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就范》 第一章 床边柔淡晕黄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西双倚坐在床头前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手中的小说。 墙上的挂钟忠实的守候时间的流逝,沉稳摆荡的钟摆声一声一声地响着,敲得她的心好沉重…… 突然,一道响亮的开门声,打破了这暗夜的寂静! 匆忙扔下手上的书,西双急忙地自床上爬起身。 温馨柔荑的灯光映照在她清丽细致的脸庞上,白皙似雪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盈亮的翦水深瞳急切地凝视闭阖的房门,编贝般的白齿轻咬着水漾嫣红的唇瓣,蹙起的眉睫悄悄透露出,她此刻强忍的这股揉合了担心与松了口气的复杂情绪。 男性深沉低哑的嗓音在入夜的间静中,格外引人注意。 她隔着门板隐约听到宫拓五音不全的吟唱声,将额头抵靠在门扉上,她闭眼轻叹…… 他又喝醉了。 在那一片男性的醉唱声中,间杂着几声女子妩媚的低唤。 房内的西双黯然地缩回放在门把上的小手。 这一次又是谁呢? 他又带了哪个女子回家了? 是琉代集团的公关经理,那个美艳无双的柯小姐?还是武信企业的总裁千金,自美国柏克莱大学学成归国的耿小姐?还是……其他那些很多很多她从来不知道名字的女子? 西双站在门边静候着,直到交谈声消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当暗夜中响起砰然的关门声,她才悄悄打开门扉越过长廊,推开那一扇活动式的墙堵 她和希爵跨国集团的总裁宫拓住在一起……严格说来,应该是住在同一层楼。 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 因为他们进出有不同的门,且几乎不曾一起出门过。 呵,当然了,她哪有资格和他这个操控整个亚洲金融市场的裁决者同进同出呢? 能和他一起住,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是照顾他长大的奶妈。当母亲因病去世后,他念及旧情而在这一百多坪的空中阁楼中,另辟一方小天地给她有个容身之所。 说穿了,自己只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兼他身边的秘书罢了,没资格同进同出,更没有干涉他的权利。 她只是……关心他。 自小,她就是追寻着他的身影而成长的。 因为母亲的关系,所以在她还没学会认人的时候,宫拓的身影就已经深打地印在她的脑海里。二十五年过去了,小时候的情感亦随着时间的流走,到如今…… 她没有爱上他,没有。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奶妈的女儿。 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关心,那种单纯的、下属对上司的关心。 站在他的房间外头,西双凝视着那从虚掩门扉后头投射出来的微弱灯光…! 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此时,房内传来一阵低吟声,似是透着酒醉后的痛苦,她不再多想,立即急切地推门进去—— 看见宫拓颓然落拓的身形躺在床铺上,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酒精气味……和一缕女子淡淡的香水味。 屏住气息不让空气中的那一丝香气烦扰自己的心绪,她弯身捡拾他抛扔在地毯上的亚曼尼西装外套,悄然地为他收拾散落一地的手表、公事包,甚至是笔记型电脑。 “水……” 床上的宫拓蹙起朗飒俊眉低吟。 “等一等,我去拿。” 匆忙端来一杯微温的开水,西双跪坐在床边,小心喂他喝下…… 他的眼眸始终没有睁开。 一口气灌下一杯水,“砰”的一声他躺回床榻上,重重地喟口气后,在酒精的催化下沉沉入睡。 轻盈着脚步收拾好所有的凌乱,西双又回到床边蹲跪在他身旁,“宫拓,你的领带要不要松掉?”这样勒着脖子他肯定不好睡。 “唔……”床上的他皱了皱俊眉。 “领带把它解开好吗?这样你会舒服点儿。” 她凑近他刚毅俊美的脸庞低喃,伸手温柔解开他颈子上的束缚。 她不怕这么做会吵醒他。 反正第二天当他醒来时,他不会记得她曾经到过他的房间,为他做了什么事。 因为他醉了。 她不是第一次像今晚这样服侍酒醉的他入睡,可是每回,当他第二天醒来后,从来没跟她提过什么。 所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而她毋需提防些什么。 “手……”他蒲扇般的大掌握覆在她的小手上。 “宫拓?别握着我的手,让我替你把领带解开好不好?” 轻声软语地在他耳边喃念着,西双手一撩把自己倾泻而下的乌黑长发拨到肩后,再温柔地为他松开领带,解开他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 “这样舒服多了?” 宫拓始终闭着眼眸没有回应。 蹲坐在床边凝望他沉眠的俊颜,她嘴角轻轻噙起一抹微笑,伸指拨开垂落在他额头上的发丝。 眼前的他好俊美呵! 一身昂贵傲气的装束恣意地在床铺上揉得绉巴巴的,少了平日集团总裁的精干果断,却多了股像艺术家般的潇洒与落拓不羁的气质,让她越看越入迷,也难怪有这么多名媛淑女爱上他…… “晚安,宫拓。” 恋恋不舍地拨理他额头上的发丝,顺了顺他微蹙的俊眉,西双情不自禁地俯首在宫拓的脸颊上印下一记淡淡轻吻,随即起身离去。 门扉悄然阖上之后,当她轻盈的足音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宫拓缓缓睁开眼—— 鹰隼般凌厉的眼眸不带一丝醉意,俊脸侧转环顾经她整理齐妥的房间和他身上小心覆盖的丝被…… 他闭眼喟出一声叹息。 他将自己方才曾经握住她的大手轻轻贴枕在她轻吻过的脸颊上 眷恋地嗅闻空气中她发丝的余馨,让她的味道伴着自己沉沉入睡。 *** 希爵跨国集团总公司位于台北商圈最繁华的地段,几十层楼高的大厦巍然矗立在艳阳下,任由一道道光束将它衬托的豪华伟傲、无与伦比,如同它的当家决策者——宫拓。 “西双,这些资料你今天之内归档完毕。”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让怔愣出神的西双微微一愕。 仰起螓首,一双滴溜溜的翦水双瞳直瞅着眼前俊逸飒然的宫拓。 “有困难?” 他原本欲离开的脚步在她的怔忡中止住。 回神的西双眨眨眼,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刚刚的眼神中……好像有一抹关心她的神情? “不、不,没有,我今天会将它完成。” 匆忙将手中的几行资料键入电脑中储存,西双的眼眸自电脑萤幕上移转,悄然瞥向身旁那一双看来高级的麂皮皮鞋,顺势往上望,是熨整笔挺的西装裤、品味高雅的酒红色领带、雪白无瑕的衬衫和…… 宫拓高深莫测的俊飒脸庞。 “我真的没事,总裁。”她对他淡淡一笑。 这就是宫拓关心人的方式。 他不会开口殷勤地探问“你生病了吗?”、“你哪儿不舒服啊?”,他只是沉默地望着你,试图想从你的一举一动中找出你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我没事,总裁。”西双又强调一次。 仰头对他报以最灿美的浅笑,她让他看见自己的精神与完好。 虽然她好希望他就这么一直站在她身边,虽然她好渴望拥有他关怀的眼神,可是,他太忙了,她不能拿自己的小问题占用他的时间。 闻言,宫拓似是不放心的再对她投以一抹探寻的注视,随即脚尖一旋,俊逸颀长的身形缓然转开,“这里没别人,不用叫我总裁。” 她淡然一笑,“是,宫拓。” 难掩轻快神情地继续敲着键盘,西双的心情因宫拓不着痕迹的关心而愉悦起来。 近五十坪大的总裁办公室经过名家的设计,展现出一种简洁明亮的利落感,宫拓一向不喜欢烦琐,也不时兴有钱人豪华气派那一套,他只要自己想要的。一 而在这刚毅利落的办公室里,却特意隔出一角供作秘书的私人办公空间,用一只匠心独具的屏风区隔着,宫拓意外地竟允许西双自行设计属于她自己的办公天地,她选择了温暖馨黄的色彩装缀这片空间—— 和宫拓的风格截然不同。 选择温馨的色彩是因为她渴望这么做能带给外表冷漠的宫拓一点点温暖的感觉。她一厢情愿的希望,当他因为公务而踏进她的小世界时,能感受到她渴望给他的一丝丝暖意。 呵,自己好傻呵! 可对他,她就是这么一厢情愿。 然而对于一向冷漠独断的当家总裁竟然同意让秘书拥有独立的创意空间,这不只是个天大的新闻! 数遍整个希爵集团,就连高级干部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于是集团上上下下莫不议论猜测着她和宫拓的关系,毕竟秘书和上司产生恋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近水楼台的恋情年年有,天天上演不稀奇。 西双也曾暗自地窃一晷过,娇羞地思索着宫拓对她的看法和心意,不过最后却失望了。而集团上下的蜚短流长,更在宫拓一如往常的冷漠与始终没有回应下,潦草结束…… 而她心底翻涌的爱慕,不得不草草收起。 她只是他手底下的秘书。她懂宫拓的意思。 “喂,你发什么呆啊?” 桌面被人“砰”的一声拍响,让陷入自个儿思绪中的西双吓了一跳! 就见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子,一身利落的短裙套装显露干练风采,仰高了下颚,一派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让人难以亲近。 “帮我跟宫拓说一声,琉代集团的公关经理想见他。” “你是……柯小姐?”西双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觉得她有些面熟。 “没错。快拿起电话跟宫拓说啊!你还愣愣的杵着做什么?我有事急着想见他,你别耽误我的时间!” “但是你没有事先和总裁预约见面的时间,恐怕……” “我是什么人,竟然还要我先预约时间?!你这个小秘书有没有搞错?我和宫拓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 “是什么关系?” 低沉的嗓音在屏风后响起,西双震了震,也悄悄松了口气。是宫拓,他出面了。 原本还想对西双撒泼的柯兰转身望见宫拓俊逸的身形和形于外的冷漠,高张的气焰不由得消退了大半。 “宫拓,我……我好想你呵!”柯兰原想扑上去,却又慑于他的冷然而不敢贸然行动。 气氛瞬间冷凝。 将手率性地插放在裤袋里,宫拓漠然的将空气中的紧绷推到最高点。“说,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讨、讨厌!宫拓,你忘了吗?亏人家那一天晚上还那么尽心尽力的服侍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坐在位子上动也不敢动的西双螓首微垂,将苦涩的淡笑掩藏在垂落的发丝后头。 服侍? 柯小姐是怎么样“服侍”宫拓呢?!她暧昧的语气还用自己来臆测吗?唉! “总裁,需要我去端两杯咖啡过来吗?”西双僵冷着声调不自然地想起身。 “不用。” “宫拓?你到底怎么了嘛?” 柯兰的娇叱化不掉宫拓一身的冷然,“我和你无话可说,回去转告王董,琉代集团若还想和我谈合作,就换一个人过来。” “宫拓你……你要换掉我?!” 转身准备走回办公室的宫拓没有费事回头,出口的声调更是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将私情带入公事的女人最叫人厌恶,你不够资格和我谈。” “好、好……我不谈私情,我以后绝对不将我和你的事情拿出来说,” 纵横商场、美艳无双的柯兰丢不起被踢除合作计划的面子,更不想因此而错失宫拓的宠幸。 那一晚叫她至今每每回味不已,宫拓的强横、宫拓的粗暴,还有他那狂野猛妄……不行!她想要他,想要在他身下臣服的销魂呻吟。 “宫拓,我求你,我不会再犯这种错了!你忘了吗?那一夜你是那么激情的爱我,你狂野的……” “够了。” 宫拓威凛的嗓音平静到毫无起伏,不过仍成功地遏止住柯兰所有的挣扎话语。他不动声色地悄然瞥向西双的侧影,可压根看不见她掩饰在长发后头的表情。 “太迟了,回去跟王董传达我的话,想谈合作,除非换个人。” “为什么?我没有犯错啊,” 他望着柯兰,挑了挑俊眉。 胆敢对西双使泼。这就是她最大的错误。 不过他没再开口多说什么,径自往办公室走去。 看着原本骄傲冶艳的柯兰如今颓然失神的离开,西双紧紧闭上眼将小脸埋进掌心中,吸口气,丝毫抵挡不住心底流窜的酸涩。 她知道宫拓有很多女人,这不是新闻。 他的俊美、他的财势、他的卓然与杰出不只她看得见,所有人都看见的!名媛淑女对他的欣赏不用她好奇地从侧面去探知,几乎所有报章杂志都会抢着报导希爵集团总裁这回的新欢是谁、过往的旧爱又有哪几位。 这些报导总让她黯然神伤,所以她从来不看。 一如她的感情。 只要她闭上眼不看,就不知道他现在又有了哪一个女伴;关起心房不去探究,就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喜欢他,自己又因为他而受了多少伤。 可是好难呵! 事实终究还是会摆上她的眼前,尽管自己已经逃避地闭上眼。就像虽然刻意不去思索他和哪些女子有过什么样亲密的关系,可是她的职务却总难免会遇到如同方才的这种场面…… 身处一旁地听着别的女人亲昵诉说宫拓和她们的关系,暧昧地暗示着他会和她们有过怎样销魂快意的夜晚,真是一种神伤呵! 她还能忍受多久呢?她望着自己的小手悄然自问。 她十分珍惜这分秘书的工作,因为这是她惟一能接近宫拓的方法,一旦离开这儿,她连要和他开口交谈都需要理由借口。 只是自己还能忍受多久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听见别的女人描述她们和他曾经度过的激情销魂夜。 每一次的聆听,都重挫她的心。 她没有爱上宫拓,没有。 但是,自己为什么要感到伤心呢? 矛盾的挫折深深压抑着西双的心! *** 宫拓从西双那温暖馨黄的办公室走回属于自己冷然严肃的蓝色调空间,双手撑在桌面上,他静静地凝视着那一扇区隔着他和她之间的屏风。 大家都说他冷。 商场上和他交过手的竞争同业更给他冠上一个“冷面尊王”的名号。 是贬抑他,还是称赞他?无所谓,无伤于他。 踩着父亲——希爵集团第二任总裁宫轾铺好的路,身为宫家一脉单传的独生子,他自父亲手中接掌希爵总裁的职位,向全世界宣示他宫拓在商场上运筹帷帽的专擅能力。 富不过三代?这句话不适用在他身上,因为他就是那个将希爵集团推向跨国企业的首要功臣。 不敢说呼风唤雨,但是他的确拥有叱嗟亚洲政经的能力。 可尽管拥有这些,他却不能拥有心爱的女人。 宫拓鹰隼般的锐利眸光再度瞥向屏风,聆听着屏风后头隐约传来的键盘敲击声,他冷凛的俊脸渐渐转变成淡淡的眷恋。 爱意悄然涌现。 西双,他的眼中、心中有她的影子,可是却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当初奶妈,也就是西双的母亲去世前曾经要他发誓——替她照顾西双,别让娇美稚嫩如花朵般的她受到委屈,让她自由地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而他若是要了西双,不但不会给她幸福,反而将带给她不幸。 有太多的例子告诉他这一点了,他的母亲就是一例。 当初带着满怀的爱意嫁给父亲的她,在丈夫因商务繁忙的冷落中及亲戚的恶意造谣中伤下,抑郁黯然而死。 有钱人就是这样。 一入豪门深似海,这句话不是随口唬弄人的。撇开父亲冷落妻子的罪责不谈,亲戚间的争权夺利、你来我往、尔虞我诈的相互中伤,就是天性温和柔弱的母亲无法承受的。 他不希望西双遭受这些。 有他的母亲做为借镜就够了,有一个挚爱的女人离开他的生命中就够了! 所以让西双自由选择地飞吧!就如同他当初答应她母亲的那般,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至于他……宫拓低头苦笑。 生命中得不到此生的挚爱算不了什么,遗憾吗?漫长的时间足够帮助他淡忘这心碎。 只要她能自由的选择她的幸福。 然而在她尚未寻找到幸福之前,算他的私心吧!就让她留在他的身边,给他一点窃据她温柔的机会。 夜夜的交际应酬、笙歌达旦不是宫拓纾解压力的方法,更不是他内心渴望的生活模式;而拥搂着投怀送抱的女人共赴云雨、宣泄狂野激情只不过是他解决生理需求的方式。 真正能让他松懈一身防备的,是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聆听着屏风那头传来的键盘敲击声,和西双接听电话时徐缓甜美的嗓音。 她在他身边。 这就是让他能够感到安心而松懈的方式。 “宫拓?” 西双软柔的声音自内线电话传来。 “什么事?” “刚刚琉代集团的王董来电,邀你今晚一起餐叙,他说请你务必赏光,给他一个机会为柯小姐的错误致歉。” “推掉他,说我今晚没空。” 闭上眼,宫拓将紧绷的身躯往后躺倒在牛皮椅上,让西双婉约的嗓音拂过自己的心,撩向四肢百骸。 “好的,还有……” “什么?” “萧美薇小姐来过电话,”电话的另一头,西双小心掩饰自己在意难过的情绪。“她要提醒你今晚和她在晶华酒店的约会。” “她是谁?”名字有点熟。 “是现在当红的电影明星,你曾经在宴会上见过她。” “嗯,记得了。转告她我会去。” “……好。”此时,她再也难掩语气黯然。 这么说宫拓今晚要去赴约了?那位萧美薇好美、好艳丽……宫拓会不会爱上她? “还有事吗?”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 “不,没有了。” “嗯。” 察觉似乎该收线了,她心念一动,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宫拓!” “什么事?”他有些担心地自位子上坐直身。她的语气为什么这么急? “你……今晚会回去吗?”晚上的约会订在饭店,或许他和萧小姐会直接在饭店住宿。 “为什么问?” “对、对不起,我没有资格问这个……” “我会回去。” 这四个字似是誓言一般地自电话中流泄出来,瞬间抚平了西双忐忑抑郁的心。 “我会回家,你早点儿休息,别再看小说入睡了。” 挂断电话,屏风隔开情意翻涌的两人,他们默契地抬头凝望那一扇横隔在两人之间的阻碍…… 悄悄收拾眼眸泄漏的爱意。 第二章 新加坡 豪华气派的凯迪拉克停在新加坡著名的商贸大楼前,一名前来迎接的男子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上双麂皮皮鞋跨出车外。 “宫先生,欢迎您抵达新加坡。” “嗯。” 宫拓随手将手中翻阅的卷宗交给下属,昂挺俊逸的往大楼内跨步而去。 “您这一次预计停留多久呢?” 在电梯口迎接他的五、六位希爵集团新加坡分公司的高级干部,恭恭敬敬的尾随他步入电梯,展开这一趟例行的东南亚业务巡视计划。 “三天。” 宫拓最近的心情常没来由的烦躁不定,连带的让他不想离开台湾太久。 他只想待在总裁办公室里,听着西双的讲话声和她敲击电脑的键盘声,好沉稳他莫名浮动的心绪。 这么短?各个高级干部面面相觑,“但是总裁,亚太经贸联会和联洲跨国和会预计在五天及七天之后举行,两个重大会议至少为期三天,难道你心……” “我不参加。” 电梯“当”的一声停住,电梯门一开启,宫拓率先走了出来,笔直地往办公室走去的颀长身形既狂妾又霸气。 “可是身为主办单位的我们,如果总裁您不现身露面,实在说不过去。” 潇洒地落坐在牛皮椅上,宫拓微微仰头,挑了挑俊眉,开口声调冷淡温和却不容置疑,“我说得不够清楚?” “不、不。” 凌厉的眸光淡淡地扫过众人,“出去。” “总裁,原本预定举行的干部会报……” “十分钟后在会议室进行。” 他将双手撑在桌面上,宛如一头优雅冷然的雄狮,外表是欺人的温和,但精锐的眼眸却蕴含无限威猛。 “还有事?” “不,没有!那么请总裁您稍作休息。”一干干部早没了平日的气焰,匆忙推挤着走出去,只因大老板的气势太慑人,谁敢挫其锋? 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宫拓闭上眼任由一束束的暖人阳光透过玻璃暖照自己。他的脸庞微微侧转,睁开眼盯视手边的电话许久,一阵叹息中隐隐泄漏出他的屈服。 他伸手拨下了一组号码。 “您好,这里是希爵集团总裁办公室。” 西双甜美的声音在话筒的另一端响起。 “是我。” “宫拓!呃,总裁。” 话筒传来西双难掩惊喜的声音,这莫名地让宫拓消退了一身的烦躁,刚毅的嘴唇缓缓淡出一圈笑意。“我说过,这里没人,不用叫我总裁。” 那只会提醒他自己的身份和他与她之间横隔的鸿沟。 别人唤他总裁,无所谓,反正那些人压根儿进不了他的眼,这两个字只是称呼,也算是对他身份的尊敬;但是西双却不同,她的一声总裁,总是唤得他一颗心好沉! “你平安抵达新加坡了?” 电话线的另一端,西双紧握着话筒贴附在耳朵旁,渴切地希望宫拓能再多说一些话。 这一次,因为许多重要的跨国企业合作会议挤在同一个时间,身为主办单位的集团负责人,他无可避免的必须在新加坡待上近半个月的时间。 好漫长呵! 虽然她是他的秘书,早知道这些活动是在去年初就敲定的行程,可是,她还是觉得好漫长,半个月,他必须要离开台湾半个月…… 西双知道自己傻。 她明白自己对宫拓的念念不忘根本毫无意义,但是,她就是阻止不了自己想念他的心。 “怎么不说话?” 宫拓低沉的嗓音传递到西双的耳里,让她蓦地一震。 “没有……宫拓,昨天我整理好的开会资料你忘了带,要我传真过去给你吗?” 没有权利和他提及私情,至少用一些公事拖住他,因为她痴傻的渴望再多听听他的声音。 “好,一会儿传过来,我用得上。” “宫拓,你……” “说。” 话筒那方西双欲言又止的支支吾吾,让身在远方的宫拓睁开了原本闭目休憩的眼眸,蹙起眉心等着她未竟的话语,难以放心。 “新加坡天气好吗?” 这话问得连一向沉着冷持的宫拓在瞬间也不免愕然。难道她言谈间的烦郁就为了新加坡的天气? “好,风和日丽。”阳光晒得他烦心! 西双悄悄在话筒的另一头叹息。他好吝啬,连多给她几句话也不愿意。 “你准备在新加坡停留几天呢?”她本想隐忍着不问出口,却又抑不住想开口请求他早点回台湾的渴望。而话才出口,她就懊悔的咬着唇瓣。糟糕,她逾越身为一个秘书的界限了—— 过问老板的事。 “你知道我必须待多久,行程是你事先安排的。” 唉!“知道,半个月。”她有气无力的说。 “台湾方面有问题?” “不、不是的!是……宫拓,我……算了,没事的。”总不能坦白的说出她会想念他,所以想开口要求他早点儿回来吧? “知道了,我后天回去。” “宫拓?” “不说了,你现在立刻把资料传真过来,我要开会了。” 听着电话断线后传来的嘟嘟声,西双傻愣愣的还不知道挂上话筒。半个月的行程变成两天?他是认真的吗? 宫拓才挂上电话,办公室的门板就被人敲响。“总裁?干部们已经在会议室准备好等您过去。” “嗯。” 宫拓潇洒自若的起身走出办公室,一洗他先前抵达新加坡时的冷峻漠然,此刻的他步履稳健轻快,刚毅的唇角隐隐噙起一抹弧度。 “总裁心情很好,有好事发生吗?”同行的干部忍不住探问。 宫拓行走中的身形顿了顿,“没有,开会吧。” 他挚爱的女子希望他早日回去,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会比这更令他振奋? *** 凯迪拉克疾驶在平缓的道路上,两旁树木蓊郁,悦目的翠绿自车窗外飞逝而过。 “总裁,这是新加坡三个生产点的绩效总和图,请您过目。” “嗯。” 宫拓将视线从一份报告书转到手边的线图。 想要将原本为期五天的巡视计划紧缩成短暂的两天,他必须为此付出相当代价—— 座车成了他的资料阅览室,甚至是用餐处,巡视的生产工厂与希爵集团业务处则变成高层干部开会的会议室。所有干部全程随行,连总裁都舍弃集团内部高级舒适的会议室了,底下这些高级喽罗自然得个个夹着资料文件一路跟着跑。 可所有人皆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不明白台湾究竟有何魅力能让总裁心甘情愿这么劳累自己? 宫拓调转视线陷入思索中,突然间,他不经意地一瞥望见车窗外瞬间而过的一抹身影。 那是…… “停车!” 他的一声厉叱让开车的司机心惊,脚底急踩煞车,登时车道上传来惊心动魄的急促嘎声,后头尾随的座车更是差点来不及煞车,险象环生。 不由分说的开门冲下车,宫拓无视他的骤然令下造成多么混乱的场面,也无暇顾及快车道上往来穿梭的车阵,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眸光紧紧攫住百公尺远的那抹身影。 那是西双! 她怎么会在这里?西双此刻应该安然地待在台湾才对呀! “总裁?您要去哪里,总裁!” 后头一堆高级干部甫回神,连忙下车追着宫拓身后跑。 “总裁,小心,有车啊!” “西双……西双!”宫拓眼神紧紧锁定那抹纤细窈窕的身影,在空中飘逸的披肩发丝、瘦削的身形与柔弱白皙的形象……那分明是她! 他长步一跨,手一攫,立刻将女子紧牢扣住。“你怎么会在这里?!西双,你……” “先生,你是谁啊!”楚茜吓了一大跳,原本白皙的脸庞更显仓皇,这名唐突的男子抓着自己想干么呀? “我认错人了。” 宫拓松开对女子的箝制,起伏的宽阔胸膛显露出他方才鲜有的激动。 不是西双,不是她。是啊,她应该待在台湾才对。 可是她们两人的身形、侧面却是如此的相像,连他这个几乎时时刻刻念着西双的人也会弄错。 “先生,你刚刚抓得我好痛!”楚茜怯怯地望着他。 他睨了她一眼,她手臂上的红肿隐隐勾动他难得的愧疚。 “抱歉,我认错人了。”要他开口道歉可是难得一见,要不是看在她长得和西双相似的份上,根本别想。 “总、总裁,我们可赶上您了!”一干干部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您、您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事。走吧。”宫拓将手插放在口袋里,脸上恢复以往的冷峻转身准备离去。 突然间,一只小手扯住他的西装衣角。 他冷然侧过身,降下眼眸对上楚茜的眼。 “西双是谁?你刚刚找得好急,她是你喜欢的人吗?” “不劳你费事。” 啧,这人怎么这样?一双眼睛好锐利、表情好冷漠……楚茜不以为然的扁了扁嘴。哎呀呀,不妙!私自逃出来果然太勉强了,体力负荷过度的结果让阳光照得她头好晕。 “放手。”宫拓斜睨着她,森冷的语气透着淡淡的不悦。 “我……偏不放……” 话还没说完,楚茜眼一翻,纤弱的身子倏地疲软的缓缓下坠,瘫倒在路旁。 “总、总裁,她……”一干干部看着眼前晕倒在地的陌生女子,不知如何是好的个个面面相觑。 宫拓转过身,眸光冷然地往下睨脯脚边陷入晕厥的陌生女子一眼。一袭灿绿色的连身洋装妆点出她青春正美的璀璨年华,白皙雪嫩的肌肤仿佛隐隐透着粉嫩的水色光彩,着实吸引众人的视线。 然而最让宫拓难以抽离视线的,是她现下那张发丝半掩的柔媚脸庞。 真的好像。乍然惊见,仿佛西双就在他触手可及的眼前。 “总裁,这女子该怎么办?通知警方处理!还是……” “带她走。” 宫拓调开视线,脚跟一旋即往停在一旁的座车走去。 “可是这女人来路不明……” 他顿了顿脚步,口吻森冷得几乎透出寒冰。“我说带她一起走。” 总裁下令,谁敢不从? 希爵集团新加坡的高级干部这会儿又变身成搬运苦工,小心翼翼搀扶陷入昏迷的陌生女子往宫拓的座车走去。 在商场上,一向以冷静著称的总裁,拥有“冷面尊王”的美名,但是今天……实在太奇怪了呀! 为了一个女子不顾一切的冲下车,在快车道上急奔,甚而作出带她一起走的惊人决定? 难道总裁爱上了这个神秘的女子?一见钟情? 干部们悄悄地相互瞥视,隐约得到这个共识。 *** 希爵集团的总裁专机在机场跑道上缓缓滑行,准备起飞。 宫拓一手执起水晶杯,优雅地啜饮灿黄色的香槟,一手签署将近十亿美元的投资计划书。 “五、四、三、二、一……起飞!” 耳畔女子的低喃声吸引宫拓的注意,他侧过俊脸,凝眸那一抹贴附在窗上好奇汪视窗外景色的窈窕身影…… 他到现在还无法解释自己究竟为何会同意这个陌生女子的要求,带她一起离开新加坡。 心软?不可能,他的心是著名的冷硬,不懂何谓心软。 同情?那更可笑。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竟会做出这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决定。难道…… 他真的如那些干部欲言又止的暗示——迷恋上这个女子? 宫拓注视楚茜的眸光倏地转为深邃。 有这个可能吗?因为她长得和西双如此神似。 “宫拓?你干么这样看着我?”楚茜在他面前挥挥手,吸引他出神的思绪。 他睇了她一眼,撇开俊脸。“真的跟我去台湾?” “飞机已经起飞了,现在说后悔太晚了吧?” 她巧笑倩兮的脸庞神奇地淡释了他脸上的冷峻。 “你到底是谁?” “楚茜,昨天我就跟你说过了,你忘了?”她对他淘气的一笑。 他骤然蹙眉,“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我要你的真实身份。” 她到底在躲避什么?为什么会狼狈的出现在新加坡的街头?为什么会体力不支的晕厥倒地?又为何如此坚决的要求和他一起离开新加坡呢? 这女子跟着他,不是为了去台湾。 他看得出来,她只是一心一意的要远离新加坡。她想躲开谁?为什么而逃避? 楚茜眨眨眼,仿佛对宫拓的凌厉注视和不容推拒的询问浑然未觉。 “西双是谁?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吗?她是不是很漂亮?竟然让你这个大老板不顾一切冲下车就只为了找她……”“不关你的事!”一听到西双两字,宫拓像踩到地雷似,语调上扬,口吻异常严厉。 楚茜伸了伸舌,“同理可证。我不过问你的事,你也别调查我,ok?” 宫拓睨了她一眼,“你八成忘了一件事——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小气!拿这个威胁她!楚茜气嘟了嘴,狠瞪他一眼。 他不以为意的瞥了她一记,转而将注意力调向手中的巨额合作计划书上。 他错了,宫拓暗忖,这女人虽然和西双有着极为相似的外表,但是她的个性绝对和沉静温婉的西双不一样。 “好嘛,我告诉你实话,但是你要保证,到了台湾绝对不丢下我一个人喔!我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说。” “我逃婚。” 宫拓侧头睨睬她。 楚茜重重颔首,“我从未婚夫那逃出来的,我不要跟他结婚,至少不要现在,因为他的心中还有别的女人。” 她落寞幽怨的神情竟没来由的牵动他的心! 太相像了!他似乎也曾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看过西双露出这样的神情…… 刹那间,宫拓仿佛将眼前的楚茜和他心底深深埋藏的那一抹温婉倩影相重叠。他此时满脑子只想,如果他有能力,绝不让西双露出这种哀伤落寞的表情,绝不! “别给我添麻烦。”他冷冷的丢下一句,算是妥协了。 他同意了?!“我不会、我一定不会!”楚茜欢天喜地的拉着他的西装袖口保证道,俏脸满是喜出望外的雀跃。 高兴了一会儿,见宫拓没想多说什么,两人间倏地一阵沉默,她也不以为意,径自看向窗外风景。看着窗外隐约可见的陆地和深蓝色的大海,楚茜这才真正地意识到—— 自己真的离开新加坡、离开“他”的身边了! 也不知怎地,突然感到一阵鼻酸,她揪住宫拓的衣袖,螓首悄悄往他肩胛上靠去…… “宫拓,肩膀借我依靠一下,好吗?” 她语气中的萧瑟竟让向来冷漠的他不忍拒绝,“随便你。” “谢谢,宫拓,你心地真好。”楚茜低声轻语,更往他怀里钻。 “闭上眼睛,别烦我。” “好。”凶巴巴的男人, 嗅闻着隐约飘来楚茜发丝的淡淡馨香,宫拓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心里百转千回,自己从来没有这般容忍一个女人过,这么反常的原因,难道真是因为她长得像西双?还是另有理由? 一时间,精明聪颖如他竟也无法说出个因由来。 *** 怔忡地挂断电话,西双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强烈地震撼住,简直无法相信。 宫拓果然没骗她,真的在今天回来了。 可是,他却带了一名在新加坡偶遇的陌生女子一道返回台湾?! 这、这是不曾有过的事啊, 脑中闹烘烘的,只剩下方才新加坡干部在电话中给她的暗示不断地回响在耳边—— 总裁极有可能爱上了这名女子! 新加坡街头的偶遇让他对那位女子一见钟情,在两相有意的情况下,携手相偕返回台湾…… 这是真的吗!宫拓他真爱上了那不知名的女子?! 西双颤抖着双手捧着杯子站起身往茶水间走去,徒劳无功地想缓和自己深受震撼的情绪。 她想否认这个可能性,可却在心底直觉地认定了宫拓对那名女子的确有感情。 否则以他公私分明、冷漠自持的个性,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一个陌生女子跟在他身边,甚至和他一起搭乘专机返回台湾。 不可讳言,宫拓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会玩女人,但只限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拥有卓越条件如他,他始终不曾主动开口要求哪个女人的陪伴。可是现在…… “啊!好烫……” 失神的西双被滚烫的热水烫着,她狼狈地朝手上灼热刺痛处吹气,慌乱地擦拭湿浓浓的桌面,心底悄悄升起的一抹自厌的情绪,开始攫夺她的每一分思绪。 她好没用,真的好没用, 为什么要让宫拓如此轻易地影响她的心情? 再怎么喜欢他也没有用的,他的眼中根本没有她!她不是他要的女子,这一点自己早就明白了,不是吗? 为什么老是学不会死心? 她为什么就是这么笨,总是控制不了自己,说服不了自己别将视线投注在他身上?她对他的思思念念对他而言,可能反而是一种困扰吧? 不,不会的,对他来说,她根本进不了他的眼,何谓困扰。 呵,可笑呵!她也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 拿起杯子走回座位,她感到脸庞的冰凉……伸手触摸,这才惊觉泪水在不知不觉间竟悄悄地落了下来。 伸手飞快地抹去泪痕,外表温婉的她有着极倔强的一面,她是外柔内刚,坚毅地不让这带有讽刺意味的泪水停留在脸上。 的确是讽刺呵,嘲笑着她对宫拓的感情。 勉强收整思绪投入工作,她好不容易才压抑波动的情绪,却在总机的内线电话通知声中再度绷紧。 “西双,总裁到了喔,他现在和一名女子搭乘电梯直接往办公室去了!” 宫拓他回来了!连那个传说中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也一起上来了! 西双颤巍巍地站起身,绷紧了神经,扭绞着双手凝眼注视电梯的楼层灯号,一个一个地往上跳升…… 第三章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西双屏息凝视下缓缓开启。 宫拓那一如往常俊逸伟岸的身形映入她的眼帘的霎时,满腔的思念因为他的出现而纾解。 可当她看到他手臂上那一只勾揽的纤细小手时,心口蓦然一窒,她局促地转动瞳眸,望进他身旁那一双晶亮眨动的眼眸。 好像!天呐…… 这个亲昵地勾揽着他的女子,和她生得好相似! 显然楚茜也有同样的感受。 她不敢置信地伸手指着眼前的“自己”,脑中灵光一闪,倏地转头瞅视一言不发的宫拓。 “我知道了!宫拓,难怪你会对我有感觉!一大堆人在我耳朵边说你是多么冷漠、多有威严,我还不相信,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因为把我当做她……” “多嘴。” 宫拓打断楚茜的话,睨了她一眼,并伸手拨开她亲密搭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荑。 “你就是西双对不对?我肯定自己没猜错!”楚茜蹦蹦跳跳来到西双面前,热情地握住她的手。“真不敢相信呐!我们两个真的长得好像!难怪宫拓会认错人。如果我现在是一睡醒就看到你,会以为自己是不是在照镜子呢!” “我……” 西双也被眼前这张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给吓着,而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又是如此热情活泼,生性温柔婉约的她刹那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宫拓自然看出西双的窘色,温婉沉静的她不习惯和陌生人亲亲热热、有说有笑,他了解她。 “楚茜,放开西双,你把她的手抓红了。西双,她是楚茜。” 西双扬眸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和你一起从新加坡返回台湾的女子?” “嗯。” 不知怎的,在她若有所思的凝视下,他竟有开口想解释的冲动。 主动向某个人说明自己的行为,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让倨傲的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是忍住开口的冲动。 “端两杯咖啡进来。” 他异常冷淡的口吻浇冷西双思念他的心,让她心底乍见他的喜悦仿佛变成了一头热的讽刺。“……是。” “唉、唉,宫拓你怎么这样跟西双说话?”楚茜凑在他身边小声嘀咕,“她明明是你心所喜爱的人……” “闭嘴。”他冷然地睬了楚茜一眼,多嘴的女人。 迈开飒然的步伐准备往总裁办公室走去,宫拓的语气稍稍舒缓,“西双,上一次要你整理的会议资料呢?” “做好了,就放在你的桌上。” 西双微微低垂着螓首,任由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垂落在颊边,遮掩住她黯然的神情。她不敢看向宫拓的脸,怕催化自己炫然欲泣的泪,也不敢多望楚茜一眼…… 这一刻,她好想逃开这里,忘了这一切。 “那么……我进办公室了。” 在西双长发的遮掩下,他无法清楚地看见她此刻脸上的表情。面对她,他觉得自己总是表现得宛如”个生涩无措的男童。 呵,可笑!有过多少女人的他,竟然会在西双面前表现得像个稚嫩的男孩? 他是宫拓,是横跨亚洲金融版图希爵集团的总裁,不是什么生涩无知的男孩! 带着一丝气恼自己的意味,他转头毫不眷恋地往办公室走去。 “西双,你别介意他喔!他这人就是这样阴晴不定,你别理他!”楚茜心软地劝慰着,继而紧跟在宫拓后头追上去。 交握着双手伫立在原地,西双黯然苦笑。 和宫拓相处了近二十年的她,还要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来告诉她宫拓的脾气? 楚茜的好意在这一刻对西双而言,变得好讽刺! 一股椎心刺骨的痛楚感在她的心口缓缓蔓延。 她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在原地站了多久? 怔忡回神后,她徐缓走向茶水间,取了两个杯子,旋开咖啡罐无意识地冲泡宫拓喜爱的蓝山咖啡。三比七的比例,这是她尝试了好久之后,终于得到他最欣赏的口感与香味。不加糖和少量的奶精,他一向不嗜甜。 或者,她该找个机会向楚茜提提他喝咖啡的独特喜好。 因为以后能为他冲泡一生咖啡的女子,绝不是她。 想到楚茜,她仿佛又感受到初打照面时的那种震撼。 在这世界上,竟然有个和自己相貌如此神似的女子!是上天的玩笑吗?是命运的安排吧!让两个互不相识却容貌相似的女子,一个生在台湾、一个出现在新加坡;而若不是宫拓与楚茜的这段因缘际会,她恐怕还不知道世上有如此和她相同却又大不同的女子—— 她们的个性差之千里,楚茜的活泼、生动表情和对人热络的个性,相较于生性温柔婉约、恬淡沉静的她而言,宛如天与地的分别。 也让她感到自卑。 而直到见到楚茜,她才终于了解到一点—— 宫拓不喜欢她,是她本身的问题,不是因为外貌,所以才无法吸引他的目光。 要不怎么解释,两人长得如似酷似,他却为何会选择认识没多久,甚至还算得上是陌生人的楚茜。 她的个性太沉闷、太懦弱,不像楚茜那般的活泼,一举手一投足间就像是个灿烂的小太阳,散发出热情与活力。比起楚茜,她沉静言默得就像夜空中不起眼的微小星芒。 所以注定吸引不了那威风凛凛、神祗般尊贵的宫拓的眸光。 西双终于知道宫拓究竟为何不爱她的症结了,然而这一点认知,比因为她的容貌而他不爱她更伤人! 轻轻“咚”的一声,她怔忡的看见自己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珠,正巧滴落在咖啡杯里。 “糟糕,我真笨!这杯不能喝了……” 匆忙拭去泪、倒掉咖啡,她旋开咖啡罐重新冲泡一杯口感醇浓、芳香美郁的蓝山,带着一身的神伤。 *** “钦,我发觉你这个男人很ㄍㄥ耶!” 总裁办公室里,楚茜毫不客气地出言大加挞伐。 “闭嘴,吵死了。” ㄏㄡ,这男人好过分!连个眼神也懒得赏给她!“你分明爱西双爱得要命,在她面前干么又那副冷淡的模样?告诉你,你再这么 ,温柔漂亮的西双总有一天会离开你!” 宫拓鹰眼微微闪动,不想承认自已刹那间真的因为这个可能性而揪心悸痛。 “住嘴,我要办公。” 楚茜气嘟着小嘴很不淑女的瘫倒在沙发里,瞅望那抹落坐在豪华气派的牛皮椅上的俊傲身形。 不得不承认,宫拓真的很俊美! 不是那种白面书生型的温俊,而是浑身散发着狂傲霸气的俊挺,别人或许要用刀枪才能伤人,可是他,她相信,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伤人于无形。 这种男人谁敢要? 冷得像块冰!搞不好当他生气时,呵出来的气都会冻伤人! 古人说得不错,以宫拓这种个性森冷、气势又惊人的男人来说,只怕还是要西双那一种温温柔柔的女子才能收服得了他一身的冷傲霸气,这正是所谓百炼钢成绕指柔。 果然是绝配! 可是,他为什么不敢向西双表明心意呢?他明明是爱她的!拥有如此财势权位的他,什么女人他要不到?为什么不说呢? 坦白讲,她很惊讶,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压抑他的心! 这是不是也间接表示西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楚茜瞅望着宫拓的侧脸,强压下好奇心,假装不经意的走到窗前。“钦,宫拓,我知道你很有钱,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拥有自己的专机。相信以你这种条件,肯定有很多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吧?” 宫拓没理她。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翻阅公文的声音。 她也不在意,又径自开口,“我想,其实你很孤单吧?” 他还是没理她。签署完了一份文件,再拿起另一份资料批阅。 她不死心的缠在他身边绕,“喂,对不对嘛?你很孤单,是不是?” 烦。“我有很多应酬。” “那都只是逢场作戏嘛!我就不相信那些人能够进入你的内心深处,喂,有没有嘛?从小到大,有没有什么人能够进入你的心里?” 有,西双,她始终在他心里面。“不关你的事。” “唉,你好可怜喔!一个大男人却没有女人爱。” 她的讥讽终于惹得他蹙眉。他放下手边的文件,斜眼娣她,“我有很多女人。” “我知道,性伴侣嘛!”不知是不是提到她的感慨处,她越说越激动,“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贱!下半身比上半身重要多了,没女人会死!只要‘小弟弟’有反应,什么女人都可以,凸眼睛歪鼻子也没关系!” 宫拓听了竟然没发怒,反倒兴味浓厚地睨了她一眼,复又拿起文件批阅。“你未婚夫为了别的女人背叛你?”他记得她曾说过她逃婚。 好、好恶劣的男人!竟然拿她的悲惨痛处嘲笑她! “你又好到哪里去?没种的家伙,明明喜欢西双却又不肯讲!心里分明爱她爱到不顾自己的安全,冲下车在快车道上奔跑着到处找她,一直到了她面前又摆出那副高傲的死样子!哼,总有一天西双跟别的男人跑了,再丢下你一个人在这边继续ㄍㄥ!” “住口!” 宫拓蓦地爆出一声低吼,气势惊人。 楚茜悄悄吐舌。哇靠,好、好可怕,这就是宫拓生气的样子?难怪所有人都这么怕他! 总裁办公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 突然间,一抹轻柔的低唤打破这片冷凝,“宫拓?” “西双?!”楚茜如逢救星。快来救我,我惹老虎生气了! 西双端着两杯咖啡进来,轻柔娉婷移动的纤细窈窕身形,将一杯咖啡端放在宫拓面前,浓郁的香气立即在四周蔓延开来。 对上西双探问似的眸光,他冷怒的骇人神情在瞬间敛去。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高兴?” 楚茜翻白眼,这哪叫“不高兴”?根本就是怒吼!狮王暴怒的恐怖叫嚣声! “没什么,我没生气。” 宫拓此时脸上只剩一派温和。只消西双一声温柔的问候和她温婉的凝视,他就会敛去所有的森冷与戾气。很诡异,但是他一向如此。 只要西双在他身边。 放下了托盘中的咖啡,西双便不自然地回避他的眼光。“那么我出去了。” “等等。” 他蓦地扣住她的手,细嫩软柔的肤触在他炽热的掌心中扩散,让他眷恋地舍不得放开。清了清喉咙,他开口问出从她一进来,他就注意到的疑惑,“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过?” “不,没有。”感觉自己被他扣住的手腕迅速的变热发烫,西双紧咬着唇瓣急急地想挣开。 “耶,对耶!西双,你的眼睛好红喔,你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没关系,只要你开口,我相信宫拓会狠狠教训那个让你哭的人!别怕,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看是谁给你气受了!” 抬眼瞅着眼前这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楚茜活泼鲜明的个性让西双自卑得忍不住撇开脸庞。她再次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和她之间截然不同的性情。 相较于楚茜的生动,她反而显得多么地沉闷呵! “没事,我出去了!”几乎是闪避着逃开,西双挣开宫拓的手,头也不回的小跑步出去。 “哈,宫拓你瞧,人家西双开始厌恶你了吧?”拿起咖啡啜饮,楚茜不忘报仇,谁叫他先前对她这么凶!要不是西双适时出现,她岂不被他吼聋了? “住口!话再这么多,你就别想再待在这儿。” 哼,就知道拿她的弱点威胁她! 瞥了一眼楚茜委屈的模样,宫拓发觉自己竟也生不了她的气,这真的太诡异了! 这女人是除了西双之外,惟一能够挑动他心弦的人。 “别再开口烦我,那里有一些杂志,你随便翻翻。”再开口说话,他的口吻中有着明显的和缓。 “哦。”楚茜也很识相,听话的坐到沙发里翻阅财经杂志。但翻没几页,她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冲到宫拓身边。 “宫拓,我发觉其实你对我还是满好的。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说实话,她对他真的不了解。 “……你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西双?” 他没回答她。 看他这样子肯定是!“这么说来,我在你眼中是不是也有点儿特别?” 看到宫拓对西双如此重视,让她忍不住拿自己的未婚夫比较起来,她忽然间脆弱地亟欲得到别人的肯定和赞同,像是一种弥补缺憾的心情。“到底怎么样嘛?我是不是特别的呢?” 宫拓抬眼仔细凝腴着她,“嗯。” 说实话,面对这一张容颜,他真的不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西双”?还是“楚茜”? *** 傍晚六点三十分,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西双完成手边的工作,这会儿正怔忡地坐在位子上不知该做些什么。 回过头凝视那一扇屏风,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和宫拓之间的差距。 他现在在做什么?批合计划书和卷宗?应该是的,桌上堆了好多部门同时呈上的文件,够他受的了! 该不该再送一杯咖啡给他呢?让他借机休息提神也不错……还是算了吧,若他没有开口要求,相信此刻是不需要的。再说,西双怯懦的承认,她不想进去的最主要原因——因为楚茜,她还在里头。 下午偶尔还听得见宫拓和楚茜交谈的声音隐约传来,但是现在,总裁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沉静,静得让她好心慌,让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脱缰的想象。 宫拓和楚茜到底在里头做什么呢? 他们两人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因为没有话说,还是因为宫拓太忙了无暇开口交谈?或者,两人正忙着别的事,无声胜有声?啊,自己的思想真龌龊! 但是她真的好想知道,更急于探知宫拓对楚茜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情感?一 可自己有什么资格问呢?又要以什么身份开口呢? 宫拓的女人?不是,她不是,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宫拓的秘书?那更没资格过问他的私事。 宫拓奶妈的女儿……唉,够了。 摇摇头,像是要转移注意力地轻轻打开抽屉,取出一张彩绘精致的明信片,西双伸手抚摸着那上头的字迹。 是大学同学耿朝谅和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田教授一同寄来的。 这张明信片等于是一个邀请函,通知她近期内即将举办大学同学会,由她和耿朝谅出面当同学会的主办人。 她还在犹豫自己该不该接下这个职务,毕竟她向来不是热心的那种人。 可说真的,她也着实期待这个同学会,想见见三年多不见的大学同学,更想和恩师田教授会面,她没忘了田教授对她的启发与器重。 大学毕业时,待她一向慈蔼如亲生父母的田教授和田师母,甚至愿意替她打点关系、出力,送她出国继续进修经济学。 田教授说她有这个天分与实力,经过栽培一定能够有所成! 她的确很想去,因为她对经济学有着极大的热忱。 可因为宫拓的一句:希爵需要你。让西双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公费出国留学的机会。 只因为她想留在宫拓身边,渴望和他度过每一天。 很没用呵?西双也承认自己是个被情感束缚箝制的女人,为了一个“情”字,只怕她这辈子注定没有多大的成就了。 视线转向明信片的一角,望着那上头有一张列印清楚的相片,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一副金边眼镜更加衬出他浑身的书卷气。 耿朝谅从美国留学回来了。 当初他和她原是田教授极力推荐的公费留学生,西双犹清晰地记得当耿朝谅得知她是因为要到希爵集团担任秘书,而放弃留学机会时,他脸上愤怒与难以置信的表情。 耿朝谅当时是爱她的,她知道。 希望经过这些时间的沉淀,他能淡释了对她的感情,否则自己如果同意和他一起担任同学会的主办人,届时岂不尴尬? 看着相片上那书卷气息浓郁、宛如学术精英的耿朝谅,西双微微一哂,暗笑自己的多虑。 经过三年多的时间,他肯定见过许许多多不同的人,经历了许多事,相信此刻益发成熟的他早已将她的影像逐出心头,另外接纳了别的身影了吧? 再次忘情地回头瞅望身后的屏风,西双悄然收回落寞的眼神。 接受这项请托吧! 或许同学会忙碌的前置工作,能稍稍转移她此刻沮丧寂寥的心情。 第四章 “西双,把州信企业提出的企画书拿过来给我。” 内线电话传来宫拓低沉的嗓音,西双连忙回应,“是,我马上拿进去给你,总裁。” 找出了已经归档的资料,她抱着文件夹走向会议室,不经意瞥向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六点了,她想起自己和耿朝谅约定六点半见面,而看样子,他们这个会在六点下班前是开不完了,她这做人家秘书的,也不好说走就走……一 “总裁,我是西双。” “进来。” 开门进入会议室,西双一一向在座开会的业务经理、企画执行部长、生产部主管和行销规划师颔首致意。 “总裁,这是你要的资料,包括州信企业先前的报价单与运费估价表我也一并附上给你参考。” “嗯。”宫拓接下她手中的文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是他的错觉吗?竟觉得今天的西双似乎比往常更特意地装扮过。 剪裁合身的淡蓝色连身套装将她纤美窈窕的曲线勾勒得一览无疑,雪白细致的颈脖上束着扬溢春天气息的丝巾,把她的娇美衬托得更加脱俗动人;乌滑柔顺的发丝整齐地撩拨到耳后,发鬓间的发夹固定柔滑的绺绺细发,在她清丽的优柔气质中增添一抹利落感。 西双的美,不似牡丹花般的冶媚艳丽,她就像空谷中淡然幽静的沁兰,温婉的独自淡美,不向谁夸耀些什么,独自守着一身的清沁遥然优雅着。 这一瞬间,宫拓竟忘神地痴然瞅娣西双白皙的侧脸,看她本来柔顺披垂在肩后的发丝,因为她微微弯身的举动,而淘气地滑过她圆润的肩头,溜泻到她的胸前。 他忘情的眸光紧随而至,落在她浑圆隆起的胸峰上。 他原本凌厉的目光在刹那间转为氤氲炫人的深邃。 “总裁?”西双轻轻开口。 “什么事?”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他回避什么似的转而望向文件上头。 “我等一下有些事,想先下班离开。” 西双知道自己在公司干部面前这样说有些不妥当,但是这一个会议不晓得何时才会结束,只好硬着头皮说了。 有事离开?宫拓当场蹙起俊眉,这么说他没看错,西双今天真的特地打扮过了。 为了谁? 嫉妒瞬间像洪水般在心底蔓延开来,酸涩几乎淹没他冷静的心。 “你们出去。” 他冰冷的眼神扫过在座的干部。 一干行程忙碌的高级干部莫不惊愕,“总裁?” “出去。会议暂停十分钟。” 无措地望着七、八名干部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莫名中断了进行中的重要会议,纷纷先退了出去,西双有些仓皇,“总裁,只是一些小事要办,我……” “叫我宫拓!” 西双有些惊诧地望着他那倏然自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右边凝视窗外景色的背影。 他好像在生气,为什么? “宫拓,我手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只是因为有些私事要去办,所以无法等你们开完会……” “你要和谁见面?” 他怎么知道她和别人约了要碰面? “说。” 蓦然转过身面对她,他潇洒不羁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倏地自口中呼出的烟雾在他俊脸四周散开,悄悄遮掩了他脸上的在意。 “我和耿朝谅约好……” “你的大学同学?” 他还记得?西双忍不住再一次惊讶。 “他留学回国了?为什么要约你见面?”想和她重修旧情? 他的眼眸因这个可能性而转黯,他可没忘记当初那个耿朝谅多么热切地追求西双!没想到过了三年多,他还没对她死心? “田教授前几天寄了一张明信片给我,希望我能和耿朝谅担任同学会的主办人,我和他约好了今天六点半碰面,讨论一下筹办同学会的细节。” 西双淡然说明的口吻隐隐安抚宫拓浮荡在意的心。 “就这样?” “嗯。我和他也有三年多没见了呢!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我也有些想念田教授和田师母,好想赶快见到他们。”西双愉悦的微笑勾动宫拓的好心情。 他微微扬起嘴角,“田教授他们你就不用担心了,下个月,他即将出任t大的经济系主任。” “你怎么知道?!这个好消息我也是刚刚才从教授那儿得知的呢!” 宫拓淡笑,没开口。 他当然知道,因为这是他吩咐t大的教务主任办的事。 他没忘记当初田教授和妻子对于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西双有多照顾,他们两人带给她的温暖和缓了西双失去母亲后的哀恸与悲伤。 他无法给予她的亲情,田教授夫妇毫不吝啬地付出了,也让他再度看见西双甜美的容颜。 这分恩情他一直记着,放在心上不曾忘记。事关西双,他不能忘。 “你和耿朝谅在哪儿碰面?”捻熄手中的烟头,他随手阖上敞开的文件夹。 “这附近的咖啡厅。” 望了望墙上的挂钟,西双有些忧心。糟糕,她再不走就迟到了! 她心急地想开口催促宫拓快点答应让她先走,谁知他竟然伸手按下内线接通司机。“把车开到大门口,我要去f大。” “宫拓?”她微微愕然地望着他。 只见他潇洒地转身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那恣意的不羁神态和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紧紧攫住她的眼光。 “走吧,我送你去。” “但是会议……” “花不了多少时间,我回来再继续。” “可是……宫拓,我自己去就行了,别耽误你和其他干部的时间!” “快,你要迟到了。” 看着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宫拓,西双放弃说服他的念头。 就容许自己沉沦一次吧!无法欺骗自己,当她知道他竟然愿意放下一室的高级干部,就为了送她去t大,她的心头忍不住泛上一缕缕沁甜的暖意。 他这么做,算是宠她的行为吗? 自己能这么以为吗? *** 坐在车内凝望西双纤细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厅门口,宫拓始终收不回眷恋注视的目光。 “总裁,我能开车了吗?”司机透过后照镜小心翼翼的询问。 “嗯。” 宾士跑车在狭小的巷弄缓缓驶动。突然间,宫拓的眼神被不远处停下来的bmw给吸引。 深绿色的高级轿车被霓虹灯映照出它一身崭新的绿。宫拓眯起眼,看着耿朝谅斯文的身形自驾驶座走出来,文质彬彬的气质掩不住他意气风发的神采。 宫拓俊脸一沉。 想不到经过三年多的历练,耿朝谅一洗先前大学时代的稚嫩,显现出一副尔雅学者的出色气度。 西双会喜欢上他吗? 这个可能性像刺一样地划过宫拓的心头,让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心。 忽然间有一股冲动让他几乎要开口命令司机停车——他要去将西双带走,不让她和耿朝谅见面。 这时,西装口袋中蓦地传来行动电话的钤响声,他烦躁地接起…… “宫拓吗?” 他蹙眉。是楚茜的声音……她在哭吗?宫拓这才想起,今天早上楚茜蹦蹦跳跳的到他办公室里,一脸开心地笑说她要去逛逛台湾街头。 “你现在在哪里?宫拓。” “新庄。” “新庄在哪里?” “不关你的事。”说了她也不知道。 “你好冷淡喔,就跟他一样……”她悲伤的啜泣声透过行动电话,忠实地传递到宫拓的耳里。 突然间,一张伤心哭泣的脸庞闪过他的脑海。 小小的头颅低低地垂着,披肩的长发顺势流泻在小巧的肩头上,小手捧住哭泣的脸庞,泪水扑簌簌地滴落在温热的掌心中……宫拓说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悲伤脸庞究竟是西双的?还是楚茜? 然而不管是哪一个,他诡异地发觉自己对于这张哭泣的脸孔,竟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泪湿的脸庞莫名地让他揪心。 “你在哪里?” “这里……忠孝东路,“sogo百货公司门口,人好多……” “留在那儿别动,我立刻过去。”切断行动电话,宫拓向司机下令,“去忠孝东路。” “是。”宾士跑车立刻奔离。 悄然再回过头,他已经看不见那一家咖啡厅。 她见到耿朝谅了吧? 此刻的她,对三年多不见的耿朝谅有何感觉? *** 跨进咖啡厅,耿朝谅强抑下急遽跳动的心寻找西双的身影,浑然不觉自己的出现引来多少女子的注目。难掩激动地举目一阵梭巡后,终于在角落处寻到那魂萦梦牵的芳踪。 “西双!” 再也难以遏抑对她的思念,他欣喜地奔上前,坐入西双对面的椅子上。 “耿朝谅,好久不见了。” 西双盈盈浅笑宛如一阵徐风拂面,让耿朝谅欣喜难当。 “叫我朝谅!大家老朋友这么久没见,你对我的称呼让我们更生疏了!” 她怔了怔,也对,连名带姓的叫感觉的确陌生。“你好吗,朝谅?” “不好,不过现在终于见到你,一切都变好了。” 露出一抹雀跃的乐笑,他在这一刻仿佛敛去了浑身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复又回到三年前那个真诚中略显稚嫩的大男孩。 他这番显露隐隐爱意的话语,让西双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朝谅,我……” “西双,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 “我的车子就停在外头,才刚回国不久,很多地方都还没来得及去,很想上阳明山绕一绕,你陪我去吧?” “但是……” “你知道这巷弄路很窄,我车子停在外边很怕被人刮伤了,陪陪我吧朋友聚一聚顺便谈谈正事。” “正事?” 谈他和她继续前缘的事。耿朝谅原本凝视着西双的深邃眼眸,在见到可爱神情后转为宠溺淡笑,“你忘了?我们得一起策画同学会。” “啊,对……”自己真是的,竟然被他的热情给弄混脑袋了。 “走吧!这个时候上山应该还不会塞车。” 拉起西双的手,耿朝谅雀跃得像个大男孩,这会儿的他哪儿还有一丝学成归国的精英模样? 坐进崭新的墨绿色bmw,西双注视着他熟练地操控方向盘,驶向阳明山。 “这部车是我用自己的奖金买的,坐起来还舒适吗?” “奖金?” “我在美国替一个经济学教授做研究,打工性质的,没想到我运气好,一个意外的发现竟然协助他夺得一项全美学术大奖。那个教授为了感激我,就给了我一笔为数还满可观的奖金。” “恭喜你,朝谅。” “谢谢。” 耿朝谅分神腴了她一眼,这一刹那他几乎冲动地想告诉她,自己之所以这么认真努力,全是为了闯出一些成绩之后,好回台湾向她提出交往的要求—— 以结婚为前提,和她交往。 他对她是认真的,三年多前一直到如今,始终不曾死心! 微微侧头将视线转向车外,西双隐约感受耿朝谅投射在她脸庞上的热切眼神,这让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朝谅他……还喜欢她吗?经过了三年多的留学生活,难道他还没有忘怀她? 不可能的,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她的眼眸被前座的一个小熊布偶给吸引,愣了会,她释然地失笑。这布偶分明是为了取悦女孩子而摆上去的,自己真的想太多了,看来,朝谅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西双拿起那只毛茸茸的小熊布偶,“你女朋友喜欢?” “你。喜欢。” “呃?”他刚刚说什么? 他笑望她惊讶的脸庞,“我记得你喜欢这种小熊,它是我特地从美国带回来的,喜欢吗?” 还需要更多的暗示吗?这一刻,感受到他注视的热力,她几乎肯定他到现在还喜欢她。 “朝谅,我……” “对了,西双,这一次的同学会你想在哪儿举办?有想出什么地点可供参考吗?” “我……我还没想到。” “是吗?没关系,我晚上再上网查查看有什么好地点。哎呀呀,仰德大道怎么开始塞车?经过这几年,台北市的交通还是没改善……” 无心抚弄着小熊布偶的绒毛,西双仿佛预感到三年多前耿朝谅热烈追求她的那一段时间—— 又回来了。 *** 宫拓斜侧颀长的身形倚靠着墙堵而立。 潇洒地双手环胸,偶尔吸上一口指间的香烟,那神态一扫平日总裁的精明干练,显得既羁狂又落拓。 冷漠的眼眸每隔几秒就不自觉的望向那一扇活动式的墙堵,那是区隔着他和西双住所的门墙,悄悄凝神倾听墙另一侧的声响,宫拓躁怒地频频低头看表。 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她竟然还没有回来, 她不可能是在睡觉,因为自己不可能错过她回家时的开门声他已经站在这里三个多小时了! 可笑。 凭他堂堂希爵集团总裁身份,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等门?! 猛地深吸一口香烟,再重重地吐出,他再也抵挡不了猜疑和嫉妒的因子在心里毫无止尽的蔓延发酵。 西双和耿朝谅究竟到哪里去了? 六点半的约会到如今至少已经过了六个钟头,有那么多旧情好聊吗?有那么多同学会的细节要讨论吗? 早知道她会拖那么久,自己就该把这项举办同学会的工作从她手中接过来处理,虽然她的大学同学会和他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至少不用让他们有约会见面的借口! 该死的耿朝谅,他到底把西双带去哪儿了? 而她为什么不打行动电话给他?她不知道他会担心吗? 宫拓猛然吸着手中的香烟,灿红的火星在人夜的长廊上显得格外耀眼明亮,橙红的火光,就像此刻他心中间烧的怒焰。 突然间,墙的另一头传来门锁转动的轻响声。 宫拓立刻站直,屏息倾听—— “朝谅,谢谢你送我回来。” 宫拓的眼眸一沉。 是西双的声音,她终于回来了,在凌晨十二点三十五分,离她进了咖啡厅后有六个钟头又五分的时间。 在宫拓沉敛俊脸忖思的当口,隐约听闻耿朝谅的声音。 “不好意思,拖着你看夜景看到这么晚,明天上班有精神吗?还是要跟老板请个假?” 看夜景?宫拓眯起俊眼,脸色变得阴鸷。 他们更是好兴致! 当着夜色谈情说爱吗?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我没事的,朝谅,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和t大的教务主任谈受聘教学的事?” 朝谅?她竟然叫他叫得如此亲热! 他们的感情进展如此神速,在这短暂的六个钟头的相处之后?抑或是西双对耿朝谅本就有好感,今天的相见只是触动他们两人继续发展的催化剂? 手中的香烟已快燃完,宫拓浑然不觉香烟的余星灼烫自己的指侧。 “好吧,那我就回去了。你早点儿睡,西双。” “我知道,路上开车小心,你刚回来台湾路还不熟,别开快。” 该死的!她竟然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耿朝谅说话! 嫉妒的酸楚瞬间泛滥宫拓的心,他倨傲地不愿承认自己这一刻真的嫉妒让西双温婉以对的耿朝谅…… 气闷地丢下火星已减的烟头,蓦地转身,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 紧握的双拳悄悄泄漏他的愤怒。 *** 西双洗去一身的疲惫缓缓走出浴室,用毛巾搓揉发丝上的水珠,突然,像想起什么,她迟疑地转头凝望房间那一扇活动式的墙堵。 不知道宫拓他睡了吗? 她今晚回来得晚了,不晓得他有没有发现? 暗暗嘲笑自己的一厢情愿,她轻轻喟出一口气,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拿起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微干的头发,思绪飘忽地瞅望着镜中微微蹙眉思索的自己。 该怎么告诉朝谅?她该用哪一种较不伤害他的方式让他知道,她对他其会没有男女间的情意。 朝谅在她眼中只是单纯的大学同学而已,三年多前是这样不带一丝情怀的感情,经过了这几年之后,她对他的感觉依旧没有改变,更没有什么进展。 即使他再殷勤地对待她也一样。 怔忡地放下手上的梳子,那一刹那,她突然好想见见宫拓。 他睡了吗? 如果他今晚没有应酬的话,此刻已经凌晨一点多,他该睡下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见他! 抑不住心底的冲动,西双随手披了件晨褛走出房外,推开活动式的墙。 才刚推开,鼻翼间就隐隐嗅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烟味。 宫拓来过?! 不经意地瞥到被丢弃在地上的烟头,难道,他曾经待在这里等她吗? 难以遏抑心头涌现的欣喜之情,她手揪紧晨褛的领口,忍不住在铺上长毛地毯的廊道上奔跑起来。 宫拓注意到她的晚归了! 他在等她回来! 渴望看见他的冲动像滔滔浪潮淹没她的思绪,脚下的长毛地毯吸收了她奔跑的响声,她忐忑着一颗心朝走廊尽头那透着微微光亮的房间跑去。 太好了!宫拓还没睡,他房里的灯还亮着! 在距离房门几步路的地方停下,她紧张地揪紧了领口,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等一会儿看见他,她该跟他说些什么? 说我突然好想见你?不行!她说不出口。 那……该讲些什么呢?她该以哪句话当开场白呢?自己这么突然的冲到宫拓房里,他会不会吓一跳……或者她该现在打消念头? 不!不要,今晚她真的好想见他! 她暗自鼓起勇气,平日的她就是太懦弱、太畏缩,所以始终不敢和他表明些什么。 可也许今天是受到朝谅勇于表达自己情感的感染,让她一反常态地鼓足了勇气,砥砺自己,别再怯弱了! 她起码该为这些年来自己为他默默付出的感情有所行动。 她站在宫拓的房前,咽了咽口水,紧张的举起小手准备敲门。 “宫拓?” 西双当场震惊地将欲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这个声音……楚茜在他的房间里! “宫拓,抱我。” 这简短的四个字传进门外西双的耳里,仿佛震耳欲聋! 房里,楚茜幽幽的嗓音再度软哝般地响起—— “宫拓,今晚……求你抱我。” 第五章 西双的世界仿佛在瞬间爆炸毁灭! 她颤抖的身子踉跄倒退,抵靠在墙壁上,从门缝中投射出来的灯光映照在她身上,宛如喂了剧毒的利刃深深刺进她的知觉,叫她止不住心痛难耐。 “宫拓,抱我……求求你,今晚……我需要你抱我!” 楚茜祈求般的软哝嗓音,一句句传进房外西双的耳里,泪花登时迷蒙她的眼眸。 不要……宫拓!不要! “宫拓,我知道你今晚的心情也不好,抱我好吗?” 不可以!宫拓你不可以! “……过来。” 他低沉浓重的磁性嗓音像急射而出的箭矢,狠狠刺穿西双的心! 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泛滥于她整个脸庞,宫拓那一声低沉的应允使她的世界毫无防备地全然瓦解。 房内不再有声响传出,没多久,里头的灯光全数熄灭。 身处在一片漆黑中,西双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心好痛…… 小手紧紧揪住心口,她咬破了唇瓣硬是忍住抽泣的哽咽声。 她的心好痛啊!谁来救她? 拜托!谁来救救她? *** 抬头看着墙上挂钟的指针,十一点整。 掸了掸烟蒂,宫拓手持香烟就唇深深地吸了一口,让浓呛的烟草味充斥他的肺叶,借以纾解他此刻的躁郁。 西双为什么没来上班? 她没有跟他请假。 身体不舒服?不,如果是因为要去看病,她会事先跟他说的。 她也没有在家里。早上发现她无故旷职后,他曾十万火急的开车回家去找她,空无一人的房间说明她已经出门了。 去哪儿呢? 没有到公司上班,没有给他一通电话,打她的手机又始终得不到回应。 她到底去哪里了? 烦躁地捻熄手中的香烟,他下意识地再次扬首瞥向墙上的挂钟,忍不住心烦意乱的又点上一根浓烟猛抽。 这样反反复覆,直到整个烟灰缸堆满了抽没几口就被捻熄的香烟,而他鲜少吸烟的肺叶再也忍受不了浓熏的烟味发出抗议,引发阵阵轻咳,他这才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试着多少将汪意力转到桌上的公文上。 突然间,屏风的另一端传来键盘的敲击声,他像是触电般的猛然站起! 西双回来了! 蓦地冲到西双的办公室,宫拓原本喜出望外的神情还来不及收起,瞬间又换上另个森冷霜凛的面孔。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他冷怒的语气让坐在椅子上打电脑的楚茜垮下脸,“你认得出来?” “别以为穿着套装,梳着和西双类似的发型就能够唬弄人!” 发现来人竟不是西双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失望,让他的口吻比往常更加森冷。 “可是就只有你识破我的佯装啊!刚刚有好几个人看到我,都还以为我就是西双呢!他们还很好心的偷偷告诉我,说总裁你很生气、我的迟到哩。” “你不是西双!” “我知道,你昨晚就已经很明显的分辨出来了,不是吗?” 宫拓睇了楚茜一眼,冰冷着俊脸转身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留在原处的楚茜不安地咬着唇望了眼时钟,再侧头凝脸屏风后头宫拓的所在处,环顾因不在西双而显得空荡荡的办公室,一股浓浓的愧疚感逐渐在她的心上泛滥。 *** 漫不经心地在t大经济系学会前的草坪驻足,西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才好? 跷班……她生平第一次尝试。 对于自己这辈子首次如此不负责的行径,她有何感想……眼睛好酸痛!这是她现在惟一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道今天早晨醒来,她才发觉眼睛几乎肿得睁不开。 昨晚跪倒在宫拓的房门前,身处在那一片几乎叫她绝望窒息的漆黑静默中,她甚至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宫拓和楚茜他们已经有亲密关系了吗? 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又开始刺痛,鼻头也开始泛酸,她蓦地仰头望向顶上湛蓝的天空。啊,别再想了!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她以为自己的泪在昨夜已经流干,谁知道一思及这件事,眼前又开始泛起泪雾。 好烦呵!这样的自己叫人感到好厌烦! 连这样她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要一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和宫拓仅隔着一座屏风工作? 所以她跷班了,没有拨一通电话、没有任何事先的告知,更遑论请假。 相信宫拓不会注意到她的缺席的,她只是他手下的一名秘书,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地位。 她跷了班,却不晓得自己该晃去哪儿,只好幽幽荡荡的来到f大找田教授。 低头看了看手表,教授应该快出研究室了吧?方才他在电话中说十分钟后就要出来的。 坐在石椅上仰望头上清澈蔚蓝的天空,西双的眼眸专注望着上头缓缓飘动的云唉,她真是没救了!连看着天上不定的云,都会觉得它的某一角度看起来像宫拓刚毅的侧脸。 傻呵!西双。 “西双,等很久了?” 不远处一声亲切的呼唤,让她欣悦地转过清丽的脸庞,但她小脸上原本挂着的淡淡笑意在看见田教授身旁的那一抹身影后,倏地消退,“朝谅?” “好巧,又在这里碰面了,西双。”耿朝谅迫不及待的抛下田教授,小跑步地奔到她面前。 “你怎么……” 田教授慈蔼的笑着解释,“朝谅来找我谈受聘客座讲师的事情,我跟他提到你刚好也来找我,他就和我一起过来了。” “是啊,我说我们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昨天相处了一整个晚上,我们都没提到要来看田教授,谁知今天就在这儿碰上了。我和你真有默契,你不觉得吗?” 在耿朝谅的热切往视下,她只得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嗯。” 乍见西双的惊喜让耿朝谅既欣喜又雀跃,心中更是笃定自己和她确实是有缘分的。“教授,难得我们三人又聚在一起,走吧,我开车,咱们上淡水吃海鲜!” 田教授笑盈盈的看着他们,他心细的发觉耿朝谅对西双的心意。 事实上三年多前他和妻子就已经察觉耿朝谅独独钟情于西双,而如今他更是带着优异学者的光环返回台湾,对于他想继续追求西双这事,他白自然是乐见其成。 “我临时想起教务主任那儿还有些事要讨论,你和西双一起去吧!我还要忙呢。” “可是教授,我……” “西双,你陪朝谅去晃晃。对了,你们两个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请师母准备一些饭菜,算是给朝谅接风。” 看着田教授离开,耿朝谅转头凝视西双,写满情意的深邃眼眸透过书卷气浓厚的金边眼镜传递到她的眼里。 她不自然地撇开脸,回避他热情的视线。 “西双你怎么了?心情不好?瞧,你的眼睛都肿了,是哭过了吗?”耿朝谅心疼地伸手想抚触她微肿的眼眸。 西双一惊,急忙地往后退开。“我没事的。我看我还是先走好了,反正田教授……” “陪陪我吧,西双!”蓦地扣住她的小手,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停车场走去,“请你陪我去淡水看看海、吹吹海风好吗?” “可是我不想去。” “拜托!西双,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就好,陪在我身边。” 老朋友?西双仰起螓首凝娣耿朝谅深邃的眼眸,“老朋友的身份吗?”就这么单纯? “嗯!” “……好吧。” 看海、吹海风,或许她自己也正需要这个。 如果海风能把她心中对宫拓的依恋吹走,那该多好呵! *** 楚茜站在窗口边直往外瞧,一会儿抬头远望,一会儿低头叹气,握在身前扭绞的小手暗暗说明她此刻的着急与忧心。 “宫拓!”她眉心紧蹙的奔到客厅那正落坐在沙发里,任由烟雾缭绕于身的宫拓身旁,“怎么样都连络不到西双吗?现在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一整天没有她的消息……你说该怎么办?我好担心呀!” “别等了,你去休息吧!” 宫拓举手就唇吸着指间的香烟,沉缓的吸吐间没有泄漏他心底的忧虑,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峰,看得出来其实他不安着。 “不行啦,我怎么能去休息?西双会无故失踪也许是因为我的关系。宫拓,你说我们今天早上在你房间外头发现的那一件晨褛的腰带,是不是西双的?” 宫拓的眼眸一黯。没开口,只是又大口的吸了一次香烟。 “这么说是喽,惨了……”楚茜几乎自责的落下泪。哎呀,好烦喔!最近的她怎么老是这样动不动就想哭,烦死人了! “你明天要离开,行李收拾好了吗?” 将手中吸尽的烟屁股扔进烟灰缸里,宫拓神色漠然的又点了另一支香烟。 “还没,反正我没什么行李,只有几件衣服随便塞一塞就成了!宫拓,你说我们……我们要不要跟西双解释一下,其实我和你昨天晚上根本没有、没有……发生关系……” 瞅看着他俊美无俦的侧脸,楚苍认为他冷峻的脸庞像是希腊神话中完美的阿波罗,如此的俊、如此的出色。 但是他不爱她,而她自己的心也不在他身上。 一想起造成西双和宫拓两人之间的误解与鸿沟有可能都是因为自己,她就不由得羞愧地垂下头。 昨晚,她受不了电话中未婚夫的怒气与冷漠,长久以来心底翻涌的痛苦爆发而出,让她变得好脆弱、好无助,于是,不知羞耻的她就下贱的希望宫拓能带给她一点慰藉。 是呵,她楚茜就是这种下贱的女人!一旦受不了心底的苦,就懦弱的想要找人给予安慰。 昨晚,一开始时宫拓并没有拒绝她。她知道,那一刻,他是将她当成了西双,她没有资格怪他,因为她也是想将他当成未婚夫的替代品。 当轻浅的啜吻转为狂猛的唇舌交缠,她竟然开始浑身颤抖,不是因为体内的情欲被挑起,而是一种因为对他的陌生而感到恐惧排斥。 她不敢开口喊停,反倒是宫拓自己倏地翻离她身上,止住了一切的亲昵。 枕躺在床榻上,共处于一室的静默幽暗中,他俩默然无语。 “对不起。” 她记得宫拓后来跟她这么说道。这是她第二次听见他的道歉。 “我把你当成了西双。” 黑暗中,宫拓幽幽的磁性嗓音沉沉地说着。 “我以为我能欺骗得了自己,告诉自己你和西双对我而言并没有分别,只要是这一张脸孔,我就能够毫无忌惮的去爱。我以为你们不论谁都可以,结果我错了。” “不是西双就不行。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宫拓。” 黑暗中,他没有回答。 “宫拓,鼓起勇气跟西双表白吧!你分明爱得深刻,为什么要这样辛苦的掩藏起来?我想西双也在等你的答案。”楚茜的劝说只换来他冷漠的翻身背对,当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耳畔突然听见他幽沉的喃语。 “我这辈子最大的冀求,就是希望西双幸福。” “什么意思?难道你自认没办法给西双幸福吗?” “宫家的财势只会让她一生沉沦在攻讦算计的丑恶和不幸之中。” 那一刹那,她仿佛有些明白了,明白他为何宁愿遏止自己渴望拥有西双的心,明了以他如此强势霸气的个性,却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遵从自己的心意。 如果不是真心的情爱,相信以他的卓绝与傲人的财势,还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收回飘远的思绪,楚茜凝望着眼前的宫拓,突然升起一股心疼之情。 因为爱西双,所以必须要远离她;因为爱她,所以不忍心让她漫长的一生都身处在险恶的蜚短流长、恶意的攻讦中。 越是爱一个人,就越不敢接近她。 难道这就是宫拓身为希爵集团总裁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你明天还要搭机,先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笼罩在一片熏人的烟雾中,宫拓淡淡开口。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楚茜叹了口气,“好吧,我不吵你了。宫拓,香烟别抽太多,当心伤身。” 可走没几步路,她忍不住转头凝望他—— 当她看见他伟岸孤傲的身形独自窝在沙发中,华丽大厅内仅有寂寥与空荡,缭绕在四周的烟雾仿佛是惟一能稍稍温暖他的东西,她没来由的感到鼻头一酸,眼眸湿润了起来。 他的寂寞、他的倔强与孤傲都叫人不由得心疼。 悄悄伸手拭泪,楚茜转身走回房间,她明白,再多的殷勤抚慰也没有用,宫拓要的不是她的安慰。 大厅里,置身在一片寂静中,宫拓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蓦地往身后的沙发上倒去。 西双的误解和疏离……或许是上天给他的暗示,老天爷借着这个机会在告诉他,他自私地将西双留在身边、窃取她的温柔的时间已告罄用尽了,该是放她追寻自由的时候了。 怎能再将她留在身边呢?那只会为她带来无谓的伤害和恐惧。 宫拓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封刻意用报纸上大小歪斜的文字拼凑剪贴成的威胁信,望着那恐吓伤害的字眼,他阴骛的眼眸倏地眯起。 事实上,他受到不法组织的勒索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要不是这些人企图勒索他,他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总裁身份的身价竟高达二十亿台币! 警方基于不打草惊蛇的前提,要求他别将这件事大肆声张。 废话!他要是说出来了,岂不吓坏西双?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事,他不想看见她惊恐忧虑的表情。 可是警方迟迟无法揪出勒索他的不法组织,而对方也因为他无视的态度开始一连串的恫吓行动。 先是他被人跟踪、收到类似炸弹的匿名包里,再来是座车被人破坏煞车…… 该说他命大吗?至少目前尚未有什么伤害发生。或许对方意在恫吓,短时间内尚没有实质伤害他的打算。 可是这依旧威胁到了他身边的人。 先是陪同他出国考察的同行干部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警方为了消弭事端,也只是归咎于当地的治安不良;再来是司机因为煞车失灵而险些撞车死亡。 接下来会是谁? 西双吗? 一想起这个可能性,宫拓整颗心都揪痛了起来! 或许该是让西双离开他身边的时候了,相信会有他人能够带给她更好、更安全的生活,例如耿朝谅。 *** “朝谅?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吗?”西双看着身旁沉默开车的耿朝谅,忍不住关心地开口。 自从下午他在淡水接到一通行动电话之后,整个人就静了下来,连晚上到田教授家吃饭,她看得出来对于席间的热络,他也笑得很勉强。 耿朝谅望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将车子驶到路旁停下。 “朝谅?”隐隐感到他异于往常热切的注视,她直觉地撇开脸庞。 突然间,他不由分说的伸臂将驾驶座旁的她整个拥入怀中。 “朝谅?!”她一惊,连忙挣扎,“你放开我,朝谅!” “待在我怀里,西双,不要动,待在我怀里。” 他悲伤寂寥的嗓音缓和西双的挣扎,原本惊恐挥动的小手在他的怀抱中、慢垂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被他紧拥在怀中,她全身忍不住僵直。 “我觉得好心痛……” 他凑在她耳边的低喃着实震撼她!朝谅他在哭? 益发收紧双臂,他哽咽地说着,“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在大学时代跟你提过,我父母走得早,几乎是叔叔和婶婶把我养大。” “记得。” “叔叔对我不错,也几乎把我当成自己亲生的儿子般看待,可是我婶婶她就……当初我要出国留学,婶婶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她说留学必须花费一大笔钱,她宁愿将这些钱拿去栽培她自己的小孩。” “别恨她,朝谅,这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他更加拥紧她,渴望借由她温暖馨香的体温,抚平心口的悲伤。 “后来是田教授为我争取到公费留学,我才能出国顺利完成进修。谁知道我现在有点儿小成就回国之后,婶婶她开始三天两头埋怨我不懂得回报她的养育之恩,怪我净把好处往自己身上揽,反倒让她的小孩到现在还晃晃荡荡、无所事事。 “可是那根本不是我的错啊!你应该还记得,我那些堂兄弟对我有多冷淡、多厌恶! “婶婶知道最近有很多所大学想要招揽我去开班授课,她竟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去和每个学校开条件、讲价钱,最后中部的一所大学愿意接受她的高价聘用我,而我事先根本都不知道,尤其我早已经拒绝过它的邀约,因为它的体系制度我没办法接受。 “在知道我拒绝之后,婶婶竟然开始威胁我,她说我的表弟们需要这笔钱去开店做生意,所以我非得接受不可,否则她要去死!死之前还要连络各大报章媒体,向世人揭发我这个顶着学术大奖归国的学术精英有多现实、多薄情!” 说到最后,耿朝谅再也忍不住伤心地抱着西双,悲伤落泪。 “朝谅……” 面对哀恸哭泣的他,她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只能轻轻伸手环住他的腰,可谁知她这朋友似的慰藉,竟惹来耿朝谅更热切的拥抱。 “我该怎么办?西双,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做?我不怪婶婶她当初亏待我,毕竟诚如你所说那是人之常情。但是现在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会孝敬她的,如今我有能力,我一定会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可是……西双,你说,你告诉我,婶婶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我也不知道……”她被搂得有些困窘,伸手想推开他。 “西双,别走!别离开我!”耿朝谅激动得抱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陪着我!西双,算我求你……除了你,我不知道我心里的苦还能跟谁说!” “朝谅,我……” 西双想挣开,却又害怕这么做会伤害了他,左右为难之下,她只得静静地让他这么抱着。 “留在我身边,西双,答应我,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 西双的脑海在那一瞬间闪过宫拓的脸,她才直觉地想开口拒绝,下一秒楚茜的身影和昨晚她在宫拓房外听见的对话,又倏地跃然浮现眼前。 黯然阖上原本欲出言的唇瓣,她发觉自已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第六章 西双才从电梯中走出来,一抬眼便看见自己的办公座位竟换上先前秘书室的同事葛蓝。 “葛蓝?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坐在我的座位上?” “西双……你听我说。”葛蓝戒备地回头望了屏风一眼,起身神秘兮兮的将她拉到一边小声地说话,“你昨天跷班去哪儿了?总裁好生气,等你很久呢!” “我……我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走走?你这一走,麻烦可大了!总裁在办公室等了你快一整天,所有高级干部差点儿没被他的低气压给压死,后来,今天早上又传来消息说总裁的司机将车子开去保养厂保养,谁知道路上竟然发生重大车祸,司机被送进医院,听说性命垂危呢!我看总裁现在的脸啊,铁定绷得更紧了!” “怎么会这样?!”西双难掩震惊,一张俏脸倏地刷白。 葛蓝的声音压得更低,“早上公司的人都在说总裁最近不知道是被什么衰神给缠上,偏偏他命格硬、受不了伤,反倒是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遭殃。” “别这样说话,葛蓝!” 西双难得绷起俏脸严厉地道,这番话要是让宫拓听到,岂不重重伤了他的心? 她了解他,虽然他表面上总是冷峻威吓得叫人不敢亲近,其实他心地很好、心肠又软,只是不习惯将感情表达出来,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众人所熟悉以为的样子。 “我说你啊现在还有心情帮总裁说话,等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你肯定就会恨死他!” “什么意思?” “说真的,总裁也未免太严厉了吧!你只不过是无故旷职一天,他竟然……” “西双来了吗?” 突然间,屏风后头传来宫拓严厉的声音。 葛蓝的脸倏地转为恭敬,“是的,总裁。” 西双咬着唇抬眼瞅望那一座屏风,怀着又怯又盼望的矛盾心情,宫拓的身形映入她的眼帘。 “你总算到了。” 她眨眨眼,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他的脸上好像闪过一抹“安心”的神情? 乍然见到西双的那一瞬间,宫拓几乎掩饰不住自己倏然松缓的心情。 他好担心、好恐惧威胁他的组织,会将魔手伸向她! 西双吸气鼓足勇气,她知道自己还欠他一个道歉。“总裁,对不起,昨天我……” “你明天不用来了。” “什么?”西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掩满脸愕然再问。 宫拓冷冷地开口道:“希爵不要无故旷职的员工,简单的说,你被fire了。人事室那边我已经交代好了,他们会从宽发给你优渥的遣散费,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希爵的职员。” 他直直地盯视着她,冰冷的眼眸不带一丝情感,“从这一刻开始,别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希爵。” “宫拓?!” 这一番话说得冷绝,宛如一个炸弹瞬间在西双脑中引爆。 他冷情的决定重重伤害她,但是最令她心凉的,是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他望着她,眼神却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蓦地转身往办公室走去,他一副似乎再瞧她一眼都难受般,“葛蓝,我要你尽快进入状况,如果办不到,我不介意总裁秘书的职位再换人做做看。” “是的,总裁,我会尽力。” 对于宫拓狂妄而尊贵的霸气,葛蓝既恐惧又火折。总裁真的如外界所称颂的一般,好英俊、好威风呵! 西双泪眼迷离、眼眸幽怅的看着宫拓冷漠转身离去,瞥见葛蓝那一双紧紧跟随他、痴迷眷恋的眼神,她的心底悄悄响起一道声音—— 已经够了,她真的觉得好疲惫啊! 既然这是他的意思,那她就离开吧!这种结果、这样的决定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远离了他,她不会再被其他仰慕他的女子所刺伤。 长久以来带着满腔的爱意待在他身边,却深刻明了他的感情永远不会眷顾在自己身上,只能默默看着他和其他女子交往,这一切,叫她怎能不神伤?离开他,或许才是正确的。 “唉,西双,你的工作被辞了,接下来怎么办?”葛蓝关心地问。 西双勉强扯开嘴角露出惨澹一笑,“或许回去乡下休息一段时间吧!”希望远离他,能让她稍稍忘记。 即便是一丁点儿也好,至少别让她的心再这么痛下去……一 简单收拾办公室里的私人东西,西双捧着一方小纸箱神情黯淡且默然的缓缓走出这个曾经是她和宫拓距离最短也最长的地方。 外柔内刚的个性让她硬是不愿显露崩溃决堤的悲伤。 可即使刷白的脸庞上再怎么扯着修澹的浅笑,却挥不走她心头满满的依恋与哀伤—— 他就这么走出她的生命了吧? 可她的心痛该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平复呢?谁能告诉她? *** “总裁,凯鸿企业的业务经理和企画经理来访。”葛蓝的嗓音怯怯地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响起。 站在窗边往外望,宫拓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可以,“出去。” “可是总裁……” “我说出去!” 凯鸿企业的业务经理在这一片沉冷窒闷的诡异氛围中尴尬地出声打圆场,“没、没关系,宫先生此刻可能身体不舒服,我们、我们下回再来拜访好了!”说着一改方才在葛蓝面前高张的气焰,立刻和同行的企画经理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总裁,要不要我泡一杯咖啡过来?” “不需要。出去,别让任何人吵我。” 听着她的足音消失,他这才任由自己的情绪在空荡的办公室中宣泄出来。 俊脸抵靠在玻璃窗上,英挺的肩胛缓缓垮下,他轻轻闭上眼,任心底的痛楚毫无保留的流露在脸上。 西双走了。 她就这么永永远远的离开他的生命了吗? 他发觉自己竟怯懦得不敢去想,生怕一细想,情绪就会忍不住溃决。 理智曾经千百万次的催眠自己,他让她离开是正确的。 威胁他的不法组织,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一次的行动比往常都剧烈,无辜的司机甚至险些赔上一条性命! 不管谁发生了什么事,他宫拓都承担不起! 他感觉到警方几乎对这个组织束手无策,甚至也开始有些慌了……那他这个当事人呢?是不是该把遗书先写好以防不测?与其要他交出二十亿元帮助不法集团继续犯罪,他宁愿将其全数捐给慈善机构。 尽管代价是他的命,至少值得! 即使已准备好履行这个放手一搏的计划,但是在这之前,他必须先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西双的安全与日后的幸福。 狠心绝情要她离开希爵,是因为怕她成为不法组织恫吓他的手段下的牺牲者。方才那一场戏他演来自然,可是心底却有说不尽的苦楚,他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挚爱的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甚至是遭遇什么不测…… 不!他不敢想下去! 如今西双离开了,他的后顾之忧已经解除,向来无法忍受处于被动地位的他,这下终于可以转为主动,迎战那些胆敢威胁他的人。 闭上眼,沉重地叹口气,宫拓没有否认,其实他是个自私又懦弱的男人。 在他行动之前,西双的安全必须被周全而完整的照顾到,当然,安全受到威胁的除了他之外,还有整个希爵集团的员工,可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在他眼中,西双比任何人的性命都重要! 为确定西双往后的生活绝对无虞,发给她近两年薪资的遣散费,足够她在短时间内维持生活开销;如果她要找工作,他也已经为她打点好,自然有公司主动以高薪聘用她。 至于他万一不幸在犯罪组织的威胁下死亡,他已经交代律师,拨出他财产的三分之一,以西双的名义设立基金会,而她也将是终身领薪的基金会董事。 这样够周全吗?宫拓担心的反复思虑,他还有哪些地方没有为她考虑设想到的? 眯起眼眸瞅望大楼底下那一抹缓缓步下楼梯台阶的身影,他的心好沉好痛!虽然他看不清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深刻地感受到她颓然无助垮下的双肩,所散发出来的沉重悲伤。 悄悄握紧拳,他闭上眼,随即又眷恋不舍地飞快睁开,眼神继续依循着那一抹身影而移动。 他就在这儿,站着不动,可是西双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直到他依恋的目光尾随她的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另一端,他沉思了几分钟,而后转身拨下一串电话号码。 “帮我接警政署长,告诉他我是宫拓……署长,我已经准备好了,请你派那一位女警官过来,我决定诱敌计划开始!” *** 漫步在t大的校园,田教授关切地频频凝望身旁的西双。 “我说西双,你到底有没有按时吃三餐啊?怎么你这阵子越瞧越瘦呢?” “我有啊,教授,你别担心。” 踩在石砖道上,西双弯起嘴角淡然一笑。 比起过去,此刻的她更显得安静许多。白皙清丽的脸庞有着令人舒服的娴静,弯长的柳黛眉,曲线挺美的鼻梁和小巧的唇,虽清美得脱俗,却因那洁蜇中略显苍白的肤色给消去点点光华。 “你离开希爵集团也已经快半个月的时间了,真的不打算找工作?” “是有几间大公司陆陆续续主动找过我,可是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想再待在台北,或许后天就回外婆那儿住。” “你是说,彰化那儿的老家?” “嗯,也许就在彰化找工作定下来吧!” “朝谅那儿呢?我以为你和他这一次能够有所发展。”田教授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西双笑了笑,“朝谅为了避免和他婶婶关系继续恶化,所以决定应美国那边的教授邀请,回去效力,田教授您不知道吗?” 田教授闻言,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唉,我知道。结果咱们这一次相聚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之后又各奔东西了,真叫人寂寞啊!” “教授,我等一下要和朝谅碰面吃饭呢,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聚吧!教务会议要开始了,我得过去了。对了,西双,你以后别忘了有空要常上来台北见见我啊!” “知道了,我会的,教授。” 站在原地看着田教授一步一步的走远,西双唇畔的笑容渐渐隐没。和田教授拜别过了,也在电话中和田师母道过再见,接下来除了朝谅,只剩宫拓她还没跟他提过自己即将要回彰化居住的事。 应该不用跟他提吧?这种小事,她只是希爵的一个离职员工,没必要跟日理万机的前总裁讲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所以还是算了吧! 别让自己有借口再去见他,否则那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岂不白费? 坐上公车来到台北车站的新光站前店前,西双远远便瞧见耿朝谅文质俊儒的身形站在广场前等候。 “你等很久了?”她浅笑着迎上前。 “没有,刚刚才到。走吧,餐厅订位的时间快到了。” 进了餐厅点餐完,等待餐点送上的空档,耿朝谅热切的望着西双,“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她拿起水杯就唇,悄悄避开他深情的注视。“什么?” “别跟我打马虎眼,西双!”蓦地攫住她的手腕,耿朝谅热烈而亲昵的扣紧她的小手,“跟我一起去美国,西双,我会给你幸福的,我保证能够给你一辈子的幸福的!” “别这样,朝谅,餐厅人多,你这样我很困扰。” “别回什么彰化、什么外婆家,你跟着我,西双,嫁给我吧!” “我已经说过了,朝谅,”西双咬着唇想挣开他的箝握,“我不爱你,不可能嫁给你。” “无所谓,我爱你呀,西双。跟我一起去美国,我们在那里重新开始,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的,我会的!”望着眼前这张清丽柔美的容颜,耿朝谅心头有说不尽的眷恋。 他真的爱她,从大学时代开始,始终爱着她。为什么她不给他机会呢?有把握能够给她最完整的爱啊!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耿朝谅倏地眯起眼,“难道你还忘不了宫拓?” 一听见这个名字,西双的心又忍不住隐隐作痛。 “真被我说中了?”他又嫉又妒,“为什么还忘不了他?他对你这么薄情又冷绝,你还念着这种人做什么?那个花花大少,近来报章杂志炒得热烈,听说他和一个叫做悠舒的女人打得火热不是吗?到处都可以见到他们两人亲密约会的身影。西双,你不会这么傻吧?你该不会还念着这种人吧?!” “我、我没有……” “既然没有,就跟我一起去美国!” “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朝谅,你放开我,否则我要走了……” “唷,这位先生好像很强硬喔!” 突然间,一个娇滴滴的软哝嗓音介入他们之间。两人直觉地转头望向来人—— 出声的女子一身妖娆妩媚的打扮,跟在她身边的……竟是宫拓! 西双心头一震,眼眸锁住那一抹难忘的身影。 悠舒望着西双被耿朝谅箝住的手啧声开口,“小姐,如果他不是经过你的同意而拉住你的手,你可以考虑告他喔!” 看着眼前这一幕,宫拓维持冷漠的瞳眸眯了眯,声音益发冷沉。“没你的事,别乱开口。” 悠舒无视餐厅往来人潮,娇媚的枕进宫拓的胸膛里。“哎唷,人家是本能嘛!”谁叫她是个女警呢,行侠仗义的习惯早就钻进她的骨髓里! 西双不敢瞥向宫拓,他和悠舒这般毫不避讳的亲昵举动,深深灼痛她的心。 闭起双眼,她咬着唇瓣生怕自己已开始泛上泪光的双眼,会当真不争气的在他们面前掉下泪来! 偎枕在宫拓怀中尽职卖力演戏的悠舒,警觉地感受到他的紧绷与他对眼前女子的重视,径自自他胸口仰起头,“你认识这个小姐吗,宫拓?” 宫拓冷冷的瞟了她一眼,这女警真是该死的机灵!“没什么,只是希爵离职的员工。” 低垂螓首的西双闻言微微一震。 他冷漠无所谓的淡然态度又再度成功地伤害了她,深深地。 “是吗?就这么简单?”悠舒紧追不舍,流转的眸光闪过一丝狡狯。 这个总裁先生八成是打小居住在一座大冰窖里,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态度,搞不好连他呵出来的气都是冻人的哩。她假装他的亲密爱人诱敌这么多天,惟独见到他对眼前这一个女子有反应,不乘机激激他,对自己实在不道德!“说嘛,宫拓,这个小姐和你的关系就这么简单吗?你老实说没关系,你的女朋友我啊不会跟你计较过往的风流帐的!” 宫拓不悦地瞟她一眼!“悠舒……” 再拿西双开玩笑试试看,他肯定不和她善罢甘休!即便她是前来帮忙诱敌的女警也一样。 “好嘛、好嘛,拓拓你好凶呵!”悠舒假意枕入他的怀里娇啧,暗地则悄悄吐舌。凶巴巴!看来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的意义真的大大不同! “拓拓?!”一直保持沉默的耿朝谅失笑,刻意瞥了西双一眼,他的口吻夸张得热烈,“两位好亲热啊!” 悠舒赶在宫拓之前开口,“拓拓对我好嘛!他是个热情又尽责的情人呢!怎么办?我好怕自己以后离不开他了!”宫拓无语又冷除了悠舒一眼。是不是每个女警都这么尽职?这女人简直入戏得过分! “是吗?既然他对你这么热情如火,你可要好好抓牢啊!”耿朝谅得意地又再望了西双一眼。 “我会的!”悠舒甜甜一笑。 仿佛再也忍受不住四周笼罩过来的低气压,西双倏地抓起皮包站起来,低垂着螓首回避所有人的目光。“我……对不起,我临时想起有事先走了!” 她承认自己懦弱,可以了吗? 她真的受不了,看着另一个女人亲昵热络的搭搂着宫拓,甚至是枕靠在他怀里,她只冲动的想上前分开他们,但她不能,所以夹着尾巴逃了。 放过她吧!让她逃吧!她已经承认自己没用了呀! “西双?!”耿朝谅急声低唤。 “为什么不接受那些工作?” 宫拓低沉的嗓音在西双耳畔响起,而他精壮的手臂正紧紧地攫住她的手肘。她强忍着哭泣的冲动,硬是低垂着小脸不看他。 “告诉我,为什么不接受那些工作。” 宫拓知道?!这么说……顿悟的西双蓦地仰头看他,一脸震惊。“是你安排那些公司来找我的?” “姓宫的,我警告你离西双远一点儿!”耿朝谅激动地想扑上来。 却被悠舒给借故挡下拉开,“哎呀,这位先生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儒雅,想必是……” “你……””时被悠舒扰乱了话题,耿朝谅被转移了注意力。 “那些大企业开出来的条件绝对优渥,为什么要拒绝?” 宫拓的眼眸深望进西双的,浓浓的情意悄然泄漏。 “为什么要费心替我安排工作?我只是一个希爵的离职员工。”她清了清喉咙,想掩饰哽咽的嗓音。 一手托着她越见纤细的手肘,宫拓着实心疼她的瘦削,出口的话语流泄着浓浓的情感。“西双……” 他怎么能告诉她,在他心中,她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深吸一口气,她颤抖着声音徐缓开口,“我决定回外婆那儿住。” “彰化?” 他记得?!西双忍不住惊讶。 “还会再回台北吗?” “可能不会了。” 颤巍巍地扬起脸庞,西双希望自己能鼓起勇气笑着和他道再见。 “我打算在彰化那儿找工作,或许遇到某个好人……就嫁了。” 宫拓的眼眸瞬间闪过一抹痛苦。“那么我先祝你幸福。” 简短的几个字,他却说得好艰辛! “谢谢,你也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嗯。” 不会了,他这一生,不可能和幸福扯上边……因为她已决意要离开独爱她的他! 宫拓的心头滑过一抹苦涩。 是他亲自放手让她离开的。 为什么如今他会如此痛不欲生呢? 第七章 宾士跑车在入夜的堤顶大道上奔驰。此刻的道路上车辆稀少,跑车的车速已经高达一百七十公里,却依旧有踩足油门加快狂捆的趋势。 高级跑车内,是希爵集团总裁宫拓,连同最近的新欢悠舒,表面上,他们刚结束一个晚宴狂欢而归。 然而实际上,这是一个精密的诱敌计划。 司机也换成了警官中的赛车高手宗象。 调了调后视镜,一级警官宗象瞟了后座的宫拓和悠舒一眼,冷声嘲讽,“你摸够本了没有?”骚包女! 真够气闷人,这女人简直不知羞耻!虽然悠舒是此次任务里留派在宫拓身边的最佳保护人选,可是她也未免太入戏了吧!如果不是怕报章杂志误以为宫拓有断袖之癖,长官原本属意要派出的人选是他,而不是这个见了男人就发花痴的女人! 一只看似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挂在宫拓的肩臂上,悠舒娇滴滴的睨向后视镜,对上宗象的眼神,她无限妩媚的眼波中带着明显的挑衅,“你管我摸够了没?小司机,人家拓拓脸蛋俊美、体格强壮,我多摸几次你管得着吗?” 任由悠舒对自己上下其手的宫拓闻言只睨了她一眼,冷冷淡淡没开口。 冷峻倨傲如他,容忍这女人对自己百般缠弄可说是用尽了所有耐心与毅力,对于这几天的相处,他发觉这个女警并不讨人厌,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他还颇欣赏她! 看似妩媚妖娆的孔雀外表下,她其实精明干练得叫人吃惊。 原来花瓶也可以有内容!他算是开了眼界。 而对于这个宗象警官和她之间的暗潮汹涌,他懒得理会,也不想点破些什么。那是人家的事。 如今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赶紧将这个威胁他的不法组织一网打尽。 心里念着的,是西双现在过得如何? 回到彰化外婆家的她现在好吗? 他昨天已经连络过各大公司,要他们无论如何必须提供西双一份满意而稳定的工作。如果无法办到,希爵集团此后将不再与对方有任何来往!相信这个威胁能够让彰化地区的各大生产厂捧着高薪要职到她面前供她选择。 这是他如今惟一能为她做的了。 悄然收拾满脑子纷杂思绪,他俊脸斜侧,瞟睨紧迫在跑车后头的两部行迹诡异的黑色轿车,沉稳地点燃一根香烟就口吸着。 他能不能活过今晚? 很难说。 警方掌握到的线索让他对当前的情势有了大概的了解,不法组织的强大火力和对他一条命的誓在必得,让这一次的诱敌计划平添许多不可测的危险性。 尤其对方并不介意他在他们的威胁下是否可以存活着。 一般来说,要胁者当然希望被威胁的倒楣鬼能活着付钱,可是由于他毫无商量余地的强硬态度,让不法集团根本无从借由人类恐惧的弱点来达到威胁的目的。 于是他们转了个方向—— 他如果愿意付出二十亿台币,那最好。如果得不到钱,就依照当初的威胁函将他给宰了! 鼎鼎大名的希爵集团总裁,因为无视该组织的威胁而遭到杀害。日后他们以此再去恐吓其他政要名人,还怕对方不吓得赶快恭敬的捧上大笔钞票花钱消灾吗? 因此,他的死等于是这不法组织一种杀鸡做猴的手段。 他们不会吃亏。这回拿不到钱,下回肯定有! 不付钱,就得死! 面对对方这种狠辣逼绝的手段,虽然警方派出了大批人手尽量地周全保护他的安全,可是,任谁也不敢保证他的安全无虞。 这无疑是一场赌注,筹码是他的命。 赌赢了,生活恢复以往,他又是那个没有情绪温度的冷情总裁;赌输了,自己就会是个躺在棺材里让人拈香致意,然后推入大火中焚烧尸骨的已故商业钜子。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下场,西双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宫拓的俊脸闪过一抹深刻的酸楚,神情黯然。 以前的日子、坐在办公室里可以聆听她平稳敲击着键盘的声音……这些都消失了,不可能再回来! 突然,后头尾随的两辆黑色轿车开始逼近。 一旁沉默的悠舒望了望宫拓平静无波的淡然神情,蓦地伸手取走他手中的香烟。 “宫拓,你真的想活下去吗?”她的口吻难得严肃。 宗象自后视镜昭了宫拓一眼,对悠舒的询问难得没有开口议嘲,只是他驾驭的宾土跑车一改方才的平稳,开始大角度的闪躲飞驰。 情势明显危险起来。 可宫拓却依旧面不改色,不露一丝情绪波动。 “你说什么,我不懂。”口中呼出的淡淡烟雾使他的表情变化更不易被看出。 “你懂!”悠舒有些厉声,“别忘了我一直待在你的身边看着你的转变。宫拓,你对自己的生命不积极了,对不对?面对那个组织的威胁,你觉得就算自己死在他们手中也无所谓,是不是?” 取回她手中的香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表情淡然。 她试探地问:“因为那个女孩离开你了?” 听到这句话,宫拓反应激烈地倏然转头看她。 “被我猜对了?”肯定是!“宫拓,你看淡自己的生死,竟然是因为那一个女孩离开你?” 宫拓在剧烈摇摆的座车中恢复冷峻神态,“你在说谁?我不懂。” “你懂!就是那一天我们在餐厅里碰见的女子,我记得她叫做……叫做……西双!” “不准你提到她!” 宫拓难得一扫淡然态度,惊惶大吼。该死的!他根本不知道这辆车上有没有被不法组织所窃听,万一对方真的去找西双……不,他不能忍受这个! 对方要强取一条性命,他给他们。 但是若是他们找上西双,威胁到她的幸福与安全,他宫拓就算死了,也要化为厉鬼讨回这笔帐! “没空闲聊了,坐稳啊!”宗象蓦地爆出一声大吼。 在他的吼声中,宾士跑车明显的一记侧弯左闪,躲开右方后头那一辆黑色轿车的前冲追撞。 当宗象猛踩煞车稳住车体翻转的急嘎声才响起,跑车竟遭一阵猛烈撞击—— 对方自后方一记加油追撞,宾士跑车险些被它架空。 惊心动魄的汽车追逐战在空荡的堤顶大道上展开,触目惊心的车体冲撞和震天价响的急踩煞车声,绷紧所有人的神经。 宗象极力扭转方向盘,踩足油门想拉开双方的距离,然而在两辆黑色轿车似是不要命的猛力撞击与左右压迫推挤之下,还是无法摆脱被夹缠的命运。 “宗象,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悠舒被撞得头昏眼花,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吼道。 “臭女人,你有本事不会来握方向盘.!过来这边掩护我,你没看到对方操出机关枪准备扫射了吗!”幸亏这辆车子装上了防弹玻璃,否则他这个驾驶,连同悠舒这风骚女和宫大总裁,只怕这会儿都变成道道地地的蜂窝组织了! 豪气地撩高旗袍的开被裙摆,悠舒一双修长美腿展露无遗。 只见她率性地攀过座椅爬到前座,掏出一支手枪瞄准其中一辆轿车的轮胎…… 对方爆胎的车体急转声响在暗夜中响起,悠舒还没来得及喝彩,倏地发现自己的这辆宾士跑车左前轮和右后轮竟然也被对方的机关枪给射穿! “该死!”宗象急声低啐,心头暗叫不妙…… 前后两轮的爆胎让时速近两百二十的宾士车猛烈摇晃,失控的方向盘和全然失效的煞车系统让危险的情况雪上加霜,急奔的车速像死神的推手,逗弄备受冲撞、弹痕累累的宾士跑车,破烂的车体眼看就要在堤顶大道上失速翻滚, 极力控紧方向盘,宗象暗声祈祷,再撑着点儿,宾士宝贝……只要再过三公里,前头就有警察埋设的大批支援便衣车队……再撑着点儿啊! 身经百战的悠舒也感到情况的危急。 她飞快转头望了后座的宫拓一眼,唇畔隐隐浮现一抹歉疚的笑意,“宫拓,对不起,这回可能……下辈子如果有机会,希望再为你效力。” 后座的人只是淡淡扯开嘴角回应她的微笑,车体的急转失控丝毫没让宫拓露出一丝怯意,此刻的他是一脸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漠神情。 “谢谢。” 轻轻扔出这句话,他缓缓闭上眼—— 在紧接而来的一阵天摇地动、震天价响的车体翻转声中,意识逐渐模糊的他努力地想着西双的娇美身影与盈盈浅笑…… 再见,我挚爱的宝贝。 *** 彰化 早上十点半,火红的烈日骄阳肆虐着大地,还不到正中午的时间却晒得人发昏。 “外婆,我要去公司面试了。”站在玄关处弯身穿鞋,西双不忘往屋里轻喊一声。 屋子里隐隐传来外婆略显虚弱的苍老声音,“路上居自己要小心,哪是觉得热,后就坐计程车知否?麦委屈自己啦!” “我知道。外婆,中午你别煮饭,我从外面买回来一起吃。” 西双一袭淡黄色的连身洋装衬托她白皙无瑕的肌肤,更显气质脱俗;黑长的发丝此刻利落地绾在脑后,曲线优美的雪颈因而展露无遗。 来到圣坦企业的大门前,西双仰望这栋十二层楼高的建筑,这一间公司也是宫拓为她安排的后路之一,她心里有数。叹口气,走进大厅任由柜台小姐的安排,她静静坐在会议室外头等待面试主管的召唤。 这一次的面试十之八九只是表面上的虚应,相信人在台北的宫拓早已交代圣坦企业必须录用她了吧? 她从原本的不愿意,到现在的全盘接受,无奈地望着交握的双手,她笑了笑,自己的接受无非是想让宫拓安心。 付给她为数颇多的资遣费,再费心为她张罗工作事宜,他对她真的没必要如此,他并不欠她什么。 原本并不想这么快就再投入职场,她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但是为了让他安心,她只好顺应他的安排。 自己已经离开了希爵,也从此离开宫拓的身边,她无法再为他做些什么,如果到圣坦企业工作能让他感到开心,那她就接受吧! “西双小姐,请喝茶。”柜台小姐怕是收到主管的指示,对她又是递茶又是寒暄,殷勤热络得很。“你姓西吗?这个姓氏很少见呢!” “嗯,是啊。”西双噙起嘴角浅笑回应。 “西小姐你喝水啊,别客气,还是你喜欢喝咖啡?我立刻去帮你冲泡……” “不!不用了,别麻烦。” “那……不然我开电视给你看好了,我们经理现在正在讲一通重要电话,所以无法立刻过来,新闻好吗?还是你比较喜欢音乐台?” “谢谢你,就看新闻吧!”不好意思麻烦她,西双索性指着正在播放的电视台,对着她再笑了笑。 随着新闻画面的转变,西双原本笑意浅淡的脸庞却渐渐僵了起来。 “接下来是一件重大的车祸案件。今天凌晨两点多在台北堤顶大道上发生一起重大车祸,一辆宾士跑车在两部黑色轿车的追撞下高速失控,在堤顶大道上翻滚三、四圈后,没几分钟的时间便开始起火燃烧,接着传出一声爆炸巨响……” 电视画面接着转到满地碎玻璃的车祸现场,西双瞧了,手中的水杯“咚”的一声往下坠,顾不得水花四溅弄得自己一身湿。 那是……那是…… “西小姐,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 西双对柜台小姐的轻讶声浑然不觉,她颤巍巍的攀住椅背好稳住身形,因震惊而微启的唇瓣隐隐颤抖。 画面上映出一辆“曾经”是宛如黑钻般高贵耀眼的宾士跑车。 那是宫拓的私人轿车!是他的最爱,从不外借他人……当她的视线随着摄影机带到破烂车体的车牌号码时,混乱的脑袋像是瞬间被一颗炸弹爆开! 宫拓!他在那辆跑车里,他当时肯定在那一辆跑车里! 泪花瞬间飘出她的眼眶! 她惊惶失措的抓起皮包倏地转身往外跑,完全无视身后柜台小姐的频频呼唤。 奔进街角的便利商店匆忙买了份报纸,她就地拦下一辆计程车,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台北。 坐在计程车的后座,她热泪狂流地颤抖着小手,翻阅报纸的头条新闻—— 希爵集团总裁,亚洲金融商界钜子宫拓先生,昨晚在堤顶大道通往台 北市区的路段发生严重车祸。根据警方的透露,早在两个月前宫先生便受 到一个不法组织的威胁…… 虽然警方昨晚根据逮捕到的嫌犯供词将其组织一网打尽,但是宫拓先 生和车上同行的两名高阶警官仍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目前均在xx医院 的加护病房急救中…… 怔忡失神的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报纸,颤抖着双手拿出行动电话拨了一组号码。 “喂,外婆?我是西双。因为临时有事要到台北,中午您先自己吃……不一定,我晚上不一定会回去,你先睡,别等我……没有,我没有哭,只是喉咙有点儿不舒服……嗯,我不多说了,外婆再见。” 收起行动电话,西双疲惫地闭上眼眸往后靠去。 泪水悄悄滑落她细致的脸庞,一颗接着一颗宛如断线的珍珠项链,直到濡湿了她的衣襟。 原来宫拓早在她离开之前便已经遭到恐吓威胁。 他是故意支开她的吧? 肯定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在他的心中,她西双就没办法和他一起面对危险吗? 他是不是怕有她在身边,会拖累了他? 有一刹那,西双好恨、好怨!恨自己的柔弱无用,怨宫拓对她的保护。 为什么他有难却不让她跟随在身边?他受到了生命威胁,她也想和他分担那一种忧惧痛苦啊!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好笨、好笨,居然没有察觉出那一段时间他的转变。 他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坏人的恐吓威胁? 恐惧吗?害怕吗?可他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他把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冷峻淡然的态度之后,一个人默默承受恐惧,一个人思索该如何解决。 西双觉得好心疼! 宫拓……你现在怎么样了? 她弯身将哭湿的小脸埋进颤抖的掌心里。上天啊,求求你让他活着,千万要让他逃过这一劫,顺利地活下去呐!如果你真的必须收回一条人命,她愿意代替他。 凭西双一个希爵集团离职员工的身份,实在难以通过警方层层的保护,而顺利地见到宫拓一面。 但是当性命垂危,因主治医师发出危急通知而到场的何律师,带着宫拓事先立下的遗嘱出现时,所有人包括警方、希爵集团各个股东、亲属,莫不对她另眼相看! 装潢豪华、设备一应俱全的病房里,医院为了显示对损献大户宫拓的礼遇,甚至特别辟出”间属于他专用的加护病房,尽管他可能无法醒着道谢了。 放下了绾起的长发,一身憔悴的西双坐在宫拓的病床边微侧着螓首,让倾泻而下的发丝遮盖住她所有的表情。 一双颤抖的小手紧紧握住宫拓的大掌,看着他浑身里上绷带、插满仪器管线,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但是,她却强忍着没有哭,因为,她不想在这一群惟利是图的希爵集团股东、宫家亲属面前落泪示弱。 这就是她的倔强。 “既然所有当事人都已经在场,那么我就遵照当初宫先生的叮嘱,在他生命垂危之时,事先宣读他的遗嘱。”何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严肃地开口道。 西双压根没有仔细听律师在说些什么。 她只是一径地握着宫拓的手,满心冀望这个举动能够将他自无边的深沉黑暗中拉回。 律师说“遗嘱”,可是宫拓还没有死,他还活着,她为什么要听呢? 不,她才不听!她要宫拓活着! 这世上,她惟一的祈愿就是希望他活着!老天爷啊,你究竟有没有听到…… “……所以依据宫先生的决定,他名下三分之一的资产将以西双小姐的名义筹设一个基金会,西小姐将是终身的领薪会长。” 何律师的话才出口,其威力仿佛像是在加护病房里扔下一颗炸弹。 “到底有没有搞错啊!宫先生怎么会作这样的决定?!” “把三分之一的财产给这个姓西的女人?她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既没有婚约,又没见过他们谈恋爱……” “早知道咱们只能分得这一点,当初就别咒他死!好歹他活着还能帮咱们主持希爵集团,多赚一点儿钱!” “就是说啊!唉,律师,宫先生这分遗嘱能不能修改啊?不然总有漏洞可以钻吧?他这样的决定我们实在不服啊!”默默听着这些话传进自己的耳里,西双浑身颤抖,够了,她真的受够了! 蓦地站起身,她苍白的脸庞上一扫往日的优柔沉静,反而显露出一抹不容质疑的冷绝—— “出去。” 众人莫不一慑!搞、搞什么,方才不是还见她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负的模样,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 或许是慑于她的气势,加护病房里原本喧喧扰扰的嘈杂声倏地静止下来。 “宫拓需要休息,既然律师已经将宫拓的……” 西双顿了一下,她实在说不出“遗嘱”两个字!不,根本没有用上遗嘱的机会,他还没有死! “既然律师先生要说的话已经说完,请大家出去,让宫拓能够好好休息静养。” “是,是、是!西双小姐说得对,二婶我啊从今以后都听你的!” “唷,二婶,现在就急着想巴结啦?” 有人假意迎承、有人讥诮嗤鼻,好不容易一、二十人都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去。 看着病房的房门缓缓阖上,西双发觉一室的静谧中,耳边只有仪器规律的运作声响。 转身望向床榻上的宫拓,看着他死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她蓦地毫无保留的伏在他身边号啕大哭起来,任由滚烫的热泪翻涌流泄。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宫拓! 我不要钱,不要什么基金会! 我只要你活着! 第八章 一个多月过去了,宫拓始终没有苏醒。 随着时间的流逝,医师们也对他的情况越来越不看好。连当时坐在前座,伤势比他严重的宗象和悠舒,都已经恢复意识并逐渐康复,相形之下,始终躺在床榻上没有进展的他,苏醒之路显得更加无望。 西双拧干热毛巾,小心翼翼地为宫拓擦拭身体,虽然他身上的绷带已经卸除,外伤也大致痊愈,但是看着他日渐瘦削的身形,她犹忍不住一阵鼻酸。 “宫拓?” 她轻轻抚着他略微下陷的脸庞,那原本是多么意气风发、俊逸伟岸的脸孔,如今却……她好心疼、真的好心疼呵!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曾经在一次闲聊中,粗心跟她透露,医师群怀疑他至今不醒,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势,而是他…… 根本不想醒来! “宫拓,你告诉我……” 西双伸出柔莠温柔地拨开他额头上的发丝,顺过他深浓的眉毛,“你不是不愿意醒过来,才不是这样呢,对不对?勇敢的宫拓从来不放弃自己的生命的,是不是……” 突然乍响的敲门声将西双拉回现实,她仔细为宫拓覆上棉被后,转头面向房门,心中暗暗祈祷不要是希爵那些股东或宫家亲戚们,她实在不想再和他们那些人周旋了。 “请进。” 门扉嘎然开启,一身大小伤痕、拄着拐杖的宗象,和额头上、手臂上依旧缠着绷带的悠舒缓缓走了进来。 “西双公主,好久不见。”悠舒难掩娇媚神采的朝她眨眨眼,“你还记得我吧?我们曾经在餐厅里见过。” “是的,我记得。”西双微微噙起唇角,温婉恬静的气质立时显现。“警政署长已经跟我提过了,这一次多亏两位的保护才能让宫拓安然活着,我先代他向你们两位道谢。” “你不用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宗象转头挑了挑眉,“瞧见没有?人家西双小姐是何等高贵的气质,你又是什么样的德行?”骚包女! “我这德行多得是男人爱,不用你在这儿糟蹋我!”悠舒冷辣回嘴。这男人真讨厌!每次都把她当成只会卖骚的花瓶货!“出去啦,我们女人要讲悄悄话!”看到他就一肚子火! “记得控制你这张嘴,别跟西小姐扯些有的没的。”宗象睨了悠舒一眼,一双凌厉瞳眸上下巡视她的身子,像是确定她的安好之后,才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的走出去。 “那位警官很关心你。”西双淡淡一笑,主动替悠舒拿来一张椅子。 她倒也不客气的大方坐下,“那个死男人哪会关心我,他只会嫌我到处卖弄风骚!”嘴上是这么说,可她的表情却有着明显的欣喜,那甜蜜的神情让她娇媚的脸庞上显露出一抹可爱的娇憨。 看着悠舒满足喜悦的神采,西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黯然,“能醒着见面,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能够和心爱的人一同活在这世界上,就是一件值得感谢的事。 悠舒握住西双的手,想借此传递一些勇气给她。“我听医师说,宫拓的昏迷不醒可能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活下去。”西双顿时反应激烈,“不!不会的!宫拓他……” “西双你听我说,当初在不法组织还没采取行动之前,我就发现宫拓他对自己的死活已经没有太多期望了。说到底,他觉得自己究竟是死是活都没多大的意义。” 西双登时泪眼婆娑,“为什么?” 这和她印象中的他不一样啊!她记忆中的宫拓既冷静又完美,浑身的自信与风采,他是人中之龙、天之骄子啊!“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西双,宫拓之所以看淡自己的生死,是因为你啊!因为你离开他了!对他而言,幸运活着,你也不在他身边了,既然如此,他是生是死也没多大意义,西双,你了解吗?这就是宫拓对你的感情啊!对他而言,你的存在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难以置信的西双伤心地将哭湿的脸庞埋进掌心里。 宫拓不爱她呀,他心中没有她!因为他从来没有开口和她说过什么…… 悠舒起身,歉然地望着她,“我能说的、能做的也不多,希望他能够早日苏醒,还有,你别累坏自己了,西双。” 听着悠舒离去的脚步声,西双缓缓自掌心中扬起泪湿的小脸,痴痴凝望床榻上的宫拓…… 是因为这样吗,宫拓,你是因为我离开你身边了,所以不愿意再醒来吗?傻瓜呵,宫拓! 她心疼地抚上宫拓瘦削苍白的脸庞,他的神情好安详、好宁静,给她一种错觉,仿佛他就会这么沉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脑中像是闪过什么念头,伸手抹干泪水,她拿起行动电话拨下一串号码—— “何律师,我是西双……这一段话麻烦你帮我录下来,是的,很重要。我决定接受宫拓遗嘱里的财产。另外还有一件事,如果我死去了,我名下的所有产业除了十分之一交给我的外婆之外,其余的部分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是的,这就是我的遗嘱。” 挂掉行动电话,西双将脸庞偎靠在宫拓的旁边。 轻轻抚摸他的脸,她淡淡噙起一抹乐笑,“我也学你将事情处理好了,你决定什么时候要醒呢?宫拓。” 温柔触摸着他苍白的脸庞,她伸长了颈脖在他的额头上、眉宇上、高挺的鼻梁上和干裂的嘴唇上,印下一串串轻吻。 “宫拓,如果你不打算醒过来……那么就由我去陪你吧!” *** 宫拓的世界好悠远……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无妨,没什么关系。 反正不管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惟一能肯定的事,就是这里绝对没有西双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费心去思索自己身处的地方究竟在何处? 好像有人在擦拭他的身体……温热的毛巾抚过他的胸膛、擦过他的臂膀……这人是谁?好温柔的手…… 有人在他身边说话。说什么?这声音好熟……像西双! 不,不可能的,西双不在他身边,忘了吗? 她现在应该在彰化她的外婆家,应该在圣坦企业上班了,自己出事前的那一晚,不是才和圣坦企业的董事长确定过她的工作与职位。忘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他都安排好了。 那是什么?前头好像有一道闪动的光芒在召唤他。宫拓冷冷地看着,直到那一道光芒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温暖……那里究竟通往什么地方? 好温暖,他想去看看。 迈开了脚步才想走,他却突然感觉到仿佛有人在亲吻他,好温柔、好眷恋的模样,顺着他的额头、眉宇、鼻梁…… 是谁温柔地吻着他的唇? 宫拓停下了脚步。 忽然间,一个他好熟悉的轻柔女声缓缓响起,穿透了层层迷雾,直达他幽恍的脑海中—— “宫拓,如果你不打算醒过来……那么就由我去陪你吧!” 是西双! *** 病房里,一群人恶狠狠的瞪着西双,有几个人甚至激动得巴不得想将她一把掐死。 “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个身份不明的死丫头不仅要接受宫拓的遗产,甚至还立下遗嘱要将这些钱捐给慈善机构?!你以为你是活菩萨转世啊?” “姓西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宫拓留给你多少钱?十亿啊,新台币十亿元啊!捐给慈善机构,你脑筋有问题是不是?嫌钱太多就还给我们,我们才是宫拓的亲戚兼希爵集团股东,说到底我们每个人都比你有资格收下这笔钱,” 面对众人的叫嚣怒骂与恶狠瞪视,西双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站在宫拓的床榻边,不给众人一丝回应。 “你说话啊,贱丫头!” 一个人的失控怒吼挑起了另一个,此起彼落的咒骂声在病房里不绝于耳。 相形于病房里将近一、二十人的激动咆哮,西双的冷静倒显得有些冷眼旁观。 “我已经将自己遗嘱的内容详细传达给何律师,方才也正式签署过相关文件,一切都已成定局。” “你莫名其妙的立遗嘱……该不会是想为宫拓殉情吧?” 西双不予回应。 场面当场又激烈爆发,“不管怎么样,宫拓这笔钱我们一定要讨回来!你要殉情那是你的事!” “不……不准……” 一声微弱得几乎让人忽略的粗嘎嗓音蓦然响起。 那声音离西双好近,近得几乎让她当场惊跳起来! 猛然回头,看见床榻上的宫拓颤抖地移动手指想勾住她的手腕,一个个破碎的字句从他干裂的嘴唇中呓出。 “宫拓!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西双的泪花登时惊喜地飘出眼眶。 “我……不准……你……死!” 他的手指好不容易勾住她的手,他咬紧牙关,撑起虚弱的身体,说什么也不愿再放开她! 西双一改方才的冷静倔强,当场哭倒在他身边,“不会了、我不会了!因为你已经醒了,宫拓,你终于醒了!” 和刚才的冷然态度大相径庭,她伏在爱人的身旁不顾一切的痛哭,像是要宣泄这近两个月来心底刻意掩藏的恐惧与忧虑。 宫拓醒了……是不是梦?她是不是在做梦? “何……律师,叫他们……滚……出去。” “是的,宫先生。”何律师恭敬地弯身致礼,“敝人在此先恭喜宫先生苏醒。”转过身去,他又抬出他那副正义凛然的神态,尽责地将房里一干嘈杂的嗜钱之徒赶出去,还宫拓和西双一个安静的空间。 艰辛地抬起手抚摸西双的发丝,宫拓虚弱地扯开嘴角,“这好像是第一次……我看见你这样哭。” 心情乍然狂喜,个性再怎么沉静恬淡的西双,此时再也忍不住地又哭又笑地娇嗔,“谁叫你这样吓我!” 轻轻勾动指尖,将她乌黑的发丝紧紧缠绕,他扯动干裂的唇瓣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吻我,西双。” 让他确定,恍惚中那个温柔亲吻他的唇瓣,究竟是不是她? “宫拓……” 瞅看西双情意娇羞的脸庞,他竟有些痴了。 “吻我……” 宫拓坚定强硬的口吻和他灼热的视线,热烈地焚烧西双的意识。 轻轻咬着唇瓣,掩住羞怯,她娇躯微微探前,小脸缓缓靠近宫拓的唇边,生涩地、娇羞地吻上他干裂的双唇。 吸唇轻柔吮吻,她悄悄睁开眼眸,对上他炯亮的双眼。 她知道,他一定会痊愈的! “我回来了,西双。”他温柔抚摸她的脸庞。 是啊,是这个吻,是西双。在那一片恍恍惚惚的世界中,温柔吻触他的唇的就是她! 她羞涩地酡红着小脸,温热的泪珠又似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肩膀,将小脸栖靠在他的胸膛上…… 破涕为笑! “欢迎回来,宫拓!” *** 轻轻敲了敲门板,西双旋开门锁走进病房内。 病房里,业务秘书站在成堆的祝贺花束中尽职地报告着。“总裁,这几份文件是新加坡的公司传真过来的产销资料。” “放着,我一会儿看。” 宫拓迅速浏览过手中的卷宗,飞快地挥动笔在表格角落签名。 “这个计划列为紧急档案,要业务部和企画部立刻执行。” “是的,总裁,明天一早我马上办这件事!” 西双站在门边瞅望忙碌的他,清丽的脸庞上带着一抹忧心而无奈的浅笑。 他会不会太累了?他是不是在逞强啊? 可知道自己开口劝阻也没有用,西双悄悄叹息走到床榻旁的橱柜边放下手中切洗好的水果,等他有空的时候再让他吃吧!现在不是她插嘴说话的时候。 “总裁,”秘书又滔滔不绝地开口,“接下来是星城集团……” 西双不想打断他们,默默转身想离开。 突然间,一只温热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腕。 她诧异地回过身,意外对上宫拓那炯亮的瞳眸。 “陪我。”坐躺在床榻上的宫拓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双眸攫住她诧异的视线,他低沉的嗓音有着淡淡的渴求。 短短的两个字听在西双耳里,刹那间有股被需要的甜腻感受滑过心头。 “但是你们不是有正事要谈?” “马上结束。” 他温厚的大掌眷恋地捏了捏她的小手,“董秘书,今天到此为止。” “可是总裁……” 宫拓睇了人高马大的秘书一眼,“我说得不够清楚?” “不!好的,我马上出去!”仓皇收拾大把的文件资料,董秘书不敢看宫拓的峻颜,只悄悄偷瞥了眼西双和宫拓交握的双手,他心一惊,立刻目不斜视的赶紧出去。 看着宛如大熊一样体格的董秘书像只兔子似的慌张逃开,西双转身笑腴宫拓,“你老是拿这种冷脸吓人。” 回应她的暝笑,宫拓淡淡地扯开嘴角噙起一抹浅笑。 他将她的手拉到胸口边细细摩拳,怜爱地挑弄她纤细的手指,甚至将她的柔荚举到唇边循着她纤长的指节轻轻啜吻…… 此刻的他全然没有以往的冷峻淡漠,面对她,他只有满腔的宠溺与怜爱。 缓缓落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西双含羞带怯的看着眼前伟岸的男子。 现在的她真的好幸福呵! 她从来不曾、不敢奢望过自己竟然能够拥有宫拓的宠爱和他深情追随的目光,眼前的这一切对她而言竟是如此的不真实,宛如一场甜美的梦境般。 只是……宫拓是爱她的吗? 她的心底有那么一点儿不确定的声音悄然响起。 可是她怯懦得不敢问,怕开口问了,美梦就碎了! “想什么?” 轻轻撩弄她的玉指,宫拓打量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望了他一眼,她扬起红唇淡淡一笑,“想你的身体什么时候好。” 她的话才出口,他明显地一僵,倏然扣紧她的手,并微微眯起眼,“我的身体好了又如何?你要离开了吗?” 西双微微一怔。 看他一副戒备而僵直的冷峻表情,她的心底登时泛起一股浓情柔意。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她呢,是不是?悠舒没有骗她,他真的很重视她的存在。 她没日答他,小手抚上他瘦削的脸颊,微侧着螓首任由披肩的长发顺势倾泻而下,宛如一道黑瀑,她望着他严峻的神情,笑了,淡淡地、温柔地,“你太瘦了,宫拓。” “所以呢?”他严阵以待地紧盯着她,“如果我恢复健康了,你是否就要走了?” 他不敢开口留她,如果她当真要离开,他自知自己没有资格留她! 难道他又必须再次尝到那种失去她的心痛与酸楚吗?那一股自心底深处翻涌而出、无以为寄的旁徨与不安,又要再度席卷他的生活与思绪吗?自己又得再重温那一种椎心刺骨、痛不欲生的感受吗? “想吃水果吗?这是刚刚切好的水梨,果肉细致永分也充足……”因为不知该怎么回应,她干脆岔开话题。 “西双。”他淡然出口的语气有着不容实疑的权威。 西双浅浅微笑,故作惊讶,“你想要我离开吗?” “不……我是说,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从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她轻柔为他拨开垂落在额际间的淘气发丝。 “我曾经答应过你母亲……” “你答应她什么?”第一次听见有这么回事,她难掩惊讶。 “我答应她,让你自由的飞。” “自由的飞?” 坐卧在床榻上,宫拓侧身轻捧着她清丽的小脸蛋,带着侵略的眼眸在触及她的视线同时,转为深邃而柔情万千。 他移动身形,一点一滴的缩短彼此的距离。 “西双,告诉我,你幸福吗?” “我……幸福?” 他的视线好炽烈!西双深深地折服于他显露于眼眸中的渴切浓情,怎么也无法转开视线。 “告诉我,西双,留在我身边你会幸福吗?你觉得你会吗?” 轻轻停靠在她唇前几公分处,他火热的气息毫无遮掩地轻轻吹吐在她的嫣唇粉颊上…… 她觉得此刻自己的身子好紧绷,脑袋一片空白,意识好晕眩! 似是抵挡不了他的火热与深情,她悄悄地伸手攀住他精壮的手肘,轻轻闭上眼,如梦似幻地柔声喟叹,“傻宫拓,在你身边,我就拥有世界,你不懂吗?” 她的轻喃霎时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他深邃的眼眸倏地一闪,飞快俯身如俯冲的鹰般狠准掠夺她的唇—— 撬开她的唇瓣,他长驱直入她的小嘴中攫取她甜美的津泽,他的强势与狂霸在这个猛烈的索吻中展露无遗! 他热切而渴望地撩拨她生涩的丁香小舌,内心喧嚣着想要彻底尝尽她所有的甜美!他尽情地挑弄撩动,霸势地吸吮舔舐,像一阵急遽而来的飓风狂猛席卷她全部的意识。 他让她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攀附着他,在他的掠夺中嘤咛浅吟,任他在她的唇中为所欲为。 宫拓撩动的舌尖宛如一种魔幻,挑起西双体内不解人事的隐隐悸动,他男性而阳刚的气息整个包围住她,坚实精壮的手臂紧紧圈箍着她…… 在他的怀中、他热烈激情的索吻中,她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昏昏沉沉地像醉了一般—— 醉倒在他强势霸气的臂弯里。 第九章 西双站在病房门边,手握着锁把,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去。 今天宫拓的病房好热闹! 由于报章杂志巨细靡遗地将他车祸住院、昏迷不醒到离奇恢复意识的过程完整报导出来,随着他明天即将康复出院,各个商场大亨、老板董事、政界名人莫不在今天前来表达关心与祝贺。 一时间,病房里政商齐聚、冠盖云集,而被这些达官贵人包围住的宫拓是那么耀眼…… 也显得好遥远。 一瞬间,西双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没有她立足之地。 她悄悄再旋开一次门锁,才想开门走出去,却突然被外头一记强劲的开门力道给挡日来。 “喂,希爵集团总裁宫先生是不是在这个病房?” 一个姿态高傲的女子居高临下的睬睨着西双,她手捧花束,显然是为探病而来。 “干么开口问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女子身旁的倨傲男子嗤鼻道,“你光是看里面这些商场上的熟面孔,热络的围着床上那一个人,也知道这里肯定是宫拓先生的病房。” “说的也是。” 女子撩了撩发丝,更增添一抹妩媚气质,旋即和同行的男子并肩往前走去。 “让开,挡到我了!” 用肩头毫不客气地撞开一旁的西双,一身穿着华贵的女子显然对她淡雅朴素的装扮不以为然。 “哥哥,你猜这个女人是谁?” “看护吧!何必理她?”目中无人的年轻男子看也不看一眼,“爹地交代我们必须让宫先生留下深刻印象,你先注意这件事吧!嗯,借过……宫先生,我们是……” 看护?西双暗暗思忖,原来她在这些人的眼里像个看护。 突然觉得好疲倦,她默默转身开门出去。 即便只是隔着一张门板,走廊上的空气却让她感到轻松。 大家都是平等的。 轻轻坐在病房外的排椅上,她淡然地瞅望四周。在这走廊上经过、走动的每一个人,也许脸上的表情是冷淡的,但是至少没有人拿那种“高人一等”的鄙视神情瞧着她。 感觉好沉重! 站在宫拓的病房里,她的存在仿佛是高攀了、僭越了。 而被众人包围的宫拓瞬间变得和她距离好遥远! 西双不喜欢这种自卑的心情,可是待在宫拓的身边,她却仿佛脱离不了这种感觉。 真的是她高攀了吗?想留在他身边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她的自尊吗? 小秘书爱上大总裁的故事……好八股!可是怎么也无法免俗的,是在相爱之后随之而来的“身份问题”。如果为了一段感情必须让自己永远生活在自卑的阴影下…… 她发觉自己办不到。 即使外表温婉柔弱,但并不表示她没有刚强的一面,外柔内刚的性格驱使着她不得不去思索眼前这种情况—— 她平凡,没有什么足以提出来骄傲示人的地方,普通的学历,没有什么显赫的、足以拿出来说嘴的家世背景。 她这样的女子,或许该配的是另一个同样平凡普通的男人,而不是宫拓这样身分杰出而气势尊贵的男子。 叹口气,西双心底明白。 这些外在的条件、头衔并不是让她感到自卑的真正原因,让她感到自己和宫拓距离遥远的,是她的内在。有一股声音悄悄地在她的心底反复问着——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够吸引他的视线,永远留住他宠爱眷恋的目光呢? 她对自己没信心! 不希望因为爱一个人而让自己随时随地生活在自卑的阴影下,却又无法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我的的确确是个值得得到宫拓爱的女子…… 该怎么做?她该如何做才能让自己有信心、有勇气站在他的身边,让她能够挺直自己的腰杆承接他身旁所有人的目光? 西双低垂着螓首绞动双手陷入思索,此刻的她,极需渴望的也许是宫拓更强烈、更明白的表示,希望她能更清楚地看见他对自己的情感吧! 她需要宫拓给她一点儿自信心。 在西双陷入思忖的当口,突然间一根拐杖掉落在走廊上发出响亮的声响,吸引了她的目光—— 只见一个老婆婆摇摇晃晃,因为没了拐杖的支撑而跌跪在走廊上,西双一惊,连忙抢身上前将老太太扶起来。 “老婆婆,你还好吧?” “唉,小姐,我迷路啦!我孙子破病住院,我来给他看……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跟我媳妇走不见了,怎么办啊!我不识字,啊不知道半样……” “婆婆你别急,不然,我带你去找找看好了,你的媳妇可能走不远,也许她也在这附近找你呢!” 在老婆婆的迭声道谢下,西双搀扶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离去前,侧头凝望宫拓的病房,她心想短暂的离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或者,被政商闻人包围的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不在场。 可她却没想到,她的短暂离去竟让宫拓几乎掀掉整间医院! *** 无聊。 宫拓淡然的俊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任由四周包围着他的某某议员、xx董事长们又是说又是笑的,仿佛周围的气氛好得不得了,大家相谈甚欢、热络得很,谁知道他们在鬼扯些什么! 将礼貌回话的工作交给”旁的董秘书,宫拓开始在人群中梭巡那一抹纤细的身影…… 不在?! 他沉稳的心当场跳突! “西双呢?” 宫拓突兀的低沉询问声在病房中响起,所有人通通住了口,气氛变得有些诡谲尴尬。 董秘书飞快转头寻望,“总裁,没看到西双小姐在病房里。” “去把她找出来!” 他突如其来的低吼将病房里的怪异气氛推到最高点! 一干身份显要的访客一时待在房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纷纷借口告辞,反正任谁都看得出来,宫拓的往意力根本没有摆在他们身上。 一场寻人记于焉展开—— 董秘书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先是在走廊上响起。 接着护理站的医师、护士也开始跟着卯足了劲寻找,然后病理大楼的广播器开始呼唤西双的姓名,一而再地反复着,搞得整间医院无人不晓西双的名讳! “宫先生,暂时还是没有西双小姐的踪影。” “去把她找出来!” 宫拓一改往常的冷漠自持,难得地失控大吼。 一旁排排站的,是医院的院长和各大行政人员。“宫先生您别急,我们已经把所有出入口的录影带一一调出来查看,目前都没有找到西双小姐走出医院的影像,相信西双小姐她人还在医院里。” “是、是啊,宫先生请你捺着性子等,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一定会将西双小姐找出来送到您面前!” 宫拓双拳揪紧了床单,几乎掩饰不了形于外的激动与惶恐。 “把西双找出来。”他冷凛的口吻似是要结成冰,“听到没有?我要她留在我身边!” 益发激动的语气宛如负伤猛兽的咆哮,当场吓得七、八名医院高层医师个个脸色大白、借口开溜。 宫拓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是否算是小题大做。 但是,他好怕!该死的,他真的好怕……西双到底在哪里? 她又离开他了?自己又失去她了吗? 不,他不能容忍这个!他绝不要再次尝到失去她的痛苦! 脚上随便踩着拖鞋,他再也不想什么事都不做地坐在病房里桔等,旋开门把就想往外走。 顺应着他开门的力道,病房外正推门而入的力量让他微微一愕,“西双,” “宫拓,你怎么了……要出去吗?” 刚入内的西双望着眼前神色匆忙的宫拓,好生惊讶。 还没来得及让她再开口询问,宫拓长臂蓦地一揽,不由分说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箍绕。 她在这儿,西双没有走! 紧紧闭上眼,他收紧臂膀,似是要将她揉进胸膛里,该死的,他真的好怕她会离开。 偎靠在他壮阔的胸怀中,西双柔顺地任由他双臂使劲地将自己圈拥住,静静聆听他急促起伏的心跳好一会,她伸手环往他的腰,“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更加地搂紧她,“你去哪里了?” “我陪一个迷路的老婆婆去找她的媳妇和孙子,有什么不对吗?”宫拓的心跳声好急促。 “你应该跟我说一声。” 他听来有些抑郁的低沉嗓音自他颈边馨香的发丝中传来。 他在生她的气吗?不像啊!“方才好多人在你房里,我不敢开口打扰你。” “那些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你重要!” 听着耳畔隐隐恼怒的低吼,西双忍不住弯嘴淡笑。 是她的错觉吗?自己怎么觉得现在的宫拓不再有以往总裁的尊贵气势,倒像个蛮横而黏人的大男孩儿。 “你在担心什么?宫拓。” “我还以为你走了。” 伸出指尖拨开她颈边的发丝,他俯首吻上她颈项间的白雪细嫩。 好吧,他认了! 什么希爵集团总裁的尊贵高傲、什么冷静淡漠,在西双面前,他什么都摆不出来! 就是因为太喜爱、太过重视,他发觉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离不开她的身边;没有她,他向来沉稳倨傲的心就会因为强烈的不安而颤抖难受。 不想承认自己在这一份对她的感情影响下变得懦弱,可他却也明白自己已全然无力抵抗。 “西双。” “嗯?” “你……是不是有一句话没有跟我说?” “什么话?”让她感到诧异的,不是他的询问,而是他欲言又止的迟疑。 而富拓原本俯首吻着她雪白颈项的举动,因为她这句低问而蓦然停止。 “你……难道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他太骄傲,说不出想要听她明白讲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可是这并不表示他对这三个字无动于衷!过去曾经不只一次听别的女人这么对他说过,可无论那些女人说得再深情、抑或讲得妖娆蛊魅,他都不曾在音心过。 惟独西双。 这一生,他只渴望得到她许诺的爱语! 蓦地伸手扣住她的肩膀,他又恢复以往的强势。“给我那三个字,西双,我不要再等了!” 西双凝眸瞅望眼前的宫拓,为他狂妄霸气的神采而心折,并深刻地感受到他此刻的在乎。 轻轻扬唇淡笑,她在他炽热的注视下,鼓足了勇气伸出纤白藕臂,圈绕住他的颈项。 “我也是,宫拓。” “你也是什么?” “你对我有什么样的感情,我也和你一样。” 宫拓微微一怔,瞧见她流转的眼眸中有着一丝慧黠的神采,她在等他先开口!这聪明的小妮子! “我爱你。” “我也是!宫拓。” 难掩惊喜热情地扑身枕进他的怀抱里,西双紧紧环绕他的颈项,几乎激动地落泪。 “……你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当然爱你啊,宫拓。” 窝在他坚实壮阔的怀中,西双满心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幸福下去…… *** 将护照放入随身皮包中收妥,西双难掩好奇地张望着四周景色。 这是她第一次踏上新加坡的土地。 因为业务的关系,宫拓必须到新加坡展开为期七天的出差行程,但是他这回说什么也不肯独自前往。 他不去没有她的地方,即便只是极寻常的商务出差,只要她不同行,他就不出国。 因为真的拗不过他的坚持,所以她只好跟着来了。 啊,如此新颖便捷而舒适的机场就是新加坡着名的樟宜机场吗? 西双的眼眸因为眼前的新奇事物而滴溜溜地转着,没注意到不知在何时,原本走在自个前方那抹高大颀长的身影,眨眼间竟淹没在往来的人潮中。 “宫拓、宫拓,你在哪里?” 西双有些慌了,她焦急地往前追寻,艰辛地拨开前方推挤的人群努力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在哪里,宫拓?我……”怎么办?找不到啊! 孤零零的站在机场大厅里,西双扭着双手咬紧唇瓣自责着,都是自己一时的贪看好奇,才会和宫拓走散!这下该怎么办?她该如何! “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西双才一眨眼,就发觉自己由背后被纳入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宫拓那低沉熟悉的嗓音由头顶缓缓传来,舒缓了她恐惧的心,而他那一双精实的臂膀自她身后紧紧环住她的颈项,她发觉自己完全地笼罩在他的气息中。 “宫拓?对不起,可是我找不到你……” “宫先生!”七、八个机场巡警在这时追了上来,“这位小姐就是您要找的女子吗?” “嗯,麻烦你们帮忙,谢谢。” 当巡警离开,宫拓却依旧紧抱着西双不肯松开。 “我被你吓坏了。” 说话的当口,他在她身后低下头埋进她的颈项里,炽热的气息不稳地频频吹吐在她的肌肤上。 “对不起,我太粗心,以致没有跟上你。” “答应我以后会紧紧跟在我身边!” “好。” “不准你放开我的手!” “嗯。” “永远不许离开我!” 他真的吓坏了!看着他的样子西双有些自责,虽然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但是,这可以解读成他十分在乎她的意思吧? 她在他的拥抱中旋过身躯,轻轻跎起脚尖,在人潮来往的机场大厅伸手主动地环住他,“对不起,宫拓。我下次会注意的,不会再离开你身边了。” 从没有想过她的存在是那么的重要。 这就是爱吗? 因为爱,她的存在仿佛是世界上独一无二。 宫拓是真的爱她的吧?西双满足地拥着他,闭上眼,噙起一抹笑意将自己更偎进他的怀抱,汲取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体热。 眼前这个脆弱焦心地抱着她的男子,真的是宫拓吗?那个呼风唤雨、冷情强势的希爵集团总裁? 在这徜徉幸福的同时,她的心底突然滑过一抹忧惧,宫拓的爱、这种被温暖甜美所围绕的生活,究竟能够维持到几时呢? *** “西双,喜欢这个房间吗?,或者我叫佣人替你换一间。” 宫拓跨步走进门开敞的房间里,此时身着”套西装礼服的他更显风采翩翩。 站在窗边的西双回过头望着他,突然觉得心跳得好剧烈。 简单沐浴过后的他任由微湿的发丝垂落额前,增添一抹帅气,那倨傲伟岸的神采、英姿焕发的气势宛如传说中的神只攫夺她的呼吸与视线。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宫拓神清气爽地斜倚在门边,精壮的双臂潇洒地环抱在胸前,轻轻挑起的眉角说明他的好心情。 “我……我没有啊!”西双结结巴巴的转开配红的小脸蛋。讨厌的宫拓,这么敏锐,他肯定察觉出她方才那”刹那的心神悸动了! 他心折地凝望着被斜阳夕照笼罩一身璀璨光辉的她,心旌情动地向她走去,来到她的身后,他伸出手臂将羞涩的她整个环入怀中拥抱,缓缓地垂下头眷恋地栖靠在她的肩膀上。 沉默的两人共享一室的温馨宁静。 “我当初就是为了想让你看看这个房间而买下这栋别墅的。” “真的?” “嗯。”宫拓吸了口气,在幸福中轻轻诉说当年的心境。“我第一次踏上新加坡的土地,在因缘际会下看到这栋别墅、这个房间,当时站在这扇窗前,外边也是同样的斜阳景色,看着外头被夕照染成一片金黄色的湖面,我突然想到了你……” “想到我什么?” “想到你就像眼前这片金黄色的湖泊,很灿烂、很亮眼,只要望着你就让我打从心底觉得温暖,不过同时也很不真实,太遥不可及了,我仿佛永远都触碰不到你。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感觉能更加接近你,我立刻开价买下它,就算不能触碰到你,至少我还能拥有眼前这片金黄色的湖。” “傻瓜……” 西双感动地旋过身反拥他,在如此的才蜷紧密相拥中,她的眸光再度被窗外那一片闪耀着金黄色波光的邻邻湖泊给吸引,此刻真是幸福得不像是真的,她闭上眼,不敢面对心底深处浮现的那抹颤抖嗓音。 为什么是我?她多想开口问他。 为什么是她呢?以他这样卓然杰出的条件,他为什么会选中她?而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又能持续多久?在看见宫拓眼眸中的爱意的同时,西双不仅眷恋,更感到恐惧,忍不住质疑自己究竟凭什么能得到这分完美无缺的爱? 怎么办?她好怕啊,越是幸福就越感到害怕,怕得快要丧失所有的自信。 西双只能更加紧紧环抱住宫拓,完全不知该如何排解那几乎淹没她的忧惧。 仿佛是感觉到怀中的她在颤抖,宫拓轻轻推开她,“西双?” 清了清喉咙,她对他扬起一抹笑,“你不是要去新加坡的总公司参加干部会报吗?快去吧,司机在楼下等着呢!”“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不了,我去那儿也没什么事做,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看你好像傻瓜似的。” 他宠溺地捏了握她的鼻尖,“在这里等我,我晚点儿就回来。” 简单的话语触动了她心底最在意的事,她倏地仰起头,“你……你真的会回来我身边吗?” 他会吗?他会永远留在她身边吗?怎么办?她怎么会变得如此怯弱?可是她真的没把握啊,感觉好不安啊! “当然,晚上我带你去新加坡有名的餐厅吃饭,记得换上礼服等我。” 望着他精神奕奕的走出房门,西双突然觉得房里的空气冷了下来。不想给自己有胡思乱想的机会,她绕出长廊走进宫拓的房间。 一进房门,瞧见了满室的凌乱,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的,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把衣服丢得到处都是!” 弯下身捡拾一地的衣服、杂物,西双有些莫可奈何地摇摇头,她还以为宫拓只有喝醉酒的时候才会乱丢东西,原来连他清醒的时候也一样有这种坏习惯! 她顺手拿起床铺上他随手扔下的西装外套,却不经意瞥见一样东西从口袋中掉了出来。 在房内灯光的映照下,那竟折射出一道道璀璨耀眼的光芒,显得灿烂而夺目。 她诧异地弯身捡拾而起,竟是一枚照照闪烁光芒的钻戒! 她不禁好奇地看着它,因为它白金戒台的内缘似乎有一排精细的镌刻文字 给我挚爱的妻子 西双 西双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排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地红了眼眶。 宫拓他……什么时候准备这一只钻戒?这算是结婚钻戒吗? “我挚爱的妻子……西双。” 一字一字轻轻地喃念出那一排文字,她只觉得胸口被满满的幸福给占据,深深笼罩着她,让她几乎因为胸口涨满的幸福而颤抖,进而忽略了心底那一抹始终令她感觉不安的恐惧。 第十章 灯光晕黄的大厅流泄着轻柔的乐音,宫拓眷恋地脯望着西双,看着她娇羞而温柔地对自己笑着,幸福甜美的满足感当场充塞他的胸口。 西双就在他身边,天知道这是他冀盼了多久的渴望。 他怜爱地伸手拂掠她粉颊上的发丝,粗长的手指顺势轻轻划过她的柳黛眉峰,悄悄诉说他的宠爱。 再开口,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喜欢这里吗?这栋别墅的每一处都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 她娇羞地轻咬着唇,几乎迷眩在他炽热的眼眸凝视中。 “宫拓,你……在这儿等一下。” 伸手拉住她转身欲离去的身影,他浓眉微蹙,“你要去哪儿?” “我……我想去帮你倒杯水。” 宫拓的手腕蓦地使劲,让她重心不稳的跌进他的怀抱里。 瞬间触及到他男性的炽热气息,西双又羞又慌,“宫拓?” “我不要水,我要你陪我。” 铁臂紧牢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宫拓伸手轻轻撩开她雪颈边的柔长发丝,白皙柔嫩的颈项素肌裸里在他的眼前,几乎是一种视觉上的挑逗。 生涩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挑起他心底最深层的渴望! 没想到,对于男女欢爱已身经百战的他,竟然会对眼前稚嫩的她诚心受降。 西双感觉到宫拓炽热如烈焰般的视线,他眼瞳中流泄出的浓郁情感好灼人!刹那间,她竟忘却了羞怯,大胆地伸手抚上他的俊脸,脸上娇美含情的神采深深蛊惑他的心神,他眷恋地感受她掌心的摩挲温存,缓缓降下俊脸寻上她那诱人的唇瓣。 她轻轻敌唇,柔顺地任他撩动的舌尖长驱直入,汲取她独有的甜美津泽。 她的顺从,让原本轻柔啜吻的他,开始受不住诱惑地转为激狂急索! 唇舌亲昵的吸吮辗转间,生涩的西双因为宫拓的急切而悄然嘤咛抗议。 那一声声妩媚的娇吟却像是一记响雷打在宫拓的、七版上。 蓦地和缓对她的掠夺,他喘息着退开她的身边,强自压抑体内排山倒海、翻涌而来的情欲,他的呼吸在瞬间转为粗嘎沉重。 而这纯然情欲的反应,却引来纯真的西双一阵惊惶。 “宫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没有。” 握住她伸过来的小手,他蓦地握紧一下,旋及又马上放开,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开。“我去冲个澡。” 飞快地将自己投入冷凉的水中,这是第一次,他为了一个女人而克制自己的欲望。 西双太单纯,而他太爱她。 不想在这种妾身不明的情况下要了她,他对她是认真的,想与她分享的是今后一生的幸福时光,不是这一刻肉体上的绝美欢愉。 他想在婚姻的见证下拥住她。 为此,他收敛所有的狂放与霸气,用尽全心全意、小心翼翼地呵护她,这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 沐浴完毕,宫拓换上一身休闲的装扮,拿出置于西装口袋中的结婚钻戒,收进休闲裤的口袋里,心情在瞬间紧绷。 不知道西双她会不会答应他的求婚? 带着忐忑的心情,他回到西双的身旁,开始觉得紧张! 该死,他会紧张?!堂堂的希爵集团总裁竟会觉得紧张?这么重要的一刻,他必须做得完美、必须…… “宫拓,你怎么了吗?”她不解地望着他, 眨眨眼,是不是她看错了?他怎么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感觉好像是在为什么事而紧张……不,不可能的,他向来是自信卓傲的。 “我……我有话……” 该如何开口才会得到西双的首肯?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算自然? 宫拓插放在口袋中的手紧紧地握住那一枚白金钻戒,苦苦思索着自己究竟该如何开口,直到这一刻,他这才赫然发觉—— 面对西双,面对这名他挚爱的女子,任何显赫的身份地位都不重要,他也和其他坠入爱河的男子一样生涩无措!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瞬间,似是察觉到什么,西双没来由的竟想起那一枚先前曾看过的钻戒,她突然转开小脸不敢望向欲言又止的他。 “西双,我……” 该死,怎么开口求个婚这么难?宫拓的拳头握起又放下,对自己的笨拙暗自生着闷气。 西双则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是轻轻地咬着唇瓣等待。 “呃,我是说……我们明天就搭专机回台湾吧,新加坡这边的业务已经处理完毕了。” “喔,好,我现在就去把行李整理好。”表情有些错愕的西双只得尴尬地起身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宫拓重重地垂下肩,几乎想要动手捶死自己。 真没用!堂堂的希爵集团总裁,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也不过是个懦弱无用的男人! 回台湾再向她求婚吧!在音乐、美食、玫瑰花的助阵下,或许他就能展开完美的求婚行动了。紧紧握着手中的钻戒,宫拓这么安慰自己。 *** 宫拓偕同西双南通过中正机场的海关,立刻被蜂拥而至的采访媒体给围住。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她不知所措地仰头凝望身旁的他,“宫拓,这……” “放心,交给我处理。” 柔声安抚身旁的她,宫拓蹙起眉冷声询问前来接机的希爵集团干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总裁,这个……” “说!” 拥着西双艰辛前行的他被推挤的媒体给惹火了,冷峻的气势益发张狂。 身旁的西双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暗示他沉敛怒气。只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西双小姐,请问你和希爵集团总裁宫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推挤的记者在人群中嘶喊出疑问。 “啊?我……” 不给她回答的时间,另一个记者又在推挤中将手中的麦克风推到她的鼻尖,“西小姐?你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意图接近宫先生呢?” “意图?我没有什么意图啊!” “是单纯的爱情,还是别有企图?” “听说当初重伤宫先生在遗嘱中特地给予你最优渥的照顾,请问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冷峻的希爵集团总裁甘心为你这样做?” 接踵而来的询问一个比一个犀利,西双在人群的推挤下只觉得天旋地转、寸步难行。 好、好难受啊! 身处在一片混乱中,即便是宫拓也无法护得她周全,不知被谁重重踩了”脚的她,险些要痛得掉下泪来。 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质问她和宫拓的关系? “西小姐,你……” “住口!” 宫拓忍无可忍的发出冷声怒吼,成功地遏止了所有人的喧闹,他极不悦的蹙起眉头,气势冷傲地环顾众人。 “有什么问题冲着我来,不准任何人打扰她!贺经理,是谁允许这些记者未经过我的同意就自行来采访的?” “呃,他们是因为知道您和西双小姐今天回国,所以……” “要我接受采访,叫他们先通过我秘书那一关,走!” 难掩满怀怒意的他拥着西双在干部的护送下,终于步出机场大厅。 西双根本还来不及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听见身后的记者传来尖锐的质问声—— “西双小姐,你认为你自己是凭什么条件掳获宫先生的心?你有没有把握这段感情会一生一世?” 这几个字在瞬间中重击西双的心,挑起她心底刻意掩藏的恐惧。 强大到即将开始在他俩看似平静的生活中,掀起一股惊天骇浪。 *** 梦魇般的生活仿佛就此开始。 西双不仅遭受到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媒体记者措词犀利的无礼打扰之外,连向来敌视她存在的宫家人也几乎全员出动,背着宫拓以恶毒的言语挞伐她——一 “希爵集团的总裁是你这种女人爱得起的吗?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巴望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要有本事让咱们服气啊!凭你?你倒是说说看,你自个儿有什么地方配得到宫拓的喜爱?” “宫拓的身份非比常人,人家是人中之龙,你还以为你是人中之凤呀?照照镜子吧!没自知之明的女人,真可耻!说什么情啊、爱啊,其实都还不是看重宫拓的钱跟势!” 这些话不时在西双脑海中徘徊,扰得她终于忍不住剧烈摇头,仿佛这孩子气的举动能将这些伤人至深的话语给全数甩出脑海。 长发乱飞的模样,就好比她此刻纷乱不安的心情。 “西双……你怎么了?” 宫拓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上传来。 “宫拓你回来了啊!” 勉强在他关爱的注视下扯出笑容,她隐忍着心底无法宣泄的压力与沉重,不想在他的面前显露。 “你不舒服吗?脸色好苍白……” 宫拓怜惜地坐在她的身边伸手轻抚她的脸庞,在她紧蹙的眉睫间轻柔摩挲,悄然诉说自己的绵密怜爱。 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声音,感受他温暖的气息,西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羞愧的鼻酸。 她好气恼呵!为什么自己会是这么温徐柔弱的个性?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仿佛没有他的呵护与照顾,她就不懂得该如何靠自己的力量生活。 不要,她不要自己这样懦弱、这般没用! 原本揪紧宫拓的小手蓦地放开,轻轻自他怀中退离,她咬着唇,想强迫自己从这一刻开始变得独立一些。 面对他泛着忧虑的眼光,她在他的温暖柔情下显露淡淡的一笑,却浑然未觉,自己笑容中的惆怅。 宫家人恶毒讥诮的话语已在西双的心底扎了根,那些话如录音重播般左一句、右一句的响起,让她冷凉到了骨子里! 如果,想要和宫拓在一起,她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是终此一生都要生活在这种恶言相向的亲戚群中,她有勇气保证自己都不会想逃离吗? 在这种压力下,她还能够始终坚持自己对宫拓的爱吗? 好难,好难啊!她好想逃离! *** 坐靠在沙发里,西双放下手中的八卦杂志,喟出一声叹息。 杂志封面斗大的标题—— 又见一出麻雀变凤凰的肥皂剧?! 西小姐掳获宫总裁的心,是为单纯的男女情爱?还是觊觎于宫家的庞 大财势? 除了苦笑、选择漠视,她不晓得自己该怎么看待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 真心付出的感情被不明所以的陌生人胡乱栽下一些令人难堪的罪名,她不懂自已是哪里做错了、让人误解了?为什么他们要拿这种眼光看她?这些她根本不曾接触过的杂志记者,甚至可以以她的名义“转述”一些她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好烦啊,这样的生活,真的让她感到窒息! 急促的电话铃响打断西双的思绪,她直觉地按下免持听筒键接听来电。 “喂,你好,请问西双小姐在吗?” “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是xx报导的记者,你是西双小姐吗?我想请问你,根据宫家一些不愿意具名的人士表示,你是以怀有宫先生的孩子为筹码,借口留在宫家的对吗?” “不,事实上,我和宫拓还没有……发生关系。” 未料西双的坦白竟然惹来女记者的讪笑,“西小姐你更有趣!说实话没关系的,现在大家观念都很开放,婚前性行为和未婚生子都不是新闻了。” “可是我们真的还没……” “西双小姐,难怪那些提供消息的官家亲戚说你做人虚伪,连自己做过的事你都不敢承认——” “你为什么能断定我和宫拓一定已经……发生关系?”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男女交往上床做爱是很普通的事,再说以宫先生这种强势的男人,我不相信他……” 生气的西双还来不及开口反驳,突然感到后背抵上一副精壮的胸膛……是宫拓! “你不相信什么?” 他沉冷的嗓音蓦然响起,口吻中逼人的气势让女记者吃惊。 “你是……” “你没有经过同意擅自打电话来骚扰我和西双的生活,却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宫先生?!”女记者的声音隐隐透着惧意。 “是谁告诉你这地莱路不明的谣言?”宫拓冷声质问,愠怒的火苗自他严厉的口吻中节节窜高,“谁给你这些消息?把那些宫家人的名字给我!” 胆敢造谣破坏西双的声誉!胆敢背着他这样伤害她!他非得给这些人一些颜色瞧瞧不可! 感觉到宫拓真的被激怒了,西双假意不小心的切断电话。 “西双!”她是故意的!他知道。 “我不要你生气。” 她瞅望他愤怒不满的俊脸,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暖,宫拓是因为她而发火,向来不轻易动怒的他竟为了她而生气,这个事实让她心里顿时涨满了喜悦。 然而这分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她的眼光又不经意地触及地毯上那一本杂志时,雀跃的神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哀伤黯然。 将她的转变仔细瞧在眼底,宫拓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望,八卦杂志斗大的标题登时映入他的眼帘。 他的目光倏地转为严厉。 猛然抓起那本杂志,他原先欲言又止的口吻丕变,登时冷凛得骇人。“我要把这家杂志社告到倒闭!我绝不让他们有再出版这种垃圾的机会!” “宫拓……” “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宫家人,对不对?” 该死!他们又拿这些把戏来伤害他挚爱的人了吗? 盛怒下的宫拓望着西双悲凄的脸庞,好生心疼!如果,他跟她求婚,正式给她一个名分,或许这一切的喧喧扰扰就不具意义了! 一思及此,他立刻伸手探进西装口袋里,紧握住那一枚他始终带在身上的钻戒。 “西双,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尽到保护你的责任,从现在起,我发誓我绝不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我决定……” “不,我没关系的,宫拓……” 西双幽幽的嗓音传进他的耳里,那一瞬间,这几个字就像一把启动回忆的钥匙,模糊的记忆里他仿佛也曾听过这句话、这样哀威认命的语调。 他母亲!是他那柔柔弱弱、生性羞怯温柔的母亲! 宫拓望着眼前的西双,她委曲求全的无奈脸庞,顿时与他记忆中的母亲相重叠 痛彻心肺的椎心之痛狠狠重击他的心! 曾经,他母亲也曾面对富家的亲戚长时间的恶意造谣中伤,他还记得,犹然是个小男孩的他,曾经望着母亲抖颤的身影问。 “妈,你为什么要露出难过的表情?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不,我没关系的,宫拓。” 没多久,他那温顺柔弱的母亲就抑郁而终了。 不!他绝不要西双步上母亲的后尘,绝不! 宫拓激动地伸臂揽她入怀中,他发誓,他绝不让他生命中真心挚爱的女人走上和母亲同样的路! “宫拓?” 西双自他胸怀里扬起螓首,温柔娴静的口吻中有着明显的迟疑。“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她异于平常的态度让他绷紧神经、全神贯注的准备聆听。 “我想要出国念书。” 闻言,他震惊地推开她,俊脸上净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想去美国……你放心,我会回来的,只是这一段时间里,我想要尝试独自一人的生活。” 西双想清楚了,她决意要让自己变得更坚强、更独立,她不想给自己有任何的后路可退,所以决定将自己放逐到完全陌生的环境。 留在台湾,她终究还是会受到宫拓无微不至的保护。 为了将来自己能够有自信地站在宫拓的身边,成为他的伴侣,只要她能够撑过这些磨练,相信自己便有“配得上宫拓”的勇气与自信。 这冲击实在太大了! 他凝望着她此刻显得极为坚决的神情,握紧了双拳,不想放手让她走。 “西双,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再让那些人接近你,绝不会再让这些无中生有的谎言困扰你!”急切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他无助地想挽留这一生的挚爱。“别走,留在我身边……” 他喃喃地恳求着,缓缓垂下头,将自己的头栖靠在她纤细的肩头上。 这是第一次,宫拓向人坦然呈现自己刚毅外表下的脆弱。此刻,他就像个深恐被抛下的小孩。 “别在这个时候离开我,西双……”别在他终于尝到了那爱情的甜美滋味的时候…… 他脆弱无助的低沉嗓音深深牵动了西双的心,那一瞬间,弥漫她眼眶的泪水扑簌簌地宣泄而下。 “但是宫拓,我好怕,我好烦啊!” “西双?别哭、别哭,我……”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也越来越讨厌自己,这阵子就算坐在这儿不动,脑子也总是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懦弱。”任由他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西双无法遏抑地一古脑宣泄这些日子以来纠缠在她心底的惶恐与不安。 “我好烦啊!宫拓,你能了解吗?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自己……我已经快要受不了自己的脆弱,我越来越没有信心能够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吗?” 她激动的语气、颤抖的身躯着实震撼了宫拓。 他从没见过西双如此惶恐无助,为什么?是因为他吗? “难道我的爱还不够吗?”他捧着她的泪颜痛楚低语。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匆忙扑进他的怀里,她同样痛苦地感受到他的颤抖。“是我自己没有自信,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晓得这是种懦弱的行为,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的流言……帮我,宫拓,告诉我要怎么做?告诉我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有信心陪你一起走下去?” 紧紧拥抱着她,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崩溃了……纵使瞧不起自己表现出来的无助,但是她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烦!除了自己,这些纷纷扰扰的传闻报导也让她烦不胜烦。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让自己难受的景况。 可离开有没有用,她不知道,只晓得再继续这样下去,就算他能始终如一的守着她,她也忍不住要放弃自己! 轻轻推开她,宫拓望进她垂泪的眼眸,那是一双正向他求助的眼睛。 沉痛的记忆又再度撞痛他的心。 他曾经见过同样的眼神,是他的母亲,那是生活在极度惶恐不安,被慢慢消蚀掉生命力的无助眼神。 能够吗?他能为了自己而强留下西双,让她渐渐地踏上当初母亲曾经走过的路,最后和母亲”样消失在脆弱与不安的冲击之下? 答案铁定是不行!但是天知道他有多么爱她,多么不想让她离开他! “离开……真的有帮助吗?”宫拓窒声低问。 西双泪颜与他相对,“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想摆脱这样的自己,想给自己找到一个坚强自信的未来。” 只有自己获得坚强与自信,她才有能力永远再爱。 她哽咽的嗓音敲进他的心底,他只能默然地颔首。 为什么,为什么他终究还是不能得到此生所爱? 为什么西双最后仍旧要离开他? 难道是上天认为他不配得到今生的挚爱吗? 蓦地垂下双手,静静地任由掌心中的钻戒悄然滚落,宫拓痛苦地闭上眼,转开俊脸…… “如果……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你就去吧!” *** 坐在中正机场大厅内的贵宾室里,宫拓神情淡漠的看着那一架飞往美国的班机,以高速冲出跑道飞上云霄。 一旁恭敬站立的董秘书忧心地望着他始终冷漠的侧脸。 西双小姐走了,唉! “总裁,我们是否该离开了?” “不急,再坐一会儿。” 潇洒的换了个坐姿,宫拓举起指间的香烟就唇深深吸了一口,呼出口中的烟雾,沉默的他任由缭绕的白雾遮掩自己的哀愁。 不舍的视线直寻着机身在蓝空中翱翔,直到飞入云端,再不复见。 蓦地捻熄烟头,他潇洒地自椅子上站起身,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他微微仰头凝望玻璃窗外的那一片晴空湛蓝—— 奶妈,我终究守住了当初和你的承诺…… 我让西双自由的飞了。 在她带着行囊离开的同时,他的心也在瞬间死了。 0尾 声 美国着名的柏克莱大学校园里,西双和在此任教的耿朝谅谈笑着走过人行道。 噙着淡淡的浅笑走在耿朝谅身边,西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块陌生的士地上再度遇见了他,并且真正地获得了他的友谊——不带一丝男女情系的,真正的友情。 “对了,我还没跟丽莎道谢呢,谢谢她那一天请我吃了一顿怀念的台式料理。朝谅,恭喜你,你真的娶到了一个好老婆!” 耿朝谅有些羞涩地搔了僵头,“丽莎她真的很有心,愿意为了我去学习台湾菜。” 轻轻抿着唇,西双瞅望着好友满足的侧脸,心底有些欣羡,更有些黯然。 不知道宫拓他最近怎么样了? 她想念他,却不敢表达。 她还没有储备足够的坚强与自信和他一起走下去,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吧!在她磨练得更加坚强勇敢的时候…… “对了,西双,我昨天接到一通来自台湾的电话……”耿朝谅顿了顿,默默望着她落寞的神情,“又想起他了吗?” “没、没有。”她矢口否认,一张脸却不争气地红了。 轻易地看穿她的逞强,他瞧了瞧手腕上的手表,突地转换语气,笑说:“西双,我发现一个好地方,走,带你去逛逛!” “不用了,朝谅,我还有些作业没完成,今天会来找你,只是想将你的书还给你。” “别说那么多了,跟我走就是!” 耿朝谅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坐进一辆计程车。 车子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着,西双不知道自己窦见要被带到哪里。 没多久后,车子停了下来,一脸雀跃的他难掩脸上欣喜地又拉着她下车。 “这里是……” 西双左顾右盼,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应该是都会区的近郊,奇怪的是,眼前将近有一千坪的广大土地显然是经过了重整,看样子像是要建筑一栋气派豪华的摩天大楼。 “朝谅,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秘密。” 相较于他的欣喜雀跃,西双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她淡淡地开口道:“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耿朝谅诡谲地笑了笑,伸手指着她的背后。“与其由我来说,不如让他亲自告诉你。” 西双不解。他……是谁? “朝谅,你卖什么关子?这儿要盖什么大楼吗?” “希爵集团的美国总公司。” 她身后蓦然响起的低沉嗓音,紧紧揪住她的每一根神经。 这个声音、这低沉的语调…… 西双不敢回头,她好怕自己一回头看见的不是那个叫她魂牵梦萦的男人。 “回过头来,西双。”宫拓沉静的嗓子再度响起,瞅望着眼前纤细依旧的身影,他激动的心怦然跃动。 “宫拓……宫拓!” 倏地转过身躯,”确定是他,西双不假思索的冲入他的怀抱。 紧紧收拢双臂将她圈箍在怀中,宫拓激动地将俊脸埋进她馨香的发丝里。“想我吗?” 她在他胸口轻轻哽咽,“想死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台湾?” “我还没有足够的自信……” “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 搂着她,宫拓激动得几乎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此带着她走遍天涯,永不分离! 不知相拥了多久,他才满足地轻轻推开她,与她拉开一点距离,他坚定而无悔的视线紧紧攫住她的眸光,为她许下自己此生的诺言—— “西双,我为你而来。” 为了她,他决定放弃希爵集团在台湾近六十年的两代基业。 为了追随她,他决意在她身处的国度重新建立希爵集团的版图。 企业主体的转移或许会让他从前辛苦开创的荣景受到不小程度的冲击,但是那又何妨? 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 他拥有她,这一生的挚爱,这就值得了! 俯身亲吻她因欣喜而酡红的脸颊,他敛去一身的冷漠换上浓烈的深情。“嫁给我,西双。” “可是……”她还没有自信能够配得上他! 宫拓不管她的迟疑,径自自西装口袋中拿出那一只陪伴他许久的钻戒,强势地套上她左手的无名指。“这一次,我绝不让自己再有错失挚爱的可能!” 西双惊讶地猛然扬首,直直对上他坚决而强硬的眼眸。 “这只戒指我已经保管好久好久了,它想念它的主人,而我想念我的妻子。” 望着无名指上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钻戒,西双又哭又笑的扑进他为她敞开的怀抱里。 “我还没有答应要嫁给你。” “反对无效!” 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他纵容自己这一刻的意识,任由思念的心牢牢地缠绕住眼前的挚爱,不再放手了! “可是我的学业还没有完成……” “所以我将企业整个移转到美国来。” “但是我还没有足够的自信心,可以……” “不需要了,我决定带你远离宫家那些蛇蝎!没有人会再有机会伤害你!” “但是……” “西双,我的宝贝,记住我是宫拓,一个爱你的男人,你的一切,我全都要掌握,” 听听他那狂傲的神采、霸气的口吻,这就是他呵,那个始终狂妄且强势的宫拓。 羞涩地咬着唇瓣,西双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既然如此,宫拓,你就娶我吧!” “遵命,老婆大人。” 他心满意足地俯首吻上她的唇,品尝那久违的甜美津泽。 冰封寂寥已久的心自此刻永远地获得救赎—— 在她温柔绵密的爱意里。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