的,这需要一个运转流畅和高效的后勤辎重服务保障体系。宋军异地作战而没有丝毫受到影响,只能说明宋军有一支过硬高效的后勤保障队伍,这才是打胜仗的关键。 反观自己,被牢牢困在格但斯克,人吃马嚼,过一天就少一天,现在正是春夏之交青黄不接的时候,格但斯克虽是商贸重镇,但也是消耗大区,自己对军务还算精明,但对于政务并不精通,多亏有一个城市执政官还算经验丰富,也算是自己的心腹,才保证了这些天没有出现波动,可是过几天呢? 正当瓦迪斯夫一筹莫展之际,有手下来报“有贵客来访。”瓦迪斯夫愣住了,这个时候,都想着怎么跑出去,怎么会有人一头扎进来? “是谁?做什么?”瓦迪斯夫很小心,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时候主动走进格但斯克的人,不是一般人。 “来人没有说,但是说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军团长。”侍卫官小心翼翼回禀道。 瓦迪斯夫沉思片刻,说道:“请来人议事厅相见。” 一名身着漂亮丝绸百褶裙的贵妃人出现在瓦迪斯夫面前的时候,让瓦迪斯夫这个素以不贪女色的摄政大公也不由得心中一动。 不过瓦迪斯夫还是面不改色,很有礼貌地请贵妇人入座,开口说道:“不知道夫人如何称呼?所谓何来?” 贵妇人嫣然一笑,风情万种,瓦迪斯夫心中更是突突乱跳,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么贵妇人面前,就是静不下心来。 “人们都习惯叫我玫瑰夫人。”贵妇人轻声说道。 声音虽轻,不啻霹雳。玫瑰夫人的大名在整个欧洲已经是如雷贯耳,据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创建的玫瑰山庄,俨然已经成为欧洲最大的一股地下势力。 这个时候冒昧来访,不由得让瓦迪斯夫浮想联翩。 “我给大人带来了两千磅的粮食。”玫瑰夫人一开口,就让瓦迪斯夫无法拒绝,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粮食。 稍加细想,瓦迪斯夫让人为玫瑰夫人献上最珍贵的葡萄酒,玫瑰夫人微微一笑,说道:“还有一位尊贵的大人,让我给您捎一句话,不知道大人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瓦迪斯夫很有礼貌地微微鞠躬致谢,说道:“首先感谢夫人的心意。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能够惊动夫人大驾?” “听说大人的海王公园景色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欣赏一下这美丽的春色呢?”玫瑰夫人忽然转移话题说道。 瓦迪斯夫也是精明,知道玫瑰夫人有些话只能和自己私下里接洽,于是笑道:“哈哈哈,那是我的荣幸,夫人!” 瓦迪斯夫的摄政大公的王宫就在码头东北的高地上,也是整个格但斯克城的制高点,是一座城中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时维仲春,景色怡人。 瓦迪斯夫的侍卫和玫瑰夫人的随从远远地缀在后面,不敢打扰前面俩人的谈话。 瓦迪斯夫的侍卫官奇克洛夫看着自己的主人忽而独步前行,忽而驻足沉思,但是都是在倾听玫瑰夫人说话,并没有回答什么,也没有出声。 不过,奇克洛夫侍卫官跟随瓦迪斯夫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主人如此地凝重去对待一个问题,即使是当年陷入摄政危机,也没有见瓦迪斯夫如此严峻的表情。 两人已经在瓦迪斯夫的海王公园转了无数圈,一直到夕阳染红了海湾里的海水,那一湾夕阳红,奇克洛夫怎么看怎么像一池子血水。 终于看到瓦迪斯夫点点头,玫瑰夫人已经是一脸冰霜的脸色才缓和过来,看见军团长向自己招手,奇克洛夫急忙跑上前,只听瓦迪斯夫有些沉闷地说道:“护送夫人出城,确保夫人安全。” 奇克洛夫点点头,向玫瑰夫人一伸手,很有礼貌地说道:“夫人,您请!” 玫瑰夫人点点头,冲瓦迪斯夫微微施礼,道:“大人还是早做打算才好。” 瓦迪斯夫点点头,还礼道:“我会非常认真地考虑夫人的建议。” 玫瑰夫人点点头,带着自己的随从飘然而去。 看着玫瑰夫人等人的背影消失,瓦迪斯夫凝重的眼神里面,居然透出一层亮光来。 他低声向身后的侍卫说道:“传令让执政官、第一大队大队长、山勇营指挥官、霍夫曼军团长、舰队指挥官,晚上到议事厅商量要事。注意保密行踪。” 侍卫转身前去传令,看着传令兵在门口消失,瓦迪斯夫长叹一口气,心中暗想,属于波兰大公国的辉煌,将彻底成为历史。 而自己,则会开辟波兰大公国的新纪元。 不过现在他最担心的是,玫瑰夫人答应自己的事情,到底有几成把握?他可是把底牌都压在了玫瑰夫人身上。 与其说是相信玫瑰夫人,不如说是相信她背后之人的力量。瓦迪斯夫才干不强,只是他的政治手腕不够强硬,但他是嫡长子,龙翼骑兵军团作为皇室军团,嫡长子担任军团长是传统,所以他自小在军中长大,治军统军能力要比他的政治能力强出百倍不止。 所以他深知,没有一支嫡系军队,就没有安全保障。整个龙翼骑兵军团,几乎都是他的心腹,不过第三大队的大队长,曾经是二弟卷毛乔莱斯的侍卫长,当初成立三大队的时候,走老国王的路线,被塞进了龙翼骑兵军团,瓦迪斯夫知道,这是乔莱斯的主意,但是却得到了老国王的首肯,对于自己,父亲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侍卫官奇克洛夫是自己的忠实心腹,执政官哈桑也是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地方最高长官,第一大队的大队长、山勇营(步卒营)军团长、格但斯克警备军团霍夫曼、舰队指挥官尼克,这些人都是自己一手提拔重用起来的高级军官,是心腹死党,可以推心置腹地将自己的想法和他们交底,不过也要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对第三大队大队长卡布奇诺夫,提防也就是了,况且,第三大队除了大队长是“沙子”,其余中队长、小队长、十夫长,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兵,关键时候,不会听卡布奇诺夫的。 是夜,议事厅里面的会议一直开到后半夜才散去。 次日,瓦迪斯夫下令调第三大队换防驻守军库,保障大军军库的安全,负责物资调配和基地的安保。 下令山勇营接替格但斯克城的警备任务,霍夫曼的警备军团接手军港的警备任务,原水师官兵全部上舰,保持戒备,做到随时杨帆出海作战的准备。 奇克洛夫率领的侍从营,负责瓦迪斯夫王宫的警卫任务,瓦迪斯夫一头扎进王宫,就再也不出来。 三天后,波兰大公国的西北重镇格但斯克城,忽然被宋军占领,瓦迪斯夫被俘,三万守城部队悉数投降。 消息传至华沙,举国震惊。 第955章 欧洲的春天 华沙城,波列斯基的王宫。 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波兰国王,消瘦的脸庞上深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郁,接到格但斯克陷落的消息,他的第一个反应,这是一个神话传说。 但是,元老院得到的消息是不会错的,自己亲自敕封的摄政大公、嫡长子瓦迪斯夫被宋军俘虏,据说龙翼军团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宋军里应外合攻破了城池。 波列斯基对这个说法保持着始终的怀疑态度,但是又拿不出其他更加合理的解释,最要命的是,宋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目标直指华沙城。 整个波兰大公国的军事力量,就剩下自己率领的皇家骑兵近卫军团,也就是三万人左右,加上守城的步卒,不超过五万人。 随着两支重要作战力量枪骑兵军团和龙翼骑兵军团被歼灭,相当于他的左膀右臂被砍断了一对儿,虽然其余几个儿子哪里还能勉强凑齐五六万人马,但多是乌合之众。自己虽然下达了征兵令,但是一支强大的军队成军,是需要时间磨合和战场检验的。 波列斯基还是给其他几个儿子下达了勤王的命令,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刻,还是靠自己的儿子比较放心。 自己的二儿子乔莱斯,人虽然狂妄、自大,但是打仗却是一把好手,他的铁甲骑兵是一支精锐,都是由贵族组成,分为弓骑兵和重甲军,乔莱斯花重金打造的这支骑兵虽然只有五千多人,但无论是战斗力还是知名度,却不输于波列斯基国王的近卫骑兵。 三子长腿瓦莱乔、四子胖子罗伊夫、五子工匠塔格玛,都有自己的骑兵军团,人数在三千人到五千人不等,战斗力不容忽视。 波列斯基已经宣布,撤销长子瓦迪斯夫的摄政大公的封号,但是却没有重新册封新的摄政大公,就是要看一看其他几个儿子,谁更听话,更有实力笑到最后。 不过波列斯基也清楚,二子乔莱斯和老三瓦莱乔关系最铁,老四胖子罗伊夫和老五塔格玛因为年龄相仿,走得比较近,无形中形成了两股实力在暗中较量。 乔莱斯和瓦莱乔的优势在于其骑兵的组成多来自于贵族,属于有钱有势,但是兵力资源十分紧张,并不是每一位贵族子弟都喜欢从军,更多的人喜欢进入元老院,这才是权利的中枢。 罗伊夫集团的优势在于其雄厚的产粮地,充足的粮食资源是他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召集大量士兵的依仗,其队伍的忠诚度也比较高,不足之处就是装备要差一些,士兵来源多是农民和一些小产阶层。 不过老四和老五是老大的支持者,这次受老大的影响,更是出于自保,两人的联系更加密切,反倒是促成了两人更加瓷实的联盟。 瓦迪斯夫的覆灭,对于罗伊夫集团来说,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本来在瓦迪斯夫担任格但斯克地区最高行政长官后,他们的小集团着实过了一阵子好日子,海量的商贸交易让他们不再为金钱发愁,军队的装备也更新了不少,龙翼骑兵军团本就是皇家军团,装备供应自然是国家出,而地区的财政则会有一部分补贴到了罗伊夫和塔格玛的地区,也让这两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得很快。 如今老大瓦迪斯夫不知生死,虽然消息传来是被俘,但是生死未卜的局面让胖子罗伊夫足足瘦了二十来斤,乔莱斯的骑兵已经南下勤王,而自己这边还在为战马发愁。 罗伊夫身材虽然胖,但是脑子却不笨,兄弟几个里面,算是最有头脑的一个。老五塔格玛除了爱鼓捣一些新奇玩意儿之外,没有别的爱好,但是和罗伊夫的关系最好,因为只有罗伊夫支持和理解他,包括老国王波列斯基在内的其他人,都认为塔格玛性格孤僻,天性木讷,不善交谈,所以他的封地几乎都是偏远地区和贫困之地。 要不是老大瓦迪斯夫和四哥罗伊夫的帮衬,他的手下都不会超过一千人的卫队,还得算上瓦迪斯夫帮他建立起来的三百名骑兵。 不过,塔格玛的建筑天赋却是任何人不能比拟的,他的格罗山王宫也是建筑面积最小但安全系数最高的城堡,没有之一。 波列斯基的王宫,也是在塔格玛的监理下完成的。当然,罗伊夫和老大的城堡,塔格玛也最上心,这不,瓦迪斯夫的格但斯克被宋军攻破,塔格玛最相信的说法是内外勾结,要不是有内奸,凭借他给大哥设计的格但斯克城的防御工事,宋军即使有厉害的霹雳炮,也不可能在短时间攻破格但斯克城。 波列斯基命令几个儿子尽起封地之兵,前往华沙城下勤王,抵挡宋军接下来的攻势,誓死保卫华沙城。 但是,元老院的意见却分为两派,一派建议马上和宋军的皇帝陛下开启和谈之门,随着枪骑兵军团和龙翼骑兵军团的覆灭,元老院很多有志之士认为,波兰大公国目前的实力还不能单独和宋国抗衡,这是被罗马帝国强行拉上战争这架马车的,毕竟宋国和波兰大公国提前打过招呼的,只是波列斯基根本就没有听。 而以元老院第一长老卫斯理夫为首的骑士团,则表示要对抗到底,并且建议国王波列斯基尽快和罗马帝国组建联盟军队,共同对抗宋军接下来的军事行动,确保华沙城的安全。 波列斯基的近卫军团还有三万人,各个贵族的私兵加上乔莱斯集团,还有近三万人,以六万主要兵力对抗宋军,起码死守华沙城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如果罗马帝国在东线策应,至少可以牵制宋军大部分兵力,那么用于进攻波兰华沙城的兵力不会超过五万。 据城死守,这六万兵力足够。 加上华沙位于维斯瓦河两岸,水上交通十分便利,不利于宋军围困,可以获得大量外来补给,宋军远道而来的疲兵之势不能长久,一但罗马帝国大兵西进,宋军势必会陷入两线作战,疲于应对,围城不攻自破。 华沙城进入战时戒备状态。 宋军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兵分两路,一路由岳云的狮虎军团一万人,在波兰东部开始清扫各个小公国,一路势如破竹,西南地区大部分已经被宋军清扫完毕,彻底断绝了从西南方向和神圣罗马帝国联系的通道。 让波兰大公国感到震惊的是,东北方向的莫斯科大公国居然蠢蠢欲动,哥萨骑兵已经出现在边界,这才是让波列斯基最为忌惮的局面,就怕宋军和莫斯科大公国联手,看样子,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巧合,莫斯科大公国偏偏这个时候兵临边界,其目的昭然若揭。 至于有没有和宋国暗中达成某种协议,也就不得而知了。 西南是罗伊夫集团的地盘,有情报显示,罗伊夫的骑兵曾经和狮虎军团有过接触性小规模战斗,吃了大亏,索性鬼缩在几个重要的、较大的城堡不出来了,看着宋军将周边的农村地区一点点蚕食,但是毫无办法。 关键是,宋军完全切断了罗伊夫集团和华沙集团的联系,波列斯基接到最后的一份消息是,罗伊夫集团兵力损失惨重,自顾不暇,已经无力北上,反倒是请求波列斯基尽快派援兵解围,否则极有可能重蹈格但斯克城的覆辙。 至于消息是真是假,波列斯基无法去证实,他的人已经出不去了。 大宋帝国的联合舰队从波罗的海的入海口逆流而上,二十多艘内河炮艇游弋在维斯瓦河上,所有敢于进出的船只,不论大小,一律击沉。 维斯瓦河上的炮火咆哮了一天后,静静的河面上只剩下了大宋帝国联合舰队的巡逻船只,上面12磅舰炮黑洞洞的炮口所指之处,一片木板也不敢在河面上飘逸。 波列斯基于今天早上,接到了前来华沙城下书的宋国特使、宋国岳飞集团军参议长胡闳休的最后通报,限波列斯基的波兰大公国在两日之内,无条件投降。宋国大军将保证 否则,宋军将展开攻城行动,一切后果自负。 看着乔莱斯气急败坏地抽出所佩戴的短剑叫嚣着要杀死宋使的时候,胡闳休极为淡定地掸掸身上的灰尘,笑道:“你们胆敢伤及任何一个宋国使者,波兰大公国将面临灭国之战,不会留俘虏。你可以试试?” 霸气如斯,这就是宋国一介文官的底气。 以岳飞集团军和龙鹏集团军为主组成的西线集团军群,在总指挥德王赵坚的带领下,进驻杜瓦勒夫基地,分驻周围三十里范围内的几个大一些的村镇。 岳飞的背嵬军担任杜瓦勒夫基地卫戍任务,西线集团军群司令部就设在施洛夫家的那片高地上,不过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是设施齐全、戒备森严的德王赵坚的中军行营节堂大帐。 整个杜瓦勒夫俨然就是一个新兴起的中等城市,不过是一个军事化管理的大型军堡。 施洛夫一家被第一批安置住进新家,并成为第一任杜瓦勒夫合作社的社长,其夫人玛雅朱莉担任妇女工作委员会的主任,三个孩子已经进入学堂读书,随着大量的生产资料运达杜瓦勒夫,这个地区的春播已经基本结束,现在施洛夫主要的工作是带领合作社的农民全力进行水利基础设施建设,不过,一起参加的还有一支基建工程兵部队。 德王赵坚根本不担心这些本地人会造反,一块土地就把他们牢牢绑在了大宋帝国这艘巨轮上,谁要将他们自己的土地夺去,这些人会和他们拼命的。 任何国家,老百姓才是根本。 波列斯基不懂,包括整个欧洲大陆的贵族阶层也不懂这个道理,而大宋帝国国内,早就完成了这个第一阶段的变革,正在向工业阶段变革迈进。 老百姓,谁对他们好,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西线大军进驻波兰大公国,马上兵分三路,除了岳云的东南路以外,沈重的战熊军团和天竺集团军忽然挥师西进,和另外一路大军,既完颜宗弼(兀术)的龙鹏集团军形成钳形攻势,威逼神圣罗马帝国的库拉维亚地区。 港口重镇格但斯克,则由武成的联合舰队全面接管。 赵构要收网了,这一仗,德王赵坚将会载入大宋史册。 复兴十六年的春天,注定会春色盎然,百花齐放。 第956章 德王做诱饵 四月十六,宜出行、祭祀、动土。 大宋帝国西线集团军在德王赵坚的指挥下,对波兰大公国突然发起了全面的进攻。 宋军三路大军骤然发起进攻,波兰大公国外围防线在不到一个时辰之间内,全线崩溃。 德王赵坚亲自率领自己的中军亲卫冲杀在第一线,这可不是岳飞等人能做主的,是大帅赵构的命令。 不仅仅是德王赵坚,就连夏王赵进,也被派往第一线,跟随沈重的战熊军团,从格但斯克一路南下,面对的,正是乔莱斯率领的贵族圣骑士军团。 夏王算是赵构真正意义上的“嫡子”,自然也遗传了赵构的天生巨力,年龄虽然小,却在军中颇有一号。 不过,玫瑰夫人却将手下四名得力干将面具人汉斯维尔、猴子罗伯特、毒蛇奎尔和酒鬼斯耐特,全部指派到夏王赵进的卫队,美其名曰继续跟随夏王学习。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要想在大宋军队中立足,成为大宋真正意义上的宋国人,一份军功才是最大的护身符。 军功吗,只有上了战场才能获得。 连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都把自己的亲儿子送上了战场,玫瑰夫人紧随其后,万万不能落在后面。 要不是自己一介女子,玫瑰夫人都想亲自上战场也捞一个军功试试。 赵进尽管是夏王,沈重自然不会让他一直在一线冲杀,便放在自己的直属警卫营,担任战役保障任务,也算是一线军团。 沈重给汉斯维尔等四大金刚的任务,就是保护夏王的安全,至于军功,还怕少了他们的? 德王已经逐渐成熟起来,虽然年轻,但是资历和履历,足以让他担负起西线总指挥的重任,开疆拓土的军功,才能配得上德王的身份。 岳飞和梁景作为副总指挥,一个管作战,一个管内卫,分工明确,职责分明。特别是梁景,深感责任重大,一个郓王事件已经让他处在风头浪尖上,如果德王再有什么意外,就是赵构不说,梁景会给大帅一个交代。 德王的警卫力量已经十足,但是战场上可不是情报系统的暗战,千军万马的冲杀,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梁景不敢大意,除了龙跃的小队随身卫护之外,岳飞背嵬军的一个营和飞龙卫的一个营,直接组成了德王的直属警卫团。 德王率领的主力,是提亚蒂的天竺军团和岳飞的背嵬亲军,任务是华沙城的西城区。 这个城区的主要防卫力量,是波列斯基的近卫皇家军团的三万主力和华沙三万多城卫军。 德王的计划,让岳飞和梁景以及汪伯彦,惊出一身冷汗。 以德王大纛,吸引波列斯基主力出城,在野外歼灭之。 岳飞原来的计划是采取大军三名围困,正面突击。 这个计划,充分考虑到了宋军的技术兵器的优势,这一次赵构下令要用最短的时间结束西北战事,转而对神圣罗马帝国发动最后一战。 此战,宜速战速决。 所以岳飞调集了三个炮兵团,外加一个重炮营,水面上还有武成的联合舰队的内河炮艇,前敌总指挥提亚蒂立下军令状,三天解决战斗。 但是,面对固若金汤的华沙东、西两城,提亚蒂也做出了牺牲两到三万人的代价,等于天竺集团军三个军团打没了一个。 这个计划被德王否决了,汪伯彦也不同意。 德王认为,提亚蒂军团虽然是天竺士兵为主,但也是我大宋子民,牺牲太大,远远超出了任何一场战斗。 汪伯彦附议。 无论是远征日本列岛,还是皇后大陆,亦或是最早的会宁府之战,在一次战役中从来没有牺牲这么多人。 岳飞细想之下,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如果牺牲巨大,即使取得了胜利,那在历史上也会留下重重的一笔,更加重要的一个原因,现在德王是西线总指挥,岂不是说德王是靠巨大的牺牲换来所谓的军功? 这一层,作为曾经的政务副丞汪伯彦,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彻。 岳飞马上修改行动计划,既然德王要坚持在野外消灭敌人有生力量,那就围绕着这个战役中心来部署战术任务。 首先命令前锋魏和的鳄龙军团,和华沙城外的皇家近卫军团进行了一场“意外性”的接触性战役,鳄龙军团的一个前锋营被击溃远遁。 波兰皇家近卫军团乘胜追击,再次将前来接应的宋军一个团击溃,缴获了大量的物资,其中不乏绝影车上拉着的军粮、美酒、食盐、糖果、牛肉干,更重要的是缴获的一些宋军制式兵器,让皇家近卫骑兵眼红不已。 战利品被送往华沙城皇宫,波列斯基第一次开怀大笑,元老院第一议长长老卫斯理夫更是口出狂言:“传说宋军厉害,不过如此!” 是夜,华沙城狂欢。 次日,皇家近卫骑兵巡逻兵发现,宋军退兵三十里,在维斯瓦河的一个小支流科克河畔扎营。 但是巡逻兵送回来一个让波列斯基更加心动的情报,宋军大营飘扬的旗帜除了宋国国旗、军旗之外,领军大纛是绛色黄边,团龙图案组成的“赵”字。 这是宋国皇室所用的旗帜,结合元老院所得情报,赵构还在索菲亚大营,这里出现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宋皇的长子、德王的行军大帐。 波列斯基眼睛放光,当确认大营兵力只有一个万人队左右的时候,波列斯基马上召开了元老院议会。 议会上,波列斯基又接到了一个利好消息,从格但斯克南下的宋军战熊军团,在维斯瓦河东岸遭遇到了乔莱斯的圣骑士军团,首战便击溃了大名鼎鼎的战熊军团,同样斩获颇多。 据乔莱斯传回来的军报所言,宋军虽有战力,但绝对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即使是很厉害的霹雳炮,也最多两轮射击,只要战线拉宽,冲击坚决,到了短兵相接阶段,宋军远不及圣骑士骑兵的战斗意志决绝,往往有一人后撤,就会引发全军崩溃。 宋军不过如此,已经成为波兰大公国华沙城上下的共识。 加上民间有坊间传说,格但斯克城的陷落,不过是一群逐利为本的商人变节投降了宋军,把港口献给了宋军,才使得宋军能够顺利登陆,从格但斯克城的背后杀来,瓦迪斯夫才会落入宋军之手。 “一些卑劣的黄皮猴子。”这是波列斯基心中对宋军最大的蔑视。 经过短暂商议,并听取了和宋军交过手的近卫骑兵第一军团军团长德维奇的意见,决定偷袭宋军德王大营,活捉德王,逼迫宋皇退兵。 至于其他条件,有德王在手,还怕宋皇不屈服? 这个买卖太划算了,利益足够大,成功率还高,风险最小。 所以,元老会很快通过决议,出兵偷袭宋军大营,一举擒获宋国德王,占据战场主动权,掌握和宋国谈判的话语权。 整个华沙城开始急速运行起来。 “启禀总指挥,华沙城内大批城卫军开始向城外集结,‘松狮’上钩了。”武小艺的野牛现在担任战场侦察任务,其双头鹰小队从城内传来了第一手情报。 德王手里还捏着一张纸条,这是玫瑰夫人送来的情报,里面还提到,担任这次行动的,除了第一军团主力部队两万人之外,还有城卫军三万精锐,指挥官是元老院第四议会长老,扎莫斯基。 第一军团一个万人队作为预备队,加上一些贵族私兵、各地增援来的一些小公国的士兵,留守华沙城的兵力大约两万人左右。 整个波列斯基最后的军事力量的七成,参加了这次袭击任务。 扎莫斯基,出身骑士贵族,是波兰元老院议会军事三剑客之一,除了扎莫斯基,另外两个,一个是第一军团军团长德维奇,一个是国王波列斯基的近卫军团军团长,索比斯巴托里。 三剑客出动了两个,主力部队动用了三分之二,可见波列斯基对这次军事行动势在必得。 “还不够,最好让波列斯基出城。”德王赵坚忽然说道。 大帐里面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不约而同的一个想法,还真是大帅的亲儿子,这个风格和大帅如此相像。 “命令,猎豹军团和背嵬军,再后撤五十里。” “总指挥,不可。”一旁的岳飞急了,这一下子一百里左右的距离,已经超出了战役支援的范围,一但德王陷入困境,支援不力,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名义上德王是总指挥,但是具体的军事行动,还是岳飞在主持大局,这也是赵构明确叮嘱德王的。 “哦,岳帅在担心什么?”德王保持着对岳飞足够的尊重和敬重。 “伏击主力一但远离主战场,将会将总指挥陷入危险之中,波兰大公国皇家近卫军团无论是第一军团还是城卫军团,均是波兰最精锐的部队,战斗力比龙翼军团和枪骑兵军团丝毫不弱,我军只有七千人的队伍,而对方至少是五万兵力,兵力对比一比七。况且,此处大营距离华沙城只有五十里,而我军主力却远离百里之外,一但双方陷入胶着,敌人增兵,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赶到战场,而我军至少要两个时辰。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恕岳飞万不敢让总指挥身如险境,我对大帅无法交代。” 岳飞真的着急了,自己虽然主持日常军事事宜,但德王是大帅钦点的西线总指挥,又是未来的储君,万一有些差错,他岳飞就是千古罪人,万死莫恕之罪。 “总指挥,梁景附议。”梁景同样不想让德王冒险。 “德王,伯彦亦不赞同这个建议,太冒险了。”汪伯彦在这个问题上,还是站在岳飞等人这边的。 “我等附议。”大帐内其他人员发声同意岳飞的意见。 第957章 倾巢来出动 “父帅在,一定会同意的。唉,你们啊,还是不懂父帅的良苦用心。”德王赵坚站起身,缓步来到岳飞等人前,平静地说道。 “本王这次以身为饵,虽然冒险,但不是莽撞。夫战,攻心为上,波列斯基急于结束围城之战,最主要的是武司令的舰队对华沙的威胁极大,他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兵出险招。我们示敌以弱,主动撤退,加上北线沈重军团长的配合,玫瑰夫人的情报刻意引导,波列斯基已经开始行动,说明我们的战术是成功的。” 赵坚来到作战沙盘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我军主力继续后撤,敌军的斥候侦察的范围不会超过五十里,五十里范围内没有任何军队的踪迹,对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倾巢而出,我将继续‘向后溃败’,这个距离如果太短,以对方的疑心,很可能不敢深入,岂不是功亏一篑?我们一路溃逃,兵力逐渐减弱,对方立功心切,况且加上我这条已经上钩的大鱼,只要稍微再加一把力气,就能拿下宋国德王,这个泼天之功,谁不眼红?” 赵坚指着最后的地方说道:“我军是在‘败退’,其实是在一步步缩小和主力的距离,而敌人却在拉长战线,此消彼长,对我有利,距离是死的,战场是活的,别忘了,咱大宋骑兵的钩子,可是最锋利的。” 说到这里,大伙都笑了,好像有些道理。 赵坚继续说道:“大家反对,无非是担心我的安危,战场凶险是有的,但是也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我觉得野战的危险系数,要远远小于攻城战。本王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战,定要身先士卒的,诸位想想,在平原上和对方骑兵对决,我们是占有绝对优势的,而且对于野战战场上的各种情况,我们都有对应的措施;如果兵临城下,虽然有霹雳炮的加持,但是谁敢保证在士兵突进的时候,危险从何而来?又是什么危险?这一切都是未知,我相信咱们宋军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是代价是不是会很大?提亚蒂军团长提出的伤亡数字,可不是随口说一说的。” 岳飞等人陷入沉思,前面是局限于只考虑到了德王的安危,并没有站在德王的角度考虑,属于当局者迷了。 “岳帅,我觉得德王总指挥的计划可行。”居然是梁景率先改变了主意。 “如果德王被敌人大军围困而不出,那么至少需要坚持一个半时辰。”岳飞参议长胡闳休一语道破关键。 “我背嵬军最多一个时辰可以赶赴预设战场。”担任主攻任务的张宪说道。 “警卫团至少可以为德王赢得一个半时辰。”由飞龙卫和背嵬军各一个营组成的警卫团团长龙二底气十足。 飞龙卫三十八棍卫被赵构悉数派到德王手下,这是龙二的底气。不说别的,自己的一把马槊加上龙十八的一根亮银棍,十步之内,不会有任何一名站立着的人,或马。 龙一、龙二和龙三,这是最早和赵构一起成长起来的飞龙卫,龙一一直跟着赵构,龙二和龙三这些年一直在军事院校轮流任职,是赵构在年前下旨调来欧洲战场前线的,他俩目前一个担任大宋军事指挥学院的院长,一个担任特种指挥学院的院长,都需要再次回到战场,积累战场经验,提升指挥能力,用龙二的话讲,再不动一动,身子和脑子都生锈了。 龙三被派到了龙鹏集团军,协助完颜宗弼完成对神圣罗马帝国北线的合围,龙三带领着自己带来的一个教官组成的特战大队,已经提前南下。 龙二赶上西线战事,被赵构大手一挥,派往西线,担任德王随行警卫团长,这让龙一翻了好几天白眼。 “既然如此,张宪调回德王警卫团,担任背嵬军营营长。”岳飞一句话,军长变营长。 德王还要说话,却被汪伯彦轻轻拉住衣袖,示意不可再说。 “本帅亲自带领伏击军团。”岳飞看向德王,坚定说道。 德王赵坚笑道:“如此,万无一失。” 凌晨,东方的天际线隐隐约约透出一丝霞光,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墨线犹如春雷滚滚一般出现。 骑兵的队伍速度很快,轰隆隆的马蹄声将晨起捕食的飞鸟再次惊飞起来,张开翅膀扑棱棱疾冲半空。 三路大军几乎是齐头并进,向西南方向扑去。 波列斯基一身锁甲,银光闪闪,手中银丝编就的一条马鞭,倒是霸气十足,颇有投鞭断流之势。 身后的五万五千大军,兵分分成三路,向宋军大营急速扑来。波列斯基将军出身,年龄虽然年迈,但是精神矍铄,俘获大宋帝国德王的功劳,足以让他在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治博弈中占据主导地位,当可换来波兰大公国至少五十年的和平。 至于成功的几率,只要超过半数,就可以尝试。 这份信心最大的底气还是来源于身后的五万大军和最为精锐的五千皇家近卫军。 至于宋军,巡逻兵的最新消息,宋军大营周边五十里,没有其他宋军迹象,最近的支援兵力,就是宋军所谓的杜瓦勒夫基地,还远在二百多里地。 等救兵赶到,只会看见燃烧的宋军大营的残骸。 “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契罗地区休整备战。”波列斯基深知兵贵神速,同时对宋军斥候的侦察能力还是忌惮的。 波兰大军迅速前出到了契罗地区,这个地方距离宋军大营只有三十里左右,波兰大军需要更换战马,做最后决战的准备,另外,还需要做最后战术上的敲定。 不断往返的巡逻兵不再掩饰自己的行踪,回来的都是浑身鲜血,表明已经和宋军的斥候交手,显然没有占到便宜。但是胜在人多,所以宋军的斥候伤亡不小,被迫正在逐步缩小侦察范围。 波兰大军依旧是三路齐发,波列斯基指挥中路推进,左右两翼则在扎莫斯基和德维奇的率领下快速突进,势必要对宋军大营形成合围之势。 只要围住宋军,大宋德王束手就擒,胜利果实唾手可得。 “全军加速!”隐隐约约看到宋军大营飘扬的大纛,波列斯基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从宋军大营中冲出来一支骑兵,大约在五千人左右,另外大约两千人左右的骑兵,正在向后撤退,队形明显有些散乱,可能完全没有想到波兰大军会这么快杀过来。 不过冲过来的宋军骑兵显然任务明确,就是要掩护后面的两千人急速后撤。 不用说,宋国德王一定在那两千人之中。 波列斯基让号兵吹号,两翼的波兰骑兵开始全速冲击,犹如两股汹涌奔流的潮水,向着宋军席卷而去。 波兰骑兵如愿以偿地将宋军全部包围起来,后撤的宋军明显准备不足,犹豫不决,给了波兰两翼骑兵包抄的最后机会。 波列斯基心中狂喜,五万五千大军围困住不到一万的宋军,胜利的天平开始向波兰大军倾斜。 宋军的攻击决绝而果断,战术简单高效,单兵作战能力突出,尤其是后军的两千宋军,虽然被围困,但是犹如一头被困在陷阱里面的猛虎,左扑右击,十分骁勇。 波兰左右两翼的骑兵居然被撕开一道口子,要不是扎莫斯基反应迅速,在外围派出了一支游弋部队,差点就让宋军突围出去。 前阵的宋军明显不是宋国人,大部分皮肤黝黑、身材粗壮,和宋军有明显的区别,应该是宋军的联盟军部队,倒是后阵的两千人,十足十的宋军精锐,马是良骏,人皆彪悍,所有兵器都是重兵,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围困的波兰骑兵损伤不小。 可是最先崩溃的却是前阵的宋军,五千人被三万人围住,很快队形被冲散,开始四下里溃逃,有的甚至冲向了波列斯基的中军,可谓是慌不择路。 是时候了,波列斯基手中马鞭前压,身后的五千近卫精锐中的三千人杀向了战场,成为压垮宋军的最后一颗稻草。 一股宋军斜向插过来,明显是要阻挡波兰骑兵的冲击,倒是给波列斯基的近卫骑兵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是很快被近卫骑兵杀溃,一员宋将在百十名亲卫的拼死护卫下,向后阵逃窜。 扎莫斯基和德维奇的两翼骑兵已经合拢,外围游弋着大约两千人的一股骑兵,围堵宋军逃出去的散兵游勇。 不过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大部分突围出去的宋军,很快再次反身杀进包围圈,明显是要营救尚未突围的宋军德王。 “一群蠢货而已。”看到如此情形的波列斯基,不由得嘴角扬起,轻蔑的笑容跃然脸上。 前阵的五千宋军已经大部分被击溃,只剩下后军的宋军尚在负隅顽抗,如此轮番冲杀之下,宋军伤亡并不高,依旧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军阵中心的德王大纛依然迎风飘扬,周围大约一个百人骑兵队伍的阵型丝毫没有混乱,可见一定是德王最为精锐的亲卫军。 就连波列斯基也在心中赞叹,宋军真正的精锐,倒也名不虚传。 不过那又怎样,覆灭,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索比斯!”波列斯基大喊道。 他的近卫军团军团长索比斯巴托里手中比一般人要大出一号的阔剑前压之下,最后两千波兰皇室近卫骑兵向宋军发起了最后的冲杀。 波列斯基身边只留下了十几名骑兵,他的五千最精锐的近卫骑兵,在军团长索比斯巴托的带领下,全部投入了对宋军最后的绞杀。 第958章 绝对不可能 宋军在“顽强”地负隅顽抗。 波列斯基把最后的兵力压上去,效果却没有想象的那么明显。因为他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战场的纵深和宽度。 宋军残存的五千骑兵合在一起,形成了两个一大一小的防守圆阵,外院的士兵全部下马变成步卒,虽然没有大盾,但是宋军的骑兵配备的圆盾,护住身子还是没有问题,关键是宋军的盾牌做工精致,用料严格,不会有任何瑕疵产品进入部队,军品出问题,顺着生产程序倒追,是要掉脑袋的。 所有骑兵的马匹全部集中在里面圆圈中间,并且拉开足够的距离,两个圆阵中间是一个千人弓箭手军阵,骑弓对付扑上来的波兰骑兵进行拦阻性射击,最大程度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另外有一支百人马队,属于马术、箭术精绝的高数,专门捕杀高价值目标,敌人的百夫长、中队长成为首选的目标。 波兰骑兵虽然人多,但是一次性投入的兵力却受到很大的限制,只能采取添油战术,实行多批次的攻击,但是明显效果不大。 关键是最外围的宋军步卒,选拔的都是身高力大的力士级别的战士,手中的锥枪钢制的枪头带有倒勾,无论是直刺还是拉拽,每一次的攻击都不会落空,波兰骑兵连续三次冲击未果,却在阵前留下了近两千具尸体。 反观宋军,战死之人不过百人而已。 波列斯基杀红了眼,急促的号角催促着波兰骑兵再次发起了冲击,好不容易将步卒方阵压缩退回去了第一道防线,正当波列斯基心中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砰砰砰……”急促的枪声响起,这一批扑上去的波兰骑兵噗通通纷纷倒栽下马,原来又有一支宋军的百人骑兵小队手中擎起了快枪,急速的射击让波兰骑兵的这次进攻化为乌有,再次丢下近千具尸体,又像潮水一样退了回去。 宋军布阵,兵力部署前重后轻;技术兵器,前轻后重,位于中央的军阵,依然岿然不动。 这仗打得双方直嘬牙花子,都是杀红了眼。 波兰骑兵前线总指挥索比斯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已经是血灌瞳仁,他大吼一声,亲自率队发起了又一次冲锋。 德王赵坚的坐骑“绝尘”,有些不耐烦地刨着略显松软的土地,骨子里的高贵让它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就是一种耻辱。 但是主人没有下令,它只能乖乖地站在那里,不敢有丝毫的乖张。 这是花剌子模国王阿斯兰送给赵构四匹汗血宝马中的其中之一,赵构自己留下了一匹,还有一匹赵构给了夏王赵进。最后一匹自然是监国的宁王赵强的。 三个儿子,不偏不倚,一人一匹。 汗血宝马可遇不可求,阿斯兰也是下了血本,几十年的存货也就这么四五匹拿得出手的汗血宝马,不过,阿斯兰这次得到的回报,远比几匹汗血宝马的价值要大得多。 德王赵坚非常喜爱自己这匹坐骑,起名字绝尘,寓意一骑绝尘之意,不过绝尘倒是当得起这个名字,战场上冲起来,没有几匹马是它的对手。 德王马前,是三十六神龙棍飞龙卫,龙十八的甘草黄矗立在最前面,也是四蹄刨地,略显兴奋。 德王一左一右,龙二和梁景,一人横朔,一人持刀,全神戒备。 德王身后,是张宪统领的背嵬军箭阵,不时有加重的雕翎箭带着风声激射而出,将一些突入进第一道防线内的波兰骑兵射杀下马。 厮杀已经半个时辰,按照计划,德王要“逃窜”了。 德王抬手扣下头盔面甲,发出了突围的信号。身后的亲卫手臂抬起,“嗤儿”地一声,一枚信号弹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开。 宋军骤然变阵,第一道防线的宋军急速后撤,让开一道缺口,三十八神龙棍卫在后面弓箭的掩护下,成箭矢阵开始向外冲杀,后面则是龙二和梁景率领的警卫排,最后是张宪带领背嵬军压阵。 近五千人的队伍井然有序,第一道防线的步卒后撤之后,自有骑兵将马匹带来,步卒纷纷上马,秒变骑兵,变成德王中军的两翼,护卫德王杀出重围。 飞龙卫真正的实力施展出来,没有任何一支波兰骑兵能够阻挡这股波涛汹涌的黑色大潮。 德王的要求是假戏真唱,既要显得仓皇失措,也要把大宋帝国皇家近卫军的实力彰显得淋漓尽致才行,太假了,容易露出破绽。 好在不管是飞龙卫还是背嵬军,都是战场上久经考验磨炼出来的,个中的分寸掌握得还是恰如其分。 眼睁睁看着宋军扈拥着德王大纛杀出重围,仓皇远遁,波列斯基心中大怒,煮熟的鸭子要飞,是可忍孰不可忍。 急促的号令吹响,这是追歼敌军的命令。 扎莫斯基的左翼正好变向成为大军右翼,这员老将浑身是血,策马来到波列斯基马前急促说道:“尊敬的国王陛下,宋军退守有序,小心奸诈的宋军有埋伏。” 波列斯基大怒:“扎莫斯基公爵,你要是怕了,可以担任后军收容俘虏!” 这句话很重了,扎莫斯基脸色通红,胯下战马唏律律一声,已是带领自己的军团向前追去。 “传令下去,擒获宋国德王者,赏万金,封公爵。”随着头盔上插着白色羽毛的传令兵奔驰在战场各处,三路大军齐刷刷提速,向不远处的宋军席卷而去。 最先冲到宋军后面的是德维奇的骑兵,已经顺着宋军的左翼席卷而上,几乎和宋军并驾齐驱。 不料宋军左翼骑兵骤然侧身拉弓激射,虽然在全速奔驰,但宋军的箭雨几乎是伴随着波兰骑兵的马蹄声从天而降,骑兵队伍顿时人仰马翻,一下子将德维奇的部队打乱了,等到德维奇重新集结起队伍,宋军已然再次拉开了距离。 同样的追逐战也发生在索比斯带领的右翼骑兵部队,每次快要形成包抄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的箭雨就会阻碍波兰骑兵的攻击,让宋军危险的势头缓一缓。 就在这样若即若离、似接触非接触的状态下,波兰骑兵被宋军牵扯着向西南方向驶去。 大约过去三十多里的时候,波兰骑兵的速度忽然降了下来,马匹不行了。高速的追击极大地消耗了战马的体能,已经有马匹开始出现脱力摔倒的现象。 前面的宋军好像也好不到那里,速度明显下降,前面德王大纛干脆停了下来,虽然依然坚挺着飘扬,但是明显感到阵型开始变得散乱,围在德王周围的士兵减少了许多。 一股宋军冲出阵来,大约三百多号人,在一名年轻将领的率领下,居然开始反冲锋。 这是要取壁虎断尾求生之计吗? 索比斯手中阔剑挥出,德维奇率领自己的部队迎了上去,十比一的兵力对比,作为前线总指挥,索比斯在兵力的使用上,还是估计到了这股宋军超强的战斗力。 但是索比斯很快发现,自己依然低估了宋军。 这股宋军手中全部是带有双翅倒勾的长矛,一个个骁勇异常,一个照面,就将德维奇的骑兵杀了一个对穿,冲着扎莫斯基的队伍就冲了过去,把扎莫斯基的队伍一劈两半,硬生生止住了波兰骑兵的追击之势。 更加可气的是,因为这支部队的穿插,宋国德王的队伍,又跑出去了五六里地,眼看就要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时值正午,双方两人带马,都是一身透汗,湿了干,干了湿,主将的马匹都换了三茬,波兰骑兵也换了一次战马,但可恶的宋军好像依旧保持着一定水准的体能储备,令人匪夷所思。 但是在波列斯基眼里,宋军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自己只要再加一把劲儿,宋军注定会被波兰骑兵所包围。 “传令下去,最后冲刺包围宋军,胆敢临阵不前者,杀!”波列斯基军伍出身,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对面的宋军何尝不是“三而竭”? 波兰骑兵再次提速,最后的四万精锐骑兵形成左右两翼齐飞的阵势向着宋军包抄而至。 宋军终于不行了,人和马都到了极致,德王的中军大纛在前面的一处小高地上突然驻足不前,残存的五千多名宋军将高地围成了两个圆阵,不再逃跑,看样子要做殊死一搏。 波列斯基大喜,催动坐骑,俨然要冲在最前面,这擒获宋军德王的首功,非我波列斯基莫属。 宋军干脆全部下马坐地,节省马儿最后一点体力,还要逃吗?往哪里逃?如何逃? 五六里的距离,骑兵一个冲刺就能赶到。 两股潮水一般的波兰骑兵一个漂亮的弧线包抄,将小高地上的宋军合围在包围圈里,只等着波列斯基下达最后冲杀的命令。 这是最后的绞杀,波列斯基要完成布阵,才能确保不使宋军一兵一卒漏网。 小高地上的宋军依旧岿然不动,这份胆气和冷静,就连波列斯基等人都暗自佩服。 双方进入大战前的寂静。整个战场围绕小高地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包围圈里的宋军黑压压列阵,外围的波兰大军亦是静悄悄无声。 忽然对面的宋军闪开一道口子,一名年轻的少年将军策马而出,只身一人来到阵前,胯下一匹紫红色战马,浑身冒着亮光,缓步而出,身后大纛,正是宋国德王。 波列斯基想到了德王的年轻,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名少年将军。 波列斯基嘴角微笑,他也策马而出,他的年龄足以当对方的爷爷,但是两军阵前,高贵的波兰大公国的国王,依旧保持着对对方足够的尊重。 “德王殿下这是要投降吗?”波列斯基大声喊道。 “国王陛下,孤王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马投降,可保你大军性命。”年轻的少年德王底气十足,响亮的声音让后面的索比斯心中感到一丝震撼。 “哈哈哈……这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可笑的声音。”波列斯基充满戏谑的大笑声中,充满了蔑视。 “是吗?如此说来,国王陛下是要下定决心战斗到最后了?”德王赵坚依然中气十足喊道。 “你区区几千人,怎挡我波兰大军?”波列斯基手中马鞭戏谑地指着德王身后的宋军。 “哦,是吗?”德王挥挥手,身后的军阵中“嗤儿”一声脆响,一枚信号弹冲天而起,在半天空“啪啪啪”三声连响,传出去老远。 还不等波列斯基回过味儿来,远处骤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感觉到了坐骑下地面的颤动,犹如春雷过境一般,由远及近。 “陛下……”索比斯大惊失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波列斯基向后一看,心头骤然一惊,远处地平线上,一股股墨线一般的黑影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后路被堵上了。 不等波列斯基从惊恐中缓过来,左右两翼几乎同时出现了大量的宋军骑兵,粗略观察之下,围上来的宋军不下五万。 整个天竺集团军加上背嵬军,一共六万大军,四面围堵上来。 一面火红的宋国国旗迎风飘扬,后面是军旗和各色领军旗帜,其中一面暗黄色中军大纛上,一个硕大的“岳”字映入波列斯基的眼帘,这是宋军西线大军岳飞集团军的领军旗,预示着岳飞集团军司令岳飞亲自提兵前来。 鳄龙军团、圣象军团、猎豹军团、背嵬军团,真正的四面合围。 “这是一个圈套”波列斯基一颗心沉到了维斯瓦河的河底。 第959章 历史的选择 十天后,北路集团军战熊军团歼灭乔莱斯率领的圣骑士军团。 这一仗沈重坚定地执行了德王赵坚的命令,全歼敌军,乔莱斯、瓦莱乔等三十多名中级以上军官全部被杀,只有极少部分下级士兵投降较早,被免于处死,发配到格但斯克劳改营进行整编改造。 伴随着两路大军齐聚华沙城下,德王赵坚给华沙城暂时代领城主的元老院第一议会长老卫斯理夫送去了最后通牒,一天时间,华沙城无条件投降,会保留元老院议会长老的生命财产安全,否则,会下令攻城,城破之日,就是灭城之时。 大宋帝国德王虽然年轻,但是“凶名”远播,苏德尔城赫力家族克塔菲的前车之鉴,让所有欧洲大陆的贵族不寒而栗,京观铸城的“景致”,震慑了所有欧洲贵族、家族。 卫斯理夫是个政客,不是波列斯基的死党。 刚刚过去半天,未时,卫斯理夫率领波兰元老院四大议会长老和元老院一百多名议会长老,携带波兰大公国宝印和国王权杖,向大宋帝国德王陛下投降。 德王将自己的王帐行营设在华沙王宫,成立大宋帝国波兰特管区,任命龙二为特管区临时总督,胡闳休为第一副总督,以前赞成和宋国进行和谈的元老院第二长老施瓦普夫、第三议会长老华西斯基为总督府副总督,瓦迪斯夫为特管区行政院执政官,卫斯理夫为议会会长。 留下汪伯彦,担任总顾问,协助一下龙二进行前期的政策落实和政府人员、军队的改编。 这也是赵构为什么将龙二派到德王身边的原因,不仅仅是波兰,更重要的是以后要面对东面的北极熊。莫斯科公国虽然暂时和大宋帝国签订了友好合约,但是后世的经历让赵构始终对这个地区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一点,临走的时候专门和德王以及汪伯彦做了深入的交流。 汪伯彦政治上老道,龙二军事上成熟,两个人盯着这里,足以保证这个地区在很长一段时间的稳定。 过个两三年,随着土地政策的落实和经济的发展,加上文化思想的渗透,整个西欧大平原将会变成大宋帝国的米粮川。 德王命令沈重的战熊军团进驻别布扎河流域以西的哥罗德地区,相当于莫斯科大公国和波兰大公国的边界。 战熊军团的军旗飘扬在哪里,足以震慑任何宵小之辈。 对于莫斯科大公国,赵构目前还没有心思,摊子太大了不好,整个欧洲大陆就需要大宋帝国消化很长时间,况且目前的莫斯科大公多尔戈基,对待大宋帝国的态度十分友好,在德王讨伐波兰大公国的时候,还出兵牵制着波列斯基的一部分兵力,间接帮了德王一个不大不小的忙。 赵构在索菲亚大营启程,于五月中旬赶往纽伦堡,随行的是暴风、烈火两营和一队飞龙卫。 高丽的夔牛翻越东喀尔巴阡山,堵住了教皇尤金的后路。 孟春的飞马军团则自西向东,围住了教皇西南方向,正南是高大的山脉,死路一条。 而在西北方向,携大胜之势的西线集团军龙鹏军团已经南下,波兰大公国的联盟已经宣告彻底失败,波兰大公国现在已经成为大宋帝国的特管区,不过德王的铁血手段已经让波兰大公国自上而下产生了极大的恐惧,加上军队被彻底整编,除了少数政治立场彻底倒向大宋的贵族精英以外,大部分贵族骑士被清除出军队,大量的中产阶级和贫苦农民被吸收加入新军,正式成为大宋军事力量的一部分。 不说别的,单是那份丰厚的待遇足以让士兵死心塌地地效忠大宋。 神圣罗马帝国,就只剩下“神圣”两个虚名而已。 整个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治中心已经开始向纽伦堡转移,纽伦堡新城从去年就开始兴建,已经初具规模,格雷主教已经被赵构提议担任神圣罗马帝国的新一任教皇,关键是个新教皇得到了包括法兰西公国、英吉利公国、匈牙利公国、卡斯蒂利亚公国等大多数公国的承认,至于小亚细亚特管区的罗姆苏丹、花剌子模、塞尔柱三个前公国,自然是第一个举手拥护这个决议的。 赵构不仅如此,还大张旗鼓地派出使团,出使神圣罗马帝国君士堡,面会教皇尤金,希望他体面地退位并承诺承认新教皇格雷接任下一任新教皇。神圣罗马帝国的首府,将是纽伦堡新城。 当然,宋国特使孙革还说了,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们承认就行。不过,康拉德国王的地位和身份,大宋帝国是承认的,教皇必须保证康拉德国王的安全,否则,大宋帝国有一项罪名叫“株连九族”。 最主要的还是,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要求神圣罗马帝国投降,这样还能保证保留神圣罗马帝国的称号,但必须加入世联会。否则,神圣罗马帝国将成为大宋帝国的新一个特管区。 威胁,毫不顾忌脸面的威胁,这是明目张胆的为康拉德助威呐喊。 时间是七天,七天之后神圣罗马帝国如果没有做出选择,大宋帝国将替教皇拿主意。 据孙革回来向赵构复命讲,教皇的脸,既黄更白。 复兴十六年五月,大宋帝国皇帝赵构在纽伦堡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对神圣罗马帝国的最后一战。 距离最后的期限还有三天,据掌握的情报,神圣罗马帝国元老院已经吵成一锅粥,大部分元老院元老、长老,都赞成投降,不能再打下去了,神圣罗马帝国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再打下去,就真的成了大宋皇帝所说的,自此神圣罗马帝国会成为历史。 但是教皇尤金依旧犹豫不决,他不甘心,但是又有些无能为力,城外西、北、东三面被宋军团团围困,这次宋军没有任何保留,三个方向各有一个炮师,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城墙。 赵构不能再等,他已经出来快两年了,虽然国内运行平稳,宁王监国也是可圈可点,但是久离权利中枢是政治上的大忌,欧洲战场已经基本结束,剩下的就是消化和转化,这是一项系统和长期的过程,不需要赵构再这里盯着,一名大总督和一名战区司令,完全可以稳定欧洲局势。 赵构担心的是土地政策的落实,任何一个国家,土地都是命根子,欧洲的土地改制,比大宋要复杂得多,这名总督,必须军政双优才行。 这次军事会议,推选欧洲大总督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项内容。 张确的埃及之行的破冰谈判终于有了眉目,其实还是得益于大宋帝国在欧洲大陆军事实力的集中体现,果真是“刀锋所指,不敢言兵。” 埃及大运河公司已经成立,军事基地建于塞得港,向北可控制地中海,向南则是苏伊士运河的咽喉,向西则可控制亚历山大港,向东则是进入阿拉伯半岛的一块跳板。这个地方,大宋帝国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张确不负众望,塞得港军事基地的建立,意味着武成的欧洲舰队再增加了一个母舰基地。 另外,北非的石油资源才是赵构看重的。在北非建立基地的同时,南非好望角地区的控制也会同步进行之中,欧亚非大陆连成一体的伟大构想,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实现。 赵构给出的时间是下一个十年规划。 “……军事部署就是这样。诸位还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吗?”大帅行营总参议长刘浩指着木图说道。 德王赵坚和岳飞以及完颜宗弼俯身再次确认任务,赵坚说道:“没有问题。” 岳飞和完颜宗弼同时点点头,表示任务受领明确。 “诸位臣工,这是欧洲战事的最后一战,可以说一战成双赢,随着罗马帝国的覆灭,北非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张副丞幸不辱命,拿下了苏伊士运河的开采权和管理权,这是百年大计,堪称大功于国家。君士堡之战,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你们前线指挥部要正确领会意图,以战促降,这个大胡子可是有点不服气哩,那就打得他服服帖帖,乖乖和咱们谈判。” 赵构一身大帅礼甲,坐在帅位上看着大厅上文武众臣,微笑道。 德王笑道:“父帅,这一仗有狮虎军团和战熊军团,这两面军旗一北一东飘扬在城下,我看就足够了。大胡子最后的军事力量就是他的圣殿军团,不过一万之众,其余都是二等军团,守城勉强凑合,要是胆敢开赴城外野战,我城外大军任何一支部队,都有信心全歼出城之敌。” 岳飞在一旁保证道:“大帅,西线集团军保证完成任务。” 赵构起身,来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大胡子不管是守城还是野战,我们都不会客气,但是君士堡却不能打烂了,打烂了我们还得花钱重建,这个冤枉钱,能不花就不花。君士堡的建设,也要对比纽伦堡新城,加快功能化建设步伐,确立港口新城的目标,武司令的欧洲舰队,可是正蒸蒸日上呢,军港的建设是第一位的,然后规划民用港口的建设。” 一旁的汪伯彦说道:“官家说得在理儿,咱们摊子铺大了,就得计较,正所谓家大业大操心大,官家给我们打下一个万里江山,我等作为臣子,必然要为官家守住这一摊子才是道理。” 赵构点点头,正色道:“廷俊先生说的是,欧洲大陆是我们今后建设的重点,贤王赵湛(于复兴十五年晋封亲王位)在皇后大陆惠施良政,收效显着,当地土着居民纷纷响应其号召,有很多成功的经验值得欧洲大陆学习,我们先要为这片新拓之地选一个大总督才行,诸位臣工可有心仪人选?” 这可是整个欧洲大陆,面积堪比大宋帝国(此时整个大宋帝国本土含高丽、日本、以及部分远东地区,不包括天竺特管区、皇后大陆等飞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不心中火热。 第960章 帝王的胸怀 欧洲大陆大总督,一个大地区级别的“国王”。 但是谁也知道这是一块烫手山芋,至少目前是。这么大一块儿地盘上,种族林立,教派纷争,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大宋帝国虽然国力强盛,但毕竟远离本土,不可能随时支援,非常考验这个大都督的军政能力。 “哎,大家畅所欲言,也可以举贤不避亲,这个大总督总得有人干不是吗?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份担子,虽然不轻,但是却是我大宋帝国屹立世界之巅的绝好时机,诸位可不敢错过哦。”赵构笑眯眯地望着大家说道。 文臣里张确是政务副丞,职务位置在哪里,长与人事、外事关系协调,但是政务经验略显不足,经济手段不硬,放在大宋锤炼几年,应该是一把好手。不过这次出使埃及谈判,获得圆满成功,为大宋帝国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赵构很满意,这次回去,应该在晋封公爵的名单里。 外交部长赵子崧,根红苗正,皇室血统,现在正在向权力中枢靠拢,根据趋势判断,极有可能进入内阁担任副丞,接手当初郓王赵楷一摊子事情。不过为人耿直、纯正,赵构多次夸是个“纯臣”。只不过放在新成立的欧洲大陆这个大区,驾驭能力还是不足。 武将里面,在座的担任大区司令都没有问题,关键是需要极强的政治头脑,比较有优势的,一个是刘浩,一个是岳飞,还有一个是龙二。 岳飞深得大帅信任,在武将里面殊荣正盛,又是枢密院枢密使,这次欧洲战事,岳飞的集团军几乎完成了近七成的战役任务,军功、履历和能力都是上上人选。况且这两年在赵构的调教下,政治水平提升很快,回去一个公爵是妥妥的,算是一个有力竞争者。 刘浩和龙二总体上都是偏武弱文,政治能力驾驭这么大一个新区,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当然,抛去其他理由,最合适自然非汪伯彦莫属,曾经的第一副丞,又通晓军事,除了年龄稍微偏大,一切都合适。 但是汪伯彦是被“致仕”的大臣,还是在拥立太子这个最为敏感的政治问题上犯了错,按照历史上的常例,没有杀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想二次入仕,根本就不可能。 汪伯彦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率先发声道:“官家,伯彦举荐岳飞司令员,理由有三,先是岳飞司令员的大军足以震慑欧洲这些个尚存侥幸的宵小之辈;次者岳飞司令员是我大宋平北侯,枢密院枢密使,一个‘平’字,足以平定一切,扫平一切,寓意深刻;三者岳飞司令员政治思想坚定,扞卫我大宋帝国的利益初心坚定不移,对大宋忠心耿耿,对大帅敬重效忠。故伯彦力荐岳飞司令员担任大都督之职。” 岳飞急忙说道:“廷俊先生美意,飞心领。但飞自忖文不比张副丞、赵部长,武不及刘总长、龙将军,就是枢密使一职,飞也是如履薄冰,唯恐辜负大帅隆恩。飞尚有自知之明,请大帅三思。” 赵构笑道:“廷俊先生一番话,我相信绝对是出于公心,鹏举之能、之心、之公,我自有分寸。好啊,这算是一个提议。诸位以为如何?” 刘浩、龙二、龙三等军中诸位将领自然拥护,岳飞司令员足以代表武将心声,再说,岳飞司令员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就是张确、赵子崧等文臣也是一片附议,赞成这个提议。 赵构笑道:“既然是提议,就不能只提一个,大家可以再推荐几人,优中选优,只要是立足公心大义,都可以畅所欲言。” “那,微臣举荐张确副丞,年富力强,富有朝气,这次出使埃及,大长我国威军威,斡旋在三方势力之间,运筹于方寸丹心之地,谓之曰能。”岳飞急忙开口。 文臣推荐武将,岳飞自然投之以桃,选择文臣代表张确。不过也确实是出于公心,张确的确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鹏举有此心,就是难得。张副丞才华出众,年轻有为,又是政务院副丞,这次又立有大功于国家,嗯,算是一个。”赵构定了调子,又说道:“可还有人选推荐?” 赵构此话一出,满屋寂静无声。 都是人中翘楚,赵构连续两次发问,显然大家推荐的,并不是赵构心中内定之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官家已经心中有所属,只不过,你猜猜他是谁? 正在大家肚子揣摩圣意的时候,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龙四说话了:“大帅,廷俊先生文韬武略皆属上乘,我看身体还算硬朗,这些日子跟随大帅和德王千岁转战各个战场,内河奇兵一战,尽显其军事才华,我提议廷俊先生担任这个大总督。” 嗡……整个大厅瞬间躁动起来,这……这个建议太逆天了,汪伯彦可是被赵构“内贬”之身,虽说这次复起,却没有任何正式的官职,只挂了一个行营参议的身份,保留了公爷的待遇。 而这个欧洲大陆总督,却是硬生生的封疆大吏,不,应该是封疆大吏中的大吏。 就是汪伯彦也一脸煞白,急忙出来俯身揖礼道:“官家,龙将军此言不妥,伯彦瑕疵之躯,实在是不宜担任任何要职,何况如此重要职位,还请官家慎重考虑。” 汪伯彦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绝对是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心中对龙四虽有些许感念,但更多的是埋怨:“这个小四将军,还真会给老夫惹麻烦。” 众人都不敢接话,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敏感了,大家不由得都看向龙四,心中万般想法。 龙四本就是戴罪立功之身,难道是英雄相惜,彼此同情?还是……毕竟龙四可是大帅最贴身的飞龙卫高官,要说揣摩赵构的心思,还真比他们这些臣子要贴切得多。 顺着这个思路,会不会是大帅的意思? 赵构不经意之间看了德王赵坚一眼,赵坚心中一动,缓步上前说道:“父皇,儿臣在和廷俊先生相处的这些日子,受益良多。廷俊先生在英吉利和波兰特管区所提出的‘安稳上层,依附中层,确保底层’的政策,实乃当下稳定发展之良策;奇袭英吉利王国王宫、围剿波兰大公国诸国,廷俊先生之谋略,尽显霹雳手段。正如龙四将军所言,廷俊先生的文韬武略,足以堪当大总督之重任。故臣附议龙四将军建议,举荐廷俊先生担任欧洲大陆大总督一职。”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赵构不惜万里之遥将汪伯彦调入大营,又塞进德王西线军团,可谓用心良苦,寓意颇深。 于是,众人纷纷附议,赞成汪伯彦担任欧洲大陆大总督。 汪伯彦的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让一向稳健着称的他此时显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赵构颇有深意地扫了大厅上众人一眼,众人顿时沉寂不语,只听见赵构沉重的脚步踏在大厅的地板上发出铎铎之声。 “廷俊先生,不知你有何想法?”赵构的声音在汪伯彦耳边响起。 “微臣……微臣……”汪伯彦颤抖的声音里只有这两句话,却夹杂着众多的情感,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到了现在还不知道赵构之用心,也就不是汪伯彦了。 “微臣惭愧,只要官家不嫌弃伯彦老迈无用,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报效我大宋帝国。”汪伯彦迅速稳住心态,表明心迹。 “哎,廷俊先生如果是老迈无用,大家怎会附议举荐?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不过听德王说,你汪廷俊一日三餐,无肉不欢,看来廷俊先生身子还俊朗,再干几年应该是没有问题吧?” 汪伯彦含泪笑道:“回官家,伯彦尚能骑马快走,三餐虏肉,身体硬朗得很。” 赵构笑着拍拍汪伯彦的肩膀,笑道:“我曾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廷俊先生就是我大宋一宝,既如此,德王拟旨:汪伯彦为欧洲大陆大总督,张确为第一副总督,赵子崧、李仪之、康拉德、格雷、爱德华沃兹为副总督,其余特管区总督,由大总督府举荐报政务院批准即可;龙四为欧洲战区总司令,孟春、武成、高力为副司令,武成兼任欧洲舰队司令。其余欧洲战区各集团军司令,均有龙四裁定,编制为二十万驻军,包括改编新军;德王于大总督府参赞军务三个月,三个月后回国述职;其余事宜,皆由大总督府决议后报皇议殿。” 赵构接着笑道:“这件大事确定下来了。下面,就如何处理神圣罗马帝国一事,大家商议一下。廷俊先生,你这个大总督既然上任,我希望先听一听你的意见?” 汪伯彦略微思索,开口说道:“对于这个什么神圣罗马帝国,我觉得可以成为历史了。” 寓意不言而喻,神圣罗马帝国不能存在下去,要灭国。 汪伯彦这个新晋欧洲大总督一出手,果然就是大手笔。不过,这是圣意吗? 大家不觉得为汪伯彦捏了一把汗 第961章 欧洲大总督 教皇尤金的精锐骑兵圣殿骑士军团在君士堡城外和大宋帝国的战熊军团大战一场,五千精锐没有一兵一卒跑回去,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困兽犹斗的表现惹怒了大宋帝国前线总指挥德王赵坚,下令炮轰君士堡西城、北城,将两端城墙各自轰塌了大约一百多米,临近城门附近的房屋毁坏了百多间,人员损失无数。 但是大宋帝国的军队却没有攻城,因为距离给出投降的时间还有一天,神圣罗马帝国可以不仁,大宋帝国不能不义。 不过鉴于神圣罗马帝国皇室的态度,大宋帝国将一万份“敦促神圣罗马帝国投降书”射到城里,言明,过了时辰,将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大宋帝国十万大军将奉命攻城,任何敢于反抗者,杀无赦。 就在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夜,夜半时分,君士堡城内突然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没过多久,北城城楼出现一队人马,城楼上一人挥舞着火把向城外打出信号,伴随着城门大开,城外宋军沈重部的战熊重骑兵,轰隆隆开进了神圣罗马帝国首府的大门。 几乎同时在西城,岳云的狮虎军团有同时开进城中,迅速控制了西城和南城,至此,整个神圣罗马帝国的都城君士堡被大宋帝国军队掌控。 随着朝阳缓缓升起,神圣罗马帝国迎来了他们崭新的一天。 赵构进入君士堡,已经是次日巳时。 经过一天时间的清理,君士堡道路基本恢复,损坏房屋的命众都被集中到城外,按照居住地和家庭成员为单位,编成东西两个难民营,由大军提供军帐住宿,集中统一就餐,进行医疗救治和力所能及的劳动,来养活自己和家庭。 大宋军管会说了,不养闲人,根据每个人的能力和手艺,可选择性参加君士堡的新城建设,当然,难民营的成员优先选择。 这也是一种安抚政策,迅速稳定了这批难民的情绪,丰盛的食物和精制的军帐,比他们的破烂小屋要好得多,加上难民营的教官虽然严厉了一些,但是对这些难民,特别是老人、妇女和儿童,却和蔼得多。 男人们至少不会担心,他们出去做工后,自己的老婆孩子会遭到欺负和凌辱,而且还在难民营建立起了学堂和托儿所,方便大人出去劳动挣钱。 “唉,为什么炸塌的不是咱们家?”这已经成了君士堡城中很多底层百姓的心中的“抱怨”。 随着格雷主教、康拉德国王先后在元老院议会上宣誓就职,并且康拉德国王即刻宣布,神圣罗马帝国将改为“大宋帝国罗马特管区”,正式加入大宋帝国行政序列,成为继小亚细亚特管区、波兰特管区之后的第三个特管区。 其他公国已经加入世联会,于是在罗马特管区新首府纽伦堡,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召开了第一届世联会大会。 世联会以正式文本形式签署了《世联会宪章》,确立了大宋帝国的领导地位和其他世联会事宜。 首任世联会会长由大宋帝国欧洲大陆副总督赵子崧担任。 成立由大宋帝国军队为主的世联会联合武装力量司令部,司令部设在君士堡,第一任司令由大宋帝国欧洲战区司令部副司令孟春担任。 世联会武装力量受大宋帝国欧洲战区司令部战术指导,独自承担维护整个欧洲地区和平稳定的使命。 其武装力量十万人,其中联合会各国军队五万人,大宋帝国军队五万人,司令部驻地君士堡的防务由大宋军队负责。 教皇尤金被流放到地中海的一个小岛上,取名尤金岛,大宋帝国并没有为难他,还特许他带去了自己的家人和些许侍卫、管家以及男女仆人。 但是过了半年后,尤金岛宫殿突然遭遇大火焚烧,加上当日狂风大作,火借风势,大火足足燃烧了一天一夜,等到救援人员登岛,只剩下了一片瓦砾。 事情上报大总督府,汪伯彦大总督下令在尤金岛建立了一座灯塔,取名尤金灯塔,纪念为曾经的罗马帝国换来和平的教皇。 复兴十六年六月十六,宜出行、祭祀、动土。 赵构悄悄踏上了回国的路程,没有通知大总督府,由两营一卫负责,取道小亚细特管区,特命李仪之担任小亚细亚特管区总督,龙四就职欧洲战区司令,不再担任小亚细亚特管区总督。 龙三十的龙集团军依旧驻扎苏德尔大营,隶属欧洲战区麾下。 李良辅的铁鹞集团军进驻德里安大营,作为整个欧洲战区和大宋帝国西域战区的战略预备队。 其余各军团,开始陆续回撤大宋帝国本土。 当然,由联保司令吴喜率领的联勤保障大军,最多的就是一辆辆连绵不绝的绝影车。 战争的红利,足以让大宋帝国二十年之内不再为钱发愁,可以大幅度曾力大宋帝国的经济和科技飞速发展。 赵构的“陆军甲字号”绝影车上,赵构正靠着车壁假寐,轻微晃动的车身犹如催眠曲,刚刚跃到空中的太阳倒是显示出了它的威力,不过车厢内却是凉爽得很。 夏王赵进在一旁伺候着一座小泥炉,咕嘟咕嘟的茶汤散发着新茶的淳厚香味儿,弥散在车厢里,为稍显密闭的空间增加了一丝水汽,不显得那么干燥。 “进儿,你对汪总督的‘欧洲未来发展十年规划’怎么看?”赵构依旧微阖双眼,轻声问道。 赵进一愣,没想到父皇会提到这个问题,颇有一些考校的意思。 可是自己对于政治,特别是政务方面,接触得本就不多,不像两个哥哥德王和宁王,一个留下来辅佐大总督,一个留在燕京监国,自己从军才两年,虽然立有战功不假,但是面对这个问题,夏王还是有些吃力。 不过这篇策论已经以廷议公函下发到政务院,因为地位的关系,自己也是有幸提前拜读,对汪伯彦提出的方略,夏王认为无有不妥,个别地方甚至堪称神来之笔。 “父皇,先生的这片策论很好,儿臣对于政务一事还不很精通,所以不好妄加议论。不过儿臣在纽伦堡基地的时候,和一些基层民众多有接触,他们关心的一是土地政策是不是能够真正落实?而是这项政策会维持多久?汉斯维尔是贫困出身,曾说过,能让他们吃饱饭不受冻的官府,就是好官府。从这一点看,先生的政策执行,是能够得到欧洲大多数民众的拥护的。” 赵构睁开眼笑道:“你能看到这一点,就足够了。你大哥二哥在你这个时候已经在皇议殿行走,回去后,继续入学完成学业的同时,闲暇时间向诚伯先生报到。” 赵进低声回答道:“是。” 赵构沉思良久,低声说道:“进儿,你对你大哥怎么看?” 赵进一愣,这个话题很敏感,也很重,但是他却不能不回答,德王赵坚虽然没有下文明确为太子,但是赵构这两年着力培养德王的势头,即使是民间也能看出来。 这次带德王出来历练,其寓意不言而喻,回去后德王的声望会与日俱增,太子之位应该是很稳固的,这个时候父皇询问自己的态度,是试探?还是不放心? 赵进几乎没有什么思考,开口回道:“父皇,大哥跟随父皇这些年,文治武功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心中敬佩。儿臣也是十分敬重的,大哥对我和二哥十分照顾,还记得在太学院和几名学子打架,大哥一人护在前面,也没有让张旗等人占了便宜,倒是让姨娘打了手心又罚站思过,还是大哥偷偷塞给我和二哥酥香饼,不至于挨饿,想想就暖心。” 当初哥俩的档案是绝密,小张旗吃亏了回去自然不会说,说了更得挨揍。 太学院奉命,关于赵坚哥俩的事情,丝毫不能透露出去,张叔夜父子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宝贝孙子和大太子和二太子干了一架。 这件事情还是哥俩上了小学之后,张叔夜才知道,急忙带着儿子、孙子来静安居请罪,却让赵构一句“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咱们大人不掺和此事。” 邢皇后和潘贵妃不仅没有怪罪,反倒是赏赐了小张旗很多好吃的,也劝张叔夜不要放在心上,直言官家有言,孩子们打打闹闹才是天性,不要遏制了孩子们的这份纯真,还有不打不相识这句老话呢? 张叔夜父子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此事也成就了邢皇后和潘贵妃的一段佳话,朝堂之上和民间之中,皆传皇家教子有方,是为楷模。 赵构笑道:“你们兄弟有如此情义,倒也不枉为父教导一番。好好跟大哥学习,仁爱孝悌,和睦美满,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 赵进也是笑道:“二哥更敬重大哥,大哥替我们挨打,二哥心疼得眼泪就没有停过,还是大哥宽慰他,才好一些。其实二哥心最软。” 赵构点点头,宁王赵强虽然名“强”,但是内心柔软心善,颇有潘贵妃的性子,可当一个“仁”字。 不过赵强也练就了坚忍不拔,顽强不屈的性格,表面上不说什么,骨子里还是要强的。监国期间,居然每天按时早起功课,从不落下。李纲致仕后,被邢皇后特聘为西席教授,对宁王的教育可谓严格之极。 赵构想到了大明王朝曾经的分藩,政务院曾经建议将皇室成员中表现优异的王室,就外分藩,确保赵家天下。 有些臣子的确是出于公心,但是格局不够;有些就不好说了,赵构也不能质疑什么,但是这也是一个不好的苗头,真的有人把王室架在火盆上了,会又是一个双福宫事件。 内耗! 所以赵构是反对这个提议的,这也是一个底线。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宁王或者夏王出任欧洲大陆或皇后大陆、天竺半岛等堪比大宋本土的领地之王时,一但有居心叵测者形成小集团,那个时候,他的儿子、侄子甚至现在的兄弟,不都被架上了“火盆”炙烤吗? 所以,赵子崧在欧洲大陆也是锻炼为主,也有后续外交方面的事务处理,但最后还是要调回国内的。 德王赵坚也仅仅是三个月的总督府参议,是跟着汪伯彦学习的,汪伯彦如何不清楚赵构的良苦用心呢? “进儿,你大学毕业之后,可有什么志向?”赵构忽然问道。 第962章 驻跸德里安 “父皇,孩儿还是想留在军队,我喜欢。”赵进毫不犹豫回答。 赵构点点头,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岳飞司令员一直夸赞你有大将风度。这样也好,回去后完成学业,参加军事学院直考,能不能录取,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已经说明了,赵进以后只能靠自己的真本事进入大宋最高军事学府的途径,没有保送一说。 赵进笑道:“军事策论和专业技能两项,儿臣自忖没有问题,专科学术方面,还需要跟老师多学习,这是儿臣的不足。” 赵构笑道:“你还颇有自知之明,回去学校了,可加强这方面的研究。格物之理,包罗万象,大学里的很多教授在这个领域颇有各自的建树,你要好好学习才是。” 这就是后世的自然科学范畴,是赵构大力提倡学习的。儒学、理学、心学,都有可取之处,也都有不足地方,学术探究,本就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这一点,赵构的思想是包容和开放的,并不矛盾。 法治国家,才是王道,不过,任重道远。 还有一件事情,好像十三姐最近去日本的次数多了,她的通达商行早已成为大宋帝国第一大商业帝国,已经全部移交给国家。 十三姐退居二线,虽然有时候也说说话,但是整个通达商行的运行,却逐渐走上了正轨,运达、恒达等大型商业集团也要逐渐收归国有,确保大宋帝国的经济命脉掌握在国家手中,这也是当初主事之家主商议好的,如今看来,趋势很好。 不过,据朱远山禀报,好像十三姐对徐庆大总督有点意思,虽然十三姐大了几岁,但好像徐庆对十三姐也没有那么抵触,反倒是在日本特管区为十三姐见了一处疗养圣地,就在东京湾旁边。 “有点意思……回去探探十三姐的口风……成人之美……也未尝不可……”赵构再次合上双目,这次是真的有些困倦了。 赵进小心翼翼将泥炉的残火熄灭,处置妥当,悄悄退了出去,下了车,对骑马在车旁护卫的龙一悄声说:“大帅睡着了,龙叔费心。” 龙一在马上轻微躬身回礼,对于夏王,龙一很赏识,年龄虽小,却能随军远征,立功军前,龙一也是很钦佩的。 龙一抬手打出手势,示意车队缓缓前行,大帅这些日子难得有这样休息的机会,还是不要影响为好。 远处地平线上,一道墨线出现,两匹宋军飞龙卫的战马急速而至,带来德里安大营司令李良辅率队前来迎接的消息。 已经进入大宋帝国西域特管区,赵构终于踏上了大宋帝国的土地。 李良辅亲自率领铁鹞集团军警卫营前来迎接随行护卫,他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大帅了,十分想念。 这次大帅入住德里安大营,一定要大帅多住几日,好好聆听大帅的教诲,最好能让大帅指导指导自己铁鹞大军里面的血鹞特战大队。 无助力翼伞的升级换代,让侦察手段真正的“如虎添翼”,加上热气球的加持,各个战区的特战大队从作战手段上,已经向全方位、全气候、全地域渗透,成为真正的一支特战尖兵。 赵构依旧在小憩,他已经习惯在任何时候任何场景下保持睡眠的状态,也可以保持连续几天几夜不休的矍铄精神。 不过,赵构的大脑里,却在飞速的运转,正如现在的大宋帝国的飞速发展一般,从来没有停止过脚步和思索。 炼钢技术的飞速发展,让大宋帝国的工业化进程大大加快,这才是强国应有的水平。两营一卫是最早完成第三代虎墫炮的列装,已经和迫击炮十分相似,虽然没有后世的精度和工艺,但是作为这个年代来说,触碰式引信的成功研制和使用,已经让大宋帝国的军队实力完全碾压其他各国。 重炮部队的建设也在向机械化和通用化、轻量化过渡,大宋科学院正在研制第一代的蒸汽机,已经有了重大突破,主要是密闭技术,一但成功研制并投入使用,才意味着大宋帝国真正走向工业化。 天竺半岛、琼州岛、流求岛上的橡胶种植产业,已经实现规模化和系列化,橡胶工业产业化的成长之路平稳且快,都得益于大宋帝国对科学技术的大力扶持。 赵构将海量的资金和人力投入到科研机构,仅仅在复兴十年到十五年,科研院校和科研机构就遍地开花,特别是在燕京,专门划拨五百亩土地,建立起了大宋帝国的第一座科技基地“大宋科技园”,里面最多的是位列“甲字”号的绝密单位,负责守卫的都是内卫的蝰蛇特战大队。 崔敏姬的“鸿雁实验室”就在其中,主要攻克远距离有线通讯技术,据说已经初具成果。 随着铁轨技术和蒸汽机技术瓶颈的攻克,铁道交通会是今后建设发展的重点,伴随着大宋帝国有望在五年之内实现实验性通讯。 这一切,都得益于赵构十几年在教育上面大量的投入和扶持,因为他懂得,科技人才,才是最大的生产力。 “大帅,德里安大营到了。”绝影车外传来龙二的声音。 “哦,龙一这家伙跑哪儿了?”赵构伸了个懒腰,问道。 “龙队和李司令去安排驻跸事宜了。”龙二回道。 赵构点点头,自从郓王出事后,事关赵构的衣食住行,龙一都要亲自过问部署,确保万无一失。今天即使是进驻德里安大营,龙一和李良辅都不敢大意,万事小心无大错。 “告诉龙一和良辅,晚上葱花饼大锅菜,我要下连队。”赵构吩咐道,这也是赵构的习惯,每到一处军营,从来都是下连队吃饭。 好久没有吃烙饼大锅菜了,这也是军营里面最受欢迎的几道饭菜之一,精选的五花肉和土豆、豆角、粉条、豆腐炖在一起,各种营养都有,荤素皆可,可以搭配葱花饼、炊饼、馒头等主食,也可以搭配和米饭一起下饭,南北口味兼顾,很受士兵的欢迎。 关键是他们的大帅很喜欢吃大锅菜,几乎每一次下连队,都要主点大锅菜作为主食,所以军中的火头长不会别的可以,万不可不会做大锅菜。 龙二笑了,回道:“大帅,你以为龙大去干什么了?大帅驻跸事宜,李司令早在两天前就接到了军报,什么准备不了?现在才想着准备不是笑话李司令的德里安大营吗?龙大就是去看看这次有没有李司令答应的野猪肉,李司令可是答应龙大要用野猪肉炖的大锅菜招待大帅的。” 赵构便哈哈大笑,这个龙一,现在真是一个吃货。 赵构在德里安大营休整了整整五天,比预期多出了两天。自然是李良辅软磨硬泡厚着脸皮换来的“厚爱”。 赵构为他那帮血鹞子做了三天的战术指导和单兵技能对抗。 说是技能对抗,也就是赵构单方面完虐这帮血鹞子,赵构现在正是黄金年龄,自身的战技也是巅峰状态,血鹞虽然也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面对逆天存在的赵构,他们心中的雪山神主,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即使是三对一、五对一甚至十对一,都不能撼动赵构神一般的存在。这还是赵构的功力已经做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不会给血鹞子造成器质性损伤,不过鼻青脸肿、浑身淤肿倒是常态。 单兵能力再好,也必须融合在集体的战术里面,主要是战术理念和具体战术素养的锤炼,这些必须一招一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严格按照训练大纲执行,形成一种条件反射般的肌肉记忆,才能在战场上出色完成任务。 所以这三天,除了特战理论,赵构还亲自带着血鹞特战队里面成绩垫底的第六小队进行了战术合练,硬生生将这个第六小队变成了血鹞特战大队里面最凶悍的一支王牌。 铁鹞军团血鹞特战大队第六小队,自此成了这个西域和欧洲大陆所有敌对势力的噩梦。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李良辅依依不舍带着自己的警卫营送出去十里地,被赵构劝返回去,毕竟是一军主帅,不可离开太久,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赵构将李良辅叫到自己的专车上,又密谈了一刻钟,临走的时候,李良辅表情极为复杂,既有对大帅的恋恋不舍,也有大帅对自己的鞭策鼓励和殷切期望,各种复杂的内心感情让这个西北汉子目送大帅的车辆远行之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李良辅目送大帅远去后,下意识眺望北方遥远的天际线,再往北,就是莫斯科大公国,眼睛里透露出深邃的目光。 进入喀喇汉特管区,赵构命令直属纵队秘密行军,将队伍一分为二,龙二率领大部队和大帅行营仪仗,先行赶往高昌大营。 自己在龙一率领的一百飞龙卫护卫下,沿途慢慢走,顺便做一下调查了解。 人数太多了,容易让人起疑,这个丝绸之路的商道上,百人规模的商队最为常见,也不怎么扎眼,至于安全?在大宋帝国境内,出现任何事故,无论是大西域特管区还是喀喇汉特管区,崔叔原和王世杰直接皇议殿请罪吧! 龙二还是不放心,干脆让龙七带着大部队直奔燕京,自己则留在高昌大营居中策应。现在驻扎在高昌大营的,除了龙三十的龙集团军一部和阿克什的伊克塔重骑外,还有赵泰的屯河集团军为主的龙集团军第三军。 龙二让赵泰和阿克什各自准备一千名重骑和轻骑兵,担任战略支援机动部队,全天待命,随时准备出击接应大帅所部。 派出小规模侦察巡逻部队,沿途进行武装巡逻侦察,清除周边百里不稳定因素。 铁门关一战,让龙二刻骨铭心;卡特万郓王遇险,让全军汗颜蒙羞。龙二作为大帅随行护卫,他可不愿意再重演一次这样的悲剧。 明松暗紧,这是赵构一再嘱咐的,但是对于龙二,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是应该的。 至于崔叔原大总督,赵构吩咐龙二不能透露出任何大帅行踪的信息,崔叔原是个有什么心事完全挂在脸上的主儿,要是让他知道大帅在后面,还不着急上火烧眉毛啊。 至于王世杰总督,这会儿正忙着招商引资正来劲呢。 第963章 总是有意外 赵构现在乘坐的绝影车从外形上和一般的绝影车毫无二致,这不是他的陆军甲字一号车,但是从防护性能上,丝毫不弱。 他只留下了三辆车,增加了十几头骆驼,还是李良辅送给他的,满载着从欧洲大陆带回来的商品,最多的是一些珍贵书籍,其余就是一些玉石和金银制器。 欧洲的金银成品,很有异域风格,很受大宋官府和民间喜欢,这也让赵构的车队也更像一支从欧洲交易回国的商队。 飞龙卫换成了黑衣劲装,和一般的商队护卫一样,不过马匹多了一倍,都是高头良骏,也很正常,有实力的商队现在都不缺这样的骏马,也是一种面子和势力的象征。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大白天赶路是个辛苦差事,赵构索性决定夜行晓宿,避开白天炽热的阳光暴晒,这也是大多数商队现在的做法。 一支来自高昌回鹘回国的商队和赵构的“商队”巧遇,他们同样在返程的路上,追上了赵构的队伍,或者说,这支商队的大掌柜看上了赵构这支商队的势力,主动上前拜见这支来自燕京的商队,明确提出搭伙结伴而行的建议。 为了表示诚意,商队掌柜的表示,一路上将由他们提供饮食,这也是一贯的做法,你拿出你有的,我拿出我有的。 看上赵构这支队伍的,就是他的随行武装护卫这彪人马。 各取所需,是结伙搭伴的基本原则,这条商路上,这是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所有商队,都是这么做的。 赵构自然欣喜地答应下来,把一个精明的商人表现得淋漓尽致,让这名叫阿斯克兰的掌柜的欣喜万分。 阿斯克兰送给赵构两套精美的金质酒器,他已经知道这名叫九爷的商人来头不小,能够做金银玉石买卖的,都是大商家,背后一定是一个商业家族,甚至说是一个商业帝国也有可能。能傍上这么一个高枝,一套酒器实在是不算什么。 赵构回赠了两箱朝露二香,这可比那两套酒器值钱多了,这就是实力。朝露二香可是有钱也不一定卖得到的,阿斯克兰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英明正确。 夜晚,篝火点燃,赵构的随行护卫傍晚时分外出打猎,捕杀了两只喀喇汉瞪羚,肥美的羚羊肉穿在柳枝上炙烤,加上作料,浓郁的香气飘散出去老远。间或有一些肉食动物“风闻”而来,面对这么多厉害的“两腿动物”,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敢靠前,只能远远地趴卧在灌木丛中,希望等待这些“两腿动物”远去之后,它们能够得到一些残渣果腹。 不过,这股香味儿飘得有些远,七八里之外的一处山谷中,一支大约三百多骑兵的队伍有些躁动起来。 这个香味儿太诱人了,关键是,他们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仅存的水也喝光了,人和马都到了极限。 可是,他们回不去。 自从被追杀逃出来,一路上的追杀和疾病,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部族只剩下这点人马,老弱妇女和儿童几乎损伤殆尽,剩下的虽然都是青壮,但是也坚持不了几天。 今天突然进入喀喇汉地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艰难,这条商路不再是予取予求的发财之地,繁华的商路,虽然“肥羊”不少,但是护卫的恶犬更多,稍不留意,就会被撕咬下去几块肉,损失惨重。 两天前仅有的一次伏击,不但没有截获货物,反倒损失了一小半人马,要不是他们撤退的快,对方又无心追杀,能不能逃过去这一劫还很难说。 但是,明显增多的巡逻士兵显然是大宋帝国的正规军,还是斥候精锐。要不是他们闪躲得快,一但被宋军咬住,等待他们的,必将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好在他们人数不多,喀喇汉地区地形复杂多变,让他们一次次躲过了侦察,但也让他们一天一夜得不到任何补给。 为首的首领有些阴骘的面容透露出一点犹豫,当初南下进入喀喇汉地区前,自己就知道喀喇汉不是以前的喀喇汉,不再是曾经能够来去如风的地区。现在属于那个强大的大宋帝国的,要不是万不得已,他宁愿不冒这个险。 但是留下来迟早是个死,多尔戈基家族对待自己的政敌,向来是斩草除根。留在莫斯科,就是一个死。不如深入险境搏一把,或许可以柳暗花明也未可知。 “首领,不敢靠得太近。大约一百多人,不过马匹、骆驼倒是不少,拉货的大车也有十几辆。” 副头领带着斥候回来汇报情况,这个诱惑太大了,货物和人员难得的不成比例,货多人少,商队里有大量骆驼,那赶路速度不会快,况且现在已经是晚上,按照习惯,一个时辰之后,商队大概就要趁着夜色赶路,图凉快吗? “传令下去,前面狮子峰堵截。”首领最终下达了行动的命令。 高昌大营的龙二有些眼皮子发紧。 今天侦察连汇报上来的一些情报引起了他的注意。西北方向的狮子峰山谷附近发现有骑兵的踪迹,还有一些未曾掩埋过的篝火痕迹,侦察连扩大了搜索范围,却没有新的发现。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商队迷路,在哪里短暂休息;还有一种可能是一些部族出来打猎留下的痕迹。 但是也还有一种可能,有土匪或马匪出没。 龙二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商队迷路的情况极少出现,除非是遇上恶劣沙尘暴,但是最近一段日子这个地区尚未出现极端天气,加上这条商道已经硬化铺设完成,早就成为一条繁忙的商路,能够常年行走在这条路上的商队,几乎不会出现迷路的情况。 至于出来打猎的部族,也不像。据侦察连所讲,从痕迹上看,至少有三百人左右,出来打猎的部族,一般不会超过五十人,况且不会过夜,都是佛晓出来,寻找白天躲在阴凉处的动物。 在山间里面转悠有可能,但是到了晚上,一些大型哺乳动物出来,还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所以大多是天黑之后就返回部落。 不会是大宋军队。 最近在这个地区出现的,都是龙二派出去的部队,还有哪一支部队会深入到喀喇汉地区执行任务? 会不会是德里安大营派出来的巡逻队? 如果李良辅如果暗中派遣部队,一定会和高昌大营打招呼的,况且,从痕迹上看,不像是大宋军队的风格,大宋军队野外执行任务,都是有严格要求的,绝对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传令下去,命令阿克什的伊克塔骑兵出动,沿着吉尔吉斯山南麓一直往西和西北方向巡逻;命令赵泰的第三军侦察营,沿着塔里木河一直往西到科尔勒河一线前出侦察。传令飞龙卫赤炎营,随我沿着天山南麓一线西进,多带信号弹。老三留守高昌大营,居中策应。”龙二开始部署行动,见不到大帅车队,他的心静不下来。 随着一道道命令发出去,高昌大营人喊马嘶,一队队骑兵轰隆隆开出高昌大营,分赴各自区域开始侦查巡逻。 泽普斯基带领自己仅存的三百五十名家族骑兵抄近路感到了狮子峰山麓,这是天山山脉的余脉,向西南方向一头扎了下来,有一座连续拱起的山峰,海拔不高,只有一百多米,远处看,就像一头趴卧的狮子,狮子头却翘起来,朝向纳伦河。 丝绸之路在这里一分为二,北线沿着天山北麓,一直到八刺杀衮、库勒思,最后到仰吉八里。 南线则从拔汗那、疏勒、龟兹一线一直到焉耆(现在的库尔勒市),最后到高昌。 从路线上分析,泽普斯基判定这伙商人马队将南下,沿着天山南麓这条商路,前方的焉耆城是南疆最大最繁华的都市,也是商品集散地,这么多马匹骆驼和大车,应该是到哪里完成商品的中转和出售。 大宋人真是富有啊。 泽普斯基想到自己的家族,虽然也是大公国的贵族,但是一但权利丧失,便如丧家之犬,所有富贵钱财顿时化为过眼烟云,消失殆尽。 好在自己出身军伍,身边还有一批死忠分子效命跟随,一路上被追杀,直到逃到大宋境内才稍微感觉得到一丝喘息。 多尔戈基的哥萨骑兵没有进入大宋境内,提兵入境等于宣战,莫斯科大公国和大宋现在是合作伙伴关系,多尔戈基心里有一万个念头想杀死泽普斯基,但是也不会让一兵一卒进入大宋。 大宋帝国的安情总局遍布天下,在莫斯科大公国也有分局,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第一时间传到赵构手里,高昌大营和德里安大营也没有得到消息,反倒是龙在野最先得到这个情报,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份情报作为甲字一级机密文件处理,只是作为甲字机密,抄送安情总局和皇议殿,这等于绕了一个弯儿。 莫斯科大公国内讧这不是第一次,多尔戈基清除异己也是一个个来,这样的政治局面赵构早就知道,所以才看准时机联合多尔戈基进行军事联动。至于莫斯科的内部事务,这属于家事,赵构不好干预太多,也就没有把这次大清洗真正当一回事儿。 泽普斯基绝地求生,突然南下大宋境内,也是看准了多尔戈基不敢派兵入境追杀。留在莫斯科大公国,迟早会被追杀殆尽,进入大宋,或许有一线生机。 事情总是阴差阳错才有悬念。 泽普斯基阴差阳错之下,正好撞上赵构的车队,豹胆熊心顿生,他计划放手一搏。 先活命再说别的。 第964章 大胆武小艺 “九爷,有夜鬼。”龙一悄悄在赵构的绝影车车窗轻声说道。 “那个庙里的?”赵构笑道,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倒是有些小期盼的心理。 “不是本土庙,武小艺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一股子骚味,推断是从北边飘进来的孤魂野鬼,很小心。后面有几个小鬼缀着,大鬼和无常、阎王应该都在前面,摆下了鬼门十三关,武小艺的野牛在前面盯着,灵狐压后。” 龙一为了确保安全,这次出来,征得赵构同意,把武小艺的野牛和李良辅手下的第六特战队灵狐小队带了出来,本来是一场长距离的野外拉练,没想到成了以战代练。 也就难怪赵构在笑,他是在笑居然有不开眼的,能够盯上自己这条“大鱼”,尚且不知道这条大鱼的牙齿有多么锋利。 “告诉狐狸头和牛头,不要惊吓了贵客,我倒是想看看是何方的孤魂野鬼找不着庙超度。”赵构摆摆手,并不在意。 不一会儿,阿斯克兰求见。 当一脸略显惊悚的阿斯克兰进入到赵构的绝影车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这位来自燕京的九爷居然在车里泡茶喝。 还有一个少年在车里。 他也有自己车队的斥候,都是久居边塞的彪悍牧民,他也想招募退役的士兵,但是他的商队实力和影响力还不足以抢到那些早已让各个大商团眼红的退役士兵,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些部落里年轻力壮的牧民来担任护卫。 但是随着大宋帝国疆域的西延,很多沿途的部落里面的青壮都报名参军了,阿斯克兰只好再退而求其次,一些稍微上了一些岁数但腿脚还利索的牧民也在他的招募之内。 好在他为人很仁义,人也豪爽,这些商队护卫都跟随了他至少三年以上,这条南路很熟悉。 新翻出来的马蹄印显示一支纯粹的骑兵过去没有多久,不像是商队带着车辆和骆驼,道路两侧延伸出去的灌木上,几束挂在枝条上的布条,明显不是喀喇汉本地服饰和质地。 消息很快传回阿斯克兰这边,他也是老江湖,心里面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让马匪盯上了。 他心中有些小后悔,或许是因为九爷的货物太多了,引起了这伙人的注意。不过这条商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劫匪了,最早的一次还是两年前花剌子模的一股马匪,被花剌子模和大宋联手歼灭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也导致越来越多的商队自己雇佣的护卫人数在不断减少,毕竟有大军在沿途巡逻,很多驿站也有驻扎当地治所的治安部队,有了情况,会在最短的时间驰援处理。 这次是被域外的马匪了盯上了吗?很有可能。那位九爷这桩大宗的生意所带来的巨大的利益,足以让任何匪帮利令智昏,甘愿冒险。 阿斯克兰怀揣着种种复杂的心情,前来和九爷商议,自己的手下几斤几两自己是清楚的,对付小股马匪还行,这么大一股子马匪,可不是他们所能对抗的,即使九爷的手下不弱,但毕竟也就百人左右,加上自己这边,也超不过一百五十人。 可是据他的斥候报告,前面的马匪至少有三百人,还不算缀在后面的几十名马匪。 抢劫杀人,卷货逃离,都用不了半个时辰,况且,这是晚上,即使有驿站巡逻队,看到燃起的狼烟赶过来,最快也要一个时辰,还得是正好周围有一支队伍才行。 这条商路太长、太广了,喀喇汉除了沙漠就是戈壁滩,上百里的无人区很正常。 “阿斯克兰先生,不要惊慌,天塌不下来。先喝口茶稳一稳心神。这是犬子,进儿,给先生倒茶。”赵构笑眯眯地指着对面的座位说道。 阿斯克兰还是被震惊到了,不是因为匪情,也不是因为九爷的车驾,是因为车里这个少年,居然是九爷的儿子。 从外面看别无二致的绝影车,里面却大有洞天。但是这精妙绝伦的装饰和厚重的车板,就不是一般人能做享受到的规制。 作为一名常年在外经商的商人,阿斯克兰的眼光还是毒辣的,这里面的每一件物品都价值连城,不说别的,这套天青色的茶具和那套金灿灿的炉具,估计就能抵得上自己的那辆车。 加上那位少年虽然身着便服,但是却透露出一股子精干,隐隐约约之中还凸显出一股杀气,人虽然小,但是威压却不低。眉眼之间,和九爷颇有些相似之处。 虎父无犬子。 赵进先是向阿斯克兰稍微见礼,一杯茶便奉在阿斯克兰的面前。 就在那么一刹间,阿斯克兰已经稳住了心神,就得没有什么事情不是眼前这位九爷不能解决掉的。 “谢过小衙内。九爷,您都知道了?”阿斯克兰回了礼,小心翼翼坐下来,端起眼前的天青色小碗喝了一口,上品杭州龙井,必是今年的明前春。 九爷太讲究了,一个如此讲究的人现在能静下心来品茶,这就说明了一切问题。 “不过是几名域外蟊贼而已,用不着惊慌,自有我的手下处理就是了。你我品茶论道,才不至于大煞风景。”赵构笑着示意客人先喝茶,用不着为外面的事情分神劳心。 “先生久在此路经商,在下有一疑惑,希望请先生为我解疑。”赵构笑着问道。 “请九爷示下?”阿斯克兰问道。 “商贸之利在于流通,在于货物成交量。我看先生的货物并不是很多啊?如此长途贩运,不知利润是否能够保证?”赵构问道。 “这个,倒是看具体货物是什么?怎么贸易?我主要是做茶叶生意,一次性不敢进货太多,遇上不好的天气砸在手里,就赔大了。讲究的是快进快出,沿途贩卖,建立长久的供货关系。我在库尔勒和高昌府都有店铺,负责收货出货,我主要负责到花剌子模这条商路的销货,您看到的,都是我销售完后的二次返货,所以不多,有什么就收什么,总比空手回去好。”阿斯克兰倒是没有什么保留,将自己的买卖都说给了赵构。 说穿了,就是倒买倒卖,赚取差价,这条商路上大都是这样来回倒腾货物,这样才能实现利润的最大化,也就实现了货物的流通和互换。 “沿途关税可否合理?”赵构问道。 阿斯克兰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到赵构会问,因为赵构也是商人身份,这个问题他应该清楚才是。 不过既然人家要问,自然要答:“这边关税倒也不多,出口为两成到三成不等,有些商品是不用交税的,比如一些必需的消耗物品等。但是有些比较高,比如一些金属制品和限制物品;进口略高一到两成左右,也要视情况而定。比如九爷的物品,税率要高一些,毕竟这些属于奢侈品,咱们官家是提出勤俭节约的。再具体的,就要到关署询查了。”阿斯克兰捡着自己知道的说。 赵构点点头,大宋帝国鼓励出口创汇,很多商品的税率很低,一些生活用品更低,大宋帝国的日常用品物美价廉,成了西域各国首选的目标,随着欧洲特管区的成立,赵构还是要调整策略的。 特管区是大宋的特管区,世联会成员是世联会成员,这个必须区别开来,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宋子民应该享受到的。 赵构根本就没有把前面马匪的事情放在心上,有灵狐和野牛在,加上龙十八的手下足够了。三百多人的小蟊贼而已,还不至于大动干戈。 有龙一居中调度指挥,赵构给出的命令不是全歼,而是尽可能俘虏对方,赵构要证实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武小艺有些激动,没想到回到国内还能赶上这么一件好事。 他的牛犊子早就憋得嗷嗷叫了,本来赵构想把武小艺的野牛留给赵坚的,但是被赵坚婉拒。 他在纽伦堡很安全,倒是大帅一路上山高水长,路途遥远,需要缜密的防护,而野牛虽然不及飞龙卫,但是野牛这两年在欧洲和西域的锤炼,很多地方要比飞龙卫更适合。 说到底,儿子心疼老子,赵构觉得没有白养活这仨儿子。 武小艺能够护卫大帅回国,自然觉得是祖坟冒烟了。干活就格外卖力气,他的野牛担任的是外围,灵狐是来学习的,跟在野牛的后面当二梯队,接受武小艺的指挥。 两支队伍,一共三十人。 武小艺要凭借这三十人,拿下对面的三百人。大帅说了,要活的。如果要死的,武小艺觉得更简单。 以寡击众,这个仗,要擒贼先擒王才行。 武小艺让副队长带着一队人堵住东北方向的口子,让灵狐的副队长带领一队堵住西北方向,而他和狐狸头李继忠、也就是李良辅的长子,则带着其余人在西南方向潜伏,只等最佳时机,突然发起袭击,争取一击必中。 这个时机,就是赵构的车队进入马匪视线的时候。 武小艺是要用大帅车队做诱饵,引蛇出洞,让马匪动起来,才能擒贼擒王。 武小艺不相信,这些人半夜里不睡觉,跑前跑后的,是为了和大帅来打招呼的。 这些马匪的武器和服装,是北方的罗斯人。 想起大帅的命令,这些人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才是,如果不是大帅要抓活的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单是袭击大帅车队,就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远处,一溜火光隐隐约约出现在地平线上,大帅的车队过来了。 前方黑乎乎的山口,陆陆续续出现了黑影,马匪开始出动了。 正值丑时初刻,人困马乏的时候,也是人们的警惕性最低的时候,这帮马匪选择的时机和地点,很讲究! 武小艺,用大帅做饵,很大胆。 第965章 擒酋狮子峰 泽普斯基在犹豫。 莫名其妙的心悸让他心神不安,黑暗中的狮子峰像是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猛兽,让他对这次的伏击一点底气都没有。 或许是身处异国他乡?或许是手底下兵力不足的心虚?还或是这个显得格外漆黑的夜晚太过寂静? “燃起火把!”泽普斯基下达了一个看上去很蠢但却十分精明的决定。 漆黑的夜晚固然是可以掩蔽他们的行踪,但是也给对方趁着黑夜悄然摸过来的机会。 对方打着火把的车队已经出现在视野里,即使有对方的斥候,也会无所遁形。 随着火把骤然间燃起,前方几百米的车队明显被惊吓到了,逐渐停了下来。 泽普斯基并没有急于发动攻击,有时候留下一点时间给对方一些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反倒是更加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劫货而并非杀人,不是他不敢,而是他真的不敢。 如果处于政治上的你死我活,泽普斯基大不了做一个流亡的贵族,多尔戈基不一定会冒着和大宋交恶的风险出兵越境追杀,充其量给宋国一个照会,请求大宋帝国驱逐自己。 但是一但在大宋境内杀人越货,根据自己对大宋帝国的了解,那个年轻的皇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直会追杀到底的。 孰轻孰重,泽普斯基掂量得很清楚。 但是,他依然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在他的认知世界里,还没有所谓特种作战的概念。 就在火把燃起的瞬间,“噗噗噗……” “噗通噗通噗通……” 伴随着沉闷而急促的弩弦声骤然响起的同时,是泽普斯基队伍的前后队形刹那间便被放倒一片。 就在泽普斯基的亲卫急速环顾四周想确认弩箭来自何方的时候,马队两旁的一簇簇“灌木丛”忽然窜了起来,火把的映照下,一个个花里胡哨的脸犹如恶鬼一般,恶狠狠扑向泽普斯基和他身边的亲卫。 虽然能担任泽普斯基的亲卫,自然是身手反应都是上上之选的精锐,但是面对大宋帝国皇帝身边的两支特战精英,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分工明确,下手狠辣,动作果决,目标清晰。泽普斯基的大脑里瞬间闪烁出无数个词汇,但都不足以形容这次的伏击。 一个壮硕的身躯从半空扑向,还不等泽普斯基的刀抽出一分,便被扑倒在马下,一个别臂锁喉,已经将泽普斯基控制,随后的小铐熟练地将泽普斯基的双手铐上,另外两名特战队员已经接手将泽普斯基控制住,迅速后撤,很快就消失在火把映照的范围外。 泽普斯基的马队陷入暂时的混乱之中,等在小队长的嘶嚎声中完成集结的时候,他们悲催地发现,一支犹如从地下冒出来的步卒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几处制高点却完全被占领,手中端着的一张张小巧的手弩,瞄准着马队。 轰隆隆的马队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对面的车队忽然加速向这个方向驶来,最前面的五六十匹战马已经完成了转换阵型,从左右两翼包抄了上来,很快在外围又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首领被生擒活捉,队伍被重重包围,泽普斯基的手下知道,这股商队绝对不是一般的商队。 一个身影从一辆车中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跳动的火光下,一张英俊的脸庞出现在众多泽普斯基手下面前。随着一个严厉的眼神扫过来,所有马匪心中突突突乱跳,都说眼神能杀人,以为是传说,现在,这些来自俄罗斯的斯拉夫人,却深深感觉到,这个有着英俊外貌的三十多岁的“商人”犀利的眼神,即使是俄罗斯广袤大地上最凶暴的黑熊,也不敢直视。 商人自然是大宋皇帝赵构。 “下马!跪地抱头。反抗不从者,格杀勿论。”一声威严而流利的斯拉夫语响彻在夜空。 马匪略显犹豫,“唰”围着的士卒立刻齐刷刷平端手弩瞄准,闪烁着寒芒的弩箭威慑之下,大多数马匪急忙跳下马来跪地抱头,不敢乱动。少数一些马匪或许是反应慢,或许是并没有听到头领的命令尚在犹豫之中,就听见“嘭嘭嘭”的弩箭齐发,瞬间被射落下马,成为一具具死尸。 余者,皆变色。 泽普斯基被押了上来,一个可以折叠的精致木椅被打开放在赵构身后,他很潇洒地一撩身上华丽锦袍,端坐下来,看着被按在地上的泽普斯基,笑道:“阁下可是弗拉基米尔·泽普斯基?” 泽普斯基心中大骇,这个人怎么会认识自己?可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阁下是谁?如何认识我?”泽普斯基倒是光棍得很,既然人家认识自己,自己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不认识你,是猜得。而且能够猜出来,你的处境现在很不好,我们宋国有一句话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丧家之犬!”赵构依然脸上挂着微笑说道。 虽然语言极具侮辱性,但却是客观事实。 赵构毫不客气,直接撕破泽普斯基的遮羞布,也把他的属下最后的一丝侥幸狠狠踩在地上。 “你被俄罗斯国王追杀,侥幸逃脱,带兵进入我大宋境界,是不是想挑起两国战争?是你自己的行动?亦或是俄罗斯国王多尔戈基和你有某种协约?”在泽普斯基眼中,这个年轻的宋国“商人”倒像是一名内阁政客的语气。 “既然知道那个独眼龙要置我于死地,阁下又何处此言?泽普斯基不过是走投无路无奈进入大宋,绝不敢挑起两国争端,只是希望活下来而已。”泽普斯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求饶。 “进入宋国境内,可曾杀人抢掠?”赵构忽然变色问道。 一股子杀气扑面而来,压得泽普斯基头更低了,急忙回道:“不曾有过,只有一次顺带着……顺带着拿走了一个村庄的些许食品衣物等,队伍里还有一些女人和孩子,我只想让他们要活下去。” 赵构点点头,这一点是真的,狮子峰山谷里,泽普斯基把部落里仅存的几十名妇女孩子藏在哪里,他必须要保留自己部落最后的薪火。 这里面,就有自己的老婆和三个孩子。 赵构点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所说的话,倒也可信。看在你尚有一丝不曾泯灭的良心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也会善待你的部落子民。不过,你和你的部下得归我,你可愿意?” 泽普斯基一愣,这个话,虽然是个道理,但是有些大,毕竟上面还有官府这一层,又牵扯两国关系,这个商人为什么有底气这样说?难道是皇商? 泽普斯基猜想到这个商人不简单,但是却没有想到比他想象的更豪横,直接要自己和部署成为他的奴隶。虽然从规则上没有问题,因为他们都是人家的俘虏。但是从他的认知来看,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先交给官府才对吗? 或者说,这个商人不是商人,而是一位官员?哪个商人的手下能有如此的装备? 据他所知,大宋是不禁刀枪的,还鼓励民间的武社发展,宋刀和锥枪不管是军队还是民间,都是标配,只不过军队所用的都是升级版的,在尺寸和材料上要比民间的提档升级了好几代。 但是对于弩箭和甲胄,却是严禁拥有。 这个商人居然有这种小巧精致但杀伤力极大的连弩,这可是民间违禁品。 不过这些都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泽普斯基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尊贵的阁下,泽普斯基和我的属下愿意成为您的忠实仆从。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您是谁?”泽普斯基倒是光明磊落,拿得起放得下。 “我是大宋九爷。你就叫我九爷就行。”赵构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泽普斯基,你会为你的选择感到庆幸的。” “九爷!”泽普斯基尽管心中疑惑这个叫“爷”的商人的年轻,不过还是顺从地规规矩矩的地叫了一声。 赵构点点头,回头却命令道:“发信号弹。” 赵构冲着武小艺下达命令。这么多俘虏,赵构还是要小心一点,先通知人带回去再说。 赵构相信,周围三十里范围,一定有龙二派出的接应部队。 “嗤儿……”一颗绿色信号弹腾空升起,在半天空缓缓下落,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明亮。 过了三吸时刻,又一颗信号弹再次腾空升起,缓缓下落。 如此三颗信号弹连续升空,不仅仅是泽普斯基,就是在后面躲在车里的阿斯克兰,也被深深震撼。 这可不是普通的烟火,这是军队中的制式信号弹,作为长久在这条商路上奔走的阿斯克兰,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九爷那种临危不惧波澜不惊的心态,让他再次对九爷的身份充满着好奇。 九爷的大队护卫都留给自己看护车队,而他只带着少部分人前往处理此事,而且……居然活捉了马匪首领,收复一干匪徒,这不仅仅是大智慧,还有大手段,九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三堆篝火被点燃起来,车队被被篝火围在其中,赵构邀请阿斯克兰和泽普斯基一起落座,很快几张长方形的条几和可以折叠的小椅被九爷手下摆放出来,条几上摆满了食物和水果,当然,还有美酒。 赵构已经传令,下令为泽普斯基的手下准备一些食物,主要是流食,并告诉泽普斯基,让他告诉他的手下,开始不要吃得太饱,以免引起不适,等到了驿站,赵构自会安排泽普斯基和他的手下吃得饱、吃得好。 对于赵构的命令,泽普斯基选择了坚决执行,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准备如此充分的主子,一定不是一般人,这一点,泽普斯基深信不疑。 看着泽普斯基狼吞虎咽地吃着条几上的食物,不时端起酒杯喝上一口,赵构笑了,一顿饱饭和安全感,就可以换来泽普斯基心中多加的那份死忠,他相信,泽普斯基领悟的,绝对不止是一顿饱饭这么简单。 远处,轰隆隆的马蹄声就像打雷一样传了过来,惊得泽普斯基和阿斯克兰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两个人多年野外生存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是大批骑兵奔跑起来才能迸发出来的气势和动静,人数不会少于一千人。 现在这个茫茫沙漠中,能拥有一千骑兵的队伍,只有大宋军队。 第966章 库尔勒风情 率先赶到的是龙二率领的飞龙卫赤炎营。 龙二在判断上算是摸准了大帅的脾气,这也是龙二这么多年来一直受到赵构青睐的重要原因。 龙二有一颗缜密、精细、稳妥的头脑。 龙二判断赵构的行军路线极大可能是南线,因为赵构出发西行时走的是北线,行军速度以快速为主。而这次回国,赵构说了要沿途转一转看一看,那么南线则会是大帅的首选。 所以他才命令赵泰的第三军侦察营沿着南线西进,自己则带着赤炎卫沿着天山山脉南麓一路侦察。 如果有意外出现,最大的可能是沿山山麓南侧一线,这里有很多地形有利于伏击,这也是他亲自带领最精锐的赤炎卫侦察这个方向的原因。 龙二出来的时候,命令高昌大营的金鹏卫传令库尔勒卫戍区,派出部队沿途进行训练接应,并做好迎接大帅入住的准备。 高昌大营自然不必说,早就在龙二到达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大西域大总督崔叔原。 大西域战区司令龙三十现在正在欧洲,协助龙四维持欧洲战区的稳定过渡,现在主持工作的是副司令赵泰。 而赵泰,则是亲自率领自己的侦察营沿着南路西进接应,应该快到了。 “传令,发信号弹联系。”龙二马上接管了大帅行营的指挥权,按照命令,他是大帅直属纵队司令员,所有大帅纵队的一切事宜都要他点头才行,包括卫队长龙一,行军途中也要服从龙二这个飞龙卫二把手的命令。 一发发接连升空的绿色信号弹在漆黑的夜空会传出去老远,负责南线的赵泰和北线的阿克什,都应该看到。 阿斯克兰和泽普斯基不仅仅发蒙,而且有些心惊胆战。 这些大宋帝国最精锐的士兵护卫的,绝对是一个大官。从护卫中多个佩戴将军标识火焰星的队长级别的人数,就不下七八个。 那个带着大队骑兵的将军,居然是中将军衔,而这样的军衔,很快又出现了一个。 东南方向轰隆隆再次传来大批骑兵的马蹄声,一溜火把出现在天际线,距离大约两三里左右,但是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一个冲锋而已。 很快一发绿色信号弹升空,显然是前方的骑兵在联系确认,而这边赵构行营队伍里同样的信号弹升空,不过是连续的三发。 这是紧急集结的信号,表示这里是大本营。 于是,远处的骑兵开始急速,戈壁滩上迅速传来马蹄冲击大地的震动,些许小沙粒在振动中翩翩起舞。 当一面硕大的大宋帝国的国旗和鲜红的军旗出现在车队人群视野的时候,阿斯克兰居然看到带队的将领居然也是中将军衔。 “大帅在哪里?” 一匹壮硕的花斑豹龙驹急速冲刺下的一个直立,尚未站稳,马背上稳如泰山的将领已经虎声振振。 浑厚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车队,一句“大帅”让整个营地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 阿斯克兰商队和泽普斯基的手下,明显被这句“大帅”给惊吓到了。 整个大宋帝国疆域之内能够被称之为大帅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大宋帝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 但此时此刻已经不是阿斯利康和泽普斯基内心翻江倒海的时候,赵构下令集结,自然先要恢复大帅行营的规矩。 但是赵构也没有让这两个人远离,只是在旁边的小桌几上先吃吃喝喝,等自己处理完公事,再重新叙旧。 赵泰也是很久没有见到大帅了,他是第一任飞龙卫暴风营的营长,后来赵构在宋金之战的时候,外派出去成立穷奇军团并担任军团长,是塞北特管区的战略机动部队。 这次奉命换防高昌大营担任战区副司令长官,也是赵构对他的信任,他的穷奇军团改编成为大西域战区第三集团军,是整个大西域特管区的三支战略部队之一。 “赵泰,老远就听见你的大嗓门了,这里!”赵泰的出现,也让赵构很是高兴和激动,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弟兄,感情格外深厚,叶密立战役之后,就再没有见到过赵泰。 赵泰看着篝火映照着赵构伟岸的身躯,内心一热,疾步上前,还不等他行军礼,就被赵构一把拉住拥在怀里,捶着他的后背,说道:“我很想你啊,你这家伙当了爹,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是龙一赵新告诉我的。欠打!” 赵泰也是虎目含泪,却哈哈大笑道:“泰失礼了,着实该打。这么几年您不捶打我们,我们可是有些皮痒了。哈哈哈……” 赵构也一同哈哈大笑,顺手将自己的酒杯端起来说道:“来,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赵泰接过来一饮而尽,擦了一把嘴笑道:“还是大帅的酒好喝。” “你啊,还是馋这口。来,喝个够。”赵构索性将酒壶塞到他怀里。 赵泰却稳稳放下,说道:“大帅,军务在身,等回去了,我陪大帅痛饮。” 赵构点点头,赵泰的自律性很好,刚才是大帅赐酒,不得不喝,也就仅此一杯而已。 说话间,龙一和龙二、龙十八等老兄弟一一过来互相敬礼问好,一时间其乐融融。 大帅无恙,他们最开心。 “小民阿斯克兰见过官家!”阿斯克兰这个时候赶紧过来重新揖礼,心中有些不安。 至于泽普斯基,早就石化一般。天啊,我居然想要伏击大宋帝国的皇帝、兵马大元帅赵构? 赶紧跪下请罪! 赵构摆摆手,说道:“我还是你们的九爷,现在不是什么官家和大帅,大家不要生分了。泽普斯基,你说你是命不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哈哈哈……” 泽普斯基赶紧再次低头道:“得遇大宋帝国皇帝陛下,是我最大的荣幸,泽普斯基命也好,运气更好。要不是陛下宽宥,我怎么能得见陛下威严天容?泽普斯基家族终身是您最忠实的仆从。” 赵构点点头,这个泽普斯基,他是有大用的,给足了苦头,也要给个甜枣才行。 “起来说话吧,这些都不是旁人,都是我大宋的肱骨干城之将,我来给你引见一下。” 泽普斯基急忙爬起来,脸上已是满脸堆笑:“这是泽普斯基的万分荣幸!” 正说着话,西北方向一道信号弹的闪光在半空中闪耀,龙二笑道:“大帅,阿克什的伊克塔重骑兵来了。” 五天后,赵构一行进驻库尔勒。 想到了库尔勒的繁华,却没有想到是如此的繁华,一座方圆占地十几里的大型边贸商业城市,矗立在孔雀河畔。 一看就是这两年新建的城市,笔直宽阔的天山大街贯通南北,两侧都是规划整齐的二层商铺,各色挑子随风飘动,显示出极具繁荣兴旺的局面,大街上里里外外的行人、游客很多,各色人等穿梭其中,各种语言此起彼伏,但是却没有看到任何马队、骆驼队和车队。 随行的阿斯克兰解释,库尔勒的东西两市,建有海关和税署,所有大宗货物的进出都有专门的道路直通,这条主大街,禁止车辆和牲畜通行。 “那我们也入乡随俗吧。”赵构在街口下令道。 于是,赵构让龙二带领大队人马先回库尔勒卫戍区大营,赵构的大帅行营驻跸在哪里。 而阿斯克兰应赵构的邀请,和泽普斯基一起,在龙一、赵泰、阿克什等人的陪同下,饶有兴趣地要逛一逛库尔勒的巴扎(集市)。 “这条街,主要是经营酒楼客栈、玉石珠宝、日用百货、特色小吃等,大宗的货物都在东西两市交易……”阿斯克兰是这里的老主顾,自然充当了解说员的职责。 不时有相熟的老板和阿斯克兰热情地打着招呼,而阿斯克兰也笑容可掬地一一回应着,随后低声和赵构介绍各自的营生。 赵构进城的时间正好是傍晚时分,也是巴扎夜市开始热闹的时候,两侧的灯笼已经开始燃起,照亮着整个天山大街的远近各处不同的风景。 赵构这个摊位上问问,那个商铺看看,不时询问一下经营情况和税费等问题的收取。 在一个玉石摊位上,看到一位年老的回鹘老者在经营,旁边还有一名十来岁的小女孩,穿着传统的长裙,戴着小帽,很是可爱,丝毫没有一丝胆怯的神态,望着摊位前的众人,小胳膊却紧紧拉着老人的胳膊。 赵构笑着问道:“老人家,买卖可好?” 不等阿斯克兰翻译,老人却爽朗地用略有一些蹩脚的汉语回答道:“尊贵的客人问话,还好。” 却不料旁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不好,老是有人拿东西不给钱?” 正是旁边的小女孩。 童言无忌,此话一出,赵构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四周的气温瞬间像是被冻结,小女孩对这种气场的变化最是敏感,像是有些害怕,就很快躲到了老人背后,又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小脑袋,望着赵构,就是这个“阿卡”(叔叔)让她感觉到了这份不安。 好像是在验证小女孩的话,身后传来一个很是嚣张的话语:“嘿,老头,这次连带上次,这块石头,应该是我的了吧!” 第967章 巴扎起风波 一个看上去颇为白净的青年男子,却有一副阴骘的脸色。 身后跟着两名壮硕的汉子,满脸络腮胡须显示着一种凶悍的神态,叉手抱胸,眼睛紧紧盯着老者。 青年男子根本不看在一旁的赵构等人,笑嘻嘻地将老者摊位上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玉石拎在手里上下掂量着,说道:“这块玉肉石质地不怎么样,模样倒是可喜,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摊位费和玉石税,合在一起,看你爷孙俩不容易,这样,我吃点亏,就拿这块玉石抵账吧。” 老者急忙揖礼道:“小官人莫要说笑,这块玉石是我这里的镇店之宝,是要准备献给官府,作为大庆节(宋国七月初九的赵构登基日定为大宋国庆日,但民间还是喜欢叫大庆节)献给皇后娘娘礼物的,万不可拿去。您说的费用,宽限小老儿两天,过两天就会补上。” 年轻男子脸色一沉,叱喝道:“宽限几日?你说得倒是轻巧,你也宽限几日,他也宽限几日,倒是让我们喝西北风吗?就在今天,要么交钱,要么那石头抵账!” “小官人,您看,您前前后后也拿了三五块玉石,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也能相抵这些费用。这块玉石,是我家大郎再三叮嘱过的,不能卖,要等着献给当今皇后娘娘的,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要不是皇后娘娘的善心,我家大郎的病也治不好,小古丽也上不了学堂,做人要有良心。这块玉石,并不是什么玉肉石,荣宝斋的李先生看过的,说像是一副江山社稷图,寓意很好的。” 老者伸出双手,却又不敢硬夺,一副着急却无奈的神色。身后的小姑娘也怯生生地看着这个青年男子,眼睛里却流露出少有的倔强和愤怒。 “这位小官人,这块玉石我们先过了目的,老人家说不卖,我们也没有再询问。你这上来就强买强卖,是谁家的道理?”一旁的赵构很是平静地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管你什么事?”年轻人看赵构穿着得体,谈吐不俗,又是汉人,倒也不敢放肆。只是言语之间颇多不屑,要不是看到赵构身边的人颇为健壮,估计早就骂上了。 “我等是燕京府的商人,是做金石生意的。怎么?不能问?”赵构依旧不温不火。 “既然是生意人,还是做你的生意,莫要多管闲事。这家店铺两个月没有交租和税,以物抵押,我还吃着亏呢?”年轻人依旧把玩着石头,颇有挑衅地看了赵构一眼,不屑地说道。 “你胡说,我阿爸说,我们早交了一年的了。”小姑娘鼓起勇气反驳道。 “你个小皮子,知道什么?这是收的增补税,是税署决定的,你敢抗税不交?”年轻人眼睛一瞪,呵斥道。 “可是小官人,今年的税务告示,却是没有这项税费的?”老者也是急忙分辨道。 “我说有就有,怎的?”年轻人很是嚣张地说道。 “哦?这么说,这个巴扎的税费是你说了算?”赵构眯起眼睛问道。 旁边的龙一心中一动,大帅生气了! “哼,算你识相。我爹是本区税务官,自然是本衙内说了算。这些刁民,官府为你等提供这么好的条件,为官府出一份力,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哪有这么啰嗦?买买提,你可想清楚了,要是不交……哈哈,也可以,就让你孙女去税署做几天义工,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年轻人眼睛里透着一些淫邪的目光,看着躲在老者身后的小女孩,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毫不掩饰自己的那副嘴脸。 “啪……” “混账!” 伴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赵构一个大巴掌呼上去,脆生生、亮堂堂。 这可是赵构极怒之下抡上去的一巴掌,伴随着年轻男子陀螺一样转着圈跌出去,嘴边似乎是甩出去几个小碎东西。 看到主子挨打,两名长随先是一愣,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还敢有人动手殴打小官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撸起袖子刚想上前彰显爪牙的武力,“嘭嘭”两声,两个身影已经倒飞出去,“噼啪啪啦”声中,已经倒在大街正中,捂着肚子痛苦万分,嘴角已经流血,人却是已经废了。 龙一和赵泰两人的脚下功夫炉火纯青,两个爪牙飞出去,丝毫没有碰到任何店铺摊位,一前一后,落地姿势都一样。 “呜……你……好……”年轻人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捂着腮帮子嘴里却漏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指着赵构恶狠狠瞪了一眼,转身撒腿就跑。 “啊……哎呦,我说先生,您可是闯大祸了。你怎么敢打希热杜勒这个泼皮混子?快走快走,这个混不吝回去叫人了,您好汉不吃眼前亏,您这几个人,可不敢和他们硬抗,要出人命的。快走吧,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大不了砸了我的摊子,您几位还是赶快躲躲吧。”老者着急地劝说着,又回头对小女孩说道:“小古丽,快回家去,快!” 旁边的摊铺掌柜的也急忙劝道:“几位客官,您还是赶快躲一躲,买买提大叔说得对,这次可是惹大祸了。”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名壮汉,这名店铺老板也是好心提醒赵构,要他们赶快走。 赵构却笑了笑,回头自嘲一句:“这巴掌打轻了,还是你俩下脚狠。”说完走上前,将跌落的那块玉石捡起来,仔细端详起来,丝毫没有顾及到旁边买买提老人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赵构笑着对小女孩说:“小姑娘,能给叔叔拿一个凳子吗?” 小姑娘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在想一个很神圣的问题,这个叔叔一定是一个天山雄鹰转世的大英雄。 她急忙搬过来一个小圆墩让赵构坐下,赵构笑着问几个人道:“谁兜里揣着好吃的,拿出来赏给小姑娘,咱不能白坐人家的小凳子。” 龙一翻了一个白眼,因为大家都知道,要说吃货,这些人都不及龙一,龙一什么时候兜里都有小零食,用他的话讲,随时保持充沛的体力才行。 一小袋五颜六色的糖果马上吸引了小姑娘的视线,看着爷爷却不敢接,赵构笑道:“一点小心意,还望笑纳。” “这……可这么好?还不谢谢贵客。”买买提也是人老成精,看着这几个人居然毫不在意,这位带头大哥还坐了下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估摸着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索性放下心态任其发展,大不了自己不干这个买卖就是了。 小姑娘笑呵呵接过来,先是递给爷爷,买买提接过来一看,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是“凤楼记”的糖果,最高贵最好吃的一种。 买买提不由得看向赵构,贵客的手下居然拿出来最贵的糖果,还是他的随身小吃,要知道,这一袋糖果的价钱,足够他们全家生活两天了。 而凤楼库尔勒分店,就在前面天山大街和塔里木路十字路口最繁华的路段,达官显贵才会去的地方,他们这样的老百姓,是不常去的,很贵。 当然,所有的美酒佳肴和服务,也是整个库尔勒首屈一指的。 赵构坐在那里把玩着这块玉石,整个玉石乳白色底子上面起红皮,间或少许洒金皮,非常漂亮,横过来看,洒金皮点缀的白色底子,就像是河面上的闪闪金光,中间一些起伏的线条,很像是山峰的轮廓,而最上面一层红皮当中,却有一块略似圆形的空缺,恰好像极了一轮红日照山河的图案,也为整个玉石平添了一份大气。 “好一个万里江山社稷图,还真像。什么玉石肉,俗人怎会有雅致?”赵构一边赞叹一边评判道。 他把玉石小心翼翼放在木托上,笑道:“老人家,为什么想送给当今皇后呢?” 买买提老人恭敬地说道:“皇后娘娘三年前曾有懿旨,要在我们这里建起百所学堂,让所有人家的孩子都有学上,这可是天大的恩赐。这不,今年的学堂全部建成,要不是娘娘善心,我的小古丽怎么能上学识字?这在过去,都是老爷们的孩子才能读书的。” 这个情况赵构倒是知道,皇后娘娘最热衷的事情,一是学堂,二是医堂,是纳入大宋五年规划里面的“双百计划”,这可是以皇后担任的“大宋帝国慈善总会会长”和兼任的“大宋帝国文教部特聘顾问”双重身份在中兴党全国大会上提出来的,获得全票通过,民间曾有别称“皇后工程”,被誉为大宋帝国最大的善政。 “我家是家传的挖玉手艺,一年前偶然得到这块宝玉,视为小店的镇店之宝,很多商人和贵族老爷要花大价钱收购,我们都不卖。就等着养好了送给皇后娘娘,也算是我们一家人的一份心意。” 赵构点点头,这就是老百姓最朴实的感情,谁对他们好,他们心中就永远记着。 “只有老百姓,才是真正的江山社稷!”赵构感慨道。 买买提一愣,这句话,寓意太深刻了,怎么会从一个商人嘴里说出来?就是库尔勒府的知府大人,也不曾有过这样的说法啊? 一阵骚乱突然传了过来,夹杂着些许谩骂之声。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从北向南急冲冲走过来十几名拿着棍棒的壮汉,领先的正是捂着嘴滴着血的那名叫希热杜勒年轻人。 “就是他!”希热杜勒眼睛瞪着溜圆,惊奇地发现这伙人居然没有逃跑,随即大喜过望,捂着漏风的嘴说道:“给……给我打!狠劲打!” 十几名家丁奴仆瞬间就要冲上来,买买提老人急忙冲出来护在赵构身前,急忙说道:“希热杜勒小官人,玉石给你,不要打了。这样要出人命的。” 就在买买提急的满头大汗的时候,一句轻飘飘的话顺着他的耳朵传到后面:“龙大,不能死人。十吸之间,要是还有一个人站着,回去十里地武装越野三个,还有,不许吃晚饭!” 除了不能下死手,都行。 于是,众人眼里一个身影就像一座快速移动的大山一样冲了过去。 第968章 大闹巡查所 龙一只用了十五秒,也就是八次呼吸的时间,将希热杜勒带来的十六名家奴横扫在地。 龙一坚决地贯彻执行了赵构的命令,没有一个人丧命,外表看全须全尾,完整胳膊全活腿,但是,人却是都废掉了。 龙一的靠山八式现在愈发的炉火纯青,内劲外放已经随心所欲。这十几名家奴的五脏六腑悉数被靠成内伤,仅仅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至于以后会不会死,就不是龙一所操心的。 也不能怪龙一下狠手,关键是这些家奴上来先下的死手,根本不把别人的生命当一回事儿。况且从出手之狠毒、下手之果决来看,绝对不会是第一次。 希热杜勒看着几乎是眨眼之间自己带来的打手躺了一地,刚开始还在地上翻滚嚎叫,不一会儿,一个个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下口鼻之间还有一些喘息之气,已经是吓呆了。 龙一拎着希热杜勒的脖领子,将几乎瘫在地上的这个二货拽着向赵构这边走来,却闻到一股子“黄白”之物的味道,暗道一声晦气,索性将这个家伙扔在地上不管,径直回到赵构身边。 “还不错,功夫又精进了不少,看出来这一年多,你没有荒废时间啊,回头找个机会讨教讨教。”赵构笑着半是调侃半是夸赞说道。 龙一向赵构翻了一个白眼,“我可没有被虐的喜好。您还是找老四吧,他绰号‘打不死的小四’。” 也就是龙一敢这么直不楞登顶撞赵构,赵构还挺开心。 两人没事似的还在聊着过往,全然不顾旁边已经傻眼了的买买提和惊呆了的小古丽。 这伙人可是闯了大祸了! 谁不知道希热杜勒的老爹最是护犊子,关键还是库尔勒城税署使,是这个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希热家族是这个地区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大家族,也是商业望族,其父希热阿拉睦,凭借家族中的实力,才获得税署使这个肥缺。 这个地区,望族、贵族、大家族之间的利益盘根错节,加上民风剽悍,赵构对自管区的政策相对宽松,本着自治原则,像这样底层官吏的任命,政务院和皇议殿是不会过问的。 直接领导在大西域自管区大都督府,是崔叔原应该操心的事情。 至于这个家族的势力,赵构根本不考虑。现在赵构考虑的事情,是透过这个或者说这种现象,如何规避这种家族腐败的问题。 一个小小的城市税署使,就敢纵容子嗣横征暴敛、肆意妄为,甚至视老百姓的性命于不顾,这不是黑社会是什么? 果然,一直在街道拐角看热闹的治安巡查所的差役,看到希热杜勒瘫倒在地上,吃了亏,这才纷纷疾步走出,向这边围拢过来。 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一抖手中短棍,冲着龙一等人呵斥道:“什么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打人,扰乱公共秩序,王法何在?尔等速速抱头蹲下,莫要反抗,随我等回治所衙门问话!” 说完,大手一挥,命令手下上前拿人。 赵构眼睛也不抬一下,反倒是劝慰买买提大叔道:“大叔,可否讨一碗水喝?” 买买提也是长叹一声,转身去里屋取水,小古丽却没有了一丝胆怯,还有些小兴奋地望着赵构,回身从摊位下很是麻利地取出几个木碗来,倒也有些精致。 赵构回身冲着差役头说道:“上差即使要拿人,也得让我们喝口水才行,好歹我们还是客人。” 这份从容和淡定,加上方才龙一显示出来的逆天战力,这个头目也是精明的角色,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是大有来头的? 只不过税署使的大公子让人吓得屎尿一身,手底下的长随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起不了身,显然是伤得不轻,又是在四通之地,他这个巡长可脱不开关系。 “最好老实点,我等也是职责所在。”语气中倒是缓和了一些。 赵构招呼几人喝了一碗水,安慰买买提道:“老人家莫怕,长短不过是去说个明白,大宋治下是有王法的,还能怎样?” 买买提小声提醒道:“客官莫要大意,我是担心巡差将你等送到税署,那就麻烦了。” 赵构心中咯噔一下,“还有这种情况?”不由得眯了一下眼,脸上也平静了许多。 龙一悄然打出一个手势,两名龙卫已经消失在街头。 阿斯克兰和泽普斯基则是揣着手看热闹,心里在想,不知道这库尔勒城,这次有多少人要倒霉。 阿斯克兰是一名纯粹的商人,但那也是从这条充满险恶气息的商路上“杀出来”的,剩下的包括泽普斯基等人,则都是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多年的老军务,身上自带煞气,而赵构则更是多了一层威压,这也是让那名差役头不敢再造次的原因。 要论拿人捆绑之术,这些人自然是刑名老手,但是方才龙一展现出来的,却是战场杀人技,这一点,差役头眼睛还是毒辣的,自己只管将人带回去,剩下的,自有上司去处理。 七八名巡查所的差役“押解”着赵构等七人,顺着大街一直向北走去,到了十字路口,旁边的一名差役在首领耳边窃窃私语,却见差役头沉思了一会儿,断然摇摇头,低声说道:“还是回巡查所衙门再说。” 却不料正是这个坚持,让他逃过一场大劫难。 复前行百十米,一座挂着“治安司第三巡查所”牌子的衙门,出现在众人面前,门口有两名执勤差役,看见众人过来,笑着打趣道:“屈巡查长,今天又是谁犯在你手里了?” 差役头眼睛一瞪说道:“站好岗,余事莫问。”随后向后招手又道:“进了衙门,各位要规规矩矩的的,小心律法无情。” 赵构笑道:“我等自然是规规矩矩的良民。” 这名唤作屈巡查长的首领“哼”了一声,带着众人来到大堂。却见大堂上一位身着内卫软甲的中尉军官,正端坐在书案后面办公,左右两侧各有四名皂吏伺候。 按照大宋制,治安司下属各厅局所正职和副职为官编,其余则为吏制,也就是招募本地乡勇为吏,办起差事来图的一个方便。 治安巡查所隶属内卫,一个区巡查所所长居然是中尉军衔,这个巡查所看来级别还是不低。 “禀告所长大人,今有街头聚众斗殴伤人者疑犯七人,请所长发落。”屈巡查长敬礼大声禀告道。 “哼,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屈风,可曾伤人性命?”所长头也没有抬,看来手头的差事很重要。 “回大人话,倒是不曾有人伤及性命,不过十几个人倒是受伤不轻。”原来巡查长叫做屈风。 “既如此,按照律法,每人三十杀威棒,先让他们去去火气。”所长依然是头也不抬说道。 左右四名皂吏早已摩拳擦掌,就要上来拉人行刑。 “你这所长,怎的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低着头办公的所长抬起头,很是好奇,这还是第一个上来不是求饶而是质询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不知怎的,所长默然心中骤生警惕,感觉这几人非同寻常。但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个底气还是有的。 “按照宋律,当街无辜聚众斗殴,引发人员受伤,财产受损,均先受领三十杀威棒,以儆效尤。倘若犯了人命官司,可就不是这区区三十杀威棒就能解决的。”所长颇有底气说道。 “你说的是复兴十三年之前的律法,复兴十五年,也就是去年,全民大会上已经提出修正,按照新修正治安律法,应当先行询问笔录,确定缘由和事由,厘清各自承担责任,相应做出处罚。怎么?你们上司衙门没有组织你们学习吗?” 龙一兼着大宋司法勘磨会总顾问一职,对大宋律法的三次大的修正,娴熟于心,所以才有此发问。 龙一一身长衫,脚下却是一双宋军特有的军靴,往哪里一战,脸色冷峻,身形伟岸,一股扑面而来的煞气顿时让整个大堂气氛骤然紧张。 所长还从来没有过如此被人质询,腾就站起身来,隔着公案就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如此嚣张,敢对某家肆意指责,怪不得不将大宋律法放在眼里。本官判你咆哮公堂,蔑视律法,挑衅滋事,按律羁押。来人,给我收了监再说。” “大人且慢。”屈风急忙上前,附耳急语。 “哼,那又如何?当街殴斗,就是犯法,什么自卫?来人,吹警哨,招呼人速速拿下嫌犯。” 这名所长也是看情况不对,急忙招呼人手,怎么也不能在自家衙门里被灭了威风,堕了煞气。 凄厉的警哨骤然响起,后院和两侧配房纷纷涌出佩戴着巡查字样袖标的巡查员,多是膀大腰粗之辈,每人手里拎着一根短棒,向大堂扑来。 “一小队、二小队围捕嫌犯,三小队外围策应。”所长很快下达命令,倒也显得训练有素。 看到对方拎着的短棒,赵构笑了,对龙一、赵泰和阿克什说道:“依旧是十吸,不伤人。” 毕竟是自己的臣民,虽有错误,但不至于是死罪,眼下吃些苦头和教训也就够了,至于其他问题有没有涉及违法犯罪,自有三司审议裁定。 却见赵泰一声虎啸,劈手夺过旁边衙役的水火棍,一招“金龙探爪”,正是赵构“龙影九式”中的第三式。 “嘭嘭嘭”连续三声急促的短点之声,三名扑上来的巡查已经被点翻在地,捂着胳膊一脸痛苦的模样。 旁边的龙一和阿克什同时对赵泰翻了一个白眼,心里道:“这个憨货,还是老样子,一点谦虚的劲儿也没有,哪怕做做样子。” 龙一和阿克什有样学样,同样劈手夺过旁边差役的水火棍,大吼一声,从赵泰的两翼包抄上去,正是三三军阵的精妙所在。 依然是不到十吸,满院子除了赵构等人,没有一个站着的。就连所长,都被赵泰一棍子劈倒在地,哼哼唧唧地捂着膀子不敢起来,更不敢多说一句。 倒是门口一名站岗的巡查,反应极快,眼见情况不妙,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拼命吹响了警笛。 前面不远处,是城卫军驻地。 第969章 大漠风沙急 于和光是库尔勒城城卫军的一名连长,毕业于东京军事指挥学院。今年刚刚十九岁,参军入伍第二年,怀揣建设大西北的梦想,主动请缨来到大西域战区,梦想成为一名驰骋疆场的将军,却阴差阳错被战区参谋部塞到卫戍区,又被卫戍区分配到库尔勒城警备区,担任了一名城卫军连长。 虽然内卫部队也是军队,但是和他的理想却有些渐行渐远,几次和领导闹着要去野战部队,却被领导一句“大宋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硬生生留在这里。 于和光也想通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于是,他的三连成为连续两年强军习武标兵连队,据说,今年年底,会有所“浮动”。 于和光不管这些,他就是喜欢和兄弟们在一起的那种感觉。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喜欢外面的世界,用他的搭档的话,他天生就是待在军营里的命,如果出去了,很可能连一名普通人也做不好。 因为他不懂圆滑和变通。 “嗤……”“嗤……”…… 急促而连续的警笛在军营门口响起,于和光疾步从自己的公房出来,却见一名执勤的卫兵正急速向自己奔跑过来,不等来到面前,脱口而出:“连长,第三巡查所遇袭求援。” “难道是演习?不对啊,没有接到命令啊。”这是于和光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看到执勤卫兵的神色,又不像,于是急忙问道:“什么情况?说仔细。” “报告连长,是巡查所的执勤人员跑来求救,说是有人拘捕,并将巡查所三个小队全部放倒了一地,屈巡查长让他火速前来求救。” 屈风,他认识,还算一个有些良心的巡查,其余人吗…… “叫进来回话。”于和光命令道。 巡查所报警人员气喘吁吁来到于和光面前。 “对方什么人?有多少人马?什么装备?”于和光必须搞清楚,命令发出,意味着战争,可不是演习。 “据说是外地商人,六七个,能打的就三个人。”那名巡查急速说道。 “三个人?干翻了三十多个人?”于和光脑瓜子有点不灵了。要知道,巡查所招募的队员不是退役士兵就是乡武社骨干成员,手底下得有功夫才行,特别是退役士兵,即使是上了年纪,也是相对大宋军队在籍正兵而言,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放倒的。 “拉警报,一级戒备紧急集合。全副武装集合。传令兵,迅速上报营部。”于和光下令。 凄厉的警报瞬间在大院里拉响,“咚咚咚”的脚步声几乎在各个院落里同步响起,不到五分钟,三连全副武装已经集合完毕。 “任务,协助第三巡查所控制疑犯。一排堵住后门,二排警戒前门,三排随我进去抓人。出发。” 于和光一马当先,带领三连扑向第三巡查所。 当衙门外面响起整齐有力的跑步声,赵构点点头,心里道,还算可以,反应够快。 从龙一有意手下留情让屈风给门口的警卫发信息到现在内卫赶到,从时间是来看,起码赵构可以给一个良好。 于和光并不急于抓捕,而是有条不紊地部署完毕,确定各个小队全部到位,这才带领三排鱼贯而入。 进的院子,不等于和光下令,早已演练好的阵型已经铺开,三排四十多人很快将赵构等人围起来,外面是双排阵型,士兵手里举着火把照明,里面是圆型阵,于和光站在前头,身着作战服,外罩模块板甲,头戴战盔,手里拎着宋刀,腿上别着左轮快枪。 其余士兵则手持宋刀和锥枪,里面刀阵,外面长枪,刀枪闪烁着寒芒,结阵对敌之势。 于和光就着噼里啪啦作响的火把,摇曳的火光中,看向有些昏暗的大堂上几人,居然不慌不忙,大堂公案之前,一把平椅上坐着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俊朗的外表下是一颗处事不惊的内心,居然在端着茶碗喝茶。虽然看不清脸色,但是这份从容和淡定,让于和光心里有点佩服。 因为已经在夜间,赵构又端坐大堂,所以于和光并没有看清楚赵构的面容,就连站在赵构身后的龙一,他更是看不清。 情况不明,于和光没有冒进,只是手中刀指向大堂说道:“尔等聚众当街斗殴,又拘捕反抗,打伤官差,按律自当羁押受审,抱头蹲下!” 一个身影从大堂中缓步而出,却是阿克什。 阿克什不仅使伊克塔重骑集团军的军长,还兼任大西域战区卫戍区副司令,主要分管内卫部队,正是于和光的大上司。 于和光满脸惊讶地看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阿克什,一到亮光处,阿克什略带满脸虬髯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等看清楚容貌,于和光心中已经恶狠狠地把巡查所上上下下问候了一个遍。 作为卫戍区标杆连队,每年的年终考核和奖励大会,都是由阿克什为他的第三连颁发的锦旗,而他的连队,本地少数民族的战士几乎占了六成,作为曾经的喀喇汉王国的伊克塔重骑兵的统御者,阿克什在这个地区的声望,在军队系统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收!”随着于和光的一声令下,所有士兵“唰”地一声将兵器收回,保持立正警戒状态,毕竟还没有下达解除警戒的命令。 于和光急忙跑步上前敬礼道:“报告副司令员,库尔勒警备区一营三连正在执行协防任务,请指示。” 抓捕变成了协防,嗯,这个于和光脑子好使。 于和光心里头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或者事情,负则,阿克什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一会儿,另外一个魁梧的身躯同样出现在于和光眼前,再次让他心跳加速,正式大西域战区副司令、卫戍区司令赵泰。 于和光急忙再次敬礼,还不等开口,赵泰下令道:“大帅在此,第三连担任大帅行营外围警戒任务。”这是给于和光重新下达了任务。 “是!司令员。”于和光敬礼后,向后转身大声下令:“第三排前院警戒,命令一排、二排,一级警备。” 赵泰直接将于和光的第三连变成了大帅的警卫连。 “于连长。”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于和光转过身来,赵构温和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于和光内心一热,急忙敬礼:“报告大帅,于和光带队执行警卫任务,请指示。” “于和光?你是于成龙司令员的侄子!”赵构记性很好,还记得于成龙这个大侄子,他的父亲、于成龙的大哥,战死在中山府,于和光打小是于成龙带大的。 “是。大帅还记得我?”于和光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安。 “你父亲是中山府保卫战烈士之一,你三叔是亲历者,这些事情,中山府府志都有记载。中山府,大宋帝国的英雄城,这些英雄,我怎么会忘记。”赵构动情地说。 拍拍于和光的肩膀勉励道:“你在这个地方服役,已经说明了一切。莫要辜负了于司令对你的期望,更莫要忘了父亲和英烈们在天之灵的嘱托,好好干。” 于和光大声回答道:“是!一定不忘军人本色。” “执行命令吧。”赵构点点头道。 “是!”于和光敬礼后快步离开,他的连队虽然执行过警戒任务,但是执行大帅行营警戒任务还是第一次,这份荣耀可是连史上的第一次,要赶紧让弟兄们知道。 不一会儿,巡查所衙门外面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伴随着响亮的口号和整齐的跑步,完成了警备任务的升级和部署。 “第三巡查所巡查长屈风,参见大帅。属下万死,请大帅治罪。”抱着脱臼的膀子,屈风脸色煞白地急忙过来请罪,后背早就湿透了。 “屈风,你是退役军人?”赵构开口问道。 “是,小的是复兴十四年,龙集团军第三师退役士兵。” 复兴十四年,正是龙集团军整编的时间,赵构要对西域下手,一个龙集团军,一个龙鹏集团军,是赵构军队整编的重点。 “哼,退役不过三年,你就忘了军人本色?”赵构正是因为对军人的热爱,才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报告大帅,屈风辜负了大帅,请责罚。” “罚,是肯定要罚的。不过我得弄清楚一件事。带我们过来的时候,十字路口可有争议?”赵构冷不丁问道。 屈风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的副手建议自己的话,于是说道:“是,我的副队长建议将大帅等人移送税署处理,理由是因为收税导致冲突。卑职认为这还是属于治安事件,自当由治安巡查所来先期处理。然后才能根据情况,在移交三法司。” 赵构点点头,笑道:“还算尚有规矩,就凭借这一点,这个第三巡查所所长,你先干着吧。” “小兔崽子,还不谢恩。”老上司赵泰上前,一推一拉,已经帮他接上膀子,眼睛一瞪说道。 屈风一愣,这是要升官了吗? “这……卑职一定好好干。”屈风瞬间脸色通红。 赵构点点头,回身对龙一说道:“命令飞龙卫迅速赶到;命令金鹏卫传令高昌大总督府、战区司令部,命令崔叔原总督、萧寒里刺、萧察刺阿副总督和各司主管、战区司令完颜娄室以及少将级以上军官,除战备值班人员以外,全部赶到库尔勒。五天后,召开库尔勒会议。” “赵泰,和屈风安排住所,大帅行营驻跸巡查所,不去卫戍区大营了。通知龙二,把行营参议人员人先带过来,开始设置行营办公公房。” “阿克什,让人明天请买买提老人和他的孙女、买买提周围四户商铺主事代表,前来行营参见座谈。阿斯克兰负责接待。” ……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库尔勒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卫戍区军营灯火通明,龙二带领着大帅行营的直属部队开始移驻巡查所,虽然不明白大帅为什么突然移师巡查所,但是作为飞龙卫二把手,龙二已经判定大帅一定是遇上大事了。 库尔勒城是直属府治,知府石班是复兴十三年被崔叔原提拔起来的本地官吏,颇有才能,但是为人处事不够果决,导致这两年地方豪族势力不断渗透,库尔勒表面上风光无限好,商贸发达,却越来越两级分化,商贾和家族势力逐渐把持政府很多部门,比如今天暴露出来的税署、巡查所等。 这些最基层的部门一但被地方势力把持,老百姓敢怒不敢言,朝廷里头很多惠民政策,都成了这些人大肆贪墨的手段。 石班这几年的知府干得有些憋屈窝火。 可是接到赵构今夜入城的消息,并通知他明天赶往第三巡查所的时候,石班却马不停蹄亲自赶往巡查所,自己要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赵构面前,至于是杀还是剐,听天由命吧。 赵构窥一斑知全貌,知道在现阶段,朝廷外在的扩张势必会导致内部矛盾暂时的压制,但是却成为隐患。 如今外在的扩张基本上完成的第一阶段的历史使命,接下来就要从内部强化大宋在复兴十五年所制定的《大宋未来中长期发展规划》里面所侧重提到的制度建设问题,这可是涉及十年甚至二十年、五十年的发展道路的稳定和持续。 法治,才是最好的解决之路,但这条路同样充满崎岖坎坷。其中重要的人才选拔制度,就已经从根本上和大宋建国时提出的“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祖训相悖。 赵构要做一个新制的革新者和开创者,所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这也是为什么开始蓄力培养下一代的原因。 百年基业,百年中兴,只靠自己,是不行的。 第970章 库尔勒会议 七天之后,大宋帝国在大西域自管区商业之都库尔勒,召开了《大宋帝国复兴十六年中兴党特别扩大会议》。 会议主要是针对大宋帝国经济建设持续稳定向好发展的中长期规划,以及加快大宋帝国自管区法治建设进程的相关讨论和决议。 赵构在会上做了专题发言,从库尔勒城税署说起,一直说到新丝绸之路的振兴中出现的新问题、新现象和解决的新思路。 会上多次提到了反腐倡廉和官吏子女的教育问题,制定了中兴党律法惩处章程,并提交大会审议。 审议通过后,回到燕京府,正式交中兴党全国会议大会审议通过,然后颁发全国实行。 腐败是一个历史问题,也是每一个朝代君王所面对的最重要的历史问题,有大明一朝剥皮萱草的严苛律法也禁绝不了贪腐,可见,反腐反贪,任重道远。 在会上,大西域总督崔叔原做了检讨。 他诚恳地面对现实问题,而不是回避不谈和找客观原因,从复兴十年自己接任大总督,这六年时间,大西域的发展逐渐出现偏离,只注重了经济建设而忽略了思想建设,只追求城市化商业化的发展,而忽略了法治建设的同步跟进。 加上朝廷对自管区的政策倾斜,很多事情并没有经过严格的法定程序就急匆匆定下来,导致出现很多漏洞。 比如在人员选拔上,重才干轻思想,重本地人任用,而忽略尾大不掉的现象等等,也让崔叔原感觉到了在一些政务上的掣肘之力在逐渐显露。 崔叔原洋洋洒洒近万字的检讨书,让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堂堂大西域总督,掌管偌大的大西域自管区,疆域面积不啻于大宋本土,早就不是封疆大吏的身份,可谓过去的一方诸侯天下。 但是,崔叔原在赵构面前,依旧是做出了深刻检讨,大西域在发展,但同时问题也在积累增多。 崔叔原不仅仅提到了大西域自管区出现的问题,更是高屋建瓴地指出,这些问题的存在,不单单是一个大西域自管区,整个大宋所辖区域,都开始出现这些问题,官家曾把这些问题归纳为“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内部矛盾”。 现在看来,这些内部矛盾已经越来越突出,这次的巴扎上的希尔杜勒事件,只不过是个导火索,将引燃整个内部问题这股熊熊大火。 崔叔原不仅仅谈到了问题,也想到了一些具体的措施,有些措施已经开始贯彻实施下去。 比如大西域自管区的经济审计督查署已经开始运行,虽然刚刚起步,但是对于预防职务和经济犯罪,有效遏制贪污腐败,还是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 听到这里,赵构心中暗自称赞,这个崔叔原,是个务实派,也是一员有思想的能员干吏,赵构需要地方上多一些崔叔原这样的、能够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将自己的思想贯彻落实下去。 至于问题,不干事的人,才没有问题。 接着,大西域战区司令完颜娄室和卫戍区司令赵泰、副司令兼治安巡查司司使阿克什,也相继发言,先是做了自我批评,这些年只顾了军事发展,忽略了对地方经济发展的同步协调帮助问题,特别是提到了卫戍区下面的基层治安巡查部门,在人员录用和甄别上,出现了监管督查不力的局面,只是下面以权谋私、权钱交易现象出现严重局面。 敲打够了,赵构开始定调子。 首先还是肯定了崔叔原为首的大西域总督府这六年以来的工作业绩,不说别的,重开的丝绸之路,南北两条路线向西连接到了亚细亚特管区,向东连接到了玉门关城,这可是两条陆上经济大动脉。 如今这两条大动脉,正源源不断地为大宋帝国输送海量的新鲜血液和海量的财富,在这个方面,大西域大都督府,居功至伟。 对大都督府大都督崔叔原训诫一次,战区司令部训诫一次,大都督、副总督、战区司令、副司令罚俸两年,以示警示。 是为罚。 之后,却晋封崔叔原、完颜娄室为大宋帝国皇议殿名誉大学士,这比文华殿和武英殿大学士还要高一格,是大宋顶级大学士衔,虽然是名义大学士,但是这份殊荣和致仕后的待遇,可是实打实的。 其余晋两殿大学士,赐荣誉勋章一枚。 此乃奖! 赵构在库尔勒驻留半个月,视察了西州沿线各府,又在崔叔原和完颜娄室的陪同下,视察高昌洲各府,并在高昌大营接见了大西域战区少将以上军官。 临走的前一晚上,赵构却在自己的行营大帐,接见了一名重要的客人,原燕京府总督雷远。 雷远因为在兼任燕京府迁建司使的任职期间,大肆贪墨被查处,后来主动自首交待问题,退回了大部分赃款,又有检举揭发立功表现,被赵构钦定免于死罪,发往高昌大营军前效力赎罪。 雷远是从靖康二年开始,就投靠赵构,刚开始隶属梁景的靖安司,后来归属安情总局,之后转入政界,迁都成立迁建司,担任主管司使,后被赵构任命为燕京府总督,属于最早跟随赵构实现复兴元年中兴大业的骨干力量,曾被赵构寄予厚望。 但是时过境迁,人心变换,一度被权欲蒙蔽了初心,虽然事出有因,但主要还是在于自己没有管好自己的家属和属下,被屈风的都察院盯上了。 好在手下西席先生闻达及时为雷远出主意,自首坦白,并想尽一切办法退回赃款,曾经的老部下等人也筹措资金帮助其偿还赃款,就连皇后邢秉懿也拿出自己的体恤金,暗中帮助偿还,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雷远感念大家对他的帮助,更感激皇后对自己的厚爱,也深知,这件事没有赵构点头,自己还是躲不过去,好在赵构还算是顾念旧情,也为了竖立一个典型,法外开恩,将其发落军中戴罪立功,为国效力。 完颜娄室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也明白赵构的良苦用心,俗话说,“在哪里跌倒了,还在哪里爬起来。” 虽然雷远所有职务被撸了一个干干净净,但是还是保留了一个少将军衔,算是给他一个生活的保障。一个少将的薪水和待遇,当一个闲散人足够了。 但是雷远却主动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整个大西域最艰苦的地方,就是贯穿大西域的道路建设。于是,雷远以少将身份担任了大西域自管区交通建设司下属的一名施工队长。 大宋帝国第一个高级别的施工队长由此诞生。 虽然只管了百十号人,但是第三施工队哪里最艰苦、最困难,哪里就有第三施工队的影子。 “没有移不了的山,没有跨不过的河,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成了第三施工队响亮的口号,整个工地上到处都是这样的标语口号。 雷远以身作则,最早一个出工,最晚一个回来,整个人活生生瘦了二十斤,但是打造出了一个硬邦邦、响当当的建设团队。 这几年,光是锦旗、奖牌都拿到手软,第三施工队也成了大西域自管区交通建设司的一面旗帜。 雷远将所有自己得到的奖励都捐给了因为施工而牺牲的三名工人的家属,并且主动担负起其家庭照顾的责任。虽然第三施工队是事故死亡率最低的团队,但是雷远依旧内疚不已,主动请求处分。 为此,崔叔原还主动为雷远开脱,这三名工人的死亡,都是意外,一是因为遭遇马匪,为护路牺牲;一人是因为劳累过度,突发疾病去世;还有一位是突遇山体滑坡而丧命。 但是雷远依然上了请罪劄子,丝毫没有为自己有任何开脱之意,反倒是将施工安全编制成条例,亲自书写张贴安全标语“生命高于一切”“责任就是生命的保障”“迎着朝阳出发,踏着夕阳归来”等,遍布整个施工工地。 为了加强自保力量,雷远的施工队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天雷打不动,早晨军事技能训练,晚上文化课补习,在喀喇汉区施工时,曾以一队之力,硬撼一群马匪不退,直到援军到达。 自此,第三施工队再无事故发生,再无马匪敢到第三施工队的工地抢掠,硬生生打出了偌大的名声。 不仅如此,雷远还是第一个将沿途驿站和军事戍堡结合建设的倡议者,为以后的丝绸之路建设提供了很好的范例。 现在,沿途的驿站都增加了卫戍沿线和囤积物资的作用,直接为商路的建设发展和安全稳定提供了很好的经验。 并且,还创造性地在自己的大队成立了监督委员会,全部由中兴党成员组成,对施工队所有工作给予监督督查,所有台账每月报送总督府督查司进行核检,确保这条路干干净净,结结实实。 这些,都在崔叔原给赵构的工作汇报中单独一一列举。 这些报告,赵构阅后,一律批复“留中不发”,就连崔叔原都感到疑惑不解,官家这是还记着旧账吗? 却不料这一次高昌府的巡查,赵构沿着这条“雷远之路”着实实地查看,并在各处驿站戍堡都逗留些许时间,询问此间驿站戍堡的运行情况,并亲赴雷远的第三施工队工地进行实地考察,见证了雷远的第三施工队卓越高效的工作作风。 赵构微服简从,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赵构的身份,但是当赵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工地的时候,正在指挥工人施工的雷远,却一眼就认出这个让他时时刻刻魂牵梦萦、心中思念的人。 雷远旋即跑步过来,依旧不失军人本色:“报告九爷,雷远率队正在进行道路施工,请指示。” 雷远虽然远离京师重地,但是依旧保持着军人的敏感,看到赵构一袭便服,随侍飞龙卫也是便装,马上知道赵构依然是以九爷的身份下来转一转看一看。 赵构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认不出来的又瘦又黑的雷远,心中刹那间思潮汹涌,百感交集。 一时间,竟然无语,就这样看着雷远,雷远却瞬间眼底发热,热泪含而未发,所有的思绪皆在双目之中。 “好!”赵构一个好字出口,雷远的热泪汹涌而出。 “你看你,好歹也是当过大总督的,当着你的部下,还是要注意形象。”这就是对自己人的语气了。 雷远旋即胡乱摸了一把脸,笑道:“九爷,如今咱是第三队的队长,雷远高兴呢。” 赵构点点头,雷远的第三施工队,不是吹捧出来的,而是实打实干出来的,就凭雷远这副模样,就不可能是假的。 “带我到你的工地看看。”赵构随口说道。 于是雷远作为主人,带领大家进入工棚,先扣上安全帽再说。 进入工地,首先是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材料场,按照材料不同,分别放置,取用十分方便。 然后是加工工地,各种材料在这里经过加工后,分门别类贴上标签,送往各个施工现场,标签上注明场站名称、材料用途、规格型号、加工人姓名、审计核查人姓名以及责任人姓名。 雷远一一介绍各个环节的流程,赵构不时询问一些关键性问题,雷远几乎脱口而出进行详细解答,非常专业。 赵构点点头,雷远务实求精的作风,从他精熟的业务能力上,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临走,赵构指示大西域总督府,为雷远的第三施工队颁发奖励如下:每人一瓶二香酒,二斤酱牛肉,三身作训服,四包凤记糖果,伍佰宋元奖金。 另外,亲自给雷远的第三施工队赐名“雷远施工队”,并亲自手书墨宝赐字。 前面是实惠,后面是荣誉。关键是这份荣誉,在这个大宋帝国无数个施工队中,这还是第一份荣誉。 大西域都督府办事效率出奇地高,第二天,红底金边陪五彩流苏的锦旗颁发仪式就在施工工地进行,并由赵构亲自为雷远施工队颁发这面锦旗。 第971章 再度玉门关 这次赵构接见雷远,是秘密进行的。而且这次接见,全程没有任何人陪同,也没有行营记录,就连飞龙卫,都被龙一打发得远离大帅公房五十步以外。 至于赵构和雷远谈了一些什么,别人无从可知,第二天赵构就离开了高昌府,一路不停,赶赴丝绸之路上位于西夏自管区的玉门关城。 玉门关最早是一座军堡,后来随着丝绸之路的繁盛,逐渐扩建,于是就成为为这条丝绸之路上的一座集商贸、军事、政治、文化为一体的大城市,现在已经是升级为玉门关府,知府闻达,原雷远的西席先生。 这个闻达,也是在雷远事件中,第一次纳入赵构的视线中,仅仅凭借为雷远指出上中下三策,就足以证明这个人具有很敏锐的政治头脑和灵活的处理问题的手段,最主要的是对赵构的新政策理解透彻,不是仅仅对雷远的愚忠,而是对大宋国家、对赵构官家的忠心,这才是最难得的。 雷院被处分,而闻达却一路高升,官至玉门关府知府。 这两年玉门关的兴盛,和闻达出色、灵活的执政能力是分不开的。 卫戍区司令是萧天策,这个曾经为赵构闪击叶密立立下赫赫功劳的原西辽驻哈密立千夫长,贺首关守备。 正是他献出贺首关,赵构提兵长驱直入闪击叶密立,才促使西辽兵不血刃,加入大宋,成为新的特管区。 这份功劳,赵构给予了萧天策很大的回报,短短几年,先是进入军事学院进修,后来提拔担任皮室军天山集团军副司令,然后出任玉门关府卫戍区司令。 玉门关一关锁三城之地,需要一名出色的镇守使,用知府闻达的话“萧司令就是玉门的定海神针。” 军政两名主管保持着非常良好的关系,是大宋帝国军政双拥模范城之一。 赵构大帅行营驻跸玉门关,这里有曾经的都统军细多良成为赵构建设的行宫,一直保留维护者,赵构直接入住,一切如旧,很是温馨。 当夜,赵构召见知府闻达、卫戍区司令萧天策。 赵构告诉闻达,大帅行营要在这里驻跸一个月,这下,让闻达既激动,又有些不安,一般大帅出行,很少在一个地方常住,今天突然告诉自己这个消息,这让嗅觉灵敏的闻达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要发生。 赵构在这里,要下一盘大棋。 自此去年无名心悸之后,赵构心中有些后怕,所谓否极泰来,泰极生否,福祸相倚的道理,翠玄子和圆真都在各自法门不同的角度和赵构多次谈起,现在的大宋就像一名壮汉,正是年富力强、而立成事的时候,但赵构的几次莫名其妙的昏厥让整个大宋这艘巨轮着实摇摆了几次。 现在德王还年少,虽然这次历练进步很快,但是德王的经历还是稍显欠缺。赵构不是为德王,而是为整个大宋,要确保百年的基业牢固坚实,让大宋的复兴之路行稳致远。 这就需要赵构进行布局和规划,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政务院目前章振已经上手入道,很有魄力,就连李纲都赞不绝口。枢密院这里岳飞为首的军队系统,对德王的正统地位毫不犹豫表示支持,并且以岳云、张宪、刘家兄弟、王家昆仲等年轻一代的军队中坚力量,现在都在德王账下听令。 赵强、赵进哥俩,对赵坚敬爱有加,而赵坚也是对兄弟俩颇为呵护。邢秉懿皇后署理后宫,无人不敬,就连赵佶太上皇,都多次发声和实际行动,支持这个儿媳妇,对于邢秉懿兼任的慈善事业,赵佶还主动担任了总顾问一职,干得不亦乐乎。 以潘贵妃为首的其他嫔妃,一直称呼邢秉懿皇后为大姐,给足了尊重和敬佩,尤其是潘贵妃,对自己的娘家人和手下,更是严厉,任何一丝关于宁王赵强的声音也不许有。 但是赵构依然担心,赵坚年龄尚少,虽然赵构已经将大宋帝国打造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为强盛的帝国,可是谁敢保证若干年后,不会偏离自己既定的航向呢? 思想建设,必须要抓;统一思想,势在必行。 这才是赵构走一路,巡一路,讲一路的初衷。另外,他要在这里等一等德王和梁景等留守欧洲自管区的这部分人员。 汪伯彦和龙四留在欧洲大陆,完颜宗弼、高力、孟春三员大将带领二十万大军镇守,加上穆罕默德暗中相助,龙在野和玫瑰夫人布局整个情报系统,一在明,一在暗,扶持玫瑰夫人先期整合整个欧洲地下势力。赵构要在十年之后,将欧洲发展成为大宋帝国第三个经济中心。 因为现在皇后大陆已经开始打造第二个经济中心,赵湛在那里干得风生水起,皇后舰队已经发展成拥有近一百艘、三支分舰队的强大舰队,已经开始为大宋帝国本土输送“新鲜血液”。 光是各种农作物品种,就达到了上百种,在整个美洲大陆北纬三十七度线中北部平原,都是土地肥沃的产量区,从复兴十年远征开始,这五年多的时间里,已经陆陆续续向皇后大陆移民近百万,史称“复兴十年大移民”。 还有朵力岛以及徐庆半岛,更有最早的高丽半岛、耽罗半岛,现在都已经成为成熟的特管区。 赵构计划将在明年,重新规划一下大宋帝国行政机构,以前特管区的成立,是建立在打下一处,成立一处的基础上的,先求稳定,再求发展。 如今,很多特管区已经完全融入大宋帝国体系,需要重新梳理一下了。 金鹏卫已经将命令传达到了欧洲总督府,汪伯彦应该知道怎么做。对于汪伯彦的使用,赵构是煞费苦心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既然南宋的历史可以改变,为什么汪伯彦命运不能改变呢? 赵构深信,在宁王事件上对汪伯彦的惩戒,他看做是上天变相地为汪伯彦完成了历史名声的转变,只不过是借用赵构之手罢了。 接下来的五到十年,大宋帝国发展的重心将是欧洲大陆的发展,首先是文化的渗透,只有文化,才可以做到根深蒂固,影响一代又一代。 汉化,就是汉文化。文化统一,思想才能统一。 赵构忽然想到了毕思宋,也想到了玫瑰夫人,独眼西克,这些中产阶级,才是最了解欧洲未来应该走向何方的人。 “不知道梁景的赤色计划实施的怎么样了?”赵构心中不由得惦念,这份计划,只有赵构、赵坚、梁景、汪伯彦、龙四、龙在野六个人知道,在安情总局的档案里,属于天字甲等绝密文件。 解密时间,三十年后。 赵构在玉门关要等梁景回来,也在等另外两个人,原皮室集团军正副军长耶律燕山和耶律铁哥。 泽普斯基的事情,需要解决了。 这些天,泽普斯基和他的手下,被安置在高昌大营,由龙六的教导团负责整训,这二百六十五人,将被训练成为泽普斯基复仇大业的种子。 训练是严苛和残酷的,赵构指示龙六,将来哪怕只剩下一百人,也要确保至少和集团军级别的特战队拥有一样的战斗力。 这可不是单纯的军事训练了,还要涉及文化、语言、渗透、伪装、袭杀、特种技能等,虽然这些人是泽普斯基部落里最后的精锐,但是和宋军选拔人员的条件比,相去甚远。 不过,泽普斯基带着人在高昌大营训练了一个魔鬼周后,咬着后槽牙对自己的部下说,谁最后坚持下来,得到宋军长官的确认,回去看,直接册封大公爵位。 于是,高昌大营里面多了一个“野人训练营”。 对于北方的这头黑熊,赵构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包括北方的草原狼。 不过,随着大西域自管区的发展和稳定,小冰河时期对大宋造成的天灾人祸,已经控制到了最低, 但是天灾好说,人祸无穷,才有了“忘战必危”的军队教义。军队始终要保持足够的野性才行。 所以,赵构这些年将原西辽最为强悍的皮室军雪藏了三年,这三年,没有别的任务,就是训练冰雪战场的战斗力。 耶律燕山这两年锤炼得愈发沉稳,赵构让他在大西域总督府挂职副总督参赞政务。但是安情总局西北分局局长王孝杰,在赵构远征欧洲大陆之前,却被密令帮助耶律燕山训练一批精干的情报人员,这批人员,全部是在集团军里面挑选的有着斯拉夫人血统的一些后裔。 原西北分局局长左吉已经回调总局,担任总局副局长。 赵构要计划整合安情总局,梁景在这个位子上干得太久了,要动一动,或者说,要退下来,赵构还是要保护梁景。 心中合适的下一任总局局长,梁景推荐了王孝瑞。对于这个推荐,梁景欣然接受,不过,还没有正式任命。 梁景、左吉、张大梁、任霄等老人,要逐渐一步步退出情报系统,赵构在国家安全委员会里面,会给予合适的安排。 这些事情,是时候要交给德王去办。 不过,泽普斯基的事情,要抓紧时间布局,越早越好。 另外,耶律重生这柄利刃,也要再次出鞘了。一同被赵构纳入视线的,还有北方局的魏复之。 这两年,耶律重生和魏复之对搭档,在塞北区、西夏、西辽包括喀喇汉,名声在外,西北局和北方局联手打造了大宋帝国最缜密的西北安全系统,就出自这两个人之手。 赵构和梁景这才能放心大胆地深入欧洲战区指挥作战,全凭身后大西域和北方局稳定的局面控制。 为了北方的这头巨熊,赵构几乎动员了安情总局近三分之一的力量。加上整个会宁府的支援。 赵构要准备对大白熊亮刀子了。 第972章 赤色和放血 “就是这个章程,泽普斯基先生还有什么疑惑吗?”玉门关城里的赵构行营公事房里,赵构温和的话音在泽普斯基耳边响起。 泽普斯基内心里面翻江倒海,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激动、兴奋、担心、后怕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他现在脸上极其丰富的表情。 “不知道我尊敬的国王陛下,以后您需要我做什么?”泽普斯基强忍心头嘭嘭嘭的乱跳,故作平静地说道。 这是一个聪明人。 赵构心里面对泽普斯基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我希望你能够重现你家族的辉煌,把俄罗斯大公国带入一个新时代,而这个新时代的带头人,将是大宋帝国,我希望未来的俄罗斯大公国能够紧跟大宋帝国的脚步,做大宋帝国最忠实的盟友和兄弟。” “可是,为什么不加入大宋帝国,成为大宋帝国俄罗斯自管区呢?”泽普斯基心中有所疑问。 “不不不,泽普斯基先生,要知道,有时候,一个颇有分量盟友的话语权是很重要的。”赵构笑道。 泽普斯基陷入沉思,这个理念和思想,他还需要消化掉。但是,他总是能够明白赵构话里话外的真正含义。 他扶胸行礼道:“如此,未来的俄罗斯大公国将紧随陛下的脚步,泽普斯基保证,不会踩错任何一个脚印。” 赵构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知我者,泽普斯基也。今晚痛饮耳!” 泽普斯基也是大笑道:“陛下,我可是非常希望喝到‘满江红’,够劲儿!” 赵构回头命令行营总管龙二:“吩咐下去,今晚玉门关城楼,宴请泽普斯基和他的部下,就当是放一个假。通知崔总督、完颜司令、王孝杰局长参加,哦对了,让王孝杰通知耶律重生和魏复之两位也来;通知龙六和他的教导团作陪,通知耶律燕山、耶律铁哥、萧天策等人参加,让闻达做东。今晚,无禁!” 玉门关西城楼,太阳还没有落山,城楼上已经花灯初放。 卫戍区的士兵只是奉命警备从城楼上到城楼下城门两侧三十步的范围,阳关大街望东一直到玉门路,金吾不禁。 玉门关是一座商城,也是一座军堡,更是大宋帝国丝绸之路的大门。现在常住人口已经接近五十万,每天的流动人口却达到了三十多万,闻达已经向赵构表示,玉门关新城已经初具规模,预计将在两年后,再容纳五十万左右的人口,到那时,一个西域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将矗立在茫茫戈壁之中。 赵构已经对此做出了指示,这件事,政务院早已备案,将会是复兴十七年的十大工程之一,预算已经报批,总投资两个亿宋元。 到那时,玉门关将是大宋帝国真正意义上的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于大成的西域第一大都市。 而且,这座大都市将是三百里绿色长廊围起来的大都市。 治沙绿化,同样是玉门关发展的另外一只手,赵构要求,任何城市的发展,都要和绿色发展同步而行。 只有这样,大宋帝国在迈步进入第一次工业化发展的进程中,才能付出最小的代价。 玉门关城楼,自然是主宴会厅,就摆了一桌。 不过,却是一张无比硕大的圆桌,正中主位自然是赵构,两侧作陪的,左边是崔叔原,但是右边却是泽普斯基。而完颜娄室和龙六,居然没有出现在主桌上,而是被赵构派到城楼外面的次席,哪里是泽普斯基带来的一百五十名被教导团勉强认为合格的手下。 这一桌,还有一个被赵构塞进来的玉门关地主——闻达。 这让闻达十分不安和紧张,自己在外面招呼服务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被叫了进来?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入大厅,却见赵构亲自招呼他坐在崔叔原旁边的座位上,闻达半拉屁股挨着椅子边才坐下来。 人虽然小心,但是闻达却心细,看到这桌上主要是文职官员,意味着军事上的布局是次要的,但是有两个面生的官员却坐在泽普斯基的下首,其中有一个有些面熟,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另外一个,脸上好大一道的疤痕,几乎把半边脸毁掉了,他记得这个人上楼的时候是蒙着脸的。 不过,脸色上却温和一些,才让人得以接近,要是换上一张阴骘的脸色,恐怕周边三步之地无人在旁。 紧挨着的事大西域总督府副总督萧寒里刺,原西辽的宰执,现在却和刀疤脸相谈甚欢。 紧挨着自己的是萧天策,这下好,玉门关文武军政一把手,都被赵构“照顾”了主桌。 门被飞龙卫关上,闻达知道,自己的官家要说正事了。 闻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城楼的,不过他知道,自己虽然和在座的每一位贵宾喝了一杯,但也到不了醉酒的地步,实在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勾肩搭背的,是满嘴酒气却十分清醒的泽普斯基,闻达不得不佩服泽普斯基的酒量,挨个敬酒三轮,更是和官家喝了一个“天长地久”,每人九杯,要知道这个酒杯,可是一两一个的天青小盏。 眼看赵构步履沉稳地向城楼外的酒场走去,泽普斯基摇摇头,满嘴酒气地说道:“陛下海量,泽普斯基心服口服。不过,闻大人却没有喝多,我也没有喝够,这样,一会儿回你府上,再喝!” 闻达拍着胸脯子道:“没问题,不过,得等官家回营才行。”闻达还是知道自己的差事的。 不料,旁边一个声音犹如铁丝拉锅,在耳边响起:“温大人,官家有话,这里的事情,自有萧司令支应着,我和魏夫子也要叨扰贵府的。” 闻达回头,却看见一张刀疤脸带着笑,要多磕碜有多磕碜,正是刚刚认识的叫宋重生的家伙,不知道官方什么身份,但是后面面容熟悉的却是安情总局北方局局长魏复之。 魏复之却跟在这个刀疤脸身后,说明刀疤脸的身份和地位要比魏复之高,要么是总局的人,要么是十三局(内保局)的人。 赵构能让这个人带话,说明这个人是赵构智囊袋里的人物,自然不敢小觑。 于是,闻达笑着说道:“诸位都是贵客,平时请也请不到,闻某深感荣幸。莅临鄙府,荣幸之至,请!” 宋重生大笑道:“贵府今晚可是要好好破费了,还有一位贵客呢?” 大笑声中,几人有些踉踉跄跄地走下城楼,立马精神起来,却见远处一个身影已经等在哪里,闻达看过去却是有些眼熟。 泽普斯基留在了闻达的知府衙门,确切地讲,是住在了闻达的知府衙门后衙的一个单独的小院。 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就是闻达的幕僚,但是属于藏于幕后的一位“西席”,闻达本就是西席出身,自然知道泽普斯基不会无缘无故住到自己这里,这是官家的意思。 至于再往深里思考,那就是闻达的事情了。 闻达揣摩,泽普斯基需要什么,自己就教什么。说是教,不如说是互相学习,泽普斯基先学会汉语,闻达抱着艺不压身的心态,跟着泽普斯基学习俄罗斯大公国的官方语言,斯拉夫语,他认为多学一点东西总是能用的上的。 泽普斯基的小院,成了知府衙门里的一处学堂,不时有不同的先生出入其中,不乏总督府下面的各司堂官主使。 住着的,也不在是泽普斯基一个人,越来越多的泽普斯基的手下汇聚到这里,聆听教诲和学习,就连刀疤脸和魏复之,也在这里轮换着讲课培训,着实住了几天。 赵构却带着大帅行营的年轻的参议官们,纵情于这大漠戈壁的雄伟壮丽之间,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 这种好日子,随着德王殿下和梁景等人的回归,终于结束了。 德王带来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欧洲自管区总督府在汪伯彦的带领下,逐渐走上正轨,在哪里已经站稳了脚跟,随着土地政策的有序推进,基层民众对总督府的认可度越来越高。 坏消息是龙四又闯祸了,把俄罗斯大公国国王多尔戈基手下的一支骑兵部队全部缴械,押回了纽伦堡。 德王回报,龙四砍了这支骑兵部队队副的头,悬挂在欧洲战区司令部的旗杆上。 第973章 放虎归山林 赵构并没有把龙四这件事过分地放在心上。反倒是笑着询问德王赵坚对此事当时的处理意见。 德王笑道:“龙四叔第一时间已经和我汇报了此事,其实这事也不怪四叔,是那个托洛烈斯基作死,波兰大公国已经并入欧洲大陆自管区,这厮非要率兵进来,说要和咱们交流。不料这伙是个好色的家伙,正好碰见宋玫夫人,这小子毛病犯了,当场调戏宋玫夫人,被四叔砍了脑袋。那个队正是个懂事的,急忙下令手下不得妄动,被四叔缴了军械,看押在大营。我的初步意思是教训一番,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规矩,以后规规矩矩的,毕竟现在两国还是处于友好时期,不可做的过分。对他说要请示大帅行营的,父皇以为如何?” 赵构笑道:“一个脑袋,砍了就砍了,是他咎由自取。宋玫夫人不仅仅是乘风的红颜知己,更是我大宋的子爵,岂能随意侮辱?这件事,你以大帅行营的名义回复欧洲总督府和战区司令部,阐明我们的立场,进入大宋境内,必须遵守大宋律法,请总督府给俄罗斯大公国回函,措辞不妨严厉一些,这些老毛子,就是欺软怕硬,咱要挺直了腰杆子说话,也有这个底气。” “至于这支五百人的骑兵,告诉龙四,先给他们削削火气,让他们见识见识咱大宋帝国的军队实力,回去后是一支很好的宣传工具。但是注意方式方法,生活上不要怠慢了,毕竟还要照顾两国的面子,现在欧洲不宜再生事端,一个月后,放回去就是了。” 赵构谈笑间,便处理了此事,一个俄罗斯大公国而已,整个欧洲都臣服在大宋帝国脚下,多尔戈基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处理完此事,赵构的大帅行营又在玉门关逗留了几日,以德王的名义开始处理公事,他带着梁景,一头扎到泽普斯基的小别院,居然一待就是一天。 期间,还命令雷远作陪,沿着新修的官道一直到了沙洲(敦煌)附近,这条战备官道,是大西域自管区的一条战备生命线,崔叔原以雷远的三大队为骨干基建力量,一共抽到了十七支基建队,历时两年修通。 这条官道的与众不同不仅仅是西域地区的第一条战备官道,更重要的是这是西域第一条水泥路。 水泥、复兴一型蒸汽机、远距离无线通信技术,皇议殿张悫已经秘密发文告知了赵构,这是赵构临走的时候特别关注督办的事情,天机院一直在这方面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赵构指示财政部,对于天机院的预算,每年除了保障足额发放之外,还要增加百分之二的追加预算。 这些东西,虽然是雏形,但是,赵构知道其中的重大意义。 这次雷远主动将这条实验用的战备官道承揽下来,虽说有一些功利私念在里面,但更多的是,自己要重新站起来,做出一番不平凡的业绩,才不辜负官家,特别是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厚爱。 这条战备官路,是通往西域和欧洲大陆的生命线,比那条商路的标准都要提升一倍,这条道路通车以后,将会成为重要的一条西域之路。旧有的那条丝绸之路,赵构决定利用三年的时间扩修一倍,加固加宽,道路两侧完成全覆盖的绿化造林,将会是主要的商路。 加宽,是为了以后铺设铁轨,实现铁路沿线的建设,将来铁路修得四通八达了,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大国崛起。 崔敏姬的天机院鸿雁学院,已经培养出了上千名远程通讯骨干,自己当初凭借后世的知识完成的一本普及手册,据说已经被崔敏姬和学院的教授完善了三次增修,已经成为这个专业的教材。燕京到东京的第一条实验性通信线路已经铺设完毕,正在进行实验性检验。 燕京太学院下属的工业学院机械制造分院,已经完成了第一代蒸汽机的建造,据宁王来信介绍,“粗大笨丑之样,嘶嚎如雷之鸣,浓烟直冲九霄,声震可达五里……” 另外,大宋帝国京畿两路、塞北区、荆湖两路、广南两路、天竺特管区五大粮食基地已经完成升级改造,复兴十五年,增加了太平仓一万七千座,什么概念,足够大宋帝国整个帝国子民三年的粮食消耗,还不包括朵力岛、高丽半岛、徐庆列岛、皇后大陆等飞地的储备。 坚守法治底线,稳固土地政策,发展经济建设,适当对外扩张。这是赵构对大宋未来五到十年的发展政策路线。 赵构骑在马上,脑海里不时浮现出未来大宋帝国那副美好的画卷,自己重生于斯,也算是没有枉来这一世。 他的目光,将会遥看中华民族伟大文化的上百年甚至几千年的传承,希望会从自己这里,从大宋帝国这里,得到加强和稳固,只有文化思想不灭,中华民族的复兴才能一代代传承下去,得以发扬光大,最终屹立于世界之巅。 “雷远,这几年你虽然辛苦,但是也算是苦尽甘来,崔总督和完颜司令可是没少夸你。”赵构大声对着后面略微错后一个马头的雷远说道。 雷远显得甚为粗糙的脸庞,绽放着笑容回道:“雷远在这茫茫戈壁上,让这滚滚沙暴荡涤着自己的灵魂,虽然疼痛,但却是劫后逢生一般,还要感谢大帅呢。” “这还是你自己的造化,有些人直到死也不明白这个道理。”赵构说道,右手一指远处有些弯弯曲曲的水泥路,笑道:“正如这条水泥路,虽然可达笔直,但是为什么要增加一些弯弯曲曲的路段?也还是为了让走在这条道路上的人们好好体会一下,如果走过的路太过笔直了,容易视觉疲劳出问题,人生亦是如此。你雷远不是也走了弯路甚至差一点走上绝路吗?可你看看如今,雷远的大名在大西域基建系统,赫然是鼎鼎大名。所以说,只要初心不改,无论放在哪里,都会闪光的。” 雷院心中一动,赵构这是话里有话吗? 果不其然,赵构话风一改,低声说道:“雷远,我想让你带着你的三大队出一趟远差,可能要长时间不能回家,还要面临生死,你可否愿意?” 赵构说的是“可否愿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而非直接下达命令。 雷远想都没有想,笑道:“大帅,我曾经说过,愿为大帅马前卒,马鞭所指,亦是吾往。今天还是这句话,雷远就是大帅马前一卒,大帅指向哪里,雷远就冲向哪里!” “好!很好。听说你把家眷都接到了玉门关,但是一年之中也没有几天团聚的日子,几乎都吃住在工地。这可不行,咱们摸爬滚打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和下一代过上好日子吗?玉门关新城,我已经让闻达去办了,给你的三大队留出一处地方,就当是大帅府对你和你的三大队的奖励;燕京府的宅子,回头让我让德王给朱远山递个条子,还给你留着,归置归置,等回燕京,我要叨扰你喝酒的。” 一席话在拉家常,却将雷远的一双虎目说得通红,这几句普普通通的话里面的信息放出去,雷远自此彻底无虞,说不定还要重新进入仕途也未可知。 汪伯彦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这老头,在欧洲大陆干得撒了欢了,这是德王的原话。 “什么任务?”雷远直奔主题。 “这个,你回去找德王和梁总局,他们会告诉你具体任务,不过,你要做好艰苦战斗的准备,还要在高昌府做一些培训。另外,三大队队员家里一定要安置好,具体方案,德王已经做好,你和手下商量一下,看看哪个方案更好一些,也可以听一听德王和梁总局的建议。” 雷远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能直达德王下令、定海侯负责的事情,一定是天大的事情。 雷远低声道:“雷院回去就去给德王殿下请安。” 赵构点点头,随即马鞭一指远方,大笑道:“雷远,让我看看你这两年屁股上长肉了吗?” 雷远亦是豪气笑道:“大帅,咱这坐骑云中鹤,可不是徒有虚名,不比您现在的烈风差,比就比!” 一声呼哨声中,一黑一花两匹骏马骤然窜出,绝尘而去。 其后的飞龙卫呼嗬声中,紧紧跟随在后,荡起一路烟尘,滚滚西去。 七日后,赵构率领大帅行营人马,在两营一卫的护卫之下,取道宣化府、西凉府,入西夏兴庆府。 一个月后,雷远的三大队更名“大宋帝国大西域自管区玉门关雄鹰基建大队”,正式变为民间第一支外派施工队伍,前往俄罗斯大公国承建连通两国的第一条国道。 这是德王殿下和多尔戈基签署的两国诸多合作协议中,最重要的一项,要想富,先修路的理念,要让多尔戈基传达到治下的每一个俄罗斯人心中。 同时,泽普斯基和他的部下,同期结束了在高昌大营的整训,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百五十人,从喀喇汉边界,以商团护卫的身份,秘密返回俄罗斯大公国。 这个大宋帝国的商团的团长,是原西辽皮室军天山军团的军团长,耶律燕山。 这个五百人的商团,将以大西域商业部下属轻贸局的名义组建,将在俄罗斯大公国开展商贸活动,并且进一步拓展两国商业贸易的其他领域。 泽普斯基的手下,就混杂在其中。 里面,还有一个脸上一道刀疤、面色有些狰狞的总管,叫宋重生。 第974章 李仁孝求婚 兴庆府仁王府,其实就是总督府的后院。 西夏自管区总督、原西夏太子、大宋仁王李仁孝,在仁王府设宴款待赵构大帅行营里的一众高级官员。 李仁孝从太学院毕业之后,就回到西夏,担任总督一职,第一副总督则是李继宗。 龙六已经将家安置在兴庆府,曹小奴为他生了一儿一女,这小子乐不思蜀,和赵构半开玩笑半当真,说要老死在西夏,他喜欢这里,更是深深爱上了这里。 龙六的平西侯当得乐滋滋的,现在李良辅的铁鹞、飞鹞、血鹞三军和龙三十的龙集团军都在欧洲,大西域战区的主力部队除了黑虎集团军外,就属龙六的铁鹞集团军下属的龙鹞、虎鹞、豹鹞三个合成集团军,司令部依然设在贺兰山战区司令部,担任整个西域的战略机动部队。 这是合成化最高的战略部队之一,龙六这三年没有干别的,就是打造三支部队的合成化之路,是赵构强军建设的重点部队,也是赵构为什么一定要驻跸兴庆府的原因。 从欧洲一路归来的路上,赵构就是一条从西往东的西巡之路。这条陆路的稳固,将决定大宋帝国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安定局面,也为将来布局北方俄罗斯,夯实基础。 李乾顺和曹皇后依然住在宝璃宫,这也是赵构特许的。不过俩人现在在叶密立的耶律大石哪里。 李仁孝的总督府就在宝璃宫的东边,前身是仁王府,后来为了办公方便,也为了节省开支,不再单独建设总督府,于是将王府的前面改建成了总督府公事房,这是大西域总督府崔叔原上报皇议殿由赵构特许批准的。李仁孝讲,整个王府建筑面积足够大,完全可以二合一,没有必要花冤枉钱。 总督府和王府都是新材料的建筑,前面总督府俨然是北方风格,宽阔庄严,总督府各司公房一律是带有回廊的平房建筑,不起二楼。 而后院王府建筑,却带有明显的江南特色,小桥流水,园林阐幽,一院一景,最是怡人。 有一条封闭的回廊,和宝璃宫后宫相通,方便李仁孝就近向父母请安问好。 李仁孝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这两年在西夏锤炼得愈发稳健,更为难得的是,对赵构的政策执行,西夏自管区向来是先行一步,做出表率,无论是土地政策、外交政策、拓展政策、商贸政策、税收政策……等等,都会在第一时间部署下去。他的自管区都察院是整个大宋自管区里面执法最严厉的,对待贪官污吏,李仁孝可当不得一个“仁王”。 不过,换来的事整个西夏的风清气正和李仁孝总督府在西夏百姓心中矗立起来的一座丰碑。 “仁孝这两年愈发成熟了,西夏总督府在政务院的年度考核连续五年‘卓异’,单是贺兰山牧场,已经比五年前扩大了几乎三倍,成为大宋帝国最大的牧场;西夏河套地区,也成为农业示范区;白马强军司的军事基地已经成为大西域第一个强军基地,比安塞基地大了一倍;从兴庆府一直向西到敦煌的旅游路线,已经成为西夏提升经济的发力点;以西平府为中心的教育文化中心,已经建成了三百多所院校,普惠西夏百姓子女,曹皇后将所有积蓄全部捐出,成立了雏鹰助学会,每年捐助一千名贫困学子完成学业……” 接风会成了赵构对西夏特管区的表彰会,这让出席宴会的李仁孝、李继宗、禹藏花麻、嵬名察哥、李惠、李政等人一个个满面红光,群情激动,要知道,赵构可是从来很少夸人,尤其是这么高调的夸赞一个总督府,这让总督府上上下下还不高兴坏了。 赵构此番高调夸赞李仁孝和他的西夏自管区总督府,其实是有一点点私心的,那就是他对李仁孝这个孩子很满意,心中有意将三女赵天佑许配给李仁孝。 李仁孝比赵天佑大两岁,俩人在太学院学习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据其母贤妃姜醉媚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赵天佑倒是对李仁孝很是上心,经常有意无意打问。 李仁孝四年学业期满,回去当他的大总督,赵天佑可是有一阵子闷闷不乐,还是夏王赵进和这位姐姐最好,知道姐姐的心思,回去和惠妃娘娘提起此事,倒是让李惠妃把赵天佑叫到惠安居好好“教训”了一番,把个赵天佑教训得眉开眼笑起来。 邢皇后得知此事,私下里征求了姜醉媚的意思,姜醉媚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李仁孝在太学四年,当得起“仁孝”两个字,满东京都夸赞这个西夏太子不仅仁贤孝顺,还军政全才,十二岁随军出征而获军功,又长得魁梧帅气,是东京不少小娘子心仪的对象,据说说媒的海了去了,但都被李仁孝一句“学业未成,何以家为?”挡了回去,其中可不乏朝廷高官,军中勋贵。 不知道是谁吹出去的一股风,说赵天佑心仪李仁孝,俩人还很对眼,在太学院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顿时,整个朝野鸦雀无声,再也不谈这个事情。 这件事,还是在出征之前,邢秉懿皇后悄悄和赵构递了句话,也带有征求赵构的意见。 赵构对子女婚姻,向来是不干涉但是要过问,不压制但要建议,不反对但是要讲清道理。 这在大宋帝国已经是一股婚姻清风,大宋的《宋律》里面的《婚姻成家法》里面,就有赵构这个思想的影子。 对李仁孝,赵构是满意的,所以对这门亲事,他不仅不反对,还愿意乐见其成。 只不过,赵构虽然对孩子们的婚姻大事不干涉,但是老大赵佛佑、老二赵神佑、老三赵乾佑、老四赵坤佑这四个闺女的终身大事,赵构还是侧面关注了一下,虽然知道都喜欢谁,但是宗人府还是要报备的,没有赵构点头,朱远山可不敢入碟。 不过,前面几个闺女,都不用赵构费心,邢秉懿皇后就搞定了,老大老二的心仪之人都是飞龙卫,这和当初赵构营救邢皇后的行动中,让这俩闺女冒出了小星星,虽然年幼,但是当初还是近卫军的飞龙卫,给俩人幼小的心里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 老三和老四,一个在天机院找到了意中人,一个在十三姑姑的通达商行里找到了心灵归宿,这些,邢秉懿皇后嘱咐朱远山就能办得妥妥的。 到了老五赵天佑这里,邢秉懿皇后有些拿不准,一是这次涉及到了一个王爷,还涉及到一个特管区,关键是,赵构之前曾有过言论,大宋绝不和亲。 但是现在西夏是大宋帝国的一个区,不涉及和亲,但是毕竟西夏曾经是西夏国,有些敏感。 赵构这次专门驻跸西夏,除了巡查西夏特管区军政事宜之外,还带着邢秉懿皇后的“懿旨”呢。 对于李仁孝,赵构不仅仅是满意,还很欣赏,这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赵构就喜欢上了这个看上去虎头虎脑的西夏小太子。 聪明,是遗传了曹皇后的基因。 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居然在宝璃宫和赵构言谈甚欢,这可不是教的,是天生的。 赵构认为,李仁孝天生就是为西夏而生。 这次,赵构要亲自为爱女安排她的终身大事,但并没有用赐婚的名义,而是按照正常的程序,需要李仁孝求婚。 不过,如果赵构不点清楚这件事,还不知道李仁孝有没有这个胆子去求婚大宋官家? 按照赵构对李仁孝的了解,李仁孝还真不好说,如果李仁孝有胆求婚,赵构倒是更能高看李仁孝一眼。 不过,赵构还不着急点破,李仁孝能够主动出击,会更符合赵构的脾气。 赵构并不着急,自己还要在西夏住几天,李乾顺和曹皇后去叶密立游玩,在哪里和耶律大石相谈甚欢,颇有一些乐不思蜀的感觉。 赵构知道叶密立现在的景色最好,因为海拔的关系,现在的气候非常适合居养,耶律大石在那里建有好几座别院,专门招待贵客,像李乾顺这样尊贵的客人,自然要好好招待的。 赵构来到西夏的消息,会很快传到叶密立,按照日期估算,虽然自己没有下令召见,但是依照礼节,这俩人还是要赶过来觐见的。 即使不来,赵构也不会怪罪他们,毕竟俩人对大宋是有贡献的,虽然前期有所矛盾冲突,但总归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和军事对抗,西辽河西夏问题的解决,俩人功大于过。 “……总之,西夏最近五年的发展,走在了其他特管区的前面,尤其是对自己经济发展的精准定位,独树一帜,可为模范。回头总督府要好好总结这个经验,呈送政务院,年底之前政务院会有年终的总结评比考核大会,这个,要作为大会发言。” 李仁孝很是激动,这是要作为典型发言啊,这可是大宋帝国政务院的年终考核发言,不用说,这份荣誉,是属于西夏特管区,也是属于自己的。 李仁孝也是年轻人,特有的争强好胜那是骨子里的。 既然官家都充分肯定了西夏这五年的发展变化和取得的优异成绩,何不趁热打铁,说出自己心中那句深藏已久的话语。 “大帅给予西夏的评价太高了,仁孝实在有些愧不敢当,唯有踔厉奋进,让西夏发展得更好。仁孝……仁孝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不知道是否唐突?” 向来决绝果敢的李仁孝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赵构笑道:“仁孝但说无妨。” 李仁孝更是有些扭扭捏捏,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哈哈哈,陛下,我知道,李大总督是想让陛下为西夏自管区题词,以示对我西夏自管区三百万黎民百姓的赐福。”第一副总督李继宗胸有成竹地说道。 李仁孝有这个念头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总督府的几位当家的都知道,赵构现在可并不轻易给人或者各级部门题词的,现在趁着赵构高兴,或许可以实现这个大家的心愿。 李仁孝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个,却也不是这件事。” “哦,那是何事?”赵构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什么。 李继宗、禹藏花麻等李仁孝的心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昔日的大总督今天为何颇有一些小女心态。 “大帅,仁孝在东京求学时,偶遇天佑公主,心中便留下了深刻印象。四年求学生涯,偶有小成,但是得遇公主,却是仁孝一生幸事,自此深感此念难忘;天佑公主对仁孝也是厚爱有加,多有指点帮助,仁孝更是终生铭记。” 说到这里,李仁孝鼓起勇气,撩袍上步跪倒在地施礼道:“仁孝斗胆,向天佑公主求得白头之约。仁孝有一颗深爱天佑公主的赤诚之心,有矢志不渝的忠贞之情,有爱国顾家的满腔热血,有让天佑公主幸福开心的美好愿景,故,恳请大帅成全仁孝。” 此语一出,满堂寂静无声,谁也没有想到李仁孝会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大胆地向赵构求婚。 第975章 遇见黑社会 赵构看到李仁孝的样子,既可爱,又害羞,还有一点小期盼。 赵构故意脸色“阴沉”下来,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子,就像敲击在李仁孝心里,让他咕咚咕咚像打鼓一样。 禹藏花麻为了打破僵局,更为了李仁孝不至于在赵构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李仁孝的行为按制于礼不合,赵构是个很讲规矩的人。 于是出面笑道:“官家,仁孝虽有些莽撞,但花麻却敢保证,他是一片赤诚之心,也是真心喜欢天佑公主,这一点,我和在座诸位都是心知肚明的。仁孝是花麻打小看着长大的,心地善良,不会对官家和天佑公主有任何不敬。” 禹藏花麻是西夏的三朝元老,全力促使西夏加入大宋帝国,和李继宗、李良辅,号称西夏政坛三杰,全力辅佐李仁孝太子,是十足的太子党,还是李仁孝的西夏太傅,无论是地位还是威望,赵构一定会给这个面子的。 还不等赵构开口,一旁的李继宗接过话头说道:“大帅,仁孝的心思,也曾私下里和微臣谈及,微臣还想着拉上老侯爷等一个好日子,前往燕京,为仁孝提亲,没想到今天倒是仁孝先提了出来,我看,也是仁孝将大帅当做亲人来看,才有些大胆之举,但继宗却依然支持仁孝求婚之事,还望大帅成全。” 李继宗和禹藏花麻同时来到赵构面前,深深揖礼道:“还望大帅成全。” 这就是君臣一体了,也说明李仁孝在西夏已经深深扎下了根,这也是赵构希望看到的。 赵构忽然笑了,对李仁孝道:“大宋婚姻成家法里面明文规定,婚姻自由,你喜欢天佑,应该明确向天佑求婚啊?” 此话一出,无论是李仁孝,还是李继宗,包括禹藏花麻,都是长出一口气。 李仁孝更是激动得脸色通红,向赵构再次揖礼道:“仁孝感谢大帅厚爱。” 赵构笑道:“你这一句一鞠躬的,等我当了老丈人再来这套合适。” 这句话,更是表明了赵构的态度。不仅仅是赵构的态度,很可能这还是颐园里面的意思。 “大帅,今晚当浮一大白。”李继宗大笑道。 “花麻虽老,亦能斗酒。”禹藏花麻也是笑容满面,李仁孝能和赵天佑结为连理,最开心的事禹藏花麻,这等于为西夏自管区撑起了一把保护伞啊,换而言之,禹藏家族还可以影响西夏政坛五十年。 赵构笑道:“这不仅仅是仁孝的喜事,也是西夏自管区的喜事,当然,更是我赵构家的大喜事。今年金秋九月,中兴党召开复兴十六年委员会会议,仁孝进京参会的时候,可以前往颐园提亲,不过,这个提亲团,我建议还是禹藏花麻老侯爷多费心操持了。” 禹藏花麻大笑道:“花麻乐意之至。” 赵构又对李继宗说道:“等大兄和大嫂回来,保国公还要费心张罗此事。” 李继宗笑道:“继宗荣幸之至。” 最后对李仁孝笑道:“仁孝,咱爷俩算是有缘,打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虽然婚姻大事现在提倡自由,也主张一定听取男女双方当事人的意见,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方式,也不反对。我是没有意见的,天佑这孩子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心地善良,知冷知热,学问也还是有的,心中拿定的主意,一般不会改变。说起这孩子,还真有个故事。” 赵构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坐下,继续讲故事:“我记得还是复兴十年的时候,皇后在颐园静安居装扮灯会,让折不台进来帮忙,折不台评选花灯,居然拉了天佑,天佑不干,但是折不台当时已经回去了,怎么办?这个天佑啊,从小好胜心强,不能比不过几位阿姐啊?于是第二天瞒着皇后,独自一人让凤卫领着去找折不台,非要把自己重新做的小花灯让折不台好好评评理,折不台哪敢得罪这小辣椒?亲自为天佑打下手,修改了她的小花灯,还把天佑的大名镌刻上去,补齐了奖励才算完事。事后还专门向皇后娘娘请罪,直说自己差事没有办好,让天佑公主受了委屈,还搭上了自己亲自做的一件精巧小推车。哈哈哈……仁孝,以后娶了天佑公主,你可是有的头大了。” 众人哈哈大笑,赵构难得说说自己的家长里短,倒是更显得有烟火气,也让大家更觉得亲切了许多。 这番话,也算是赵构在提点李仁孝以后应该注意什么,虽然天佑贵为公主,但是既然嫁出去为人妇,就要恪守妇德,相夫教子,经营好自己的小家,这才是赵构希望看到的。 至于两人的工作,李仁孝是要被大力培养的,天佑自小喜欢钻研,现在在天机院实习,跟在崔敏姬手下,是远距离通讯科研小组的核心成员,颇受崔敏姬的喜欢。 大概率以后会留在天机院主持一项工程,这也符合天佑的性格,加上她也喜欢这份工作,说不定会成为以后天机院的掌门。 不过这都不是赵构考虑的事情,赵构现在考虑的,是未来大宋人才的培养,诸如像李仁孝这样的高层人才的培养,才是最迫切的。 西夏特管区高层的年龄结构非常合理,除了禹藏花麻上了年纪之外,李继宗、李惠、李政为首的自管区总督府各司主官,正值壮年,这也是李仁孝最好的班底。 李仁孝太学四年期间,可不是他一个人在学习,他一共带来了西夏三百多人的培训进修大军,分别进入大宋帝国各个学院进修学习。同时,西夏大力建设高等学府,义务教育阶段的学堂遍布整个西夏自管区,这五六年的时间,李仁孝做得最多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大力发展教育。 这给他带来了丰硕的回报,整个自管区,西夏的人才储备是最多的,也是学历最高的。 这件事,就在大家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大致敲定下来,就等李乾顺夫妻回来商谈一些细节。 难得清闲下来,赵构带着德王赵坚,在龙一和梁景二人陪同下,要到兴庆府以北的河套地区看一看。 这个地方,是西夏重要的农业灌溉区域,也是河套文明的发源地,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融合之地,“黄河百害,唯利一套”,就是指这片黄河的“几”字型地区。 赵构到这里的原因还有一个,这里建有三座大型的新型水泥产业工业园区,支撑着西夏这几年经济建设的飞速发展。 但是作为后来者,赵构亦明白这些产业带来的生态环境的破坏也是触目惊心的,或许这就是一个时代发展的正反两个方面。 天机院的贡献远远不是几座水泥厂这么简单,而是引领当下世界科学技术的巅峰,这虽然得益于赵构金手指的作用,但毋庸置疑,这个时代的科学巨匠们被打开这一扇扇窗户之后,爆发出来的旺盛的创造力,才是推动大宋帝国这艘巨轮破浪前行的直接动力。 赵构在指示交通运输部的批文中明确指出,新修建的官道除了满足双向六车道的宽度之外,两侧的绿化带之外,必须留足两车道的硬化路面,这是为了以后修建铁路留出来的冗余。 倒是这条直达黑山威福军司兀刺海城的官道两侧的植被绿化,长得生机勃勃,全部是胡杨树,这种极富地域特色的树种,为这条官道遮阴避暑起到了极好的作用,也让赵构此行倒像是悠闲旅游一般。 这次外出,没有动用飞龙卫,飞龙卫太扎眼了。而是让刘正带领一小队警卫,担任这次行动的护卫任务。 刘正现在担任大帅行营卫队副队长长,在龙一领导下开展内保工作,是龙一和龙二、龙七共同举荐的新卫队长,可见刘正的能力,是得到众人的肯定的。 刘直担任行营副总参议,一直跟着刘浩学习。张宗本(张所之子)担任内务长,负责大帅行营的一种后勤保障,是谢雨的大徒弟。侯氏兄弟(侯传、侯承)则专注于情报方面的研读,是梁景一手亲自操练出来的,又在大名府的基地培训了一年,这次欧洲之行,更是在龙在野手下策划了一系列的情报行动,包括让英吉利王国拉曼斯家族彻底消失的“深海行动”。 龙在野的评价“策划严谨,手段犀利,行动果决,首尾干净”。 赵祥最小,却是机要处的处使,掌握最核心的机密,赵构亲自提点的首席秘书的接班人。 而岳云和手下的憨态四宝,则会接手两营一卫的差事。 这就是赵构为自己的儿子量身打造的班底。 而德王在这次西征欧洲大陆的战争中,成长进步很快,已经可以独立承担重要的事务,所以赵构才安心出来散散心。 在乌海城外,远远地,赵构看到了远处一座庞大的建筑群,这就是乌海水泥厂,这个地区最大的一座水泥生产基地。 不过,距离工厂还有五六里的时候,一处工地的吵闹声吸引了赵构一行的注意力,看上去,人数还不少,从工装上看,又分为明显的两队人马,其中看上去像是工厂工人那部分人,好像人要多一些,还有一队马队环伺在四周,像是工地上的护卫队。 “走,过去看看。”赵构忽然来了兴致,对龙一说道。 一行人拐向了工地方向,好在道路也还是水泥路,维护得也很不错,只不过散落在地上的砂岩颗粒不少,说明这是一条运输砂岩的道路,远处棕色的砂岩石壁透露出来的信息,这是一座砂岩矿。 砂岩是锻造水泥的主要原材料之一,这也是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座大型的水泥厂的原因,原材料产地会让成本降低很多。 但是,这也是一座金窝窝。 众人不等靠近上去,就见远处的马队已经飞出几名骑兵迎面驰来,拦住了去路,一名首领模样的汉子,甚是魁梧,大约是看到赵构一行来头也不小,倒是客气:“来客止步,前面是厂矿重地,严禁进入!” 话很客气,但做派却很豪横,直接就拦在了德王前面,明显是不让路的行径。 后面的几名骑兵虽然没有动作,手却下意识是按在腰间的腰刀上。 第976章 历史的轮回 刘正冷眼盯着护卫队首领,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赵构抬手制止了龙一和梁景,上前笑道:“诸位不必紧张,我等是定边的客商,是来考察投资的,并无恶意。” 这两年西夏在大力引进外部投资,三边区毗邻西夏,是西夏投资的重要地区,也是最早和西夏建立榷场的州府,现在的三边榷场,依然是西夏和内地最大的交易中心。 果然,对方一听赵构等人是来自三边商贾,脸色不再那么紧张,再看赵构等人个个神态不俗,特别是人手一马,而且都是百里挑一或千里挑一的良骏,尤其是赵构坐骑烈风,更是不凡。 护卫队首领也是上过战场的,能够感觉到这些人的不一般,言语之中也就客气了很多,随即抬手揖礼道:“诸位有礼。非是小人不近人情,的确是管事大人严令在前,不许任何人靠近,还请诸位包涵。” 话说得客气多了,但也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能过去。 就在说话间,却听远处传来更大的吵闹声音,那些人看样子要进入厂矿,但却被死死拦在外面,大门口两队护卫全副武装,一手短棍,一手护盾,穿着黑色制服,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如果将手中的家伙什换成宋刀、锥枪和大盾,妥妥的一个双列拒马阵。 这些人不是退伍士兵,就是一定经过军队训练过的。 倒是外边的一群人也不是易于之辈,人数虽然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但是却把中间的一个人护卫得死死的,居然也是一个双层圆形军阵,最是有利于防守。 “呵呵,倒是有些意思。”赵构摸着下巴小声嘟囔道。 龙一没有说话,但是眼睛却毒,中间那个被护卫得紧紧的身影倒是有些眼熟,距离远了一些,不太肯定。 冲突就在突然之间发生。 是矿上的护卫队先动的手,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像是头头,挥手下达了驱离的手势,围在四周的矿区护卫队挥舞着短棍就冲了上去,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那十几个人骤然遇袭,也还是始料未及,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五六名手下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剩下的却是临危不惧,迅速重新布阵,却是变成了箭矢阵,要冲出去。但是人数毕竟不占优势,冲了几次,都被拦住,却又增加了损伤。 不过这伙人却是死战不退,最后干脆突然反向杀向护卫队的后方,向着赵构他们的方向欲突围而去。 骤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还是打了护卫队一个措手不及,剩下的七八个人护着中间那人堪堪冲出来,却被外围的马队又迅速合围起来。 这下局面顿时逆转,步卒对马队,没有丝毫胜算。 赵构眯着眼静观变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料旁边的龙一忽然惊呼:“大帅,是王疯子。” “谁?”赵构也是惊问一句。 “龙七手下第三小队的副队长,王斌,军号龙七七。”龙一笃定地说道。 赵构直接挥挥手下达了命令,先把人捞出来再说。 刘正一声唿哨,第三小队呼啸而出,冲出队伍,两翼包抄而上。 拦在前面的护卫队刚想动,却被刘正变换戏法一般抄起来的复兴十五型快枪逼住,不敢动弹。 作为退役军人,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最新型的快枪,十发弹仓,可以连续开火,关键是,逼住自己的,可不仅仅是一把这样的快枪。 这种最新型号的快枪,他见过,也听说过只有大帅的飞龙卫有配置。他的冷汗一下子打湿了身上的作训服,急忙呵斥手下道:“谁都不要动!” 随即下令道:“全体下马,路边集结待命,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乱动。”说完率先跳下战马,拉马退在一旁。 其余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日常严格的训练还是让他们无条件执行队长的命令,全部下马站在路旁,一动不动。 赵构双腿刚刚发力,烈风已经明白,“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身后龙一和梁景紧紧跟随,刘正命令第一小队随扈,第二小队留下看守。 第三小队虽然只有五名骑兵,但是一个箭矢阵已经在全力冲刺中形成,手中的骑弩已经平端,射人先射马,“嘭嘭嘭”的弩弦声中,人仰马翻处,一个缺口被打开,里面的人趁机冲了出来,却是人人挂彩。 护矿队没有想到有人会突然插手此事,在队长的叱喝声中,很快变换队形,向前逼迫过来,却是不敢过分逼近。 能拥有骑弩的,可不是普通护卫,更不可能是老百姓。 好在第三小队不求杀人只求救人,倒下去的无非是几匹战马,人虽然摔得鼻青脸肿,倒是没有性命大碍。 “马老三,你他妈是个死人啊?手里的家伙是擀面杖吗?”一个咆哮的近乎歇斯底里地声音在后面响起。 一匹棕色高大的西夏马窜了过来,马上一名年轻的男子一袭白袍冲着护矿队的首领大声嘶吼着。 眼见赵构等人急速驰来,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形成的压迫感却陡然强烈,让护矿队的首领马骏大为紧张,急忙命令手下将年轻人拉下去,自己带着手下却组成了防御阵型。 让他心中没底的是,老孙居然没有过来。 这个老孙可是刚刚在欧洲前线因伤退役的老兵,被老板高新聘请担任教官,整个护矿队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不过为人有点轴,很不讨少爷的喜欢,要不是老头子护着,今年恐怕干不到年底。 不过老孙和自己也不对付,俩人都是为了差事,私下里也没有更深层次的交往,不过一身功夫却是实打实的,整个矿上都怕老孙。 马骏是马家旁支三房的长子,西夏马家,是当地最大的家族之一,也是汉族在这里最有势力的代表之一。 马家从复兴三年开始就开始和西夏行商,是三边榷场最早的大客商之一,也是最早进军西夏商业的商团,这十来年,得益于赵构的经济发展政策,加上家族早年的积累,迅速崛起成为西夏最大的投资商团。 西夏进入高速发展时期,马家赶上了好时候,独立投资了这家最大的水泥厂,但是这家砂岩矿却建的更早,马家要想降低生产成本,这家矿场是关键,但是这家矿主却不愿意出卖,只愿意入股。 本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马家这几年商业帝国的发展顺风顺水,着实膨胀了,加上投资的时候承诺年底第二条生产线开工,于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 现在管事的是马家长房的庶出次子马义,也是他死乞白赖从家主,也就是他爹马腾手里“争取”来的,作为家主,马腾对小儿子也是溺爱,马义是庶出,马腾的嫡长子马仁一直替自己掌管这座水泥厂,马义眼红大哥的势力越来越大,撺掇母亲吹枕边风,才让马腾把这个厂矿交给他管理。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马义在接手的过程中,都做了什么事情。 马骏对这个衙内也是比较头大,这个混不吝完全没有眼力劲儿,对方都亮出弩箭了,还打什么? 不料,这个马义还真是昏了头,见马骏不动,以为是怕了,索性大叫着带着自己的几名膀大腰圆的仆从,居然从腰间抽出刀来,大喊大叫地往上扑。 “嘭嘭嘭”连续的弩弦声响起,冲上来的仆从皆咽喉中箭倒栽马下,只剩下马义捂着膀子疼的龇牙咧嘴,勉强还骑在马上,也快坚持不住了。 “噗通”一声,还是跌落下来,不是疼的,是吓的。余下的众人,直接都吓傻了。 出了人命啦!这帮人出手比我们快、狠、准,说杀就杀啊! 是何方势力? 就在马骏迟疑要不要冲上去的时候,赵构等人已经疾驰而至,龙一看着被圈出来的这些人,中间那个明显的只有一条胳膊,却是像一棵青松一样矗立不倒。 “哈哈哈,果然是你,王疯子。”龙一大笑道。 独臂汉子眼睛却看向赵构,一脸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模样,眼眶却是先红了,就如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 赵构笑道:“王疯子,可还记得九爷?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独臂汉子单臂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回答:“报告九爷,王斌向九爷报告,一切安好,听从九爷吩咐。” 赵构笑道:“没事就好,去找龙老大报到。” 那名独臂汉子看见龙一一张臭脸,居然呲牙骂道:“好你个龙老大,你这一笑,真比哭难看。” 龙一扬起手中马鞭,嗔怒道:“你个王疯子,欠揍是不是。” 王疯子咧着嘴笑道:“龙老大,虽然打不过你,但是,先把倒下的兄弟们……”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王哥……” “大哥……” “王哥……” 手下几个人急忙扑上去,搀起了王斌,人已经昏迷。 龙一腾一下跳下战马,一把抱住王斌,却见他背上好大一记青紫,这是挨了一记闷棍,伤了内脏,强忍着一口气,见到赵构和龙一,这口气一松,终于坚持不住倒下了。 实际上不等龙一发令,刘正已经率人将倒地的王斌的手下抬了出来,都不同程度受伤倒地,有几人伤势严重,陷入昏迷之中。 “通知后面车队,赶上来;刘正,控制局面;曾乙,赶快抢救。”赵构直接下令道。 龙一和梁景没有动,就这样一左一右站在赵构身后,就像两座山。 “嗤儿……”一发红色信号弹冲天而起。 随行的大帅医官曾乙,早就冲了上来,作为大帅随身侍从医官,曾乙对赵构的一举一动都能心领神会。 重伤昏迷者,一人一颗小还丹先吊住这口元气,元气不失,就没有性命之忧。再用鬼门十三针封住心脉,不至于逆血回心,一会儿大帅的车队上来,回到兴庆府或乌海市再进行后续治疗,应该无碍。 第977章 扫黑风暴起 赵构很快就从王斌部下嘴里得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黑社会。”这是赵构脑海里闪现出的一个很敏感的词汇。 马义官商勾结,利用自己家族的影响,拉拢乌海城里面的相关官吏,单方面撕毁和王斌签署的十五年协议,将砂岩矿转包给马家,居然是五十年的长期合同。 王斌不服,自己前期贷款和集资投进去将近百万宋元,刚刚开始盈利,又赶上新型水泥厂的兴建,正想着大展拳脚发大财呢,却不料飞来横祸,让马家连骨头带肉吞吃得干干净净。 王斌刚开始还向官府反映,却不料几次都是石沉大海。眼看情况越来越坏,手下也养着百十号人呢,这些人都指望跟着自己发财呢?却连老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马家派人强行接管了矿山,将自己的心腹赶了出来,好在最后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的老弟兄,关键时刻誓死相随,打算冲进去和马家说说道理,马义下令护矿队出动驱赶,双方言语越来越激,导致失控殴斗。 王斌这边人数大大少于对方,对方又有马队精锐,实力悬殊,要不是赵构等人及时出手,王斌还真的生死未卜。 “看来黑社会哪朝哪代都有啊。”赵构自言自语说道。 眼睛却看着倒在地上被封住嘴巴的马义,对龙一下令到道:“带上这个货,进矿。梁景,查查这个马家。” 能让堂堂大宋安情总局局长、定海侯梁景亲自办理的案件,可不是一般的案件。 梁景不管这些,既然大帅下令让自己查一查这个马家,就得往马家祖坟上去刨。 梁景招招手,自由随身警卫上前听令。不一会儿,一名警卫打马离开大队,向兴庆府方向疾驰而去。 赵构等人押着马义等人进入石矿,却见这个石矿完全是按照一座军寨来打造的。 围着整个石矿建起了圆木防御围墙,并铺设了三米宽的简易马道,供警卫人员站岗警备,关键时刻还能利用这座寨墙进行防御作战,因为上面堆满了滚木雷石,要不是弩箭是管控军事物资,再配置上弓箭,这座矿,足以抵挡一些马匪土匪强盗的攻击,但是遇上军队是另外一回事。 这些都是王斌承包的时候投资建设的,带有明显的军队风格。 这个砂岩矿很大,背靠后面的采石场,也进行了二次围建,只不过是拉起了一道简易的木头围墙,没有用来防御的马道和器械,只不过在大门建了左右两个警卫岗亭,出入都要检查。 里面就是采矿工作面,扬尘很厉害,不一会儿的功夫,赵构等人的身上就飘落了一层灰,赵构让大家用手帕或撕下衣襟下摆做成简易口罩,以免吸入尘埃。 赵构刚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儿,可是那个孙三炮得知他们拦截得是大帅的车马,立刻过来负荆请罪。 好嘛,自己的退役士兵居然将大帅拦住去路,还差点动刀子,这不妥妥老寿星上吊吗? 赵构倒是一副不知者不怪的态度,还好言好语询问孙三炮的从军履历,得知是在安塞基地退役的,还着实夸奖了几句,安塞基地出来的士兵,可不是一般的士兵。 不过孙三炮立马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不仅将手下全部约束听从刘正指挥,还根据自己掌握的马家的信息告诉龙一,提醒龙老大提防马家的反扑,马家对这个矿势在必得,这关系到马家能否在这次商业崛起中成为地区老大的关键。 这里最关键的是,马家拥有一支私人武装,人数不详,但极有可能装备了刀枪。 对于西夏自管区,大宋的政策是允许私人佩刀的,但仅仅局限于普通的腰刀,并且不得超过二尺,要明显区分于大宋制式宋刀规制外形。 至于内地各路,宋刀锥枪已经严格管制,只能在乡一级武社配置,必须报备当地卫戍区,而且只能用于训练,私人不得拥有收藏。 至于弓弩甲胄和新式快枪、火药,更是严禁任何个人和组织、团体拥有,否则以叛逆论处。 如果仅仅是大宋手刀,倒也无需惊慌,毕竟各个自管区都有规定,可以私有,但仅限于防身,不可用于大规模械斗。 要是成建制拥有宋刀,就另当别论。但是同时拥有锥枪,一定是违法持有,就凭这一条,马家就完蛋。 曾乙来报,王斌醒了过来,说有要事是和大帅汇报。 赵构告诉曾乙,让他回去对王斌说,不要着急,天塌不下来,自己一会儿回去看他。 赵构在算计,算计自己的兵力,也在算计马家到底会出什么招。最好是大招,越大越好。 自己这边,连带着后方赶上来的马车队,不过是三十人的小队。孙三炮的手下暂时不用,但是可以作为后勤支援和救护队。至于马义、马骏等人,只能先看押起来,这个差事,让王斌手下的人干就行。 这个沙岩矿,就是一个简约版的军营,就差辕门前面拉上几道铁丝网了。 马家得到消息,无非是往王斌这里想,判断是先前的矛盾激化而已。既然马家能做出强买强卖、强行霸占之事,就没有把王斌的身份放在眼里,说到底,王斌虽是退役军人,但现在却在商言商,商人逐利,手段吗,那就各施所长而已,有什么手段,有什么资源,有什么靠山,如此而已。 马家强势,这是所有人对马家形成的共识。 不过,这次面对的…… 赵构低估了马家的强势资本,马家错判了面临的对手。 双方都棋错一步,但是,赵构无非是把一群肥羊看成了一头肥羊;而马家错判了对手,却是致命的。 站在马家的立场,马腾的选择无所谓对错,利益驱动而已,资本的积累过程,哪个不是沾满了鲜血? 不过,马家的上上下下现在时处于极度膨胀之中,正所谓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 马家商业帝国的膨胀,既得益于大宋宽松的经济政策,更是抓住了赵构开发大西域宏大蓝图的机遇,胆子大,步子猛。 但是也有一句话,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龙一指示刘正建立防御阵地,这是规矩,只要大帅驻跸,第一时间就是建立防御圈。 赵构在东北的一排工棚里见到了躺在木板床的王斌,安慰他静养,却看见王斌有些着急地告诉赵构,马家有一支私人武装,至少有五百人。 而且,很有可能装备了弓弩,因为他的两名手下曾在三月里,被莫名其妙射杀在荒野。 现在想起来,正是马家拿下水泥厂的时间,和王斌谈判破裂的那段日子里。 随后王斌多了一个心眼,在暗中调查马家,毕竟出身龙卫,这小半年下来,居然查到了马家很多违法乱纪之事,都被上面按住了,可见马家一定存在官商勾结。 马家在去年秋以扩大运输队为由,通过乌海城府衙,向贺兰山马场提出了购买马匹挽骡的意向书,并上报卫戍区报备。 按理说,要是真正处于运输考虑,应该以挽骡为主,配以少部分马匹,毕竟护卫队也还是要用到战马的。 现在大宋军马根本不缺,所有一级以上马匹都是军队内定,二级以下才对民间限量发售,但是一百匹以上需要报备,毕竟这是属于战略物资管理。 马家分两次次购入了超过五百匹马匹挽骡的数量,并没有引起当地相关部门的注意。 但是王斌却在调查中发现,马家从贺兰山牧场购买马匹,并不是主要的,超过五百匹的业务量仅在去年就有三次,都是从喀喇汉马场甚至花剌子模国购入西域良骏,尤其是花剌子模,和大宋的商贸交易中战马占了很大的比例,对于马家这样的大户,自然是极为重视的。 王斌却感到了一丝不安,马家买这么多马匹做什么?马家的护卫队对于做实业经济的马氏商业集团来说,已经足够了,即使加上新建的运输商社,也绰绰有余,现在的治安,可不是以前马匪横行的时候。很多商社都缩小了护卫队的规模,有些甚至干脆把路上的安全交给了安保集团,也就是以前所谓的镖局。 王斌龙卫出身,后晋升飞龙卫。苏德尔城一战受伤退役,拿着丰厚的退役津贴,召集了几名和自己一样的退役军人,来到西夏,承包了这座砂岩石矿。 可是军人骨子里的警惕,不仅让他把看这座矿变成了军营,也让他对所有商业上的对手保持了一份军人的警惕。 马匹是战略物资,好的骏马更是管控物资,马家怎么能购买到这么多战马,足以装备一个骑兵营。 如果给这个骑兵营配上武器,哪怕是最普通的宋刀和锥枪,不就是一支妥妥的军队吗? 私人拥有军队,在哪个朝代都是谋逆大罪,遇赦不赦,诛九族。 王斌越想越是一身冷汗,但是事情却突然没有了消息,马家购买的这些马匹突然不知所踪。 马家能有今天,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有人在暗中搜集马家的情报,很快就传到了马腾的耳朵里。他立刻派人追查,几条线索下来,焦点对准了王斌。 于是,王斌的砂岩矿便遇上了大麻烦。 赵构听到这个消息,反倒是心中更加安定了。便笑着安慰王斌道:“王疯子,这些事不要管,安心养伤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王斌看着赵构的背影,忽然心头闪亮“对啊,大帅什么时候吃过亏?这是给马家挖了一个坑啊。怪不得到现在也没有支援到来,自己还白白担心这么长时间。大帅真要想调援兵,也就是三发信号弹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王斌扭身过去,继续呼呼大睡,这两天,他是真累坏了。 这边赵构刚刚出来,梁景已经贴了上来,一份关于马家的情报已经汇总上来,是梁景在下面走了一圈,特别是在马骏和他的手下转了一圈之后,手里的情报厚实了很多。 “九爷,外面‘起风了’,五六级。”刘正急匆匆跑过来报告。 赵构疾步上到寨墙上,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眺望,只见远处大约四五里之外的戈壁滩上,一道道烟尘向着远处扬起,这是马匹快跑带起来的,不是一道而是几道,说明这支骑兵至少在五百人以上。 第978章 天字第一案 马信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从矿里冲出来的十几匹马,心里面是充满了疑惑不解。 从家主那里得到的命令是将王斌等人悉数击杀,之后毁尸灭迹。据逃跑回来的几个护卫说,王斌等人是得到了一支外来势力的支持,将马义等人控制住,并退回矿里。 这支人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装备精良,居然有手弩,所骑坐骑也都是百里挑一的高头骏马,来历不清楚,虽然穿着当地人的白色长袍,但是话音却非本地口音。 马家主事马腾判断是王斌的一些朋友来给他撑场子,几十个人而已,也就如此了,岂能和雄厚的马家相提并论? 装备精良又如何?自己的马氏商团护卫队的实力,只有自己知道底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实力才是王道。 什么是实力,金钱和武装力量就是最大的实力,尤其是在西夏这样的地方,只要不做得很出格,大把的金钱撒下去,谁和钱过不去? 至于教官,现在退役士兵有很多,其中也不乏对金钱有过分需求的人员,再说,训练护卫队,这也不是新鲜事,早就有。只不过要求不一样,自己马家的要求也就是比别人高了一点点而已。 西夏这么广袤的地方,圈出一片隐蔽的地区来进行集训,对于马家来说,实在不是一个事。 至于武器,如果需要,马家可以除了甲胄弓弩以外,完全可以配齐其他装备,即使是弓箭,也不是做不到。 比如这次行动,马腾下令把隐藏的五十副弓箭全部取出来,只求一次性解决乌河砂岩矿的问题。 乌海水泥厂二期工程,是西夏自管区的十大工程之一,大西域总督崔叔原批准立项、西夏总督李仁孝亲自督办的项目。 所以,这个沙岩矿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不就是一个退役士兵吗?有什么后台?自己可是摆平了当地乌海城的老大,不过,这个水泥厂可是给他留足了一成的干股。 这一成干股,可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 兵贵神速,事有急缓。 马腾既然要下决心解决问题,自然会全力一击。这个王斌仗着有一帮子兄弟,软硬不吃,既然这样,那就让他消失。 马信是复兴十一年退伍的军人,不过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因为当初他参军的目的,也就是镀镀金而已。 所以,他一直在后勤辎重部门服役,服役期满,直接回到马家集团,担任武装护卫队的总队长。 要说资历,倒是有一些,但要说战场经验,和王斌这些战场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士兵自然不是一个量级,更何况是龙卫。 但是,这次出来的,可都是飞龙卫。龙卫里的龙卫,跟着大帅经历了几乎所有的战役,什么恶战没有见过,能怕你这民间武装? 所以才有十几匹马冲阵的场景。 马信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军队里面严格的训练还是练就了他不同寻常人的见识和能力,马家护卫队也算是这些商团护卫队里面的精锐,特别是聘请了孙三炮当顾问之后,马家护卫队的训练水平立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孙三炮是安塞军事基地退役的,那是什么地方?大宋帝国两支对抗蓝军部队之一。 所以,看到有敌军冲阵,马信打出战术手势,队伍迅速以箭矢阵迎敌,两翼反卷,这是典型的以多打少的野战布局,没有问题。 问题是,对方居然有刀,还有弩。 战斗就在没有任何试探中发生了激烈的对撞。对方这十五名骑兵虽然没有披甲,但是第一个照面,就将马信的队伍冲了一个七零八落,两翼的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加速包抄,十五骑已经透阵而出。 对方没有停留,再次反身杀回,直接从马信的队伍里杀了两个对穿,居然没有一人损伤,就这样交替掩护回撤到了矿里,给马信留下近五六十人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布在茫茫戈壁滩上。 打脸,毫无顾忌、嚣张至极的打脸! “把箭队调上来。”马信瞪着红眼珠子大声嘶嚎道。 “队长,还是冲一冲再说吧。现在就调用箭队,是不是太早。”副队长马驰拦住马信劝道。 “不,我要一鼓作气杀进去,今天必须要有个交代,否则,我就交代在这里!”马信也是打出了火气。 马驰不敢再说什么,马信是大队长,有权决定一切。可是今天的事情却有点邪乎,按理说自己这方这么多骑兵冲过来,对方应该及时撤离才是上策,凭借几十号人和这些简易的防御,就能阻挡马信的杀气? 箭队冲了上来,居然近百人,一个个策马拉弓激射,箭支嗖嗖嗖地射向寨墙两侧,倒也颇有些箭如飞蝗的感觉,只是缺少了一点杀气,不过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压制作用。 寨墙上几乎没有人敢露头。 马信不仅重新有了信心,指挥大队集中攻击寨门,只要冲上去,这道简易的寨墙就会被拉倒。 没有了防御,直面自己马队的冲杀,里面的人就是任凭屠宰的羔羊。 寨门居然再次被打开,十几名骑兵二次冲杀出来。 这次,是冲着箭队而去,战术目的非常明确,五六名骑兵手中的骑弩护住两翼,剩下的七八个骑兵向着箭队就冲了过去,打了箭队一个措手不及。 箭队过于靠前了,手中的弓箭毕竟不是大宋军队的钢臂弓,射程不远,又过分强调压制,箭队队长索性压迫到了距离寨墙百步左右。 这个距离,也就是战马撒个欢儿的功夫,就会冲到跟前。箭队可不是刀手,他们的擅长是远程射杀而非近身缠斗。 等马信反应过来率领手下接应,这些骑兵已经席卷近三四十张弓十几兜箭支,又迅速后撤跑进了寨墙里面。 而自己的箭队,几乎损失了一半的人手和弓箭。 很快,对方有十几名弓箭手占据了寨墙两侧的有力位置,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形成的威慑却是十足十的。 不信邪的马信组织了第二次强攻,却被十几张弓有序精准的射杀拦了下来,又损失了几十号人。 前前后后下来,居然损伤了百十名弟兄。而对方,还没有出现一例伤亡。 事情大大的不对。 马信毕竟当过兵,基本的战场态势还是能研判出来,随即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并且派人迅速向总部求援,没有大盾,只靠骑兵的速度,还冲不进去,哪怕是靠近,都非常吃力。 另外,损伤不小,需要救援和撤离伤员。 好在这个地方距离水泥厂不远,最多半个时辰,援军就会到达,自己所做的,还是围困住里面的人,不让其突围而去。 不过好像里面的人倒也没有这个念头,寨墙上的防守人员反倒是又增加了十几人。 双方处于短暂的战场安逸期,也意味着随后的战斗会更加激烈。 就在双方互换招数的时候,马家的后援如期而来,还提前了至少一刻钟。 马腾亲自带队前来,战斗在无形中升级,马信虽然能力不俗,但是要说掌控大局,还是缺少经验和胆识。 这次马腾将水泥厂近乎一半的青壮工人都带了出来,言明不仅工资照发,还每人先发一百宋元的现金,直说是这次行动的基本奖励,如有重大立功表现,还会有五百元到一千元的奖励;出现意外,抚恤金一万,工厂负责每月提供生活补贴三百元,一直到老人送终,孩子成人。 所以,几乎所有的工人都信心满满,不就是和沙岩矿开打吗?又不是没有干过,只不过这次老板动用了这么多的阵仗,还不是妥妥的拿钱到手软? 于是,近两千人的队伍,每人发一个硬木棒子,还带着几十面大盾,这些都是护卫队了的装备,倒也合规,没想到倒是用在了今天。 两千多人,就这样气势汹汹向乌河矿杀来。 两千多人分成三个方队,堵在乌河矿的正面,倒也有气有势。 不过怎么看,也像是乌合之众。毕竟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三个阵型既没有互相接应的通道,也没有统一发送信号的指挥,一个身影在前面跑前跑后好一会儿,才勉强集合起了队伍。 刚刚列队完毕,马上发起了攻击。 前面顶着几十面大盾,虽然不如军队的盾牌质量高,但毕竟也是盾牌,弓箭射上去的拦阻效果还是不错的。 果然,进入弓箭射程之后,上面的三四十张弓箭的攒射,大部分被盾牌拦阻下来,后面跟上的步卒一个个弯腰低头,跟在大盾后面,倒也打得规规矩矩。 忽然,一支利箭带着犀利的风声,“咚”的一声精准地钉在一名盾牌兵的脚面上,瞬间凄惨的叫声响起,顶在前面的盾牌出现了一个小的豁口。 但是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随之一支支强力而精准的雕翎箭射穿一个个盾兵的脚面,前面形成的遮蔽已经洞门大开,随着突然而来的几十支箭雨的攒射,盾牌兵彻底被射翻在地。 唯一的依仗没有了,后面举着木棒的工人傻不愣登地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就是老百姓和军队的区别。 但是既然他们选择走向战场,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两条路,或生或死! 第979章 最后的疯狂 寨墙上虽然只有三四十张弓,但是,其作战指挥和一手箭术,远远不是马家乌合之众能抗衡的。 其中一人的箭术可以用超凡绝伦来形容,一箭接一箭,正所谓箭如流星,快如急雨,准如由基。 关键是,他的箭矢就是目标指向,他箭射向哪里,箭雨就泼向哪里。虽然一次只有几十支箭,但却是又快又准,还是箭无虚发,最恐怖的是,分工极为明确,很少有一个人中三支箭以上的,几乎都是一人一箭,箭箭封喉。 这些平时推车担包的水泥厂工人,什么时候见过身边的工友前一刻还喊着往上冲,下一秒却被一箭射飞,捂着滋滋冒血的咽喉倒在血泊之中。 触目惊心的出面让队伍出现了第一次哗乱,有人继续嘶嚎着向前冲,有人却吓得转身就往后跑,还有的干脆趴在地上,脑袋扎在地上不敢抬头,屁股撅得比谁都高。 箭雨骤停,最后一支箭,将还骑在马上红着眼指挥的一名护卫小队长从马上射飞出去,带着他的尸体飞出去老远才“噗通”一声跌落在地。 “哗……”冲击的工人扭头就跑,恨不得多生一双脚,成为四脚动物,能跑得更快一些。 这就导致战死的人并不多,可是因为战场哗乱导致的踩踏,却损失了近三百人。 乌合之众,不外如此。 马腾在后压阵,却也没有压住阵脚,许诺的重金,在直面生死的惨烈场景的刺激下,人本能的会保存自己的生命。 没有了命,有多少钱也是别人的。 马腾脸色青白,手里攥着的缰绳让胯下的坐骑很不舒服,一个劲儿地上下摇晃着马头,表示对主人的抗议。 马腾的注意力却根本顾及不到这些,他对马信冷冰冰说道:“让你的马队压后,胆敢后退一步者,死!勇往直前者,赏万元。” 这次行动,马腾就是用的金钱攻势,所以携带了大量的宋元现金以及金银,他一直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是用钱砸,也要把这个乌河沙岩矿砸开。 赵构揉着膀子,将手中的两张弓递给刘正,完全不在乎刘正瞪大了的牛眼和满脸崇拜的神态,接过水壶,仰头灌下去一大口水,擦擦嘴,顺着木梯,缓步下了寨墙。 方才的拉弓激射,虽然过瘾,但是对于赵构,却还是第一次如此大强度的攻击,他的落日弓一般不会带在身边,尤其是在西夏,落日弓就是一种象征,带在身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告诉龙一,把快枪调上来吧。”赵构坐在一块石头上,命令刘正道。 “为什么啊九爷?咱的弓箭还够用一阵子呢,再不济,我带人出去再冲杀一阵,还能捞回一些。”刘正不解地问道。 这次微服私访,快枪只带了六条,虽然都佩戴了六仓左轮,但是那玩意儿时近战利器,不到万不得已,飞龙卫不会亮出来。 “都是老百姓,是被马腾裹挟的。快枪拉出去,希望马腾知道面对的是什么,带着人会退回去,毕竟都是不明底细的工人,都是咱大宋子民,虽说受了蛊惑,但罪不至死,还有挽救的余地。”赵构摆摆手,很是坚决。 刘正转身去龙一哪里传达命令,龙一一直在大门,带着快枪手作被破门后突袭的准备。 龙一挥挥手,六名飞龙卫端着快枪迅速攀上寨墙,一边三个,形成门前交叉火力。 六名飞龙卫都是神枪手,这样的战斗烈度,保证弹弹咬肉,九爷刚才有令,只伤不死,那就冲下三路招呼,个别运气不好的,弹着点微微靠上了一些,咬下命根子,那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不能怪咱枪法差。 赵构看看梁景和龙一,笑道:“怎么样?这趟出来收获大吧?要是直接回燕京,恐怕也就看不到这种‘大场面’了。” 梁景脸色有些不善,这马腾要是按照以往的律法,早就是谋逆大罪了,为什么大帅反倒是有些云淡风轻,没有一丝大惊小怪的样子呢? 龙一倒是有些着急,毕竟外面有两千人,虽然损伤了不少,但是要真的拼命,也是麻烦,毕竟不是敌我两军对垒,有些手段还是使不出来。 “回去后,要加强内卫部队反恐反暴训练了,我看,这个内卫部队的训练基地,不妨就放在这里。”赵构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德王说道。 德王也是揉着膀子,刚才的拦阻射击,他可是一直跟在赵构身边,一手连珠箭还是赵构的真传,不过,将两张弓合作一张弓使用,也就大帅使得,其他人可拉不动。 “我回去找于司令(内卫部队司令于化龙,于成龙之弟)和张部长(张所现担任治安部部长)合计此事。”赵坚点点头回答道。内卫部队和治安部一直归德王直属,这件差事,还必须是内卫和治安部联合办理才行。 “回头监察院要拿个章程出来,以‘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为题,开展长期的专项行动,彻底消除黑恶势力以及其保护伞,要不然,大宋这好不容易开创的复兴新局面,就会毁于一旦。”赵构郑重说道。 “是。”德王点点头,这样的事情,马家绝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爷俩正说话,忽然寨墙上刘正大声喊道:“警戒,敌人来袭。” 赵构眉头一皱,站起身,对德王赵坚道:“走,上去看看。” 寨墙外黑压压的,几乎没有什么攻击的队形,后面是骑着马的督战队,手里的腰刀不停地挥舞着,驱赶着前面的这些工人拎着木棒往上冲,两翼仅有的三十多张弓提供掩护。 这次居然一次性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如果算是“士兵”的话。 “一百米警告性射击,不许放空枪。”赵构直接下令道。 很快攻击的队伍就跨过了百米标志线,随着刘正的手臂挥舞,“砰砰砰……”急促的枪声划破了天空。 只见第一排的五六名奔跑的青壮工人骤然倒地,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密集的排枪声响起,又有五六名工人倒了下去。 连续五轮射击,进攻的队形里面倒下去二三十号人,这些人又开始战场犹豫不决,索性站在原地打转,攻也不是,退也不是。 对方有快枪,这就麻烦了。能佩戴快枪的一定不是一般的人,很大可能是军方的高层,或者说是总督府级别的政府高层官员。 所有马家的高层都看向马腾,这下马家惹下大麻烦了。对方凭借几十号人,不慌不忙,分明不把马家放在眼里,即使是眼前的上千人,对方也没有慌乱,反倒是一点点在削弱马家的实力。 马腾大脑在急速旋转,是孤注一掷?还是赶紧撤兵?都不是上策。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马家这次是否能雄起,这次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告诉马信,亲自带人再冲一次,对方子弹有限,告诉几位队长,水泥厂有他们一成干股分红,十万元现金就放在哪里,只要冲进去,第一个破门者,再奖励十万。成败在此一举,今天拿不下这座矿,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既然知道不能善终,索性破罐子破摔也是一种策略。 外面的进攻队形被重新整合起来,在十几名骑马头领的带领下,发起了最后决绝的冲锋。 不料乌河矿的大门也几乎在同一时刻被打开,十几匹马呼啸声中顺着对方攻击阵型的左翼,一个漂亮的弧线就切了过去,直奔后面的十几匹马而去。 这让带队攻击的马信不知所终,对方没有理会大部队的攻击,反倒是杀向后方。 不好,这是冲着自己的老爹马腾去的,好一记釜底抽薪。 马信急忙大声吆喝着回去救人,可是战场上跑起来,即使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战场转向也是一个高难命题,没有经过无数次的磨合训练,根本就做不到令出而变。 果然,进攻的队形再次发生混乱,前面的跟着马信已经开始向后转向,而后面的却没有及时看到或接到命令,依然全速向前奔跑,难免会撞在一起,队形大乱,完全不成阵型。 冲出来的事德王赵坚率领的十五骑飞龙卫,身后紧跟着刘正、刘直兄弟俩。 马腾不顾枪声警告,再次发起攻击,已经突破了赵构的底线。以前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是当枪声响起的时候,已经表达出了很明确的意思,能装备快枪的人员,一定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击杀官府或军队,视同谋反,马腾不知道吗? 故赵构大怒,要亲自冲出去击杀此贼。 不料德王反应极快,看到父亲勃然大怒变了脸色,站起身扔下一句:“父亲,我去把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您抓回来。” 不等赵构说话,在德王赵坚的呼哨声中,他的汗血宝马坐骑绝尘已经飞奔而来,赵坚一个漂亮的飞身,已经跃上马背,顺手抽出马背刀匣里的宋刀,平指前方,大吼一身“杀!”,顺着打开的大门就冲了出去。 身后龙十八带领十五名神龙卫,紧随德王冲了出去。 赵构龙十八的三十六名神龙棍卫悉数拨给了自己的长子,可见对德王是多么呵护。 龙十八自然知道自己的使命,这也是这次外出随行护卫全部是神龙卫的原因。 神龙卫每人手里一根特制的长棍,是赵构亲自调教的,在飞龙卫里面,是仅次于龙老大、龙老二的地位存在的。 十五匹西域良骏跟在德王绝尘的后面,呼啦啦从对方的侧翼飘了过去,杀向后面的马腾所部。 绝尘太快了,在于它太兴奋了。 从欧洲战场归来,没有战场撒欢,可把绝尘憋坏了,好不容易和主人上了战场,绝尘可真是“一骑绝尘”。 太快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赵坚挥刀已经杀到。 马腾的卫队刚刚反应过来,两名骑兵大喊大叫地挥舞着腰刀冲上去,想要拦住赵坚。 赵坚脚下轻磕,绝尘已知其意,骤然后腿发力一个腾空,赵坚已经居高临下,手腕左右翻转之际,两名马腾的护卫的脑袋已经飞起,瞬间飚起的血箭伴随着噗通声,两具尸体已经跌落马下。 马腾吓得居然不敢乱动,包括剩下的护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赵坚反转刀身,“啪”地一身抽在马腾后背,这下力度恰到好处,马腾眼前一黑,嗓子一股腥味冲上来,“扑”的一口鲜血喷出,就要跌落,德王眼疾手快,伸手掏住马腾腰间丝带,轻松将马腾拎到马前横放,脚下一磕绝尘,顺着右翼继续疾驰,身后便传来“噗通噗通”跌落马下的声音,那是龙十八的事情,自己只负责生擒活捉马腾,兑现自己的诺言。 马腾被抓,护卫队全军覆没,这让前面的马信完全失去了主心骨,剩下的工人也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远处轰隆隆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天际线上,一道墨线出现,向这里急速压了过来。 一面火红的军旗迎风飘扬,引导着大队骑兵成雁翅队形包抄过来,军旗上,一只白色的花斑豹肋生双翅,振翅欲飞,这是贺兰山军区龙六的豹鹞师的军旗。 大约有一千人左右的骑兵,已经左右包抄将马腾带来的人围了起来,这些工人终于见识到真正的军队,远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被一个个按在地上双手抱头跪在哪里后,带队的营长、军旗手和一名警卫策马来到乌河矿大门,高声叫道:“大西域战区贺兰山军区第六集团军第九师侦察营营长禹藏拔都在此,请问里面是哪位将军当面?” 大门洞开,一名年轻人骑着一匹极为罕见的汗血宝马出现在禹藏拔都面前,手里拎着一名明晃晃的牌子,那名警卫跳下战马,双手接过牌子回去递给了自己的营长。 禹藏拔都接过来一看,手一哆嗦,差点掉了。再翻过来看了一眼,急忙跳下战马,快步来到年轻人马前,立正敬礼道:“报告德王千岁,第九师侦察营巡查此地,听您指挥。” 第980章 巧布连环计 赵构做事,向来讲究以快打快。 早在进驻乌河矿的时候,赵构就开始琢磨这件事的影响和处置方法,一方面还在检讨自己这两年在路线政策上的一些失误。 经济的高速发展导致大量经济犯罪,也是社会发展的一种规律。处于攫取商业帝国的第一桶金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非常规手段,也能理解。 但是官商勾结,充当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疯狂鲸吞国家财产和老百姓的血汗钱,扰乱正常的经济发展秩序,甚至践踏大宋律法,这是任何统治者所不能容忍的。 赵构迅速做出部署,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命令禹藏拔都侦察营暂时改编成为乌河矿看押基地警卫营,一干人犯就地分别看押。 命令梁景,调集兴庆府安情总局分局精干力量,成立专案小组,先期审讯在押涉案人员。 命令刘直通知夏王,从高昌大营尽快赶回兴庆府。 命令李仁孝在兴庆府成立专案组,两营一卫进驻专案组,以夏王暂领专案组警卫组组长,统领两营一卫事务。 命令李仁孝和龙六,以西夏自管区总督府和卫戍区的名义,下达命令,所有西夏兴庆府所治下州府人员官吏,回所属衙门待命,无令不得回家、外出。 所有军人取消休假,回营待命。 命令梁景带人控制乌海水泥厂,禹藏拔都选派一个警卫连归梁景指挥。 传令燕京府皇议殿宁王殿下,命令治安部、司法部、文化宣传部、都察院、监察院、审判院三部三院的正副双职,于八月底赶赴兴庆府,参加重要会议。 乌海城是直属兴庆府管辖,属于西夏自管区一级管区。 乌海城知府李珍现在有些心神不定,几次站起身来,在公房内来回走动,好几次都走到了门口,但是又迫使自己坐下来。 天气炎热,但是他的内心更焦灼。 整个府衙警卫突然被卫戍区接管,接到的命令是所有知府衙门从看门的,到他这个府尹大人,都要坚守岗位,不得离开自己的公房。 吃喝拉撒睡,倒是无虞,保障很是到位。所有公事来往,都由总督府直接派工作组接管,虽然也会征求他这个一把手的意见,但是仅限于公务,除了公务,一概不谈。 手下也被禁止进入他的院落,有什么需要,自有总督府的人接洽事宜,他忽然清净下来,倒是显得十分不适,起码在总督府工作组组长周山眼里,一些话显得过于刻意,或者说言不由衷。 “周组长,关于本府回家探视家父之请,可有回复?实在是这两天不在身边,也不知老父身体是否有所好转,本府甚是挂念?” 公事房里,李珍喝着不知味道的茶水,向周山诉苦道。 “府尊不要着急,我已经上报总督府,当今官家一向以孝为先,人子尽孝是天道,应该会考虑的。”周山也是一副爱莫能助但又颇为同情还尽力相帮的态度。 俩人正说着话,一员干吏进来,和周山耳语几句便告退出去。周山笑呵呵站起身说道:“你看看,这不是话递回来来了,李总督亲自过问,说您孝心仁厚,可以特事特批,回去看看,也就放心了。但是,只给了您一晚上的假,明天辰时正刻,回衙点卯签到。” 李珍激动得满脸通红,拉住周山的手摇晃着说道:“哎呀呀,大恩不言谢,李某回家探视,家父无恙,明早即刻返回。” 周山笑道:“回去代问令尊安好。” 李珍揖礼道:“李某代家严多谢大人关心,一定带到。”说完,便急匆匆离衙回府而去。 看着李珍远去的背影,周山摇摇头,心里暗道,这个人啊,还真应了官家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李珍坐车急匆匆赶回家中,还没有进门,就对迎上来的管家说道:“季布先生在不在家?” 得到肯定后,李珍没有顾及沿途揖礼的一众仆从,向自己的后宅走去。 李珍是浙东李家的旁支,他的爷爷是跟随李家多年的老仆,李家虽然家族商业帝国根深叶茂,但是却很讲情义,李珍的父亲被李家纳入旁系族谱,也算是没有白跟了李家一场。 浙东李家、陈家、谭家,是浙东沿海地区最庞大的三个家族,三家既有合作,也有竞争;既有商业利益的互相扶持,也有私下里的尔虞我诈。在商言商,逐利本性,三家倒也彼此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还是陈家为首。 李家紧随其后,但私下里,却和谭家走动,颇有联吴抗曹的局面。李家剑走偏锋,主打大西域这条丝绸之路,这十来年,倒也成就了一番事业。 在壮大自己商业帝国的过程中,李家也越来越知道一个道理,要想做大做强,只靠有钱还不行,还要有权,有人从政为官,最好是高官,才更能让李家的商业帝国根深蒂固。 所以,李家这些年花了大把的钱培养下一代从政,也是借了赵构科举制度的改良,不惟文,而重实才,不惟出身,只求专攻。 不拘一格降人才,是赵构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太学院的毕业生,最后一年也要到基层实习,成绩合格才能毕业。 如果非常优秀,很有可能毕业后直接从最基层的小吏做起,直接就是入品的待遇,类似于后世的直接入编。 干好两三年,完全可以步步高升,做到知县、知府,也是不在少数。 李珍就是典型的自下而上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以及家族背后的支持,才一步步做到知府的位置。 马家,只是李家在这个地区的代言人而已,有些事,当地人做起来会更顺畅一些。 李珍这两年暗中扶持马家,通过合法或非法手段,垄断基建工程,这些年大宋加大了对丝绸之路的建设,打造“百年之路”计划,这个投资是长期的海量的投资,从垄断基建,到逐渐设计建材、交通包括治下各县乡村之间的道路建设,从中巨额敛财。 但是为了承包乌海水泥厂,李珍指使马腾,或威胁,或收买,把原属于十几家要投标的商家硬生生挤出了这个圈子,成了一家围标局面。 至于乌河矿,只不过是马家不当获利过程中的一个小事件而已,要不是正好遇上赵构一行,王斌的下场,不定会是什么样子。 有些事情李珍是清楚的,有些事情李珍有所耳闻,有些事情,马腾根本就没有和李珍说过。但是据李珍掌握的情报,马家手里面,至少十几起命案是有的。 李珍在本地发展,一靠家族,,二靠西夏李继宗家族。平时的孝敬是有的,但是李继宗家族治家甚严,李珍搭上的是李继宗的内弟梁正的手下。 梁正是谁?那是西夏曾经的商业帝国的缔造者,背靠李继宗,面向大宋,眼望西域,是个商业天才。 西夏的经济发展,梁正居功至伟。但也容易树大招风,好些人盯上了梁正,虽然和梁正本人或许拉不上关系,但梁正下面具体办事的,权利可是实打实的。 梁正现在在崔叔原的大西域总督府担任商务部部长,是崔叔原依仗的抓钱能手,至于下面的人,崔叔原虽然贵为总督,梁正身为部长,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一些拉大旗扯虎皮现象的存在。 李珍现在最怕的是马腾这头的事情冒出来,官家早在三年前就提出了反腐坚持百年不松的策略,这两年都察院曲黑子也抓了不少人,但是对于几大自管区,好像略微松了一些。 必须要切断这个麻烦的“尾巴”,马家虽然也是当地大族,但是在权利面前,还是不够看。 李珍见到了自己的智囊陶喆,字季布,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西席,也是李家的幕僚长级别的人物。 俩人见面来不及寒暄,一头扎进书房,开始了密谈。至于父亲的身体,那就是个借口,老爷子正在后院和第三房小妾过蜜月呢,就是有不适,也是晚上“睡觉”熬的。 很快,李宅的管家便出去了,像这样的一般人员,倒是不限制自由。 在一家酒楼,李家管家和马家一名管事的,意外邂逅,举杯小酌,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第981章 成立专案组 定海侯的动作犀利精准。 水泥厂是突破口,也是梁景办案子的大本营。在禹藏拔都的配合下,梁景抽调安情总局兴庆府分局的精干力量,顺藤摸瓜,将马腾的所有势力悉数逮捕或镇压。 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什么豪门大族都不过是过眼烟云而已。就如大海里的一朵浪花,存在,但也不存在。 在水泥厂的厂房仓库下面挖出来三具尸体,已经基本做实马腾涉嫌非法拘禁和指使杀人等罪名。 随着在水泥厂周边戈壁陆陆续续挖掘出来的尸体逐渐增多,即使是办过无数大案要案、拎着刀子亲自上过一线战场的梁景,心里也哆嗦起来,继而是无比的愤怒。 得知两名手下加兄弟的尸体被挖出来,在确认两具已经几乎完全腐烂、被打断多出骨骼后的尸体,就是自己的两名朝夕相伴的战友后,王斌再次昏厥过去,这次是心疼加狂怒。 醒来之后咬着满嘴的血就逼问了龙一一句:“老大,我要个公道。” 龙一拍拍他的肩头,郑重说道:“这个公道,不是我给你,而是大帅一定会给你、给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你放心,兄弟们不会白白牺牲。” 龙一虽然面如平湖,但心里面却已经是心如奔雷,自己的手下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残杀在这里,龙一发怒了。 自己的兄弟们虽然因残因伤退役,但依旧是自己的兄弟,没有谁能践踏这份战友情、兄弟义。 一共找到了三十三具尸体,据马家护卫队副队长马驰交代,大部分人都是马腾命令马信亲自处理的。 “军人之耻辱!”赵构闻讯大怒。 这些年,退役军人保障局在提高退役军人待遇和就业方面做得很好,但是对这些退役军人的思想意识形态的管理,却被忽略了,这是一个重大失误。 “命令枢密院,尽快出台《退役军人思想学习保障制度》,我要在回京之后看到落实。让枢密院纪律检查司、都察院监察司共同参与,枢密院为主。即刻发出。”赵构命令刘直道。 又对前来汇报工作的梁景下令道:“你的安情总局可以插手涉及部队涉及为黑暗势力提供保护伞的调查取证,我让龙六配合你。另外封锁水泥厂,除了保留最低限度的生产任务之外,水泥厂从上到下彻查,发现一个抓一个,让兴庆府退役军人保障局提供退役军人名单,征召这些人先来水泥厂工作,水泥厂暂时军管。你带专案组回到这里办公,赵进负责协助你。” 赵构最后看着已经几乎成为军事基地的乌河矿,说道:“先将一干涉案嫌疑人员羁押到这里,从快从严从重处理。各部代表最迟明天就会赶到这里,五天后,将召开重要会议,会上,你要就此专案作报告。” 梁景一愣,这么急?这不仅仅是命案,而是几十条人命的命案,五天后作报告,就意味着这个案件至少要涉及到的嫌疑犯全部归案。 梁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知道你压力很大,时间很紧,但是我们没有选择,只有辛苦你了,谁让你是大宋定海侯。”赵构拍拍梁景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梁景长出一口气,笑道:“梁景不怕辛苦,不怕压力大,回头让嫣然炖一碗红烧肉补补就行了。” 赵构随即大笑道:“别忘了我。” 梁景在笑声中急匆匆而去。 五天后,治安部、司法部、文化宣传部、都察院、监察院、审判院三部三院的正副双职,在都察院总督查使曲风带领下,齐聚乌河矿临时大厅,召开大宋帝国“扫黑除恶专项行动”部署大会。 治安部现在的部长是张所,这是赵构直接下令调派的,也是赵构预感到现在的治理重心要逐渐向国内和平稳定大局倾斜。 张所此人也是最早跟着自己的老部下,关键张所此人心思缜密,胆大心细,和于成龙的配合很是默契,大宋帝国传统的内陆各路总体治安形势良好。但随着自管区的拓展建设,需要给两个人开开眼了。 梁景顶着一个黑眼圈和一双熬得通红的双眼,在会上做了专案通报,让所有到会人员感到触目惊心,震撼无比。 利益驱动下的践踏律法,简直是肆意狂妄之极。 三十三具尸体,就意味着三十三条鲜活的生命被无情践踏,三十三个家庭由此陷入极大的悲痛之中,也意味着失去他们家庭的顶梁柱。 大西域总督崔叔原满脸是汗,和龙六坐在下面,一动不敢动。赵构虽然没有通知他和龙六,但是事情毕竟发生在自己治下,作为大总督,不能出了问题都让下属背锅,这不是崔叔原的为人为官之道。 龙六坐在那里却是如坐针毡,死去的人里面,可是有十三具尸体是退役士兵的身份,这不是啪啪打脸吗? 李仁孝和李继宗作为东道主和事发地主要责任人,当然要坐在“前排”。前几天还被幸福冲动得有些小失态的李仁孝,现在却是有些如坐针毡,这个位子是第一排正中间,第一排是赵构特意为西夏总督府相关人员留下来的,自己的地盘出了事情,是要好好坐在前面听一听的。 李乾顺和耶律大石也赶到了这里,俩人在叶密立折返了一下,没有回兴庆府,而是直接到了乌海,因为赵构在这里。 赵构坐在主席台,左右分别是德王和夏王,后面则是梁景为首的三部三院的参会人员。 李乾顺和耶律大石被特邀坐在赵构身后主席台的第一排。 大宋帝国皇帝、大帅行营总参议德王殿下、行营参议、专案组副组长夏王殿下共同参加,这个规格之高,前所未有。 赵构的指示很简单,就三句话“打黑除恶行动,从重、从严、从快,案子办成铁案。具体由本案专案组组长梁景负责指导工作,夏王协助。” 说完之后,起身就走,由李乾顺和耶律大石作陪,刘正刘直兄弟俩跟随在后,主席台上,只留下了德王夏王兄弟俩。 德王咳嗽一声,开口说道:“父皇心中不喜,我和三哥既为人子,更是臣下,为君分忧,替父做事,都是分内应有之事。只是此事体大,事关国本,父皇昨夜彻夜未眠,和我以及三哥谈了很久,话里话外,显得忧心忡忡。治大国者如烹小鲜,也说过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话,我开始还认识不到父皇此番话语的深意。回去后又探讨良久,终于有些领悟。” 说完站起身,慢慢走下主席台,身后的各部大臣亦起身跟随而下,来到大厅中央第一排李仁孝崔叔原的面前,看着两人,说道:“父皇有话对二位讲!” 这就是口谕了,崔叔原率领众臣急忙揖礼敬听,德王赵坚道:“大西域总督府的整体业绩是值得肯定和表彰的,西夏自管区的示范区建设走在了整个大宋帝国的前列,这些都是值得肯定的成绩。但是越是这样,越要坚定保持清醒的头脑,坚定保持正确的方向,坚定经济建设、法治建设、思想建设相结合,继续把大西域自管区创建成为大宋帝国的模范示范区、引领区。” 没有责备,只有鞭策和警示,这已经让崔叔原和李仁孝惭愧不已的同时,更加感觉重担在肩,责任重大。 “臣,定然牢记陛下三个坚定的指示,协助梁总局处理好乌河矿事件,有信心三年之内,将大西域自管区建成示范区,五年之内成为引领区。”崔叔原有些黑黢黢的脸色已经变得黑红。 李仁孝亦是表示了坚决支持拥护赵构决议的决心和将全力配合梁景将此案办成铁案。 紧接着,以曲风为代表的三部三院,也向德王表示了坚决拥护陛下三个坚定的决心和将此案办成铁案的信心。 大家都知道,自此,将再无马家。 马家身后的保护伞,不管是知府衙门还是卫戍区,只要涉及此案,终生无翻案的机会,并且将影响三代。 德王看看夏王赵进,赵进虽然是副组长,但是代表着赵构,虽然年少,但是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夏王先是到军队历练,然后一直跟着当梁景的副手,这还是要接梁景的班儿啊。 大宋帝国安情总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情报系,也是最大的暗界力量,这两年,光是各地暗桩注册人数,就达到了十万以上。至于外围,那……只有安情总局三局局长知道。 赵进挺着小胸脯,略显稚气声音力度却十足十:“诸位臣工,有涉嫌此案的,三日之内向专案组自首,从轻处理。三日后,梁总局要收网了。回去告诉自己的手下,如果主动坦白交代,还有转圜余地。执迷不悟,心存侥幸,梁总局的乌河矿里,可是有一间不错的茶室。” 话不多,但很重。 三天时间,整个兴庆府乌海市,开锅了。 一方面,碍于定海侯梁景的赫赫“威名”,不少和马家有过利益关联的官员到乌河专案组说明情况,梁景来者不拒,全部先安排到乌河矿居住,一人发一支笔一沓纸,开始交待自己的问题。 三日后,梁景的“破冰行动”开始收网,一辆辆绝影车将涉案官府人员送到乌河矿,不过只能住“乙”区。 至于黑恶势力的暴力团伙,则直接塞到矿洞里,先拷起来再说。 一连三天抓捕行动,乌河矿塞进去五百多人。 一个案子牵扯到五百多人,这还是直接涉案人员,要是算上各自牵扯的间接人员,保守的说,至少两千人以上。 对此,赵构只有一句话“有一个处理一个。”这让担心问题扩大化的梁景再没有了后顾之忧。 十日后,乌海城外召开公判大会,监斩“乌河矿黑恶势力团伙犯罪案”主犯知府李珍、马腾、马信、马驰等七人、从犯二十四人、协从犯五十五人,一下子八十五颗人头落地,鲜血浇透了乌河矿外的戈壁滩。致使后来这片地区的胡杨林格外茂盛。 其余服刑一年以上二十年以下人员就有七百多人,一年以下一千多人。 免于处理或从轻处理人员三十多人,这些人,都是前三天来主动交代问题的,包括乌海城的一名同知,两名通判。 梁一刀,再次一斩成名。 复兴十六年九月初九,重阳节。 赵构再次登上铁门关长城,面对铁门关烈士基地,语重心长对德王赵坚、夏王赵进、定海侯梁景等人说道:“看看这些烈士,躺在哪里,血还没有凉,心却凉了。这是他们的大帅没有做好,愧对这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们。” “为什么国旗美如画?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她。坚儿、进儿,你们要记住,你们脚底下的大宋帝国,迟早是要交到你们下一代的手上,要记住这些先烈们是为这个国家流过血的,不要让先烈的鲜血白流。” 赵构语重心长地说道。 赵坚长出一口心中之气,笑道:“父皇教诲的是,这次和三哥跟着出来历练,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厮杀冲阵,更重要的是走了走,看了看,对我们伟大的国家更有直接的认知,这个帝国,是父皇打下来来的,我们要守住,代代人都要守住,不仅仅要守住,还要建设得更好。说心里话,父皇,我觉得压力很大,父皇做得这么好,我们怎么做也超越不了。” 夏王也是笑道:“父皇春秋鼎盛,我和大哥、二哥还想多历练两年才行。” 赵构笑道:“什么历练?我看你就是玩心大,这次欧洲之战,你和大哥表现都很好,二哥在家留守监国,张老夫子可是一口一个赞,要知道,老夫子可是最严谨的人,能得到他的表扬,可不容易。总之,你们哥几个,为父很满意。” 梁景稍微错后一点距离,既能听见赵构的招呼,也避讳听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赵构父子对他毫无戒备之心,但梁景戒备的,可不是赵构父子。 不过,梁景对赵构的感情和忠诚,整个大宋帝国都知道,包括德王、宁王、夏王,平时私下里,都要尊一句“梁叔”的。 “梁景,我想对安情总局进行一次大手术的改编,先听听你的意见。” 一句突兀而来的话,让梁景愣在哪里。 官家要对安情总局下手了吗? 第982章 大宋两大局 赵构要将安情总局细化职能,还在于现在大宋的这个“盘子”变大了,成了真正的“巨无霸”。 要说信任,梁景至少应该在赵构智囊的前三位,所以,对安情总局的重新分设,还是要征求梁景的意见。 “安情总局以后将主要负责对外,另外设立大宋调查局,负责对内各种情报信息和国家安全的管控,我让曲黑子选调一部分精干力量加入,你卸任安情总局局长职务,担任新成立的大宋国家安全委员会副主任,主任我亲自兼着,另外一名副主任是夏王,算是跟着你学习,你主持日常工作。总体领导这两个局开展工作,但是这两个局各自独立行使职权,使得职能细化,更加对口精干。怎么样,从正职到副职,虽然升了半个品级,但是可没有安情总局总局长显得更有实权,你心里会不会有落差?” 梁景笑道:“大帅,梁景早就说过,愿为大帅马前卒,一小兵,什么职务职位,对我来说,都是大帅的信任和我的一份责任,还是那句话,大帅鞭梢所指,梁景刀锋必至。” 赵构亦笑道:“好,这句话我爱听。两个局长人选,你推荐一下。” 梁景思索片刻,说道:“安情总局,我看王孝杰就行,这小子,有股子狠劲,又心细如发,懂多国语言,总局下属十三局,我看保留六个局就行。我把七局精干力量划拨过去,帮助组建调查局,至于局长,我推荐曲黑子,老曲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黑脸,足以震慑国内一众宵小,我把龙跃的十三局也调给他,足以让他放开手脚整治。至于他的都察院院使继任,还是您定。” “七局过去很好,本身就是内保局,不错,有大局观。至于龙跃,还是留在安情总局。至于都察院院使,我看,还是让曲黑子定吧,他的意见不会偏颇,这是一个纯粹的爱国者。”赵构笑道。 继而看向梁景,用极少赞赏的语气说道:“孤怀,还记得我给你赐名孤怀吗?就是希望你当孤臣,当大宋的孤臣,不仅仅是孤臣,更是良臣。你做得很好,我很欣慰。” 这就是很高的评价了,也让梁景很感动,他将目光投向远方,亦动情说道:“梁景这份荣耀是大帅给的,这份责任就要对大帅、对大宋负责。嫣然多次对我提起,要谨慎,要细心,万不可把差事做差了,让人看笑话,也对不住大帅的知遇之恩。您说过,心中有国家,只会一往无前。梁景从一介小民,得遇大帅,擢升高位,自此梁景这条命,就是大帅的,就是大宋的,至于其他的,梁景没有想,也无需怕。” 赵构大笑,拍拍梁景的肩膀,没有说话,却有此地无声胜有声的意境。男人之间就是这样,有些话,无需说。 复兴十六年十一月,赵构在燕京府皇议殿,接连下达多项命令,调整了大宋不少重要岗位。 张悫老爷子卸任皇议殿总管,担任顾问委员会副会长,晋中兴侯,这是对张悫十几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认可和勉励。 谢天赐担任皇议殿总管。 谢雨担任内务部部长。吴福卸任内务部部长,外调欧洲自管区总督府副总督,明眼人一看,过两年就是要接汪伯彦的位子,这可是海外第一大总督。 新成立大宋情报局,局长王孝杰。 大宋调查局,局长曲风。 梁景晋封定海公,担任大宋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副主任,主持国家安全事务工作,第二副主任是夏王赵进。主任一职,则是赵构兼任。 赵湛回京述职,晋封汉王,这是赵氏家族自打赵构登基后,册封的第一位宗室亲王,足见赵构对赵湛的喜爱。赵湛随即被赵构塞进了政务院担任副丞,算是正式进入权利核心。 徐庆和曹平正调回,徐庆燕京府担任燕京卫戍区司令,曹平正担任规划部部长。 尹绛接替徐庆担任徐庆列岛战区司令,算是正式踏入军队高级将领这个领域。另外,李纲的弟弟李经,接任徐庆列岛总督一职。 另外,由唐重继任皇后大陆总督,韩新生担任皇后大陆战区司令,统帅皇后大陆海陆空内卫等军事力量。 调沈重担任朵力岛总督兼战区司令,这块地方很重要,这两年有些蠢蠢欲动,赵构要找一个硬手过去接盘,另外,命令徐庆回来的时候,带一个本土组建的精锐陆战师,划拨沈重手下。 日本本地人组建的军团,其服从性和吃苦耐劳的实干性,还是值得肯定的。 沈重的皇家警卫团,出一个教导营,担任军团军事顾问和直属警卫营。 岳飞和韩世忠的枢密院正副使不变,加封皇议殿大学士,晋封保国公和敬国公。 警卫团扩编为皇议殿直属警卫师,刘正担任新的皇家警卫师师长。 汪若海回来不再担任职务,去顾问委员会担任副会长,升靖海公,晋封皇议殿大学士。 宋琦调任天竺自管区战区司令,提亚蒂担任战区司令部顾问,晋封武英殿大学士,晋封安海公。 在对宋琦的任命上,赵构有些内疚。宋琦一直在塞北极寒之地,为稳定塞北自管区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随着完颜家族彻底归化,加上赵构的民族融合政策,塞北自管区已经成为大宋的粮仓之一,这几年政绩卓异,政治稳定,宋琦应该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对此,赵构在皇议殿专门请宋琦吃火锅,算是一种歉意,刚刚立开塞北,又被赵构打发到天竺海外,赵构甚是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宋琦,对此任命显得跃跃欲试,这可是堪比大宋内陆地区的大区,只有欧洲自管区和皇后大陆能比,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赵构对宋琦莫大的信任。 宋琦这位狼军司令,是出了名的面善心狠。这两年在塞北自管区,让完颜家族不敢再生二心,那是有天大的功劳的。 他的狼军,至今依然是塞北自管区的主力集团军,有狼旗飘扬的地方,那是一片祥和景象。 作陪者,德王和宁王、夏王悉数到场,中途邢皇后单独进来敬酒一杯,以示对宋琦家人的慰问。 虽是家宴,但是这个规格,可是最高的。宋琦怎会不知大帅的良苦用心和一番信任。 宋琦表示,天竺自管区,一定会是大宋帝国印度洋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完成布局调整,赵构要求各路主官要在新年前完成交接,海外区域在春节后完成交接。 复兴十六年的春节,迎来的却是一场大暴雪。 从正月初二开始,纷纷扬扬的大雪就一直下个不停,气温骤降至零下三十度。 这是燕京府有史以来最严寒的一个冬季,也是最大的一场暴雪。而且,这场暴雪持续时间之长、降雪量之大,也是前所未有。 不仅燕京府,从燕京府一直向北、西北、燕京四路、西夏自管区、塞北自管区、大西域自管区等,整个北方和西北地区,普降暴雪。 小冰河时期提前了。 按照历史轨迹,这个历史时期虽然处于低温时期,大概是从公元907年到公元1296年,这是相对于大历史背景条件下的一段相对低温天气,但是,绝对没有现在这样恶劣。 赵构这些天在皇议殿几乎没有休息,就连静安居都很少回去了。邢皇后索性也搬过来照顾赵构,自己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但又觉得无能为力,只有照顾好官家的身体,才能让自己感动一些心安。 大雪一连断断续续下了七天。 新铺设的无线电远程通讯技术算是为赵构略微减轻了一些压力,总算是能够及时了解到各地一些情况。 受限于初级技术和相关培训人员不足,目前的通讯覆盖率不到路府的一半,只有各路总督府和一级府,才架通了线路,但这已经足够了。 大西域自管区、塞北自管区四路、燕京四路、秦风路、永兴军路等一共十三路受灾。 还不清楚欧洲自管区的情况,因为无线通信线路最远只到了大西域的高昌府。 高昌府再往西,还没有架设,不过高昌府周边几路主要的一级府治,倒是开通,四下里的消息也会通过商路上的商人传来一些。 总之,情况严峻。这是对大宋帝国一次前所未有的考验,丝毫不亚于一场战争。 赵构在皇议殿已经接连发出五道紧急命令: 一是马上停止春节休假,成立大宋赈灾救灾委员会,由德王赵坚担任委员会主任,宁王赵强、夏王赵进、调查局局长曲风担任副主任,定海公梁景担任顾问。 二是由财政部、农业部、战备国储中心、治安部、调查局组成联合工作组,在全国赈灾救灾委员会领导下,开展赈灾救灾事宜。 三是各地府治、卫戍区、民兵预备役等部门,全力配合开展赈灾救灾工作。 四是先以确保灾民过冬吃穿取暖等基本保障,将受灾损失降到最低。 五是对于官吏人员玩忽职守者、商贾趁机哄抬物价囤积居奇者、盗抢财物者、截留挪用贪污救灾物资者,委员会特例特办,证据确凿,可就地处决。 最先投入灾情自救的,反倒是乡社基层组织。 从第一场雪还没有飘落的时候,燕京昌平府北口镇北口村的村长谷壮,嘴里就一直嘟囔着,这呜呜叫唤的西北风里裹着浓浓的土腥味儿,怕是一时儿半会儿停不了。 让三名村务助理各自去分包的街道,叫上街长,开始敲着锣大声吆喝着,提防大雪,抓紧储备物资,并且命令乡社青壮开始在东西两个村口站岗,许进不许出,即使出,也只能到野外捡拾干柴,并且快去快回。 今年立冬这天,直直下了一天的雪,虽然不大,但是那种雪里裹着冰碴的天气,让谷壮七十三岁的爷爷着实皱着眉看了一整天,嘴里一直嘟囔着:“冬日晴,一年晴;冬日雨,连日雨;冬日雪带冰,麻雀硬蹦蹦。不是好兆头啊。” 爷爷是村里公认的半仙,谷壮很相信爷爷的话,今年村里从怀来引来一条干渠,让村里一千多亩地变成了水浇田,增收了一倍,就连屯在各家院子里、墙角根、围墙边的麦秸秆都比往年粗壮,这让村里的一帮子老娘们们喜笑颜开,麦秸秆的编制技术,他们村可是头把,这一下子,各家各户又增加了不少的收入,春节会更加红火喜庆。 谷壮听从了爷爷的劝,在立冬过后的几个难得的晴天日子里,动员村民协助村社委员会,从昌平府拉回来三十万斤上好的煤炭,每家每户平均可以分到四五千斤,比往年要多预备了一倍,加上各家各户还有储备劈柴的习惯,大部分家里都是烧得地龙土炕,加上铁皮炉子,应该能够扛过去。 至于粮食,今年粮食丰收,除了交足公粮,每家都有足够的富裕,加上时不时有村里猎户进山打猎,肉食倒也不缺。 况且,村里还鼓励大家饲养家畜家禽,更有出了名的手编工艺品,北口村是北口镇出名的富裕村、模范村。 虽然做足了准备,但是,谷壮和他的爷爷以及全村六十多户三百多人的北口村,还是低估了大自然的力量。 第983章 鏖战小冰河 北口村房屋倒塌了二十五间,涉及十二户人家,五十三人。 这些人家的房屋普遍都是老旧宅子,还没有来得及翻修,不少人的房顶已经存在隐患,但是平时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暴风雪,也就大意了,这次却被深深埋了进去。 谷壮第一时间带着村里的民兵预备役救援队赶到,好在不是一个时间倒塌的,是陆陆续续倒塌,也让谷壮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抢救及时,倒是没有出现死亡,十三名村民不同程度受伤,已经被抬往小学堂,那是北口村稍微大一些的地方,学房腾出来能安置伤员和灾民,这个时候恰好是春节假期,倒是不耽误孩子们的学业。 不过,现在救灾是当务之急,这十二户人家,分成三个救灾点安置,学堂是一个,谷家祠堂是一个,村委员会是一个,好在这三个地方都挨着,倒是方便互相照应。 有了这三个救灾点,村里的谷郎中带着两个徒弟来回照顾,谷壮让自己的浑家带着受灾人家能动的大小娘子们做饭、照看,一时间,倒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好在谷壮是个心细之人,每年号召村民自愿捐出一些粮食,用来当作村里有个急事难事时的开支用度,再加上一些有钱的村民也时不常捐助一些钱物,村里一些迎来送往、村务开支,倒也能应付过去。 今年夏粮丰收,村民淳朴,比往年至少多交了一成村公粮,都在村委会的义仓里,还有一些日常用品,谷壮平时也都有储备,这一下,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谷壮集合起来村委会主要人员,在村委会的基础上,成立了救灾指挥部,以村民兵预备役为基干力量,成立了三支抗灾抢险救援队,第一队清理村里主要通道,打通各个街道的道路,至少保证人要能过去。 第二队以年轻妇女和儿童团为主,主要是照顾灾民生活和消息联络。 第三队是后勤保障队,负责调配救灾物资,制造器具,开始修护村里前期能够修护的地方。 北口村与其叫北口村,其实不如叫谷家村,全村都是谷姓,里里外外都有族谱牵连着,这让谷壮的命令能够得以顺利执行。 但是,谷壮以为,这个威望大部分还是自己在部队当连长的儿子给自己争得的。 去年,据说是跟着夏王殿下在欧洲之战中立了大功,年前的一等金质奖章刚刚被知府大人和预备役局的局长一起给敲锣打鼓送了过来,昌平府、预备役局和北口镇,还各奖励了家里一千宋元,说这是对军属家庭的奖励,感谢为军队培养了一名好连长、好军人。 谷壮把这三千元都放在了村里的公账上,这一下,就让谷壮的村长威望拔高了一个高度,村民对村委会的工作非常支持。 还别说,谷壮的很多做法,还是带着自己儿子深深的军队痕迹的,也让北口村无意之中成为大宋第一个自发建立救灾组织机构,并迅速投入救灾工作的第一村。 真正开始救灾,谷壮发现,这项工作,远比他想象中的艰难的多。 燕京北门德胜门外,一队大约百十人的马队,正迎着呼啸的西北风向北一路疾驰。 德胜门外的官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卫戍区的部队清理干净,一直将整个官道都清扫出来,在道路两侧堆积起了一堵厚实的雪墙。 头前的几十名骑兵都是棉甲外面披着厚厚连帽披风,脸上扣着面罩,戴着军中统一的棉军帽。 队伍中间有三五匹马上的人员,看上去更加彪悍,其中一名年轻的男子,被簇拥在中间,形成一个典型的野战行军护卫队形。 道路虽然被清理,但是严寒还是让道路上结了少许冰碴,马匹跑在上面,还是有些打滑,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对年轻人说道:“殿下,不能再快了,容易摔马。” 年轻人皱着眉头,但还是听从军官的话,将胯下的“火旋风”的速度降了下来。 这匹难得的汗血宝马身上已经见汗,暗红色的汗渍在初升的太阳映照下,马儿就像披了一层红色朝霞一样艳丽无比。 太阳仿佛也被这层神秘的霞光所震撼,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不像平时那样有着普照的温暖,反倒是一头扎进云层里,躲着不敢出来相见。 年轻人俊朗的外表颇有赵构的模样,正是宁王赵强,奉命巡查灾区,指导抗震救灾工作。 这副重担,没想到会落在自己肩上。他一直想着是大哥的差事,自己最多可以给大哥当个助手。 没想到父皇却将这么一副沉甸甸的担子一下子压在他的肩上。 整个大宋十三路遭受雪灾,重灾区有七个,昌平府是其中之一。对于昌平,无论是赵构还是德王、宁王、夏王,都有一份格外的情感,昌平大营可是父皇一手创建起来的。 “中道战区赵司令已经下令,战区部队除了战备部队保持战备值班外,其余各部全部投入到这次抗灾救灾中;塞北战区秦司令的狼军已经出动,全力打通咸平府到燕京府的道路,其余各路的官道清理已经全面启动;大西域自管区完颜司令电报上报,大西域至西夏、喀喇汉、吐蕃、花剌子模的官道也开始清理。欧洲战区目前尚未有最新通报,不过,据崔总督说,受灾范围也应该不小。”新任皇议殿总管的谢天赐简要汇报道。 “父皇说过,这是一场不亚于以前我们面对的任何一场战争,是对我大宋最大的考验。”赵强的脸上显得异常凝重。 监国期间,张悫老爷子可是把满腔的热情都倾注到宁王身上,宁王,赵构是要把他向当初的郓王方向去培养。宁王性子坚忍不拔,有股子遇见困难往上冲的劲儿,这点赵构很是喜欢。 “殿下,大帅动用了军队,应该能够扛过去。咱大宋子弟兵,还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一旁的龙二安慰道。 “是啊,龙叔说得有道理。有咱大宋子弟兵,我这趟差事,可是有信心多了。”赵强爽朗一笑,脸色轻松了不少,龙二欧洲归来,被赵构塞进了皇议殿警卫局,担任高进的副手。对高进、龙一、龙二等最早跟着父皇的这批老人,赵强哥几个可不敢摆谱,不管是什么王,都得尊一声高叔、龙叔的。 父皇说过,每逢大事需静气,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静下心来,仔细梳理救灾工作的各个细节,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财政部和农业部的救灾专款和物资准备妥当没有?”这是赵强最关心的问题。 “殿下,已经开始拨付,第一批的救灾物资已经下发到了州府,就等各县报上来的受灾情况,核实下拨。”谢天赐回道。 “要特事特办,尤其是粮食和取暖物资、帐篷,要优先拨付,父皇说了,不能冻死饿死一人。”赵强有些担心,他太知道一些人面对这些海量的救灾物资时的心态。 “敢伸手的,张大柱,你的刀可快?”赵强问向身边的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 “殿下,大柱的刀,虽不及侯爷的刀,但亦是锋利无比。”男子拍拍腰间的宋刀,胸脯子挺得老高。 “你比你你哥敢亮刀,好!”赵强笑道。 张大柱也笑了,自己的老哥张大梁可是安情总局有名的阎王,自己的名头在宁王眼里还要好,这可是一个不低的评价。 张大柱这些年一直在安情总局内保局也就是七局做局长,这次调查局成立,被曲黑子专门点名要过来当副局长。这次也是被赵强点名要过来参加救灾委员会,担任督察组组长。 赵构给了尚方宝剑的,胆敢动救灾物资心思的,发现一个抓一个,抓一个杀一个。 宁王监国期间,反腐力度最大,就是张悫老爷子也看得胆战心惊,规劝过多次,但是宁王仿佛对贪腐之事格外严厉,监国一年,竟然有“宁王斩”的“美名”。 赵构听闻后竟然哈哈大笑,没有评价,却把自己贴身的龙刃送给了宁王。 此举无声胜有声。 还是汪若海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张悫老爷子,“宁王自污既自保。”一个万人斩的名声,怎么会和明君联系上呢? 虽然赵构现在的三个儿子都仁爱孝悌,可是天家无情也是常态,宁王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说话之间,前方隐隐约约已经看到不少人在官道上清扫积雪,还有一些车辆在参与运输,看上去,倒是像军队上的人,应该是昌平府卫戍区的部队。 “全体下马,天赐、大柱、龙叔,咱们走过去看看。”赵强突然下令。 马队停止前进,自有飞龙卫收拢马匹,龙二招手让安保小组跟上来,虽然不至于遇袭,但必要的安保警卫还是必须到位的。 走到跟前,果然是昌平府卫戍区的部队,带队的事一名中校副团长,大约有一千多人散布在两三里的范围内,还有不少老百姓也一起在清理,主要是清扫道路两侧,拓展道路和加挖排水沟。 赵强发现,距离道路两侧大约四五十米距离的地方,建立了不少石头垒起来的方方正正的水池子,很多池子已经被大雪填满了,不少人正将积雪踩实,以方便更多的积雪运输过来。 “这是去年完成的引水渠附属工程,是包知府强烈建议修建的,看来,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谢天赐看到赵强一直注视着这些大水池子,便出言解释。 “包星知府吗,这个名字我还是知道的,当初父皇就说这是一个拼命三郎,还有一个绰号叫包二杆子,做什么都有一股子二杆子劲。你看看,没有这股子二杆子劲,这些个大水池子未必能建成。”赵强笑道。 关于包星的故事,赵构和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还专门讲过,虽然这个二杆子的称呼不怎么雅,但是据说包星还很认可,人前人后毫不忌讳,直说自己就是一个二杆子,这个连官家都知道的。 好家伙,连官家都成了他的口头禅,很多上司一听这句话,只有笑眯眯将这位二杆子知府恭送出衙,自然差事不敢怠慢的。 尽管都察院有说辞,赵构听到后,反倒是大笑,直说,如果自己这句话能让包二杆子造福更多的老百姓,不妨让他说去。 这一下,包星的二杆子劲儿更大了,不过,这个包二杆子可是全没有一点私心,从咸平府直调昌平府,等于升了一级。 昌平府是燕京直属,这个知府可是一级府治,可以直达皇议殿的。 正说着话,就见一行几人冲赵强他们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人。 第984章 路遇包不同 宁王赵强挥舞着木楸,将路上的积雪狠狠扔到路边的车上。 身边龙二、谢天赐等人一人一把木楸,跟着宁王赵强奋力铲雪。他们还被分配了任务,这百十米的路段,归他们一行人员负责,龙二显得老成,被一个瘦瘦高高身着短袄的人指派为队长。 他们被征用了。 这道命令还是赵强自己下发的,还正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不过,宁王示意谢天赐不要声张,这才是深入抗灾第一线,会听到不少平时在衙门里听不到的声音。 一个衙门小吏被指派成为他们的联络员,一些劳动工具和任务随即被分配下去,顺手抄起一个木楸,带着宁王等人来到所属地段,一楸下去,恶狠狠说道:“看到没有?这条路到前面大杨树,要在晌午之前全部拓宽清理,明天救灾的车队就要下来,知府大人发了狠,要提前完成通车。没办法,所有人都在这条路上干了三天了,所有能动员的人手都派了下去,就连知府大人都亲自铲雪,三天没有好好合眼了。没说的,干就完了。” 看到小吏冻得红扑扑的脸庞已经明显消瘦,再看看那双已经冻得红肿的双手,赵强相信这个小吏所言不虚。 “刚才那个瘦瘦的穿着短袄的男人就是包星大人。”一旁的谢天赐急忙在赵强耳边小声说道。 谢天赐皇议殿出身,对下面的知府级别的人几乎能全部记住,这也是赵构很喜欢谢天赐的原因,脑子够好使,人还很忠诚。 赵强点点头,大声道:“大家伙加把油,不要让老父母小看了我等!”弯腰用力将一楸雪铲到车上,身先士卒干了起来。 大家看到连宁王殿下都卖力地开始干活,自然没有二话,纷纷加入劳动大军,开始清扫分配路段的积雪。 干了一会儿,宁王手下的战斗力就完全把其他队伍“虐”了个无形。虽然就是一个除雪任务,但是飞龙卫骨子里的战斗属性赋予了他们什么事情都是一场“战斗”。 自然形成的小组将“积雪”当成了“敌人”,每消灭一处“敌人”,都会用不服输的眼神互相较劲儿,你这个组不服那个组,那个组挑战这个组,手中的木楸基本上就没有停止过,甚至后来,索性连驾驭车辆的活计也“硬生生”抢了过来,无他,那些车夫根本和这些飞龙卫配合不起来,拖慢了他们完成“战斗任务”的时间。 很快,这对不同寻常的队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是因为他们的清理速度有些超乎寻常的快。 活干得又快又好,还组织有序,分工明确,这不是一般的队伍啊! 黑瘦瘦的包星在府衙同知的带领下,来到分段现场,对于这支生力军展现出来的逆天战力,包星心中只有兴奋,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属下,但是在这个节骨眼还带着百十名下属出门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豪门望族自发的救援队伍,二是各大商社组织的民间救援队伍。 他更趋向于是当地的豪门望族的队伍,因为这些人的装束明显要高于民间一些大商社的做派。 既然是当地父老,无论如何是要过来打个招呼慰问一下,毕竟人家是帮了自己大忙的人。可是自己的治下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是郑家还是程家,亦或是魏家?昌平府能够称得上望族豪门的,也只有郑、程、魏三家,照理说应该知会一下自己的。这三家的救灾任务只是筹集物资和提供避难所,这个道路清雪好像不是他们分内的事? 如果真是这三家派来帮忙的,回头一定要好好写一份表彰劄子递上去,关键时候顶得上的,一定不能让人家寒了心。 胡思乱想之间,包星在同知的带领下,径直来到正干得起劲儿的赵强面前,揖礼道:“不知是贵府何家?包星代表昌平父老感谢援手之力。” 赵强狠狠将一楸雪扔上大车,看着大车轰隆隆离去,出了一口气,拍拍手上的残雪,笑道:“老父母亲临一线,率先垂范,我们不过是赶上了,响应号召,尽一份薄力而已。” 包星再次表示感谢,却略带疑惑笑道:“阁下可是有些面生?不是本府人氏吧?这是要去哪里?最近虽然道路清理了不少,但是通行还是有诸多不便。昌平府已有告示发出,道路紧着救灾队伍和物资先行,其余人等尽量少出门或不出门,却不知您这是要去哪里?” 赵强笑道:“老父母费心了。在下姓赵,在家排行老二,都叫我赵二。是开封府人氏,承蒙祖上荫护,家中略有盈资。现在骤逢雪灾,家父忧心忡忡,要为国分忧,先期派我出来看看,做个计划,回去开始筹集物资赈灾,做到有的放矢。” 包星被震撼到了,能有这个能力,又是开封人氏,关键还姓赵,这就极大可能是宗室了。 虽然现在宗室已经不如以前,但宗室毕竟还是宗室,已经远不是郑、程、魏这些家族所能比拟的。 包星虽然有些“二”,但可不是傻,这些年混迹官场,也不是白混的。这番话虽有客气道谢的意思,但摸透对方的底牌,却是他的真心所想。 要不然,这么一支具有强硬力量的马队突然出现在这里,未必是好事。 包星再次拱拱手揖礼道:“令尊大爱,包星敬佩。眼看就要晌午,工地上备了午饭,馒头烙饼大锅菜管够。” 赵强笑道:“哈哈哈,老父母,我带的人可不少呢。” 包星亦大笑道:“这两天道路上开着流水席,灾情严重,一切从简,但是大锅菜还是能管饱的。大家伙来帮忙,总不能不管饭不是?回头我这二杆子知府的名声就又做实了。” “哈哈哈……”众人皆大笑。 赵强的马队不仅仅干完了自己的活儿,还帮着其他组进行清理工作,让今天上午的差事至少提前了少半个时辰。 都是露天的流水席,赵强也和其他人一样,一手筷子上插着四个馒头,一手端着一饭盆大锅菜,上面还盖着一张葱花饼。 赵强的饭量,在三兄弟里面最大,这让凑过来一起吃饭的包星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自己手里的小碗和两个馒头,这还是干活累了饿了,饭量几乎增加了一倍。 可是看看赵强的吃饭,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吃饭。 包星吃惊变呆的功夫,赵强一张饼一个馒头就着半盆大锅菜已经下了肚子,看得包星一愣一愣的。 “衙内好胃口,包星很是羡慕啊。”包星举着手里的馒头,一脸羡慕的表情。 “老父母,贵府治下的救灾标准如何?能不能和我透露一下,我也好参详参详。”赵强又一个馒头两口三口进了肚子。 “按照人口,成人每人每日半斤米一斤面一两油二两肉,外加蔬菜少许,精盐二两,妇女儿童老人减半发放;另有精碳十斤,木炭十斤。以家庭为单位,配发棉毡帐篷一顶、铁皮取暖炉一个;居住在救灾安置所的,会有专门盘的火炕和取暖土炉子;每人一身棉衣、一袭棉袍、一床棉被、一床褥子。如果开展抗灾自救,官府还根据差事不同,每日发放一到两元的救灾补助。以街区为单位划片居住。”包星随口一一道来,基本上涵盖了灾民的吃喝拉撒睡,包括自救补助金的发放。 “看病和日常管理如何?”赵强追问道。 包星一愣,但是很快回道:“有官府的医院免费救治因灾受伤的灾民和病人,还有民间的慈善堂机构发放抗疫药物,官府的救济署和卫生署负责公共卫生的监管,即使是临时茅厕,也是高标准建成的,不会出现因为卫生导致灾情变疫情。” “物资登记和发放由谁经手?如何监管?”这是赵强最关心的问题,历朝历代的赈灾救灾物资,从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者,几乎成为一个共同面对的大问题。 包星这一下心生警惕,这些问题已经超出了他对赵强的认知。如果这是部堂上派下来的钦差大臣,问这些问题倒是应景,不过这个赵强看上去这么年轻,虽是宗室,可没有听说有钦差要下来啊? 倒是有公文下发,朝廷成立了救灾赈灾委员会,领导这次救灾赈灾事宜,这也是昨日刚刚下发到衙门,自己今天就召集人马抓紧拓展清理道路,也是为了尽快将物资拉回来。 可是没听说有上差要下来,很多道路还没有打通呢? 昌平府可是重灾区,早一天将物资发下去,灾民就早一天吃饱穿暖不挨冻挨饿。 包星有些谨慎,但也觉得人家问一问无可厚非,毕竟人家要真金白银的往外掏钱救灾,自然担心这些钱财物资会被贪污挪用。 “您的话倒像是戏本里的钦差大臣,哈哈哈……不过衙内放心就是,物资发放是由衙门直接对接村里,按照村委会上报灾民名单直接由村委会发放,由村民监督委员会监督发放和审核。”包星倒是没有隐瞒什么,也无需隐瞒,这件事,即使赵强不提,他也会派人紧紧盯着,要是出了事,他的知府乌纱帽保住保不住还不好说。 一旁的谢天赐及时出口道:“二爷,你还吃一碗吗?” 赵强一愣,才发现自己的饭盆早就见底,手里还有一个馒头没吃,瞬间明白了谢天赐的意思,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进入角色了,也就是包二杆子心眼实诚,换成旁人,恐怕早就起疑了。 “中,那就再来一点,这个大锅菜父……父亲最爱吃,顺带着我们全家都喜欢吃这口。老父母,这点您得和我学,多吃才能长肉,身体壮实了,才能更好地做好官,服好务。” 包星笑道:“借衙内吉言,我这副骨架子还结实,慢慢来,先天的脾胃不合,早就习惯了,倒是怕辜负了官家的重托,不敢有丝毫懈怠,就是拙荆,也是劝慰每顿多吃一个馒头,直说是为了官家和治下百姓,这副骨架却不敢倒下去。包星虽瘦,干活却不输任何人。” 赵强也是笑道:“方才看老父母的干活把式,还真是一把好手,赵二也是佩服得很。今天吃了您一顿饭,回头让我家里的李先生得空给老父母把一把脉,开几副药调理调理,这位李先生虽然为人诙谐幽默,不过一手医术却还是不错的。” “哎呦,衙内有心,包星先谢过了。” 赵强如此说,包星就话听,都是客气话,也就客客气气地听就是了。 谈笑间,一顿饭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昌平府受灾严重,哪个村镇是重灾区?”赵强忽然问道。 “北口镇,其中北口村受灾最严重。”包星很快回答道。 赵强点点头,站起身,冲包星揖礼道:“赵二多有打扰,出门时家父再三言明,一定要到受灾最严重的地方看看,父命难违,这就告辞。” 谢天赐已经下达了集合的命令,赵强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冲包星点点头,率领马队呼啸而去。 一旁的陪从昌平府同知开口说道:“大人,这伙人绝对不简单。” 第985章 转道北口村 宁王一行折向西北,沿着勉强通行的官道,向北口镇方向进发。 冬天的日头跑得快,还不到酉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道路折而向西南,那是北口镇方向;另外一条路则是向西北方向,那是前往北口村的路。 原本计划应该去北口镇,不料赵强却在路口停了下来。 “二爷,可是计划有变?”打头的谢天赐被叫了回来,急忙问道。 “我们改道向北,去北口村。”赵强忽然下令道。 “是!传令改道西北北口村方向。”谢天赐马上下达命令,随即前锋队伍拐向西北那条路。 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两堵雪墙夹着一条勉强并排过去两匹马的一个通道而已。 这里已经下了官道,进入乡路,不仅道路变窄了,两侧的水渠沟又占了一部分,比官道几乎窄了一半。 但是两匹马并排走,却也不是问题。 谢天赐操心的是护卫,而不是道路,他满脑子想的是如果有武装分子从两侧的雪墙后埋伏,突然暴起狙杀,自己的卫队如何快速应对。 不过飞龙卫类似的训练都是常态,比这环境恶劣的模拟训练有的是,应对不同条件不同环境不同对手的反截杀训练,早已是常规科目。 谢天赐悄悄打出手势,示意进入二级戒备,核心小组四人已经将手弩悄悄抄了起来,后面的一组护卫已经将快枪悄然放下马鞍头,随时可以抽枪击发。 赵强的心思却在道路两侧,这里应该是麦田,不过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民间虽然有“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说法,但如此厚厚的积雪和严寒,会不会对农作物造成冻害,还是要考虑的。 就这样在外松内紧的状态中,整个马队排列成两路纵队,间隔两个马身的距离,快速通过。 走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忽然前面的道路变得开阔起来,整个道路都被清理出来,积雪都被堆积到道路两侧的地里,雪墙没有了,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看出来这是刚刚清理不久,路上还有少许清扫的痕迹。从这里一直向西,一条宽阔的道路呈现在赵强面前。 “这应该是北口村清扫的。这个村的村长,是个办事的人。”赵强扭头对谢天赐说道。 谢天赐点点头,附和道:“二爷目光如炬,这个村能抽出劳力清扫乡道积雪,说明村里受灾不大,或者有了妥善安置,如此推断,这个村长的能力和威望都应该属上乘。” 说着话,马队提高了行军速度,又走了两三里,就看见前面几十号人扛着木楸,驾着马车,拎着扫帚,居然排着还算是整齐的队伍前进。 听到后面的马蹄声,拖后的一人便迎了上来拦住去路,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去哪里?可是知府大人派下来的?” 也怪不得人家这么问,赵强一行人尽管已经很低调,但是再低调,也是王爷出行,飞龙卫护卫,这个阵势,可不是一身普通装束能够遮盖的。 “我们是东京开封府人氏,前来考察灾情,回去好调配物资前来赈灾。”谢天赐下了马走上前揖礼搭话。 “哦,感情是来救灾的,传闻东京多有积善之家,果然名不虚传。你们要去哪里?前面可是只有我们北口村一个村,再往前走,就到了奉圣州的怀来地界了。”这位颇为壮实的男子笑道。 “我们就是去北口村的,还是镇长推荐的。”谢天赐说道 一说是镇长推荐的,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也换了一副脸,不再是那名热情,只是例行公事一般拱拱手,说道:“待我禀告我家村长知晓。” 说完急匆匆向前跑去。 不一会儿,谷壮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也是感到奇怪,查验灾情不是知府衙门的事情吗?至于北口村的灾情统计,自己已经在三天前就报到了镇上了,镇长让自己先开展自救,等物资调拨过来,先紧着北口村。 不过倒也没有白跑,镇长给了定心丸,优先拨付北口村的救灾物资,第一时间会派人送来。 对于徐吉镇长的话,谷壮并没有多在意,徐吉此人做事圆滑,表面上一团和气,谁也不得罪,依仗这自己的三叔是昌平府典狱司司使这个后台,这个镇长都要给三分面子。 不过表面上虽然和气,却总是透露着一种阴骘的感觉,至少谷壮每次见到徐吉,总是说完公事就走,不愿意多说一句无关的话。 今天事出蹊跷,难道徐吉真的派人来了。 来到整个队伍前,谷壮心中已经判断,这绝对不是镇上派来的,徐吉和他的家族可没有如此排场。 就是这百十匹骏马的品相,徐吉家族还没有势力买到,不是金钱实力,而是政治实力。 “诸位高义,我代表北口村深表感谢。不知道贵当家的如何称呼?”谷壮可不是愣头青,见面揖礼笑脸问候已经是常态。 “这是东京的赵二爷,敢问……”谢天赐已经笑着迎了过来。 “在下愧为北口村村长,谷壮。赵二爷这趟差事可是溜出来不近啊。” 谷壮和谢天赐打了一个招呼,便笑呵呵地向跟在后面的赵强赶紧揖礼,这可是专门来村里为他们捐钱捐物的金主,为了村民更得得到实惠,谷壮不介意是谁介绍来的。 “谷村长,这条路是你们清理的?”赵强边走边问道。 “是啊,千条万条,道路第一条,道路不通,再多的物资也运不进来。看这样子,这灾情一时半会儿可过不去,您看看,两侧的雪墙都是一人多高,至于地里面的积雪就更多了,恐怕来年粮食要减产。今年冬天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明年春天,如果再出现倒春寒,恐怕夏粮会大面积减产,有些地方甚至会……绝产。那个时候救灾物资和粮食发放不下去,老百姓家里没有隔夜粮,心中才着急心慌,这才是大问题哩。”谷壮一边走,一边和赵强唠嗑。 赵强脸色平静,心中起伏。这个谷壮村长,既考虑到了现实,更考虑到了长远,当个村长,有点屈。 赵强边走边看,看到两侧土地的边上,倒是有不少空地,被堆积了大量的积雪,一个个就像平原上的巨大雪蘑菇。 指着这些巨大的雪堆,问道:“为什么要费力堆积这些雪堆?推到地里不是更省时省力吗?” 谷壮指着这些大雪堆说道:“这些雪堆下面,都是各地的肥料场,下面是大坑,不过是用石头砌墙砌起来的,平时堆肥料,像这样的大雪天气,道路上的积雪就要堆积到那里面,如果堆到麦田,雪压实了,会把麦苗冻死,明年这些地方就不会返青苗,像今年的雪灾,要是积雪都堆到麦田里,挨着道路两侧的麦田,都要减产过半。当初分地的时候,我们可是为村民担保过的,要不,道路两侧的土地不能只图交通便利,像这样的恶劣天气造成的减产也要考虑到。” 赵强点点头,像这样的知识,书本里学堂上可是学不来的。还是父皇说的对,实践出真知,怪不得要自己多出来转一转看一看,看来自己监国这一年,倒是出来少了,有些不接地气。 还是父皇看得深远,回来就让自己一竿子插了下来,不下来看看,有些事情自己真的看不到也听不到。 就这样,赵强一直在谷壮的陪同下,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问,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北口村的村口。 进入北口村,还是有些颠覆了赵强对“受灾村”的认知。 整个村居然实行了军管,村口有民兵站岗,村里还有巡逻队,主要的街道都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并没有受灾后死气沉沉的样子,反倒是满脸洋溢着笑,主动热情地和谷壮村长打招呼,面对赵强等人,亦或是点头揖礼,不缺礼数。 “这个村不简单,这个村长不简单!”赵强再次对谷壮这个村长有了新认识。 第986章 物资被掉包 赵强一行被安置在谷家祠堂后面的柴房小院。 这里以前是祠堂堆积柴薪、木炭和一些农具的地方,院子倒也不小,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居住,少于打理,到处是灰尘。 不过这对于飞龙卫来说根本不叫事,野外露宿都是常态,能有房屋避寒已经是很好了。 清理打扫自然不需要赵强亲力亲为,自有飞龙卫小队分工明确,快速清理。 赵强在谢天赐和龙二、大柱等人陪同下,在前院视察。 这个院子里居住的都是三街巷的灾民,也是受灾较为严重的一个街道,为了安抚情绪,谷壮把这部分人员安置在谷家祠堂,以求得祖宗庇佑,挨过去这场大灾。 重伤员都集中在学堂,哪里挨着村里的吉尚堂近,谷郎中照顾起来比较方便。其余轻伤员都随着家人安置,方便照顾,加上有谷郎中的几位徒弟来回看护用药,倒也没有出现不虞。 赵强看到这个祠堂的占地面积不小,一共有五进的大院子,头进院子是平时打理事务的办事员居住,二进院子是祠堂主殿,包括两侧的厢房;三进院子主要是谷氏家族商议家族事务的地方,也兼客房,现在主要是灾民在居住,四院是客房院,倒是不大,现在也住满了灾民;最后的院子就是赵强他们居住的大杂院,主要是村里一些公用的器具、农具和一些牲口棚,养着好几头大黄牛和健骡,也有一些马匹、叫驴等大小牲口,加上赵强带来的百十匹战马,倒是把东西两侧包括北房两侧临时搭起的草棚,占得满满的,刚刚挤得下。 这个院子够大,夏收秋收的时候,还兼着打谷场的作用,要不然骤然来这么多人,还不一定安置得下。 谷壮指示手下,将赵强的手下安排得妥妥的,还派了两名村所助理专门协调后院的差事,谷壮虽然不知道这位所谓的“赵二爷”是何方神圣,但是能在这个时候顶着风雪出来的人,身边这么多虎狼侍从,岂是寻常人物。 但是到谷壮拎着马灯来到后院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这还是自己的谷家祠堂吗? 这完全就是一座小型的军营啊,包括五进门和后门,都派了岗哨,还是双岗,尽管没有穿军装,可谷壮一看就知道是军人,自己的儿子可是部队的连长,军人什么样,他最熟悉。 看破不说破,谷壮心中有数,但是嘴上却依旧客气十足,得知赵强在前院慰问,谷壮急忙带着助理赶往前院。 正碰上赵强从一个屋子出来,看见谷壮过来,赵强笑着打招呼道:“谷村长,灾民的情绪很稳定,取暖、饮食、医疗等方面想的都周到,哎,方才那几个女眷叽叽喳喳的在做什么?怎么一见我们进来,都跑了?” 谷壮笑道:“你说的是谷三婶她们?这几位都是村里的热心人,平时就好保媒拉纤,和大家伙都熟。屋子里的这些人受了灾,家里又有人受了伤,难免情绪低落,就叫她们时不常的过来唠唠嗑,拉拉话,有人说着话,人也就不乱想了。” 赵强点点头,这个做法,自己在太学府里面有专门的课程,叫心理疏导学,还是父皇建议设立的,分类很多,三弟就很精通战后心理学的疏导,自己也专门研究过,这个谷壮虽然没有上过太学这等最高学府,但脑子里却能想到这点,就冲这,赵强对谷壮的好感直线上涨。 “谷村长,不知道这个州府衙门赈灾的标准是什么?能不能劳烦村长说一下,我们也好回去按照这个标准筹集物资。” 谷壮笑道:“这个标准分为几等,一级标准是受灾最严重的,房屋倒塌人员伤亡,二级是房屋受损,但是人员无损;三级是房屋人员没有损失,但是粮食会有减产,这类人员需要明春统计。” “至于受灾补助标准,一级标准受灾人员,成人每天会有半斤米、一斤面、一两油、二两肉的主食标准,外加蔬菜少许,精盐二两;妇女、儿童、老人等减半发放;取暖物资另有精碳十斤,木炭十斤发放。房屋倒塌者,以家庭为单位,配发棉毡帐篷一顶、铁皮取暖炉一个;居住在救灾安置所的,会有专门盘的火炕和取暖土炉子;每人一身棉衣、一袭棉袍、一床棉被、一床褥子。救灾期间的官差公务杂役等事宜,先紧着受灾人员安排,根据事务不同,每人每天会有一到两元的工资。村里每天还补助一斤小米。”谷壮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物资发放可有保障?”赵强忽然问道。 “这个……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们受灾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救灾物资的发放,还没有经历过。但是昌平府有公文,对发放补助有明确要求,如有发放情况不符,可向府治反映情况。”谷壮陷入对这个问题没有太多的思考,回答有些犹豫。 赵强想到今年夏天南方江浙路、福建路受灾,有些地方从知府到知县,居然上下联手,倒空卖空;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等现象屡禁不止,赵强责成曲黑子严查,一网下去,居然揪出一百多名官员,将财政部和国储中心救济署下拨的专款和物资,鲸吞了一大半,转手卖给了海商,全部散到了海外。 宁王下令,将所有涉嫌此案的人员,包括海商,全部逮捕抓入燕京“小新城”监狱,一月后处斩七十八人。 小新城,还是老百姓给起的名字,因为这座监狱,占地之大,足以堪比一座新城,里面什么都有,但是,就是没有自由。 当初新建监狱的时候,规划部根据赵构的意见拿出来的方案,还遭到很多大臣的极力反对,直言如此盛世,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犯罪分子,如果真有,那不是给咱大宋抹黑吗? 如今大宋二十三内陆各路,五大海外自管区,一副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的景象,如何会有这么多铤而走险的罪犯? 对此,赵构你没有解释,也无需解释。唯独都察院的屈风也提出反对意见,这让赵构好一顿训斥,别人也就算了,你曲黑子这些年亲手抓的罪犯,又有多少是杀人劫货的恶犯? 经济犯罪才是今后防范的重要领域,刑事罪犯控制到一定比例就成,任何王朝,都不会完全消灭犯罪,这是历史命运的使然。 屈风受教之后,觉悟提升迅速,要不然也不会新晋调查局局长。 赵强想到这里,直觉让他觉得这次私访,或许会看到一些新东西,不虚此行。 “谷村长,镇里通知什么时候领取物资?”赵强问道。 “哦,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还要看道路能不能通车。我们村这边,明天再突击一天,估计就打通到官道,这样以一来,至少后天通知我们去拉物资。”谷壮回答道。 赵强笑了:“如此,我想在这里等到这批物资,我们也看一看。顺便明天帮着把最后一点积雪彻底消除,把道路扩宽。” “哎呦,这可是感情好哎,我还正愁明天的活能不能干完,您这句话,可顶千军万马。” 谷壮也没有矫情,觉得这赵二爷还是很厚道的,人家住在这里麻烦村里,为村里出一膀子力气,也是应该的。 他哪里能想到,赵强在这里等着钓鱼呢? 这么大面积的灾害,朝廷下拨的物资和救灾专款之巨,虽然不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他不相信这里面没有蛀虫蠢蠢欲动。 他冲张大柱看了一眼,张大柱便像幽灵一样消失了。 正如谷壮所想,或者说已经超出谷壮所想,第二天居然提前多半天完成了最后一段清理任务,从北口村一直到官道,彻底打通。 这种打通,不是能走人,而是把道路彻底地清理出来,并排两车道的乡道全部清理干净,已经和官道彻底连接起来。 谷壮一方面安排人上报北口镇,说明道路已经彻底打通,可以发放救援物资;另外一方面,热情地招呼赵强等人,说要回去加菜,表示感谢。 谷壮不能不表示,赵强的手下,干活可真是一把好手,虽然只带来四五十人,但几乎把清理任务全部包了,谷壮带来的十几个村民干脆只能打打下手,完全插不上手。 活干得不仅快,更好。所有积雪全部被整整齐齐堆砌到了路边的大粪坑里,就连雪堆都堆砌得一模一样,就像一列列队形。 如果昨天还是因为时间紧张,没有准备,今天无论如何不能不有所表示。所以谷壮安排人回村,让副村长准备准备,杀猪宰鸡,要为赵强等人上几个硬菜,表示一下村里的心意。 不过这个事情是谷壮悄悄安排的,赵强并不知道。 所以等众人回去的时候,猪也杀了,鸡也宰了,赵强干脆下令,把猪肉、鸡肉全部送往安置点,给伤员和孩子、老人食用,自己和部下,还是大锅菜、馒头,还是谷壮等村委会等人实在不落意,大锅菜里加了两盆子红烧肉才算完事。 次日,赵强安排龙二,将飞龙卫安排三班,一班负责日常警卫,一班负责协助村里清理坍塌的房屋,清理出还能用的物品;还有一班,留守待命。 谷壮则因为赵强的停留,索性安排副村长带着村里集合起来的民兵预备役的三十多人,赶着二十多辆大车,前往北口镇拉救灾物资。 这批救灾物资拉回来,谷壮的心里就完全有底了,扛过今年的冬天没有问题,即使明年开春有春寒,也能应对这二次灾情。 等到快上午了,听着外面人声鼎沸,马声嘶鸣,谷壮对赵强笑道:“二爷,物资回来了,您请!” 还不等赵强回话,屋子外面一个急冲冲的声音便响在院子里,“村长,村长,不好了,物资被狗日的掉包了。” 赵强和谷壮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疾步走出屋子。 第987章 宁王三把刀 宁王赵强面对着拆开包的救灾粮食,面色阴沉如水。 一大车的物资,只有上面一层是真的,其余全部是谷糠混合着土沙,以冲重量,根本不是粮食。 粮食如此、精碳如此、被服如此……甚至木炭也是如此,下面干脆就是一捆捆的柳木棒子,倒是“分量十足”。 整个物资缩水七成以上,灾民到手的,不足两成。 “哈哈哈……”赵强怒极反笑,越笑声音越高,就在人们听着瘆得起鸡皮疙瘩的时候,笑声戛然而止。 “好,好,好!好手段!好胆量!好大一颗脑袋!!”赵强瞬间爆发,杀气外溢,整个打麦场顿时感到一股透骨寒气渗透到每个人的骨子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来人,贴上大宋赈灾救灾委员会封条,任何人不许动。”赵强直接下令,这是摊牌了。 “龙叔,立刻在北口村成立现场指挥部,将指挥部牌子挂起来。” “大柱,带人去北口镇村外,所有涉及领取救灾物资的村,从镇里领出来的物资,只要离开镇所,立刻盘查,如果和北口村的一样,就地封存,先押回村子里,任何人不要动。另外抽调力量,暗中彻查北口镇所有官员小吏。” “天赐,通知昌平大营,紧急抽调五万斤面粉和精米,限令五日之内,送至北口镇北口村验收,加用宁王印。” 这是赵构心疼儿子,这个赈灾使面临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一个蛀虫群体。里面不乏一些有钱有权有势力的大人物。 所以,宁王赵强除了节制各路州府之外,赵构还给了赵强提举昌平、高昌两大军事基地军队的特权:可以调用一个团以下的军队,听命赈灾救灾委员会赈灾使宁王赵强的命令。 加用宁王印,表明赵强极大可能要下决心动用军队力量要接管赈灾相关事宜。 不过在此之前,先要祭祭血! “传令给包星,让他先把手头上的差事放一放,赶过来向指挥部报到。昌平府通判负责救灾事宜,大柱,你的人暗中盯着。” 赵强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大宋赈灾救灾委员会副主任、指挥部总指挥。 燕京留守的是夏王,至于德王,那是挂着一个主人的名义,真正做差事的,还是宁王、夏王哥俩。 皇储担任主任,两位殿下加上新成立的调查局局长曲风担任副主任,定海公担任总顾问,这个大宋赈灾救灾委员会的分量有多重,下面的人不好好掂量掂量吗? 一连串的命令下发,一队队人马轰隆隆打马飞奔离开,赵强一行人彻底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谷壮等村委会成员,早已被惊得浑身汗透,小北风一吹,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浑身还感觉到有些内火在往外拱动。 “谷村长,有没有一块平整一些的木板,我要把指挥部的牌子竖起来。”一个略显平和的声音子啊谷壮耳边响起。 原来是赵强来到谷壮等人面前,已经变得平静下来的赵强,依旧和颜悦色地和谷壮说着话。 但是明白了赵强身份的谷壮可不敢再造次,急忙深深揖礼道:“不知是宁王千岁大驾,谷壮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好嘛,直接让堂堂的宁王住进大杂院里牲口圈里,这不仅仅是失礼,而是大大无礼。 赵强笑道:“哎,我就是怕表明身份,你我生分了。谷村长,咱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你当好你的村长,我借贵宝地一用而已,说到底,还是我打扰了地方,好些事情,还需要村里的配合。” 谷壮也不矫情,揖礼道:“北口村听从指挥部调遣。” 一块牌子,北口村还是能拿的出来的,只不过谷壮在踅摸,事后,怎么把这块牌子留在村里,这是要在村志上大书特书一笔的。 村外和车马院相隔不远的打麦场要被征用,谷壮带着村里的青壮和所有能动弹的男人,都加入这个平整大军中。 村里的妇女儿童则担任做饭和来往送信的差事,以工代赈,这是宁王为北口村做出的善举,每天的工钱都是现结现发。 这几天,北口村几乎家家户户全体出动,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差事,把躺在床上受伤的哪些伤员懊恼地直捶大腿,这好事,咱怎么赶不上? 直到宁王发话,伤员只要配合医务工作者安心静养身体,每人每天有一元钱的伤病补助,这才让这帮子人安生下来。 一块散发着松木清香的、平平整整、直溜溜的“大宋赈灾救灾委员会前线指挥部”的牌子,在谷家祠堂的后院后门挂出来。 一行字写得遒劲有力,颇有欧体之韵。宁王赵强亲自手书,这块牌子,至今保存在北口村村史馆最显眼的位置。 为了方便进出,谢天赐指挥飞龙卫将门口扩开了两米,变成五米,能够顺利进出大车和人员物资。 打麦场也平整完毕,昌平府卫戍区的一个工兵排进驻,将打麦场变成了一座小型的军营,等待从昌平大营运输过来的物资进驻。 一个警卫连担任守备任务,包括指挥部,这个连,正是赵强亲自下令调过来的,连长就是谷壮的儿子,谷满仓。 负责留守处的夏王赵进,全力配合前线的二哥,包括把曾经的得力下属这个连队派过去,毕竟是跟着自己在欧洲大陆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连队,其战斗力自然毋庸置疑。 这哥俩一但联手,最难受的就是下面的府州县镇(乡)。 张大柱大有收获,这小子做事毒辣,专门等着各村接收物资之后,半路检查,只要出现掉包现象,立刻扣押,通知村里人先拉回去封存。 赵强带出来的人,除了飞龙卫,人数最多的就是张大柱的调查局的精兵强将,查一个小小的乡镇,没有那么多顾忌,张大柱有的是办法。 不仅如此,张大柱抱着只出不进的原则,牢牢控制各村村长,保持沉默,不允许透露任何信息,也不许出村走动。 连续三天,北口镇的救灾物资算是发放完毕,镇长徐吉长出一口气,北口镇下属十三个自然村,物资全部“按量”发放完毕,没有一个村出现事后找茬的事情。 这说明提前的打招呼起了作用,虽然说得极其隐晦,但是各村村长这几年倒也明白事理,还算给他这个镇长三分薄面,各项差事完成的不错,今年的考核,要是再有一个卓异,三年连续考核卓异,提升是板上钉钉的事,自己的家族在运转这个事情,据说,要外放大定路宣化府怀来县县丞,虽然是副职,但这是必须的,不可能一下子就是正职,一个县丞,已经一脚踏进了大宋官体,就意味着正式进入大宋权力官制体系。 徐吉正心中琢磨好事,为了谋位,自然花出去的钱财也不是少数,晚上要好好盘算一下,这次的“收获”能不能补上这些窟窿甚至有没有富余,和塞外口的商人已经联系上了,最迟后天,这些物资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盘账,一定要保存好,完事之后烧毁。”徐吉低声对镇上的副镇长说道。 副镇长是自己的心腹,兼管着财物,这次所有的救灾物资的往来账目,都是他一手做的,当然是“黑白帐”,白帐清清楚楚,黑账明明白白,但是,黑账自然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账目必须做好,自己镇里从府里领取的,不过是八成的物资,至于两成去哪儿了,自己不必要知道。 他只知道,其他州府能下拨的,最多不到六成,自己这里能领到八成,还是因为知府包二杆子眼睛盯得紧。 不过,包二杆子再盯得紧,也是一个人,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亲自盯着,他的忠实手下人数有限,这么大一个一级府,这块蛋糕可不小。 自己截留了一大半,至于村里截留多少,那是村里的事情,不过,他还是算了一下,村里最多截留一成,发下去的粮食,凑合着一些杂粮、陈谷,至少应该挨过今年冬天,还是有把握的。 只要不饿死人,就没有人往上捅。没有人往上捅,一级压一级,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了,自己也就该走了,剩下的的事情,该谁负责谁负责,爷爷要去当县太爷了。 徐吉正在臆想的时候,只见一名属下急匆匆走过来,面色有些紧张,冲徐吉低声说道:“镇长,上面来人了。” “上面?哪个部门?”徐吉一愣,他不怕上面州府,怕的是下面有几个村的村长不怎么买自己的面子,特别是那个北口村村长,仗着是军属,虽然没有直接反对自己,但是属于不听招呼的人。 “是,是赈灾救灾委员会指挥部,来头不小啊,镇长。”报信的属下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有些慌乱。 他不敢不怕,十三个村子的物资,他是亲自负责下发的,都发下去了什么,他最清楚。 “不要慌,我去看看。”安抚好手下,徐吉迅速恢复心态,回身嘱咐副镇长道:“把账本马上销毁。” 副镇长一愣,好家伙,这个白帐还没有完全对好,这以后出了问题,自己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是徐吉脸色不善,口气决绝,不容置疑的口吻就是直接下了命令,副镇长什么也没有说,急匆匆向后院走去,账本还在自己的床铺下的暗格里呢。 副镇长急冲冲赶到自己的住处,看看四下无人,开门进屋后直接将屋门反手插上,来到床铺掀开被褥,抽开暗格,不由得大吃一惊,三本账本不翼而飞。 正当他魂不守舍的时候,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副镇长,你是在找这个吗?” 副镇长一激灵,浑身汗毛直竖,猛然转身,只见一个年轻人正端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正是他寻找的三本黑账。 第988章 纷争皇议殿 “二哥这是要以杀止杀啊。”燕京皇议殿,德王赵坚把以指挥部名义上报的第一份赈灾救灾委员会的报告,恭恭敬敬递给赵构说道。 赵构示意赵坚将报告放在书案上,笑道:“指挥部这份报告,诸位怎么看?” 今天是小朝会,章振、张确、赵鼎、陈遘、赵湛五人,尽在皇议殿议事。枢密院岳飞和韩世忠列席本次朝会。 德王以皇议殿听政的身份,一直在皇议殿赵构身边,有时候也帮助赵构处理一些公务。 这是代行批红了,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是有些事情做,永远比说有说服力。 别忘了,赵坚可是这次赈灾救灾委员会的主任。赵强代为行使钦差之责,并主要负责前线指挥部的具体工作。 朝会主题是这份由赵强起草的报告,里面详细报告了北口镇赈灾物资被贪污私卖、中饱私囊的过程和处理结果。 包括昌平府典狱司使、救济司司使、北口镇、居庸关镇、南口镇等府镇涉及作案人员一百七十二人,全部处斩。 据说,北口镇前面的小怀河河滩血流成河,滔天而起的煞气居然周围五里地范围内鸦雀不落。 赵强这一刀,杀得痛快,杀得威风,杀得整个北方大地整个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但是,一个“嗜杀亲王”的名头却十足十传了出去。 于是,朝堂上议论纷纷,民间内谣言四起。 曲风的调查局第一时间将各种舆论呈现于皇议殿赵构的案头上,资料详实,证据确凿。 赵鼎率先开口,宁王监国期间,赵鼎一直负责政务院和皇议殿之间的联系,对宁王赵强的感情自然深厚。 骤然出现对宁王的非议,赵鼎于情于理要为赵强说几句话:“官家,宁王千岁此份报告,我看有三大益,一曰‘以杀止贪’,历朝历代对于赈灾救灾中发生的贪墨,都是深恶痛绝,但为何屡禁不止?无他,惟有利益驱使耳。北口镇只不过一个乡镇而已,居然敢截留救灾物资七八成之多,而且实在成立赈灾救灾委员会之后,可见这巨大利益背后的丧心病狂之举已经让人丧失理智,近乎疯魔,不杀,何以平息民愤?何以整纲肃纪? 其二,德王此杀,恰是最大的善举,以杀止杀,震慑宵小,不敢伸手。德王报告里言明,今冬的雪灾虽然波及面大,灾情厉害,但是更要防范明春倒春寒引发的更大灾情,赈灾救灾委员会的差事怕是一会半会完不了,赈灾时间之长、面积之广、物资之巨,前所未有,没有足够的震慑,这些贪官污吏上下其手,不知道要贪墨多少? 最后,德王此举,意在表明朝廷的态度,就是对于贪官污吏,对于贪污腐败的惩治的决心,从来不曾手软,有利于国家正风肃纪,长治久安。” 赵鼎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也不宜说出来,德王此举,怕是更多地是表面心迹,我就是德王大哥手里的一把刀,刀刃永远向外。 总丞章振倒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开口说道:“宁王殿下此举,怕是对自己有些不利,这种舆论,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关注,拿过来做文章。” 皇议殿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背立刻觉得热烘烘的,不是皇议殿的地龙热,而是章振的这句话激的,大家心里都在说着同一句话“章憨子,你可什么都敢说。” 这里面最年轻的是刚刚加入政务院的赵湛,他却没有什么顾忌,反倒是对章振敢做敢说的性格很是投缘,遂开口说道:“我觉得章总丞所说颇有些道理,官家也多次强调舆论的力量,尤其是民间之说,很多并不知情的老百姓最容易受到某些人的蛊惑,这一点,不可不防。” 殿内众人纷纷发言,其实大体就是两种意见,一种是赞成宁王所作所为,一种表示担忧,更多的是担心有人以此做文章,通过对宁王的指责攻击,变相对朝廷表示不满。 “德王,你怎么看?”赵构忽然问道,这是点名回答问题,也是对赵坚处理问题的一种随机考校。 “一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关键是谁最合适。”德王不急不缓开口说道,“二哥天生嫉恶如仇,眼里不揉沙子,我们在欧洲鏖战的时候,据说二哥监国期间,所有衙门都自觉提前半个时辰上班,因为很多衙门被二哥堵过大门,凡是到卯不到者,就地免职。” 德王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而是开始说起赵强监国期间的一些表现,而这些表现,十足十带着宁王处事的风格。 “在欧洲,父皇让我处理克塔菲的赫力家族这件事情上,我有过反思。我大宋天朝上邦,为何还要有血腥镇压之举?父皇说过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说过,假如这些蛮夷拥有了咱们大宋这些先进的武器,他们会做什么选择?父皇还说,是肯定地说,这些强盗会从海路、陆路,杀向大宋,我们上千年的文化就会被扼杀,自此不会再有中华文明,一个文明的消失,国家也就会消失。所以,父皇义无反顾亲提大军,将这些未来可能成为强盗的西方列强,率先扼杀。” 说到这里,德王来到墙上挂着的巨幅地图前,指着硕大的红色区域说道:“父皇为大宋创立万世之和平,这个和平繁荣的国家,大家看看,还有什么外部势力能够撼动?如果有,那就只能是从我们内部开始。这就是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这,也是父皇多次强调的一句话。” “宁王之刀,看似杀人,意在诛心,诛杀那些蠹虫之心,诛杀那些贪腐之心,诛杀那些私欲无度之心。如此三把刀,才能保我大宋内部不乱,震慑宵小,赵坚既然身为这个赈灾救灾委员会的主任,故和宁王二哥共进退!” 德王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最后定调子了,坚决支持宁王的所作所为,话里话外的意思,宁王所做,德王所批。 还有句话说,宁王是我弟弟,我是他大哥,就是我让宁王这么干的,有什么脏水,往我身上泼! 皇议殿上,赵构起身开讲,机锋重重。 其实,无论是章振也好,赵鼎也好,包括赵湛、陈遘,都还是骨子里带着大宋建国立朝时,太祖爷的祖训,“与士大夫共天下”,共天下,不是共同治理,是共同拥有。 有此不杀士大夫也成为一种上百年的共识,即使是顺福宫谋逆大案,也不过才处斩五人而已,这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处理得都轻。 远的不说,唐朝玄武门之变,太宗李世民杀了多少人?这可是亲兄弟! 可是这次,一个赈灾贪污案,居然一百多人被砍了脑袋,其中不乏知府衙门一级高级官员。 德王居然支持宁王举刀,夏王在旁边也是蠢蠢欲动,这是什么节奏? 皇议殿的这些重臣却不知道,赵构这些天每天在皇议殿为这些年轻人开课宣讲,讲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反腐。 因为赵构知道,一个政权的跌落,腐败就是附骨之蛆,是要活生生一点点吞噬这个躯体的。 根烂了,多高大粗壮的参天大树也会最终倒塌。 这也是为什么成立调查局的原因。随着欧洲的日趋稳定,汪伯彦来信说,明年很有可能不用本土的救济,起码粮食有望自给自足,有了粮食,能吃上饱饭,加上大量的初级手工业转移到欧洲,欧洲迎来发展的新时期指日可待,能吃饱饭,穿暖衣,还能挣点零花钱,谁去造反? 至于大白熊,目前尚未有南下觊觎之心,况且,赵构在大白家里,可是放了几头狮子老虎过去的,就是泽普斯基,起码也是头狼。 所以,赵构根本不担心大白,先养肥再说。 根据物质转化定律,当外部矛盾削弱或消灭的时候,就会转化成为内部矛盾继续存在。 国家社会矛盾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变化的,大宋帝国现在的社会矛盾,就已经转化成为老百姓日益增长的生活水平和发展不平衡之间的矛盾。 像两浙路、东京四路、福建路、广平两路、荆湖路等,包括琉球、琼州岛、甚至徐庆列岛、高丽半岛,因为大宋提前进入大航海时代,经济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已经远远将一些内陆各路甩在身后。 比如两浙路,浙东、浙西这两路的赋税,就已经超过了昔日整个复兴元年以前大宋(历史上的北宋)的全年收入。 经济高速发展却南北不平衡,东西不平衡,西北西南包括大西域自管区、吐蕃自管区、以及海外飞地,各地经济发展各有不同,像吐蕃自管区,还是需要大宋朝廷每年的财政补贴和项目援助,受制于地域和海拔因素,发展自然缓慢。 试想一下,一边是纸醉金迷一般的奢华生活,一边是刚刚走出温饱的底层民众,都是大宋子民,这些人如何想? “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想,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这个时候,需要法治和发展,同步而进。 所以,赵构需要给赵坚配备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这把刀的主人,必须有足够的身份和地位才行。 而这个人,宁王就是不二人选。 赵构培养接班人,不可能就是简单的下一道圣旨那么简单。当年朱重八还为孙子抡起狼牙棒呢。 虽然赵构很不屑老朱家的做法,但就事论事,老朱做得没有错,至于手段吗,嘿嘿嘿…… 君不见后世东方飞龙盛世,大到副国级的要员被处理了多少?不就是一个贪污腐败吗? 君不见后世的毛熊大白,曾经的超级大国,不也是倒在腐败这个根上吗? 意识形态的教育和引领,必须与时俱进,这是今天赵构叫大家来商议宁王事情背后的真正用意。 赵构一直讲了多半个时辰,直到刘直换了三壶茶,赵构才结束了这次历史上有名的“皇议殿意识形态领域大宣讲”。 思想意识必须高度统一,必须和自己的思想高度统一,必须和以后大宋的掌权者高度统一,这才是这次宣讲实质。 这个思想,不是几句话,而是思想意识和认知,要一直延续下去,大宋这艘巨轮才能行稳致远,这是个系统工程,从自己这里开始,顺着德王、宁王、夏王这一代人一直传播下去,形成一种思想,就叫“赵构新大宋复兴伟大思想”。 对于直呼官家名讳这个顾忌,赵构大手一摆,就用这个名字,不用考虑忌讳。 这个思想,从今天皇议殿的众人开始,向全国各地传播开来,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新大宋,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这也是赵构为什么要召回赵鼎的原因,赵鼎、邓肃、欧阳珣,这个曾经的政务院三支笔杆子的力量,今天要指派给他们任务了。 加上皇议殿总管张悫参与,组成“赵构新大宋复兴伟大思想”理论研讨班,负责组织编纂这个思想的读本,刊印下发,从皇议殿直属的政务院、枢密院、都察院、监察院、审议院开始学习。 统一思想认识,这才是赵构实现变革的第一步 第989章 富贵险中求 宁王北口镇一杀成名。 随着北口村的村长谷壮被宁王任命为北口镇临时镇长,将整个北口镇赈灾救灾的物资发放交给谷壮负责,对谷壮的任命是负责赈灾事宜,这正是宁王差事里的权利。 至于赈灾之后的事情,那就不是宁王所考虑的,关键是,这个赈灾具体到什么时候,是宁王说了算。 安排好北口镇的事情,宁王以“大宋赈灾救灾委员会”副主任、前线指挥部总指挥的名义,下达赈灾救灾通报,没有别的内容,其实就是一份止杀令。 话呢,通俗易懂,简洁明了,谁要是动赈灾物资一厘一毫,杀!另外还加了一句,赈灾救灾不力,导致地区不稳者,杀! 这次灾情席卷范围之大,前所未有,这是对大宋新政最大的考验,不亚于一场战争。 政务院紧急调拨南方各路,对口支援受灾地区,一路对一路,通过赈灾救灾委员会协调对接,包括灾后重建。 农业部和林业部紧急筹措种子、经济作物树苗等物资,预防应对明年春天的春灾,力争将损伤降到最低。 交通运输部、治安部联合执法,地方卫戍区全力协助,确保道路在十五天内全部恢复交通,所有救灾物资车辆、人员全部优先通过。 财政部划拨第一批专项救灾经费10亿宋元,用于“暖冬计划”补贴。 让赵构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文化宣传部全力开动宣传机器,五大官方报纸《宋报》《宋国文化报》《宋国国防报》《宋国人民军报》《宋国大众报》以及三大民间报纸《通达天下》《韵达时政》《恒达商贸》,纷纷发声,坚决声援国家这次赈灾救灾行动,并且向广大商社、会社、商铺等商业金融团体发出捐款捐物倡议。 一时间,整个大宋境内、海外飞地都掀起了募捐行动,三大商业集团更是在同一天捐出了高达两个亿的捐款。 加上其他团体、个人的捐助,三天之内,救济署已经收到全国捐款七亿五千万宋元。 这还是第一批捐款,还没有计算海外各个自管区的捐助,包括最远的皇后大陆自管区。 就连吐蕃自管区,也赶着一万多头牦牛送到了成都府路,表示了自己的心意。 很快,这一万头牦牛就被成都府路的商人抢购一空,这些可是高原之舟,好多商社和吐蕃的商业运输,都靠这些牦牛呢。 何况,这是为赈灾救灾而做。 “民心可用,甚慰。”皇议殿,赵构翻阅着德王汇总过来的情况简报,心中高兴,脱口赞道。 “父皇,二哥这次继续北上赈灾,非常辛苦,我看是不是让二哥回来休息几天,我这个主任,也不能老待在燕京,应该出去走一走,动一动才好。”德王赵坚主动请战了。 “父皇,我陪大哥去。”夏王赵进也跃跃欲试。 赵构摆摆手,说道:“就让二哥去,他正干得欢实,临阵不换将,就让他去折腾吧。” 赵构回头命令谢天赐:“通知屈风局长,加大对救济署的审查力度,这么多物资和资金流转发放,不能在上层出现纰漏。还是那句话,胆敢伸手,就掉脑袋。” 继而命令刘直道:“让张所的治安部加大对北出物资的监控,所有物资必须有各地救济署和治安司、局签发的通行证,特别是粮食、食盐等生活物资,胆敢囤货居奇者,严惩不贷。” 略微沉思片刻,他让谢天赐通知内务部谢雨、修内司朱远山,一个时辰后来皇议殿。 怀来县属于宣大路宣德府,是燕京北上的咽喉之地。 从这里向西,进入大同盆地;往北,便是蒙古各部的地盘,虽然现在蒙古部落各部还尊奉大宋赵构为“天可汗”,但是也仅仅是表面上的臣服,实际上,蒙古各部还是自成体系。 宣德府知府李墨颇有一些心神不定,宣德府是当年宋金之战确立的一级府治,是重要的前进基地,这个知府的人选,可想而知是多么重要。 当初李墨能够当上这个知府,和当初李家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李家是当初幽燕之裂就居住在此的极少数汉族家族之一。只不过李家最早的势力在当初的金国西京大同府。 大同,晋商聚集地。 当初是没办法回去,后来赵构伐金,兵出大同盆地,李家抓住机会,全力支持宋军的东进,是立了大功的。 后来金国覆灭,塞北自管区成立,李家因为支持北伐有功,论功封赏的时候,族长没有要求别的,只要求将几名家族俊杰,保送开封大学学习。 家族鼎力支持家族中杰出年轻人在东京求学,毕业之后自然有了入仕的机会,李墨这个时候通过家族运作,外派宣德府知府。 当初家族之所以让他到这里,李墨还不太情愿,这个地方再往北就是漠北沙漠,是个极为苦寒之地,地理位置固然重要,但环境的确恶劣。 但是,这个位置对于李家来说,却是觊觎已久的地方。 宣德府聚仙楼,二楼包间。 李墨身着便服,却正坐在客位,主位是一位比他还要年轻的男子,面色白净,眼神阴骘。 另一边客位作陪的事一名身着绯色锦袍的魁梧男子,坐在那里,端正稳健,双手扶膝,身子却侧向主位男子,神情凝重。 下首的一位却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肥胖的身形坐在哪里,就像一尊弥勒佛。 旁边一名黑衣男子在伺候,整个包间,就这五个人。 整个二层被全部包了下来,就为这次密谈准备。楼梯上下楼口,各有两名壮汉守卫。 来往酒菜,送到楼梯口,就被黑衣汉子接手,酒楼从掌柜的到店小二,禁止上二楼。 酒店掌柜的早就接到通知,虽然是二楼包场,但是一楼大堂也被清空,至于包场费自然不低。 不过对于聚仙楼来说,李家是最大的金主,或者说聚仙楼就是李家的定点酒楼,聚仙楼虽然不姓李,但是李家可以作主。 至于钱,从来不是李家考虑的问题,正如坐在主位上的李尚,现在考虑的是李家在这次机会面前的利益。 不过现在李家分成两派,他占据嫡长子的原因,占有一多半的话语权,但是另外不同声音的背后,却是家族几位长辈,虽然现在退居幕后,但是他们的一些建议,自己也是要郑重考虑的。 不过,这次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无法拒绝的地步。 这笔买卖做成,李家至少五年不用担心钱财方面的忧患,而且可以在整个宣大路一家独大。 但是,巨大利益的背后,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正如今天密谈的事情,机事不密,是要掉脑袋的,而且不是一个人的脑袋,是整个家族的脑袋。 虽然说富贵险中求,可这份险,值不值得,即使是主事人李尚,现在也有些犹豫了。 这才有了这次密会之举。 “老林怎么说?”李尚问道。 右手魁梧的男子沉思片刻道:“这取决于李先生的决定。” “老于,你还没有吃饱?先谈正事,之后我让钱掌柜的送你一副席面。”李墨冲对面的老者开玩笑说道。 对于这个胖老者,李墨却丝毫不敢托大,甚至颇有礼节。 “李先生,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吃不饱,怎么做事?先生所议之事,不在于我等,在于你的选择。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难道还有不二之选。做,就不留首尾;不做,就偃旗息鼓。不过话说回来,不做了,前面所做的事情,就要尽快处理好,该补的漏洞必须尽快补上,账目做平,否则那个杀神来了,查下去,我们都跑不了。”老者拿起热毛巾擦擦油腻的双手,笑眯眯说道。 其实他心里知道,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再想吐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至少他做不到,正如眼前的爆炒羊肚,满嘴油香,正是自己的最爱,吃进去了,怎么会吐出来? 他相信李墨也不会吐,老林也不会,真要把账目做平,李家贴进去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这份,老林这份,已经给手下分下去了,怎么收回?以后还怎么让手下卖命? 所以这些份额都得由李家先贴进去,最不济下次的买卖,他们把这部分受益再扣回去。 这部分的钱财,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历年贪污的帐,都要做平,要有一个极好的机会才行,这次赈灾救灾就是一个天赐良机,已经打算好了通过这次赈灾救灾来抹平黑账,要是怕了缩回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做好了,李家坐稳地区老大的位置;做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李尚能当上李家家主,没有铁血手段和精明的头脑,如何让偌大的家族众人信服? 思忖片刻,李尚问李墨道:“哪位二爷什么时候到宣德府?” 李墨心头一激灵,暗自叹口气,不过还是回答道:“按照公文所示,应该是在三日后到达。” “老林,你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李尚扭头问道。 “李先生已经决定启动‘猎龙计划’吗?”魁梧汉子追问道。 李尚点点头道:“难道我们还有退路吗?” 魁梧汉子长出一口气,嘴里“哼”地一声,“五年了,这把利剑,也该到了出鞘的时候了。但是,李先生可别忘了当初的约定。” 李尚脸色稍微变换,说道:“这一点,林将军不必操心,李某答应的事情,从来不会反悔。要不然,李家能发展到今天?” 魁梧汉子点点头,不再说话。 李尚最后问老者道:“城里的事情交给老林,但是能在城外解决的,最好在城外解决,我让老林配合你,争取在城外解决掉,然后扔到山沟里,大雪一封,谁也找不到,等来春雪化了,早就让狼连骨头都啃干净了。” 老者开始沉思,最后说道:“我需要老林为我提供一支精干小队,不要低于五十人,另外需要一百套制式武器,包括三十套甲胄。” 老林略一沉思道:“武器倒是没有问题,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不过军队甲胄是一级管控物资,我没有权利调拨。不过,蒙古克烈部的棉甲倒是可以为你提供一些。” 李尚摆摆手道:“甲胄不可用宋军制式甲胄,这个太显眼了,一查一个准。还是用蒙古棉甲,外罩锁甲,虽然笨重一些,但防护性大大增强,一定要保证一击必杀。” 老林低声道:“于大师,我拨给你一个百人小队,全部是骑兵。另外,我给你一个地址,里面有一百五十副蒙古甲胄和两百多套武器装备,足够了。我建议你把手下的力量都撒下去,是生是死,都在这一下子,也没有必要留后路,至于城里的部署,你不用操心。据情报,二爷这几次出行,最多随从五十人左右,还有一部分人留守北口镇。” 于姓老者哈哈大笑,毫不顾忌说道:“如此,已有八成胜算,足矣!” 李尚站起身,阴森森的声音说道:“诸位都是李家这些年扶持起来的,方才说得好,你我全家的性命和巨大的利益都绑在一起,已经没有退路,那就殊死一搏吧。李墨,城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老于,你的卧佛寺要开光了。” 第990章 渗透宣德府 宁王赵强计划在宣德府建立一个赈灾中转基地,这个地方是个四通之地,有利于物资的流转发放。 所以三天前,宁王就派人命令宣德府做好准备,另外命令宣德府卫戍区将左大营腾空,作为基地使用,并做好改建前期准备。 这次赈灾的物资,将是一个海量的程度,单是目前囤积在燕京府的救灾物资,就足足装满了十三个储备库。 其实粮食和帐篷是最多的,其次是食盐和取暖衣物、被褥等必须物资,这些物资本就是这个时候的紧俏物资,更何况是现在这个状况。 很多人眼睛都盯着呢,要不是曲黑子的调查局比他们“更黑”,估计铤而走险者会在暗中蠢蠢欲动。 西北各路的物资都集中在大同府,赵强已经命令谢天赐赶赴大同坐阵,建立赈灾救灾委员会前指大同指挥部,主要负责西北方向各路的赈灾事宜。 自己这里,昌平府和宣德府安排妥当之后,前往大同和谢天赐等人汇合,继续北上前往西夏自管区,继而大西域高昌府,最后在高昌府设立指挥部。 这一路行程结束,估计要到今年冬天了。 按照宁王赵强的意思,必须看到灾区的老百姓住上新房子,穿上保暖衣,肚子里有肉吃,过年有零钱,不能出现灾后灾、因灾致贫等社会问题。 天大地大,老百姓的民生最大,这是赵构多次强调的执政理念,也多次出现在《赵构论选》之中。 大同府是宣大路的首府,谢天赐以皇议殿总管、赈灾救灾委员会前指副总指挥的身份前往,分量足够了。 其实这是宁王做事的一贯风格,雷厉风行,前指一分为二,同时指导赈灾事宜,灾情既战情,刻不容缓。 张大柱随行谢天赐,龙一则留下来,本来赵强是要龙一也到大同的,还是谢天赐坚决不同意,龙一也不同意,赵强这才作罢。 毕竟大西域自管区是大宋,周围都是宋国疆域,而宣德府再往北,可是漠北,这个地区,还没有归化宋国,这几年虽然一直对宋称臣,尊为天可汗,但是毕竟是外邦,龙一可不敢大意。 谢天赐带领调查局内卫担任警卫,龙一带着飞龙卫留下,这是商议后的最后定论。 谢天赐临走之时,没有告诉德王,悄悄留下一组调查局人手,提前渗透到了宣德府,对于情报搜集、暗中侦察,调查局比飞龙卫更拿手。 正是这个临时决定,让赵强逃过一劫。 独孤弘,调查局三局二处处长。祖籍云中(大同),是西魏、北周两朝名将独孤信的后代。 复兴五年云中府战役时,只身投靠梁景,成为梁景手下,在云中府战役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包括策反刺鲁吉达。 独孤家族虽然没落,但是毕竟是前朝望族,到了独孤弘这一代,其父别的没有剩下多少,但是朝代更迭的实质,却是比一般人要明白得多。 赵构的宋军一路势如破竹,以关门打狗之计巧取云中,又降伏耶律余睹等人,这些情报,独孤弘的父亲都看在眼里,心中就赞叹,宋王赵构是为天才。 没有丝毫犹豫,让次子独孤弘加入宋军,成为梁景手下,凭借家族势力和独孤弘超然的能力,被梁景看中,加入豹卫。 成立调查局,独孤弘所在七局加入调查局。不久正好赶上德王赈灾,随张大柱随行听差伺候,这次指挥部分兵,出于对德王的安全考虑,张大柱悄悄留下孤独弘这一组,成为暗子。 曾经的独孤信高居北周太保、卫国公,整个云中、宣德地区,势力庞大,生七子皆为名臣悍将,三女,皆入皇室为后,亘古未有。 虽然后来被赐死,但是其庞大的家族势力却在历史长河中延存至今,虽然不复昔日荣耀,但孤独一组为人低调,却也没有再经历大风大浪的波折。 对于独孤家族,赵构曾暗示梁景,重点关注,但不刻意关注,这些家族对大宋的发展,还是有积极的推进作用。 比如这次赈灾,最早就是由独孤家族在民间发起的捐助,而且利用自己家族的威望和势力,为官府提供很多的帮助。 独孤家族现任家主还是大宋全国民意参议代表,这次是要推举进入全国民意代表常委会的。 独孤弘带着手下四人,潜入宣德府。 他并没有联系调查局宣德分局的人,他们是暗子,是暗箭,是在暗中保护德王的一支潜在力量。 但是不等于独孤弘没有自己的力量。 宣德府汇贤居酒楼,是和聚仙楼齐名的一家鲁菜馆。 没有人知道,这是独孤家族的产业,酒楼的主人是山东富商孔祥仁。在宣德府落户已经五十多年了。 当初还是金国云中府管辖的时代,孔家的汇贤居就颇有名气,特别是完颜宗望时期,对孔家还是颇为尊重的。 这也是汇贤居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之一。孔家的家族名望和孔祥仁八面玲珑的处事之道,加上正宗的鲁菜招牌,汇贤居每天倒也是门庭若市。 聚仙楼、汇贤居,宣德府一南一北最着名的食府所居。 一楼大堂,还没有到饭点,但是已经开始上座了。 “嗨,徐老板,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搭上了赈灾运输这件事,那可是肥差,你小子可不能吃独食,有什么营生,可得照顾小弟……” “哈哈哈,张掌柜的,你不是也一样?你的张记粮铺现在可是风头正劲,红火得很,不过老哥哥提醒你,价格可不敢乱动,北口镇河滩上的血可还没有干呢。” “对对对,老张,现在粮食可是紧俏物资,你这个粮铺可是大家伙的衣食父母啊。” 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笑着四下里拱手道:“承蒙诸位抬爱,小店粮食充足,物价平稳,加上朝廷体恤,赈灾救灾,今年这个冬天,会好过多了。” 说道赈灾救灾,众人议论纷纷,这个热门话题,随着宁王北口镇一杀,迅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第一谈论焦点。 靠近门口一桌的两位客人,兀自在喝着茶水,磕着瓜子,只是静静地听着,却没有参与,就像专门来吃饭的顾客一样。 无意中,却听到姓张的粮商说到,今天一大早自己卸货的时候,看到有一队骑兵轰隆隆开出城外,大概是出城巡逻还是别的,自己就不知道了,反正这几天军营里的人马来来回回的倒是不少。 靠里首的一位年轻男子耳朵好像轻微动了一下,迅疾恢复平静。 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扣动了几下,一旁的另一位男子随即起身走出了汇贤居,消失在街道。 时间逐渐到了午时,吃饭的人也多了起来,靠门的桌子早已换了人,那名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 午后后半晌,汇贤居二楼雅间,那名年轻人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屋子里已经聚齐了五个人。 正是独孤弘和他的手下。 汇总上来很多消息,经过梳理,有几个消息引起了独孤弘的注意。 一是昨天和今天,有卫戍区的兵马调动,还出动了骑兵。 二是西山卧佛寺今天骤然增加了很多香客,有些意外。 三是宣德府知府和卫戍区联合发布了戒严令,对外说要迎接宁王殿下进驻宣德府做好安全防护准备。 这些事情看上去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细细琢磨,却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卫戍区的人马调动,虽然属于正常军事行为,但宁王曾经有过招呼,为了不引起地方上的误解和引发不必要的恐慌,军队一般不会出现大规模调动行动,更何况还出动了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现在是非战争期间,一大早出动骑兵,这是什么任务? 为了迎接宁王,时间不对,宁王后天才到。 西山卧佛寺平时香火一般,雪灾尚未完全过去,很多老百姓都等着赈灾救灾,这个时候却出现大量香客进山朝拜,有些蹊跷。 至于戒严令,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也应该请示宁王后才下达,没有请示宁王,恐怕是不妥之举。 其中,这个卧佛寺最蹊跷。因为整个大宋,虽然不禁佛,但是却崇尚道家,佛门虽然也盛行,但是这个卧佛寺,独孤弘却知道,平时香火一般,却在前年将三大殿重新修缮一新,据说是一个大善人捐资修建,是为了还愿。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整个大宣路,谁有这份财力物力?如果有,这个人自己的家族一定知道。 如果不知道,一定是外来势力。 独孤弘沉思片刻,开口说道:“猴子和猫头鹰,你俩今晚去探一探卧佛寺;老算盘,你不是今天认识了府衙治安所的巡长吗,晚上约一约;小狼,你和我出城看看。辉叔,这里您还给照应着,有什么消息,等我回来说给我。” 一名中年人点点头,却是这家汇贤居的掌柜的。 几个人领命而去,这边独孤弘带着一名手下,急匆匆下楼向城外走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天空看上去昏暗了不少,些许土腥气在空气中弥散,独孤弘看看西方的天气,暗想,怕是又有大雪在酝酿了。 第991章 夜探卧佛寺 鸡鸣山,宣德府东南百余里,以“飞来奇峰,高耸如云”之险峻着称。 卧佛寺就在山脚,并没有在主峰,倒是有些僻静。 夜色降临,山区的夜晚格外寒冷,山上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山脚处的积雪堆积得很厚,一条冻得硬邦邦的下路,蜿蜒曲折通向远处的卧佛寺山门。 更交子时未刻,山门紧闭,寺院漆黑一片,偶有大雄宝殿里的长明烛火,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显得却是有些诡异。 大雄宝殿后面,是佛香阁,一个三层歇山顶的建筑,颇为宏大。里面倒是烛火通明,隐隐约约有人影在晃动。 庄严的观音菩萨像下面,三名身披大红袈裟的僧侣正在窃窃私语,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在说些什么。 大概四起了纷争,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中间上了一些年级的老者低声道:“师弟不可鲁莽,还是按照计划行事,目标明天就会出现,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左手一名中年和尚却是“哼”了一声,说道“师兄现在时愈发胆小谨慎,如果明天目标改道,我们岂不是白白挨冻?” “我们手下这些都是部落死士,这极寒的天气对于我们来说是个优势,而对于这些天潢贵胄,呵呵,那可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另外一名瘦高一些的和尚嘴里冷冰冰的语气。 “这次事关你我生死,更关乎巴彦可汗的宏伟大计,所以必须毕其功于一役,搅乱局势,才能渔翁得利。” “什么人?”左手胖和尚一声啸叫,手腕轻抖,两道寒芒射向大殿房梁。 几乎同时,老者已经疾步堵住大门,瘦罗汉则疾冲后殿,瞬间已成三角夹击之势。 两点寒芒倒飞而至,门口的老者手臂轻抬,将两道寒芒抄在手中,纹丝不动,死守大门门户。 却听“喀拉”声响,房梁之人却是破房顶而出,呼啦啦塌下来的碎瓦泥屑撒了菩萨满身,好在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不计较这些,能助此人脱困,也是莫大的功德善业。 但是此时却也惊动了寺内,呼啦啦从两侧配房冲出来几十名蒙面白衣杀手,抬起手中弓弩就朝屋顶招呼。 屋顶之人暗叫一声不好,怎么他妈的还有这大杀器? “嘭嘭嘭”弩箭声中,箭如飞蝗,屋顶身影猛然提身空中跃起,犹如苍鹰,堪堪躲过这一轮攒射,却不料这些杀手中着实有几位狠角色,手中弩箭几乎随着屋顶之人的身形再次攒射,“噗噗”几声闷响,屋顶半空之人骤然跌落,顺着屋顶跌落到另外一侧。 几乎同时,杀手兵分两路包抄,配合默契,动作迅速快捷,毫不拖泥带水。 可是,等他们转到大殿另外一侧,却只看见地上积雪处有人跌落的痕迹,人却不见了踪影。 一名杀手蹲下身子,在跌落出摸了摸,又在鼻翼下闻了闻,低声说道:“受了伤,至少两处中箭,肯定有人接应,他背着人跑不快,赶快追击还来得及。” 这时候,老僧也赶了过来,森然下令:“塔合儿、拔布,你二人带各自小队追击;秦头领,情况有变,你带本队按照计划前往地点埋伏,旭烈,带着你的小队和秦头领一起行动;老三,你迅速进城,和李公子联系,把情况和他讲清楚,计划要提前布局了。” 一张针对宁王赵强的大网,迅速撒了下去。 猴子坚持到了接应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还是独孤弘坚持让他们带上了两匹马以防万一,但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在看到雪原上急速打马狂奔的两人后,杀手毫不犹豫骑马追击,随着追兵逐渐迫近,马上追兵居然挽弓激射,这是蒙古部落强弓,射程远不是弩箭可比,关键是里面着实有几名神射手。 猫头鹰忽然对猴子尽力说道:“猴子,把情报一定送回去。”说完一个翻滚下马,大吼:“快走!” 一个翻身滚落下马,躲在一个大雪堆后面。 猴子胸口一热,但是知道不是矫情的时候,猫头鹰拼死阻敌,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要不然,都得交待到这里,任务怎么办? 猴子其实身上已经中箭,不过被身后的猫头鹰挡着,还没有伤及要害,不过也是不轻。 猴子强忍悲痛,打马狂奔。 塔合儿颇有些懊恼,这大雪或多或少限制了马儿的速度,自己射出的两箭,收到大风影响,有些偏,但也钉在对方身上。 对自己的射技,他很有信心,对方即使不死,至少身受重伤,坚持不了多久。 挥挥手中强弓,示意手下加快速度,这两名探子,必须死。 忽然路旁的一个雪堆里赫然“炸开”,一个影子半空中急速冲自己扑来,犹如半空捕食的猎鹰。 塔合儿反应迅速,手中长弓狠狠劈过去,就感觉手中的弓身断了,但对方也被狠狠砸中,从半空中跌落,好巧不巧,正好跌在身后的一名手下旁边。 只见黑影手腕翻动,借力使力,已经将马脖子划开,马儿一声长嘶轰然倒地,后面的马匹收势不及,一下子撞了上来,人仰马翻倒下去好几匹马,马队的速度一下子被迫停顿下来。 黑影身形一顿,扑向另外一侧,正是拔布,不等靠近,拔布抬手一箭射出,穿胸而过,黑影骤然倒地,却用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短刃掷出,力道奇大,一道寒芒闪过,直没入柄,拔布的战马“噗通”一声栽倒,好在拔布骑术了得,一个接力前扑,滚翻落地,倒也无恙。 不过整个马队却被迫停顿,塔合儿来不及查看,挥手示意继续追击,还有一个,这会儿估计跑远了。 终于追上了,但是东方的天际也微微启明,隐隐约约看到了奉圣州的城墙。 塔合儿骤然加速,手中备用长弓一支雕翎箭急速射出,这个时候风雪也小了一些,视线足够,这支箭,足以要命。 塔合儿一箭穿心而过,远远看去,马背上的人已经从马上跌落下去,但是也惊动了城墙上的守卫士兵,“嘟嘟嘟……”警笛声已经在城墙上响起。 塔合儿决然收队急速离开,要是城内大军出动,他可不好解释。自己的身份至今保密,不能因为一个小喽啰把身份泄露了。 独孤弘看着躺在城门外二百多米的猴子的尸体,五内俱焚。 身上一共中了三箭,最后一箭致命,透胸而出。 猫头鹰下落不明,但是根据情况判断,定是凶多吉少,要不然,不会只回来一个人。 猴子的手心里死死攥着一寸布片,是从猴子的衣襟下摆撕下来的,上面的血渍已经干透,不过暗红色的字迹还是很清楚——“杀手”。 字迹潦草,一定是匆匆忙忙蘸着字迹的鲜血写就,到死也没有松手。 独孤弘是很费力地才从猴子的手中将这块布片拽出来,几乎将猴子的四个手指掰断。 猴子虽然不能开口,但是带回来的信息却很多。 马匹身中两箭,猴子身中三箭,其中却包括两种不同的箭矢。猫头鹰应该是留下阻敌,肯定凶多吉少。 猴子和猫头鹰在七局,号称“巡天双雄”,轻功见长,但是身手功夫也很不错,能进入安情总局七局的人,没有真本事是不行的。 但是,现在的调查局“双雄”被“双杀”,说明对方可不是一般的杀手,是有硬手在其中。 弩箭是大宋军中制式弩箭,没有问题,独孤弘军人出身,一眼就能认出。 关键是最后射死猴子的那支雕翎箭,可不是大宋钢臂弓所用之箭,那是漠北草原蒙古克烈部的白杆长羽箭。 大宋的箭杆经过处理,全部是黑杆黑羽,只有大帅的穿云箭是白羽,这是大帅专属,整个大宋军中只此一例,任何人谁都不敢用。 至于民间,连弓箭都不能拥有。 这种白杆,是漠北胡杨第一年的嫩枝,经过桐油浸泡半年,驱除阴干,取其粗细一致者精制而成。 这种箭杆,既有硬度,兼具韧性,不裂不干,配上蒙古长弓,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即使是曾经的大金,对于蒙古部落的强弓,也是多有忌惮。 要不是自己和小狼前出城外接应,这些箭矢一定会被收回的。自己也就失去了得到这些重要信息的机会。 现在居然有漠北蒙古克烈部精骑侵入,击杀调查局人员(虽然他们肯定不知道猴子和猫头鹰的身份,俩人执行任务的时候,所有身份识别物品不会带在身上的)。 猴子身上这两种箭支都有,意味着蒙古克烈部和大宋某些官员暗中勾结,其中包括军队高职,否则,这些军中武器尤其是弩箭,绝对不会流向民间。 这些信息迅速在独孤弘大脑里形成一条条线索。 “杀手”,杀谁?谁值得这么大动静去杀? 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他们互相勾结,图谋不轨。 图什么?谁图什么?克烈部图什么?宋朝勾结者图什么?有什么利益会让他们甘愿做出谋逆叛国大罪? 极大可能是没有退路在殊死一搏,那刺杀对象只有一个——杀神王爷宁王赵强。 宁王赵强,今天要前往宣德府。 时间、人物、原因都对上了,独孤弘的心也沉到了底,宁王身边,只有一个排的护卫。 第992章 遇袭鸡鸣山 想到这里,独孤弘脸色大变,略一沉思,大叫一声“不好。” 马上起身,命令道:“老算盘,快,亮明身份,去奉圣州警备区见警备司令,不管你想什么办法,要他马上调兵出城南下,迎接宁王殿下,告诉他,有杀手要刺杀宁王。” “小狼,怕死吗?” 小狼一愣,随即狞笑道:“小狼现在只想吃肉。” “处长,让小狼去报信,我和你去,小狼还小。”老算盘一把将小狼拉在身后,挺身请命。 “算盘叔,我不!”小狼眼睛通红,坚持跨步而出。他最好的好朋友小猴子现在还躺在地上,身体还没有凉透。 “老算盘,这是命令。有我在,小狼没事。”独孤弘心中一热,但是老算盘的媳妇去年给他生了一对双棒儿,儿女双全,这也是独孤弘让老算盘进城的原因,还有就是老算盘脑瓜子灵活,主意多,要是让小狼去,万一人家不认,可是要坏大事。 全指望着这支救兵呢?至于宣德府,独孤弘早就排除了。 看着独孤弘和小狼策马飞奔而去,方向是鸡鸣山方向。 老算盘强忍眼泪,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要稳定住城门守卫的队长,让他进城。 城门出了这么大事情,城门守卫排长已经带人急匆匆赶了过来,这三个人一大早要出城,说是有要事前往宣德府。 身份证明是宣德府治安巡查队的,模样也像,就没有多问,却不料一出城,正碰上一伙骑兵追杀一人,等这个人翻身落马,排长才感觉不妙,急匆匆安排好人手提高戒备,带着人出城查看。 却不料有两人急速打马离开,只剩下一名稍微年长一些的人在原地等候。 等看到地上的尸体和旁边的箭矢,排长一激灵,手中的宋刀“唰”地出鞘,刀锋直指中年人,喝道:“蹲地,抱头!” 其余士兵见状,瞬间成包围阵型,手中锥枪、弩箭对准了中年人。 中年人缓慢解开披风,一手慢慢从怀中掏出一个腰牌扔到地上,急速说道:“排长,赶快带我去见卫戍区司令员。” 独孤弘和小狼打马狂奔,一路向南。 但是大雪再次封路,昨天的大雪着实不小,整个道路再次被覆盖,虽然没有春节期间那场大雪降雪量大,但也算是一场大雪,整个大地白茫茫一片。 大雪掩痕,正是埋伏杀人的良机。 让独孤弘感到万分恐惧的是,对方居然有弩箭和强弓。 独孤弘心急如焚,他是知道指挥部一分为二的事情的,现在宁王身边,只有龙二带领的一个排的飞龙卫。 虽然飞龙卫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面对拥有军队制式武器的叛军,加上蒙古精锐骑兵,宁王此行,凶多吉少。 “驾……”独孤弘真正有一种恨不得肋生双翅的臆想,不惜马力急速打马飞奔。 但是积雪,很大程度限制了马匹的速度。 东方的天极,已经微微发白。 宁王赵强骑在火龙驹上,看着前方白雪茫茫的大地,心情格外沉重。 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是一天一夜的大雪,将前面清扫出来的道路再次覆盖。 好在还能勉强行走,只不过速度快不起来。 宁王对下面官府和军队的反应有些不满,特别是当地卫戍区,皇议殿早就下达了命令,雪情既灾情,灾情既战情。 “看来,和平日子过舒服了,都松弛了,应该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了。”赵强有些自言自语。 越往北,灾情越重,虽然人口密度也在下降,但是不使一人因灾致贫,因灾返贫,这是父皇对这次赈灾的基调,好不容易让宋国走上了这条复兴之路,谁背后使绊子,甚至阴奉阳违,赵强不介意自己的刀一次次举起落下,人头滚滚。 胯下的火龙驹有些烦躁,这匹汗血宝马是赵强的心头肉,平时可舍不得呵斥半句,何况下鞭子。 大概是不能疾步奔驰,火龙驹几次小跳嘶鸣,都没有引起马背上一直凝思的赵强的注意,赵强仅仅是感觉到了火龙驹的烦躁,还以为是因为大雪裹足的原因。 口中几声轻微的口哨声,火龙驹只是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变得有些急躁,不过步子却稳了许多。 但是旁边的龙二却有些警惕,因为自己胯下的闪电黄也有些烦躁不安,这可是在欧洲战场经历过厮杀冲阵的。 龙二打出警戒手语,暗示小队提高警惕,自己则四下里开始观察,护卫小队很快变换成攻击前进队形,随时保持高速冲击,同时一只手已经握住马背上的长条形枪袋,随时能持枪在手。 远处就是鸡鸣山,突兀的山峰直插如云,东方天极已经破晓,初升的日头仿佛有些害怕似的,慢慢露出一个头,窥探着这白茫茫的大地。 道路变窄,两侧到处是堆积的雪堆,昨夜的大雪让一个个雪堆就像白茫茫原野上的大坟丘一样,有些阴森森的。 忽然,似有似无的一道亮光一闪而过,虽然时间极短,但还是被警惕的龙二捕捉到了。 龙二凝神望去,那道微弱的亮光又一次闪过龙二的眼睛,有人窥探,还是用望山。 龙二一把持枪在手,大吼:“警戒,有敌情,加速冲过去!”随即一鞭子抽在赵强火龙驹滚瓜溜圆的屁股蛋子,火龙驹吃痛,唏律律一声表示了极大的抗议和愤慨,脚下却骤然发力前窜,差点将赵强闪下来。 赵强骑术精湛,反应迅速,要不是出现紧急情况,龙叔不会下狠手抽火龙驹鞭子的。 时间仅仅快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对于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飞龙卫足够了。 三十多个飞龙卫迅速抄枪在手,分成前、中、后是三个棱形战斗队形,马队已经加速冲击。 这是严格的警卫程序,已经不知道训练了多少次,都已经深深刻在每一位飞龙卫的骨子里。 两侧的大雪堆忽然“炸开”,翻滚出一个个身着白色披风的杀手,手中的强弓已经射出了第一支箭。 道路左右两侧各有大概一百人左右的弓箭手,并不出击,只是用尽全力激射,刷时间箭如飞蝗一般扑向道路上急速奔驰的马队。 因为龙二提前预警,马队在第一时间骤然加速,杀手反应不及,第一轮箭雨错了一个时间差,杀伤效果并不明显。 不过也有四五匹马被射中,马上的飞龙卫早已翻滚下马,手中的复兴快枪已经“砰砰砰砰”响了起来。 其余人没有任何的迟疑,再次提速前冲,只要冲过这段最危险的路程,就凭飞龙卫的坐骑,不到三分钟,就会消失在远处的天际线。 但这些杀手既然有备而来,怎么会只有这一处埋伏? 前方的雪堆再次“炸开”,又有一百多名射手翻滚而出,箭雨流星,这次无论是速度、力度还是准头,显然比第一批杀手要高出很多。 全是奔着马匹去的,所谓“射人先射马”,这些杀手深谙这个道理。所以这次飞龙卫倒下去的,足有十几个。 一下子一半的飞龙卫失去马匹,也有飞龙卫被箭射中,好在内甲防护够强,并不致命。 但是,杀手的首领却有些悲催。 飞龙卫的第一波反击的力度,就让第一批埋伏的杀手损失了三成还多,至少有三十多人倒在飞龙卫准备犀利的快枪下。 失去马匹的飞龙卫,迅速以马匹为掩护,手中的快枪打出了极高的射速,“砰砰砰……”的枪声中,弓箭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下去。 “砰”,枪响处,杀手首领身边的一名神箭手手中的箭刚刚搭上,一颗子弹飞来,脑瓜子就像被击碎的西瓜,红的白的溅了首领一脸,他刚刚一个翻滚躲在一颗树干后面,“呯”的一声,身边的另外一名神箭手同样被爆头。 弹弹爆头,这对于杀手的冲击是致命的,眼看身边刚刚还杀气腾腾拉弓激射的同伴一个个被打碎了脑袋,饶是这些杀手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老手,但这个视觉上的冲击可还是前所未有。 但是骤然遇袭,飞龙卫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亡,尽管飞龙卫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天时地利均不占优势,龙二感觉到了杀气在逐渐逼近。 尽管马匹已经全力冲刺,但是积雪的厚度足以拖累马匹,速度不及平时的三分之一。 前面就是一片开阔地,只要到了那里,马匹速度上去了,这些徒步的杀手只能望马兴叹。 最精锐的十二人小队没有损失,全速护卫赵强急速冲击,第二批神箭手的射程已经够不上了。 况且,留下来掩护的飞龙卫是不会让他们追上来的,一个三人小组的交叉火力牢牢控制这道路,这些飞龙卫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为此,生命已经不重要,任务才是第一位。 已经冲到了宽阔之地,地上的积雪仿佛也浅了不少,马匹的速度明显提高,只要再过三五分钟,就可以冲过这片开阔地,前方不远,就是奉圣州。 可是,随着一支响箭入云,开阔地两侧密密麻麻的大雪堆轰然“炸开”,轰隆隆的马蹄声从四下里围了上来,重甲重骑重兵器,不过外面披挂的是锁甲,而不是大宋的复合甲胄。 这一百多名重骑兵,硬生生掩藏在雪堆里,就等着这一刻,才是这次埋伏的主力。 半圆形包围圈,两翼压前包抄,中路双层封锁。对方的将领,是个带兵打仗的高手。这既像宋军的阵型,也不全是,明显两翼不是轻骑,但在当下积雪之地,反倒是重骑部署两翼更为保险。 这是绝杀之阵。对方没有留后手和退路,对于龙二这个十二人小队来说,也没有后手和退路。 死战之地! 龙二眼睛眯缝起来,旁边的飞龙卫小队长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弥散开来。 龙二动了无名,这还是第一次。 冲过去,是生;冲不过去,很可能死! 第993章 发威龙将军 飞龙卫永远没有撤退的概念。 他们的作战词典里,只有进攻,用犀利的进攻撕碎敌人的一切,一万人如此,一人,亦如此。 三名飞龙卫就是负责这个踹门战术的,不错,就是三名飞龙卫,要硬生生打开一个缺口。 这是无数次训练的要求,也是早已制定好的计划,突然遭遇不测,每一名飞龙卫的任务都非常明确。 能担任钻头的飞龙卫,手里都有金刚钻。 谢涛就是这个钻头的钻尖。 大宋军队的金字塔的塔尖,就是龙卫。龙卫从最初的三百人,到目前烈火、狂风两营万人左右,又在这两万人里面,挑选出一千人左右的飞龙卫,这就是直属皇议殿的两营一卫御林军。 这是在全军一百多万军队中挑选出来的,千里挑一。 这里面,最顶尖的是赵构身边的黑龙卫,不足百人。其余才是千人左右飞龙卫。 这次赵构给赵强配属了一个连队的飞龙卫,可见对赵强安保的重视。 谢涛、郑士强、成林,成三角楔形阵型,开始冲击对方的重骑。 谢涛极为冷静,不怕死,不等于盲目送死,每一名飞龙卫都牢记大帅的嘱托,只有消灭敌人,才能更好地保存自己。 飞龙卫具有强大的自信心,来源于身后的飞龙卫战旗。 不错,身后龙二已经命令飞龙卫擎起飞龙卫特有的暗红色专属军旗,这份荣耀,是大宋给予飞龙卫的,值得所有人用生命去维护。 军旗升起,如果对方依然采取进攻,宋国人则视为谋反,域外势力则视为宣战。 果然,飞龙战旗在高高飘扬的瞬间,前方逼停的重骑有一个明显的停顿,宋国人民军飞龙卫的战旗,意味着大帅亲至。 但,也就是这瞬间的停滞,让谢涛抓住了机会。 因为只有他手中还有一支快枪,其余枪支弹药,都留给阻击的队伍了,因为没有想到前方的敌人会更多,更精锐。 “砰砰砰砰……”弹仓里的五发子弹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去,对方正前方的五名重骑噗通通跌倒在地,都是一枪爆头,什么盔甲也挡不住快枪子弹。 “手炮……扔”随着谢涛一声令下,三人手中十二颗手炮接连投出,将两翼炸开一道二十多米宽的口子。 但是,敌军重骑兵同样训练有素,第一道的缺口很快被补上,不过却也倒下去十几匹马,这些重装骑兵被摔下马,一时半会儿可站不起来。 敌人的第二梯队已经逼上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刚才的机会已经错失,被逼也好,侥幸也罢,只要没有退兵,就意味着是叛军。 来不及二次装弹,谢涛将快枪顺到身后,手臂一挥,宋刀已经在手,胯下战马心有灵犀,后退发力加速,趁着敌人一愣神的功夫,手中宋刀已经准确划过对方的手腕,随着对方的惨叫声,断手握着的一柄短柄骨朵被谢涛轻松抄住,反手一击,另外一个举着长棍的重骑兵被狠狠砸在背上,一口血喷出去老远,可见谢涛出手既死手,下手不留情。 对付重骑兵,利刃不是最好的武器,重兵器的“击、捶、敲、打、扫、锥”才是最好的破解之法。 郑士强和成林,一人手持长棍,一人拎着狼牙棒,都是方才抢夺过来的兵器。 别忘了飞龙卫的选拔是从烈火营和暴风营开始的,这两个大帅近卫营,最初的装备全部是重兵器,长(短)柄的利斧、大小骨朵、轻重长棍等等,对于身高、体重、力量、特长技能等入门考核也是非常严格。 就是胯下良骏,也必须是耽罗军马基地杂交三代精品军马,无论是冲刺、负重、耐力、忠诚度、服从度等,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这样的战士,天生就是为战斗而生。 正如谢涛、郑士强、成林,三人面对上百人的攻击,没有一丝害怕,反倒是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子兴奋,仿佛眼前嗷嗷叫唤着扑上来的重骑不是死神,而是手中沉甸甸的军功。 三人成三三军阵冲杀阵型,一下子把对方的进攻势头抢先遏制,身后龙二指挥着剩下的飞龙卫,拼死护住赵强,向缺口冲去。 龙二手中挥舞着一把夺过来的烈焰刀,心中无名怒火化为滔天的杀气,这把制作精良的宋军骑兵制式装备居然出现在叛军手里,而且,这股子叛军成员复杂,从劈杀倒下的尸体看,既有宋军装备的士兵,也有身着棉甲的蒙古死士,那股子浓浓的羊膻气虽然渗透在一股股血腥气当中,但龙二还是能闻得到。 一刀下去,一名扑上来的重骑兵被龙二劈成两半,顺带着一个马头也飞出去老远,喷射而出的一股子血箭淋了龙二一身,就连坐骑闪电黄也溅一身的热血。 龙二的专属兵器是罕见的马槊,一般不会带在身边,但是烈焰刀属于小号版的马槊,对于龙二来说,更有利于灵活劈杀,现在主要任务是护住赵强冲出去,而不是战场死斗。 叛军这一百多人的重骑兵军阵居然被十几名飞龙卫凿穿,而且雪地上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死尸不下五十具。 也就是说,这小股宋军每人几乎斩杀了三四名以上的重骑兵,护着自己的主人突围出去,而自身却仅仅倒下去一人,而这名飞龙卫也是因为马匹被扫断了马腿,才将这名飞龙卫甩了出去。 即便是变成步卒,这名飞龙卫还是牢牢占据道路上的主要位置死战不退,一柄长棍挥舞得如同大风车一般,一棍扫马,复一棍爆头,杀人手法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所用棍法杀招,皆是一击毙命的招式,丝毫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 一己之力,硬撼十几名重骑兵的冲杀,这名飞龙卫倒下去的同时,手中的长棍脱手拼命一击,将一名叛军重骑击落马下。 “直他娘,好疼……老谢,说好的回去还你的酒钱,看来兄弟要食言了,花娘不知道此事,莫怪兄弟,下辈子还你……就是……”嘴里带血的唾沫喃喃声中,这名飞龙卫力杀十二名重骑,为龙二等人争取到了五分钟的时间,却重重倒在雪地里,再也没有起来。 龙二带着剩余的十名飞龙卫冲了出去,眼看就要到达鸡鸣山山脚。 眼看身后的黑影越来越小,龙二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冲过鸡鸣山,就可以看见奉圣州。 龙二开口下令“老猫……”不等龙二的话说完,他马上闭嘴。 因为前面的道路两侧,忽然从雪地里再次“冒”出来一百多名劲装步卒,关键是其中不低于五十人是手持长弓的弓箭手,背后箭囊鼓鼓的,不少于三袋箭支。 龙二暗中一声咒骂,怎么会有这么多叛军?卫戍区是干什么吃的?安情局在这里的分局是干什么吃的? 抱怨没有用,眼看谢涛等三人再次冲了过去,龙二有些后悔,应该听从高进局长的建议,带上足够的快枪、枪弹和手炮,包括轻型虎墫炮。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解决目前的危机才是最主要的。 但是,龙二不知道前方还有没有伏兵,还有多少?另外,奉圣州卫戍区能否值得信任? 不过,看宁王赵强并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倒是有些小兴奋,心中不由得嘀咕,大帅这爷几个,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龙二胯下闪电黄骤然加速,摔下一句话“龙头小组护卫,龙翼冲击。” 一个四人小组迅速将赵强护在中间,手中的快枪迅速指向四周,这是最后的火力,要保留到最后。 另外三人迅速和龙二组成棱形箭矢阵,向前直冲,护住胯下马匹,不和叛军恋战,只管冲锋。 “砰砰砰……”身后的龙头小组的枪声响了,意味着叛军包抄了上来,目标很明确,就是中间被严密护卫的宁王殿下。 “轰……”手炮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龙二不敢怠慢,大吼一声:“谢疯子,看你了。” 说完,手中烈焰刀平直,杀向人数更多的左翼,首先要杀散弓箭手,威胁太大了。 骑兵对上步卒,就是碾压。 但是积雪还是严重制约了马匹的速度,倒是这些弓箭手眼看龙二等人杀来,撒腿就跑,绕着那些大雪堆和龙二等人捉迷藏,一时间双方倒也谁也奈何不了谁。 好处是叛军的弓箭手被冲散,远程威胁大大下降;不利局面则是自己这个小组也被粘住,根本抽不出身来支援龙头小组。 其余步卒已经超近路包抄上去,在这个逐渐变窄的山路上,马匹的速度和步卒相差不大。 更要命的是,龙头小组的战马被一一射杀,只剩下宁王的火龙驹,大概是叛军的头领也看上了这匹汗血宝马,并没有下令全力攒射。 不过,龙二眼角一瞥,却惊讶地发现,宁王赵强居然下马,左手龙刃,右手六仓左轮,全然一副战斗状态。 情况已经万分危急,要是宁王也赤膊上阵厮杀,那就意味着到了最后的生死紧要关头。 一声呼哨,龙翼小组开始向龙头小组靠拢,显然对方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几声号角吹起,四下里叛军开始重新组阵,放龙二等人向护卫赵强的龙翼小组靠拢,而在外侧重新组织阵型进行围困。 龙二急速向身后方向看去,他要知道留下阻击的飞龙卫还有多少人生还,必须集结力量,不能分散兵力。 他迅速判断,道路右侧有一个低矮的山包,不是很高,但却比较陡峭,能够暂时抵抗对方的攻击。 需要一人突围求援,不管奉圣州卫戍区怎么样,即使是碰碰运气,也得碰,他不相信大宋的军人都会背叛大帅。 “抢占右翼山包,老谢,骑我的马冲出去。”龙二迅速下令。 谢涛疾步向龙二靠拢,龙头小组则护卫着赵强迅速向山包靠拢,要在叛军明白意图之前,抢占这一处唯一的高地。 叛军统领马上识破了龙二的布局,一阵飞蝗箭雨攒射,龙二被闪电黄甩了出来,这是闪电黄最后为主人挡下了如飞的箭雨。 龙儿怒目圆睁,眼角崩裂,大吼一声:“火龙驹!” 可是,既然知道了龙儿的意图,叛军首领权衡利弊,即使心有不舍,但是还是下令集火攒射火龙驹。 谢涛三人将手中的兵器抡成了花儿,拼命阻挡箭雨,但是俗话说“不怕千斤重,就怕寸铁利。” 这个寸铁,就是指弓箭。 就在此时,只听闪电黄一声长嘶,拼命挣扎用尽最后的力气,奔跑到众人身前,用自己的身躯阻挡箭雨。 火龙驹也是被激发了野性,在众人身后来回奔跑,用自己的马躯阻挡纷飞的箭雨。 两匹颇有灵性的战马用自己义无反顾的舍身成仁,为众人争取到了片刻时间。 已经冲到山包下,一人多高的峭壁在平时根本不在话下,一个人梯就翻上去了,但是,后面的追兵和他们手中的强弓,不知道会不会给龙二他们时间。 眼看叛军逼近,已经有箭支射了过来,虽然准头差点,但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造成慌乱,眼看敌人弓箭手越来越近,只要进入弓箭射程,可就大大不妙。 就在这危机时刻,突然从众人头上冒出两个身影,手中长弓激射,口中却大声喊道:“二爷,快上来。” 第994章 制军政事 独孤弘和小狼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 还没有到鸡鸣山,就发现了暗哨,还不止一处,几乎把所有的路口都覆盖在其监视范围之内。 作为调查局的骨干力量,又在安情总局七局锤炼多年的行动人员,渗透、潜伏、刺杀等科目都是他们必修而且优秀的科目。 所以在他俩眼里,远处的暗桩就像透明人一样,丝毫没有秘密可言。正如远处山包下面石头缝里的两名暗桩,看上去虽然也做了伪装,但是,从独孤弘这个行家眼里,选择的地点就是外行。 正确的选择应该放在山包上,将自己伪装成一块石头或雪堆,一动不动,和整个山势地形融为一体才是上上之策。不利的情况就是要忍受寒冷和呼啸的北风,对人体素质、心理隐忍是个极大的考验。 这两货不仅选择了被风的石头缝,而且这个缝隙还不是封闭的,伪装也很蹩脚,只是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并没有用雪覆盖,还能看见不时地动一下,谁家的雪堆因为怕冷还不时地抖一下雪花? 于是,这两名暗桩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暗桩”。 独孤弘不认为自己和小狼两个人能冲出前方的伏击圈,因为根据观察和判断,前方至少埋伏着不下一百人,只要他俩一动,就是死局。 独孤弘迅速研判局势,最后决定在山包上潜伏,等待接应。 杀手既然选择在这里埋伏,说明前面还有伏兵,这里应该是最后一道封锁线,独孤弘相信飞龙卫的能力,至少应该冲到这里,自己这两枚棋子,才能出其不意发挥作用。 只要杀手还没有全部出动,至少说明目前宁王殿下是安全的。 战况远比独孤弘想象的要严重,他是知道飞龙卫的战斗力的,没想到眼前只剩下了这十名飞龙卫。 独孤弘手中强弓激射,小狼则护住另外一侧,作为行动处的高手,箭术也是秦风的箭班高手调教出来的,丝毫不弱于射雕手。 犀利的弓箭有效阻碍了追兵的速度和箭雨,龙二做底,先将赵强托了上去,接着飞龙卫迅速配合接力,很快攀上土包,暂时稳住了不利局面。 “各自检查弹药。”龙二下令。 “快枪四支,弹药四十发,手炮六枚。每人随身六仓左轮,四个弹夹。宋刀十把,每人随身龙刃。”谢涛很快将自己小队统计完毕。 “强弓两具,弓箭两袋五十支。”独孤弘报道。 “六仓左轮一把,弹夹两个;龙刃一把。”赵强亦报。 “烈焰刀一把,六仓左轮一把,弹夹两个。”龙二挥挥手中的烈焰刀,豪气说道。 从方才短暂的交流得知,独孤弘已经安排手下前往奉圣州卫戍区求援,援兵很快应该到达。 这让龙二稍微松了一口气,凭借手中的武器弹药,坚持小半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 叛军和杀手已经兵合一处,远处两三名像是头领模样的人影骑在马上经过简短部署,开始发起进攻。 很显然,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十几面大盾很快顶在前面,后面是大约三十多名弓箭手进行远程压制,中间是大约三十名左右的刀手,手中居然全部是宋刀。 这是敌人最后的力量,对方也明白,攻下这个山包,前面所有的代价都是值得的;攻不下来,对方的援军到达,就是他们的全军覆没之时。 不过,明显对这场不是很对称的战斗充满信心,对方只是占据一个小山包,不过十几个人,而己方还有一百二十人左右,就是用人堆,也能冲上去。 但是,飞龙卫的存在,就是证明一个真理,敌人不知道飞龙卫的厉害。知道厉害的,都在阎王殿里讨论得失。 独孤弘一向自负,但是看到郑士强和成林拉弓激射的时候,独孤弘和小狼很乖巧地担任起两人的弹药手,专门负责为两位弓箭手输送箭支。 俩人一左一右,专司冷箭杀伤,都是一箭穿喉,百米之内,没有一人能越过一号区。 而另外三名飞龙卫,则以左、中、右各自控制大约六十度范围的远程狙击,三百米范围内的敌人,只要视线范围之内,都是一枪放倒,但并不致命,敌人上去抢救,哦,对不起,那就留下吧。 典型的围点打援战术,非常实用有效。 至于最前面的盾牌手,不急,放近了,手炮招呼。 降维打击,这是飞龙卫最惬意的战术,况且,龙二相信,外围一定有没有牺牲的飞龙卫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每一名飞龙卫,都是一名战士、刺客、独行侠……他们会很好地保护好自己,完成任务,最大程度杀伤敌人。 说不定,外围已经有小队长级别的在组织战场战术,来配合他们的行动。 这就是无数次训练养成的战场战术默契。 前方大盾兵已经快速靠近小山包,还没有火力集中过来,这让他们颇有些兴奋,大盾让这些人毫无办法,那种火药枪也穿不透,只要他们这些人再前进三十米,背后专门定制的火药包就会将这些人炸飞上半天空。 他们没有弄到大宋的手炮和其他制式热兵器,这些兵器目前还没有配备到卫戍区一级,而且管理非常严格。 但是,最初的黑火药却已经在民用领域开放,所以他们能够弄到足够的黑火药,但也就是黑火药而已。 但是,这个威胁已经足够,或者说,足以致命。 飞龙卫安保条例,一级威胁绝对不能进入护卫目标三十米,所以,当大盾兵堪堪进入第一把标志区的时候,龙二大吼一声,“手炮,延时两秒,一、二、投!” 六枚手炮划出六道几乎一致的弧线,落在大盾兵的侧后方头顶上空凌空爆炸,大盾兵的前方和侧前方是防护重点,但是后面吗…… 六枚手炮的凌空爆炸,破片的杀伤范围足以涵盖整个盾牌兵,霎时间十几名盾牌兵人仰马翻,伏地不起。 没有盾牌兵的掩护,中路突进的刀手瞬间暴露在火力打击范围,飞龙卫的枪法都是子弹喂出来的,弹弹咬肉,全部是冲着大腿去的,二爷要活口。 忽然,远处飞驰过来一队队身披白色披风的人群,成战斗队形飞速前进,却是脚蹬滑雪板的滑雪兵。 率先一人,身后插着一柄火红的大宋军旗,正是奉圣州卫戍区的援兵到了。 说起来,滑雪兵还是大帅要求当初的大西域战区、塞北战区组建的,这也不是高难技术,很多当地的猎户都会,也成就了西北地区这个特殊的兵种。 叛军的马队开始冲锋,要做最后的挣扎,龙二大声要求全力戒备,不用保留弹药,全部打出去。 却不料敌军的骑兵却虚晃一枪,冲着前面受伤的刀手冲过去,龙二一看,大叫“坏了,要灭口。” 却见叛军骑兵划过,地上所有受伤的刀手全部被补刀。 就在敌军十几名骑兵扈拥着三名首领向西北方向迅速转移之时,忽然从雪地里窜起七八条白色身影,手中“砰砰砰砰……”连串的左轮枪声响起,十几匹马轰隆隆陆续倒地,不等叛军反应过来,几名伏击者已经分别冲自己的目标扑去,正是三名叛军首领。 其余叛军手中弓箭刚刚举起,忽然“嘭嘭嘭……”的钢臂弓特有的弓弦声响起,铺天盖地的箭雨覆盖了剩余叛军的阵地,犀利的破甲箭下,无一生还。 鸡鸣山伏击战结束,飞龙卫以牺牲七人的代价,歼敌二百三十名,加上最后一战统计,共毙敌三百一十七人,俘虏二十六人,包括三名首领,在第一时间被飞龙卫手刀砍晕,连自杀的机会也没有。 龙二就地突审,怒火之下,上了极端手段,就连飞龙卫都看得心颤,没想到平时温和如玉的龙二将军,狠起来是真狠。 兵分三路,一路包抄卧佛寺,一路在谢涛带领下,带着奉圣州卫戍区的部队,接管宣德府。 另外一路,护卫宁王殿下进驻宣德府城外大营,马上成立前指,回调张大柱,调查局介入侦破叛军一案。 另外,皇议殿下令,迅速调北道战区昌平大营顾卫国飞狼军第三师,担任赵强卫戍部队。 第三师,有一支大帅亲自命名的英雄部队——“慈峪镇营”。 现任师长,正是当初的副营长朱武。 飞狼军,是当初宋琦一手打造的三狼军之一,也是最为彪悍的战略机动部队,也是最先列装热武器的部队之一。 龙二利用宣德府大营的电报,和皇议殿取得联系,还是赵构下令让战区司令秦奋调兵狼军,迅速前往宣德府担任宁王卫戍部队。 从龙二发回来的电报,让赵构非常担心赵强的安危,居然出现叛军和蒙古克烈部联手狙杀大宋亲王,这还了得? 赵构就差把烈火营派过去。 三个儿子,都是赵构的心头肉。 赵构在皇议殿思忖片刻,做出了些许调整,命令曲风亲自赶赴宣德府,专门处理宣德府官员。 命令梁景以皇议殿特使身份,和曲风一同赶赴宣德府大营,处理叛军事宜。 命令大西域战区司令完颜娄室,派出黑虎军团,从西边封锁蒙古各部边界,不许一粒物资进出蒙古各部。 这次事件,蒙古各部不管如何商议,必须给宋国一个交代。 命令张宪,率背嵬军北上宣德府以北,和飞狼军汇合,指挥两军在克烈部以南地区进行军演,威慑克烈部。 等叛军的问题弄清楚了,这两路大军马上发兵大草原,看看是谁来给大宋帝国做出解释? 一个赈灾救灾事宜,居然牵扯出叛军和外族入侵,让赵构心中无名火起,刚刚稳定的国内大局,瞬间被打破。 不过也好,提前布局总比事出突然要好。 这就要给德王更大的权限了,于是,“皇议殿特命钦差大臣”的任命,再次加持在赵强身上。 “……军政之要,尽在便宜行事;骤然之事,则在当机立断……”这是皇议殿旨意其中的几句,可以看出给了宁王节制兵马的大权。 第995章 塞外春来到 宁王进驻宣德府七日,杀宣德府、卫戍区上上下下三百七十三人,再次引发大宋朝堂和民间“大海啸”。 宁王越杀人越多,到底是不法之徒者众?还是变相抹黑现在大宋国内“春和景明”的新气象? 问题很尖锐,三月大朝会的时候,据谢雨汇总的消息,大庆殿几乎吵翻了天。 问题是赵构只是照了一个面,就走了,令章振主持本次朝会,调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问题提出来,态度要摆正。” 大朝会,就是中兴党常务委员会全体会议,主要是皇议殿、政务院、枢密院一殿两院的中枢要员。 这些才是整个大宋的顶层精英。 整个常委会委员大约三十人,情况通报已经人手一份,这事宁王是请示了皇议殿的,也就是说,这次讨论的其实是皇议殿对此事处理的意见。 可是大家都知道,皇议殿的主人,是赵构。 争论最激烈的还是政务院,赵鼎、陈遘等人表示出了极度的担忧,虽然有些人该杀,但是一次请杀这么多人,还都是当地军政高官,这不是妥妥打脸吗? 按照惯例,这些事应该是悄悄地去做,实在是不宜张扬,可是官家却下令五大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至于民间的一些报纸,更是一浪超过一浪的文评,矛头直指这件事的本质,最后几乎都冲着一个目标而去,就是区域自治政策。 如果说刚刚开始的时候,为了地区稳定,采取适宜灵活的区域自治是一种过渡,而到了现在,应该考虑取消这些自治政策了。 这不,朝廷的控制力度减弱,才导致这些地区的官员对朝廷的认知度逐渐减弱,以至于出现叛军这种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要知道,赵构对军队可是绝对控制的,怎么还会出现叛军? 而枢密院的委员们却直呼杀得少了,特别是叛军,整个卫戍区从司令到保卫司,居然都没有发现林风的问题。 甚至通过秘密运作,将克烈部的不少部众通过每年的征兵,吸纳加入卫戍区,从而让自己掌握了一定数量的部队。 虽然卫戍部队不属于野战部队,但毕竟隶属于战区领导,出现这些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而是长时间运作,包括宣德府成为李家商业走私的保护伞。 这几年,通过这条通道,李家和蒙古克烈部互通有无,将大量管控物资运出关口,包括铁器、食盐、粮食等,甚至包括黑火药以及宋刀。 克烈部这三年迅速崛起,成为整个蒙古草原最具实力的三大部落之一,很大程度得益于这些物资的大量积累。 特别是宋刀,这些制式兵器是克烈部第一需求物资,林风通过虚报损失、多报年度配额等手段,一点点往外倒腾,做的很隐秘,所以至今没有发现。 要不是这次宁王赈灾,要厘清历年帐薄,他们也不会狗急跳墙。 至于赵强,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常规手段,居然引出捅破天的事情,最后归纳为,自己这个杀神王爷的名头,实在是让一些人害怕了。 但是枢密院也对大西域战区颇有微词,矛头直指完颜娄室,作为战区司令,手下居然出现叛军,无论如何都属于严重渎职失职,驭下不严,督查不力,加上完颜娄室的出身,所以议论就多了一些。 完颜娄室的大西域自管区连续出现状况,让这位老将军颇有些心力憔悴,自己不能做更多的解释,只能配合定海公梁景整肃军队。 这还是因为大西域战区成立龙鹏集团军,几乎将黑虎军团的主力精锐抽调一空,二次补充的黑虎军团的战斗力直线下降,补充上来的都是各地卫戍区的士卒。 结果到最后,各地府治的卫戍区只能从民间武社和青壮中补充兵源,当时正值欧洲战场战火纷纷,加上大西域自管区又是自治制度,所以对于参军人选的甄别就不是很严格,也让李氏家族钻了空子。 赵构已经预见到了这些问题,这也是一个国家发展中会遇到的普遍的问题,成立宋国调查局就是这个初衷,立足国内犯罪调查,配合三院,将这个制度的牢笼打造得更加坚固。 需要时间,急不得。 但是出现叛军不是小事,战区情报部难辞其咎,作为第一责任人,战区司令完颜娄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构以宋国皇议殿的名义,下达了对完颜娄室的处理决定,免去大西域战区司令职务,担任枢密院军事参议员高级顾问,其余待遇不变。 枢密院参议员高级顾问,级别等同于大战区正职级别,只不过没有实权而已,对于完颜娄室也是一种保护。 完颜娄室自然感恩戴德,在赵构眼里,不存在兔死狗烹这一说,完颜娄室老将军对宋国的统一和军队建设,是有大贡献的,这是对完颜娄室最高的评价,有了这句话,完颜娄室颐享天年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赵构也做了小范围的调整,调刘勇担任北道战区司令,大西南战区司令由高力接任,原北道战区司令赵子亮调任大西域战区司令,秦奋担任塞北战区司令。 新成立漠北战区,原塞北战区副司令完颜恕担任漠北战区司令,完颜宗磐、完颜冲担任副司令。 这原来的金国侍卫亲军司三驾马车,都在宋琦手下调教多年,特别是完颜恕,有勇用谋,成长很快,又是岳飞的师弟,岳飞多有照看,在大宋军事学院深造三年,以全优成绩毕业,赵构本打算放到欧洲历练,却不料碰上叛军这档子事情。 前面处理了完颜娄室,后面却将新成立的漠北战区交给了原金国旧臣,任谁也说不出赵构是为了削弱原金国势力。 在赵构看来,原金国早就不存在了,只有大宋现在的七十五个民族中的一个。 对于漠北蒙古,赵构目前的策略是“政治经济为主,军事手段为辅”。从复习六年金国覆灭,蒙古各部着实安稳了很多,加上赵构发展的重心在海洋和欧洲大陆,对于近在咫尺、疥藓之患的蒙古,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看来,有些人还是有野心啊。 那就不妨教教他如何做人、做一个好臣子。 当赵构把这个想法巧妙地透露出去的时候,两院的争论逐渐消失,转而向如何对待漠北蒙古部落的问题上。 可是大家却逐渐发现,官家早已布局在前,皇议殿直属两大军团之一的背嵬军出动,已经让众多人猜疑,但因为是宁王在前面挡着,大家也就没有深思熟虑,但是漠北战区的成立,如果众人再猜不出官家的想法,那就不能在两院待着了。 至于漠北战区的成立,那就不是他们所能置喙的了,军队的事情,枢密院的几位大佬都没有说什么,他们可不能没有眼力劲儿。 就这样,赵构利用宣德府事件,巧妙布局,既消除了由此引发的一些不利影响,有顺势布局成功,还提拔重用了完颜恕等人,可谓一举三得。 复兴十七年春,北方地区骤然出现倒春寒。 虽然赵构已经在今年年初,严令各路各府密切注意今年春天出现的春寒灾情,但是今年的倒春寒,还是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 刚刚进入三月,一股忽然南下的冷空气席卷整个北方地区,就连燕京府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寒冷。 皇议殿的地龙重新烧起来,驱散了春寒,但是皇议殿的所有人员,还是感受到了赵构的脸色不喜。 虽有严令,执行不决,这就是问题。 或者说,下面的官吏还是没有从思想上认识到这次灾情的严重,说到底,还是人们的认知不足。 小冰河时期不是短时期,而是相对于这个历史长河中,比较集中的这一段时期,或许是三五年,或许是十来年,更有可能会是半个世纪。 作为赵构,这些年为什么致力于开疆拓土,发展经济,就是要打造全世界的和美与共,大家是一个大家庭,有困难,要集体扛。 如果仅限于大宋本土,赵构相信,再有十年二十年,也能应对自如。但如果整个北方、西域、漠北全部发生灾情,面对如此大的天灾,他们要生存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集全族之力南下和东征,向大宋这块美美的肥肉一头扑过来,就像饿狼一样。 如果那个时候,大宋面临的,不仅仅是天灾,更重要的是人祸引发的战争。 孰轻孰重,赵构作为后来人,怎么能不明白?所谓未雨绸缪,不外如此。 现在,整个欧洲大陆尽在我手,印度洋和太平洋已经是大宋舰队的天下,皇后大陆、朵力半岛等飞地,已经为内地输送活力,整个大宋的战略储备已经完成全面布局。不说别的,单粮食这一项,足以应对未来五到十年没有问题。 至于能源,随着科学技术的开发,火煤和火油,已经成为大众能源需求,虽然现在的技术还谈不上高科技,属于粗放型,但是这也领先这个世界几乎是百年前沿,天机院小型蒸汽机已经进入试验运行阶段,据说反应良好,钢铁冶炼技术正日新月异创新发展,铁路的发展已经开始,赵构要在未来五十年,打造新的交通格局,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国崛起和复兴。 复兴百年计,三代人使命。 这就是赵构心中的宏伟蓝图,面对这样一个跨世纪的蓝图缔造者、实践者,赵构要培养的,可不单单是德王、宁王这一代人。 赵构指示宁王,开放叶密立龙骨河榷场,关闭西夏自管区黑水镇燕军司额济纳榷场和大宣路大盐泺榷场,让咸平路总督李纯致信汪古部那颜阿忽刺,到大同府觐见宁王。 宁王现在是“钦命皇议殿西域巡查使”“钦命皇议殿赈灾救灾委员会副主任兼前线指挥部总指挥”,节制西域诸军各府,有便宜行事之权。 赵构不偏不向,德王、夏王欧洲大战历练,接下来就是宁王放出去替自己分忧,自己的儿子,该使唤还是要使唤的。 不过这次赵构为宁王派足了帮手,飞狼军和背嵬军都配属给了宁王,大西域自管区和塞北自管区都在他的督查范围,就是欧洲自管区,汪伯彦也接到了命令,要全力配合宁王的这次赈灾救灾行动。 汪伯彦更是无话可说,不就是因为当初宁王的事情自己跌落神坛,多亏赵构网开一面,这才有了政治生涯的第二春,这下宁王外巡,自己再做不好,那就只能怪自己老糊涂。 无形中,宁王的权利达到了顶峰,即使在监国期间,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宁王大同府设立钦命行营,一道道命令从这里发出去,整个大西北军民人等,全部投入到抗击灾情的大战之中。 一直到五月,灾情得到基本控制,补种的春小麦和春玉米等农作物,长势良好,红薯、土豆等高产农作物大量补种,加上已经到位的赈灾粮食储备,整个大西北基本上走出了灾情的阴影。 宁王的名声在大西北再度成为老百姓顶礼膜拜的对象。 宁王却从大同府转道高昌府,开始二轮巡查灾后重建事宜,这次,随队护卫的,顾卫国的飞狼大军。 张宪的背嵬军,已经提前前往叶密立,和飞鹞师汇合,驻扎塔城军事基地。 这里,距离龙骨河榷场只有不到一百里。 这里,才是宁王开辟的第二条战线。 第996章 大宋新文化 六月颐园,静安居。 潘贵妃和邢秉懿看着在拉家常话,却掩饰不住潘贵妃一丝忧郁的神情。邢秉懿看在眼里,想在心头,还以为潘贵妃在为宁王担心。 毕竟宁王可是差点亲自上阵厮杀了,这在和平大环境下的宋国,出现叛军袭击,可是不亚于一场地震。 “二妹还在为二哥担心?这两个月,二哥的差事办得很好啊,官家都表彰了。再说,有定海公跟着,还有背嵬军,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邢秉懿在一旁宽慰道。 “大姐,我是担心二哥脾气不好,您看官家给他的差事,万一把握不住尺度,坏了规矩,这可怎么办?”潘语蓉有些心事重重。 邢秉懿心中骤然透亮,今天潘妃主动到访静安居,是来讨安心的。她太知道潘妃此刻的心情了,换做自己,未必比潘妃担心少。 “二妹,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你还是多虑了。二哥这次能得官家信任,这是好事。换句话说,这也是宁王的一次大考,咱们的官家,比咱们想得更远、更周全,官家都放手让二哥去干,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个当娘亲的,大不了多写几封书信叮嘱几句也就是了,大方向,咱们不去过多干预就是,有官家呢。” 说到这里,低声笑道:“黛米拉贵妃和阿卡莎贵妃现在正郁闷着呢,丽妃娘娘诞生皇子,可让这姐俩不开心呢。咱们不要冷落了人家,毕竟大老远的来了,官家可是有过话,咱俩平时得多过去看看才是。” 潘语蓉经过邢秉懿这么一开导,心里面宽敞了不少,也笑道:“我看,孩子们倒是喜欢她们得很,老夫人哪里也多有赞誉,西方女子虽然和咱们有些方面不一样,但是作为官家后宫,我们还是要维持大局,你我身份特殊,姐妹们都看着,咱们应该做好表率才行。” 潘贵妃笑道:“大姐就是心细,这么的,后晌咱俩去顺安居走一趟,我哪里还有大兴府今年的春桃,带一些过去,尝尝鲜儿。” 邢秉懿亦笑道:“阿卡莎妹妹有些郁闷,官家答应人家担任凤卫箭班教官,倒是忘了似的。昨晚我和官家顺嘴提了一句,官家这才想起来,直说忙得忘记了,我看,今晚咱们让官家还愿去,阿卡莎妹妹保准儿欢喜地很。” 潘语蓉笑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不过,姐姐,”潘语蓉有些俏脸绯红,低声说道:“那个黛米拉妹妹可是大胆得很,她们一直住在顺安居,每次都……我想想都脸红,这些夷女子,可真是……咱们官家就是惯着她们。” 邢秉懿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声笑道:“这些事,咱们还是少议论,官家高兴,就随着他,你不见二春现在也学坏了,动不动就撺掇着官家到她俩哪里去,哎,你我呢,就当看不见,心不烦,做好咱俩的事情就行。” 俩人就这样低声说着悄悄话,不时爽朗地笑几声,宜安居春意盎然。 赵构今天在皇议殿召开了政务院小朝会,主旨是大宋文化建设。 这让章振、赵鼎、赵湛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章振是总丞,赵鼎是今天当值,赵湛则分管文化教育,另外,还通知邓肃和赵子崧参会。 赵子崧现在进入政务院担任副丞,兼任外交部长,主管外交和文化外事交流事宜。 近期看上去出了不少事情,但归根结底,是人们的思想文化建设滞后了宋国的发展需求,人们只追求经济发展了,政务院也是将各府各路的经济增长点,作为衡量政绩的主要指标,而对于文化事业的发展,却很滞后,有些地区甚至排在了最后。 各地学校的建设也很多年停滞不前,特别是各地大学的建设,有些盲目扩建,只重视数量,不重视质量,特别是文化思想建设,这让很多大学毕业的学生眼中只是盯着几大商社、商团、县府衙门,去年天机院的招聘生源,第一年呈现下降趋势。 特别是随着海外飞地的拓展,宋国文化在异地的传播,这是长治久安之计,文化自信,首先要文化引领自信。要把大宋文化系统化、传承化、创新化,既有传统文化的精髓,更有现代新时期的新文化补充。 赵构就大宋文化建设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和几个人做了深层次的沟通和交流,高层不能领会精神实质,怎么能下大力气推进? 赵构深知文化思想对一个国家的重要,这是精神支柱。 结合时代特点,赵构提出了以“爱国爱民、尚礼守法、自尊自强、忠君秉正”为核心理念,儒家思想为主干基石,其他意识形态为补充的大宋文化建设方针。 首先提出了“爱国爱民”这个基本理念,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宋国是全体人民的宋国,要把“宋国”这个国家概念深入人心,通过“宋国”这个文化思想核心,凝心聚力。 这十六字方针,其中的“忠君”,是赵构斟酌再三加上去的,还排在后面,就是要逐渐让大众人民认清楚,“爱国爱民”才是基调,不爱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你就是再有大才,也只会以一己私欲蒙蔽双眼,认不清道路,最终自绝于国家人民。 “……诸位,大体思路就是如此。这件事情,是今后十年工作的重中之重,要厘清思路,从娃娃抓起,爱国主义的教育,必须从小树立。文化部和教育部,联合大宋书局,今年秋后新学期的新教材,必须以这个思想为基础,出版新教材,爱国主义、英雄主义的篇幅要大比例上调,要成为主色调。一个中山城,十万英雄赞。朵力营的英雄事迹,却从来没有在小学堂的课本里出现,有关人员还说,孩子小,说这些不懂?尸位素餐!中山城一战,梁景曾曰,光是儿童团,就有上千人直接或间接参与了保卫战,难道他们不是英雄?一个八岁的儿童团站岗放哨,不让任何可疑人员踏入中山城一步,不是小英雄?我们的报纸、瓦肆场所、图书史记,记录了多少?宣传了多少?” 赵构扬起手中的简稿,颇有些激动,也颇有指责,口气略显严厉说道:“复兴十五年,我就提出在启蒙学堂、小学、中学、大学的教材里,要加大爱国主义教育体系的内容,但是欧洲战事结束后,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看,结果呢?子慎,你初进政务院,这是你的差事,哼……我很不满意。” 这样直接点名批评,大庆殿大朝会、皇议殿小朝会还是第一次。 赵湛急忙出列揖礼道:“是,官家教训的是,是微臣不力,理应责罚。” 手下都表态了,总丞章振也不能干坐着看着属下挨批,也急忙站起身来揖礼请罪道:“政务院落实不力,振有负重托,当负首责。” 其余人更坐不住了,纷纷起立请罪。 赵构面色缓和了一些,摆摆手说道:“今天不是问责,大家也不必过分自责,出了问题,要说追责,我的责任最大,谁让我是咱大宋的官家?” 等众人重新落座,赵构也是长嘘一声道:“咱大宋国能不能实现复兴,不是靠我个人之功,是大家集体的智慧之力,所以,大家站位要高,眼光要远,大宋百年复兴,是几代人的事情,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确定好路线,确保沿着这条正确的路线前进不能出现丝毫的偏颇,否则,百年之功,会毁于一旦,你我皆是大宋之千古罪人。” 赵构一席话,点醒梦中人。 章振作为新培养的第二代政务院领导,如果不能坚定不移深入贯彻皇议殿的决议,赵构不介意换人。 不过,对于章振,赵构还是赞赏的,忠诚、勤劳、有能力、有担当,只是在一些方向性问题上,还是要着力培养。 这才有了今天的小朝会,不仅仅是章振,赵鼎、赵湛、赵子崧等人,也是需要时不时敲打。 “今年下半年,从一殿两院开始,将新出版的《复兴语录集》刊印下发到乡镇一级,全部进行学习,并且将学习结合本职差事,着重推出各地文化建设成就,在春节期间,要进行会展。各地要借此机会,将宋国文化的推广普及全面推进,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大宋的力量。” 赵构回头命令道:“天赐,今天的小朝会精神,整合好后,以皇议殿和政务院、枢密院一殿两院名义,下发各路、各自管区、各战区。” 以一殿两院的名义下发旨意,这还是第二次。第一次就是欧洲之战,可见赵构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复兴十七年的整个下半年,以大宋帝国燕京府为中心,迅速刮起一股大宋新文化思潮的“超级旋风”,皇议殿也成立了官方最高级别的报纸——“朝议之声”。 赵构一定要确立皇议殿的声音,要第一时间传播到各地,落地生根。 复兴十八年的春节刚过,岳飞母亲姚氏老夫人仙逝,享年八十有五。 对于姚老夫人,赵构自岳飞跟着自己,就给予了极高的待遇,是第一批册封的国夫人之一。 复兴十年,加封皇议殿护国夫人、一等勋位。并且是第一位在全国各级学堂里面以“尽忠报国”为题的通读教材内容,号召全国军政人民学习姚老夫人的这份大义。 岳飞是个孝子,但更是一个忠臣,自古忠臣孝子都是被历代各个阶层的人们所推崇,赵构以此作为宋国新文化推进的一个标志,对姚氏老夫人做了最高级别的表彰。 亲赐“大宋帝国忠孝贤淑仁智镇国夫人”封号,位列四大国夫人(镇国夫人、卫国夫人、护国夫人、保国夫人)之首。 亲自撰写“祭镇国夫人文”,并且派德王赵坚为特使,亲自前往岳飞府邸祭拜宣读。 令宁王赵强担任姚老夫人丧事筹委会主任,全权负责丧葬事宜。 在燕京府“大宋燕山皇室公墓”,专批一处墓地安葬,这个待遇,还是第一例。 丧事所需费用,由内务府内帑专拨,谢雨一手负责。 邢秉懿皇后等颐园后宫,各有凭吊物品专门送达岳府,以示哀悼之思。 于是,各地纷纷派人前来吊唁,实在是路远来不了的,也拍电报到枢密院,表示了一份哀思之情。 但是岳飞有令,所有官员人等,不管是军队系统还是政务院系统,统统不收一文礼金,一件礼物。 对此,宁王赵强表示,这是皇议殿官家首肯的。 整个大宋民间,从家家户户几乎全部为姚老夫人烧纸祈福就能看出,他们对国家民族英雄母亲的这份爱戴之情。 出殡这一天,时辰定在午后未时正刻,这五天时间,岳飞府邸前来吊唁者,真是络绎不绝,大家都明白,官家要以此事大做文章的,谁不给面子,何况岳飞是什么人,可谓军中除了大帅、宗老之外的第三人。 门口迎宾的是岳飞长子岳云、次子岳雷和三子岳霖,按照历史,岳飞有五子,还有四子岳震和五子岳霆。 不过由于赵构这个“小蝴蝶”作用,岳飞这两年征战在外,居家时间较少,另外两子都还年幼,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尚在岳飞夫人李氏旁边,由侍女带着在内堂。 正当岳云一身重孝在外迎宾的时候,远远看见街口处闪过一辆绝影车,向这边大门驶来,这个街口里面,只有岳飞府邸一家,自然是前来吊唁者。 坐车前来,不是女眷,就是年龄偏大的老者,其余人在街口就会下马下车以示敬意。 但却没有接到街口四宝的报告啊? 等绝影车来到大门,岳云惊讶发现,车夫居然是龙一,能让龙一当车夫的,普天之下,惟有一人耳! 第997章 漠北克烈部 连续两年的榷场关闭,让漠北蒙古各部犹如雪上加霜。 位于西北的粘拔恩部(乃蛮部)、吉利吉斯部、豁里秃麻部三部联盟干脆和克烈部断绝了关系,东北方向的蔑儿乞部、泰赤乌部、塔塔儿部、扎只刺部等,因为中间隔着克烈部,要想和大宋交易,现在只能西行到叶密立,原先的西夏自管区黑水镇燕军司额济纳榷场和大宣路大盐泺榷场全部被关闭,只剩下高昌回鹘的叶密立龙骨河榷场,成为进出货物的唯一通道。 其余道路,不管是大路、小路、山路,全部被飞狼军和背嵬军控制,一只鸟也飞不过去。 而且,宋军前出已经占据阿勒泰山山口,控制住了这条重要商路的唯一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塞,并且进行了扩建。 可以说,宋国等于一只手,牢牢掐住了蒙各部的脖子,要想活命,只能乖乖听话。 要不然,那就继续向北迁徙,和那头大白熊争夺生存空间。 关键是,越往北,生存的可能性越小,都是不毛之地和零下几十度的严寒,怎么生存? 不过赵构倒是不介意他们继续往北,这样整个蒙古部落居住地区就尽归大宋。 之所以目前对这片地方不太感兴趣,主要是还没有必要,这个地方,是需要大量的经济投入和时间积累才能改变的。 赵构预想,起码要过了这段时期。 没想到克烈部首先撑不住了,或者说,前几年的榷场开放和互惠互利,让克烈部得到了极大的实惠,也看到了南朝大宋富饶的土地和富裕的生活,再看看自己,还存在大块吃肉就是好生活的层次。 克烈部巴彦可汗是个雄心勃勃的一代枭雄,凭借地理优势,占据了最为肥沃的中南地区,让巴彦隐隐然有大可汗的野心,南部的汪古部早已投靠宋国,这两年闷头发大财,势力急速扩张,已经有和克烈部抗衡的趋势,背后就是大宋的塞北特管区,还包括大西域自管区西夏区的支持。 去年,汪古部正式加入大宋,成为大宋新的一个民族,也代表着蒙古族成为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 那颜没有办法,自己的部落地盘大,人口多,消耗也大,近五十万的人口基数,曾经的巨大优势,现在完全成了巨大的负担。 因为所有的粮食、食盐、丝绵、铁器等生活所需物品,全部需要从大宋进口交易。 蜜月期自然会有大量红利涌入,对于这些游牧民族来说,宋国的商品,是提升他们生活质量的唯一保障。 但是随着商贸突然被切断,克烈部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总不能每日三餐总是吃肉吧? 他们不会种地,也不会细纺,只能将羊毛进行粗纺,将这些半成品交易到大宋,然后二次精加工后再返回蒙古,当然价格也就翻了几番。 还有哪些取暖铁皮炉,精碳等,现在都成了奢侈品,随着大宋全面禁运,所有好东西全都看不见了。 西边的三只狼是下定决心要做大宋的乖宝宝,虽然自己平时也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但是关键时刻,谁也不敢和自己再有联系,因为三支部落的首领那颜放出狠话,谁私下里和克烈部眉来眼去,逐出部落,永不落籍。自生自灭。 谁敢? 眼看秋天来到,再不拿出应对策略,这个冬天,可真是挺不过去了。到时候,克烈部就会瓦解分散,自己再无可能建立一支强大的克烈部。 巴彦决定赌上一把,把矛盾外化,就是趁大宋的注意力都在叶密立那边,率领本部精锐,突然南下,攻击大宋大宣路,只要洗掠一次,足以维持今年的冬天。 不过,大宋成立漠北战区的事情,他可不知道。 赵构以移花接木之计,通过汪古部那颜阿忽刺,以蒙古汪古部旗帜,悄然将完颜恕的漠北战区的一个合成集团军,进驻丰州地区。 其中一个快反师,由完颜冲率领,前进至丰州以北二百里以外的净州,这里有一个汪古部马氏部落,完颜冲一共快反师七千人融入五万多人的马氏部落,就是一朵浪花滴在大河里一样。 蒙古西北粘拔恩部那颜兀刺阿拉,手里捏着一封书信,在吉尔吉斯湖旁边的金帐里,来回踱步不安。 信,是自己的部下在乌苏里台发来的三羽急信,克烈部要把乌苏里台以东、拜答刺河以西的海山牧场,划为自己的粘拔恩部,表示蒙古部落之间的兄弟情义。 情义是个屁! 这是兀刺阿拉心里的腹诽,但是不能说出来,克烈部的信使还等着自己回话呢? 想到海山牧场,兀刺阿拉心头在哆嗦和颤抖。 海山牧场是整个蒙古部落最肥美的五大牧场之一,地理位置极其优越,因为不管是南下河西进,都和大宋接壤,简直就是一个聚宝盆。那是自己的爷爷从一场场的战争中硬生生夺回来的。 但是,自从五年前克烈部以暂时借用海山牧场安置自己部分灾民为由,进驻海山牧场后,就一直赖着不走,而且这五年的发展,已经逐渐将整个海山牧场蚕食殆尽,隐隐约约还有向西逼近的意思。 兀刺阿拉和巴彦交涉多次,刚开始巴彦还假惺惺说撤出,还送上不少牛羊马匹作为补偿,私下里却抓紧时间扩张军力。 兀刺阿拉大怒之下,兵出海山牧场,却被巴彦伏击,吃了一个大亏,多亏翰亦刺部那颜哈力嗤从中斡旋,那颜决定放兀刺阿拉回去,但条件是海山牧场自此归克烈部所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兀刺阿拉性命攸关,只好吞下这个苦果,自己爷爷手里打下来的江山,硬生生被这条饿狼咬去最肥美的那块臀尖肥肉。 现在居然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这个巴彦狼居然要主动归还海山牧场。 这里面,有故事,或者说,有事故! 果然,信使转了半天圈圈,才提出,要粘拔恩部,补偿这些年克烈部为海山牧场投进去的大量资产,说到底,要一些补偿。 这个也可以理解,对于收回海山牧场,不管补偿多少,都比不上自己在有生之年收回这个本来属于自己部落的这块肥美之地。 至于三部落的联盟宣言,自己没有违背啊,自己是在收回本来属于自己的地盘。 至于代价吗: 一千匹战马,五百顶帐篷,一千石精料,精盐一千斤,盐茶二百斤,羊肉干一千斤,风干蔬菜干五百斤,貂油一百罐,活羊活牛各一千头。 东西不少,但肯定是有噱头的,坐地起价,就地还钱吗,做生意,你来我往很正常。 但是,作为一代草原上的枭雄人物,还是从中看出来一些端倪,这些物资里面,基本上都是军事行动所需物资。 作为马背上战斗的民族,兀刺阿拉最知道发动一场战争需要什么,马匹、帐篷、精盐,可以说是一些必需的生活物资,可是盐茶、貂油、羊肉干、精饲料等,都是行军作战必需的物资,这些物资,即使自己的部落,现在也没有多少存货。 主要是这一年,大宋对蒙古各部采取了物资禁运,一些平时看上去不起眼的物资,一但断货,才知道是很致命的。 比如盐茶,这是大宋专门为蒙古等漠北各部研制的一种茶饮,以红茶为基,里面混合了各种维生素、芝麻盐和少许香料,既是茶汤,也是一种快速食品,一经推出,很快风靡漠北,成为家中必备生活品。 大宋商家还贴心地推出各个档次盐茶,上到上百元的精品、下到几元钱的大众盐茶。 蒙古部落生活习惯以肉食为主,没有这盐茶帮助消化和补充维生素,身体就会出现很多亚健康的问题,但是蒙古部落的文明程度还没有亚健康这个概念,只会把问题寄托在长生天身上。 现在的长生天,就是大宋。 没有大宋的物资供应,只靠蒙古各部内部消化,他们至今还会生活在原始部落的水平。 蒙古部落都明白这个道理,和大宋只能交好,不能交恶,更不能交战! 但是,克烈部明显被自己畸形的发展蒙蔽了双眼,特别是克烈部那颜巴彦,甚至自封可汗。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可汗,那就是“天可汗”,大宋帝国皇帝赵构陛下。 只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吗? 兀刺阿拉还不知道巴彦在宣德府的事情,知道了,即使三个海山牧场也不和克烈部有任何交集。 但是现在,海山牧场的吸引力太大了。但是他还没有到了被冲昏头脑的地步,还知道,克烈部即使强大,但要和大宋比,哦,根本不能比。 机会?利益? 利益?机会? 兀刺阿拉在大帐里来来回回走了一天,终于蹚出一条明白之路,要借力使力。 “木哲力安答,回复那颜的信使,所提条件,除了一千匹战马可以答应,其余物资,折半回复就是。如果不行,海山牧场还是劳烦巴彦‘可汗’照看着。” 木哲力是兀刺阿拉的结拜安答,也是其手下的第一勇士,负责粘拔恩部的军事行动,是个强硬派。 但是木哲力却认为能用这些物资换回海山牧场,太值了。 这些物资,虽然不少,但是对于粘拔恩部,还是能凑出来的。等拿回海山牧场,一年之内,就会换回这些东西,因为现在大宋和蒙古各部的交易,有一半是通过粘拔恩部交易的。 但是,为什么克烈部这次忽然转了性子?主动提出归还海山牧场呢? 自己的安答既然答应了这件事,还将物资减少了一半,估计克烈部的信使不会同意,自己是不是劝说大哥再考虑考虑,答应克烈部的要求? “不用怀疑,你去吧。我估计,克烈部的信使会很痛快的答应的。” 一个时辰后,木哲力满头雾水地回来复命,克烈部真的同意了这个减半的条件,不过提出,最好让自己这次把东西一次性带回去交差。 三天后,克烈部信使满怀欢喜地带着人,将这些物资运回克烈部,木哲力带着一个万人队,顺便帮忙送东西,主要是进驻海山牧场。 交接得异常顺利,克烈部在海山牧场的驻军接到命令,汇合使团,一起撤回了克烈部大本营黑林城。 第998章 快反师初战 复兴十八年秋。克烈部三万骑兵兵分三路突袭南下,进入蒙古汪古部控制区。 汪古部这两年虽然加入大宋,但是作为一个自治区,汪古部控制区面积还是很大,东至塞北自管区的临潢路,西到西夏黑山威福军司天德军控制区,北接蒙古克烈部,往南就是大宣路宣德府。 这个地方荒漠遍地,居住区比较集中在西南地区,所以这个地区,巴彦亲自率领主力一万两千人,自北向南一路横扫,汪古部那颜阿忽刺率部仓皇南逃,一直到净州地区,堪堪喘一口气。 一方面急速向宣德府河和大同府急报,一方面,派出密使,紧急会见驻守在净州马氏部落的宋军快反师。 当初快反师瞒天过海的行动,阿忽刺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预感,大宋军队每一次的行动,都有明确的目的,但是这次为什么要隐去身份,阿忽刺并没有细细琢磨,反正有秘密。 今天忽然大悟,这是大宋提前布下的暗子,难道大宋官家能未卜先知,知道克烈部要南下入侵? 再联想到最近为什么忽然关闭了和蒙古各部接壤的商贸榷场,阿忽刺背后不仅冒出一声声冷汗,多亏自己审时度势,提前宣布加入大宋,想起当初部落内反对的声音,再想想目前的处境,这一下,这些人应该闭嘴了。 阿忽刺亲自带领自己的三十人卫队,向净州马家部落急速驶去。 完颜冲接到位于大同府的漠北前指宁王赵强的军令,放弃净州,继续换装向东北方向迂回前进,务必于二十日之后,进入阿刺勒地区待命。 阿忽刺既然来了,完颜冲索性友好“征用”了阿忽刺,毕竟他在这个自己的地盘,路熟悉,人熟悉。 好在阿忽刺在临走的时候,命令木哲力率领部族进入大青山,转路丰州,大宋在丰州建有丰州大营,驻有一个集团军。 克烈部再狠,还不敢正面硬抗大宋军队,巴彦虽然自封可汗,但还没有这个胆量。 不过,阿忽刺还是弄不明白,完颜冲的快反师,为什么要让开净州,便宜了那颜部落,却跑得越来越远,更是要深入克烈部腹地阿刺勒地区。 要知道,再往北,就到了贝加尔湖了。 但是完颜冲不说,自己也不能多问,因为完颜冲就冲他说了一句话“要报仇,就要听我的。” 阿忽刺便闭嘴不说,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宋军快反师的反应速度和装备震撼到了。 想到了宋军装备精良,但没有想到会精良到如此地步。 因为他这三十人的卫队,全部更换了宋军制式装备,从钢臂弓到烈焰刀、宋刀、格斗刀、复合铠甲、医疗包…… 甚至每人还分到了两枚掌心雷(手雷),可以说,除了热兵器之外,几乎和宋军正军装备一模一样。 不过,快反师也只有侦察营和警卫营装备了快枪,高级军官配备了左轮,一般作战部队还是以烈焰斩、宋刀、钢臂弓等装备为主。 当然,作为汪古部的大首领,完颜冲也是为其和他的贴身三名警卫配备了左轮,并且所有人进行了一天的突击练习,熟悉手中的兵器、和宋军进行短暂的战术磨合,虽然属于临时抱佛脚,但至少不会出现误伤事情,要知道,宋军的斥候侦察兵可以在眨眼之间做出敌我反应,如果这些人不能熟悉这些基本的东西,很有可能被自己人误伤。 因为阿忽刺的任务是带路和处理一些和汪古部接洽的事情,要和侦察部队一起行动,所以,必要的训练一定要有,时间不足,就路上补。 于是,两天后,完颜冲的快反师五千精兵,一人三马,在阿忽刺的指引下,飘逸北上。 大同府卫戍区司令部,现在已经成了漠北前线指挥部。 漠北前线指挥部总指挥是完颜恕,副总指挥一个是宁王赵强,一个是飞狼军军长顾卫国。 指挥部参议长是龙二。 这次赵构除了背嵬军和飞狼军、飞鹞师之外,还把烈火营派了出来,担任宁王赵强的警卫营。 烈火营和暴风营,但更确切的讲,应该是加强师,每个师一万人,这是赵构每次亲临前线必须带领的警卫部队。 这次命令烈火营师长赵生,亲自带领一个加强警卫营六百人,担任宁王警卫任务,实在是宣德府的事情,让赵构有些后怕。 自己就这几个宝贝儿子,损失任何一个,都是赵构坚决不能允许的。 这次给赵生的命令,不干涉宁王的所有决定,但是必须确保宁王毫发无损。 说是没有私心,赵构还是希望一碗水端平,德王赵坚在欧洲一战成名,包括夏王赵进,都大放异彩,宁王所缺少的,就是战功。 宁王虽然在赈灾救灾委员会的差事办得很好,但是却换来一个“杀神”的名头,既然是“杀神”,那就应该在战场上真正名垂青史。 完颜恕虽然是总指挥,但是心里面却亮堂堂的,这场战役,大帅已经明确,确保一战漠北再无战事。 赵构要一战解决漠北蒙古各部,他绝不希望百年之后,这个蒙古部落成为中原的统治者,什么烈也不行。 赵强虽然没有亲临一线战场,但是在对儿子的培养上,赵构素来讲究文武双全,大宋太学院军事学院,虽然是太学院众多分院的一支,但是却是大宋三大顶级军事学堂之首,在这里培养出来的,都是大宋军队里的中流砥柱,也是赵构为整个大宋军事体系打造的基石。 文能皇议殿监国理政,武能战场上杀敌保国,这才是赵构对几位儿子的殷切期望。包括端木冬雪为他生下的第四位皇子,瑞王赵勉。 宁王在大同坐镇指挥,提出了一个“漠北弯刀计划”,而这把弯刀的刀尖儿,就是完颜恕的快反师。 影响赵强的,还是在太学院军事学院里面的战役战术学,大宋军队的大迂回、大穿插和钩子战术,那是目前这个世界上军事体系中最先进的战术体系,将骑兵的作用发挥得是淋漓尽致,加上大宋出色的后勤补给能力和新武器的装备,让这些战术更是如虎添翼。 这次龙二把武小艺的野牛带了出来,继续担任侦察任务,只不过,配合他们行动的,都是汪古部落里面的原斥候,但是当他们加入宋军这些顶级的特战精英部队之后,才知道外面的天有多大。 其实早在宁王回京述职的时候,梁景的情报总局就已经在漠北布局三年了,巴彦的一举一动都在皇议殿的控制之内。 之所以没有动,那是赵构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戒急用忍,才是最好的功夫。 等宣德府事件爆发,赵构认为时机已到,遂以加强宁王护卫力量为名,调背嵬军和飞狼军北上,并且秘密成立漠北战区,完成了对漠北蒙古各部的战略布局。 现在就看漠北蒙古各部怎么做。 不过目前态势良好,漠北现有的十三部落里面,西部地区的部落已经明确要和大宋交好,表示无条件服从“天可汗”的命令。 而东北地区的各部,也表示了友好的态度,表示尊敬和接受“天可汗”的领导,心属大宋。 只有克烈部已经依附于克烈部的两个部落,乞颜部和蔑儿乞部,态度模棱两可。 这也难怪,这两部和克烈部家族渊源很深,加上一直是依附在克烈部,现在要让他们马上表态,也是不现实的。 不过没关系,即使加上两部,宁王赵强也不惧怕。他们加起来的能战之兵最多五万骑兵。 但是要维持着五万人马的补给,单凭这两部的实力,短时间可以,超过半个月,一定会撑不住。 所以,宁王下达的第二条命令,就是让汪古部全族南撤,实行坚壁清野,所有物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烧毁。 除了水源不能破坏,因为宋军的迂回和包抄,都要用到大量水源和湖泊,加上赵构有令,原始生态资源,严禁破坏。 不过没有关系,克烈部这次南侵,主打的就是快打快枪快撤,一场打草谷战斗而已。 而大宋这边为这次战役前期准备的军队,背嵬军一万人,飞狼军一万人,漠北战区三万人,这五万精兵,可是一线部队。 漠北战区背靠塞北战区,西邻大西域战区,所以秦奋的塞北战区狼军的一个机动快反师已经西进,进驻昌平大营,作为东线预备队。 大西域战区黑虎军团一个重骑师,则从高昌大营进驻叶密立,担任西线预备队。 同时命令西夏龙六的豹鹞师,派出一支精干的教导团,前往漠北粘拔恩部(乃蛮部)、吉利吉斯部、豁里秃麻部三部,告诉他们的那颜大首领,每部挑选精兵一千人,交给豹鹞师教导团统领,北上贝加尔湖地区,堵住克烈部北逃之路。 作为回报,这三千精兵的装备,全部由大西域战区负责按照宋军野战精锐部队的标准配备来装备。 于是,粘拔恩部(乃蛮部)、吉利吉斯部、豁里秃麻部三部派来的精锐不是每部一千人,而是增加到了三千人。 基本上属于把部落的精锐骑兵全部派了出来,三个部落的那颜大首领都不傻,这三千人的部族军,经过宋军的装备和训练,将会是自己的部落将来最大的底气。 接到龙六的报告,赵强也是第一时间被气乐了,当初让他们出兵,还一个个推五懈六的,一听到有好事,直接翻了两番。 宁王也不惯着,命令龙六,人员可以扩编,装备也可以发放,但是,必须按照宋军的军规来遵守,如果不按规矩,宁王的刀,一样可以杀蒙古人。 最后的口子被堵上,宁王的“漠北弯刀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十七天之后,完颜冲的快反师长距离奔袭穿插,到达指定位置,抢占阿刺勒城,堵住了克烈部北上逃窜的重要咽喉要道。 蔑儿乞部出动了三千精锐骑兵,想要趁着完颜冲立足未稳,将其击溃,保住阿刺勒,毕竟这是巴彦可汗交待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确保后路无虞。 但是,面对完颜冲亲自率领的一千快反师的精锐漂亮的钩子战术面前,三千蔑儿乞部骑兵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全线崩溃。 完颜冲趁机强势杀进蔑儿乞部者台河大营,命令蔑儿乞部无条件投降大宋,否则屠城灭寨。 蔑儿乞部那颜大首领无奈,只好接受条件,实力上根本无法对抗,这还是完颜冲没有大开杀戒,大首领哪有不懂的道理。这次倒好,挨了几巴掌,这才知道谁是真正的老大。 那个克烈部的那颜可汗,自己现在想想,就是一个小丑一样。当初怎么自己就鬼迷心窍相信了他的一通鬼话? 三天后,龙六的豹鹞师教导团带领西北蒙古三部到达阿刺勒以北的贝加尔湖地区,并且和阿刺勒城连为一体。 蔑儿乞部的大首领才发现,自己早就落后了,看着粘拔恩部(乃蛮部)、吉利吉斯部、豁里秃麻部三部挑选出来的精锐,统一装备了宋军的制式军备,他的眼睛瞪得通红。 马上找完颜冲,表示了自己部落对大宋最大的诚意,而且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到完颜冲大营里做质子,来换取完颜冲的信任。 完颜冲是当下阿刺勒最高军事长官,临出发之际,完颜恕就给予了自由专断之权,完颜冲自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对蔑儿乞部大首领说道,要想装备部族军,没有问题,只是有一个任务,或者说是投名状,要拉着乞颜部一起干。 蔑儿乞部落那颜大首领二话没有说,只带着十几名护卫就去了乞颜部落。 三天后回来,乞颜部大首领表示愿意归降大宋。并且为了表示诚意,将克烈部巴彦的计划合盘托出。 三天后,金鹏卫的雀鹰将情报送达已经前出丰州前指的宁王手里。 漠北弯刀计划,完美完成第一阶段部署。 第999章 攻打丰州城 降维打击,不对称战争,非线性对抗…… 阿忽刺这两天,只有一个感受,自己就像一个化外之人,完全融不到大宋军队的体系中。 尽管他们一路上拼命学习和训练,累得跟死狗似的,但是还是不够,因为完颜冲派给他担任教官的两名警卫排的班长,一直在用两个词反复咒骂他和他的属下——“菜瓜”“笨蛋”。 更让他感到万分惊奇的事情是,今天傍晚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飘过来几朵巨大的“蘑菇云”,下面吊着一个个篮筐,上面站满了士兵,落地之后,他才知道,这是大宋的空天军。 大宋空军的服饰和陆军明显不同,更接近于天蓝色的甲胄,臂章也是一头展翅飞翔的雄鹰,装备自然是最精良的,全部是快枪和左轮,至于其他辅助装备自然不再叙说。 这次空天军司令蒋宣派出了一个大队,由一个轰炸中队、一个侦察中队、一个突击中队组成,属于战时轮训。 好不容易逮着作战任务,蒋宣手底下的几个大队长都挣红了眼,没办法,随着欧洲战事的落幕,再无大型战事,天天训练,这“训练就是实战,实战就是训练”的口号喊得再响,也是口号,哪有真刀实枪上战场来得痛快。 五大队大队长潘兴,幸不辱命,为五大队争取到了这个任务。 远程奔袭,精确搜集,实时战场监测,这就是前期完颜恕给潘兴的任务,明确说法,战场情报支援为主。 这是空天军的强项,完颜恕将空天军一分为二,一部分由副大队长率领,前出阿刺勒地区和完颜冲汇合,则由潘兴亲自率领,跟随完颜恕的大军行动。 诱敌深入,坚壁清野,包抄迂回,聚而歼之。 这就是宁王赵强和完颜恕俩人商议的军事行动方针。宁王赵强的意思,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既然打,就要一劳永逸,将克烈部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抹去。 威慑宵小,彰显天威。 完颜恕当初的计划是西顶东进,一点点将这四万多人消耗在这茫茫荒漠上,现在的宋军,根本不惧冬季作战,强大的后勤保障能力能让每一名士兵一日三餐保障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包括马饲料都是精致包装的野战饲料。 但是赵强却否决了完颜恕这个军事计划,说太保守了,父皇喜欢一战定乾坤,所以崇尚大战略大迂回大穿插的包围战术,他随手在军事地图上划了一个弧线,正是从大宣路一直向东北方向,避开克烈部的兵锋,直插贝加尔湖地区,完成对克烈部的包围圈。 这个大穿插,还有震慑其余蒙古各部的意思,比如和克烈部暗地里眉来眼去的乞颜部、蔑儿乞部。 完颜恕看着地图上这个漂亮的圆月弯刀的弧线,不由得回忆起在军事学院战役学里面讲到的几个经典案例,特别是会宁府之战,自己在学院里和几名同为原大金侍卫亲军司将领们复盘这场战役的时候,忍不住为大帅这个天马行空犀利的大迂回计划所叹服。 包括后来的欧洲战场,大帅更是把大迂回、大包抄、大穿插战术运用的炉火纯青,自己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但是,他始终认为那是大帅的整体战略上的考虑,轮到自己成为漠北战区的司令官,却没有想到活学活用。 倒是宁王殿下一举指出了自己原先军事行动计划中的利弊,一次次的胜利固然可以累加克烈部的恐惧感,也会让巴彦大可汗感受到一丝丝的窒息,增加克烈部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对宋国当然是有利的。 但是战线被逐渐拉长,战时被拖延,虽然宋军不惧冬季作战,但是还是尽量避免冬季长途奔袭,不仅会加重后勤保障的负担,而且非战斗减员也会增加。 怎么也是打,不妨一锅烩。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无论是德王还是宁王,包括夏王,都深得赵构军事思想的精髓,崇尚进攻,先发制人。 在战役级别,可以说是宗师级别的人一抓一大把,军事学院专门开设战役学,大迂回战术都是经典案例。 作为最顶尖的几位皇子,自然要全优毕业,不仅毕业,而且要放在战场进行实践出真知的锤炼,德王在欧洲战场已经证明了自己的铁血,而宁王在赈灾事件中也彰显了自己的强硬手段,甚至有了“杀神”的绰号。 至于夏王,虽然年龄小,但是却在欧洲成功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体系,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欧洲大陆,一个乖宝宝可存活不了多久,能让欧洲最强势的玫瑰夫人俯首称臣的夏王,能没有自己的特别能力? 所以,想到这些,完颜恕也就想明白了,自己这次的漠北战区,是要为宁王增光添彩的。 自己虽然是总指挥,但是要明白,宁王才是真正的幕后老大。自己的所有一切军事行动,都要为宁王服务。 否则,单单对付一个克烈部,根本不用专门成立一个漠北战区,无论是大西域战区,或者塞北战区,一个合成集团军就完全可以搞定。 于是,“漠北弯刀计划”出炉。 完颜恕严格按照宁王的命令,第一阶段示敌以弱,逐渐“撤退”,略显狼狈,因为大量的物资被“匆匆忙忙”丢弃。 巴彦可汗一战击败宋军,夺得大量的军事物资,这让巴彦可汗一下子雄心勃勃起来,包括手下的几位大首领,都说宋军厉害,今日一战,不过尔尔。 下令留下两千人押运物资返回克烈部大本营,巴彦可汗率领大军继续扑向大宋大宣路云内州,其中一部占领净州,完颜冲留在净州大营的留守部队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仓皇南逃丰州大营。 巴彦可汗一看有便宜可占,而且这个地区宋军防守力量薄弱,主要是地方卫戍部队,战斗力弱,好些城寨都是象征性地抵抗一下,就迅速撤退离去。 只不过物资和人口都被先期撤走了,越往南,这种新情况越厉害。 通过抓到的“俘虏”询问得知,这是大宣路总督李纯的命令,不求一城一池得失,要确保人员无虞。 得知这个消息,巴彦也是心中狠狠“诽谤”了一下,“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宋人惯会如此,笼络人心罢了,有了地盘,有了城池,还怕没有人?说不定蒙古各部现在都眼红呢?只要自己登高一呼,应者云集,自己就是草原上的大汗。” 得知丰州是大宣路的北大门,是一个一级州府,宋国不可能放弃,从斥候探查的情报也可以得知,丰州不仅仅有地方卫戍部队,还有一个丰州大营,驻扎着塞北战区大约五千人的部队,据查,已经全部退守丰州城。 加上地方卫戍部队,整个丰州城的守卫力量最多一万人,而自己却有近五万大军,还有少量俘虏。 摆在巴彦可汗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见好就收,趁着现在天气还凉爽撤兵回到斡鲁朵城。 要么尽起麾下精锐,全力攻下丰州城,攫取海量的物资,并且建立自己的前进基地。 两个方案都有利弊,但是,打下丰州城的利益更大。据说,丰州知府和丰州卫戍区司令已经决定和丰州城共存亡,城中百姓并没有大量出逃,特别是一些大商户,坚信宋军可以守住城池,据说还开出了巨赏。 克烈部一但攻破丰州,不仅有了自己的一座大城,周边可控制之地至少二百里,对于克烈部来讲,这个蛋糕的诱惑足够大,况且,还有城内海量的财富。 于是,在打与不打之间,巴彦可汗和另外两个部落的那颜商议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天大的诱惑面前,达成共识,三日后,全力进攻丰州城。 之所以是三日后,还要等另外两路大军合围丰州城下,另外,也要做一些攻城准备。虽然出兵的时候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都是针对一些小城小寨,面对这么一座大城,必要的准备还是不可或缺的。 随着天空中出现的一些奇形怪状的“大蘑菇”,巴彦可汗觉得不能再等,据说这是宋军的“天兵”,这对于蒙古各部精神上和心理上,是一个巨大的冲击,毕竟这个时代,对“天”的敬畏,可不分种族部落。 于是,仅仅等了一天,也只有距离较近的左路军赶了过来,巴彦便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战斗空前惨烈,克烈部势在必得,不留后手,攻击的死士一浪接一浪,好几次已经登城,又堪堪被杀了下去,不过丰州城的防御也是岌岌可危。 第三天,右路军赶了过来,稍加休整,便投入了攻城之战,这次巴彦可汗两路齐攻,一南一北,放出狠话,那一路率先攻城成功,准许先掠城一日。 随着这条命令下达,丰州城战役真正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南城克烈部曾一度杀到城楼,顺着马道直逼城门而来,在瓮城和守城宋军展开激烈厮杀,城门几经易手,差点被打开,远处的巴彦可汗可是眼睁睁看着被打开一扇城门,正要下令突击的时候,一支精锐宋军忽然从瓮城藏兵洞杀出,全歼城门处蒙古精兵,打开的城门被再次缓缓关闭。 巴彦手中弯刀举起,三千部族亲军再次压上,很快登城成功,城门处再次传来激烈的厮杀声,甚至还有一些爆炸声传出来的巨响,城门再次被完全打开,看着自己的亲军千夫长浑身是血冲着外面招手,巴彦手中的弯刀狠狠前劈,下达全军进攻的命令。 不过,也就是刚刚冲到护城河,吊桥却被城头上的宋军再次收起,巴彦看到围绕着绞盘的厮杀甚是激烈,但吊桥始终没有落下,护城河还没有上冻,三米多深六米多宽的护城河里面,飘满了尸体。 自己的亲卫军千夫长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跟随他一起倒在城门的,不下五十具尸体。虽然自己这边下令弓箭手全力清扫城门宋军,但是城楼上的宋军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瓢泼的箭雨射下来,自己的主力部队也是损失惨重。 眼看打开的城门被再次缓缓关上,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宋军在运送石条河沙包,看样子要堵死城门。 随着悠长的号角吹响,进攻的蒙古大军如潮水一般退却。 第1000章 双钩新战术 蒙古大军攻不动了,三天的攻城战,一南一北两座城门,足足让蒙古大军损失了一半的兵力,剩下的,又有近三成士卒带伤,其余的,也是锐气尽失,无力再战。 关键是,携带的粮食不多了,如果再攻不下丰州,蒙古大军的补给就会短缺甚至消耗殆尽,如果出现这种局面,丰州城下,就会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巴彦可不认为宋军没有援兵,他放出去的斥候已经探查到,大同府的援军已经到达宣宁、凉城地区,而东边,塞北战区昌平大营的一个快反师,已经北上到达宣德,这支援军已经开始转向西北,距离丰州,不过三五日的路程。 是要做出决定的时刻了。 如果继续攻,必须在一天之内拿下丰州城,这样无论是守还是撤,都有时间。 如果撤兵,则更要早做准备,绝不能犹豫不决,一但宋国两路援军到了戈壁荒漠,行军的速度会很快。 丰州知府鲁向东和卫戍区司令谢韬,共同站在南城的城楼上,看着远处蒙古军队,脸色都是一脸凝重。 谢韬可不是一般人,是中山府人氏,来自英雄城。 在漠北战区成立的时候,宁王赵强禀告赵构,要大力整饬大宣路各地卫戍区,调两大战区的精英担任各府卫戍区司令,实行大换血。 赵构批复同意,随即秘密从北道战区和中道战区挑选军政双硬的军官,担任大宣路各府卫戍区司令,另外,原卫戍区超龄士兵勒令退役,重新从各战区挑选士兵补偿各负卫戍区,特别是一级路府卫戍区,全部更换。 这样一来,像大宣路两府四州的卫戍区,几乎一夜之间升级为一级卫戍区,士兵全部换成战区集团军,但是,对外依旧是卫戍区。 谢韬从北道战区龙怒军团一名团长,北调丰州卫戍区担任卫戍区司令,官升一级。 这也是巴彦可汗始终扣不开丰州大门的原因。 要不是接到漠北战区前指的命令,不能暴露出全部的实力,谢韬一战就能把巴彦可汗的蒙古大军打疼。 现在的大宣路总督李纯可是在大同府坐阵,从丰州到大同,漠北战区还预留了一道防线。 “我看,这帮蒙古鞑子要撤。”放下手中的望山,谢韬若有所思地说道。 “谢司令何以见得?”知府鲁向东一身软甲,倒也颇有几分军人风采。连续三天的守城之战,鲁向东虽然是一介文职,但是丰州保卫战是这次战役的关键,能否守得住,直接关系到漠北弯刀计划是否能顺利实施。 所以,鲁向东一直率领府衙各司人员,全力为守城做好后勤保障服务工作,最危机的时刻,鲁向东甚至亲自率领自己的卫队支援城头,手中一柄宋刀居然出神入化,即使是手下卫队也丝毫不弱于正军,让谢韬刮目相看。 却原来是丰州城作为和蒙古接壤的第一座大城,当初李纯任命知府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久战之地,必须有一名文武双全的知府坐阵才行,鲁向东是退役军官进修后,被重新安置担任知府,也难怪这个知府大人一听到军号声,居然颇为兴奋。 谢韬和鲁向东联手,以五千正兵为主组成的守城部队,硬生生阻击了克烈部三天的猛攻而力保城池不失,圆满完成了任务。 按照第二阶段部署,空天军出现在丰州城外,意味着布局已成,如果克烈部依旧猛烈攻城,昌平大军就会发力直扑丰州,不介意痛痛快快撕下克烈部一块肉来。 当然,昌平大军之所以大张旗鼓,就在于威慑,逼迫克烈部退兵,撵兔子毕竟比逼兔子代价小,因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城外克烈部虽然看上去依旧在准备攻城器械,有些整饬好的云梯、简易冲车还被摆在城外攻击区域,做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态势。 但是,细心的谢韬还是发现其中的端倪,那就是一直没有发现克烈部的弓箭手和突击队伍集结,而这三天的猛攻,谢韬早已熟悉对方的套路,也才能看出对方所摆下的迷魂阵。 “他奶奶的,想跑?先留下买路钱再说。”谢韬转身下令道:“命令孙团长,准备出击,告诉他,三团完不成计划,全体打发到恒州牧场养牛羊去。” 是夜子时,巴彦可汗城下布设疑兵虚帐,主力部队却分批分次交替掩护退出丰州战场,向西北方向退却。 因为东南方向的大同援军已经距离丰州不足百里,最迟明天午时之前,就会杀到。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及时撤出战场,一但援军到达形成胶着态势,他不相信丰州城没有预留后手,一但城里城外形成夹击,他手下的疲兵可抵挡不住。 当断既断,巴彦可汗也是久经沙场,对战场态势的预判非常准确,所以连夜撤兵。 宋军天上的“大蘑菇”再厉害,晚上也看不见吧。 巴彦最佳的撤退路线就是西北,再转向正北,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开大同、昌平两支援军,也可以避开来自大宋西夏自管区方面的援军。 蒙古骑兵来去如风,主打的就是一个快打快跑,既然要撤,那就毫无眷恋,毕竟这一次南下,基本上达到了作战目的,抢掠的财物和粮食等物资,足以让他的克烈部支撑两年没有问题。 战死的蒙古勇士,已经一把火送去了长生天,也好,也省了一部分财物。至于抚恤物资,还不是他说多少就是都少,对于家中死了男人的女人和孩子,还不知道以后属于谁呢? 不过,这次南下还是很有收获的,特别是这次丰州之战,巴彦就对城池的作用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蒙古部落逐草而居,典型的游牧民族,定居点都是流动的,根本没有永久定居点,这次丰州城被碰了一个鼻青脸肿,这才知道一个坚固的城池的作用是永远无法替代的。 回去之后,一定要依照丰州的模样,全力打造自己的老巢窝鲁朵城。现在的窝鲁朵城,和丰州城比,那就是一个寨子而已。 “大汗,斥候来报,西北云内州固阳地区,出现了大宋大西域战区的西夏鹰师军旗。” 巴彦心中一愣,对方来的好快,虽然已经预判到了西夏自管区方面的援军,但是毕竟距离很远,还没有引起高度重视,况且自己也有相应的对策。 “转道净州地区,避免接触,让翰窝儿的斥候加强监视。”巴彦看看天色,这才刚刚蒙蒙亮,敌军的前哨就和自己的斥候碰面了,对方反应太快了。 于是,蒙古大军突然转道东北方向,从净州一直向北,加速后撤。 至于净州,比巴彦的脸都干净,所有东西都已经北运。 但是,大军刚刚北进,在净州以北六十里处,蒙古大军的后卫部队一个千人队,突然遭遇伏击。 对方先是弓箭手埋伏,突然发起攻击,泼天的箭雨落下,就将蒙古的后卫骑兵扫下去二百多人。 等蒙古千夫长反应过来,率领其余骑兵转身杀来的时候,弓箭手撒腿就跑,但是能跑过蒙古精骑吗? 眼看蒙古骑兵的马刀就要劈下,从两侧的荒芜戈壁滩上忽然冒出两支骑兵,真不知道宋军是如何在这茫茫戈壁滩上是如何做好伪装的? 骑兵手中的骑弩射出第一轮箭雨,恰恰拦阻了蒙古骑兵追击的速度,两支宋军骑兵冲起来也不过一个千人队,但是有心算无心,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担任蒙古大军后卫的这支千人骑兵,只跑回去百十来人,包括那个倒霉的千夫长。 但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于是,这支不过千人左右的宋军,就这样不远不近粘着蒙古大军,抽冷子一个加速,就在蒙古大军的屁股上撕下一块肉来,也不多,每次也就百十来人的损失。 巴彦接到报到,心中大怒,欺人太甚,蒙古大军虽然是在撤退,但不是溃败,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要说你在丰州城我拿你没有办法,可你不知死活地跟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巴彦命令自己的手下三大战将之一的卓木那颜(万夫长),带领两千人,消灭这支讨厌的宋军。 卓木能成为巴彦可汗的万夫长,凭借的就是其骁勇善战。 卓木带领两千精锐,呼啸转向,向自己的后路急速驶去,他要为大军清除尾巴。 但是,面对气势汹汹的蒙古大军,宋军转头就跑,根本不和你照面,你追?宋军一人三马,比蒙古大军都豪华的配置,也追不上。 卓木追击了十几里,反倒是越追越看不见,大骂一通,愤愤不已只好回兵交令。 但是,自己这边刚刚转过身来,宋军却突然在背后杀出,反倒是在自己的“屁股”上狠狠咬了一口肉下去。 卓木大怒,反身带兵杀回,宋军急速摆脱,迅速远遁。 如此来回,这让卓木恼羞成怒,奸计顿生,他一面向巴彦可汗请求增援一个千人队,一面故作害怕,加速行军速度,看上去是想要尽快摆脱宋军的追击。 后面的宋军果然上当,占惯了便宜,还想要故伎重演,不料被卓木一个反包围,将宋军兜住。 宋军也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一千人的骑兵居然以百骑为单位,进行小股骑兵的互相穿插,反倒是把卓木的三千骑兵搅得七零八落,然后宋军杀透重围,脱身而逃。 卓木大怒,到手的鸭子飞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再次率军追击,发誓要彻底消灭这股宋军。 宋军以钢臂弓拦阻,蒙古骑兵两翼受阻,一直包抄不上去,反倒是让宋军射杀了不少急于求进贴上去的蒙古骑兵。 双方若即若离,你追我跑,你慢了,我也就不着急了。 等卓木发现不对劲儿,双方已经远离蒙古大军主力足有五十里。正当卓木下令要返回的时候,从两侧的山崖后面,却转出来两股打着不同旗号的宋军。 顾卫国的飞狼军,禹藏拔都的豹鹞师(贺兰山军区龙六的第六集团军第九师)。 典型的钩子战术,不过,这次是双钩,还足够锋利。 第1001章 决战色楞河 当卓木的三千大军悉数被歼灭的消息传到巴彦可汗帐前的时候,已经是佛晓时分。 卓木“侥幸”带着十几名亲卫逃脱,是黑暗之中仅存的一点点光。 从卓木怒吼的咒骂声中,既可以看出卓木的怒火和无奈,更能深深看出他的忌惮与恐惧。 更不要说他仅剩下的十几名亲卫,一个个就像被扒光羊毛的小绵羊,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精锐士卒的模样。 这员自己手底下的勇将,算是废了。已经被宋军彻底打怕吓破了胆子,这才有嘴上乏力的咆哮,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 想想后面被这样两支凶残如恶狼一样的队伍咬着不放,巴彦不仅心头在一阵阵哆嗦,想带领大部队杀一个回马枪,消灭这股宋军再走,恐怕宋军也是这么想的。 按照宋军狡诈如狐、凶残如狼的特点,后面不可能只有这两支宋军,说不定,一个大大的陷阱正等着自己一头扎进去。 当巴彦仔细询问完整个战斗经过的时候,他更加确定了这是一个圈套。卓木部的战斗力他是清楚的,属于自己部落里面的虎力军,一等一的主力,能将三千虎力军基本上完全歼灭,宋军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恐怕比自己得到的情报所显示的,要强悍得多。 自己这剩下三万人了,这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点本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一把赌上。 于是巴彦下令,丢弃一些不必要的辎重,全军轻装急速北上,先撤回老巢再说。 东西可以再抢,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整个蒙古大军忽然轻装急速连夜北遁,等顾卫国和禹藏拔都得到消息,蒙古大军已经拉开了多半天的路程。 顾卫国这个指挥官倒是不着急,让金鹏将情报送达总指挥部的同时,下令全军迅速跟踪北进,兜住蒙古大军的屁股,要抽冷子再狠狠踹上几脚才行。 宁王率领的大军一万五千人的大军,紧紧跟在顾卫国飞狼的后面,同样急速北上,因为完颜冲已经发回消息,贝加尔湖地区尽在我手,蒙古大军的后路被堵得严严实实。 另外,蔑儿乞部和乞颜部已经归降,巴彦的老巢窝鲁朵城,已经被攻克,所付出的,仅仅是一轮12磅的开花弹。 不仅如此,龙六还亲自率领豹鹞师主力,西出叶密立,继而北上,一路向东,在巴彦老巢的西边唐麓岭、吉尔吉斯湖、扎布罕河一线,堵死了蒙古大军向西撤退的口子,张网以待。 而顾卫国和禹藏拔都率领的钩子大军已经完成的第一阶段作战任务,宁王下令他们急速北上,绕过蒙古大军,抢占黑林、布尔罕山一线,扎住东线口子。 而完颜冲的联军,早已在北线贝加尔湖以南地区布下天罗地网,正等着巴彦一头撞上来。 武小艺的野牛特战大队,则负责清除所有蒙古大军的斥候,保证大军外线完全。 再往外线,则是大宣路总督李纯选派的一百三十名文职各司堂官,宋军打下一处,安置一处,迅速展开工作,在漠北战区的基础上,成立漠北自管区,接手当地事务。 李纯被宁王上报皇议殿,简易担任漠北自管区临时大总督,统辖管理整个漠北蒙古部落,这相当于两个大宣路的地区,甚至还要大一些。 宁王两年监国的作用体现得淋漓尽致,眼光长远,定位准确,就连大总督的人选,都很毒辣。 李纯这几年的政绩,在政务院的考评中,是“卓异上等”,从一名小小的知府做起,到咸平路副总督、总督、大宣路总督,再到如今的漠北自管区总督,俨然跻身于真正的封疆大吏体系,算是年轻一代里面的佼佼者。 李纯手握宁王赋予的“尚方宝剑”,背后是两大战区的十万雄兵做后盾,正是放手一搏大干一场的好时机。一个定居点工程建设,就已经让蒙古归化各部眼冒金光,何况还有后续的基础建设和商品贸易,这些,可都是金蛋蛋。 李纯的“立威与立德”很简单,但很有效,就是粮食和煤炭炉子,当然,还有足量的保障物资。 吃饱穿暖之后,如果还有其他小心思,李纯手里还有刀。 没有了后顾之忧,赵强和完颜恕率领主力大军缓缓北上,期间有小股蒙古斥候侦察小队出现,都被武小艺的野牛“顶翻”,从抓到的俘虏得到的信息分析,巴彦大军内部已经出现分化,刚开始加入联军的乞颜部和蔑儿乞部的那颜统领,心中早已有了分兵北归的想法,只不过碍于巴彦的部族军实力,尚且不敢乱动,但明显心思已经不在巴彦这里。 其实巴彦还是严格隐瞒了乞颜部和蔑儿乞部已经归降宋国这一消息,否则闹将起来,虽然自己可以迅速平息,但是会引发伤筋动骨的损失,未免得不偿失,至于以后,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另外,既然能加入蒙古联军,这两部的部族军实力还是不容小觑,如果两部联手,那会是个大麻烦,自己的部族军已经损失大半,不能再有一点损失了。 所以一路上,对两部还是很照看的,也让两部的那颜首领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毕竟现在需要抱团取暖。 但是,巴彦不知道的是,早就有人抄了他的后路。 北上巴彦老巢窝鲁朵城的方向,巴彦的斥候“终于”侦探到一个非常沮丧和不利的消息,现在窝鲁朵城头上,飘扬的可是宋国的浴血凤凰旗。 据斥候报,窝鲁朵城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宋军大营,拱卫着这座新城,宋军的侦察部队甚至都不屑和他的斥候交手,装备精良的宋军侦骑看见蒙古斥候,不过是往天上放了两枪,意思很明显,赶快滚蛋。 巴彦不敢多停留,赶紧绕路东北,向另外一个老巢黑林城疾进,狡兔三窟,巴彦可不止一个营地。 但是很不幸,黑林城也被攻陷。 巴彦心里如同坠入深渊,只剩下最后一个营地,就是蔑儿乞部以南的塔勒浑,再往北,就是贝加尔湖地区,那是豁里秃麻部落的地盘,向来和自己不对付,和大宋走得很近。 现在自己只有不到三万人,其中不到一万人是另外两个部落的人马,真正属于自己嫡系部族军,能战之兵也就是一万五千多人,这可是自己最后的家底儿。 但是,自己的家,现在在哪里? 一丝悔恨悄然涌上心头,正应了宋国那句话,早知想在,何必当初?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身为蒙古克烈部大汗,骨子里的尊严是神圣庄严的。 巴彦也是果断,命令大军继续北上,好歹是在自己的地盘,找到一条向北突围的出路,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蔑儿乞部和乞颜部自然高兴巴彦这个决定,因为这意味着要进入自己部落的领地,虽然损失了一些人马,但主力尚存,想来不至于被大首领责难自己。 于是,极为难得的出现了蒙古大军发力北上的情形,一日之间便奔袭百里,佛晓时分,蒙古大军便看到了色楞各河晚霞映照的美丽景色。 过了河,五十里外,就是塔勒浑,色楞河流域一马平川,利于骑兵快速机动,略显枯黄的草原,尽显蒙古大军骑兵的威风。 一路上并没有受到宋军斥候的骚扰,自己的斥候也没有发现周边三十里范围内有宋军部队,就连色楞河都依然如旧,清澈的河水犹如乳汁,哺育着这些远方归来的孩子。 巴彦颇多感慨,这次南下,虽然最后结局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但是也充分彰显了我蒙古克烈部的天威,要不是其他部落首鼠两端,不团结合作,自己极有可能南下攻下丰州城,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让宋国皇帝承认自己才是蒙古天可汗。 还是让儿郎们好好休息一晚上,这连续十来天都是在拼命赶路,都没有好好休整休整。 不过,为了安全巴彦还是命令手下另外一名那颜万夫长格尔楞,率领三千人连夜过河,占据一个前哨阵地,保护河上的唯一的两座木桥。 蒙古大军忽然在色楞河停下脚步,开始休整,四下里静悄悄的,唯一发出的声响,就是哗哗哗流淌的色楞河河水。 巴彦是被卓木摇醒的,这个卓木被巴彦贬为千夫长,担任后卫,主要是侦探身后的宋军追击的力度以及集结的兵力。 看着一身露水打湿了全身的卓木,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让巴彦出了一身冷汗,细问之下,果然出现敌情。 身后的宋军已经出现在翰尔罕河,翰尔罕河是色楞河的支流,距离这里不过三十里,快马半个时辰就会扑过来。 据卓木讲,背后的宋军并不是刚开始的那两股宋军,而是宋军主力大军,大约一万多人,但是认军旗却是宋军大帅直属三大精锐之一的背嵬军。 “宋皇亲征吗?” 巴彦吓得一激灵,背嵬军、应龙军团、皇家警卫团,这三支队伍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宋皇赵构的出现。 “应该是宁王。如果是宋皇赵构,会有应龙军团,不过这股宋军没有应龙军团的军旗。”卓木的情报还是比较仔细。 宁王坐镇大同,这早就不是秘密,宋国已经宣传得铺天盖地,但是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背后,还是让巴彦觉得后背冷森森的。 “全军迅速开拔,抢渡色楞河。”巴彦迅速下达命令,自己背水一战可不是什么好事,必须渡过色楞河,进入大草原,才能发挥自己骑兵的最大优势。 于是,蒙古大军的号角声中,部队迅速集结,趁着宋军没有到达的这一段宝贵的窗口期,整个蒙古大军迅速渡过了色楞河,向北疾进。 一个时辰之后,宋军同样渡过色楞河,在色楞河以北十里,开始布设阻击阵地。 至此,整个包围圈圆满画上了最后一笔。 第1002章 终结阿刺勒 巴彦此刻的身体,又累、又酸、又肉疼。 巴彦此刻的心情,又恨、又怕、又不甘。 昨晚连夜开拔,好不容易来到阿刺勒城下,却抬头看见,城头变幻大王旗,飘扬着的,正是大宋浴火凤凰旗。 在明显加固的城墙上,两排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城外,粗略一看,不下四十门霹雳炮。 从认军旗上看,隶属大宋塞北战区黑虎军团,但是巴彦并不知道大宋新成立的漠北战区就是专门针对他,或者说整个漠北地区蒙古部落。 更让巴彦感到可恨的是,城头上,明显还有粘拔恩部(乃蛮部)、吉利吉斯部、豁里秃麻部、泰赤乌部等蒙古部落的旗帜,在心里大骂这些蒙古部落“无耻、叛徒、走狗”之类的话,却又显得连词汇都是惨白无力。 更让他感到心中害怕的是,自己的大军里面,可还是还有蔑儿乞部和乞颜部的近一万大军,要是阵前倒戈,可是一个大麻烦。 好在还没有看到这两部的旗帜,应该是被击溃逃往北上了,这是最好的结局,阿刺勒本就是蔑儿乞部的老巢,猜都能猜出这里发生了什么。 随着朝阳的渐渐升起,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骑兵,从东西两个方向逐渐压了过来,虽然速度不快,但是那种堵墙而进的压力感却犹如巍峨的哈丁里山一样压在巴彦整个大军的头上。 巴彦忽然有一种轻松感,瞬间传遍整个身体的四肢百骸,不走了,也走不了了,那就在此一了百了吧。 身后响起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应该是断后的卓木赶了上来,马蹄声都乱了,军心还能稳吗? 果然,卓木带来一个最坏的消息,身后大宋主力大军已经渡过色楞河,并且抢修了野战工事,堵住了后退之路。 另外,一股大约一万多人的骑兵,已经来到身后三四里之地扎住阵脚,是大宋背嵬军。 随行压阵的,是一个野战霹雳炮团。 “哗啦啦……”前方的阿刺勒城城门大开,一队骑兵疾驰而出两翼分列,人马俱是重骑装备,骑兵左手钢臂弓,右手钢制箭,完全是准备引弓搭箭的压阵戒备阵势。 中路“咵咵咵……”整齐的跑步声中,一个个千人队有序开出,在城下有序列队,一共五个千人队,加上两支重骑兵,构成城下一座坚固的野战军阵,大宋军旗风中猎猎声响中,一人黄金甲,坐骑甘草黄,手持一把黄金枪,名曰“山君獠”,虎头金枪,正是完颜冲。 巴彦这个时候内心深处,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要说有遗憾,倒是有一些,自己还没有完成对蒙古各部的统一,成为蒙古“天可汗”。 他命令卓木带着五千人,抢占左翼有利位置,同时命令位于左翼的乞颜部和蔑儿乞部的一个万人队调前军,和阿刺勒出来的宋军对峙。 命令另外一名那颜(万夫长)合安力率领五千人看护自己的右翼,自己亲自率领中军变后为前,缓缓对上从后面逼上来的宋军。 是死是生,终要面对。 他是蒙古的大汗,有着自己的尊严,自然知道,这个战场,已经不再是他的主场,曾经的蒙古最美丽最富饶的夏窝子阿刺勒、兀刺川、哈丁里山……都会成为他最美好的记忆。 自己或许要成为克烈部的罪人,那也是自己一己之生死,可是,克烈部跟随自己出征的两万大军,只剩下一万五千多人,五千多人战死在南下的征战中,那么部落里还剩下多少青壮?其余的妇女、老人还有多少?最宝贵的车轮之上的少年呢?襁褓中的婴幼儿呢? 罢了,那就赌上一把克烈部的命运吧。 巴彦从大军中缓缓而出,身后无有一人跟随,没落的身影被朝阳无限拉长,寂寞且孤单。 “蒙古克烈部可汗喀拉?巴彦,有请宁王殿下。”巴彦知道当下的话语权掌握在谁手里。 宋军后阵中,赵强一身黑甲黑盔,胯下汗血宝马火龙驹,手中一柄黑漆漆的烈焰刀。 赵强的刀法,植根于赵家十八斩,梁景亲授,可以说是梁景的大徒弟,梁景把赵家十八斩的招式、螺旋内力加上自己这两年的战阵经验和心得,浓缩而成“战阵九式”,这是为战场厮杀专门量身打造的招式,只为杀敌,不图繁华。 赵强和大哥不一样,德王是强势而内敛,宁王是外柔而内刚,越是这种情形,越是激情澎湃。 正因为如此,赵构当初才做出德王随军出征,是为了让德王尽显力量;而宁王监国,更多的是为了让其锤炼之手段。 但是现在,宁王的霹雳手段已经在赈灾救灾过程中尽显无余,但是在真正的战场,这还是第一次,作为大宋未来执政者的辅佐大臣,只有亲身经历了战火的洗礼,才算是真正成长起来。 至于是不是有危险,赵构从来不考虑,或者说,是底气使然! 正如现在,虽然是宁王赵强单刀赴邀,可谁知道身后会有多少弓箭手和神枪手在暗中保护? 武小艺的野牛加上宁王身边的飞龙卫,如果连战场的各种情况都不能有效研判和做出应对,也就不是特战劲旅和飞龙神卫。 “巴彦,你现在是否还好?”赵强手中马鞭一指,言语却温柔无比。 巴彦一愣,他想到了一万种可能,比如宁王的大骂、嘲讽、甚至是直接动手,但是,却没有想到宁王这番略显温柔的问候。 “承蒙殿下挂念,还死不了。”巴彦心中顿生警惕,不知道宁王为何有此一问。 “巴彦,你现在可曾后悔?”一语诛心,话锋顿转。 “哈哈哈……殿下好问!巴彦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巴彦这个节骨眼,如何能落了下风。 “好一个问心无愧?巴彦,你为一己私欲,自称可汗,挑起蒙古内讧,趁机抢夺地盘,涂炭生灵,可曾问心无愧?你不顾蒙古各部人民的意愿,强行南下入侵我大宋领土,挑起双方争端,抢掠钱物,杀我百姓,可曾问心无愧?你纵容手下,丰州城外烧毁十八个村落,连孩童都不放过,可谓丧尽天良,可曾问心无愧?你以威胁之手段,胁迫乞颜部、蔑儿乞部臣服你的淫威之下多年,从来不曾考虑过两部落百姓的生死,去年大雪,你为了自己克烈部,居然强行驱逐两部远离阿刺勒地区,致使两部百姓活活冻死三千多人,你可曾问心无愧?如今战端一开,你又毫无廉耻,强征两部一万青壮加入南侵之战,致使两部所留尽是老弱妇孺,两部如何长存延续你丝毫不予考虑,这十几万人的生死你视同陌路,可曾问心无愧?!” 赵强振聋发聩的声音响彻在战场上空,两军阵前靠前的士兵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阵前五问,成就了宁王生平最绚烂的一段佳话。 巴彦脸如死灰,胸中激荡,喉头发腥,强忍咽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无话可说?还是良心发现?”宁王话如连击,不给巴彦丝毫考虑的余地。 “你现在唯一的选择,是立刻下令投降,我以大宋宁王的名誉,可保你不死。如果执迷不悟,顽抗到底,我也敢保证,自此,这个世界将再无蒙古克烈部。”赵强一如既往的霸气。 “本王言尽于是,你自己最好考虑清楚。给你三炷香时间,届时等不到投降的消息,大军即刻发起攻击。”赵强说完,看也不看巴彦一眼,脚下一磕,火龙驹唏律律一身嘶鸣,仿佛也在嘲笑巴彦一般,回转马头,塔塔塔,迈着稳健的步伐回到宋军阵中。 巴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宁王看不起也就罢了,就连他的马也看不起自己,真是“王”可忍“马”不可忍。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回去商量一下吧,宁王赵强给出的时间可是很短。 哎,自己来这里是干啥来的?巴彦忽然明白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就让人家打发回来了,可是,自己当初想说什么呢? 巴彦忽然发现,自己既没有讲条件的资格,现在,更是缺乏开口的勇气。 回到军阵,还不等开口,忽然左翼一阵大乱,一名卓木的亲卫打马飞奔而至,传来一个坏消息,乞颜部和蔑儿乞部的大首领出现在军阵前,命令两部带兵的那颜,率领部众回归部落。 两部统军那颜毫不犹豫要率兵回归,却被卓木大军拦住,双方火药味十足,眼看就要动手。 巴彦心中也是一激灵,如果强势不让两部回归,就是一场内讧,宋军乐得作壁上观,渔翁得利。 巴彦长叹一口气,传令道:“让卓木统领让开,既然两部要回去,就让他们回去,至少他们是蒙古汉子。” 牛角号吹响,远处卓木的大军缓缓移动,让出了封锁线,只见乞颜部和蔑儿乞部的一个万人队,轰隆隆开赴远处的两部大首领处,不一会儿,两部战场的人马已经悉数开拔,驻扎在远离战场十里之外的一座军寨之内,等待改编。 整个战场上,克烈部也就一万五千人,却被四周近五万大宋精锐包围,眼看各路宋军已经开始压缩包围圈,留给巴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三炷香未到,对面一名蒙古骑兵单骑而出,一手持一杆白旗,一手持巴彦弯刀,表示克烈部投降宋军。 赵强指示暴风营赵新,按照早已制定好的计划,将教导团指派下去接收克烈部各部投降事宜。 同时下令,阿刺勒城按照计划,开始接纳大军入住,前后左右中五座大营同步开始建立,即刻成立阿刺勒军事管制指挥部,由宁王担任总指挥,完颜恕和阿忽刺、兀刺阿拉分别担任副总指挥,李纯在丰州城负责后勤物资保障。 期间出现了一个小的波动,就是巴彦自杀。 另外,卓木等七人手下一同随巴彦自杀,也算是黄泉路上带着几名护卫,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受人欺负。 克烈部元气大伤,现在只剩下两三个千夫长,其中一个名叫温杰的千夫长,算是他们暂时的大首领。 但是这个温杰虽然只是一个千夫长,但是却颇具头脑,据他交待,丰州城外原本是要屠杀抢掠二十个村子,但是他负责的两个村子却只是掠取了一些物资,没有杀一人,没有烧一屋。 当时温杰对巴彦的解释是时间来不及,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立刻北上汇合大部队,所以根本来不及下令烧杀。 但是对宁王的解释却是自己本就是反对南下几位千夫长之一,虽然位卑言轻,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虽然没有被采纳,但是这件事克烈部高层都知道。 虽然巴彦的心腹都随之而去,但毕竟还有一些高层并没有追随巴彦的脚步,这些人都是当初对巴彦的高压统治颇有怨言之人,虽然被贬低了职务,但当时也算是克烈部大首领,对于其中的一些事情还是知晓的。 两下里一验证,这个温杰大首领所言句句属实。 赵强对这个温杰开始关注,暂时任命其为克烈部大首领,负责整个克烈部整编一事。 按照宁王初衷,克烈部将会被永久消失。不为别的,丰州城外的惨案就注定克烈部已经在宁王心中永远抹去。 但是当宁王在随后的关于克烈部整编及审判清除会议上,温杰听到整个计划后,却拼死申诉,甚至不惜磕头至血崩,满脸流血恳求宁王不要下达清除令。 清除令,也就是屠杀令,克烈部所有超过车轮的男子,审核之后,凡是有一点和南侵有关的,皆杀。 温杰最知道仇恨的种子是如何埋下的,也知道克烈部室咎由自取,但是自己也是克烈部的一员,现在虽然是暂代大首领,但在位一天,还会是要为克烈部着想,一如当初他拼命反对南下一样。 当即宁王大怒,将温杰拖出去杀头。 道歉说明:从8月16日到现在9月16日,正好一个月的时间,堂主自上架本书以来,从来没有间隔过这么长时间不更新,先向广大书友说一句抱歉。没有别的原因,堂主前一阶段住院治疗,耽误了更新,并非忘记的各位书友,还请谅解。堂主还会一如既往更新,争取出精品,出新篇,本着为广大书友负责的态度,坚持高质量写作,也非常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再次谢谢大家!还望大家多多推荐,多多打赏,多多订阅,这就是堂主的动力来源。感谢大家! 第1003章 漠北无战事 温杰的脑袋,是被从丰州急匆匆奉命赶过来的李纯保下来的。或者说,是暂时保下来。 宁王赵强的手下才不管克烈部的死活,他们只管负责执行宁王的命令,但是李纯却不一样,作为漠北总督,他深知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要想蒙古地区实行长治久安,宽严相济的政策才是长久之计。 别人的面子赵强可以不屑一顾,但李纯的建议宁王还是考虑的,所以没有立刻杀温杰,但是却打了三十军棍,被监禁起来,直言三日后再行处斩。 第二天,所有克烈部百夫长以上的首领,齐聚宁王大营外跪地求情,请求宁王殿下饶恕温杰,说这个时候,克烈部的稳定离不开温杰。 宁王刚刚好一点的心情再次勃然大怒,道:“这是在逼本王吗?还是不晓得本王刀不锋利?” 直接命令暴风营出营镇压,还是被李纯拦住,才没有血溅大营。 第三天,乞颜部、蔑儿乞部、粘拔恩部(乃蛮部)、吉利吉斯部、豁里秃麻部的几位大首领,包括汪古部的阿忽刺,请见宁王殿下,为温杰求情。 特别是汪古部的阿忽刺,因为随着完颜冲最早进驻阿刺勒,也是最早归顺大宋的蒙古部落,他的话,宁王还是要听一听的。 阿忽刺表示,克烈部只有温杰一族,对大宋持坚定的友好态度,虽然职务不高,但是无论在克烈部还是其他各部,口碑和威望都不低,这两年全仗着温杰和其他各部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私下里还能从其他各部获得一些物资,让温杰部落不至于生活得太艰难。 巴彦这样一个骄横跋扈的可汗,但是对温杰,即使是有不同意见,也是保持着温和的态度,根本不像其他人,说杀就杀。 因为巴彦也知道,如果没有温杰,克烈部这两年早就衰败了。 面对蒙古各部大首领的求情,宁王终于答应不杀温杰,但是该有的教训还是要有的。 另外,宁王下令,让温杰将自己的一子一女,交宁王军帐作为质子,为其父恕罪尽孝。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把人保住了。 又过了一天,克烈部将温杰的一子一女带到赵强大帐,男孩叫赤木尔,女孩叫托尔敏,哥哥十六岁,妹妹十四岁。 赵强随即命令,哥哥赤木尔交赵新暴风营警卫连,妹妹托儿敏交中军野战医院,先学学大宋军队的规矩再说。 还放出话去,如果不能再最短的时间得到军中教导团的认可,质子的身份取消,温杰依旧看押。 说白了,就是这俩人越早被大宋军队认可,温杰越早恢复他的大首领职务。 并且表示,这个暂代,也可以一并取消。 你们不是尽孝吗,那就看你们能不能为父受这门子罪。 不过出于人道,宁王破例让温杰在俩孩子临走之前,见了一面。 至于说了一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知道,从此后,两个孩子在军营变“疯”了,宋军五大营都传出,宁王收了两个疯子。 眼看就要入冬,宁王驻扎在阿刺勒城外的中军大帐内,并没有进驻阿刺勒城。 但是,阿刺勒的建设却如火如荼。 这个地区,说她是蒙古草原最璀璨的明珠丝毫不为过,哈丁里山下的兀刺川,背靠哈丁里山,面临色楞河,脚下就是冲击平原,是最肥美的一块水美之地。 再往北,就是风景如画的贝加尔湖。 宁王很喜欢这里,虽然气候寒冷,但是冬季皑皑雪山下的贝加尔湖,更显迷人。 李纯的漠北总督府已经在阿刺勒挂牌办公,漠北战区司令部就在哈丁里山山下的哈丁里新城。 宁王反其道而行,这个冬天整个蒙古十三部落,男丁十四岁以上,妇女十八岁以上,老人六十岁以下,全部征用,投入到蒙古定居新城的建设之中。 蒙古部落逐草而居的历史,将被越来越多的定居点所替代,整个蒙古最肥美的八个草场将收归总督府所有,实行轮换放牧政策。 在色楞河以及其支流所形成的冲击平原上,开垦土地,兴修水利,逐渐引入农耕技术,实现蒙古草原的多元化、长远化、科学化发展。 这是燕京太学院专门成立的蒙古发展研究室给出的十年规划,宁王赵强就是这个规划的第一代践行者。 丰州城到阿刺勒的战备官道已经随着战事基本完成,虽然没有达到内地水准,但是基本的物资运输已经没有问题,这已经比之前有着天壤之别,现如今,这是一条十足十的商路。 沿途十里一个驿站,三十里一个驿城,为沿途商旅、平民、邮差提供必要的补给和休息之地,至于军队,除了驿站之外,还有兵站驻扎。 兵站的任务,除了保障沿途军队后勤补给和休整之外,还担负着沿线的安全警备任务。 所以,兵站的规格很高,达到了团级,每一个兵站,驻扎着一千到一千五百人的骑兵队伍。 反正这个地方最不缺少的,就是马匹。 不过宁王知道,父皇最终的交通是要靠一个叫做蒸汽机的来实现,叫做铁路运输。据说不用人力和马匹,只要铺上两条铁轨,蒸汽机加满水和精碳,只需要一两个人把持,就能在铁轨上自己奔跑,而后面则会拉着上万石的货物飞驰,更可怕的是,中间不用休息,可从燕京直达丰州城。 大宋天机院已经研制出小型的蒸汽机,已经开始在西山脚下进行实验,宋院长亲自主持这项工程,是大宋天机院天字甲一号机密,就连宁王也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但具体如何,进行到什么程度,长什么样,他还真没有见过。 不过这并不妨碍规划部的工作,未来以阿刺勒为中心的道路,都是双向四车道,多出来的一条道路,就是为以后修建铁路打基础。 皇议殿曾在一个月前,既阿刺勒战役结束后,就命令宁王回京述职,但是宁王给皇议殿和赵构分别去信,阐述了自己留下来的理由,蒙古初定,需要一位有分量的官员镇守中枢,这个人,自己最合适。如果自己不在,无论是李纯,还是完颜恕,都不能独断兵事,还需要上报皇议殿和思危厅,一来二去,黄花菜都凉了。 赵构于是大笔一挥,宁王以皇议殿特使、漠北自管区临时军管会司使的身份,代天子行使军政特权。 进入十一月,漠北早已成为白毛风的世界。 好在还没有下雪,天气虽然寒冷,但是这个漠北,到处是热火朝天的工地,人们高涨的热情,早已将凛冽的寒风吹散。 六十岁的兀合台拼命拉着一架拉车,高大的身躯几乎弯到了地上,车上是一车大大小小的石块,旁边推车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蒙古女子,黑红的脸庞上挂满了汗珠。 旁边很多干活的人,都熟视无睹,任凭俩人拼命拉车,却没有一人搭上一把手。 好不容易来到施工段,兀合台放下车架,后面的女人急忙递上来一块干布,说道:“阿爹,你擦擦汗,下次我让他们少装一些。” 兀合台擦了一把汗水,略有一些喘气,说道:“图雅,你还是省一些力气吧,那些人根本不会听你的。雄鹰还没有折断翅膀,骏马还没有折损马蹄,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唉,只是不知道我的两个乖孙怎么样了?” “阿爹,听说被宋王扣在大军,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阿杰生死未卜,这个日子什么时候到头。这个该死的宋王。”女人忍不住掉下眼泪,发着牢骚。 “图雅!”兀合台急忙小声呵斥,看看四下里无人,急忙说道:“图雅,这种话,可千万不要再说,要是让人传出去,我们死活是小,阿杰和孩子们可就危险了,汉人有一句话,叫做祸从口出,要小心啊。” 图雅也是意识到自己一时失口,也是心里一激灵,好在周边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人敢和他们搭伙,这段路,是分给他们的。 宋国成立的总督府传下令,所有蒙古人都要投入各种建设中,他们一家被分到筑路大军,这也是最苦的一件差事,而他们,又负责最艰苦的一段。 这还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兀合台的儿子温杰被大宋宁王给关了起来,两个孩子被送到宁王手下充当质子,据说受了老罪了,甚至传出来吃不饱、睡不好,还每天挨打受罚,一名蒙古别台(蒙古部落的基层官吏)还亲眼看到温杰的儿子被宋军军官用鞭子抽打。 还传出温杰是因为不赞成宋王对蒙古的高压政策得罪了宋王,虽然有蒙古各部首领作保免于一死,但是都知道,温杰算是彻底失宠。 在此情况下,周边的人也不敢和这一家有什么交集,怕的是引火烧身啊。 兀合台将石块一个个卸下来,按照大小形状,摆布开来,这些石块是道路两侧的路基,用一种熟灰和成泥浆,进行堆砌。 不过这可不是好活儿,因为气温太低了,从温室拉出来的泥浆,不一会儿就冻上了,所以都是拉一点砌一点,根本不敢多拉,这还是因为熟灰的热度尚能支持一会儿泥浆的温度,否则,拉出去就冻,根本不能作业施工。 好在大宋驻地的工程师有办法,不仅建起了搅拌温室,还用一种用于保温的木桶来运输泥浆,木桶的外面还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棉套,倒也勉强保障了施工的进度。 但是这种保温木桶数量有限,不能满足供应,不少地段用的是一般的木桶,效果就会相差很多,人多倒也可以满足施工,但如果人少,往往顾此失彼,这泥浆一但冻上,还需要拉回去重新加工,耽误工夫不说,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是要扣工钱的。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或者说,这些困难兀合台老人都能克服,唯一让他心中感到比这天气还要寒冷的,是易变的人心。 现在,温杰家中,还有一个三岁幼子,让图雅的妹妹照看着,只有兀合台和图雅出来做工,其艰难可想而知。 最让老人不能忍受的,平时多有走动的亲朋好友,现在一个个离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晦气。 就连温杰的安答兄弟烈旭,虽然当上了总督府的署理司下运输部一名小官,但却从来没有看望过他们一家。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全然忘记是温杰从虎口中救下他的狗命。”兀合台心中暗骂。 正所谓惦记谁,来谁,远处一支马队塔塔塔向这边工地驶来,带队的,不是烈旭还能有谁? 第1004章 大宋有宁王 蒙古人虽然现在已经成为大宋的一个自管区,但是在骨子里,还是以蒙古人自诩。 为了能让冬季工程顺利进行,很多工程的负责人用的都是蒙古人,包括总督府下属的一些部门,也多用蒙古人担任一些基层的管理差事,就像烈旭这个运输部的工程监查第一监查员。。 他负责这一段官道施工的进度和质量监查,有很大的权利,工程质量的好坏、进度是否按期、工程用料的协调都需要他这个第一监查员认可和签字。 但是如果这段道路出现问题,那么他也会是第一个担责人。 烈旭一路走过来,不时查看施工情况,蒙古人虽然心中还有一些想法,但是表面上对大宋新成立的漠北自管区是认可的,起码在这个冬季,总督府是下大力气改善了蒙古各部的过冬问题,食物和取暖物资调运充沛,以原有各个小部落成立的生产队让以家庭为单位的蒙古人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归属单位。 生产队之上是大队,大队之上,就是原来各部名称组成的合作社,比如乞颜部就改名为乞颜合作社,汪古部就是汪古合作社等。 这是漠北蒙古自管区的现实情况决定的模式,也是皇议殿给出的行政体制模式。 就连李纯都言大善,总督府最苦恼的问题,官家一下子就给解决了,李纯对赵构简直是敬佩到了天神级别。 这种体质,最大程度保证了物资的合理分配,绝对不会出现贫富悬殊,因为所有的决策是由生产队的元老会议决定,而成为元老会议议员的元老,必须是各部自己推荐的有威望和公信力的长者担任。 还有就是对总督府决策的执行力达到了极致,根本不会出现内地那些油滑官吏,骨子里,蒙古人还是耿直的,谁好谁坏,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正如兀合台,虽然大家现在还不敢接触他,但是兀合台依旧是他们第一生产队的元老议员,就是因为兀合台性格刚硬,处事公平。 尽管现在他的处境不好,但是每天晚上的事务会上,他还是直言不讳,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当中摆出来,并没有因为大家对他的态度就有所改变。 “大家静一静,我来说两句。再有十几天,就是白毛风最肆虐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个白毛风的厉害,我就不多说了,所以,这十几天的时间,大家要把这一段路抓紧时间修完,等白毛风来临的时候,咱们的任务就只剩下备料,等天气暖和了,再施工。所以,各地工头一定保证施工进度,不要因为某一段而影响大家伙。”烈旭的声音很大,工地上的人听得很清楚。 “还有一件事就是,今年冬天第二批取暖物资已经开始发放,大队和合作社都会盯着,各个生产小队也会按照规定,下发各种物资,确保今冬能够顺利度过,总督府可是为大家伙下了血本,知道吗,光是精碳,就从临潢路和大宣路运过来三百多万石,那种取暖的大铁皮炉子,都是为咱们漠北专门打造的,比内地的都大了一号,李总督有令,每家一个,才收咱们十块钱,另外十块钱总督府补贴,包括精碳、木炭和帐篷,都是自己掏一半,官府补贴一半,个别困难的,还可以延续到明年春天再交。” 烈旭跳下高台,四下里走动,明显有些激动,继续动员道:“大家心里也不要有什么小心思,以后整个蒙古各部将成为大宋新的臣民,大宋官家有一句话我很赞同,就是天下各民族是一家,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现在我们都是大宋子民,要顺从大宋官家,服从总督府指令,李总督还说了,阿刺勒将建成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那时候,大家都是这个最美丽城市的一员。” 他指着脚下的官道说道:“汉人说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条道路,就是通往最美丽阿刺勒的一条路,也还是我们的幸福之路,所以,大家一定要建好它。” “嗬、嗬、嗬……”整个工地的人群爆发出一片欢呼声,不管怎么说,现在大宋官家给予他们的,是最需要的生存所需,他们至少不会为今年这个冬天怎么过而忧愁。 众人马上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干劲中,却没有注意到烈旭独自路过兀合台身边时,悄然丢下一个小皮囊,然后大步离去。 兀合台俯身拾起这个皮囊,打开一看,里面是还有两个皮囊,继而打开,一个是上好的精盐,一个是蒙古当下最流行的炒茶,这两种货物现在可是有钱也买不到,总督府实行专卖专供,只要发现私自贩卖,只有杀头一种结果。 兀合台手里攥着这个皮囊,一时心潮起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烈旭到底还是小杰的安答,心里没有忘记这份情义,只不过碍于现在的局势,不好表露而已。 想到这里,兀合台浑身充满了力气,回头对图雅说道:“图雅,走,再拉一车,咱们开始砌墙。” 十五天后的夜晚,阿刺勒城外,大宋宁王中军大帐。 西夏白毡制作的精美军帐的四角,四个一号大铁炉子烧得火旺,硕大的军帐内温暖如春,中间一个二号铁炉上面,一个精致的铁壶里的水已经烧开,咕嘟咕嘟地向外冒着热气,使得整个大帐保持着一份湿润。 正面一张硕大的书案后面,宁王赵强坐在一张木椅上,正伏案疾书,案前三米处,一名身着皮袍的蒙古汉子正伏地而跪,保持这个姿势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赵强眼中,仿佛就没有这个人似的,只顾自己奋笔,这是给父皇的私信,不好用军中参赞。 赵强书写完毕,将信件塞入红色信封,抬手交给大帐参议,说道:“用印,封朱漆,八百里加急送燕京皇议殿。” 这才回到书案后,端起天青茶碗喝了一口温茶,开口说道:“温杰,这些日子,你都想好了?” 跪在地上的汉子头更低了,低沉的声音略显激动:“回王爷,温杰愚钝,未能领会王爷睿智,实在惶恐。这些日子,完颜恕将军和张宪将军和我深谈之后,方有醍醐灌顶之悟,温杰愿做王爷马前卒。” 赵强笑道:“温杰,你又错了,应该是大宋马前卒,要忠于的是大宋,而非一个人,这也是父皇多次强调的观点,不能出错的。” “是,王爷教训的是,是温杰格局小了。蒙古是大宋的蒙古一族,温杰,是大宋的一员,誓死效忠大宋。” 赵强点点头,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走,陪本王出去散散步,透透气。” “这是温杰的荣幸。”温杰急忙起身,错后一步跟在赵强后面,中军亲卫自有值守人员跟在后面,虽然在自己的大营,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不管在什么地方,赵强的内保都是第一位的。 时交戌时未刻,军营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就寝的时间,现在正是夜巡回营总训的时间,一队队夜训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嘹亮的军歌,正在有序带回各自驻地大帐,迎面遇上赵强等人,带队的军官自然要向赵强敬礼,赵强不时还礼,嘴里却和温杰不是交流着什么。 其实更多的是,赵强在向温杰简单介绍一些军营必须知道的内务条例,虽然温杰在军营待着有了一段时间,但毕竟是在“监禁”中。 温杰越是走,越是感到心惊,大宋军队真正展现出来的实力远比他看到的和想象到的要雄厚得多。 “克烈部的乌尔贺纳部落和霍都部落的大首领,率部叛乱,已经被剿杀,其部两千五百人被放逐到贝加尔湖以北的乌斯库特地区圈禁,为他们的罪行恕罪。” 温杰心中一愣,瞬间五内俱焚一般,乌尔贺部和霍都部都是蒙古部落里巴彦的心腹,素来和温杰的不对付。 自从巴彦和他主要的跟随者自杀后,这两个部落的暂代首领虽然表面上臣服归顺大宋,但是暗地里却里外串联,散布谣言,破坏新成立的总督府的信誉。 温杰被“扣押”大营之后,更是有恃无恐,居然开始武装袭击各个小部落,因为定居点还在建设中,各部还是按照原定区域居住,这些情况,这些叛军都知道,所以刚开始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关键是造成的恐慌在蔓延,人们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赵强略施小计,以退为进,一方面然李纯以总督府的名义下达命令,收缩各部驻地区域,向阿刺勒城区集结;一方面命令战区司令完颜恕,出动精锐轻骑兵,以温杰部落为最后的诱饵,吸引两部叛军袭击,从而完成包围。 赵强不出手则以,出手就是必杀技。 这是临走的时候,大哥赵坚给他支的招,说这是自己在欧洲战场处理克塔菲的赫力家族的经验和心得,除恶务尽。 要想知道谁是恶人,就得让他先自己跳出来;要想让他自己跳出来,必须要让他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 温杰差点被杀,随后质子入营,温杰被扣,这让叛军看到了一丝希望,落井下石的机会来了,既可以向新政府示好,又可以打压温杰所部。 这两部叛军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到后来发展成为打压其他小部落,通过这些阴暗手段,不断蚕食其他部落来壮大自己,倒也涨了几分势力。 人就是这样,一但膨胀,就飘了,居然突然袭击了大宋的一支物资运输队,并且杀人灭口,随车人员全部被杀。 赵强果断出手,完颜恕率领的黑虎军团轻骑远距离奔袭切断后路,飞狼发起突袭,背嵬军外围包抄,两部叛军顷刻间灰飞烟灭。 在两部营地,还搜出一份密信,这俩货居然和北边的毛熊暗通曲款,这下触犯了大宋逆鳞,于是,自此两部彻底在蒙古草原消失。 这相当于赵强和温杰联手唱了一出“苦肉计”,趁机消除了蒙古部落里面的反对分子,纯洁了蒙古内部,为温杰上台统领蒙古各部扫清了障碍。 只不过,温杰不知道而已,赵强不挑明,就会是为了更加逼真,唱戏吗,自然越入戏越好。 今天晚上,赵强第一次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就是为了让温杰放心,我费力把火的搭台唱了这一台大戏,不为别的,就是为你温杰能够顺利掌控蒙古全部。 而且,现在蒙古各部人心惶惶,大宋好不容易维持的和平环境被打破,大多数已经尝到大宋政策带来的红利的底层蒙古民众,更是内心焦虑,如果蒙古人再次和大宋形成对立,甚至是军事战争,很多有识之士都认为那就是蒙古的灾难。 无他,和大宋的实力对比太悬殊了。 无论是军事实力,经济实力、政治实力、文化实力,还是民心民意,包括蒙古各部都不是铁板一块,何况大宋收拾蒙古,根本就是小试牛刀而已,只是出动了两个战区,一主攻,一配合,要不是大宋皇帝想让自己的儿子获得军功,都不用宁王亲临,一个李纯总督就足够了。 而现在赵强把温杰放出去,就是让他收拾这个烂摊子,让温杰成为蒙古部落的救世主。 这样一来,温杰的位子就坐稳了,赵强才能抽身回京。 而今晚,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不过,这个时候,还需要为温杰吃一颗定心丸。 赵强和温杰边走边谈,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军营,等温杰抬头,却发现这座军营和别的军营有一些不一样,因为营前飘扬的认军旗,是大帅的应龙军团军旗。 这里是暴风营的驻地,温杰心头一紧,仿佛预料到了什么。 第1005章 温杰册可汗 应龙军团警卫连的驻地,旁边就是大营野战医院。 温杰忽然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流,一种遇到明君和知己的感觉。 果不其然,警卫连的夜训刚刚结束,三排的队伍正从训练场带回,看到赵强等人,带队的排长急忙敬礼,赵强还礼后,看到最后面的“小尾巴”,遂向排长下令:“排长,命令赵赤出列。” 三排长下令后,最后面的赵赤(赤木尔,入营之后改名赵赤,托儿敏改名赵敏)跑步出列,来到赵强面前,立正敬礼,大声报告道:“报告总指挥,警卫连三排九班战士赵赤向您报到,请指示。” 赵强笑道:“没有什么指示,温杰,一会儿赵敏会过来,你们一家人有一刻钟的时间,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最后告诉我。” 正说着话,赵生和张宪已经接到通知,奉命赶到,赵强便大手一挥,对赵说道:“张军长、赵师长,带我到部队宿舍看看。” 一群人簇拥着赵强向不远处的宿舍军帐走去,迎面一名军官带着一名小兵向这里走来,虽然身着军装,但是温杰还是从走路的姿势和熟悉的身影,看出那正是自己的二女儿托儿敏。 兄妹两个几乎同时来到温杰的跟前,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出现在这里,所以,俩人看到温杰的时候,心里都是一激灵,想到的这会不会是最后的一面? 不过,当兄妹两人几乎下意识同时向温杰敬礼到时候,温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碰,他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泪流满面,那一刻,就是一个父亲对孩子那份最纯真的感情。 可是,在看到两个孩子并没有扑倒温杰怀里发泄感情,他感到了很大的意外,虽然同样在孩子们的脸上亦然挂着泪珠,但是俩人依旧笔直的站立姿势,反倒是让他感到一丝意外。 “父亲,我和妹妹早就想清楚了,虽然我们的身份是质子,但是这里却是我们心中向往的地方,虽然我们吃了很多苦,但是这不也是父亲每天对我们的教诲吗?” “是啊,阿爹。”托儿敏难得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说道:“医院有好多大姐姐,对我可好了,即使是教官,虽然训练的时候很严厉,但是并不是针对我,而是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要求,对那些大姐姐要求会更严,但是,这些大姐姐对我实在是很好,阿爹,我想留在这里,真的,我喜欢这里。” 托儿敏挺起小胸脯,颇有一些下定决心的样子。 兄妹俩脸色晒黑了,身材虽显得消瘦,但更壮实了,尤其是赤木尔,已经隐隐约约有一些小男子汉的模样。 想到刚才赵强临走时候的那句话,温杰心中已经做出了他这辈子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温杰突然强势回归,打了蒙古部落里面一些心怀叵测之人一个措手不及。 回归第二天,在兀刺川举行蒙古十三部会盟大会,推举蒙古大汗。大会上,克烈部、粘拔恩部、汪古部、乞颜部、蔑儿乞部等八部落率先举荐温杰担任蒙古大汗,其他五部则推出了其他两名大汉候选人,最后根据大祭司的建议,次日举行宝瓶投签,十三部落的大首领,各有一个投签的名额,在三人之中选出一位蒙古部落的第一位大汗。 按照约定,候选人中,必须要有至少九名部落大首领的认可,方可担任蒙古大汗。 而投签仪式,则是在一座大帐之内。一个长条桌子上,放置三个瓶子,分别代表三名候选人,而十三部落的大首领,则在自己支持的候选人瓶子里,投入一颗自己珍藏的宝石,只要是认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哪怕是一颗色楞河的石子,也可以视为宝石。整个过程,有三名祭祀全程监视,但是他们的位置,却看不见哪个瓶子是谁的。 所以,温杰要想顺利当上大汗之位,还需要其余部落中至少两个部落的支持,其中,吉利吉斯部和豁里秃麻部是关键。 这两个部落所占面积,几乎要占到蒙古十三部落的三成,虽然地处北寒之地,人口也少,但是控制的面积之大,是这两部最大的底气。 当日晚上,大祭司便游走于各部落首领大帐之中,至于说了什么,当然各部大首领守口如瓶,对外一直说是自请大祭司为本部祈福。 第二天,宝瓶投签仪式正式开始,最后由大祭司和另外两名祭祀组成的唱签组,负责核实和公布结果。 不出意料,温杰以十一颗宝石,顺利成为蒙古部落联盟的第一位大汗。 随后,蒙古部落联盟将自此会盟的选举结果以公文形式,上报漠北总督府。 李纯随即上报宁王赵强。 赵强即刻通过丰州城留守司电讯处,上报皇议殿赵构。 次日,皇议殿回电,任命赵强为大宋册封蒙古大汗特使,全权处理册封之事,宝印随后会送达阿刺勒。 一直等到腊月初,皇议殿册封宝印特使谢天赐,亲自奉旨运送蒙古可汗宝印到达阿刺勒。 赵强则让蒙古大祭司选择一个良辰吉日,对蒙古大汗温杰举行册封大典,时间就定在腊月初九。 复兴十八年腊月初九,宜祭祀、动土、出行。 赵强命令蒙古十三部落,齐聚阿刺勒城总督府议事大厅,这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大厅,新总督府还在建设之中。 今天是大宋皇帝册封蒙古大汗的大喜之日,这就意味着蒙古自此完全形成一个统一的部落,成为大宋众多民族大融合中的一份子,也让漠北自管区更名为漠北蒙古自治区。 册封仪式由漠北蒙古自治区首任总督李纯主持,大宋宁王宣读了大宋皇帝赵构亲自书写的贺词,皇议殿特使谢天赐宣读了大宋皇议殿、政务院、枢密院、都察院、审理院的贺词,最后,由大宋宁王赵强,代表大宋王朝向温杰颁发了漠北蒙古自治区蒙古部落联盟大汗的宝印和金册,代表着温杰的大汉是大宋王朝认可的唯一代表蒙古各部的大汉。 册封大会上,还明确了蒙古大汗的权利和义务,说明了,这个大汗,更多的是一种荣誉身份,还是要归漠北总督府管辖,只不过,除了像战争、外交、政治等重大事件不能自主以外,其余都可以在蒙古联盟部落范围内自行商议解决。 但是温杰以从政经验不足为由,请总督府派遣一部分汉族官吏加入蒙古部落联盟,协助蒙古各部更好地发展,培养蒙古自己的管理人才。 为此,宁王赵强以漠北蒙古自治区临时军管会司使的名义,命令李纯的总督府,在阿刺勒建设“蒙古联盟大学”,专门培养各级各类人才。 本来这所大学就在十年规划中,只不过要在五年后,宁王觉得应该同步开始建设,一边建设,一边培养,一边大胆使用。 为此,宁王专门给大宋文化教育部写了一份劄子,请文教部尽快审批拨付。 现任文教部部长是陈东,这位早年的“大宋愤青”早已不是当年的陈东陈大炮,经过十几年的磨砺,已经变得非常成熟,资历很丰富,在政务院、枢密院、都察院都待过,复兴十六年被正式任命为大宋文化教育部部长,成为政务院十八部门里的上五部所谓大部之一的大部长。 宁王的劄子很快就摆在陈东的公房书案上,陈东毫不犹豫,大笔一挥就批了下来,还多拨付了一百万,原因是蒙古文化教育事业刚刚起步,加上地处偏远苦寒之地,这笔钱,是专门为文化教员下拨的偏远地区补贴。 不得不说,陈东进步了很多。 等这笔钱到位之后,已经到了腊月二十。 宁王突然召见总督府李纯,悄悄告诉他,明天要回京。 这让李纯顿感万分意外,因为前几天在蒙古联盟大学的奠基仪式上,宁王还放出风声,说要在阿刺勒和蒙古各部落人民一起度过回归后的第一个春节,热热闹闹地庆祝一下。 这怎么突然就要回京,难道是燕京出现什么事情? 李纯的思维反应很快,马上想到了当初的事件,是不是宁王在外,这个、这个“功高震主”。 这个词一但出现在李纯脑海里,这个震主的主,可不是官家,而是指德王赵坚。 尽管自己刚刚接手漠北总督,但是满朝文武和朝野百姓都知道,蒙古归降是宁王一手促成的,这份功劳可是实实在在的军功,丝毫不弱于德王的欧洲之战。 而自己,早已被贴上了宁王的标签。 看出李纯的小心思,赵强笑道:“你看你,当初威震咸平府的不要命总督李纯去哪里了?你放心,这次回京,是父皇的密旨,我一个亲王在这里,你们这个年都过不好,我还兼着军管会司使和皇议殿特使的身份呢?如今回京,就等于撤销了这两个身份,你们的总督府和温杰的部落联盟才能放开手大干一场,要不然令出三门,可是大忌,这也是父皇最担心的。如今奉旨回京,正好卸了差事,无官一身轻,我也想家了,大哥也有书信来,让我回去和大家一起为父皇拜年,大家过一个快快乐乐的团圆年,也还是我心中之愿,你不必多虑,父皇早就说过,我大宋,不是大唐。” 李纯心中大定,同时感到内心巨热,深深揖礼哽咽道:“如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殿下风采,李纯唯有勠力勤奋王事,上为君分忧,下为民解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强点点头,道:“如此,本王甚慰。你放心,有什么困难,可直接给我写信,说到底,咱们还是并肩战斗过的,这份情义,本王可是记在心上的。” 李纯双目含泪,宁王赵强的个人魅力,已经牢牢征服了他。他虽然没有和德王亲自打过交道,但是从宁王的身上,他同样看到德王的影子。这次夏王随宁王出征,和李纯当初在丰州城多有交集,也是让李纯敬佩万分的夏王殿下。 如今宁王回京,自己却多心多疑,愧对自己名字中的一个“纯”字,百感交集,这才情绪一时难以自制,但也是真情流露。 赵强拍拍李纯的肩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国家人民职责为重,不要这等儿女情长,我走了,但是我相信,漠北蒙古自管区在你的带领下,一定会创造辉煌。别忘了,你干好了,本王脸上才有光。” 李纯深深揖礼,道:“李纯定不负殿下嘱托,看五年漠北大变。” 宁王哈哈大笑,道:“如此,我等着为你颁奖。” 李纯也大笑,不再做作小姿态,大笑道:“明天我送殿下。” 赵强摆摆手,笑道:“我就怕你这样,才只告诉你一人,千万不要送,谁也不要告诉他们,明天什么时候走还没有定,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总督府差事千头万绪,不要因为我耽误正事,切记,切记。” 李纯点点头,心里却暗自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让手下盯着中军大营,一定要送一送宁王殿下。 第二天,李纯派往阿刺勒城外中军大营外的手下却拿着一封信,来向李纯复命,说是留守的背嵬军军长张宪将军让转交总督的,还说,宁王殿下已经在昨夜子时,在烈火营的护卫下,连夜踏上返京之路。 很快,整个漠北蒙古自管区的文武群臣,黎民百姓,都得知宁王殿下昨夜悄悄离去回京的消息,不约而同来到阿刺勒通往丰州的官道上,向着南方官道消失的地方,跪拜遥送,不少蒙古底层民众甚至哭泣叩拜,嘴里一直叨念着“宁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宁王,让他们今年的冬天不再寒冷;是宁王,让他们今年的冬天居有定所;更是宁王,让蒙古族没有了特权阶层,真正实现了各族平等;还是宁王,让蒙古的后代子孙第一次走进了学堂读书识字,这才是真正的大善之举。 而宁王自始至终,就是一句话,所有这些,都是大宋官家给予蒙古各族人民的,大宋官家赵构,才是蒙古各族人民的救世主、长生天。 蒙古十三部落的人听到了,看到了,更深刻体会到了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蒙古自此天下归心,赵构的长生祠,已经被蒙古各部落的人民供奉起来,这是对大宋官家最淳朴的爱戴和尊敬。 宁王在烈火营的护卫下,南下疾驰,前面再有五十里就是黑林城,这是他们今天驻扎的第一站。 但是,在距离黑林城还有三四十里的时候,一支从布尔罕山山坳里冲出来的骑兵,拦住了宁王队伍的去路。 第1006章 挡也挡不住 这支大约七八百人左右的骑兵,没有张旗。 这种情况意味着不是土匪就是马匪,但是眼尖心细的烈火营师长赵生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些人的兵器基本上是统一的,或者说是制式武器,是一种宽刃直柄的短剑,左手一面长方形带牙型缺口的护盾,看材质,应该是木制包铁皮的结构。 “王爷,这伙人有问题。”赵生急忙和赵强打招呼,同时战术手势打出,烈火营很快形成攻击阵型。 最里层的,是三十名飞龙卫的内卫圈,带队的是龙二。 烈火营和背嵬军的大部队则是张宪带领在次日开始陆续撤离,先行踏上回京之路的,只有龙二和赵生率领的一支三百人左右的小型骑兵队伍。 因为是南下回京,一路上都是大宋控制地区,包括蒙古各部落区域,已经实现了整体归附,所以赵强并没有在意一路上的安全问题。 龙二则是天生豹子胆,他有这份实力和信心,单凭这三百人,可以在整个临潢路、大宣路以北的地区横行无阻。 他们这次回京,主要是带了十几辆绝影车,估计这是被盯上的原因。这些车上拉着的,都是蒙古各部为大宋朝廷敬献的过年的礼物。 赵强本意不收,但是在李纯的劝说下,还是收了下来。不收,就会让蒙古各部的大首领心中不安,觉得大宋朝廷还是和蒙古生分。收了,以后面对都察院的质询也是一个麻烦事,尤其是宁王身份特殊,对这一点,赵构是要求更加严格的。 没办法,赵强请示皇议殿,赵构回复,只此一年,下不为例。 于是,十几辆绝影车里,装满了蒙古各部为大宋奉献的各色礼物。不说别的,单是各色玛瑙玉石宝石类,几乎装了一车。 可以说,宁王赵强的这支队伍,拉着的财富,可以媲美任何一支大商队的贸易量。 “应该是斯拉夫人。”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方的一些装束和外貌也越来越清楚,赵强对这些来自北方的毛熊并不陌生。 监国的时候,就已经和这些斯拉夫人打过交道,这些人都是狡诈而贪婪的代表。 双方相距到了五六百米的时候,对面的骑兵突然加速,很快就进入冲锋状态,赵强眉毛一拧,冰冷冷的声音传到龙二耳朵里:“速战速决,留几个活口。” 龙二嘿嘿嘿冷笑声中,大声传令“准备冲阵,快枪一轮齐射。” 烈火营在左翼,飞龙卫加上部分烈火营士兵在右翼,小喇叭的冲锋号中,宋军成雁翅阵型而不是楔形阵型,向已经提速的斯拉夫士兵冲去。 避其锋,击其弱,宋军的骑兵冲阵训练,可不是只知道加速冲击的斯拉夫人所能抗衡的。 宋军骑兵的提速更快,这得力于他们的战马都是千里挑一的头马,能担任两营一卫坐骑的,岂是寻常之马? 正当斯拉夫人的骑兵纳闷宋军为何如此胆小的时候,骤然响起的“砰砰砰……”的枪声让整个斯拉夫人的马队大惊,很多战马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蹦乱跳,将刚才整齐的冲击队形搅了一个乱七八糟。 更要命的是,宋军手中的快枪几乎响彻在整个战场上空不绝于耳,一个冲刺过去,斯拉夫人的首领眸然回首才发现,将近八成的骑兵倒在刚才冲锋的路上。 不等他回过味来,已经反身杀回的宋军依然是两翼包抄,将最后一百多斯拉夫人的骑兵圈了起来,这次手中挥舞的是硕大的飞龙棒,劈头盖脑砸下来,斯拉夫人手中的短剑根本抵挡不住,连人带兵器马匹被砸的血肉模糊,迸溅的血液将洁白的大地染得鲜红。 龙二严格执行了赵强的命令,十名斯拉夫人的俘虏被锁拿押到赵强面前。 “谁是头?”赵强一口流利的斯拉夫语说出,跪在地上的俘虏惊诧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赵强略显年轻的脸庞却忘了回答赵强的问题。 赵强挥挥手,右手最边上的飞龙卫手中宋刀挥动,一颗好大的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满腔热血将地面霎时间染红,红的刺眼。 “谁是头?”赵强冷森森的语气再次响起。 “他!”众人齐刷刷指向左手边的第二名俘虏,一名略显魁梧的中年斯拉夫汉子,光溜溜的下巴堆起来肥肉形成了双下巴,一头黄褐色的头发披散着,汗水已经浸透了他肥腻的粗脖子。 这名斯拉夫人的首领正颤颤巍巍地举起手,看样子是被吓坏了,大宋将领,怎么挥挥手说杀就杀,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叫什么名字?隶属哪个部门?从什么地方过来的?来大宋做什么?”赵强继续追问。 “将军……我叫佛罗沃德·弗拉基米尔·奥利维奇,我们隶属基辅大公斯拉维奇麾下第九大队。受蒙古克烈部的邀请,南下大宋,……” 从奥利维奇断断续续的交代中,赵强了解到,这支骑兵队伍隶属基辅大公的近卫军第九大队,也是最精锐的一支部队,也可以说是基辅大公的私人武装,只忠于基辅大公一人。 突然出现在大宋,还是巴彦惹的祸。 巴彦在当初决定南下的时候,曾希望获得基辅大公的支持,这个基辅大公,其实就是多尔戈基下属的三大公国之一,不过势力比较雄厚,地处欧洲西部,也是多尔戈基拉拢的对象。 不过这个斯拉维奇素来我行我素,刚愎自负,多尔戈基的话,听进去的少,抛在脑后的多。 斯拉维奇的大公国占据整个欧洲大陆东北粮仓之地,底气很足,其手下的军事力量非常雄厚,也是他时不时敢和多尔戈基叫板的原因。 多尔戈基在回到罗斯大公国之后,曾下函至其他两位大公,基辅大公斯拉维奇和伯利亚大公尤里维奇,其主旨就是要和大宋保持良好的外交关系,不能搞摩擦,更不能出现军事冲突。 斯拉维奇知道这是映射自己的,也没有在意,多尔戈基和尤里维奇是联盟性质,一直是联手对付自己,自己也不能太过分和出格,一但两部要是找自己的麻烦,就是一个大麻烦。 但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和大宋的交集中间夹杂着蒙古部落,这个地缘特点注定他不能和多尔戈基、尤里维奇相比,于是他将目光聚焦到了蒙古部落里面势力较为雄厚的蒙古克烈部。 正好克烈部巴彦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外援,两人一拍即合。斯拉维奇狡诈如狐,并没有明目张胆出兵,而是让心腹手下奥利维奇带领一支部队,以马匪的身份,策应巴彦的行动。 斯拉维奇却没有想到,巴彦的失败来得是如此迅速和突然。奥利维奇被完颜冲的轻骑撵得和兔子一样,在草原上四处逃窜,本想着赶紧跑回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却被赵强的大范围远距离的包抄战术圈到包围圈里,出也出不去,战也不敢战,只好四处躲藏,过得苦不堪言。 战役结束后,漠北战区清剿残余分子的战斗一直没有间断,这也是计划中的一个维稳环节,因为秃里麻部和吉利吉斯部的原因,北方的控制线被严密监视,这让斯拉维奇回归之路更加艰难,反倒是被完颜冲的部队逐渐压缩活动区域,被迫向南转移。 白天又不敢出来打劫抢掠,眼看就要断粮,正好碰上赵强的队伍,因为赵强是静悄悄地回京,随队护卫也就是两营一卫的三百人的队伍,这让斯拉维奇在即将绝望的时刻看到了希望。 但面对的,却是更加的绝望。 弄清楚了情况,赵强一笑,自言自语道:“真是瞌睡了来了枕头。”身为曾经监国的亲王、赵构的皇子,他清楚地知道赵构对北方那头白熊的态度。尽量维持双方和平的局面,让大宋再稳步发展十年,才是猎熊计划实施的时候。 但是如果这头北极熊不听话,也不妨碍现在就给这头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熊放放血,让它知道谁是这个世界上的真正统治者。 这样一想,赵强有些后悔俘虏留少了,多一些分量会更足。 “你可知我是谁?”赵强冷冰冰的语气里面带有一种阴森森的味道,让奥利维奇大冷的天却汗流浃背。 “奥利维奇不知,但冒犯了阁下,请恕罪饶命。”奥利维奇光棍不吃眼前亏,既然表明了身份,他还是心存侥幸。 “龙将军,告诉他冒犯了谁?能不能饶命?”赵强开口强势说道。 “嘿,小子听好了,你面前的是大宋帝国宁王、二皇子殿下。你率军袭击大宋亲王皇子,按照大宋律,是为叛逆大罪,当诛九族。”龙二口中也是一口流利的斯拉夫语,但手中马槊寒芒闪过,已经压在奥利维奇的脖颈处。 奥利维奇霎时间脑子里轰地一声,浑身像是被抽空一般瘫软在地,大宋的亲王、皇子,怎么让自己碰上了,还…… 等龙二冰冷的槊锋让自己的脖子汗毛直竖的时候,一股求生的欲望强烈从心底涌出,瞬间想通了一个道理:“大宋亲王要想杀自己,按照刚才的阵势,哪有这么多废话?这是在给自己机会,或者说,要自己表态了。” 他挣扎起身伏地道:“亲王殿下,奥利维奇愿意成为您忠实的仆人,以我的家族起誓,绝不背叛。” 这等于压上了整个家族的命运。没办法,先活命再说。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赵强不开口,谁也不敢擅自说话,这就给奥利维奇极大的心理压力,几乎趴在地上,浑身已经开始发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装的。 “你的诚意在哪里?”赵强终于开口了。 奥利维奇心里长出一口气,能讲条件,就能活命。 “我是第九大队的大队长,第九大队是斯拉维奇的近卫,我可以帮助殿下控制第九大队;其次,斯拉维奇有一处藏宝地,我负责守卫,知道在哪里,可以贡献给殿下;我还知道斯拉维奇一直想入侵大宋,在寻找合适的机会,这次他和蒙古部落的交易内幕,我可以作证。”奥利维奇把能知道的都一五一十交代得清清楚楚。 “哼,你的狗头暂且留下,如果所说不实,或暗有二心,你的家族虽远,必诛之。”赵强冷哼一声,严厉说道。 “奥利维奇不敢,为殿下效劳,是我和我的家族的荣幸。”奥利维奇再次叩头道。 “如此最好,龙将军,给他们马匹随行,如有异动,杀无赦。”赵强下令道。 奥利维奇急忙招呼其余手下,安抚大家的心情,统一思想,这些人向来遵循强者唯尊的森林法则,看到了宁王血淋淋的手段,根本不敢有任何想法,那颗脑袋可是还在地上冻着呢。 腊月二十七,赵强一行三百人的骑兵部队,趁着西山落日的余晖,进入燕京府德胜门。 第1007章 册封皇太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朕临危受命于阵战之前,惶恐登龙于开封大典。登基以来,夙夜忧叹,军国政务,黎民生计,未至倦勤,不敢自逸;…… 今有皇长子赵坚,宽仁纯厚,文勤武备,勉励于政,亲躬在军。今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重万年之统,稳四海之心,兹命皇太子赵坚持玺皇议殿,分理枢政,抚军监国,各部百司,所奏之事,皆由太子决断,钦此。” 复兴十九年正月初一,赵构在燕京府大庆殿接受百官团拜的时候,突然让皇议殿总管谢天赐,当众宣读圣旨,册封德王赵坚为皇太子。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文武百官,但瞬间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庆贺之声,大宋帝国皇太子,终于呼之而出。 这次册封皇太子,不仅让文武群臣一颗久悬之心落在肚子里,也让朝廷内外,小吏百姓,心中大定。 是年,皇太子赵坚二十岁。 一时间,整个春节期间,位于燕京府颐园紫云城之东的太子府,车水马龙,各部各司堂官,都要来拜谒皇太子赵坚。 赵坚起初不想大张旗鼓的宣扬,还是赵构指示,这个过场不仅要有,还要隆重和热闹,还下令,要从二皇子赵强、三皇子赵进、四皇子赵勉以及几位姐姐开始。 既然已经册封皇太子,该有的规矩还是要讲的。 东宫行政体系早已建立,只不过还没有名正言顺而已,趁这个机会,也要让群臣真正认识到皇太子的班底。 太子太师为张确,太傅为邓肃,太保为梁景;少师为陈遘,少傅为曲风,少保为于成龙。 皇议殿下属上五院,直接对皇议殿赵坚负责。 皇议殿赵构旧有部署,全部跟随赵构迁至颐园静安居海棠书屋办公,赵坚要学会培养自己的一套班子。 好在赵构早就为其大量提拔重用年轻人,现在的皇议殿参议,几乎都是和赵强一起成长起来的青年才俊,也让皇议殿充满了朝气。 赵构让赵强高调做事,就是要让赵坚自此竖立其君王之威,太子之仪,这是大宋朝的太子爷。 但是赵构也规定了,所有来拜会太子爷的,年礼不能超过一百元宋币,少傅曲风可是调查局的局长,看看谁不开眼要往枪口上撞。 不过,自古以来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官员所呈上的礼物却是一些地方特色物品,有的还是独特存在的东西,却是不好估量价钱。 赵强索性将各色礼物分门别类,将一些吃穿日用物品统统捐赠给大宋慈善堂,一些独特物品虽然没有作价,干脆上交国库,只有一些符合要求又比较独特的东西,才会留下,以后做打赏之用。 但是,东宫府却为每一名前来祝贺的官员,每人回礼赠送一面玉牌,虽然不大,但是正面镌刻“忠正爱国”,背面镌刻“廉洁为民”,朝堂上称之为“玉面八字牌”。 这是宁王赵强为太子大哥的一份建议,不仅让太子赵坚大为赞叹,赵构知道了也是赞誉有加,专门指示内务府匠作局专门精心制作后送给赵坚,算是自己这个当爹的一份贺礼。 但是赵坚深知,自己虽然署理监国,拥有大小决策之权,但是每逢大事,还是要到海棠书屋请教赵构,并请赵构做出批示,自己才用印发出。 而宁王赵强,则被任命为大宋帝国政务院下属的交通部部长,全面规划建设大宋帝国域内和域外自管区的道路交通建设。其实,主要是铁路建设。 为此,大宋枢密院奉旨,专门成立了铁路建设军团,整建制在各大战区抽调退役两年之内的士兵重新入役,组建了大宋第一支铁道兵。 这个交通部,包括铁道建设司、官道建设司、内河建设司、海运建设司、空运建设司(新设)、桥梁建设司、道路规划司、财务司等十三司、处等部门,特设专门的铁道兵,正兵军籍,初建规模是十万兵。 赵强专门提议谢雨担任铁道兵司令,等于给谢雨连升两级。 赵强的劄子递到皇议殿的时候,引发了激烈的争议,张悫和邓肃都不赞成,铁道兵的规制几乎等同于一个战区编制,那么司令也就相当于战区司令,谢雨虽然屡立战功,但毕竟也才三十一岁,显然有些不合规制。 但是皇太子还是大笔一挥,给批了。 而且,海棠书屋居然没有发出发出任何声音,这说明,那是官家默许的。 大家很快也就想明白了,太子要放开手脚,有所作为,自己的班底必须保证过硬。无论是谢天赐,还是谢雨,包括王家兄弟,都是中山英雄城走出来的,当初的儿童团,可是开始算军龄了,要是这么算下来,谢雨已经是老兵。 关键,这是赵构为儿子培养的后备力量,现在要用,不管是赵坚还是赵强,不都是自己的儿子吗?皇太子都没有意见,自己这个当爹的,还能有什么话? 不过,赵构也不是什么也没说,而是建议将铁道兵的待遇标准提高一些,具体实施方案,不妨让枢密院出面解决。 提高铁道兵待遇标准,一是激励机制,让这些二次入役的士兵有归属感和荣誉感;二是让这些铁道兵免于后顾之忧,只有能安顿好后方的小家,才能全心全意投入到建设当中。 枢密院很快给予回复,铁道兵在大宋军队体制内正兵军饷的基础上,每月增加劳务补贴一百宋元。 一百宋元,按照当下的物价水平,这已经能够基本保障一家四口人每月的生活费用。 赵强的十万铁道兵基建大军,在三个月内,完成整编成军,铁道兵司令谢雨以中将军衔上任。 而三皇子夏王赵进,则继续进入太学院深造,他的心愿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考入大宋最高军事学府大宋军事大学学习,然后进入军界,成为一名真正的将军。 这个心愿,在随赵构从欧洲回来的路上,已经和赵构说明,而赵构也遵循了三皇子赵进的意愿,先让赵坚继续回太学院学习,然后在复兴十九年的年考中,凭借实力去参加考试。 处理好三位皇子的事情,赵构难得在颐园静安居安安生生地过上了隐居幕后的生活。 赵构这个时候才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册立皇太子,并且让其监国理政,这也在朝堂内外引起不小的争议和各种猜测,但是也仅仅是私底下的一些想法,五大院的当家人严令属下各部不可妄加议论官家,这是规矩。 赵构可不管这个,刚刚出了正月,就把这一大摊子交给太子后,带着梁景、龙一、龙二和张悫,开始了他的巡查之路。 不过,这次巡查调研,对外的宣称是官家要去旅行散心。 既然是散心,那么就得是一家子的事情,赵构于是带上了皇后邢秉懿和贵妃潘语蓉,加上丽妃娘娘和四皇子赵勉,一大家子人倒也是热闹非凡。 因为有女眷,所以内保特勤局高进局长命令龙二,除了神龙卫,再抽调十名凤卫加入,专司负责三位娘娘的安全。 于是,这个三十多人的队伍,以京城赵九爷的名号,开始了南下巡查之路。 现在大宋这艘巨轮,已经在一条正确的航路上乘风破浪前行,而作为这艘巨轮的舵手,赵构必须保证这条巨轮始终保持正确的航向,不能偏航,更不能陷入旋涡和风暴。 实践出真知,只有下去实地去看一看才行。这个时候的出行,虽然不能和后世比,但四通八达的官道已经让出行成为一种便捷之事,更何况还有舒适的绝影车。 用当下大宋最流行的话语,叫基层调研。 这次赵构给大家定的调子,是只看,记录,但不发表意见,多看,多问,多记,最后汇总材料,交皇议殿太子处理。 第一站是大名府,这也是赵构和惦念的一个地方,大名府巡检二处,是赵构安全领域的奠基地。 赵构下令,不住军驿和兵站,只住官驿,龙二负责打前站。 只有融入这个社会,才能发现社会上的各种现象,如果以大宋官家的身份出行,赵构看到的,只会是歌舞升平。 赵构这次出行,初步决定时间是一年,计划利用一年的时间,把大宋区域内陆和沿海地区转一圈,明年或后年,域外自管区再转一圈,真正看一看最底层的民众最真实的生活。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因为赵构今年的春节过后,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种虚空的感觉,多次在梦中看到星空苍穹一个模模糊糊影子,像极了自己被放大的样子,倒也没有什么惊吓之举。 不过翠玄子第一次主动觐见海棠书屋,还是让他有些意外,这个老神仙可是有些不寻常。 请脉问询之后,翠玄子笑着表示,这阵子官家太辛苦了,应该出去散散心才好。 赵构听从老神仙的话,安排了这次出巡之旅。 但是赵构很快得知,老神仙在赵构出行后的第三天,在皇议殿觐见了监国太子赵强。 随后,居然出宫前往太学院进行讲学,这可大不寻常,因为翠玄子和圆真大师虽然挂着太学院名誉教授之名,但基本上也就是个虚名,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去定期讲课。 这次翠玄子主动前往讲课,可真是成了燕京府最大的新闻。 不过据事后曲风奏报,翠玄子抽空和二皇子赵强有过一次长谈。 更离奇的是,圆真大师居然主动提出,前往燕京府太庙做方丈主持,说是要为大宋国运祈福,这个理由,不由得太子不答应,顺带着,太庙开始新的修缮施工。 大宋虽然不差钱,但这两件事一前一后,一道一僧,居然同时出手,这意味着必有大事发生。 第1008章 赵构南行路 赵构一行边走边看,从燕京府出来之后,顺着京大官道,一路向南。 出保定府,来到两河路,首先到中山英雄城,这是出京之后的首访之地,这里也是梁景的成名之地。中山之战,打破了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鼓舞了大宋军民抗金胜利的信心。 英雄的中山儿女,即使是在和平发展的这几年,也为大宋的发展起到了标兵的作用,不管是经济发展,还是文化教育,甚至是城市基础建设,都是两河路乃至全大宋首屈一指的新城榜样。 这次赵构每到一处,倒也不隐蔽行踪,但是也局限于路府一级官府的最高官员知道。 这次南下,赵构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调研,主要是和路府一级的官员进行深入交流,了解一下朝堂的政策在执行过程中,有什么问题,还需要注意什么,以及需要修正的地方。 当然,驻地军队也是必须要深入调研的重要环节。 中山府是两河路三大新城的代表,虽然路所地在大名府,但是一座中山城,一座真定城,名气丝毫不弱于大名府。 另外,中山府还是丽妃端木冬雪的娘家地,端木家族的回春堂可是大宋首屈一指的民间医疗机构,为大宋的医疗卫生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两河路总督言博奇,曾经的中山府通判,中山保卫战立有大功,这些年从中山府知府、两河路督查,一直做到总督。 言博奇曾经两次觐见过赵构,赵构对中山城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可以说,正是中山府之战,打破了金兵过万不可敌的神话,也是这一战,让大宋军民的军心民心重新凝聚在赵构身边,为他以后的复兴伟业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复兴十年,河北东西两路合并成为两河路。作为拱卫开封府京畿重地的两河路,这十年的发展,其经济总量,一直稳居京畿周边四路之首,即使两浙路、福建路等富庶之地,也不敢小看两河路。 两河路向北则是新都燕京府,向南则是富庶的两浙路,西出是丝绸之路,向东则挺进大洋,所以,两河路在战略地位上,极其重要,所以在两河路的建设上,所有的设施都最大程度满足了军事战略的需要,这方面,两河路总督言博奇居功至伟。 在中山府,赵构接见了两河路总督府、卫戍区和中山府各级正司(团级)使以上的官员。 而大宋行营,则依旧选择在谢家老店。 谢家老店早已扩建成为中山府第一大店,倒不是因为地方大,而是因为“谢家老店”这四个字是赵构在复兴十年两河路合并的时候,亲自为其题写的。 这次赵构将行营驻跸于谢家老店,已经退居二线的谢诚再次出山,亲自张罗。 其长子谢凤接手了谢家老店,现在是谢家老店的掌柜的。谢凤曾想着在两河路开设谢家老店分店,继而推广到大宋全境,却被老谢制止,直说这块金字招牌是当今官家恩赐给中山城谢家老店的,除此之外的谢家老店,都不敢承受此等荣耀。 还说,谢家老店是中山城的谢家老店,自己的子孙守好这个摊子就行了,现在自己这个大家庭靠谢家老店已经沾了不少光,也发了财,不要想着靠这个做大,当初开这个老店也不是为了赚钱,所以今天的中山英雄城谢家老店,不能粘上铜臭味儿。 十几年来,谢家老店只此中山城一家,别无分店。 这其实就是谢诚最聪明的地方,有了当今官家这块招牌,加上定海侯梁景对中山府这份骨子里的情义,中山府谢家老店屹立百年不倒,应该是没有问题。 梁景故地重游,也还是颇多感慨,中山城曾经是他的绝地,但硬生生让他变成了自己的福地,才有了今天的定海公。 整个大宋的府治,只有中山城,没有凤楼分店。这是梁景私下里定下的规矩,凤楼的全国布局,唯独避开了中山城。 中山城,有一个谢家老店,足够了。 所以,梁景对中山府的感情,可不是一个故地重游这么简单。 谢家老店在原店址后面,扩建了一个大约占地三十多亩左右的大院子,所有涉及到的原住居民,可以在谢家老店参股,也可以拿上一笔不菲的拆迁款去做买卖,或者安排自己的子女亲属进入谢家老店做工。 这个大院子分成两部分,前院是“英雄中山城文化博物馆”,里面分列中山历史馆、中山保卫战战史馆、中山发展历史馆、中山文化传承馆等馆区,还有一座三层的图书阁,收录有关中山文化的各种书册近三十万册。 后院是一出精致的馆舍小院,叫做“聚英别院”,里面所有馆舍都有一个英雄的故事,主打的就是宣传英雄中山城的英雄人物和他们的事迹。 这个思路还是丽妃娘娘回家省亲的时候,话里话外暗示言博奇,当今官家,要从文化振兴这个层面,凝聚人心,汇聚民意,引领思想,而中山城作为大宋第一英雄城,怎么不敢为人先?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言博奇本就是玲玲之人,所以这些年在知府任上,将打造中山英雄文化作为一项重中之重的工作,所有城市建设,必须突出中山这座英雄城的特点。 而谢家老店,就是他这项最大政绩工程的一个典型代表,谢家老店的招牌,他必须做到年年锦上添花。 而赵构在复兴十五年和复兴十七年,两次就大宋新文化思想展开大讨论,特别点到了中山城的一些做法,很是大事表扬了一番,把一座英雄城的文化系统地进行梳理和传承,中山府又走在了全国的前列。 言博奇能在短短五年之内,擢升两河路总督,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而如今,赵构的行营就安排在聚英别院。 这里是小院套小院,虽然地处北方,但是却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建筑的风格,而里面的一些设施,却又充分考虑到北方的特点,比如像取暖设施,就隐藏在一些很巧妙的装饰之中。 所以,尽管现在还是隆冬之季,但是聚英别院下面都有温泉水通向各处,一些回廊的温室居然有鲜花怒放,这里的工作人员将行营布置得犹如春天到来一般。 最高兴的还是邢皇后、潘贵妃等人,觉得这里和燕京府的颐园很相似,有一种温馨如家的感觉,加上这些日子旅途有些劳累,一行后宫人员很快就在各自的小院休息。 而赵构,则在张悫和梁景的陪同下,开始分批接见一些重要官员。 而第一个接见的就是总督言博奇。 时间过了半个时辰,言博奇一脸凝重的走出聚英别院的大门,这让在外面等待的官员不由自主心中开始嘀咕起来,“怎么咱们的大总督倒像是挨了批一样啊?” 紧接着接见的是两河路卫戍区司令周挺,说起周挺,算是年轻俊杰里面擢升比较快的一员,原因有几个,一是其父周正乃是当初梁景手下四大天王之一,现在是枢密院联合参谋部副部长,上将军衔,妥妥的军中大佬。 二是周挺曾经跟随德王远征欧洲,尽管那个时候才是一名团长,但是却杀出了赫赫威名,身后又有了德王的加持。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周挺自己争气,大宋军事学院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让他直接进入太学院进修,镀了这层金子,正好言博奇升任两河路总督,两河路卫戍区的司令,言博奇是有建议权的,于是推荐了周挺。 两河路是大区,又是拱卫京畿重地的卫星卫戍区,这个位子上的人,首先必须忠诚,这一点,周挺有着先天优势。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周正晋升少将,担任两河路卫戍区司令。 “报告,两河路卫戍区司令周挺,奉命来到,请大帅指示。” 周挺非常标准的军礼,一张年轻但又略显成熟的脸庞呈现在赵构面前。 “哈哈哈,小周挺,这几年不见,脸又黑了,但更壮实了。怎么样?我听说你这司令员每天坚持和士兵一起出操,每天一个时辰的军事技能训练,每天一个时辰的政治学习?都说你是三一司令员,是不是真的?” 赵构的眼中满是欣赏的眼神,笑呵呵地招呼周挺坐下,一边略带开玩笑地问道。 “报告大帅,是真的,但不属实,现在加上每天一个时辰下部队,应该是四一司令。”周挺和周正一个脾气,不管面对谁,心里不打怵。 “好,很好,这个下基层很好,只有下部队,才能知道士兵最需要什么,我们最应该做什么。怎么样,天宝英雄连的情况如何?”赵构一上来就问到天宝英雄连。 谢天宝是当初梁景在中山保卫战之后竖立的典型,也是后来呢赵构大书特书的大宋英雄人物之一,这个天宝英雄连还是赵构亲自以大宋帝国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义授予的英雄称号。 说是天下第一连,也不为过。 来到中山,英雄连的事情,自然是要亲自过问的。好在周挺每次下部队,几乎都要到英雄连去看一看,天宝英雄连直属卫戍区警卫团,就驻扎在南城。 在复兴十年的军中大比武中,天宝英雄连在全军一百多个代表队中,一举“杀出重围”,以“仅剩五人”的惨烈胜利,夺得冠军,扞卫了军中第一英雄连的荣誉称号。 这次大比,里面不乏一些英雄部队,比如朵力营、慈峪镇营、徐庆列岛第一尖刀连等荣誉连队。能在这些英雄的连队中一路杀出来,还是卫戍区的警卫部队,可见中山天宝英雄连一直以来都是怎么“压榨”自己的。 在复兴十五年的军中小比武中,天宝英雄连一举夺得七项比赛中的五项冠军,以总成绩第一的成绩,再次斩获殊荣。 大宋帝国人民军每五年一次小比武,以军事技能为主;每十年一次大比武,考察的却是综合战斗力,包括个人军事技能、团体战术素养、整体协调能力和各种处突能力等。 如果说小比武是精英之间的较量,大比武则是全军精锐的对抗,其含金量在军中一直是首要评判指标,没有之一。 能在两次军中比武夺冠,更奠定了中山英雄连的不败神话。 第1009章 天宝英雄连 周挺介绍完英雄连的情况,赵构很满意,几次域外之战,中山英雄连虽然没有出手,但是训练标准却始终围绕着“军中第一”的目标,丝毫没有松懈之意,这也是赵构比较满意的地方。 不过,赵构对英雄连可不仅仅是训练场上的第一,他的目光盯向了更远的地方。 “周挺啊,一个英雄的连队最好的训练场就是战场,虽然我们现在是和平时代,但是别忘了一句话,居安思危。英雄的连队要走出去,去适应更多更复杂的军情,要让战士们时刻有这个思想,记住,安乐窝就是英雄冢。”赵构很严肃地说道。 “大帅,是不是有作战任务?”果然能当上司令员的,都不是一般人,周挺很快从赵构的话语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信息。 赵构笑道:“大宋虽然不差钱,但也不会穷兵黩武。训练吗,要瞄准全地形、全气候、全世界,军队,迟早是要面向这个世界的。” “是,请大帅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大帅,这跨区域的训练,还是需要枢密院总体安排。”周挺说道。 “枢密院已经在着手,不妨给你透露一下,今年的开训,口号是‘打造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铁军’,什么是铁军?就是放在任何地方,守是一座山,攻是一团火。” 周挺心中骤然一热,这两年虽然局部地域有战争,但是并没有全国动员,甚至好些英雄的部队都没有出动,欧洲之战也仅仅是两营一卫和背嵬军,主力是金鹏军团和岳云的朵力团,两营一卫还是因为御驾亲征才动用的,要不是赵构亲征,一个大西域战区和塞北战区就足够了。 大帅这是又瞄准谁了呢?纵观这个世界,以周挺的认知,最大的可能,是来自于北方的熊。 “大帅,难道……”周挺忍不住要问。 赵构抬手制止了周挺,笑道:“陪我下部队吧,我要到基层看看,这第一站吗,怎么也是咱英雄连了。” 赵构在周挺的陪同下,只带着梁景和龙一,以及一个六人的警卫小组,轻车简从,悄悄来到南城中山英雄连的驻地。 因为赵构不让通知,所以营区门口警卫拦下了赵构一行,带队执勤的班长不认识赵构,但是却认识周挺这个司令员常客,急忙敬礼,但是还是严格执行了报备手续,直到连部值班的副连长急匆匆赶到营区大门,才被放行。 这个时候,副连长才知道是大帅来视察,心里有些激动,但是却不慌张,大帅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报告大帅,值班副连长曹瑞向您报到。连长正在训练场组织训练,指导员正在接待前来慰问的南城区府衙代表,请指示。” 赵构笑道:“带我去训练场看看。” 一行人在曹瑞的带领下,来到位于营区西北的军训场。离着老远,就听见训练场上的呐喊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倒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进入训练场,倒是让赵构大吃一惊,位于训练场南侧的一片平整的操场上,一个大约三十多人的刺杀方队正在手持复兴十六式新式步枪进行刺杀训练,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居然全部光着上身,进行赤膊刺杀。 “勇气可嘉。”赵构随口就是一句赞誉,能在这数九隆冬的严寒天气中赤膊上阵,这股子气势就透露出中山英雄连的不凡。 赵构和众人来到训练场边,正在组织训练的是一位排长,看到副连长带着一群人来到训练场,有传军装的,前面几人倒是便衣,最前面的一人一身紧身作训服,但是没有佩戴军衔,但能走在最前面,知道肯定是上级领导来视察了,这在英雄连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跑步过来向副连长敬礼道:“报告副连长,新兵方队正在进行刺杀训练,请指示,三排长李卫国。” 副连长曹瑞急忙回礼,赶紧说道:“李排长,大帅、定海公梁总局和司令员来了。” 李卫国这才仔细打量面前众人,他不认识大帅本人,但是现在的大宋,几乎几家悬挂大帅的画像,一眼就认出来正是赵构大帅。 梁景身着便装,但是梁景在中山府太出名了,中山府不管怎么变迁,一个大帅、一个梁景,是中山所有军民必须知道和熟悉的,作为排长,在连史学习过程中,这是首先要学会领悟的。 加上身后的龙一可是佩戴着中将军衔,比司令员还高一级。这让李卫国大冷天光着的上身浑身直冒汗。 “报告大帅,排长李卫国正在组织训练,请大帅指示。”李卫国急忙向赵构和梁景、龙一敬礼。 赵构笑道:“李排长,这气势不错啊。” 李卫国跑步回到操场,下达口令集合,请赵构训话。赵构径直来到一名士兵跟前,看着略显稚嫩的、已经冻得红扑扑的脸庞,看着上身隆起的胸肌,轻轻捶了一下,问道:“冷不冷?” “报告大帅,不怕冷。”赵构哈哈大笑道:“好一句不怕冷,好。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哪里人氏?” “报告大帅,我叫赵忠义,今年十八岁,东京人氏。”赵忠义一脸的兴奋,丝毫没有见到大帅的紧张。 “赵忠义?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哦,对了,你是赵生军长的儿子。”赵构霎时间认出来,站在面前的,是烈火营赵生军长的长子。 “大帅好,我爹和我娘时常念叨大帅。”赵忠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你爹三进英雄楼‘英雄楼英雄献计,顾倾城倾心相许’,这可是一段佳话啊。回头找这个二愣子算账,儿子参军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和我汇报。哈哈哈,好小子,好好干。”赵构难得好心情,拍拍赵忠义的肩膀,鼓励他说道。 “是!”赵忠义立正回答道。 赵构随手接过赵忠义手中的快枪,拉动枪栓,做瞄准状,不错,快枪保养得非常好,三棱枪刺闪烁着银白色的寒芒,赵构把枪递还赵忠义,向李卫国下令道:“继续训练。” “是。”李卫国敬礼,然后大声下令:“新兵排,成刺杀队形,继续训练。” 赵构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向前走,边走边问副连长曹瑞道:“曹瑞,你是连队主管训练的副连长,现在部队有这样一种苗头,认为我军已经全面列装快枪和霹雳炮等先进武器,这锥枪刺杀技术和宋刀的搏杀技术已经过时,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曹瑞一愣,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准确地说,从来也没有考虑过军队不去抓刺杀训练,这个“战场锥枪刺杀九术”,包括“战场宋刀九斩”,是大帅专门研究出来的,已经成为军队训练的标准和必修,怎么会不去练习呢? 至于大帅所说的问题,倒也小有风声,不过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认为这些人根本没有上过战场,甚至不是军人之语,真正的军人,才知道这些军事技能,其实就是战场的保命术,不知道多少士兵都在感激大帅为他们精心研修出来的这十八招战场杀敌技法,招招都是必杀技,怎么能不去刻苦练习呢? 斟酌一下,曹瑞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报告大帅,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大宋宋刀锥枪之术,乃是我大宋国防人民军必练之技,怎么会有过时之论?大帅说过,可以有武器论,但不唯武器论;大帅更说过,不敢刺刀见红的部队,不是真正具有战斗力的部队。手中快枪固然好,可万一子弹打完或武器损坏怎么办?难道就不杀敌了吗?天宝英雄连之所以叫天宝英雄连,就是因为英雄谢天宝在断掉一腿的情况下,以牙齿咬着敌人的耳朵,用双臂拉住敌人的身体,摔落城下英勇牺牲,我们身为英雄连队的一员,就是要继承和发扬这种舍我其谁敢于拼命的硬骨头精神,临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这才是我们天宝英雄连的精神。” “所以,大帅,”曹瑞坚定地说道:“别的部队我们不管,在英雄连,我们从来没有这个想法,这也是连长和指导员多强调的,敢打敢拼、不怕牺牲的传统可不能丢。”曹瑞的回答很有底气。 “好,我看这英雄的连队,就应该有这股子英雄的气势。”赵构哈哈大笑的笑声,在整个训练场上回荡。 正说着话,连长高峰和指导员邹先跑步赶到,急忙向赵构等人敬礼。 “高峰,你是英雄连第几任连长?”赵构突然发问。 “报告大帅,我是天宝英雄连第7任连长,也是天宝英雄连第一千五百二十五名士兵。”高峰一张黑里透红的脸,洋溢着一种自豪和兴奋。 “好。”赵构笑了,从高峰的身上,他看到了杀气。 “指导员邹先,你呢?” “报告大帅,我是天宝英雄连第8任指导员,也是天宝英雄连第一千五百二十八名士兵。”指导员邹先响亮地回答。 邹先身高比高峰略微矮一点,但是更显得敦厚壮实一些。 赵构细心地看到高峰脚上居然穿着一双空天军特战大队特有徽记的战靴,笑道:“高峰,你这是……” “报告大帅,我是从金雕调过来的。”高峰回答道。 “哦,我知道了,去年德王曾建议,将一些在欧洲战场表现优异的特战队员,下放到一些基层连队,进行实验性连队建设,枢密院报上来我是同意的,觉得德王的这个想法很好,精兵强军,这是我们一贯的宗旨。哦,想起来了,你参加过伦敦塔之战,在立功授奖名单里好像就有你的名字。对了,邹先也是这批立功授奖人员里面的吧,我记得你应该是野牛过来的吧?”赵构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邹先笑道:“大帅好记性,我正是从野牛调过来的。” 赵构摆摆手,边走边说道:“你们大队长武小艺现在在干什么?” “回大帅,武大队现在在特种指挥学院高级班进修。”邹先回答到。 “嗯,我知道这个班,还是我建议龙二将军设立的,以后的战争模式,特种作战的遂行任务会更加多样化、常态化,大规模的冲锋陷阵的模式要逐渐退出战争舞台,我们的指挥员,不仅是战略大师,也要成为特种作战大师,就像把你们调入这些英雄的部队,你们应该知道自己肩上的重担,要勇敢地挑起来。” “是!”高峰和邹先高声回答道。 这个时候,高峰笑嘻嘻地凑上来,“大帅,我们连侦察排正在组织特战训练,要不,您给指导指导?” 第1010章 挑战侦察排 “你小子,这不是在将我的军吗?”赵构轻轻抽了高峰一下,却显得格外亲热。 “过了年已经四十岁出头,不再是小伙子了,我倒是很羡慕你们,年轻真好啊。”赵构也是颇多感慨,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德王都已经开始以太子的身份监理国政了。 “哎呦,大帅,您要是这么说,这让我们脸往哪里搁?谁不知道您才是特种作战的鼻祖,您就给这帮小子点拨点拨吧。”高峰可不管旁边的龙一向他瞪眼睛,好不容易大帅来一次,自己这个连长要是不让大帅露一手再走,回头这帮子弟兄们还不“活剥”了他这个连长。 “哈哈哈,看来这个英雄连的大门不好进哩,怎么样,孤怀,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给这帮小子开开眼?” 赵构御用三大陪练,龙一、梁景、龙跃。 龙一作为第一贴身侍卫,打小练的是正儿八经的功夫,靠山八式和十二时辰刀代表了正统功夫和暗器的精髓,曾经用这两门功夫三招完败金国第一高手无忧老人,一战成名。 梁景则师出赵旭,则是皇室功夫代表的巅峰,其内功堂堂正正,圆真大师多有赞誉,刀法是宋刀技法的集大成者,加上梁景天资聪慧,尤其是武学天赋更是惊人,“赵家十八斩”居然让他凝练成了“战阵九式”,加上雄厚的内功加持,让梁景隐隐然已经在东京龙虎榜上更加精进。 至于龙跃,大宋第一武痴之名,已经名扬四海,只不过他更多的是隐居幕后,是大宋安全总局一把最犀利的刀,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出手的。但是,一种情况例外,就是大帅召唤的时候。 赵构的每天工作安排,有一个时辰的功夫练习,是雷打不动的,虽然现在已是中年,但具体身手如何,除了三大陪练,谁也不知道。 赵构的所有信息,都是天字甲一号机密,谁敢透露? 梁景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众人跟随高峰来到侦察排的训练场,这完全就是一所特战科目的训练场地,不同障碍急速行进、攀登、远距离狙击、滑降(过程中三个方向的六仓左轮的射击)、落地后的交叉射击掩护前进(期间要击毙不同方向、不同情况下的目标)、掩蔽房屋内的战术突进、高速行进间的移动射击、近距离格斗等二十三个科目。 这种训练场模式是经过赵构精心设置出来的,几乎囊括了所有特种作战的战术动作,当然,赵构也适当增加了符合当下军情的科目,比如远距离狙杀目标就分别采用弩箭、钢臂弓、和崔氏二型远狙枪(天机院崔敏姬设计出来的第二代远狙,主要是三年的时间研制出一款瞄准镜,纯手工打磨,虽然远不及后世的技术,但在当下却是逆天的存在),分别击杀五十米、一百米和五百米距离的目标。 整体时间,一炷香合格。 但是今天所展示的,是两人小组的配合突进,合格时间为三分之二香。 这套动作的个人记录、双人记录和四人小组,都是赵构带着手下创造的,这么些年过去,虽然赵构年龄偏大,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子这个训练场上,他们的大帅会不会再次创造奇迹。 赵构和梁景换好作训服,活动活动活动身体,赵构悄然瞥见高峰在背地里嘱咐副连长曹瑞几句话,曹瑞跑步离去,赵构也不去管他们,有什么接着就是。 一切准备就绪,外围的观摩者一下子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聚集到这个训练场周围,一睹这场难得一见的奇迹。 预备线上,赵构和梁景互相看了一眼,瞬间进入爆发状态,给高峰的感觉就是一头猛虎和一头黑豹进入了狩猎状态,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被禁止。 随着执勤班长的小红旗狠狠挥动,梁景和赵构脚下骤然发力,一前一后冲出了预备线,正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俩人很快来到第一个地坑,只见梁景已经像一头豹子钻了进去,赵构丝毫不差踩着梁景的肩膀就跃了过去,随后梁景一个双脚交错反蹬用力已经跃出地坑,就这一手,已经让一众侦察排的士兵大跌眼镜“我勒个去,还有这种操作?” 这一下至少节约了一半的时间,因为他们的训练是俩人跃下之后,一人双手托举队友翻出,再后手拉同伴出坑,虽然是配合默契,行云流水,但比起赵构和梁景俩人的近乎“草上飞”的动作,的确不是一个档次。 紧接着,水泥管、铁丝网、倒刺坑、云梯、晃绳桥……所有急速跃进的科目在两人行云流水般的默契配合下一气呵成,用当下大宋最流行的一句话“丝滑得很!” 四层楼的攀登,俩人根本不用互相配合,用最粗暴、最蛮力但也是最有效的直接拉伸翻上的动作,几乎同时冲到顶楼,这一下,比他们又几乎少用了一半的时间。 这个时候,高峰已经搓起了牙花子,差距啊,还真不是差一星半点。 楼顶上,赵构已经抄起了钢臂弓,梁景端起了手弩,几乎是同时射出了一箭,五十米和一百米开外的目标人形靶标上,一中脑门,一箭封喉。 赵构半蹲举枪,已经瞄准,梁景丝毫没有犹豫,挂钩挂上立刻滑降,顿时四周冒出无数目标,赵构是由远及近,梁景是由近到远,枪声瞬间连珠响起,根本听不到间歇。 一共十二个“埋伏的伏兵”,赵构远距离狙杀五名,梁景左右开弓击杀六人,剩下的最后一名“伏兵”标靶刚刚露头,便被梁景甩出龙刃一刀封喉。 子弹合计十一发,却有十二个目标,很多人在这一关丢了分或者“送了命”,虽然有龙刃可以作为飞刀使用,也没有限制携带的数量,但是身在一条斜拉的绳索上,单手操控武器和预判的能力一定是超众才行,即使是这样,拔刀还是需要时间的。 但是众人并没有看清楚梁景司怎么样出手的。 进入掩蔽物突进,更是如鱼得水,赵构和梁景交手无数次,很多次都是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进行,俩人配合如出一人,众人的耳朵边依然还有枪声的余音,俩人已经一前一后将“人质”解救而出。 将人质放在绝影车上,梁景自然是车夫,两匹大宛良驹则充当脚力,唏律律一声嘶鸣,绝影车利箭一般窜出。 这条赛道全是小颗粒砂石路,既不影响速度,也能让绝影车子啊颠簸中保持足够的稳定。 赵构已经换装复习十六式快枪,三轮射击,十五发枪弹,十五个不同距离、不同状态、不同部位的移动目标,移动对移动,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难。 梁景这些年的功夫可是一直没有落下,甚至已经到了自己巅峰状态,即使是这样,在赵构面前,他非常清楚自己应该是一个什么角色。 疾驰如飞的绝影车上,赵构的枪声已经如爆豆一般响起,细看大帅的操枪动作,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将枪架在车帮上,而是单手挽住枪带,将快枪架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双脚稳稳钉在车上,一枪一个,将冒头的标靶一一摧毁。 更让众人唏嘘不已的是,大帅的换弹速度,犹如快手飞花,还没有看清楚,枪声已经再次响起。 十五个目标被摧毁之后,绝影车一个急停,来到最后的格斗场,当赵构和梁景并肩走进格斗场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他们面对的,是整个侦察排四十五名格斗高手。 带头的,居然是高峰和邹先,身后是副连长曹瑞带着的侦察排。 “这个高峰,还真不要脸!”梁景已经在心里狠狠问候了一下高峰。 第1011章 凤楼的使命 格斗场的“终极对决”已经过去两天了,高峰依然没有放过警卫排。 太丢人了,四十五比二,当这四十五人躺在地上的时候,那一炷香也堪堪到二分之一处。 也就是说,大帅和梁景的搭档配合,再次创造了一个新的训练记录,而这个记录,将永久激励这个训练场上英雄连的士兵。 不过,尽管输给了大帅,高峰还是觉得很丢面子。 自己和邹先的搭档虽然时间也不长,但是这多半年,俩人可是没少泡在这个特战训练场,与其说是警卫排的面子,还不如说现实在啪啪打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 一个金雕出身,一个野牛出身,在大帅和梁景面前,就像秃鲁了毛的秃尾巴鹰和别断了牛角的憨牛。 现在,俩人的身上还残留着大帅和梁总局的“恩赐”,一个被狠狠踹了一脚,胸脯上还淤青一片这还是大帅收着力,高峰知道,真到了战场成为敌人,大帅这一脚就能让自己的胸骨尽碎,死于非命。 邹先也好不到哪里,被梁景一个欺身靠,飞出去四五米,一口气没有上来,当时就憋过气去了。 用他事后的话讲,就是一座山撞向自己。他很纳闷,龙一将军的拿手招牌功夫靠山八式,梁总局怎么会如此精通? 他俩这英雄连的一二把手都不能在大宋和梁总局的联手下挺过一招,其余警卫排的士兵更是面对一虎一豹,完全就没有回手之力,也仅仅是让他们倒地一时起不来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杀招,就这,还是觉得很丢人。 以众击寡也就算了,还输得这么惨,难怪连长没有好脸色。 不过,大帅也没有完全否定侦察排的能力,还是对排长冷子兴和一名叫萧剑的班长提出了表扬。冷子兴是唯一一个躲过大帅和梁景连环攻击儿还了一招的人;至于萧剑,是将外围袭扰第一次让大帅感到一丝压力的班长,这说明萧剑班长在仓促之下很快想到了对方两人联手的最佳方法,尽管让梁景一记飞石击在大腿环跳穴上丧失战斗力,但也是唯一一个逼着梁景动用“武器”的士兵。 一个功夫过硬,敢于拼命;一个思维敏捷,善于动脑。这才是英雄连需要多加揣摩学习的地方。 而对于军政两位主官,则是提出严厉批评,无他,骄兵必败,一开始就以为凭借着人数优势可以微操胜券,至少不会输,一炷香燃完就是平局。 想赢怕输,瞻前顾后,全然没有一股子狠劲,或许是太看重英雄连的面子,反倒是连里子也输得干干净净。 差距是明显的,但是收获也是满满的,何况大帅可不是过一场就算了,晚上的自评会上,大帅就留给他们三个任务,针对性很强。 天宝英雄连的发展方向、单兵作战能力向综合能力提升的思路、合成战术的战训结合。 还是邹先脑瓜子灵活,忽然想到了去年在进修的时候,多次接触到了“重装合成”这个词,据说,先从最基本的连队级别开始实验性验证,难道第一个就轮到了天宝英雄连? 这可是天宝英雄连的机会,大宋强军史上里程碑的标志。 但是根据大帅一贯的思路,鸡蛋也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大宋如今二百万军队里面,有着英雄称号的部队,可不是只有天宝英雄连一家? 临走,赵构对两位连队主官说:“你们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俩调任连队主官吗?” “是为了打造全新的英雄连。”高峰回答道。 看到邹先也在点头同意,赵构笑道:“这只是其中很小的原因,主要的因素,是你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我们的军队只有走向这个世界,成为世界上的一支最强军队,才能更好地维护大宋的国家利益,这支军队,将来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支敌对势力。 但我们不可能和以前一样,动辄上万人或者十几万人的军队出动。我们一直强调的‘精兵强军’的建军策略,就是要打造一支适应各种环境气候地域特点的精干军队,按照未来五年规划,要在合成连的基础上,建立基本作战单位合成营,分为轻装合成营和重装合成营两种建设模式,将来一但有战事,一个合成营就可以面对一个地区的武装战事,一个合成连至少可以进行为大部队赢得战机。” 赵构拍拍两个人的肩膀,神情严肃说道:“换句话,如果某个地区出现危机,你们天宝英雄连,能不能扛得住对方的第一波攻击?或者说,能不能完成首轮的突击任务?” 一番话,至今还萦绕在俩人的脑海里,联系到大帅如今南下之行,高峰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悟透不说透,高峰拍拍邹先的肩膀,颇有些戏谑地说道:“老伙计,咱俩这一年可有的干了,干好了,卷铺盖卷走人,干不好,也卷铺盖卷走人!” 邹先皱皱眉,嘀咕道:“怎么干好干不好,都要走人?” 赵构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一行人已经继续南下,下一站,是沿着中山到真定的官道南下,之所以向西南绕行一下,这是赵构特意交代的,出真定府,不到百里,就到了赵构侍卫大头子龙一的老家,威州府。 这里最早是天威军,赵构在复兴十年改革的时候,将威州升级为府,这里地处太行八陉之的第五陉——井陉,是西出太行山的重要军事通道,将威州升级为府治,一来突出了其重要的军事要冲之重地,另外也是对龙一多年来功绩的变相赞誉和肯定。 龙一没有想到大帅为了他,还专门把南下路线拐了一个弯儿,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么多年生生死死一起闯过来,他和赵构早已超脱了君臣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无话不说、心有灵犀的战友和兄弟,龙一为了赵构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赵构也可以为了龙一来挑战大宋上百年的规矩。 赵构不仅专门来到龙一的老家,北岸村,还在龙一和家人的带领下,参观了北岸新村和翻修一新的北岸明经院,这里是龙一启蒙成长的地方,也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老家。 龙一的老父亲已经离世,唯一建在的老母亲不愿意随着儿子去燕京府居住,说在老家呆着舒服。 龙一和凤一只能让自己的长子李睿回到家乡替自己尽孝,也是唯一一位军队高职子女没有参军的后代。 为此,赵构也觉得有些歉疚,好在龙一的孩子李睿很有出息,现在是威州府通判,而威州付的府治之地,就是具有悠久历史的蔓葭城。 有些事,赵构根本不需要去说,自有手下会做得很好,正如两河路总督言博奇,就是一个何其明白透顶的人,威州府虽然是个二级府治,但是却是一级府治待遇,知府是退役的一名转业的团长担任,而且所有威州府的发展规划,总是第一时间被批复,是两河路第一批实验性建设示范区,一条绵蔓河的两岸,就是整个威州府建设的缩影,自然也是发展最好的地方。 威州府的人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石灰的烧制和淡水鱼的养殖赋予了其财富,美丽的山川景色则是文人骚客一直向往的地方,何况还有当今官家亲自手书的“威州府”三个南城匾额,当今官家的手书,一般只有英雄城才会有这份荣誉,一个二级府治能有此殊荣,很多明眼人知道,龙一的影响是很大一部分因素。 所以,龙一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家人,心无旁骛地做好自己的大侍卫头子这份皇差,这也是天字号的一份荣誉。 赵构带着自己的家人在龙一家里住了一晚,其余人都在驿馆安置。好在龙一的家足够大,能够安置赵构的一家人,期间和龙一的老母相谈甚欢,尤其是邢秉懿皇后、潘贵妃、丽妃等人,更是没有一点架子,四皇子赵勉更是黏着老夫人,一直不肯离手,一口一个奶声奶气的“奶奶、奶奶”的叫着,让老夫人喜笑颜开。 龙一知道大帅为什么要留宿自家,只为了让自己能更好地陪陪自己的老母亲,驻跸警卫自有龙二负责,现在的大宋,海晏河清,民风淳朴,赵构的个人威望和人民对他的崇拜,已经到了成神的地步,任何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胆敢有一点对赵构的言辞不敬,根本不用官府,老百姓就能让他一辈子“终生难忘”。 所以,赵构才不担心安全问题,他就是单纯地想下去看一看,转一转,就像今天来龙一家乡,就是想让龙一衣锦还乡,这份荣耀,赵构给得起,也着实想给。 赵构甚至下令,让龙一晚上必须陪老夫人一晚上,以尽孝道,虽然只有一晚上,但是,龙一已经知足,值守的龙二却知道,老夫人的屋子,一晚上的烛火几乎就没有熄灭,龙一一大早出来的时候,眼睛是湿润的,有点潮红,可见一晚上几乎没有睡,都在伺候老母亲。 看到龙二一晚上守在外面,龙一并没有说什么,都是老兄弟,一个眼神、一个充满情感的捶胸就足够了。 离开威州府,继续南下,继而转向东,向大名府进发。 一路上,赵构将梁景叫到车上,俩人一直密谈了几乎一个时辰,直到晌午时分,梁景才从赵构的一号绝影车上下来,回到自己的车上,思考刚才赵构和自己所说的问题。 这就是关于凤楼的前途问题。 最早在东京汴梁城,凤楼的建立是一个情报机构,整合了靖安司、鸦巢、蜂堂等机构,可以说是大宋安情总局的前身。 但随着大宋安全部门的整合,特别是大宋调查局的成立,安情总局的使命发生了变化,凤楼的存在,就显得很尴尬。 凤楼是酒店,也是大宋最知名的连锁酒店,凤楼建在哪里,基本上就意味着这里是大宋安情总局的一个据点,这对凤楼的身份来说,现在已经显得不合时宜,要进行分割了。 因为已经有位置极高的大臣,多次向赵构上劄子,提出了凤楼这个现实的问题,赵构都没有表态,他还在考虑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因为他知道,凤楼的事情一但处理不好,梁景的未来会是什么,他可不敢去想象,要说整个大宋,得罪人最多的,除了梁景,没有第二人。 这个问题,一定要处理好。 不仅仅是自己,更重要的是,不能给太子德王将来上位后亲政留下尾巴。 “那就让梁景做个富家翁吧。”这是赵构对梁景最好的归宿,他可不做“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更不能“兔死狗烹”。 凤楼以后专司商业酒店事业,情报系统彻底从凤楼体系剥离出来,所有人员信息一级保密,其档案全部移交大宋调查局,曲风虽然不近人情,但绝不是落井下石之人,他心里只有大宋和官家,是个纯臣。 怕梁景一时转不过弯来,赵构还想着趁着这次出行的机会,和梁景好好说说,却没有想到,梁景早就把凤楼的转型报告做好了,趁着这次谈话,亲自交给了赵构,上面是梁景和王嫣然的亲笔签名。 随后附上的,是一份厚厚的名单,那是凤楼在全国的暗桩名单,包括域外自管区,丝毫没有保留。 尽管赵构有思想准备,但是当他看到这份厚厚的名单的时候,还是被震惊到了,这,这…… 如果梁景有反心,这股势力虽然不至于颠覆政权,但是让大宋支离破碎还是没有问题,那赵构十几年的复兴大业也就付之东流。 但是梁景就这样把这份名单交了出去,赵构相信,梁景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官府层面的,江湖道门派系的,应有尽有,可见梁景为了编织这张大网,花费了多少时间和财力物力。 这里面居然还有十年前打入基辅大公国的十三名暗子。 更让赵构没有想到的是,梁景决定将全国的凤楼交给国家,明确说,是交给内务府,而自己,他只提出一个要求,将凤楼唯一的一处产业,西山凤楼赏赐给自己,当做自己的养老之地。 西山是军事区,天机院就在哪里,梁景的意图也很明显,有梁景在,相当于为西山天机院增加了一份保险。 定海公在此,诸宵小回避。 “孤怀啊,你可真是孤臣。”赵构手里掂量着这份名单和梁景的报告,心中万分感慨。 他拉了一下小金铃,龙一的声音低沉传来:“大帅!” “将这份文件发回燕京府皇议殿,交太子处理后收档皇议殿。”一个鹿皮公文袋传了出来,上面有大帅行营徽章。 龙一不敢怠慢,发回皇议殿亲自交太子处理,还存档皇议殿,这意味着这份文件的保密级别是最高的。 很快,两匹马匹急速的马蹄声已经远去,是金鹏卫出动了。 道歉声明: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在北京做了一个手术,前前后后大概耽误了十来天,更新慢了,十分抱歉。现在依然在家休养中,不能久坐,但是我尽力更新,希望广大书友一如既往地支持《南宋崛起之雄霸天下》这部作品,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堂主,万分感谢! 第1012章 取消私有制 复兴十九年仲春之末,大宋皇帝赵构在大名府颐园,召开了第二次大名府整风。 会议早在今年春节前两个月就通知了所有参会人员,包括域外各自治区的军政班子,都在利用今年春节假期往回赶,至于皇后大陆和欧洲大陆,自然通知的更早。 全体中兴党大庆殿委员全体出席,这是今年的第一次中兴党大庆殿委员会议,会议议题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学习赵构《关于进一步推进公有制进程的决议》和《关于加强执政为民廉洁自律的十项规定》。 如果说成立大宋调查局是先制作好了一架精致牢固的笼子,而这次整风会议则是对大宋整个政治生态体系的重新归零调整。 一是将所有大型商业产业收归国有,全部整合在大宋皇议殿、内务府和政务院管辖范围;二是所有军队涉及到的商业全部实行剥离,包括军队官员直系亲属所涉及的产业,全部调整移交;三是专门在皇议殿下成立海外资产处置运行部,直接管理海外各自管区所属商业性质的管理和处置。四是将政务院所属的农村农业部,直接单独划出,归皇议殿直属,以农业合作社的形式,逐渐推行新型农民的转型和发展,确保农业这个饭碗子要牢牢控制在大宋中枢机构皇议殿。 针对第二个问题,首先大规模明确国家官吏这个概念,所有的官员,服务的对象是这个国家和人民,不是为某个家族或个人谋取私利;二是大幅度调整国家官吏的薪水待遇,让这些为国家和人民服务的人们尽量减少后顾之忧,静下心来谋事做事。 最后就是严苛的律法做底线,任何人触犯党纪国法,株连三代,追责终生。 “你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半辈子,我保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一辈子;你阴奉阳违违法乱纪一个人,我让你痛哭流涕悔恨连累三代人!” 赵构最后的这番话,掷地有声,激荡人心,很快在《宋报》头版头条以标题形式全文刊发赵构的讲话和两个决议会议概述。 接下来就是组织学习和大讨论,其实就是统一思想。 赵构的颐园每天热闹得很,因为第二天德王从燕京府赶了过来,自然是奉赵构的皇命,没有赵构的话,他可不敢擅自离开皇议殿半步。 赵构这几天就是找人谈话,先远后近,皇后大陆大总督唐重最先受到赵构接见,一同接见的自然还有战区司令韩新生。 当得知皇后大陆已经开始第三次大规模移民之后,赵构指示,移民工作暂时先缓一缓,要他们先行消化一阵子再说,因为这几次大移民都是以技术人员为主,基层官吏主要是培养本地基层民众担任,总督府和各州府的主政官员,则是实行轮换制,主要由大宋本土派遣,确保路线正确。 这些年皇后大陆的发展很快,原着居民已经充分纳入大宋整体的政治、文化、经济等发展体系,赵构提出的“务实、稳定、长远、融合”的政策,让以大宋文化为主干的融合发展这条路线,越走越宽。 大宋不搞掠夺经济,反过来还要输血,因为找个明白,要想让皇后大陆稳步向前发展,后劲是关键,前提是安全。 韩新生通报了大宋皇后大陆太平洋舰队的发展情况,当下已经成立组建了太平洋第一、第二、第三三支舰队,分别对应西太平洋、加勒比海海域和大西洋海域,目前正在组建第四舰队,目标是北冰洋海域。 赵构很欣慰,皇后大陆的发展之快,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不到二十年的时间,皇后大陆已经成为域外自治区发展最快的一块飞地。 赵构指示,皇后大陆今后五年的发展,以文化教育和科学普及为重点,特别是文化教育,将汉学一定要普及成为皇后大陆的基础教育,以后人才的选拔一定是大宋模式,文化思想的占领才是真正的统治,以我为主,兼容并举,化为我用,当地的历史必须是汉语文字来书写。 唐重表示,自己很有信心在复兴二十年到二十四年这五年时间,将汉学彻底在皇后大陆普及开来,继续沿用大宋的十二年义务教育体系,并出台相应的政策和法律,保障文化教育的普及和发展。 至于经济建设,自然也是重中之重,皇后大陆的造船业和冶炼业,将是重点支柱产业,劳动密集型的手工业是补充,至少要让当地土着居民吃饱穿暖有房子住,他就不会造反。 大道至简,任何朝代和国家,解决了人们的衣食住行和基本的温饱,没有人会傻乎乎地跟着去玩命。 赵构还指示,这次大名府的整风精神,一定要带回去让所有人学深悟透,皇后大陆距离遥远,不可能事事请示,要紧跟大宋国内的思想和理念,最后说了一句,皇后大陆不是法外之地,她是大宋的自管区,希望唐重和韩新生两位军政一把手为大宋经营好这块宝地。 送走唐重和韩新生,赵构接下来和欧洲赶回来的汪伯彦、李仪之、格雷、康拉德、龙四、孟春和完颜兀术等欧洲大陆自管区军政。 相对于欧洲来说,赵构更加放心,汪伯彦这三年的成绩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汪伯彦本就是政务院大佬,这次随着赵构远征欧洲,眼界更是高远,龙四和孟春的大军为他撑起了整个欧洲上空的保护伞,一个欧战战区,一个世联会武装部队司令部,让所有的异端分子丝毫不敢有任何异动,加上龙在野和玫瑰夫人联手打造的安全局,早已让那些所谓的贵族交足了“投名状”,几代人的身家性命都被捏得死死的。 汪伯彦于复兴十八年组织了庞大的观摩学习团,乘坐大宋欧洲舰队的运输舰,不远万里来到大宋本土进行参观学习。原定一个多月的时间,硬是被拉长到了三个月,看不够,还是看不够,成了这些代表团成员的标志性的口头词语。 尤其是参观了燕京府新城和气势恢宏的大宋皇宫紫云城后,更是差点将舌头咬了下来,惊诧之状已经不是张大嘴,而是紧咬牙关。 和大宋皇宫紫云城比起来,这些欧洲贵族代表眼中见到的各个大公国的皇宫、宫殿,就是一些略有些遮风挡雨功能的石头房子而已。 赵构大笔一挥,除了西城河西山地区一些军事秘密基地和机关不许参观以外,所有的学校、机关、军营、商业集团、店铺、饭店酒店等场所,全部对参观团开放。 汪伯彦虽然没有回来,但是赵构却深知汪伯彦此举的意图,索性为自己的欧洲大总督助力一把。 在得知燕京府的常住人口已经超过六百万,流动人口也接近三百万,不久以后,一个千万级别的大都市将屹立在世界的东方,唯一一个。 参观团的成员既有最早投靠大宋的贵族,也有最底层的获得大宋认可的底层民众,还有后来投降的一些没落家族,涵盖了整个欧洲的各个阶层,他们就代表了欧洲之眼,来仔细看一看他们想象中的超级大国——大宋帝国的真正面目。 三个月后,参观团启程返回欧洲。 又一个月后,欧洲出现了移民潮,最先获得大宋帝国居民证的一些贵族,将自己的子女全部移民大宋,更多的选择是燕京府,实在不行,开封府、大名府、太原府、福州、江浙等富庶之地都是首选。 要不是赵构定下严格的移民政策和条件,这些欧洲贵族恨不得将自己的草窝立马换成燕京府新城的一套住宅。 不过,要想获得燕京府的居住权,可不是有一张大宋居民证就可以的,很多大宋居民都把移居燕京府作为首选,燕京府新城的建设速度远不及燕京府收到的移居请示。 接下来,汪伯彦的欧洲发展规划再也没有遇到一些问题,只要政绩考评三年是卓异,就能自动获得燕京府永久居住权,这才是根。 不过,这次大名府整风,也是为了欧洲大总督的移交,吴福正式接任欧洲大陆自管区大总督,汪伯彦光荣致仕,特赐颐园居住,这可是除了宗泽、李纲、欧阳珣之后的第四位。 燕京府颐园,不仅仅是赵构的居住办公的地方,还是一处极具南北风光于一体的休养圣地,赵构在这里专门开辟了一处疗养别墅群,恩赐手下,但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首先是光荣致仕的老臣,级别够,贡献够,口碑够,最关键的是,对大宋和赵构的忠诚度够。 一个人,一族人。 试想,在致仕后光荣地入住颐园,如果自己的直系子女出了问题,被勒令迁出,这个脸,丢不起。 所以,这些人,最关心的事情是严格督查自己的子女,千万不能违纪违法,这比屈风的调查局还上心。 汪伯彦曾对赵构的这一手心中暗自佩服不已,一处院子,就把大宋这些精英几代人拴在大宋这艘巨轮上,这才是凝心聚力。 汪伯彦退,吴福接任大总督之位,三天后,带着欧洲大陆自管区的一众文武官员,乘坐欧洲舰队新建的旗舰驱逐舰“罗马号”,返回欧洲大陆,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舰队护航下庞大的运输船只。 五天的会议结束后,赵构多停留了一天,和两河路总督言博奇进行了一次长谈,两河路作为燕京的卫星城和功能区,这次公有制的改革,势必要走在前列,因为大部分的大型商业集团和企业,总部都在这里。 “言总督,这次改制,我亲自担任这个改制委员会的主任,具体牵头工作的是汉王赵湛,定海公梁景为副手。怎么样,两河路作为改制试点,有困难吗?” 言博奇其实心底有些撮牙花子,这个改制,说白了,是要从这些大家族手中把“好处”收回国有,但是,除了割肉疼,就属往外掏钱疼,这可不是三瓜俩枣,是连根拔起。 这个差事,丝毫不亚于一场战争,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但是,言博奇也明白,如果不进行改制,大宋这艘巨轮将不可避免地驶入一个死地,那就是财富极端的两级分化。 这会导致穷的更穷,富的更富,加剧社会矛盾。 言博奇何尝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也非常赞同赵构的决定,但是要真正面临这份差事,虽然上面有一位亲王、一位公爷做后盾,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嗯,官家,两河路的这次改制是要作为试点的,博奇认为不可操之过急,要急中有缓,这个势要急,不能让一些人心存侥幸;而具体运作要缓,毕竟涉及到了很多人的切身利益,一但处理不好,势必会引起社会动荡,和此事的初衷不符。博奇有这份胆量,也有这份担当,愿意担任这个急先锋。不过,还请官家示下,博奇手中是否有刀?” 这句话说出来,言博奇也是浑身发热,面对大宋官家胆敢如此一问,言博奇也是豁出去了。 “哈哈哈,好你个言子玉,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向朕要刀?不过,朕喜欢,你要是没有这个胆量,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呢。”赵构哈哈大笑道。 “这次改制,事关大宋未来的发展和社会稳定,任重道远啊。总要有人站出来首当其冲的,两河路作为试点,也是我权衡多次才下这个决定,说实在话,这次改制可谓是困难重重,但我们作为大宋中兴党的一员,必须担负起这份责任。事情,还得靠你们去干,至于你提到的问题,我不是已经明确了吗,汉王和定海公这两把刀,分量够吗?” 话一出口,言博奇浑身冒汗,这才明白刚才赵构那番话的真正含义,赵湛从皇后大陆刚刚“杀伐而归”,浑身的杀气还没有消散;至于定海公梁景,谁不知道大宋帝国赫赫大名的“梁一刀”? “如此,善!”言博奇心中有底,便不再多说一句。 “其实,定海公名下凤楼产业已经明确交还国家,因为其性质特殊,暂时挂靠在内务府名下;十三姐的通达商业,在去年已经基本完成了移交,十三姐已经退居幕后,不再过问商业上的事情;四大银行已经归属政务院下面的银监会;四大商业集团都已经表示愿意接受改制,但是我估计困难和阻力不会少,你要有思想准备,凡事和汉王、定海公多沟通,需要他们出面,不要客气。你这里第一炮打好了,接下来我们后面的差事就好办了。”赵构语重心长的说道。 “定海公要做孤臣,你言子玉要做纯臣,这颗纯心在胸,才能做好这件事,你两河路任上的履历我仔细看过,这个‘纯’字,可堪大用。” 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把定海公的事情放在前面,这隐隐约约的,透露出来的信息,这件事做好了,封侯进公,都是恩赐。 言博奇现在是伯爵,这对于可以连升两级,前所未有的殊荣就摆在言博奇面前,不由得言博奇不激动万分。 “臣,唯有勠力前行,绝不后退,做好这个‘纯臣’。” 赵构笑道:“如此,朕甚慰。” 大宋复兴十九年四月,两河路总督言博奇,以大宋改制委员会副主任的身份,在两河路开始实施商业企业公有制改制,顿时两河路“狼烟滚滚”,雪片一般的弹劾劄子飞入燕京府皇议殿,德王赵坚以太子监国理政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和压力。 第1013章 畅谈芙蓉园 赵湛留在了大名府,以大宋改制委员会副主任的名义,督查两河路试验区的改制事宜。 临走的时候,赵构让赵湛有事多和皇议殿赵坚汇报,听取皇议殿太子的意见。 这让赵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丝毫不比欧洲战事轻松,在欧洲战场,面对的是明面上的敌人,有什么手段尽可以放开用。但是面对这场“不见硝烟”的政治战争,需要的是在平静的表面下尽显霹雳手段。 这是对赵坚的一次大考。 如果赵坚能够交上一份合格的答卷,赵构就会非常欣慰,至少,他的“赵构思想”指引下的大宋巨轮,不会偏离历史发展的正确方向,假以时日,大宋成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帝国,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张确、章振、加上赵湛,这些政务院的中枢骨干力量都还年轻,陈遘、邓肃也都在壮年,曲风、于成龙则是赵坚手里的两柄利刃,足以震慑一众宵小。 赵构在抓紧时间布局,这一年的时间,他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已经超出了所谓的第六感。出京的时候,翠玄子曾主动找到赵构,和他彻夜长谈了一个晚上,至于说了什么,那是大宋天字第一号机密,即使是赵构的皇后和子女,都不知道。 赵构有严令,任何人不许提及这个话题,是任何人。 谢天赐掌管内务府,朱远山执掌修内司,这两个人都得到赵构密令,如果有人不管是无意还是有意,只要触及这个事情,先拘押到大名府再说。 赵构一行再次南下,下一站是两浙路。 这里是整个大宋的经济中心,一个两浙路,一个福建路,其富庶程度是其他各路所不能比拟的。 其中固然有地理位置上的优势,是最早开放海运商业的试点地区之一,更是因为这里的人天生就具有商人的精明和眼光。 比如浙东陈家,已经是大宋十大富豪之一,其麾下的运达商业帝国,仅次于十三姐的通达商贸。 不过,陈家对这次改制却是非常支持,率先将运达商贸集团整体移交政务院,成为燕京府直属的国有大型商业集团,还将海外的一些新型商业集团一并交于当地的总督府。 投桃报李,赵构为其保留了银行的业务,其下属的运达银行分流出去一部分海外业务,成立陈氏商业银行。 这次江浙之行,一是为陈家这份家国情怀有一个肯定,二是通过陈家放出消息,这次改制,朝廷是动真格的,如果大家认清现实,和朝廷站在一起,赵构也不介意将一些生意继续保留,合作共赢,国家拿大头,个人拿小头,这才是识相。 如果什么都想自己要,很可能什么也得不到,如果说非要想得到什么,大名府巡检二处的牌子可从来没有摘下过,那是个什么地方,高层官员和顶尖商人都知道。 陈家现在的主事人是陈家三代长子陈家毓。 陈家第三代杰出代表就是“毓、秀、俊、杰”四人,其中陈家俊和陈家杰现在在皇后大陆,一个是先遣团的团长,一个是陈家在皇后大陆商业集团的代表。 而陈家秀则在徐庆列岛(日本)混得风生水起,其商业帝国俨然成为徐庆列岛的第一大商业集团。 正是因为陈家无论是在本土还是域外、海外,都是一座风向标,所以陈家的态度对于这次改制,很关键。 对于陈家,皇议殿堆积的劄子已经摞起来很高了,赵构已经让曲风的调查局开始暗中调查,随着商业帝国的不断扩张,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只要这些问题可控,赵构还是求稳。 但是,如果涉及到了大宋的经济安全,赵构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陈家最赚钱的丝绸产业,其延伸的产业集团,现如今依然在陈家手中,换句话说,商品流通的渠道交给了朝廷,但是产业基础这一块,还牢牢占据在陈家手中。 陈家还算是有良心的商业集团,赵构也不妨给他们一个机会,但如果冥顽不灵,执迷不悟,或者说阴奉阳违,梁景手里可是攥着好几件泼天大的案子呢? 但是,按照调查局的调查,陈家主事人陈家毓,态度有些暧昧不清,主要是在其保留丝绸产业上,和政务院有一些不同意见。 陈家像控制源头,意味着赚钱的大头,陈家并没有放手。 这件事,德王赵坚觉得父皇有些小题大做,陈家再怎么说,不过是一商贾而已,哪里用得着父皇亲自出面,陈家不配合,那就让陈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赵构却训斥了赵坚的这种想法,我们对内部,还是不能过于铁血,需要和谐,一个陈家固然不足为虑,但是他们却是这些年大宋新生一代崛起的代表,是整个大宋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要是陈家不存在了,别的家族难免兔死狐悲,赵构在,这些人还不敢怎么样,可是以后呢? 仇恨的种子一但播下,就会后患无穷,大宋不走前秦灭国之路。 经济是国家命脉,必须掌握在国家手中,特别是这次涉及到的国有经济主体,这是根本。 杭州西湖东,芙蓉山庄,浙东陈家。 此时正值初夏,西湖最美的时刻。这些都得益于赵构对五大淡水湖的综合治理,西湖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两浙路所有的具有现代特点的新型工业产业,都远离西湖水系,杭州城以手工纺织业为主。 陈家掌握着整个杭州城缫丝产业的一半,手底下有上百个手工作坊,天机院的新式纺机已经初具现代特点,但是赵构并没有一下子放出来,这里面还有一个逐渐过渡的时期。 这么多靠这个产业生活的老百姓,赵构是必须要考虑的。 芙蓉山庄,有一个新湖,将西湖水引入庄园,成为芙蓉庄园的一处美景,新湖中心,一道曲曲折折的游廊通向湖中心的一座水榭。 水榭着实不小,外方内圆的结构,让这座水榭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游船的模样,四周的美人靠居然镂刻成各色美女的造型,原料却是十足十的印度紫檀。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怀仁先生好福气啊!”赵构临榭远眺,远处的西湖美景尽收眼底。 “九爷说笑了,这本就是为九爷准备的,您随时可以入住。”旁边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精神矍铄,声音洪亮,完全不像是年过半百之人。 整个水榭只有两人,其余人等都在游廊,没有命令,不敢走进半步。 赵构摇摇手笑道:“我就是一个劳碌命,倒是想着有这么一天,什么也不用操心,静下心来享受一下这田园生活。” “九爷心怀天下,绝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仰望的。”陈家毓小心翼翼地回着话,不敢有丝毫造次。 “怀仁先生又何尝不是具有家国情怀的有志之士,这次国家改制,陈氏集团大力支持,我是记在心里的。”赵构没有绕圈子,直接丢出了这次召见陈家毓的原因。 “陈家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国家的扶持和支持,对于国家的第五个五年规划,陈氏集团愿意挺立潮头,敢为人先。”陈家毓打起了太极。 赵构为大宋制定的第五个五年规划以科技发展为核心,而在第四个五年规划中明确指示,大宋的科技中心就是两浙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两浙路作为大宋文人汇聚的地区,其文化普及程度要远远高于其他地区。 虽然这些年随着十二年义务教育的普及,大宋整体文化程度有所提升,但是要说底蕴深厚,两浙路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像两浙路、福建路、荆湖路发达地区,对于新东西的接受态度远远高于其他各路。 赵构知道,陈家毓在做最后的努力,看一看最后能为家族争取到什么样的利益。 舍得之间,任何人都不好做出轻易的抉择。 “这次改制,一是要国家控制资本市场,二是要政商、军商剥离,三是拓展海外市场,四是要达到细化分工,推进大宋一带一路、海上丝绸之路全球商业一体化的进程。我看,陈氏集团可以在海外市场上,多下一些功夫,另外,大宋要逐渐开放一些民营银行,也可以在这个领域多接触接触。”赵构手里撒了一把鱼食,廊桥下面的锦鲤鱼密密麻麻过来抢食,一看就是人工喂养的多了,一个个肥胖的很。 话很隐晦,但是意思很明显,陈氏家族的企业,以后专注于银行业的发展,还特意说明海外这一块蛋糕,可以分给陈家。 至于其他的,需要上交国家。 比如轻纺业,现在正是蓬勃发展的阶段,但也是对国家经济产生冲击的危险阶段,面临的十年之后的蒸汽机的全面应用,怎么有效分流这些产业工人,这是一个巨大的社会问题,如果让这些私人家族来处理,搞不好就是一场动乱。 只有国家层面,才有这个能力和手段,实现抽刀断流的过程而不至于对国家和社会形成冲击。 话句话说,这相当于为这些私人企业在未来给他们做好了擦屁股的准备,后世的很多大企业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给普通民众造成的灾难性的损害,可是刻骨铭心的疼痛。 赵构既然后世为人,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来规避这些现象,至少然这些损害降低到最低程度。 至于得罪人,这个锅,还是赵构来背,也只有赵构出面,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这个国家的稳定,毕竟赵构在大宋,是神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底层民众,如今的大宋已经是三亿五千万的人口大国,人口数量占据当时世界人口的百分之七十,妥妥的超级帝国。 除了非洲大陆和北方白熊统治的极北之地,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地域尽归大宋帝国所有。 赵构要消化这些地方,加快其归化进程,所以本土的经济建设必须走在这个世界的前列。 而经济建设,则是核心。 赵构为什么南行,对外是带着一大家子散心,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要看一看,在最紧要的关头,自己代表的大宋帝国的国家话语,还行不行? 如盛唐强世,也有令不出长安之说,在自己的大宋帝国,绝对不能出现令不出燕京的现象。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第1014章 水到则渠成 赵构说完这些话,并没有催着陈家毓回答,反倒是很有耐心地等着陈家毓在思考。 曾几何时,士农工商,商贾是排在最底层的,也就是从复兴元年开始,赵构一方面大力提高军人的地位和待遇,一方面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很多地方的参议员是由本地很有声望的商人担任,投身于本地的政务监督和经济文化建设之中。 赵构在这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通过从内到外的调整,士子不再是单纯的读书人,农民也不仅仅是种好地,手工业者成为小农经济的主体,商人则撑起了大宋的钱袋子。 可以说,如果朝堂上出现反对势力,赵构在任何一个地方登高一呼,大宋朝最底层的老百姓依然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后,跟着他重新创建一个全新的朝代。 赵构有这个底气。 当然,现在无论是朝廷还是朝野,断断没有任何人敢于触犯赵构的逆鳞。不说别的,所有的军队,没有赵构发话,不可能有人能动用一兵一卒。 赵构在大宋军人的眼中,就是军神。 没有刀把子,啥话也不灵。 陈家毓大脑在急速地思考,赵构看上去云淡风轻的话语,在陈家毓的耳边就是平地起春雷。 今天,不,应该是现在,陈家毓必须要表态。 这么大的家族产业,要说陈家毓心有不甘,也是实情,但是赵构已经下定决心,改制势在必行,这是大势所趋,赵构在春节致辞中已经放出信息,希望朝堂上更多的文武官员支持自己。 正人先正己。 从去年开始,先是皇宫颐园二春的产业全部上交内务府管理,二春妃完全卸下所有的职务,要知道,这些年内务府颐园包括两福宫的所有开支,都是二春的皇家化妆品集团提供的。 紧接着就是十三姐的通达商业集团,交付给政务院居安堂直属,这可是大宋第一商业集团,十三姐现在已经和徐庆成家,赵构同样在颐园为二人准备了房子,当然,要在他们致仕后才能住进去。 不过,这可是一个风向标。 接着,作为安情总局最大的商业帝国、定海公的产业凤楼集团,交给了大宋安全委员会所属产业,但是梁景和王嫣然不再担任其中的任何职务,凤楼的产业现在完全交给了一些大宋商业学院毕业的职业经理人在打理。 这也是陈家毓为什么要先表态的原因,像官家的十三姐、大宋的定海公都完全支持当今官家的决定,陈家毓不认为自己的运达集团能和十三姐当初的皇商比。 朝廷毕竟还给运达保留了一个银行业,包括海外的离岸银行,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结局了,做人,不可太贪,这也是陈家毓的座右铭。 “九爷,陈家和朝廷当为一体,九爷怎么说,陈家就怎么做!” “好,陈家能有如此家国情怀,我很欣慰。这件事,回头具体和汉王去谈吧。不过,陈家可以推荐一人,担任大庆殿参议员。” 陈家毓顿时就像浑身着了火一般,热汗直冒,大庆殿参议员,这就是一份陈家的护身符,如果没有大奸大恶的事情发生,陈家可保三代无虞。 值! “九爷,二弟陈家秀现在在徐庆列岛,这些年还算是小有建树,脑子也灵活,对九爷更是敬若神明,我看,家秀就行。” “陈家秀,这也是老朋友了,我们在徐庆列岛还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是个人才,我看很好,回头让汉王和太子说一声就是了。”赵构对陈家毓的提议表示赞同,这个陈家秀,赵构对其的印象极好,看上去,陈家毓这些情况都了解,也算是摸准了赵构的心思,但是需要自己主动提出来,毕竟陈家四杰,都是人才。 解决了陈家的问题,赵构很高兴,顺水推舟答应了陈家毓的邀请,驻跸陈家芙蓉庄园。 次日,赵构在杭州召见了东道战区新任司令员刘勇。 去年年初,赵构一纸调令,把刘勇从大西南战区调东道战区担任司令员,原东道战区司令员席贡因为年龄原因,致仕退休,在长安故居颐养天年。 大西南战区司令则由张宪接任,岳云升任新改制后的应龙军团司令,背嵬军成为应龙军团战略机动部队。 原应龙军团司令贺虎南下,担任南道战区司令。原司令宋琦已经被赵构打发到了天竺战区担任司令,而天竺战区,是赵构控制印度洋的重要战略节点,新组建的印度洋舰队,其成员大部分是天竺自管区的水军改编而成,需要一匹壮硕有力的头狼,非宋琦莫属。 刘勇唯一的不足是统帅水军的能力欠缺,一直在大西南为大宋守国门,宋琦调任天竺战区司令后,整个大西南地区就有了保证,而且印度洋舰队的建设,宋琦同样要投身其中。 为了培养更多复合型将领,赵构调刘勇到东道战区担任司令员,并兼任新组建的流求舰队司令。 这次召见刘勇,一是听取刘勇的工作汇报,特别是流求舰队的建设,刘勇必须做好一个陆海空三栖全能司令员。 因为流求舰队是全水军第一支空天军上舰的舰队,不仅有水军陆战师,还有水军空天军,赵构在给刘勇压担子。 赵构还有一个秘密任务交给刘勇,这件事,刘勇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刘勇,你的担子不轻啊。”赵构语气难得这么严肃。 刘勇原先一张红彤彤的脸庞,经过这一年南方湿润气候的滋润,显得白皙了很多,配上一把美髯,显得更加成熟。 “是,刘勇没有想到这个位子还这么难,我还琢磨着要回隆德府养老呢。”刘勇还是心态那么好。 “你才多大?就想撂挑子?”赵构一瞪眼。 赵构知道刘勇在变相为自己宽心,这也是很少几个能揣摩出赵构心思的手下,有些事,根本不用赵构说明,这些人就知道怎么做。 “刘勇,有些事,必须要有人来做,这是我们的使命。”赵构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时候,刘勇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刘勇只知道一句话,大帅指向哪里,刘勇就冲向哪里。这次调任东道战区,刘勇明白肩上职责所在,大帅要改制,两浙路、两湖路、福建路等地,都是我们大宋的钱袋子,要稳重行事,说到底,我是为各位总督站脚助威的。” 赵构点点头,笑道:“这一点说得对,但是还有一个任务,东道战区内部的军商改制,军队一定要和所有商业剥离,军队一但沾染上铜臭气,哪里还会有战斗力?” 刘勇心中一动,这才明白赵构为什么要调自己担任这个东道战区的司令,因为整个东道战区所辖的五路,加起来的财富,几乎要占整个大宋内陆的一半。 早就知道军队一些内部高官和一些商人暗中勾结,利用军队的便利,为自己谋福利,虽然表面上赞同赵构的改制政策,但是私底下却根本不知道收敛。 现在大宋基本上没有外患,处于一个相对稳定发展的阶段,那么,近二十年的发展,已经让大宋处于一个改制发展的瓶颈期,这才出现赵构大力改制的局面。 任重道远,如履薄冰,危机重重。 “军队必须保持其纯洁性”这是今年在春节团拜会上赵构致辞中最鲜明的一句话,同时,大宋枢密院所属的纪律调查局开始进驻各大战区和五大直属部队。 这透露出一个惊人的信息,赵构要向军队伸手举刀了。 这一下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很多文臣不仅心思活泛起来,但是也有很多军队将领心神不宁。 赵构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马上踏上了南下之行,其实,刘勇知道,赵构真正的目的,是自己的东道战区的试点。 自己要当这个“恶人”了。 想到大宋“第一恶人”定海公梁景,刘勇摇摇脑袋,觉得自己好像还不那么怕了。 “大帅,我需要枢密院的支持才行。”刘勇知道这件事的关键节点在哪里,各大战区的公文,对应的是枢密院思危厅。 “岳飞枢密使已经在思危厅成立了军队改制办公室,亲自担任主任,凡是各大战区关于军队改制的劄子,会第一时间亲自处理,并上报皇议殿太子处置,太子也会给行营递劄子,我也会时刻关注的,你放开手就是了。”赵构为刘勇吃下一颗定心丸,言外之意,枢密院、皇议殿,包括自己的大帅行营,都站在他这一边。 手里有了尚方宝剑,刘勇有的是办法,让这些军队蛀虫或唱反调的人浑身刺痒还找不到挠点。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刘勇的家族,没有一人经商,自身清白正直,说话做事就硬气。 和刘勇长谈之后,赵构没有过多在两浙路停留,在刘勇的护卫下,转向福建路。 福建路是最早实现总督制的实验区,也是沿海开市的重点区,十人九商,十商九海,可见这地方的人会富裕成什么样。 巨富带来的,就是奢靡腐化,官商勾结、商军勾结的事情,已经成为一种圈子里的主要话题,那就是看一看谁的后台硬, 所以,赵构这次南下之行,一方面是视察和调查,一方面,就是向各个封疆大吏打招呼,要和朝廷保持一致,有问题,早交代早解决,朝廷还是讲情义的。 如果执迷不悟,甚至和朝廷对抗,赵构手中有的是刀把子。 现在的福建路总督王京,是今年赵构刚刚提拔的新生代力量的代表,山西王家的第三代青年才俊。 王京和刘勇,一文一武,被赵构放在福建路,正如当初的福建路改制一样,这次,也是要从福建路开刀。 第1015章 结束南巡路 复兴十九年八月十八,在云南大理宁园过了一个愉快的中秋节后,赵构行营一行众人开始踏上回京之路。 大西南总督段正严、副总督李节、高顺贞、白慎、战区司令张宪、两位副司令韩栋、秦孝义,在宁园分别觐见了赵构,赵构和几位军政大佬分别进行了深刻的谈话,主旨就是这次深化改制的事情。 大西南情况复杂,主要是还涉及到了西南各附属区(藩国),所以赵构的指示是大西南区的改制,步子可以稍微慢一点,缓一缓。 但是,改制势在必行的思想认识必须落实下去,大西南区可以比其他内陆区改制的脚步放慢,但绝对不允许出现阳奉阳违的现象。 他太知道这些藩属国的做法,仗着天高皇帝远,不要说对大西南总督府的政令阴奉阳违,即使是皇议殿的诏令,也能找若干个理由搪塞。 段正严这个总督忠诚度没有问题,工作稳重,大局观强,就是有些过于保守求稳,有些工作推进很缓慢。 而李节则是霹雳性格,做事雷厉风行,手段够硬,但是经验稍显不足,不过在大西南任上一干就是十年,已经变得成熟了,段正严很多事情上,全靠李节才能把事情推进,总督府真正做事情的,还是李节带着一帮人在做。 赵构专门绕行大西南区,就是协调各部门的关系,刘勇在的时候,赵构很放心,张宪刚刚调任不久,骤然擢升战区司令员,和当背嵬军军长的一军主帅截然不同,况且大西南战区又是大宋大后方,也是大宋的南粮仓,不能出行任何波动。 好在刘勇治军严明,黄龙军团司令韩栋是谢巧姑的丈夫,整个黄龙军团是威震大西南的铁军,这一点,赵构很放心。 最让人放心的是,刘勇在任期间,黄龙军团下属三个集团军,没有一个军涉及商业,这是刘勇的死命令,为大宋守国门,眼睛里都是钱可不行,这也是大西南战区敢放硬话的底气使然。 高力的夔牛镇守吐蕃军区,这次也被赵构特意召回大理,除了向赵构汇报以外,赵构还为以高力为首的,为大宋坚守十年边陲的第十军将领颁发荣誉勋章和功勋勋章。 赵构西征欧洲,北击蒙古,可没有大西南战区的事,难免让这些人有些牢骚,能卫戍西南边疆,特别是吐蕃高原,能战斗在哪里,就是大功,何况一战就是十年。 从云南到四川成都府路,再从成都府路路乘坐大西南战区第三舰队的内河舰队,一路北上,到了荆湖两路,会见了两湖路总督、赵构的老六哥景王赵杞。 赵杞为人低调,做官高调,从复兴八年开始,在两湖路总督任上一干就是九年,将两湖路切切实实打造成了大宋的粮袋子。 天机院在这里设立了农业研究分院,这两年的占城稻改良获得很大成功,平均亩产已经提高到了四百斤以上,像洞庭湖主产区的上好水田,年景好的时候,甚至可以达到五百斤左右。 赵构在复兴十五年曾有意调赵杞回京任农业部部长,但是被赵杞婉拒,因为那个时候正是两湖路农业产业示范区创建的关键时刻,赵杞还是要为大宋的农业产业蹚出一条新路来。 况且,赵杞直言,一个两湖路总督已经让自己力有不逮,自己什么能力水平自己知道,当一个总督已经是能力的极限,况且年龄偏大,政务院下属的各个部门的主官,都是提拔的年轻人,自己就不去凑什么热闹了。 在岳州总督府官邸,赵构和赵杞进行了长谈,两湖路作为水稻产业链最大的一个地区,是大宋粮袋子的袋子底儿,万不可出现任何差错,官仓的储备将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南方潮湿多雨,对粮食的储存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不过,这两年赵杞在任上可是没少干差事,民间的好多储藏法,比如花椒伴存法、海带伴存法、草木灰伴存法、米酒伴存法等,都很有效。 况且政务院农业部有明确指示,库存一年以上大米,直接转为海外销售,当年新米新存,确保质量。 两湖路现在已经接近八千万亩土地,这比靖康年间几乎翻了一番,赵杞的目标是,再有五年自己致仕的时候,将两湖路的可用耕地面积增加到一亿亩,算是实现自己心中的一个梦想,也为两湖路的老百姓奉献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土地,历来就是中国老百姓的命根子,谁还嫌自己的土地少吗?老百姓分到的土地越多,日子就越红火。 即使是后来人,这些最为朴实的思想还是让赵构很感动,况且还是大宋的一位皇室王爷。 “……六哥,俗话说,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无农不稳。咱们大宋的工业基础还很薄弱,但是已经有了基本的体系;商业更是一日千里,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我们可以想象到这海路陆路两条丝绸之路为大宋带来的繁荣景象;而农业则是国之命脉,纵观历史朝代更迭,无一不是因为老百姓饿肚子,都吃饱穿暖,怎么会去造反?这么一个粗浅的道理,多少王侯将相还是弄不明白?”赵构有些长吁短叹说道。 这是私下里兄弟谈话,赵构也没有什么忌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九哥,怎么有些感慨了?这可不像你说的话。这二十年的发展,咱大宋老百姓都看得明明白白,现在大宋蒸蒸日上,国力强盛,就连西域各藩夷之地都臣服于我,咱大宋子民出去了,都是一副昂首挺胸的样子。去年随船远赴皇后大陆的人回来,说那里的土着居民见了我大宋天朝上邦的人们,一个个就差匍匐在地了。”赵杞笑道。 “六哥,你对这次改制的事情,怎么看?”赵构最关心的是这个。 “两湖路是农业主产区,最大的问题是土地国有化。不过咱老百姓还是能接受这个观念。现在的主要现实问题是,粮贱伤农的问题。老百姓手里的土地增多了,已经从当初的三十亩地,增加到了四十多亩,个别地区甚至可以到五十亩。粮食大丰收的年景,反倒是粮食价格低迷,很多农民有些怨声载道,也打击了粮农种地的积极性,今年春稻种植面积明显减少,老百姓觉得有些不合算了。” 赵杞直言不讳,有什么说什么。其实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南方种稻产区,包括北方的小麦产区,都存在。 “我已经责成政务院和农业部出台相关政策,切实保障农民种田的所得利益和种田积极性,各地官仓要敞开收购,不得拒收。粮食实行保护性价格调整,每年的农业补贴一定要落实到实处。现在啊,种地可不是为了吃饱肚子,即使一两年不种地,也饿不死,但是咱大宋的产业链就断了,难免一些宵小之徒会起觊觎之心。还是那句话,饭碗,还是端在自己手心里才踏实。六哥,你这里的担子不轻啊,是要作为大宋的表率的。”这才是赵构今天这番话的真实意义。 “两湖路责无旁贷,九哥放心。关于农业合作社的推进,两湖路还是有信心的,天机院这两年的新式农具不断推出,让大规模集群化的生产成为可能,补助也很到位,农民的积极性很高。两湖路十五个州府,已经全部推广,个别地方的规模和进度已经很是超前。”赵杞很有底气。 赵构点点头,夸赞道:“张悫老爷子对六哥可是不吝夸赞,说六哥是个模范总督,这次来,我把这块匾额给你带来了。”赵构忽然扔出去一个“天雷”,汉人一下子把赵杞差点“炸”个跟头。 “模范总督”,这个殊荣,好像只有当初的福建路总督、如今的政务院总丞章振获得过。 “臣,谢皇恩。”赵杞这次以两湖路总督的身份,向赵构郑重揖礼。他心里知道,这是一份天大的荣誉,更是一份天大的责任。 结束对两湖路的巡查,赵构再次乘船北上,在信阳府小住,然后走陆路,继续沿着京西两路巡视,继而是京畿路,再次回到了开封府东京城。 也算是故地重游,不过张悫老爷子却向赵构提出,要在东京养老,不再回燕京府。 其实张悫老爷子是累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陪着赵构转了这么一大圈,多半年过去了,到了东京后,身体一直不好,这才提出留在东京,这个地方,张悫很有感情。 赵构便让内务府在东京颐园,为张悫老爷子专门划出一个园子,让其颐养天年,并叮嘱内务府东京留守处,对张悫的养老待遇,在皇议殿大学士的规制上,再提一级待遇。 回京路上,赵构明显情绪不高。 随行的梁景知道,赵构这是恋旧了。随着李纲、宗泽、欧阳珣、邓肃、张悫等老臣陆续致仕休养,曾经的老部下一个个逐渐淡出了赵构的视线,难免让赵构心有感触。 “孤怀啊,我想这次回京之后,我也不干了,让太子接手吧。你陪着我,咱们到一个地方养老去。” 赵构在绝影车里,眯着眼小憩,猛不丁说出这番话来。 梁景闻听却是吓了一跳。 这次回京路上,梁景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赵构一路上马不停蹄,本来需要一年的南巡,却在十月秋高气爽的时候结束回京。而且一路上不再骑马,只是叫着梁景在自己的绝影车上,天南地北地闲聊,却一句公事不谈。 按理说,找个应该和皇后和孩子们在一起逸享天伦之乐,但赵构却经常把孩子们撵到皇后邢秉懿的车上,却把梁景叫过来一路上陪着自己。 梁景只好在车上当起勤务兵的角色,好在梁景这些年一直跟在赵构身边,伺候赵构还别说,比别人强多了。 而今天这番话却让梁景吓出一身冷汗,赵构要让位给太子赵坚,退居幕后当太上皇? 梁景可是知道,如今真正意义上的太上皇赵佶可是还活得滋润得很,就连赵桓也和朱皇后在杭州别墅乐不思蜀,况且赵构正值壮年,怎么会萌生这种想法。 “官家春秋鼎盛,怎么会有如此念头?恕梁景不敢苟同。”梁景可不是愣头青,这番话赵构不是试探,而是真的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那么梁景就是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 “哼,孤怀啊,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询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赵构忽然睁开眼说道,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复杂的情感。 梁景心中一热,眼睛潮湿,顿时说道:“大帅去哪里,梁景就去哪里?” “如果说只让你跟着呢?你那一大家子舍得吗?”赵构忽然幽幽地说道。 梁景浑身发热,这是什么节奏?赵构是在认真的和自己说,可怎么听起来有些瘆人。 “梁景生是大帅的人,死是大帅的鬼,三生三世,都陪着大帅。”梁景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构拍拍梁景的肩膀,笑道:“孤怀懂我。”说罢靠在软枕上,合上双眼,嘟囔道:“此事,不可外传,你知我知即可。” 梁景小声回应道:“是!” 赵构轻轻摆摆手,示意梁景出去,他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梁景悄然退出绝影车,刚刚出来,龙二就靠了上来,梁景低声说道:“龙将军,去通报一声皇后娘娘,说梁景求见。” 第1016章 孤怀的情怀 赵构这次南下之路,除了吐蕃特管区没有去之外,足迹几乎是沿着大宋地域转了一圈,沿海各路和重点试验区都在赵构的调研巡查范围之内,加上各大战区,赵构这次南下之行初步达到了预期效果。 关于这次改制,大宋的经济发展是第一位的,没有大宋连续三个五年计划的实施,就不会有现在大宋翻天覆地变化,所以经济改制是这次南下巡查重点关注的方面,其中就包括军队涉及到的改制。 “理解不够学习凑”这是赵构在多个场合下说得最多的一句话,看上去有些粗俗,但是这对于军队系统来说,还就喜欢这种大白话。 赵构走到哪里,就把“学习”带到哪里,多次强调军政一把手的思想学习的重要性,时刻保持和朝廷的思想保持一致性,坚定扞卫大宋皇帝的权威性。 特别是中兴党党员,要保持纯洁的党性修养,就要不断地加强学习,让自己的思想永不落伍。 越是这个时候,全国三千万中兴党成员越是不能放松自己,决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更不能恃功而骄,奢靡之风盛行,“糖衣霹雳弹”的攻击,才是最致命的。 所以,赵构回京后,在《宋报》上发表了这次南行之路的反思,题目就叫《中兴党员要始终保持纯洁党性,警惕‘糖衣霹雳弹’的无形攻击》。 随后,各大报纸争相转载,发表评论文章,太子赵坚的皇议殿更是火力全开,连续在《宋报》头版发表重磅评论,刊登皇议殿对这次南下考察后的大讨论。 赵构亲自主持的皇议殿大学士的学习讨论,是整个大宋体制最顶层的掌权者集中在一起,专门进行学习讲话和进行思想剖析。 而在实际的学习中,更多的是赵构为大宋这艘巨轮规划出未来近五十年或者说百年的发展道路。 “……太祖自960年建国伊始,至今已有188年,要在大宋建国200年之计,大宋全面实现在世界的彻底崛起,要让大宋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超强大国,让中华民族屹立在世界东方,千年万年不倒,那个时候,才真正是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荣耀高光时刻。诸位臣工,你们既是这个伟大历史的成就者,更是见证者,你们的使命,你们的业绩,你们的荣耀,必将载入历史史册,为后世所敬仰,你们的子孙后代,也必将为之而骄傲。”赵构可不是在为众人画大饼,而是实实在在的要去成为这段光荣历史的缔造者。 中华民族善于创造奇迹,几十年干完西方上百年的事情,在后世比比皆是,坚忍不拔的民族特质,造就了中华民族的生生不息,奋斗不止的精神内涵,这才有了五千年中华文明的历史沉淀厚积。 皇议殿上,以赵坚为首的新一代大宋人,无一不是听得热血沸腾,缔造者和见证者,已经足以让他们为之而奋斗终生。 太子赵坚汇报了近期各项体制改制的进展情况,总体还算是平稳推进,有些改制已经全面铺开,大宋政治体系治下的本土二十三路、域外六个自管区,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总体来说,赵坚这个太子的差事干得还不错,赵构给出了及格的评价,这已经是出乎赵构的意料之外了。 其实,赵构已经做好了帮助太子收拾烂摊子的心理准备,但是赵坚的魄力和手段,明显受赵构的影响,一开始站位就很高,加上赵构悉心点拨,赵构的思想就能在赵坚的头脑里形成共鸣,这就很难得了。 假以时日,赵坚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胜任大宋皇帝这个角色。 赵构虽然在回京的路上,和梁景透露了让位的意思,但是并没有立刻付之行动,他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因为越是往后,改制的真正困难才能逐一显现出来,才是对赵坚最大的考验。 不过,章振、张确、赵湛等人已经成熟起来,政务院的工作俨然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 在军事上,枢密院岳飞、韩世忠、陈坚、完颜娄室等人还需要坐阵中枢,宋琦、孟春、刘勇、李良辅、耶律燕山、耶律铁哥、完颜恕等中生代将领正在扛起军队的大梁,更有年轻一代的将领岳云、张宪、韩彦直、秦孝义、谢天赐、谢雨、王氏兄弟、赵继等人,也在各个部门卓有建树,赵构重用一代、培养一代、关注一代的人才体系培养的优势,已经凸显。 整个大宋无论是政治体系,还是军队体系,都在有条不紊的逐渐过渡,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上重要岗位,为大宋的发展带来蓬勃向上的朝气。虽然在某些方面可能略显不足,有的或许还显得稚嫩,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容易接受新生事务并为之努力学习。 赵构很欣慰。 虽近初冬,颐园却是“春意盎然”,黛米拉和阿卡莎在今年十一月,同时为赵构诞生一子一女,取名赵勤,封冀王。 阿卡莎女赵国佑,敕封丽莎公主(随她几个姐姐的名字延续)。 龙影三人组早已是赵构的“盘中餐”,只是因为她们打小练的功夫对女性的身体有很大的影响,主要是不能生育子嗣。尽管赵构连翠玄子都请了出来,还是不能根治,倒是龙隐三人组早已看淡这个事情,早在少女时代锤炼童子功的时候,师父就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讲清楚了,她们都是自愿投身门下练就这么独特功夫,所谓有得就有失,这也不能怪她们,谁能想到会遇上赵构? 不过,赵构也没有亏待她们三人,直接晋封三人妃子,专属在大帅行营伺候。 崔敏姬最后还是拗不过赵构,被收入后宫,册封敏妃,早黛米拉阿卡莎三个月,为赵构诞下一皇子,封瑞王。 不过崔敏姬依然担任天机院院长,这两年,天机院可是为大宋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也正是因为如此,赵构将崔敏姬纳入后宫直接册封为妃,一种朝堂上再没有一丝别样的声音。 更不要说,将崔敏姬纳入后宫,还是皇后邢秉懿一手推动的,当家大姐都不说什么,别人谁敢嚼舌头根子? 正因为如此,梁景才斗胆私下里请见皇后,虽然有些不合规制,但梁景也顾不上了。 赵构大多数时间是待在皇后的静安居,偶有其他嫔妃侍寝,也是皇后硬“逼着”赵构雨露均沾,自己这个大家大姐不能“独占皇恩”啊。 或许是因为邢皇后比赵构大一岁,所以对赵构颇有些溺爱和纵容,不管赵构做什么,邢皇后都毫无怨言,全力支持,即使是赵构有时候“胡天黑地”,让后宫众人略有微词。尽管赵构率领的大宋已经逐渐走向开放包容的大宋,但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扭转的。 这个时候,邢秉懿皇后总是站出来,严厉吩咐颐园上上下下,把握住口风,任何不利于赵构的话,不仅不能说,更不能想,一句话,这个颐园皇宫,先是赵构的,才是皇后的。 邢皇后虽然也到了女人“黄金年龄”,但是在对待闺房之事的问题上,倒也不是那么过分需求,而赵构则是个工作狂,经常在皇议殿一干就是到半夜,邢皇后经常亲自为赵构送夜宵,变相让赵构能得到一丝休息,却从来不提这件事情,照顾好赵构的身体,署理好颐园,让赵构开心,就是她最大的事情。 所以,赵构更多的时候是在静安居,这个地方,让他心神最放松。 看到赵构高兴,邢皇后经常在静安居请客,将潘贵妃和各位妃子请到自己这里,让巧姑做几样拿手小菜,一大家子欢聚一堂,高高兴兴喝酒赌彩头热闹,或者让赵构客串一段评书,于是整个静安居欢声笑语响彻在整个颐园的上空。 梁景求见,这让邢皇后略感意外。 不过对这位大宋定海公,邢皇后是格外的尊重和敬佩,有定海公梁景在,邢皇后心里很踏实。 不过,梁景求见的目的,是代王嫣然邀请邢皇后前往定海公府,说王嫣然想皇后了。 王嫣然正值怀胎八月,正是肚子大的时候,不便行走,再说,这个孩子邢秉懿皇后可是答应,要和梁景一家结为儿女亲家的,定个娃娃亲,邢秉懿请示过赵构。 赵构大手一挥回道,这是你们女人家之间的事情,皇后大可自己做主。 赵构可是新诞一子一女,无论王嫣然生子诞女,都可以结为连理。 其实,这还是赵构暗地里和梁景透露这个想法,梁景怎会不同意?也说明梁景在赵构心中的位置依然是那么牢固。 不过,梁景却要求皇后不要和赵构说起此事,或者说不要让赵构一起来,只需皇后一人来就好。 这让邢秉懿心存疑惑,要说梁景有什么小心思断不会,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让赵构回避呢? 但是对梁景,邢秉懿皇后还是放心的,遂痛痛快快答应此事,还让二春准备了礼物,登门探望,自然不能空手,皇后的礼物,贵重倒是不一定有多贵重,但是这份殊荣,却是天大的。 三天后,赵构召开皇议殿会议,商议域外自管区改制事宜。 皇后请内务府看了黄历,日子正好,于是轻车简从,只带了二春,在一小队凤卫的随扈下,来到位于燕京府紫云城东区的定海公府邸。 梁景携九岁长子梁定国亲自出门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