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向海[娱乐圈]》 第1页 《季风向海[娱乐圈]》作者：淳于歌【完结+番外】 文案： 摄影师季风在情人节的晚上死了。 然后他重生成了小明星齐纪枫。 齐纪枫是谁？全网的群嘲对象： 炒作、整容、演技烂，倒贴抱大腿…… 季风觉得自己是来专门背锅的。 摄影宅男在片场瑟瑟发抖，直到他看见了那个会发光的人。 季风：「海哥海哥，我是你脑残粉~~」 当红实力派偶像陆海：我看你是脑残…… 然而「脑残」惊艷全网，声名鹊起。 全网群嘲变成了全网追捧。 季风为了表示自己火了还是死忠粉：「我是季风，你是陆地和海洋，你让我往哪儿吹，我就往哪儿吹。」 陆海内心巨浪滔天脸上古井无波指指自己心口：「往这儿。」 季风：我记得你以前说我是脑残。 陆海：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脑（老）婆。 ps:1、整容是假的。所有情节、人物均属作者瞎几把虚构的，没有原型，也不要和现实人物对应。 2、1v1，he，铁律。 3、偏重演戏，所以戏中戏的比重会偏多一点。 4、为爱发电。 内容标籤： 娱乐圈 重生 现代架空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风，陆海 ┃ 配角：张原凯，蒋玉霖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偶像变老公？ 立意：暗恋是苦的，恋是甜的。 第1章 情人节后的一周，海城被覆盖在一层白色之下，前几天连续的几场大雪让这座城市显得格外寂静。 然而冬日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似乎更加静默，微博上却是一片喧嚣，原因无他，那个讨厌的齐纪枫又双叒叕蹭热搜啦！ 起因是当红实力派偶像陆海前几天参加一个葬礼时被粉丝撞见，但这种事肯定不会公然发到网上，就算不为了自家偶像，怎么着也得尊重一下死者。 但除了粉丝，还有别的人也认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陆海去悼念的时候没有戴口罩，这张脸现在大街小巷、公交地铁贴得全都是，要认出来太容易了。 于是有好事者发了微博，很快有网友发现，开始纷纷猜测死者和陆海是什么关系，某几个无节操的营销号趁机推了一波热度，还假模假样地说节哀顺变。一时之间，陆海微博下就涌现出许多安慰的留言。 陆海的粉丝「海星」们是不愿把这种事挂出来让网友们当瓜吃的，急忙在下面控评，让大家不要再过分关注，给自家偶像一点空间，也请尊重逝者。 但事情已经闹大，有人在相关微博的一张图片里突然认出了齐纪枫，这还了得。 #陆海葬礼#和#齐纪枫蹭热度#、#齐纪枫人血馒头#就这么冲上热搜，大概意思就是陆海参加葬礼，齐纪枫这个专业蹭热度户也去了现场，大吃人血馒头。 网友顿时大哗，一边骂骂咧咧说「齐纪枫怎么这么不要脸，什么热度都蹭」，一边点进去，义正辞严地发表几句斥责。 更有甚者，直接点进齐纪枫微博，在下面评论，什么「不要脸」、「没底线」、「怎么死的不是你」的留言就刷了屏，齐纪枫那所剩无几的粉丝头都不敢冒了。 陆海不用说了，大学没毕业拍了一部大ip改编的古装剧，制作、情节、演技都扎实，收穫好评无数，相关电影网站的评分在一众古装剧中也是遥遥领先。 陆海在里面虽然只演了个男三，但凭藉精湛的演技和惊为天人的出众长相立刻圈了一大波粉，微博粉丝数直线上涨。 后来陆海又参与了几部电视剧电影的拍摄，演技自不必说，团队给力，趁机适当地营销营销，加之圈里许多老前辈对他也是赞誉有加，就此奠定了现在的地位。 用「海星」的话说，他们家大海明明可以凭脸吃饭，却偏偏要靠实力，明明可以凭实力吃饭，但禁不住人家颜值摆在那儿。 既有颜值又有实力，他不红，天理难容。 而齐纪枫是谁？一个十八线的网红脸，出道时拍了两部网剧，当时因为长相倒也圈了点粉，但这人把不作死就不会死展现得淋漓尽致。 哪儿有热度往哪儿蹭，为了热度可以无节操无下限，在一群前辈在场的情况下连c位都敢站，偏偏一些活动照经常脸垮，早有人扒出来说他整容失败，演技还不忍直视。 从此齐纪枫就成了全网群嘲的对象，每一次有别的艺人蹭热度的时候，都会有网友把齐纪枫拉出来熘一圈，比如： 「这点小手段怎么比得上我们的齐祖师。」 「齐纪枫快来收徒。」 「我以为又是齐纪枫，点进来一看竟然不是，太让人失望了。」 这会儿，正被人痛批「吃人血馒头」的当事人半躺在床上，被手机里那一条条「真希望死的人是你」、「为什么你这种人还活在世上」的评论刺得眼睛生疼。 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拇指往下翻着评论，脸上毫无表情，一条条看下去，最后因为手酸才放下手机，对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助理张原凯笑了一声说：「一共五万多条评论，赶上我三年微博的评论数了，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张原凯脸色不好，把手机拿过去，怒气沖沖：「这种评论看它干什么，这些人隔着屏幕，什么烂话都说得出来。枫哥，你别多想了，咱们问心无愧，你还是先好好养伤。」
第2页 齐纪枫又笑了笑，扭头望向窗外，这会儿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 当然问心无愧，他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纱布，心想，我参加自己的葬礼，干陆海屁事。 网上群情激愤的网民们不知道，那个他们咒骂着「怎么不去死」的齐纪枫早就死了，那个他们正义凛然说要尊重的逝者的灵魂，如今就在这个叫做「齐纪枫」的躯壳里。 命运，在情人节这天，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那天晚上，季风结束拍摄活动，从杂志社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下午的时候下起了大雪，这会儿路面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路边约会的小情侣们大都回家或是钻进酒店，卖花的小摊也都快要收拾回家。 季风缩着脖子，步履匆匆，打算去住处楼下的面馆照例吃一碗面，然后回家睡觉。可明明只有他一个人，明明还是等到绿灯才过斑马线，疾驰的车子撞上来的时候，季风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急剎车的声音十分刺耳，但季风什么也没听见，他躺在地上，刺眼的车灯照进眼里，他仍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漫天雪花纷扬，感受着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抽离，最后在几乎将人撕裂的绝望和孤独中停止了唿吸。 再次醒来时，季风睁开眼，看见的是医院的天花板，混混沌沌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了口气，原来自己没死，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上没有多少痛楚，只有左手手腕上时而有隐隐的钝痛，但并不强烈。 这时，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出现在视线里，满眼担忧：「枫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风哥？」季风觉得有点好笑，这人谁呀，逮人就叫哥。 不过他觉得有点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人是齐纪枫的助理，好像姓张。 他之所以认识齐纪枫，还是因为对方前段时间去他所在的杂志社拍过一次片子，本来当时杂志社里有好几个艺人都在备选方案里，但他觉得只有齐纪枫最符合那次的主题，所以经过几次商讨，最后还是邀请了人过来，最后拍摄的效果竟然出人意料地好。 他工作的杂志社叫《人间》，不算大，在业内知名度其实一般，但风格和别的时尚杂志不大一样，老闆好像是个很佛系的人，只是为爱好办了这么一家杂志社，自己定拍摄主题，然后再讨论请哪个艺人过来拍。 不过《人间》出的片子部部好评，常常会突破艺人原有的形象，让人眼前一亮，但偏偏这样的突破又和艺人本身的气质紧密融合，丝毫没有突兀之处，因此颇受部分艺人青睐。 季风是电影板块的摄影师，接触演艺圈艺人的机会更多，也因此认识了齐纪枫。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喉间干燥，发不出声音来。但张助理察言观色，立刻端来一杯水，扶着他的头餵他喝下。见他想起来，又赶紧去床尾把床支起来。 季风缓过劲来，说了一声谢谢，猜想或许是他路上遇见自己出了车祸，把自己送来医院的，正想再感谢救命之恩，就听见对方说：「枫哥，和我说什么谢。你只要别再做傻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熟络的语气让季风一愣，觉得好笑，自己又不是上赶着往车上撞的，怎么就做傻事了。正要开口时，他瞥见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顿时呆住了。 窗子里的脸也同样呆住，不可置信地回望着他。 季风连唿吸都窒住了，分明窗外大雪未停，他却觉得脑子里一个晴天霹雳。窗子里的脸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那属于另一个人，熟悉是因为他认识。 他终于反应过来，此「枫哥」非彼「风哥」，回望着他的脸，属于齐纪枫。 他抬手摸了摸脸颊，镜子里的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随后季风在自己脸上揪了一把，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么疼，不是做梦？ 张原凯背对着他正把垃圾桶往床尾踢了踢，听见声音忙回身道：「怎么，伤口又疼了？我去叫医生。」 「不用！」季风哑着嗓子，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低下头打量这具陌生的身体，只看见左手手腕上微微渗血的纱布，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两天，出院后跟着张原凯回到齐纪枫家里的时候，季风才终于完全接受了事实。他确实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却不知为何，借着齐纪枫的身体重生。 而齐纪枫，则在情人节当晚，长眠在了家中浴缸里。 死因是，割腕。 第2章 张原凯显然担心他还会做傻事，送他回家后就寸步不离，就连他上厕所时间久了都要敲门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季风一边心中微暖，一边无奈，便秘这种事别人要是能帮上忙，也就没有那么多人深受其扰了。好在医院躺了几天，排泄不顺只是暂时的。 季风自大学毕业就进了杂志社工作，一个人独居在这座一线都市，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自在生活。 他家境宽裕，父母不怎么约束他，在他离家工作后，夫妻两个在二线城市住着宽敞的房子，过着时不时出门旅游的逍遥日子，二人世界别提多甜蜜。 所以对于一个人住久了的季风来说，多一个人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但适应之后反而觉得温暖。 张原凯是个很细心的人，属于他只要给个眼神对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的那种。这个助理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家艺人再想不开。
第3页 季风只能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如今只想好好活着。 他没打算说出真相，一是别人信不信还在其次，就算信了，张原凯能不能接受是最重要的。 对方如果知道那么放在心上的人已经走了，打击可想而知。既然命运安排他替这个人活下去，那么他何不遂了所有人的愿呢。 齐纪枫自杀的原因季风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当初杂志社对邀请齐纪枫来拍摄，唯一的顾虑就是这个人名声太差，怕对杂志社造成影响。 不过季风向来不十分相信网上的消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和齐纪枫的短暂接触，让他发现这个人其实很温和，甚至称得上安静，配合工作，不吵不闹不端架子，摄影师想要什么感觉都能很快给出来。 唯一的一点就是，好像太过安静了，如同寂静空谷，整个人都是空荡荡的。 而这座空谷，终于在情人节的晚上，迎来了一场雪崩。 回到家里之后，季风在抽屉里发现了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卧室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笔记本，季风翻了一下，发现是日记。 他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但顶着齐纪枫的名头活着，他需要了解这个人的生活，有的事可以旁敲侧击问别人，有的可能就不方便了。 他首先就翻到了情人节当晚，果然日记停留在这一天。 2019年2月14日情人节大雪 今天是情人节，小凯提醒我我才想起来，明明昨天还记得。不过难得的是，今天并没有想到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脑子里和心里格外空一点。 有粉丝寄来了巧克力，我其实不爱吃甜的，但我尝了一颗，很甜，也很好吃。谢谢这位粉丝，依然陪我走到今天。 我决定带小凯出去吃点好吃的，在冰淇淋店里，我开玩笑说，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单身狗抱团取暖了。小凯看起来也很高兴。 傍晚的时候开始下起雪了，小凯离开时我紧紧地拥抱了他，送给了他我最喜欢的一条围巾。 早点休息，小凯说，我点了点头。 我站在窗边看雪，今夜这个城市格外热闹，灯火璀璨，灯里的雪花也很好看。 我第一次意识到，人世是如此美好。 我想这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再见。 季风合上日记本，久久无法平静，眼眶已经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原本认为，这样一个长久以来遭受着网络暴力的人，在日记本里怎样发泄都是可以理解的，他甚至做好了看到许多怨恨、愤怒、不甘的话语，但没有。 就像齐纪枫给他的感觉一样，在决定离开时，他仍然是静的，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怒，没有哀，他最后一次感受了人世的美好，然后毫无留恋地离开。 许久，等到心绪平静下来之后，季风才再次打开日记，往前翻。 日记其实不多，里面记录的，反而都是一些生活的点滴美好，当然，提到次数最多的有一个名字，让季风终于明白了「那个人」指的是谁。 在看见这个名字时，季风心脏一阵揪疼，这好像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季风是茫然的，他自己本来并没有什么情绪，但心脏的疼却不受控制。 到最后，他只能苦笑着，把日记放回了抽屉。 所以命运果然弄人，以至于日记已经合上，里面的名字依然刺眼。 谁能料到这座空谷里唯一留存的，会是这个人。 季风的父母闻知儿子的死讯，从欧洲飞回来直奔海城，季风难以想像两个老人在这个年纪遭受丧子之痛的感受，他决定去葬礼上看一眼。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眼，也惹来一场风波。 不过网上的那些谩骂、诅咒已经伤害不到季风了，一来他不是齐纪枫本人，到底无法彻底地感同身受，二来是死过一次的人，生的希望足以对抗住一切命运的捉弄，那些隔着屏幕的人，他一个也不在意。 他只好奇，陆海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葬礼上。 「枫哥，」张原凯等人睡下，准备关灯道晚安，却发现对方睁着眼睛发呆，「早点休息吧。」 季风回过神来，沖他淡淡一笑：「晚安。」 张原凯一愣，也回了一个笑容：「晚安。」 卧室暗下来，季风没有拉上窗帘，看着窗外大雪无声地下，城市的灯火因雾气而变得朦胧。 他得到了一个珍贵的机会，能够借着齐纪枫的身份重活一次，那么，他就要好好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精彩，活得耀眼。 他想到手机里的那些留言，笑得冰冷，你们这样的人都活着，我为什么要去死。 总有一天，我会让「齐纪枫」这三个字闪耀在你们永远难以企及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季风被满室的香味勾醒了，正要起来，门外张原凯已经敲着门问：「枫哥，起了吗？」 其实门没有锁，张原凯还是不放心，怕自己一个没看住人又没了，没等季风答话就轻轻推开了门，正看见对方顶着一头乱髮睡眼迷离，但气色很好，显然昨晚睡了个好觉。 张原凯有点高兴，语气欢快道：「我做了好吃的，枫哥快洗漱完吃饭。」 「好。」季风懒懒地答应了一声，动作还是很利落，不一会儿就出门去了客厅。 餐桌上摆了包子和粥，还有几样小菜。季风也不客气，等张原凯落座之后就唏哩唿噜吃起来。
第4页 张原凯见他吃得香，别提多开心。 吃饭的空档，季风问张原凯：「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或者本子？」 张原凯立刻面露难色：「枫哥，咱们好久没出活动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去《人间》拍摄，至于本子，有倒是有，但都是些烂片，要么就是去蒋哥的剧里充人数。露姐之前提过一次，说让你接那个《霸道王爷俏王妃》，你当时说考虑考虑，怎么样，要接吗？」 季风一口粥差点喷出来，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声：「角色呢？」 张原凯竖起巴掌：「男五。」 季风皱起眉头，顿时有点萎靡，昨晚的自信心就此消弭了一半。就齐纪枫这个起点，他要精彩，他要闪耀，也不知道还得多少年。 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不死心继续问：「还有别的吗？」 「哦，还有就是蒋哥接了一个剧，剧里有个角色还没找到演员，露姐想让你去试试，就是个跑龙套的配角。露姐的意思是，你要去她就跟剧方联繫，不去的话那边就找别人了。」 齐纪枫难得问起工作的事，还这么关心，所以哪怕没什么好工作，张原凯还是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愿意工作是好事，这样就不会成天想东想西了。 「我再想想吧。」季风觉得手边的包子突然就不香了，喝完粥干脆起来换了外套，招唿张原凯道，「反正没事干，枫哥带你出去玩儿，走。」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说带他出去玩儿，张原凯见他心情还不错，屁颠颠跟着出门，两个人没车，只能坐地铁，往城郊去的。 因为昨晚闹的那一回，齐纪枫实打实也有了点热度，好多已经把他遗忘的人重又认识了一遍。 季风出门的时候习惯性没有戴口罩，心想自己一个十八线也没多少人认识，结果刚上地铁就有人低唿一声，是个女孩子，举着手机问：「齐纪枫？」 那女孩很有几分羞涩，季风就沖她挥挥手，笑道：「你好呀。」 女孩受宠若惊，忙放下手机道：「你……你好。你们是在工作吗？」 她大概没想到齐纪枫会这么一点没遮挡地来坐地铁，大概率是在地铁里有拍摄工作，问完之后还扭头张望了一番。 季风觉得这个女孩子还有点可爱，干脆和她聊起来，说：「没有，就是出门走走。你呢，在上学吗？」 四周的人已经有很多人举着手机开始拍，张原凯拉了拉他，用眼神问他要不要劝别人不要拍了。 季风摇摇头示意他没事，那边女孩有点激动道：「对，我……我在海城大学，准备回学校的，明天有课。」 海城大学在城郊有校区，明天正好是周一。 说起大学，季风还颇有几分怀念，干脆和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问起她的专业和学校生活。 他把握着分寸，不会问得太深，既温和又带了两分疏离，是让人舒服的距离。 到了海城大学分校区站停下的时候，女孩跟他说再见，出了门又转身，趁着没关门跟他说：「你……你挺好的，网上那些话不要在意，加油！」 「谢谢。」季风真心实意地说，沖她挥挥手。 他们在终点站的倒数一站才下，张原凯见这里除了一座公园啥也没有，忍不住问：「枫哥，咱们去哪儿啊？」 从地铁站出来，远远能看见远处公园里一个小山包，季风便指着那山包说：「去那儿，打雪仗怎么样？」 「啊？」 张原凯没想到季风还真的带他出来打雪仗。 这里虽然美其名曰公园，但当初开发之后，来的人其实很少，周边居民不多，地又偏僻，其他季节里面开了花姑且还有点景，但一到冬天就光秃秃的，很荒凉。 说是个小山包，连海拔都称不上，两人顺着水泥路走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山顶。山顶上的雪已经没到小腿，顶上是一片平地，四周有一圈树围着。 站在上面俯瞰山脚，刚好能看见地铁线如一条钢铁巨龙延伸至城里，连接着那边的繁华景象。 「傍晚的时候，这里的夕阳特别美。」季风眺望着远处的城市，感嘆道。 张原凯站在他旁边，有点好奇：「枫哥，你什么时候来过这儿啊？」 季风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里其实是他上大学的时候和班里的人秋游时来过的，当时才开发出来，有人图新鲜来过几次，后来实在太远，渐渐地没人来了。 他后来学了摄影，也来这里採过几次景，有一次还带着艺人来这拍外景。 张原凯这么问，他只能敷衍道：「很早以前。」 说完弯下腰抓了一团雪球往张原凯身上一扔，张原凯被打个措手不及，愣了愣才团个雪球扔向季风。 两个人跟孩子似的打得兴起，最后以张原凯惨败求饶告终，季风笑得肆意，得意地说：「你枫哥我在雪仗上从来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哈哈哈哈！」 张原凯从来没见齐纪枫笑得这么开心过，一边忍不住跟着笑，一边又觉得真好，这才像个活人的样子。 两个人跑了一身汗，满身都是雪。张原凯突然注意到旁边的林子里有个雪人，走过去一看，雪人脖子上围着围巾，憨态可掬。 「枫哥，你看这个。」他打开手机和雪人合了个影。 季风看着那个咧着嘴笑的雪人，干脆滚起雪球来，张原凯看出他是要堆雪人，也过去帮忙。
第5页 两个人把雪人堆在之前那个旁边，张原凯拍了张照片，对比了一下，说：「枫哥，咱们这个也太丑了。就应该堆在别的地方，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呀。」 季风摇了摇头：「两个在一起，就没那么孤单了。」 张原凯扭头去看他，发现他就这么一说，倒没有多少难过的情绪，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说：「枫哥，我一直陪着你呢。」 季风愕然，没想到张原凯突然来这么一句，但心里是暖的，拍拍他的肩说：「我知道，谢谢你。」 山上起风了，实在太冷，两个人就往山下走，季风脚下一滑，顺着一个山坡骨碌碌就滚下去了。 张原凯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叫一边追过去，等跑下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起来了，跟个雪人儿似的，旁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扶着他的胳膊。 季风正跟那人道谢，张原凯跑过去，问：「枫哥，你没事吧？」 「没事，」季风大笑，「这么滚下来，省了老大力气了，哈哈哈哈！」 张原凯替他拍去身上的雪，一边去看旁边的两个人，这么一看，手上的动作顿时就停下了，张大了嘴，好半天也只发出个「陆」字。 季风扭头一看，立刻认出来了，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倒也不拘谨，打了个招唿：「你好。」 陆海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站在雪地里笔挺，跟棵松树似的。原本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孔被毛线帽子一衬，柔和了很多。 陆海猜到他们认出自己了，但没想到季风是这个反应。看着他有点眼熟，旁边的人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他才想起来，忍不住又打量了季风几眼，实在没办法把他和网上照片里那个人对上号。 没办法，齐纪枫有点太瘦，以前参加活动时状态不好，化妆师又不上心，所以次次垮脸。实际上这张脸绝对纯天然，只要稍微养一点肉起来，是非常好看的。否则当初齐纪枫也不会只靠脸就收穫一波迷妹。 他五官线条精緻，足可以用「美人」两个字形容。这会儿脸颊冻得通红，眉毛和鼻子上沾着雪花，无端添了几分可爱，倒有点像山上那个雪人。 季风发现陆海和旁边那人衣服上都沾着雪花，便问：「山上那个雪人是你们堆的？」 陆海一愣，点了点头。 季风沖他笑笑：「特别可爱。」 陆海旁边那人自从季风出现，脸色就有点不大好看，还四处张望，好像是在看有没有人偷怕。 实在是上次那个热搜闹的，加上季风「盛名在外」，一般人的第一反应大概都是避而远之。 季风也想起上次的事，觉得本来是他自己的事，反倒给别人造成困扰，干脆说道：「不好意思啊，上次的事实在是个误会。」 陆海眉头微微一皱，问：「你和他认识？」 季风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于是解释道：「之前合作过一次，去拍过片子。」 陆海旁边那人露出恍然的神情，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误会了。 季风其实很想问他你为什么会过去，我敢肯定我绝对不认识你。但陆海眼里有些晦暗不明的东西，让季风觉得不适合再提起这个话题，干脆闭了嘴，沖他们挥手：「刚才谢谢你们了，再见。」 快离开公园的时候，张原凯拍了拍胸口说：「幸好这里没什么人，要是被拍到了，那些人恐怕还要说我们跟踪狂。」 季风笑笑没说话，脑子里一直在梳理自己的关系网，翻来覆去也没翻出陆海这么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原凯见他好像不在意，觉得自己也不该一时嘴快提这些不高兴的事，就拿出手机来看，没一会儿就拍拍季风，说：「陆海又要拍新片了。」 季风凑过去一看，是张原凯一个朋友发的朋友圈，里面是选角的公告，战争片，名字却叫《日记》，导演是国内知名大导郑道。 男女主都已经定了，剩下的还在招募，不过上面没说男女主是谁，季风就问：「你怎么知道是陆海演男主？」 张原凯晃了晃手机：「我偷偷问朋友的。」 季风想了想，说：「你把这个公告转发给我一下。」 张原凯发给他之后，有点儿惊讶，说：「枫哥，你感兴趣啊？」 这种制作班底的电影，像他们这种小公司的小演员是想都不敢想的，他也知道自家艺人的实力只有那么点儿，去跑个龙套还有可能，但这个公告上都是一些比较重要的角色，怎么着都轮不到他们。 季风正仔细看上面的一些人物简介，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指着里面一个叫「陈小山」的角色说：「这个人物有点意思，你去帮我报个名吧。」 张原凯呆立在原地，他觉得他枫哥摔坏了脑子，彻底疯了。 第3章 上了地铁，张原凯还是难以相信：「枫哥，你认真的吗？」 季风这会儿才看出来了，假装生气道：「你不相信你枫哥的实力？」 张原凯直直看着他，没说话，沉默代表一切。 季风也知道以前齐纪枫的那点斤两，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现在想好好演戏，当个好演员，就不能一直接那些烂戏。这种机会成不成，试试又没什么损失。就算捞不着这个角色，也可以去看看能不能拿到别的，哪怕角色再小也是好片子，对不对？」
第6页 枫哥突然有了事业心，张原凯很宽慰，但同时也很慌。 有事业心是好事，但突然没了自知之明怎么办？ 不过他也认同，去试试没损失，过去哪怕混个脸熟呢。 季风倒不是真的没有自知之明，他大学上的就是表演专业，当时在学校的成绩其实也算得上拔尖，可是后来退圈，毕业之后就没去演戏，直接学了摄影之后进了《人间》。 但现在齐纪枫签了经纪公司，戏肯定是要拍的，既然要演戏，那就演好戏。 季风内心里对演戏其实还有一点很纯粹的初心，他想，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那些他曾经不喜欢的、逃避的，现在一对比起来就不再那么可怕。 既是要走上巅峰，就得敢去拼。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得知会经纪人陈露一声，张原凯打电话告诉她的时候，她也是一样的反应，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说：「你们明天来公司一趟吧。」 张原凯忧心忡忡，只怕陈露会逼他枫哥去接那些烂片。 季风知道之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他也得去公司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就打车过去了，季风的公司叫骏极传媒，公司不大，旗下艺人也就那么些，眼下的公司一哥是蒋玉霖。 骏极传媒办公点在新开发城区的一栋小楼里，这里周边基本上都是影视方面的公司，大小都有。 进门之后坐电梯上三楼，出门右拐就是陈露的办公室。季风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进。」 季风走进去，见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很有气质，淡妆红唇，扎着马尾，看起来十分干练。 瞧见季风进来的时候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说：「来了？坐吧。」 季风喊了一声「露姐」，正要坐下，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五官俊俏，看得出造型是精心打理过的，一双大长腿慵懒地伸着，见到季风的时候温和地笑了笑：「小枫。」 声音带着点淡淡的沙哑，很好听，但季风被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能地对这个人有点反感，但面上不动声色：「蒋哥。」 这人就是蒋玉霖，季风见过他的照片。 蒋玉霖一怔，笑道：「以前都喊『哥』，怎么突然生疏了。」 季风笑了笑，坐在另一边的软沙发里。 陈露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抱着双臂问：「说说吧，怎么想着去试郑道的戏了。」 季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说：「看见选角公告了，感觉挺喜欢里面的一个角色，想去试试。」 陈露看了蒋玉霖一眼，说：「陈小山？以你的水平，拿不到这个角色。你要是真想进这个组，不如试试别的角色。」 季风直觉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事，刚才看蒋玉霖那一眼算怎么回事儿，心里猜到几分：「蒋哥也对这个角色有兴趣？」 陈露从最开始就没把季风要去试戏的事当回事，只当他因为之前被骂蹭热度怄气，故意提这么一嘴。 这会儿听他这口气好像认了真，直白道：「这个角色抢的人肯定很多，能不能成也是看运气。咱们说实话，玉霖的演技比你好不少，公司还是想尽量保他。但你真要感兴趣，我们再给你另安排。」 季风听出来了，原来是公司有投资，看来是要花大力气捧蒋玉霖了。 其实按照齐纪枫的水平，就算去试戏也对蒋玉霖没有任何威胁，但要是演技太差给导演、制片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对蒋玉霖多少有点影响。 不过季风对自己有信心，便说：「我还是想去试试，露姐你也说了，成不成看运气。我是真心喜欢这个角色，也想趁这个机会多学习学习。」 陈露眉毛拧在了一起，以前齐纪枫是很听话的，他性子软，给他安排的工作从来没有拒绝过，这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坚持一件事不肯妥协。 但说到底只是试个戏，她也不能死活不让人去，就说：「你一定要去也行，如果试戏没过，之前我给你说的那部戏你就接了吧，片方那边不能再等了。」 季风想起那部剧的名字就想翻白眼，但人签在公司呢，也是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看得出陈露对他已经有点不耐烦，说完之后季风很识趣地退出来，正要进电梯就听见蒋玉霖在后面喊他。 「借一步说话？」蒋玉霖站在楼梯口的防火门前面。 季风让张原凯去楼下等，等蒋玉霖推开门之后先进到楼梯拐角。 蒋玉霖跟着进来把门关上，把手放在季风肩膀上，凑过来小声道：「还跟我置气呢？就为那天晚上的事？」 季风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厌恶，退后两步把他的手甩开，问：「什么事？」 蒋玉霖依旧是笑吟吟的，神色温和：「那天哥说的是气话，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还不知道我吗？」 季风猜测应该是齐纪枫之前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他心里打了个突，忽然觉得兴许这件事和齐纪枫自杀之间有什么关联。但他不好直白问，只道：「我没跟谁置气。」 蒋玉霖嘆了口气，说：「小枫，哥跟你道歉，行不行？但公归公，私归私，演戏这事可不是儿戏，你不要闹。要不过几天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第7页 季风听得一头雾水，心想谁搁这儿闹了。但看蒋玉霖的神色，很快就明白了，合着对方以为自己明着去试戏，实际上是要去闹事，让他拿不成角色呢。 「蒋哥，你也说了，这不是儿戏。我是真想去试试，能不能成，咱们各凭本事。你的戏那么好，也不用担心我能抢了你的不是？」季风不想再跟他多说，绕过他直接推门出去了。 下楼之后张原凯问他怎么了，季风只说一点私事，张原凯神色立刻复杂起来，说：「枫哥，咱要演戏就认认真真演戏，以后咱专心搞事业！」 季风知道齐纪枫和蒋玉霖之间的事张原凯应该很清楚，就问：「怎么，以前我没专心搞事业？」 张原凯嘆气道：「枫哥，我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这个圈子里，真心换不来什么。蒋哥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得看开点。」 季风笑道：「我以前是不是干了很多蠢事？」 张原凯忙摇头：「不是，就是看你一腔真情付出去，人家不当回事，我觉得挺心疼的。我看你现在是真想为自己拼一把，我替你高兴。」 「谢谢你，放心吧，你枫哥以后专心走事业路」他在张原凯脑袋上胡撸一把，说，「从今天起，我是钮祜禄·枫。」 张原凯乐开了：「哥，这个梗太老了。」 两个人刚回到家里，张原凯就接到消息，《人间》那边的片子已经出来了，先放几张照片，过两天会放片子。 季风知道这次拍摄的主题，是「新生」。 说起来也许当真是命中注定，谁也没想到，齐纪枫的拍摄主题，会在今天暗合他的命运。 《人间》的官方微博已经发了消息，齐纪枫这边很早之前基本就没人替他做宣传打理微博了，季风只能自己登上微博，转发消息，配文写的是：新的开始，谢谢《人间》。 拍摄的主题既然是「新生」，片子的基调就是干净。 微博发了四张照片，第一张齐纪枫穿着纯白色的圆领毛衣，躺在一地的羽毛中，懵懂地望着镜头。 化妆师重点只替他修饰了一下脸型，提了提气色，整个妆容很清透，就如初生婴儿一般。头髮也没有刻意做造型，带着蓬松自然的感觉。 第二张是白衬衫，灯光营造了一种自然光线的感觉，背景是一片白色还未来得及填充内容的涂鸦墙。 齐纪枫张开双臂，做出飞翔的动作，眉眼弯弯，明眸皓齿，笑得犹如十五六岁的少年。整个人散发着张扬而热烈的活力。 后面的两张大概营造的是十八岁刚成年和当下二十五岁左右年纪的感觉，四张照片昭示了几个不同的年龄段。 「这家杂志社的摄影师还真是不错诶，枫哥，你简直美爆了！」张原凯盯着那几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啧啧赞嘆。 季风心想，你风哥出马，那能和别人一样吗？ 点开官方微博的全文，看着下面摄影师那一行的署名，季风又有几分感慨，谁会想到，那是他最后拍摄的几组照片呢。 万年没有营业的微博突然诈尸，还是一组美照，前两天被网民们喷得不敢冒头的齐纪枫的几个粉丝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悄咪咪地留了言。 「我的天，这是哥哥吗？好美啊！」 「啊啊啊啊，像天使！真的是和主题超级契合，看到第一张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快到妈妈怀里来！」 「哥哥营业了，又是这个主题，悄默声地期待一下，哥哥是不是要重新开始了？」 「抱抱哥哥，网上那些话不要在意啊。」 评论数不多，这会儿也就二十来条，季风挑了一条回覆：是的，想要重新开始，谢谢你们还坚持陪伴在我身边，我会努力的。 不一会儿被回復的粉丝就开始尖叫。 「啊啊啊啊，被翻牌了，土拨鼠尖叫！！哥哥，我们相信你，加油呀！」 季风心里一阵暖意，经歷了以前的那些事，还能一直陪伴走到今天的都是真爱粉，他也不想辜负她们的期待，也希望她们有一天可以骄傲地对别人说：我家哥哥是很优秀的演员。 想到这儿，他指指第二张照片，跟张原凯说：「试戏报名送这张照片吧。」 「好好好！」张原凯又把那些评论翻出来看了好几遍，说，「枫哥，你这张绝了，真的，肯定吊打其他人。」 但季风其实并不抱太大的期望，就他现在的条件，和别人比，哪里都比不上，不过是去试一试，也藉此表明他想要重新开始的决心吧。 这一晚他早早就睡了，却不知道网上已经因为他那几张照片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浪。 有个眼尖的网友看到摄影师是季风，之前那次热搜，已经有人把季风的信息扒了出来。所以那个网友现在看到齐纪枫发的微博，猜测当时他出现在季风葬礼现场，也许只是因为合作关系，碰巧了而已。 这条微博被点了一个贊，点赞的人是季风在地铁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女孩还回復了网友：不是齐纪枫的粉丝，就是之前在地铁上偶然遇到他了，聊了几句，感觉是很温柔的人，真人也比网上好看，希望他真的能够得到新生，以后越来越好吧。 虽然对试戏不抱太大的期望，但季风还是拿出了百分之百的用心。以前上表演专业的那些课程要重新捡起来，还得为「陈小山」这个人物做准备。
第8页 根据选角公告里的人物小传，男主角沈徽出生于乡下一个地主家庭，成长于抗战时期，怀揣着一颗报国的英雄梦，后来也真的投身战场。而陈小山是他家里长工的儿子，也算是和他一起长大。在他的薰陶下，毅然随他奔赴战场。 简介只提了寥寥几句，但季风根据自己的理解已经对这个人物有了大致的印象，单纯、热烈，在一般人眼里，大概就是个傻小子。 但出身农民家庭，首要条件是得会干活，身板要结实。所以报名之后的第二天起，季风就给自己制定了健身计划，多吃多运动，稍微长几斤肉，顺便练出一点肌肉来。 公司有专门为他们提供的健身房，张原凯早早去给一个关系好的健身教练打了招唿。 期间季风没再遇见蒋玉霖，他拍的一部戏临近杀青，大概接下来也要主攻《日记》这部电影了。 转眼试戏的日子就到了，季风当天没化妆，顶着一张素颜，穿了简单的卫衣牛仔裤，外面裹了羽绒服，就带着张原凯去了试戏场地，是在一家酒店的大会厅里。 到了酒店门口，根据指示牌指引到了大会厅外面，走廊上已经有十来个人等着了，大概的形象条件和季风想像的差不多，但在这些人里，齐纪枫的长相是最出挑的。 张原凯有点得意，跟他说：「枫哥，别紧张，这些人都没你帅！」 季风摇头：「长得太好看有的时候反而是劣势。陈小山是个乡下孩子，长相本来就该属于普通挂。但为了电影好看，导演一般会挑一些有特点、能让人一眼记住的人，我这样反而和人物的形象契合度没那么高了。」 「啊？那怎么办？」张原凯有点发愁了，想到之后他枫哥就要去拍什么《霸道王爷俏王妃》，他就恨不得把人拉到郑道导演面前说：导演，选我哥吧，我给您跪下。 察觉张原凯比他还紧张，季风安慰他道：「放心吧，尽人事，听天命。有幸来这样的剧组试个镜，也算不虚此行。」 两个人正说着，那边一个人被簇拥着走过来，季风远远就看清楚来人是谁，瞥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了。那人也没来走廊，去了大会厅旁边的一个小休息室。 张原凯「嘁」了一声：「他也就是个四五线演员，架子倒是比别的人都大。其他人不说，枫哥，今天你一定要吊打他。」 这话张原凯自己说出来都没底气，但输人不输志气。蒋玉霖进了休息室之后，后面又跟着来了一拨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羽绒服，头戴鸭舌帽，正和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说着什么。 「我靠，陆海今天也来？」张原凯惊住了。 季风也没想到，莫名有点紧张，那边陆海无意中瞥见他，视线停顿了两秒。 就算只是卫衣牛仔裤，齐纪枫的长相也是人群里最扎眼的一个，何况这人已经和那天他们在公园相遇时大不一样。 季风注意到他的目光，沖他露出一个笑容，大概是最近都在把自己往陈小山这个人身上套，看见陆海的第一反应觉得他就是沈徽，而他的下意识反应也是陈小山对沈徽的反应。 陆海愣了一下，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很快就移开目光，在电梯口和郑道分开，走向相反的方向。 「原来他不是来看试戏的呀。」张原凯松了口气。 那边郑道径直从后门进了大会厅，张原凯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导演亲自来了，枫哥！撑住啊！」 季风手心也有点冒汗了，但为了不比正扒拉着他手臂看起来随时都要晕倒的张原凯丢人，只能故作镇定：「放心，你枫哥绝对撑得住场子。」 话音刚落，那边通知试镜的就念到了他的名字，季风腿软了两秒，心脏咚咚咚直跳，受到张原凯夹杂着鼓励和英勇就义的目光后，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张原凯在外面坐立不安地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他枫哥出来。 季风出门的时候脚步都有点发飘。 张原凯凑上去急吼吼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季风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还行。但和我一起进去的另外两个表现也都不错，来的其实实力都不错。」 张原凯又问：「后来我看见蒋哥进去了，他呢？」 季风这才带了点笑容说：「我觉得我比他好。」 「那就好！」张原凯一拍他肩膀，「比他好就足够了，这在逆袭的套路里那就是成功的第一步。放心吧枫哥，你去拍《霸道王爷》的时候，我一定不会笑话你的！」 季风：「……」 这之后就是回去忐忑地等消息，这段时间季风几乎手机不离手，可偏偏给他打电话和发简讯的人都没有，放佛抱着一只假手机。 过了大概将近一周的时间，季风已经基本打算放弃了，所以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深吸了两口气才按了接听键，结果听完对方的话，季风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对面挂了电话都没回过神来。 张原凯急得要死，又怕是不好的消息，小心翼翼地问：「枫哥，怎么样？」 季风看了他两眼，突然踩上沙发，又蹦了下来，最后把张原凯一把抱住，激动地大喊：「我我我我过了！我过了！我是陈小山了！」 第4章
第9页 两个人搂着在地上蹦了好久才停下来。 季风真的已经做好了过不了的打算，试戏的时候其实导演说过他两句，太青涩。之后还和他聊了点关于陈小山这个人物的解读，季风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了点，导演不置可否，就让他出来了。 「我竟然过了……」直到此刻，季风仍然不敢相信，甚至越来越感觉不真实。 没想到张原凯反倒信心十足，说：「枫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别的条件不说，我给你投简歷的时候，那片酬报价绝对是往低了填的，这就占一个优势了。」 季风：「……」 我谢谢你啊。 季风明白张原凯的想法，他看出自己真心想要这个角色，所以抛开别的，都尽量给他创造更多的条件。 但这种大制作，钱是不缺的，片方要考虑的因素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也很多，很难说季风是哪一点打动了他们。 等到冷静下来，季风就不敢太过得意忘形，说：「再等等，没进组一切都还没落定，更别提合同都还没签。」 「对对对！」张原凯连连点头，「咱们是不是跟露姐说一声？」 季风想了想，说：「等签合同那天再说吧，给她个惊喜。」 张原凯会意，点了点头。 当初算起来，蒋玉霖和齐纪枫是一起出道的，本来公司给他们和另几个人组了个团，但出道后效果并不理想，没两年团队就解散了，大家各奔东西，只有蒋玉霖和齐纪枫还留在这个公司。 陈露本来是带他们两个人，但后来齐纪枫一路黑，原本不高的名气现在所剩无几，陈露早就把重心放在蒋玉霖身上，齐纪枫这个人在她眼里约等于无。 不是季风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而是如果陈露早早知道他拿到了角色，会不会想办法让他拱手让人？ 季风不敢冒险。 这边蒋玉霖忐忐忑忑等了好些天，一直没有消息，就催着陈露打电话问一问。 其实以蒋玉霖现在的咖位，没有消息就是过不了，哪有上赶着去问的。不过陈露也是真心希望他能得到这个难得的机会，于是打了个电话。 果然，那边说人选已经定下来了，是导演亲自定的。 「方便说一下是谁吗？」陈露并不意外，试镜的人里实力比蒋玉霖强的人不少，就算公司投了钱，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能进。 那边的人有点惊讶：「也是你们公司的啊，今天刚签合同。」 陈露张口结舌，看着蒋玉霖，心情复杂地挂了电话，说：「是齐纪枫。」 「什么！」蒋玉霖完全没料到会是他，「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定的，他一点风声都没露。」 陈露苦笑了一声，她能猜到齐纪枫不说的原因，这个小子学聪明了。 「姐。」蒋玉霖不甘心，他可以输给任何一个人，就是不能输给齐纪枫，于是带着恳求看向陈露。 陈露嘆了口气：「我找他谈谈吧。」 签合同的时候，季风只带了张原凯过去，直到在合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季风心里那块石头才放下来。与合同一起拿到的，还有剧本。 季风珍而重之地接过来，像是捧着一件珍宝，生怕不小心给碰碎了似的。 回去路上，季风让张原凯和陈露联繫，没想到对方反而先打电话过来了。 季风按了接听键，陈露开门见山：「你拿到陈小山那个角色了？」 「嗯，」这语气颇有点质问的意思，季风只好说，「当时只是初定，我想着怕有变数，所以打算签了合同再告诉你的，露姐，你不会生气吧。」 季风先将了一军，有些话陈露就不好说出口了，只能道：「这是大事，你再怎么也得告诉我一声，有些该准备的、该打点的我好有个数不是？来公司一趟吧，有些事要跟你交待一下。」 挂了电话，季风撇撇嘴，跟张原凯说：「你把合同和剧本都拿好，先回家里去。」 「不用我陪你吗枫哥？」张原凯显然担心他受欺负。 「不用，你回吧。放心，我应付得了。」 进了陈露办公司，果然如季风所料，蒋玉霖也在。 「蒋哥，还没恭喜你杀青。」季风进去先客套了一句。 「我该恭喜你才是。」蒋玉霖语气仍然温和，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竟然真的拿到角色了。」 这话听起来十分别扭，倒像是说季风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显然陈露也倾向于这个猜测，季风只是冷冷笑了一声：「我也没想到，大概我自己也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他坦然看向蒋玉霖，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了，技不如人而已，何必冷嘲热讽，谁不会似的。 蒋玉霖脸色微变，但还是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陈露这会儿再仔细一想，觉得季风能用手段的可能性很低，一来那天试镜导演亲自去了，二来片方也说了这个角色是导演亲自定的，而郑道这个人她略有了解，不会去碰那些污糟事。 趁着陈露还没开口，季风又说：「露姐，以前我不争气，让你操心了。现在我也想好好拍戏，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要是做得好，对公司也有好处不是？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不给你丢人。」 漂亮话全让他说了，陈露一肚子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说到底蒋玉霖再怎么重要，也不能高于公司的利益。
第10页 他们两个无论谁入选，公司那笔钱都不算白投。反倒是如果为了这么个角色，公司内部撕起来，反而得不偿失。 陈露是个聪明人，权衡过后，就说：「那这次就看你表现了，郑道是个高要求的人，进他的组，就算是很多一线演员都得吃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季风大方一笑：「放心吧，吃再多的苦，对我来说都只有好处，值得。」 陈露点点头，有些恍然。 从上次见齐纪枫，她就觉得对方变了，和以前内向沉闷的样子大不一样。身上的那股死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命的活力，如同一粒种子，正急不可待地想要冲破土壤、沐浴阳光。 下楼的时候，季风又被蒋玉霖堵住。对方把他拉进一个无人的房间，锁上门，用一只胳膊把他圈在门和自己之间。 季风无语，靠，一言不合就壁咚吗？ 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觉得和蒋玉霖相处久了，恐怕心脏病都得出来。 「蒋哥，有事吗？」语气冰冷，连表面的客套都没了。 蒋玉霖露出一个自认很迷人的微笑，说：「小枫，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是真替你高兴，晚上咱们出去庆祝一下，嗯？」 季风：「……」 这是开始美人计了？ 他也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蒋哥，没什么误会，庆祝就不用了。你现在也是大明星了，和我这种满身黑料的人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被人知道了，我又要上蹭热度的热搜了。」 蒋玉霖脸色一变，说：「你以为以前那些黑你的消息是我做的？」 季风心下一动，奇怪道：「蒋哥怎么会这么觉得，我但凡和任何一个比我热度高的人同框，都有这种风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蒋玉霖神色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一只手轻轻揽上季风的腰，说：「之前发生那些事的时候，我本来想替你说话的，但你知道露姐那个人，管我管得严。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一定保护好你。」 季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嫌恶地推开蒋玉霖，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蒋哥，不必，咱们只是同事，你不用拿你的事业来赌。以前的事我都理解，以后咱们都努力，给露姐争光。」 一句「只是同事」把蒋玉霖那点热情浇了个透心凉。季风不想再留在这儿，他感觉自己心脏都绞成螺旋状了，趁蒋玉霖愣住的时候，转身就跑。 电影五月中旬才开机，季风打算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好好钻研剧本。但他不找事，事却偏偏找他。 从公司回来第二天，网上突然爆出消息，说齐纪枫竟然拿到了郑道新电影里的一个重要角色，而之所以凭他的水平能够拿到角色，当然是最近抱上了一个神秘金主的大腿。 这件事立刻掀起轩然大波，因为早前就有小道消息，说陆海是电影男主。齐纪枫抱多少人的大腿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坏了陆海的事。 「海星」们早就急得不行，但这种事不能跑去推波助澜，而且没有凭据的事，他们也怕给自家偶像招黑。 消息出来的时候，陆海正和朋友吃饭，朋友刷到消息，把手机一摔，说：「这个齐纪枫是不是缠上你了？上次的事你没发话，他就觉得你好说话是不是？贴着你一个人蹭。」 陆海还不知道这件事，把消息大致看了一遍，皱起了眉头。 助理张团也在，说粉丝那边也在问，是不是真的，她们该怎么办？ 正说着，陆海的手机响起来，来电的人竟然是郑道。 「郑导。」陆海接了电话，站起来走到窗边。 「你看到消息了吗？本来打算明天跟你说的，毕竟陈小山这个人物主要的交集都在沈徽身上。没想到爆出这种事。」郑道有点烦躁，他平时基本不关注这些，只不过家里有个女儿喜欢上网，看见了之后急忙跟他说了。 「您有什么打算？」陆海知道，一个演员，演技是首要，其次就是名声。演得再好，就算导演不介意，片方也会顾虑会不会给电影带来不好的影响。 齐纪枫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片方如果觉得对电影无益，很有可能违约也要换人。 因为齐纪枫身上的黑料，郑道定他的时候本来就顶着压力。 郑道嘆了口气，说：「这个角色是我定的，这小子有潜力，磨一磨，以后的路很长。如果就这么错过了，挺可惜的。我把试戏的视频发给你看看吧。」 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方，和陆海家有点亲戚关系，这件事郑道也是定了陆海做男主之后才知道的。虽然陆海的资源好离不开这家亲戚的支持，但也是他实力摆在那儿，人家才心甘情愿用他。 陆海不会主动借这层关系去给自己谋求什么，机会送上门来他当然也不会放手，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郑道给他打这个电话的意思，一方面是对他作为主要对手戏演员的照顾，一方面也是想让他看完视频后，如果能认可齐纪枫，就跟资方打声招唿，能不换人就不换。 刚刚陆海看到消息的时候其实也是半信半疑，主要齐纪枫那人长得确实好看，就算是在娱乐圈，那也是能排在前面的。 试戏那天看见他的时候，也怀疑过那人过来不会又要蹭热度吧，但听郑道这么说，反而有点惊讶了。 等那边发了视频过来。陆海看完之后，紧皱的眉头彻底松开，立刻给郑道发了消息：我也觉得他演得很好，您要是担心，我就跟姑姑说一声。
第11页 郑道很快回了消息：我把视频也发过去一份了，看他们的意见吧。好好准备，咱们五月影城见。 陆海的朋友听说有齐纪枫的试戏视频，急忙抢过去看，看完之后，下巴都差点掉进汤盆里：「这是……齐纪枫？」 陆海笑道：「把你的下巴收一收，我也挺意外的。」 朋友疑惑道：「不应该呀，我看过他以前拍的那些戏，真的没眼看，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 陆海视线投向窗外，说：「磨难打不倒的人，成长起来总是会令人刮目相看的。」 他想了想，还是给姑姑打了个电话。 季风看到微博的时候，已经有人被煽动起来又在他微博底下痛骂了。这背后肯定有人推动，否则不至于这么快就被顶上热搜。 路人们有理智一些的，就算对这件事的真相存疑，但也不免对齐纪枫表示反感。 「三天两头上热搜，一个十八线戏要不要这么多。」 「咱们只说演技，郑道导演也开始屈服于资本了吗？这种人也能选上？」 「要说惨还是陆海惨，去葬礼都被蹭热度，现在电影又出么蛾子。」 如果这件事影响的只是季风一个人，他倒是无所谓，可这种事不可能只影响他一个，最冤的当属郑道了，一个好好拍戏的好导演，莫名其妙背锅。 季风立刻给陈露打了电话，他得弄清楚是谁放消息出去的，也必须及时止损。 陈露显然早知道了，有点烦躁：「这事儿大概率是试戏落选的人，要查不容易，先把消息压下去吧。」 张原凯一边登小号上去怼人，一边对季风道：「枫哥，这事儿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你说会是谁？」 季风心里有个猜想，但没证据他也不好说，只能说不知道。 张原凯刷了会儿手机，凑过来说：「这些人里面，竟然没有一个是陆海的粉丝。按理说最该生气的就是她们了，她们要是闹起来，能把你手撕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她们一闹，热度只会居高不下，对陆海也没好处。」季风让他把手机放下，「好了，露姐说她会处理。别看了，看也是白生气。」 张原凯一笑：「我不生气，黑子不算，路人们气的主要是你演技不好还能选上。到时候咱们实力一出来，他们自然就服气了。枫哥，我现在对你信心十足。」 如果说刚知道选上的时候，张原凯还十分忐忑的话，后来季风试着演了几个剧本里的小片段，张原凯那颗心就完完全全放进了肚子里，还压上了一车石头。 「枫哥！你一定是顿悟了！牛逼！太牛逼了！」 季风哭笑不得，以前齐纪枫的演技给这孩子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就这样还能不离不弃，除了真爱还能是什么。 陈露那边动作很快，什么都没说，而是一边压消息一边推别的新闻上去转移注意力。 说到底现在齐纪枫一个十八线，吃瓜群众们闹腾一阵就忘了，谁会真的把他放在心上。 果然不过几个小时，人们又已经兴沖冲去吃别的瓜了。 只有季风的粉丝悄悄在超话里开心。 「所以消息是真的，崽真的要去演郑导的戏了吗？」 「我可以，期待演员齐纪枫。」 「提醒一下各位姐妹，这是战争片，懂我的意思吧？」 「当然，军装崽，擦口水.jpg。」 等电影上映以后，自然有实力说话。 季风总算是得以清清静静地在家磨剧本。 五月中旬，天气已经热起来，电影《日记》顺利开机。 第5章 陈小山的戏份不多，季风去试妆之后参加了开机仪式，之后倒不急着进组。 原定的他六月初进组就行，但好几年没演过戏，季风还是有点紧张，所以干脆跟着剧组留下来，趁着没他的戏份也好好观摩学习一下，适应适应导演的风格和工作氛围。 但吃住都要钱，他自己留下来当然不能麻烦剧组，所以他住了另一家酒店，自己掏钱。 陈露那边知道以后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也没别的工作安排，他自己对演戏上心，这是最好不过的。 开机宴那天，季风就见到导演，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郑道看起来很高兴，说那你到时候跟着我，有什么想法咱们随时交流。 郑道这个人在戏上严格，但出了片场很平易近人，尤其欣赏有天赋，但又努力和认真的演员。 开机仪式过后，剧组很快就投入工作状态，季风跟着去片场，搬了个小板凳在一边坐着，正式拍戏的时候他很安静，不敢轻易出声打扰。 第一场戏就是陆海的，拍的是他所在的部队全军覆没之后，一人一枪流浪，路上遇见敌军被追击，结果从山坡上滚下来，被另一支队伍救下来。 山坡虽然陡，但基本都是草坪，陆海也没打算用替身，爬到坡顶上后，等着导演一声令下就往下滚。 虽然底下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但真要滚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各部门准备了。」副导演在一边喊。 场记打板。 「开始。」 树林里几声枪响，穿着国军军服的沈徽背着枪在树林里狼狈逃窜，结果跑到山坡前的时候一脚踩空，直接滚了下来。 这个镜头还不能一条拍完，因为要取好几个角度，所以陆海连续拍了三四条。拍最后一条的时候滚下来的方向没控制好，陆海半个身子都摔在垫子外面。
第12页 下面有好多碎石，摔下来肯定不好受。导演一喊「卡」，其他人就都围上去把人扶起来。 陆海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就这么一条又一条，自始至终陆海一声都没吭，导演说再来一条的时候他就从一边绕着爬上去，往下滚。 这条拍完之后，在准备下一场时，张团把陆海裤子撩起来，发现他腿上好几处已经磨破皮了，就蹲着给他上药。 季风站在监视器后面，心里的感受很复杂。 有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当初他风轻云淡地对父母说我不准备做演员了，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气去放弃一项自己热爱的事业。 这么些年，虽然对自己的工作同样喜欢，但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然而谁会想到他有一天会「死」于车祸，会重返片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做了演员。 在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过去以后，剩下的就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没错过陆海的任何一个镜头，他发现这个人身上是带着光的。 那种融入了一个人物，在镜头面前呈现出来的时候，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更重要的是，这场戏是在陈小山牺牲之后，沈徽不仅仅是简单的逃命，而是在努力求生，只因为陈小山临死前的一句话。 《日记》讲的是沈徽带着陈小山离家投军，结果没想到在一次战役中，陆海所在的团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人倖存。 陈小山母亲早亡，是被父亲带大的，也跟着沈徽一起长大。他不懂什么家国雠恨，就觉得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但沈徽教他识字、写字，告诉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告诉他男儿志在四方，理当投笔从戎、捐躯赴国难。 陈小山深信不疑，就这么跟着他去参了军，然后死在了战场上。 也是那一天之后，沈徽终于意识到，战争从来不是靠着英雄主义获得胜利的，而是由尸体和鲜血堆积起来的。 那个只想好好活着，永远跟在他身后笑容灿烂的少年，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乡。 沈徽在一夜之间成长，带着陈小山生前的一本日记四处辗转，后来加入新的部队，在一个又一个战场上搏杀。 这在别的人看来，一定是上苍的眷顾，因为沈徽见证了胜利的到来。可只有沈徽自己知道，这是眷顾也是灾难，因为他一直在目睹战友的死，他一次又一次重复地经受着失去陈小山的痛苦。 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沈徽的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攥住放着陈小山日记的口袋。 准备下一场的时候，陆海余光瞥见季风坐在显示器后头，愣了愣神。季风注意到他的目光，沖他笑了笑，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唿，陆海已经朝他走过来。 季风站起来，开口喊的却是「少爷」。 陆海也笑了笑，说：「你现在别这么喊，你一喊就让我觉得小山还活着。」 他的手仍然攥着那个口袋，季风看见的时候，眼眶就有点红，说：「他本来就活着。」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投向陆海的胸口。 陆海立刻明白了，是的，陈小山还活着，活在沈徽的心里。 「这么快就入戏了？」郑道听见他们的对话，站起来拍拍季风的肩膀，「你的第一场戏就是大场面，紧不紧张？」 季风点头承认：「有点儿。」 郑道转而对陆海说：「到时候会先拍你们两个的对手戏，小陆你带带他。」 其实不需要他嘱咐，陆海也会这么做。不过郑道这么说，是为了让他们两个更快熟络起来。在戏里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就不能太生疏。 陆海于是说：「其实一直以来，小山照顾我的时候还多一点，请多多指教了。」 他开了个玩笑，季风和导演都跟着笑起来。 这种感觉真好，等陆海去拍下一场戏的时候，季风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想。每一个人专注的都是电影，抛却外界那些乱糟糟的事，每个人都在努力地让这一个梦变得真实和鲜活。 和陆海一起工作也让人舒服，他不会在意你在现实生活中是怎样的人，对待你的态度是真心实意的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张原凯刚刚去给季风买水了，这会儿走到季风旁边，见他发呆，忍不住说：「一线就是一线啊，演技长相就不说了，还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你看那双大长腿。等电影上映了，粉丝肯定嗷嗷叫。」 季风倒是没注意，经张原凯这么一提醒，才仔细打量了几眼。 国军的服饰更加硬挺，穿在人身上把人衬得更加挺拔，宽阔的肩背、收细的腰线、笔直的长腿，甚至能看见圆润的翘臀，配上一双军靴，啧啧，活脱脱的制服诱惑啊。 张原凯注意到季风的眼神，轻声对他说：「枫哥，等你换上这一身，我悄悄多给你拍几张照片，给你那些真爱粉们发点福利。你锻鍊了这两个月，到时候换上军装，肯定不比他逊色。」 季风摇摇头，心想自己再怎么都比不上陆海，他穿上顶多是耀眼，陆海穿上是要命啊。 跟着剧组十几天，季风也适应了片场的节奏，他带了一个相机，趁着其他人拍戏的空档就拍几张照片，到时候挑一些好的洗出来收藏。 郑道也发现这事儿，把他拍的拿过来一看，赞嘆道：「哟，拍得不错，手法很专业嘛。怎么，学过？」
第13页 季风只好说自己以前感兴趣，学过一段时间。郑道翻了一会儿，笑眯眯地说：「这么多小陆的照片，你很喜欢他啊？」 「是吗？」季风自己都没发觉，只能说，「主要是陆老师太耀眼，镜头不知不觉就转到他身上去了。」 郑道点头道：「挺好的，陈小山对沈徽，其实也有一种对兄长的仰慕，甚至有的时候沈徽已经变成了他的信仰。一个人，只有对心中的信仰才会这么义无反顾。」 这话让季风有点心疼，这是他在看完剧本之后就有的感受。而这也是陈小山死后，沈徽如此痛苦的重要原因，他没能让自己的信徒活下去。 转眼到了季风正式拍摄的时候，郑道依旧还是好脾气，还在鼓励他：「别紧张，前段时间小陆发挥得好，咱们进度挺快的，咱不怕磨戏，趁这个机会多学学。」 季风很感动，连连道谢。 他的第一场戏就是夜戏，是沈徽和陈小山在新兵训练过后第一次正式上战场。 他们和敌军在一片平原上对峙，身后百里外是一座城池。两人所在的团是阻挡敌军攻城的第一道防线。 陈小山和沈徽趴在战壕里，睁大了眼睛仔细聆听着对面的动静。但距离很远，他们其实什么也听不见。 陈小山有点害怕，抱着枪的手不住地抖，当月光照进战壕里的时候，他抬头对沈徽说：「少爷，你说鬼子什么时候来啊，这么吊着真不好受。」 沈徽其实也害怕，但他面上镇定自若，替陈小山正了一下盔帽，说：「一般来说，进攻的最好时间是在凌晨，那个时候人是睡得最熟的，防范也最松懈。」 陈小山眼睛亮闪闪地：「少爷，你真厉害。」 沈徽笑了笑，说：「你到时候跟紧我，要是害怕就别冒头，只管往外放枪。鬼子要是敢往前沖，总能打中两个。」 陈小山重重地点头，随后又拍了拍胸脯，说：「我不怕，少爷这么厉害，那些子弹一过来肯定绕着你走。」 「好，卡！这一条过。」郑道在对讲里说了一句。 众人稍稍放松下来，季风也长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会特别激动，但此时此刻他反而只觉得平静，有种还没能从戏里剥离出来的感觉。 郑道接着道：「下面是个长镜头，就按照之前的走位来，各部门都打起精神啊，争取早点过，多留点时间休息。」 休息了大概三十分钟，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之后，导演终于喊了开始。 天空中乌云慢慢聚拢，月色越来越淡，最后终于消失不见。四下里一片漆黑，黎明将至的时候，枪响了。 陈小山本来已经开始犯困，结果被吓得一抖，下意识就要站起来。沈徽急忙把他往下一按，喊道：「别冒头！」 无数子弹如同流萤一般，嗖嗖地略过头顶，随后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掩盖了一切声响，一枚炮弹落在沈徽附近，沈徽侧过身子护住陈小山，然后拉着他往旁边转移，去顶住另一边的空缺。 战壕里已经满是尸体，一个人滚下来，另一个人就继续顶上去。老兵们早就见惯了这样的阵仗，新兵蛋子们有的血性上来了，不管不顾往外放枪，有害怕的站都站不起来，在战壕里爬着移动，抽冷子就放两枪。 指挥官弓着腰在战壕里奔跑，大声喊着：「给我顶住！」 沈徽和陈小山找到位置趴下，脑袋缩在战壕后。陈小山已经什么都忘了，枪搁在地上都不知道怎么开。 沈徽倒是很快镇定下来，瞄准了对面噗噗放枪。陈小山抱着脑袋看着他，眼见一枚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去，终于鼓起勇气学着他的样子拉栓扣扳机。 敌人往这边沖了过来，夜色里一个接一个倒下去，到底是谁击中了他们没人分得清，但沈徽却还是在敌人倒下时沖陈小山喊：「好样的小山！你看，鬼子也是人，中枪就会死的。」 陈小山大受鼓舞，动作更加熟练。 一直跟着他们的镜头此时终于离去，沿着战壕推动，最后停下来时，一枚炮弹落在旁边轰然炸响，将镜头掩埋。 「好！不错！」导演有点兴奋地在对讲机里大喊，「咱们再来一条。」 同样的镜头再来一遍，但好的演员会明白，导演会想要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果然第二遍的时候，陆海就稍微改变了一点表演方式，是很细微的差别，但导演一定是能看出来的。 这除了靠天赋，主要也是长时间经验的积累。 季风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在这样的细节处迅速调整，于是干脆顺着陆海的节奏，自己的应对也就会相应地有所改变。 两个人在战壕里移动的时候，季风不小心勾到一个群演的脚，扑通一下就摔了下去，下巴磕在枪托上，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但导演没喊「卡」，他就不能停。 陆海一把就把他捞起来，力气大得惊人。两个人继续往前，终于到达指定的地方趴好。 这一条终于顺利过了，接下来他们要拍黎明时分的戏。 现在是半夜两点，离日出还有两三个小时。这段时间能拍几个其他演员的镜头，陆海和季风都能稍微休息一会儿。 两人走到一边休息，张团给陆海递了瓶水，但陆海没接，而是一只手挑起季风的下巴，说：「刚刚是不是磕着了？」
第14页 磕那一下声音还挺响的，陆海应该是听见了，但当时两个人都在戏里，没工夫去处理。 季风被迫仰着下巴，说话都有点含煳不清：「没事儿。」 陆海偏着脑袋看了两眼，发现下巴尖那块儿已经青了，就跟张团说：「你去找个冰袋来给他敷一下，待会儿要是肿起来，就没办法拍了。」 张团应了一声就跑了，季风碰了一下下巴，疼得他立刻缩回手，眼泪又往外冒。 陆海看了他一眼，说：「这么疼？」 季风有点不好意思：「没，其实还好。」 张原凯在一边看得可心疼，好在也就是磕了一下，要是划在脸上可怎么办，演员最金贵的就是脸了。 季风见了，沖他笑道：「这连伤都算不上，你说我要不要发个微博，这么磕一下没变形，说明我没整容。」 张原凯噗地一下就笑了，说：「还是算了，整容的事是可以撇清了，但别人该骂你卖惨了。」 说完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一边的陆海：「……」 应该为你们勇于自黑的精神感动吗？ 第6章 这里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近，又有夜戏，所以陆海这边有房车跟着来。车上的冰箱里随时备着冰袋，就是防着拍戏过程中受伤的情况。 张团拿着冰袋过来直接递给季风，季风道了声谢，敷在伤处，顿时感觉好了不少。 「还有两个多小时，休息一会儿吧。」陆海跟季风说了一声，就回房车上去了。 但季风出来拍戏，就带了个张原凯，公司基本上什么都没给他准备，好多东西都是张原凯来了之后，看情况给他临时预备。 那边计划的几场戏份都拍完了，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在抓紧时间眯一会儿，郑道过来看见季风顶着个冰袋，化了的水滴滴答答从指缝里流出。 「受伤了？」郑道让他取下冰袋看了一眼。 当时拍的时候光线太暗，郑道从监视器里根本没看见。 「磕了一下。」季风示意自己没事。 郑道嘱咐张原凯：「早上拍完之后下午才有他的戏，你去找医生要点药油，给他揉揉，一定要推开，否则带着淤伤，后面拍的时候容易穿帮。」 「好的导演。」张原凯忙不迭答应。 郑道又转头叮嘱季风：「虽然拍戏磕磕碰碰是常事，但受了伤也要及时处理，不要自己硬撑着。组里一直跟着医生呢，有事随时找他们。」 也就是郑道知道他身边一个助理照顾不过来，一个导演反而来操着经纪人的心。 季风一边答应一边道谢，郑道就让他抓紧时间睡会儿。 没有房车，季风只能缩在椅子上睡。夜里风还是凉，张原凯替他盖上一张薄毯，自己坐在旁边打瞌睡。 晚上折腾这么久，季风早就困了，哪怕姿势不舒服，也很快睡熟。迷迷煳煳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上自己的额头。他微微睁开眼，在熹微的晨光中看见陆海的身影。 对方拍拍他的额头，说：「该起了。」 季风顿时清醒过来，扭头看张原凯睡得正香，就把身上的毯子给他盖上，和陆海一起去了战壕那边。 导演等的就是这个时间点，各部门迅速就位之后，演员们也再次投入到工作状态中。 敌人的第一次进攻总算是被击退，倖存下来的人疲惫不堪，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只是耳边嗡嗡作响，坐在战壕里抱着枪发呆。 陈小山和沈徽并肩而坐，因为枪炮在耳边炸了整晚，耳朵里像是被盖上了一层膜，听什么都是闷闷的，所以两个人说话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少爷，我们赢了吗？」陈小山仍旧心有余悸，但又不禁带着点兴奋。 沈徽却很清楚，他们伤亡惨重，敌人随时都可能发起第二次进攻。但他不忍心打破陈小山那点希冀，于是微微笑道：「算是吧。」 「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陈小山向来对沈徽说的话半点不疑。 沈徽看着他仍显稚嫩的脸庞，替他摘下头盔，拂去头髮里的尘土，许久才说：「很快，很快就能回去了。」 这个时候太阳缓缓从对面升起，阳光洒进了战壕里。陈小山很高兴，从胸口的袋子里摸出一个小本子，本子里夹着短短一截铅笔。 趁着光线好，他要写一篇日记，这是他以前学字的时候沈徽给他布置的任务，这么些年了一直坚持着。 沈徽在一边看着他写，陈小山嘴里喃喃自语，有不会写的字时就凑过来问沈徽。沈徽抓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陈小山就在旁边学着再写一遍加深印象。 他记录了昨晚的战况，然后在日记的最后写下一句：「少爷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想念阿娘。」 陈小山的每一篇日记后面都有这四个字：想念阿娘。 他的阿娘早就死去了，他甚至不记得她的长相。他羡慕少爷的阿娘对他无微不至，于是在心里告诉自己，阿娘一定在天上看着他，保佑着他。 沈徽看见那四个字的时候，眼里泛起了泪花，赶紧扭过头去。陈小山并未发觉，写完日记后珍而重之地放进口袋里，又在日记本的前面放上了一片铁片。 之前沈徽问他放这个干什么，陈小山说怕打仗的时候受伤，把日记本弄坏了。
第15页 短暂的平静时光很快过去，敌人的第二次冲锋开始了。这一次沈徽腿上不幸负伤，上级下达了放弃阵地和后撤的命令。 早上的戏份就拍到这里，剧组转场到另一边拍别的戏。季风本想留下来看看，但想起昨晚导演让他把伤弄好，只好跟着张原凯回了酒店。 从他正式开始拍摄之后，他就搬进了剧组所在的酒店，生活制片给他安排了一个双人间，张原凯和他一起住。 季风卸了妆之后回来先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让张原凯给他揉下巴。才揉两下季风就几乎跳起来：「疼疼疼！你轻点！」 张原凯一边按住他一边狠心使劲：「导演说了，一定要揉开，否则你这淤青十天半个月都消不了。」 季风眼泪直流，龇牙咧嘴地，满头都是汗。 张原凯也心疼，正好季风穿着浴袍，袖子因为挣扎滑到手肘处，左手腕上那几条伤疤看起来就触目惊心。他忍不住就道：「现在这么娇气了，之前拿着刀片子往手上割的时候，也没见你喊疼。」 一句话戳得季风心里也不好受，翻了个白眼说：「怎么不疼，疼得要命，但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疼。」 张原凯嘆着气，说：「枫哥，你以后一定一定不要再干这种事了。那天是情人节啊，你还带着我出去过节。要不是我手机落你家里，你可能就真的这么走了。你知道我一进门看见满浴缸的血是什么感受吗？我腿都吓软了，可我还不敢腿软，我还得给你止血，送你去医院……」 张原凯说不下去了。这话从季风重生以来，张原凯第一次跟他说起。 其实他也在懊恼，那天齐纪枫好像比平时显得高兴些，但只要仔细一想，就能查觉他其实有点不大对劲。 那个突然的拥抱，那条坚持送出去的围巾，可他却没察觉到这些预兆。 季风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那个时候齐纪枫一定是绝望的，如同他躺在雪地里等待死亡时一般。 瞧见张原凯偷偷抹眼泪，他轻轻踹了对方一下，说：「是你枫哥对不起你，来，揉，使劲揉。我要是喊一声疼，从今天起我给你当助理。」 张原凯顿时就笑了，说：「枫哥，我觉得你现在真的是，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季风有点心虚，问他：「是吗？你觉得奇怪？」 张原凯想了想说：「刚开始会有点吧，但后来一想，死过一次的人，是不是一下子就能看透好多事，变成什么样都正常。」 季风连连点头：「你说得特别对，那你喜欢我以前的样子，还是现在这样？」 「当然是现在！」张原凯说完，又急忙道，「倒不是说你以前多不好，你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好的人了，一年到头不见你发过脾气。但我觉得现在的你才是鲜活的，有人气儿，我宁愿还挨你几脚踹。」 「我看你是抖m吧。」季风和他开玩笑，「那我以后每日一踹如何，让你好好感受感受我的人气儿。」 张原凯把药油在手上搓开，将魔爪伸向季风的下巴，奸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在酒店睡了几个小时，下午的时候张原凯准点把季风叫醒，两个人吃了点东西就往剧组赶。 他下巴的伤确实好多了，一会儿上妆的时候稍微遮一下就不大看得出来。 这边条件简陋，化妆室没那么多，除了陆海单独用一间以外，其他人都是好几个人用一间。 季风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是另一个配角，在里面担任给沈徽和陈小山找茬的任务。演员叫付词，听起来像是个温润公子，但实际上是个暴脾气，说话直来直去。 季风进组的时候，付词很有点看不上他。网上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付词对齐纪枫的第一印象就很糟。 今天是付词第一天进组，他是后来才定下的角色，剧本围读的时候没有出现，季风之前也不认识，就主动和他打招唿：「你好，我是齐纪枫。」 付词正在座位上上妆，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无视他伸出来的手，淡淡说了两个字：「付词。」 季风也不恼，从他决心以齐纪枫的身份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些准备。 实际上剧组里除了陆海和郑道，别的人都不太把他当回事儿，化妆师给他化妆的时候基本没什么表情，话也不多说一句，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六月的天气，影视城已经很热了。今天又是个大晴天，临时的化妆室里没有空调，只有一扇落地风扇，这会儿正对着付词一个人吹。 张原凯本来想去把风扇调成摇头模式，可还没走过去，付词刀子似的眼神就落在他身上。季风不想和他起冲突，就让张原凯去拿瓶水，自己举着张原凯给他买的小风扇吹。 没吹一会儿，惜字如金的化妆师终于开口了：「齐老师，要给您上粉了，麻烦您把风扇关一下。」 齐纪枫的皮肤很白，放在陈小山这样一个人物身上就不大合适，所以其实化妆的时候主要是把他画得黑一点。 第7章 「哦，好。」季风只好把风扇放下，余光瞥见付词正露出得意的笑容，默默在心里嘆气，这个世界真是恶意满满，好想念温柔的陆海。 带着这个心情，季风化好妆之后出门看见陆海的时候，就忍不住兴奋地沖他挥手：「少爷！」 一阵风似地跑过去，中间踩到一个坑，差点把脚崴了。
第16页 陆海露出无奈的表情，像兄长对小弟一般，带着几分宠溺的语气道：「你慢点，急什么。」 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入了戏，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随时随地还带着角色，陆海此时的态度更多的是沈徽对陈小山的态度，但季风还是觉得心里熨帖。 走过去看了看他「负伤」的那只脚，季风开始抻胳膊蹬腿，说：「一会儿我就要背着你负重越野了，少爷你准备好了吗？」 陆海只是无奈地笑，看着他在一边耍宝。 张团在一边脸色却不大好，这个齐纪枫也太没分寸，戏里面亲近也就罢了，这还没开始拍呢，借着戏的由头贴上来干嘛？看来网上传言不假，这人蹭热度、抱大腿的功夫真是登峰造极。 那边付词化好妆出来看见这一幕，也撇嘴：「哼！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脸皮比那边秦王宫的城墙还厚。」 付词的助理一边在心里吐槽「你可少说两句吧小祖宗，祸从口出啊」，一边劝他：「咱拍好自己的戏就成了，这种人，眼不见心不烦。」 下午的戏份是由于敌军在后面追击得紧，上级撤退时间有限，决定把所有伤员留在后面和敌军背水一战，给其他人争取撤走的时间。实际上就是「抛弃」他们，免得拖后腿。 脚上负伤的沈徽自然成了被「抛弃」的一员。 但陈小山怎么可能丢下他独自逃命，坚持要带着他走，为此还与付词扮演的副团长发生激烈冲突，被副团长一顿好揍。 没想到撤退的时候，陈小山竟然愣是背着沈徽随大部队撤离，急行军两天两夜，总算摆脱敌人进了城。 说是马上要拍，但前面的几场戏耽搁了一点进度，轮到陆海和季风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接下来的戏对季风来说很考验体力，导演就让大家先去吃饭。 陆海的吃食是张团在房车上给他现做的，低热量、营养全面的健康餐。不过《日记》剧组里的伙食还不错，季风就和张原凯在一边吃盒饭吃得特别开心。 盒子里的饭吃了一半，盒饭却突然被抢走。季风茫然地抬头看张原凯，听见他说：「枫哥，你不能再吃了。之前吃得多是为了养身体，可你现在都胖了一圈了，再吃就该不上镜了。」 季风自己没有保持身材的概念，生活习惯还跟以前在杂志社一样。自从进组之后，他没多少时间坚持锻鍊，但饭量还是一样大，于是他脸上的肉以张原凯的肉眼可见地多起来了。 「我才吃了六分饱。」季风有点委屈。 「你还要怎样啊大哥，你是不知道那些女演员为了保持身材都过的什么生活，你能吃六分饱就知足吧。」张原凯工作热情空前高涨，尽职尽责，指着旁边空盒子里的一根鸡腿骨说，「让你啃完这根鸡腿，已经是我最大的善良了。」 季风嘟起嘴，往下一撇。 张原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枫哥，你变了，你竟然会卖萌！」 这段时间季风扮演的都是一个十八岁的傻小子，心理年龄直接降了好几岁。于是趁着张原凯惊讶的空档，季风一把抢过盒饭，恶狗……啊呸……饿虎扑食般又往嘴里刨了几口饭。 张原凯彻底惊呆了，抢回盒饭，恨铁不成钢：「枫哥！你不光会恶意卖萌，你还没节操！」 季风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但终归是捨不得，嚼巴嚼巴咽下去之后站起来去敲张原凯的脑袋：「你说谁没节操！太平盛世、光天化日抢人吃的，谁没节操！」 张原凯边跑边躲：「我节操全碎也不能再让你吃了——」 旁边一起吃饭的人有的被这场闹剧逗得哈哈大笑，也有的发出嘲笑：「一个十八线，再怎么保持身材给谁看？」 「少说两句吧，没看导演看重他。」 「呵，谁知道使的什么手段。」 「我看前几场戏，他演得都挺好的，导演也很满意。」 嘲讽季风的是个年轻姑娘，很不服气，说：「就算他演技好，和他耍手段拿角色也不冲突，否则一个煳穿地心的十八线，怎么就这么得了导演青眼了。我听说，他公司可是投了钱的。」 别的人不再和她争论，说起来，齐纪枫也算是带资进组了，不过显然他的公司对他的重视程度并没有别人想像的那么高。 带资进组还是这么个待遇，经纪人连面都没露过一次，齐纪枫可能是这类艺人中最惨的了吧。 而实际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心里对齐纪枫的偏见在一点点消除。 演技好，这点从导演的反应就看得出来，虽然是几场相对日常的戏份，但他们有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被带进去。 人也好说话，见谁都带笑，一点架子没有，这点从他和助理的相处中也看得出来，两个人是真的关系好。 虽然陆海待人也温和，但总归好像隔了一层，就跟天上的太阳一样，好看、暖和，但远远的不敢碰。 用直白的话说就是，这个齐纪枫更接地气，和他们也更加贴近。 唯一受人诟病的，就是他和陆海走得太近，别人看来免不了觉得他在抱大腿。 不过也有眼尖的很能看出来，齐纪枫是太入戏了，虽然出了镜头他也没有完全还沉浸在人物里，但时不时的举动仍然没有脱离陈小山这个人物。 陆海大概也感觉到了，因此对他的接近并不反感，给予他的反馈都是来自沈徽。
第17页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太阳虽然偏了些，但正是最热的时候。季风回去稍微补了补妆，就要正式开拍了。 导演喊了「开始」，片场已经安静下来。 伤员们被聚集在一处，有人搬了不少子弹和手.雷等武器装备摆在他们面前。 陈小山被召集去集合，在队伍里掂着脚四处张望，怎么看都没看到，有点儿担心，就问旁边的战友：「伤员怎么转移啊？」 那人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了还转移伤员？我们能跑脱就不错了！」 陈小山脸色变了，说：「那伤员怎么办？」 那人嘆了口气：「能怎么办，只能留在这里，多拿点弹药，多杀一个鬼子是一个。」 「那怎么行！」陈小山急了，「我家少爷还在里面呢，我得去找他！」 那人把他拉住，说：「什么少爷不少爷的，到了军队里，除非是上面指挥的，否则天王老子也要去堵枪眼。我们马上就要开拔了，你这个时候去找他，只能和他一起等死。」 陈小山气沖沖地甩开他：「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说完冲出队伍，往安置伤员的院子里跑去。 「好，可以，纪枫，咱们再来一条，这一条你稍微收一点儿。」郑道说完，直接走过去，仔细跟他解释了一下，季风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接下来再来的时候，陈小山的反应就丰富了很多，对戏的群演说完那句「我们能跑脱就不错了」的时候，陈小山显然先是愣了一下。 他可以接受在战场上浴血而死，却没料到在这种时候，他们会把自己的战友抛下，只为了活命。 这个时候的陈小山显然也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做顾全大局，什么叫做保留有生力量，什么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只是仍然跟着自己的心去走，他不能和少爷分开，不可能把少爷扔在这个炮弹乱炸的地方等死，那太残忍了。 他一时觉得不能接受，既觉得生气又觉得茫然：「那……那伤员怎么办？」 等到那人拉住他的时候，陈小山颇有点决绝地挣脱开那人的手，说：「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好，不错。」郑道很满意。他不怕新演员演技青涩，就怕他们不琢磨，他讲过了，演员能悟，这就足够好，每一位优秀的演员，都是这样成长过来的。 郑道正式当导演拍戏之前，在院校里做过几年老师，所以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他对新演员有更多的包容性，也更乐意去花时间教他们。 季风过来看回放的时候，郑道忍不住拍他的肩：「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不一样了？」 季风连连点头：「我要学的太多了，这个人物，我还是没有完全吃透。」 郑道说：「也不能这么说，你想想，就算是咱们日常生活里的真实的人物，他的情感会有这么丰富细腻吗？咱们这个是大荧幕，一点点细微的东西都通过镜头被放大，然后呈现在观众面前。细微的东西恰到好处地填充进来，能让咱们这个角色更鲜活，就是这个道理。你现在只缺经验，等你演的戏多了，就能慢慢摸索出来，怎么去适当地丰富一个角色。纪枫，我等着看你的进步。」 「嗯，谢谢导演。」季风心里很触动。 这样类似的话他还是在学校的时候听老师讲起。后来毕业时他决定转去做摄影师，当时的教授吴煦还挽留过他，说他天生是吃演员这碗饭的。 但那个时候季风很决绝，也许是年少的热血和冲动，那个时候的他心中满是对这个圈子的憎恶，他当时说了一句很伤人的话：「我想干干净净地活着。」 吴煦听完，没再多说一个字，既无奈又惋惜，最后与季风分别的时候，留下一句话：「希望你永远保有这份勇气。」 这句话里的意思太深，季风直到今天也没完全明白。 当他借齐纪枫的身体重生之后，以前那些让他选择转身的东西似乎不再成为他的阻碍，他就想纯粹地、一往无前地，去追求自己曾经真心热爱的，那些青春的梦。 镜头转场，陈小山冲进了伤员堆积的院子里，正坐在角落里，努力接受着眼前这一切的沈徽，在看到他的一剎那，已然如一潭死水的眼睛亮了起来，但紧接着就是担忧。 第8章 付词扮演的副团长正焦躁地安排着最后的工作。 陈小山径直走过去，坐在沈徽身边，倒像是坦然赴死。 副团长最后一遍点了人数，终于发现了他：「你！在那儿干什么？前面队伍已经开拔了你不知道吗？」 陈小山知道留下来的都是伤员，可他全手全脚，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是他以为他们终于能够暂时不用打仗，一时高兴换上的。 于是他双眼放直，理直气壮地说：「我瞎了！」 「噗！」付词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群演们被这么一带，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对不起导演，对不住大家，对不住！」付词急忙作揖，脸上满是懊恼。 这一段其实也是片中为数不多的一个笑点。少年人为了奔向他的信仰，用笨拙的方式企图欺骗那些清醒的人。 这种单纯的可爱总是让人忍俊不禁，但若细品，却也让人心里酸酸涩涩地疼。 郑道没生气，付词的表现说明这个点的设置和季风的表达方式都是正确的。不过笑场一旦开了头，后面就容易循环往復，一场戏磨来磨去，容易失了滋味儿。
第18页 他把付词叫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付词越听脸上神色越郑重，最后扭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季风，再次回到了镜头前。 这一次，季风再次念出台词的时候，付词果然没再笑场。 副团长脸黑得跟块炭似的，走过去把陈小山像拎小鸡仔一样就提到院子中央，说：「立正！」 陈小山挺直了身子。 「认识我是谁吗？」 「认识！」陈小山直愣愣地答，「你是副团长！」 「不是瞎了吗？怎么还认识？」副团长一本正经。 群演们又低声笑了，但这是自然反应，连沈徽嘴角都带起了笑意。在残酷的战场上，这样的单纯和天真，最是容易引人发笑。 陈小山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听出你的声音了。」 伤员们轰然大笑，沈徽却笑不出来了。他忽然明白了陈小山的坚持，那在长官面前，执拗地去补圆显而易见的谎言的原因。 副团长抬起一只手想打他，最后却是放轻了力道，只在陈小山脑袋上拍了一下，说：「回你的队伍去，不想死的话。这是命令！」 他理解陈小山，这些他即将放弃的，都是曾和他并肩战斗过的人。老兵们已经从起先的恐慌中度过，接受了上级的安排。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役，他们还能不能活下来。 只有像陈小山这样的新兵，才会去执着地纠结一时的生死。 「我不！」陈小山说，「我要陪着我家少爷！」 沈徽扶着墙站了起来，对陈小山说：「小山，听话。」 陈小山肩头一动，眼眶就红了，回头瞪着沈徽，不服气：「我就要留下来！」 时间已经不多了，眼见人已经快撤离干净，副团长也急了，一脚把陈小山踹倒，枪举在手里：「我数三声，给我滚出这个院子，否则你要找死，老子先毙了你！」 陈小山牛脾气也上来了，竟然爬起来一把推开副团长，骂道：「你是个孬种，你自己怕死，你拿他们的命，换你自己的命！」 副团长一愣，眼中风暴聚集，扑了上去：「我.日.你先人！」 陈小山的话正戳中了副团长的痛处，他是怕死的，谁不怕呢。可他们是军人，敌军扑到眼前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还是开枪，他们还是会去守护身后那片可能难以守住的山河。枪响起来的时候，怕死的念头都丢了。 副团长为自己的怕死而羞愧，为抛弃自己的战友而痛苦，他的心情同样复杂。从接到命令那一刻起，强自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拳头打在了陈小山脸上，陈小山顿时摔倒在地。 但打中他的那一刻，付词愣了一下。之前走戏的时候，他是刻意收着力度的，虽然为了真实性，仍会有肢体接触，但不会这么严重。这会儿人进了戏里，那一拳就是实打实的一拳。 好在也是本能的身体反应，季风稍微躲了一下，不过也有点被打懵了，一时半刻没爬起来。 这拳头送出去的时候镜头没拍到付词的脸，但季风虽然有点懵，却并未出戏，而是仰着头不服气地喊：「孬种！孬种！」 付词立刻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如果不继续演下去，那对方那一拳就白挨了。他又冲上去，对着地上抱着脑袋仍然不住叫骂的陈小山一阵拳打脚踢。 沈徽跑过来摔在地上，护住了陈小山。副团长的一脚就踢在了沈徽的伤处，沈徽闷哼一声，仍紧紧抱着陈小山。 终于有人把副团长拉开了，说：「团长，没时间了，咱们该走了！」 副团长推开周围的人，指着陈小山说：「你想死，那你就留在这儿，狗屁都不懂的新兵蛋子，白白给鬼子送人头！你这么能耐，你就背着你家少爷，跑到梁城去！」 副团长终究是不忍心，怕这傻小子认死理。他此时的想法也不过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副团长带着人走了，陈小山坐起来，满脸尘土，鼻子里的血和泥土混杂在一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听明白了副团长的话，于是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伤兵。 他想活，他想少爷活，他也为此而羞愧。 可他只有一个人，他也只能背一个人。 有个老兵叼着半截香菸沖他挥挥手：「带着你家少爷走吧，你留下来就是给我们拖后腿。小子，到了梁城好好练，争取多杀两个鬼子。」 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陈小山一把抹去，默默地把沈徽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将他背了起来。 沈徽挣扎着要下去，说：「小山，背着我你跑不远，你走吧。」 陈小山还是不说话，咬着牙把他往上搂了搂，说：「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 沈徽老实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伤员们。 活着的人总是会内疚。 伤员们只是默默地一齐沖他们挥手。他们已经看得到自己的结局，这一刻，反而希望这两个人真的能活下去。 陈小山背着沈徽跑出了院子，转过门就不见了。 「好，卡！这条过了，纪枫，脸没事吧？」郑道让随行的医务人员上去看看。 季风顾及着陆海腿上有伤，轻轻把他放下。陆海察觉到了，说：「我伤是假的。」 季风一愣，挠挠头，笑了：「我忘了。」
第19页 付词这会儿已经走了过来，有点别扭地说：「不好意思啊，当时没注意，一时力道收不住。」 季风摆摆手：「没事儿，我知道。」 付词其实是有点震撼的，这是他和齐纪枫的第一场也是最长的一场对手戏，前面的戏他没看见，以为齐纪枫的演技就算不辣眼睛，也就是勉勉强强能过的那种。 可真的演起来，他却发现自己彻底被带入了情境。 陈小山这个人物，完完全全活在他面前。 当时郑道跟他讲的话，就是对陈小山这一系列行为的分析，让他去体会这个人物这一番行为背后的深意。付词当时就感动了，所以后面才能不再笑场。 之后齐纪枫被打了一拳，还完全不受影响地继续演下去的时候，付词内心是真正的有点羞愧的， 为自己肤浅的偏见。 别的流言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作为一个演员，齐纪枫值得他的尊重。 演员之间的交锋，最直白的方式就是表演，那是一个演员身上光芒最盛的时候，是最能打动人的时候。 对于很多演员来说，比起私下里的个人生活，他们更关注你在镜头前的表演。 不管你平时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表演的那一刻你打动了我，那么你就能得到我同样作为演员的尊重。 医护人员过来替季风被打中的地方冰敷了一会儿，免得肿得太厉害。 见付词在一边还是有点局促不安，季风知道他怕人误会。 上午那会儿他面对自己的脸色，别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一下要是有心人传出去，说他这一拳是故意的，那他怎么都说不清楚。 付词觉得要自己真是这样的人，别人说了就说了，可他不是。他做人坦坦荡荡，就不想受冤枉。 季风就乐呵呵地说：「我是不是演得特别特别好，感受到我的魅力了吧？」 付词一怔，笑骂道：「数你能耐。」 陆海就坐在院子的门槛上，觉得齐纪枫这个人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下一场就要拍陈小山背着沈徽去追部队的镜头。 陆海比齐纪枫高大，虽然瘦，但身上也都是实打实的肌肉，而且为了撑起军装比较好看，进组之前也都刻意增肌。 一百多斤的人压在身上，还得撒丫子全力往前跑，陆海其实有点担心他撑不住。 那边导演已经让大家准备了，季风走到他前面背对着他，拍拍自己肩膀，说：「来。」 陆海扒住他肩膀一蹦，季风伸手搂住他的腿，整个人往旁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手臂下意识收紧，生怕把陆海给摔了。 但好在人是稳住了，陆海隐约听见一句「我靠。」 季风在心里默默吐槽，还真是死沉死沉的。 第9章 陆海尽量支起身子，减轻季风双手的负重，他歪着头问：「是不是太重了？」 季风脸都开始红了，还是缓了一口气说：「还行。」 他早做好了这场戏的准备，进组前做了好些体能训练，现在已经挺不错了。要是情人节时候的齐纪枫，可能会直接被压趴下。 他们要拍特写、近景、中景和远景好几组镜头，所以季风得背着陆海跑好几遍。 导演喊了开始之后，季风咬着牙往前跑，没多久就开始喘了。 身后传来隐约的枪声、炮弹声。 沈徽回头望了望，见远处腾起一阵黑烟，就拍陈小山肩膀：「小山，来不及了，你快放我下来。」 陈小山喘了几口气，才说：「少爷，你要真怕我死了，就别和我说话，让我把力气都攒到腿上。我一定追得上队伍，你信不信？」 沈徽眼眶湿润，沉默半晌说：「我信，小时候你爹揍你的时候，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哈，」陈小山艰难地笑了两声，「我都练出来了。不过那群鬼子可别想当我爹，我就当他们是村口那只大黄狗。」 沈徽也笑，见一滴汗水顺着陈小山额头往下淌，眼见要流进眼睛里，就伸手替他抹去，顺手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污渍。 两个人跑了一段，炮弹声倒是远了，也渐渐沉寂下去，陈小山和沈徽的脸色都变得不好，不想去想像院子里那些伤兵如今的状况。 陈小山加快脚步往前奔，不一会儿说：「少爷你听，是不是离队伍近些了。」 沈徽默默替他擦汗，说：「别叫少爷了，叫哥。」 陈小山步子缓了一下，赶紧又往前跑。闷着头片刻，才抬起头来，脸上笑开了花，喊了一声：「哥。」 「好，这条过，不错，小山、沈徽都不错。咱们再来两组镜头。」郑道说着，化妆师上前给两个人补妆。 季风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歇气。陆海把张团拿过来的两瓶水递给他一瓶，季风接过来，笑着说：「谢谢哥。」 陆海点点头，见他拧开瓶盖仰头灌水，瓶里的水折射着太阳光，照亮了季风漂亮的下颌线，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陆海脑子里瞬间就跳出一幅画面，那还是他大学的时候，去另一所学校找朋友玩儿，结果在篮球场边上就看见那么个人，穿着球服坐在台阶上，也是这么仰头喝水。 水瓶里波动的光投射在他脸上，美极了。 「好，咱们准备下一镜。」郑道在对讲机里的声音瞬间拉回了陆海的思绪。
第20页 场记打完板，陆海已经被季风背起来。察觉到对方搂住自己左腿的手在微微发抖，陆海想问但忍住了，他们现在在戏里。 季风于是又开始跑。 趁中间换镜头的时候，陆海终于问他：「怎么样，还行吗？」 季风见他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左手，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说：「没事儿，可以的，只剩最后一条了。」 季风脸其实已经有点白了，但人看起来还好。 陆海转身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季风揉了揉左手手腕。 陆海余光里瞥见了，他知道对方大概不想说，终究是没有再问。 最后，陈小山终于追上了队伍，但在队尾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 副团长带着几个人稀稀拉拉跟着大部队跑，终于不知在第几次回头的时候看见了陈小山艰难往前的身影，于是沖他招手：「狗日的，还不快点！」 陈小山面露欣喜，脚上加力就沖了上去。副团长和手下的人跑到他们后面，用这样的方式保护着他们。 镜头拉远，队伍像一条长蛇缓缓向前蠕动，远方的那片硝烟已经散了，之前驻扎的村子里恢復了寂静。 有的人奔向了活的前方，有的人永远留在了死亡之地。 「好，卡！很好，大家都休息会儿。」郑道仔细确认过后，通过了这一条。 季风脸色已经煞白，把陆海放下之后就感觉一阵晕眩，身体往旁边倒去。 「齐纪枫！」陆海一把接住他，扶他靠在路边的土坡。 季风眼前先是一黑，然后就是一团白花花的虚影。他浑身都在出冷汗，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胃里也直犯噁心。 恐慌一瞬间就攫住了他，他担心自己又要死了，慌乱地在空气里抓着，最后抓到一只手，就紧紧攥住不敢放松。 「枫哥！」张原凯惊慌的声音传来，一双手在解他脖子处的衣扣。 季风想说句话让他别担心，但张口只能粗重地喘息。嘴里被倒进了冰凉的液体，很苦，季风却不得不吞下去，片刻后终于清醒了一点，眼前的虚影逐渐清晰。 张原凯看起来都快要哭了，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说：「没事，就是太累，又有点中暑。」 季风微微一笑，安慰张原凯：「别怕。太苦了，有水没有？」 旁边递来一瓶已经拧开的水，季风接过来，对一脸担忧的付词道谢。 灌下半瓶水之后，胃里的噁心感终于被压下去。 医生让张原凯扶着季风去阴凉处休息，又让他喝了一杯淡盐水。 郑道也被吓到了：「真累了就说，别硬撑着，我之前跟你怎么说的？」 季风道：「那会儿真没觉得，可能就是知道拍完了，一下子松了劲儿。」 「下去好好休息，下午没你的戏了，晚上的戏我给你挪到明天吧。」郑道看他的脸还是白，干脆说道。 季风忙道：「别，导演，晚上我就一场戏了，这么一调，大家都得跟着调整。我真没事儿，下午歇歇就好了。」 郑道也没说答不答应，只道：「那你先歇着，晚上看你身体状况。」 季风觉得导演有点太照顾自己了，挺不好意思的，除了道谢和好好演戏，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点头。 化妆师不在，张原凯干脆带着季风进了化妆室，拿几张椅子拼在一起，让他躺下。 「手怎么样了哥？」张原凯看见他左手还在微微发抖。 季风道：「还好，就是有点使不上劲儿。」 「我给你按按，你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会儿。」张原凯把他袖子挽上去一点，在癒合不久的伤处轻轻按摩着。 当初割腕伤了肌理，虽然后来伤口癒合，但左手手腕没办法使重力，时间长了就容易酸软。 也幸好陆海体谅他大热天背着一个人这么跑，想法子尽量替他减轻负担，否则季风觉得自己可能最后一条半路上就得把人撇下去。 张原凯一边按，一边还是忍不住抱怨：「今天那个付词就是故意的，走戏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拍的时候就真打到了。我在下面看着，心都差点跳出来。后来还假惺惺道什么歉，就是看你脾气好。」 季风拍了一下他的头，说：「真不是故意的，当时咱们都在那个情绪里了，而且也没打得太疼。你在下面看着是挺可怕的，但我心里清楚怎么回事儿。再说了，我和他无冤无仇的，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虽然接触得不多，但付词这个人跟戏里的副团长一样，是个直脾气，好的坏的，喜欢的讨厌的，都在脸上，不会做这些小动作。」 张原凯不服气：「你是太入戏了，看陆海是少爷，看付词是副团长，你也是陈小山，整天傻乐呵。」 季风踹了他一下说：「你也是欺负我脾气好，都要爬到我头上了是不是？」 张原凯嘻嘻笑：「我哪儿敢啊，我当你亲哥似的，就是心疼你。」 季风心里一暖，还是嘱咐他：「私底下别当着别人说这些，流言就是这么传出去的，你见我吃过的亏还少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张原凯嘟嘟囔囔道：「知道，我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季风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道：「小凯，辛苦你了。」 张原凯动作一顿，说：「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季风道：「这么费心地照顾我，跟着我也没享什么福，反倒是跟个老妈子一样操心。」
第21页 张原凯正感动呢，听到后一句话气得直翻白眼，痛心疾首地说：「枫哥，你真是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可爱了。」 季风哈哈哈大笑：「你也不是了，竟然剋扣我的饭。」 两人嘻嘻哈哈开玩笑，门外忽然有人说话：「付老师，您在这儿啊，刘制片让人买了冰西瓜，给大家解暑的，来，吃点。」 季风和张原凯对视一眼，也不知道付词是什么时候来的。张原凯吐了吐舌头，怕自己真的闯祸，又赶紧把季风的袖子给放下来。 但付词进来的时候倒是一脸平静，好像刚到这儿，手里端着一盘西瓜。季风坐起来，让张原凯把椅子搬过去一把。 付词说：「不用了，你躺着吧。」 把西瓜往他面前一放，就靠着化妆檯开始玩手机。 「谢谢付哥。」季风说，「你不吃点？今天挺热的。」 「你吃吧，不用管我。」付词语气淡淡的，好像不愿搭理人。 季风也是真有点渴了，伸手去拿西瓜，结果张原凯在旁边幽幽来了一句：「只许吃两块，西瓜热量高。」 第10章 季风无奈道：「不是吧小张哥，这么严格的吗？你也体谅一下我这个病人好吗？」 张原凯憋着笑，努力板着脸：「我体谅你是病人，你就要当胖子了。」 季风扶额：「我真是服了你了，行行，听你的。」 但他的手刚伸出去，西瓜盘就被一只手端走。 季风仰头，一脸茫然。 所以你就只是让我望瓜止渴吗？ 付词没看他，挑来挑去捡了最大的两块放在他前面，自己把剩下的端去了化妆檯。 那两块顶四块小的了，季风和张原凯反应过来，一个瞠目结舌，一个哈哈大笑：「这是副团长的命令，小张哥，对不住啊！」 这还不是张原凯最难接受的，主要是为什么西瓜他一块都捞不着。 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张原凯感觉到轻柔的风吹过来，扭头一看，角落里的电扇正缓缓摇着脑袋。 另一边，郑道和陆海在房车里相对而坐。 「怎么样，这段时间下来，对纪枫的表现有什么看法没有？」郑道一口咬下半块西瓜，连着西瓜籽吞了下去。 陆海无奈地笑：「是，郑老师你的眼光我当然相信了。」 上大学的时候，陆海还上过郑道几节课，平时他们是导演和演员，但私底下，陆海仍旧习惯叫他老师。 郑道好久没听见这个称唿，一时有点感慨，说：「其实吧，当初选他，除了他确实演得还不错，我也是有点私心的。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像小阳。」 陆海收了笑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小阳是郑道的儿子，倒是和齐纪枫差不多大年纪，二十来岁。 不过从小到大郑道对他十分严厉，甚至接近苛刻。 结果没想到小阳从初中开始就有抑郁倾向，上高中的时候情况恶化，轻生了好几次。幸好是救回来了，经过治疗，现在情况好多了。 也是那个时候起，郑道脾气好了很多，不管对学生还是手下的演员，都更加宽和包容，虽然对待工作一样严格，但有耐心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教。 陆海想起方才齐纪枫差点晕倒的时候，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当时他的手腕被握住，看见那种情况，就下意识反手去握对方的手腕，结果就感觉到那手腕上好像有伤疤。 他不确定这伤疤是从何而来，只是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最坏的方面。想想网上对齐纪枫的态度，或许这个人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乐观开朗。 在两人双手交握的一剎那，陆海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恐惧，应当是对死亡的恐惧。 所以他没有挣扎，任由对方握着。如果这个方法可以救下一个人的性命，如果那天自己在他身边，能够握住他的手…… 从思绪中收回神，陆海也不想让导演再想起伤心事，就转移了话题：「他的实力毋庸置疑，不过，其实一开始我觉得他和人物外形是不贴的。」 郑道点头认同：「他太好看了，我知道。其实好看也没什么，但他的五官过于精緻，反倒更像个少爷。我起初也有过犹豫，可后来又一想，越是美好的东西，在被毁灭的时候，越是让人心痛。好在他改改造型和妆容，效果比预想的好。」 陆海道：「导演，你太残忍了。」 从里到外都这么美好的一个人，最后死在他的怀里，陆海觉得导演对自己是最残忍的。 郑道忍不住笑：「都是为了艺术创作，没办法。明天就是重头戏了，好好准备准备。」 一想到明天的戏份，陆海心里不免郁郁，隐隐的绞痛感一直在心底挥之不去。 死亡，是能摧毁一切的力量，对死者是，对生者也是。 天黑的时候，季风已经完全恢復过来。郑道见他精神还不错，决定还是把他的戏份拍完。直到现在，剧组进行得很顺利，基本按照计划一步一步进行，进度没有滞后。 季风很幸运地发现，虽然郑道看起来脾气不错，但整个剧组实际上凝聚力很强，很听他的话，也不闹什么么蛾子，每个人都尽职尽责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完成自己的工作。 晚上，季风还要拍一个背着沈徽进县城外驻扎地的镜头。他们的防线在一点点后撤，如果最后这道防线被突破，他们身后的梁城就真的很难保住了。
第22页 快开拍的时候，陆海还是问了季风一句：「你的手没事吧？」 「啊？哦，」季风下意识按在伤疤处，「没事，白天就是劲儿使大了。」 张原凯看在季风还要背着人跑的份上，额外让他晚饭多吃了一点。 急行军两天两夜后，在小股部队的掩护下，主力部队终于到达县城。陈小山在营地把沈徽放下的时候，累得喘气的声音都是嘶哑的。 沈徽瘸着腿去打了盆水来，回来时陈小山已经歪在墙边睡沉了，他替陈小山细细擦干净脸，露出那张漂亮的少年面孔。 在陈小山身旁坐下，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沈徽仰头望着天上银盘似的月亮，说：「小山，今天十六了，你看，月亮真圆。」 他很想把陈小山叫醒，让他看看这样的美景。但听着少年微微的鼾声，终究是不忍心。 「好，可以，小陆，从洗完脸之后，咱们再来一条。」郑道说完，季风连眼睛都没睁，等着拍下一条。 拍完之后，陆海今晚的戏份也结束了。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靠在肩头的人一动不动。 陆海轻轻拍了拍他，完全没反应。仔细一听，鼾声还在继续。 摄影师举着镜头走过来，轻声问：「陆老师，怎么啦？」 陆海指指季风，压低了声音说：「真睡着了。」 摄影师忍不住笑：「要叫醒吗？」 陆海歪着头仔细看了两眼，说：「再让他睡三分钟。」 结果没想到三分钟不到，那边搬机器的不小心撞翻了一只凳子，哐当一声，一下子就把季风惊醒了。 他勐地站起来，张惶四顾：「敌人来了？」 「哈哈哈哈哈！」全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笑，摄影师的镜头还怼着他拍，整个过程都录了下来。 有人在一边开玩笑：「小山，还不快把枪拿上。」 季风也醒过神来，不好意思道：「拍完了吗？你们怎么也不叫我。」 摄影师笑得镜头都在抖，说：「沈少爷不让，说小山太累了。」 郑道也笑：「这条给我留着，千万别删了，之后播出去让全国人民都看看，纪枫是怎么借拍戏补觉的。」 季风赶紧对着镜头，无比真诚说：「我没睡，真的，刚才都是我演的，像不像？」 说完扭头去问陆海：「海哥可以给我作证，是不是？」 陆海站起来，嘴角微微勾起，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很没诚意地敷衍说：「是的。」 郑道这边还有两场其他配角的戏，拍完就收工，见季风还在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瞧你迷煳的，赶紧回去睡吧。」 回酒店之后，季风洗完澡就倒在床上，长嘆了一口气。 明天，陈小山就将迎来他的死亡。 正准备休息的时候，电话响了，季风看见来电人，赶紧接了，说：「喂，爸，还没睡呢。」 那天参加自己的葬礼时，季风就找了个机会把自己还活着的事告诉了父母。这种事虽然说出去难以置信，但要瞒着父母让他们伤心，季风更做不到。 夫妇两个起先吓坏了，但在季风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后，就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抱着他一顿嚎啕大哭。 那个时候季风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父母顾虑到齐纪枫当时的状况，想让他藉此机会退圈，但后来回到医院看到网上那些评论之后，季风决定以齐纪枫的身份活下去。 父母知道他其实是喜欢演戏的，也不再劝他，只是叮嘱他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找他们。 而齐纪枫的父母在他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本来他跟着母亲生活，后来他进入娱乐圈，母亲也重新嫁了人，他与家人之间渐渐就少了联繫。 季风的父亲季敏思是大学教授，这两年开的课少了，要么陪着妻子出去旅游，要么在家搞研究。儿子进组拍戏好久没消息，得空就打电话来问问近况。 「都挺好的，导演对我很照顾，我学到了特别多东西。合作的也是很优秀的演员，飙起戏来很过瘾。」季风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兴奋。 季敏思听得很安慰，说：「你觉得好就好，要注意身体，别累着。最近天气热了，你妈说让你小心着，不要中暑。」 自从车祸过后，父母打电话的次数比以往多了，季风知道他们是怕了。 打完电话，张原凯提着宵夜回来，季风被香味一勾，忍不住看了两眼。 张原凯走得远远的坐下，说：「没你的份儿，赶紧去洗澡睡觉。」 「唉！」季风长嘆一声，「我太难了。」 张原凯无视他的表演，香喷喷地喝汤。 * 今天的戏份拍完之后，陆海、季风和刚参加完活动回来的女主角以及几个主要配角演员要去拍摄角色海报。 这场戏之后，季风剩下的戏份也就不多了。从进组以来，陆海、季风包括导演一直在酝酿和等待的也是这场戏。 第11章 这是沈徽人生的重大转折点，陈小山的死彻底打破了他英雄主义的浪漫幻想，他骨子里的文人气完全磨灭，真正地成长为一个战士。 早上出门的时候，季风在电梯里遇见了陆海。 陆海住在六楼的套间，季风和助理在四楼。进电梯的时候，陆海看起来情绪有点低落，季风猜测他大概是因为今天要拍的戏份，想了想，很高兴地和他打了声招唿。
第23页 陆海看他还这么高高兴兴的，有些许讶异。这时季风开始低声和张原凯说起什么，好像是他小时候跟着爷爷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漫山地野，还学唱当地的民歌。 陆海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个人并不是演员齐纪枫，而是陈小山。 陈小山和沈徽也是从乡下出来的，想来沈徽小的时候也很调皮，大概会带着陈小山一起到处乱转。 村民们用山歌对唱，表达对心上人的爱意，沈徽和陈小山一定能听见。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美好记忆。 陆海忽然就明白了，此时此刻的陈小山，对自己的死亡一无所觉。他很高兴，救出了少爷，少爷认他当弟弟。 在毫无准备的时候，死亡的突然降临，才更加让人难以释怀。 出了酒店门，剧组接演员的车已经等在外面。陆海坐的公司专派给他的车，一个人坐，宽敞舒适。 临上车前，陆海有片刻犹疑，要不要请齐纪枫上车。如果是沈徽，一定会对陈小山这么做。 但迟疑的这点功夫，季风已经和张原凯上了另一辆车。 有的时候，陆海觉得齐纪枫简直不像个演员。 现如今，哪怕很多十八线，出门的架子也是摆得十足。养尊处优惯了之后，不管出门干什么都会挑剔。 但齐纪枫没有，不管是剧组工作人员的冷待，还是导演的特别关照，对他来说似乎都是平常。 他感激好意，但不婢膝，他不怨恨恶意，而是全不在乎。 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宠辱不惊。 难道是这么多年被黑磨鍊出来的？ 张团全然不知道自家艺人的这些想法，只看见他一路出神到了片场。 正式拍摄之前，他们先走了一下戏，里面有一个沈徽背着陈小山的镜头。 季风被陆海背起来的时候，听见他笑着说：「轮到我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季风还没来得及笑，陆海又突然说：「你是不是胖了？」 季风：「……」 之前在战壕里还能一把把他捞起来毫不费力，现在终于做不到了吗？ 季风很是羞愧，说：「抱歉抱歉，最近吃得有点多，我从今天起就开始减肥。」 陆海：「……」 有什么用，戏都拍完了。 战火在清晨就蔓延到了县城，他们狼狈奔逃了两天，只换来半夜的平静。敌人的袭来在意料之中，又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一场大戏，战斗从早上持续到傍晚。 拍完几组战斗的镜头后，道具师们忙着去布景。战壕外已然是一片焦土，县城遭到了敌机的轰炸。焦土之上，遍布双方士兵的尸体。 燃烧的火堆、升腾的烟雾遮蔽了明晃晃的太阳。 战斗持续到下午的时候，阵地已经守不住了，上级决定再次撤退。 这一次，意味着弃城。 但沈徽和陈小山所在的队伍没有收到撤退命令，显然他们的直属上级也不打算撤退了。抛弃战友的屈辱有一次就够了，副团长已决意殉国，他眼神坚毅地面向敌军，在打完最后一颗子弹之后，坦然地接受了死亡的来临。 沈徽和陈小山在激战中分开了，炮弹就是这个时候落下来的。 巨大的轰鸣声中，沈徽彻底晕了过去。 敌军短暂修整之后，越过城池继续向前。 残阳如血，冷冷的日光洒遍战场。 沈徽醒了过来，炮火声、枪弹声都没有了，厮杀声、惨唿声也没有了。 死一般的寂静。 他站了起来，背对夕阳，焦土之上，只剩了他一个人。 嗡嗡的耳鸣稍稍褪去之后，他勐然反应过来，声音嘶哑只发出气声：「小山……」 连续喊了几遍，声音才终于发了出来，在空旷的战场上，显得尤其凄凉。 沈徽如一个孤魂野鬼在战场上游走，捧过每一个士兵的脸颊查看，最后他捡到了那本日记。 小小的本子被风吹开，上面满是稚嫩的笔迹，被大片的血浸染，铅笔已经不见了。 在日记本的旁边，他终于找到了陈小山。 半截身体被埋在炮弹激起的碎土里，腹部被鲜血染红了大片，胃部对应的地方，一个弹孔还在往外淌血。 陈小山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已经死了。 沈徽颤抖着双手把陈小山抱在怀里，轻轻唤了一声：「小山？」 怀里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沈徽的一剎那，眼里恢復了一点神采。 「少爷……」他一开口就咳出一口血，「好冷……」 沈徽把他抱得更紧了，搓着他的胳膊。 借着沈徽的力，陈小山微微低头，瞧见自己的伤口，顿时害怕起来，满眼恐惧地喊「哥」，眼泪在布满污渍的脸上沖刷出两条浅浅的痕迹。 沈徽捂住了他的伤口，鲜血立刻从指缝中渗出，他说：「别怕小山，不要看，我带你进城，去找大夫，你不会有事的。」 陈小山身体里的那个季风也在害怕，他忽然回想起自己死去的那天夜里，同样的突如其来，同样的孤单绝望，同样的寂静冰冷。 眼泪从沈徽的眼睛里滚落，陈小山从那双眼里看见了自己的死亡，他忽然就不怕了。 季风透过陈小山的双眼，看着面前抱着自己的人，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温度。
第24页 他想，如果那天晚上，也能有一个人这样陪在自己身边，他是不是也会不再害怕。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但那个笑容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分辨，他说：「哥……别哭……」 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等咱们胜利了……」 声音到此戛然而断，陈小山的身体骤然松了下来，他脸上仍带着茫然，双眼睁着，直直地看向天空，好像还想要多看看这个世界。 但他再也看不见天空了，他才十九岁，根本没有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人生就永远停在了这一刻。 「小山？」沈徽叫了他两声，在一片长时间的静默里，始终没能再等到回应。 夕阳的余晖从陈小山脸上移过，黑暗笼罩了过来。 沈徽静静地盯着陈小山的脸，他哽咽着埋首在陈小山脖颈间，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但渐渐就压不住，最后泣不成声：「不……求你……醒过来……」 最后他抱住陈小山，只不住地说「对不起」。 太阳已有一半落入地平线，沈徽终于直起身，鼓起勇气替陈小山合上双眼，把日记本仔细地收进口袋，然后背起他，说：「我会带你回家的。」 陈小山双臂垂在沈徽身前，脑袋靠在他肩头，像是睡着了。 他们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夕阳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好，卡。」导演的声音放得很低，好像是怕惊扰了陈小山的睡眠。 等到导演再次低声说出「这条过」的时候，陆海才把季风放下。不同往日众人准备下一镜的喧闹，大家只是放松了下来，静静地呆在各自的位置上，似乎还没从情绪里抽离。 始于喧闹终于平静的拍摄氛围，无意中也暗合了陈小山的死。 季风被放下后，原地坐下，目光呆滞，好像在看着什么，好像什么也没看。 直到一只手轻轻放在他肩上，他扭头，看见双眼通红的陆海。 两个人静静对视片刻，默契地伸出双臂，抱住了对方。 陆海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告诉他别怕。 季风鼻子一酸，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哥，我没事。」 其他人都没有过来打扰，早已经「阵亡」的付词确认镜头没有拍到自己之后，全程观摩了「陈小山之死」，然后他的助理就看见自家艺人红着眼，嘴角不住抖动，随时随地都会哭出来。 「付……付哥？」助理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 付词回过神来，觉得有点丢人，抹了一把眼睛，低声道：「操，这小子真会演。」 助理也忍不住惊嘆：「完全没想到，就好像，他真的经歷过死亡一样。」 人在毫无准备之时，面临死亡的当刻，一定是恐惧的。而且不像很多剧里面，人受了重伤都快死了，还能轻轻松松地说上一段八百字的临终遗言。 「果然网上的传闻不能全信，这种演技叫辣眼睛？那就没人会演戏了。」付词愤愤不平，好像全然忘了自己也曾是鄙视圈里的一员。 助理默默地想：「倒也不必，还是有更会演的。」 付词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戏，想了想，说：「我记得齐纪枫好像是偶像团体出道，不是科班出身。」 「嗯？」助理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好……好像是。」 「但很奇怪，」付词手撑着下巴，柯南上身，「总觉得他的表演里，是有属于科班生的痕迹的。」 助理看不懂，助理并不知道，助理决定不答话。 第12章 一场大戏终于迎来了它的落幕，陆海和季风慢慢缓了过来，郑道走过去，不禁鼓了鼓掌：「很棒，都很棒。辛苦了。」 「导演。」季风擦去眼泪，长出了一口气。 很奇怪，在感到疲惫的同时，心里有块地方好像豁然敞开。感觉就像是回到情人节那个晚上，在他死去的那一刻，陆海真的陪在他身边一样。 他再想起那一晚的时候，不再如往常一般胆战心惊。 「新生」，他想起在《人间》拍摄的那次主题大片，觉得一切都如同命中注定。 奇妙的感觉，他在人间新生，通过一本日记开始另一个段人生。偏偏他参演的第一部 电影就是《日记》，而在这里，他再一次经歷了死亡，解开了心里那个孤独的结。 「很难吧，」郑道手搭在季风肩膀上，「今晚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彻底放空一下，把情绪都排遣出去。你后面还剩几场戏，都比较轻松了。」 陆海毕竟演戏的经验比季风多，入戏出戏比起他会更游刃有余一点。而季风是第一次全情投入地去演绎一个人的人生，而且一来就是死亡这样沉重的主题，对他来说，抽离出来可能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 但季风奇异地发现自己其实还好，比他想像的速度快多了，也许是已经经歷过一次真正的死亡的缘故。 「明天你们要去拍海报，剧组也会放两天假。好好拍，我等着看网友们的反馈了。」郑道拍出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这会儿心情很好。 剧组其实很低调地就开机了，虽然陆海的粉丝们都知道哥哥进组拍戏了，但电影官方微博都还没认证，也还没开始宣传。 之前传言说齐纪枫要演《日记》，网上一片闹腾，现在片方一点动静都没有，黑子们就跳出来，说齐纪枫这是不要脸地蹭电影的热度，他那水平，怎么可能选得上。
第25页 眼见节奏已经被带偏了，公司也没出来发个声，好像浑然忘记了这么个艺人。 张原凯看到消息的时候，气得要发片场照打.黑子的脸，季风阻止了他，说：「这些人跳出来当小丑，我们何必下去跟他们撕，不值得。等片方正式官宣的时候，那脸打起来才疼。」 张原凯想了想，深以为然，随即就反应过来，啊啊啊，他家枫哥果然不再是以前的小白兔了，已经是个心机boy了。 拍摄海报的地方离得不远，是个专门的摄影工作室，不过导演没有用里面的摄影师，而是自己请了一个来。 季风去之前都不知道是谁，到了那里之后，在摄影棚里看见本人的时候，步子就迈不动了。 郑道请的是业内有名的摄影师颜青，而她，正是季风的摄影老师。 可以说，季风的摄影技术是颜青一手带出来的，后来季风进《人间》工作，也是颜青给他推荐的，说那里的工作氛围比较适合他。 事实证明人闲钱多的佛系老闆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海已经去上妆换衣服了，季风走过去，有点僵硬地和颜青打招唿。 颜青只是淡淡地点头，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大概在琢磨一会儿怎么拍他。季风注意到颜青情绪不高，或许是还在为自己得意门生的死难过。 但颜青专业能力很强，她不会让私人的情绪影响到工作，陆海的单人海报拍摄效果非常理想。 轮到季风的时候，效率甚至更高，他和颜青之间有种不需言语的默契，主要是他太了解颜青的风格和习惯了。 她想要的效果，一个眼神季风就能明白。 拍完之后，颜青好像也有点惊讶，看最终成果的时候发了几秒钟的愣。 刚才的那一段拍摄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但又说不出具体熟悉在哪儿。主要是以前季风还在她手底下学习的时候都是给她当助手，但这一次，季风成了镜头前被拍的人。 拍完海报之后，季风专程去向颜青道了谢。因为刚才的默契，她对季风的态度比之前缓和很多。 本来拍完就该回影视城，后天就要继续拍戏了。但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雷声轰隆隆由远及近，大片的乌云瞬间遮盖了天空，天一下子就暗下来。雨水倾盆而下，雨中的世界变得模煳不清。 出于安全着想，陆海也没急着走，呆在工作室等雨停。 季风坐在工作室楼下的落地窗边，一只手撑着下巴，食指在脸颊边一点一点，仰头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雨幕，这是他发呆时的习惯动作。 雨水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但反而带着让人沉静的力量。 「纪枫？」有人喊了他一声，季风回过神来，扭头去看，见陆海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股含蓄但仍旧摄人的气势。 「海哥。」季风站了起来。 离开片场之后，两个人之间其实交流得不多。片场的时候，为了更好地入戏，两个人的关系需要亲近一点，演戏的时候有的东西就能够自然流露。 但来到这里，遇到自己的故人，季风就一下子从陈小山和齐纪枫这两个身份中抽离出来，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加上因为之前的热搜，季风也不愿让人继续误会，因此也有意无意地疏远陆海。 陆海走到他对面坐下，也扭头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没几场戏了吧？」 声音很好听，清朗又不失磁性，是很成熟的声音，相比较起来，齐纪枫的声音带着更多的少年感。 郑道在试戏的时候除了表演，最满意的也是齐纪枫的声音，而季风又给这样的声音增添了张扬的活力，说话的时候总是能够一下子就吸引住人。 不过这会儿季风整个人都静下来，声音也沉下来：「嗯，还有三场就该杀青了。」 「你演得很好，我相信你能在演员这条路上走很远。」陆海静静地看着他。 季风笑了笑：「谢谢，以我现在的水平，还有得拼呢。我很幸运，遇到了郑导还有你们，能让我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开始。」 「这部戏结束之后有什么安排吗？」陆海突然转变了话题方向。 季风一怔，谈论这个其实有点交浅言深，他早就发觉陆海看起来温和，其实待人接物都好像隔了一层，让人始终无法真正亲近。所以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这部电影过后他们不会有太多交集。 陆海已经接近顶峰，在名气上是这样。而季风如今还在山脚下努力攀爬，他们处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陆海突然问起这个，季风一时反倒有些无措，想了想，老实答道：「暂时还没有，我现在接不到什么工作，能演《日记》感觉已经耗光我所有的运气了。」 季风说这些话时并没有怨天尤人的意思，只是客观地阐述自己目前的状况。他也明白，在这个圈子里想要出人头地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难，但他无疑选择的会是更艰难的那条路。 陆海点点头，说：「我在接触一部电视剧，还在筹备阶段，你如果没有更好的安排，我可以让菲姐发给你一些资料，看你感不感兴趣。」 感！怎么不感！ 季风一口应下来，都有点语无伦次：「当然，那太好了，谢谢你海哥。」 陆海微微弯起嘴角，说：「答应得这么快，什么也不问，不怕我把你卖了？」
第26页 季风笑得眉眼弯弯：「海哥的为人和眼光，我当然都是信得过的。这么好的机会我要是不把握住，就太蠢了。」 陆海轻轻笑了一声，说：「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部剧剧本和班底都不错，我相信故事你会感兴趣，我也是觉得其中一个角色还挺适合你的。但你不是唯一的选择，能不能上还是看你自己的实力，当然还有运气。」 「这已经足够了，」季风真心诚意地感激，「比我优秀的人那么多，能有一个机会已经是我的运气了。」 陆海注意到季风在听到可以有机会接触到这部电视剧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从第一天他们对戏开始，他就发现季风对表演有种很单纯的热爱。 演员大都是有野心的，但他在季风身上似乎还没看到这种野心，而是一种很纯粹的喜欢。也是这样的纯粹让陆海忽然想起这部剧里的一个角色，也许会很适合他。 这么想着，陆海忍不住也问：「你很喜欢表演？」 季风点头：「喜欢，很喜欢。事实上，在那天之前，我可能都忘记自己原来还这样喜欢。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个人物中去，经歷一个人的一生，这种体验……」 「让人沉迷。」陆海接道。 季风看着他，一笑：「是，让人沉迷。」 陆海没有问那天是哪天，话题就此结束。 雨停了，乌云散去，太阳从云层中透下一缕缕光，世界又恢復灿烂。 陆海起身准备离开了，季风跟着站起来，目送他出门。 这一次谈话过后，两个人的关系也并没有拉近多少，陆海还是那样，好像用一层无形的膜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但季风仍然忍不住开心，至少在陆海这里，他得到了作为演员的认可，他很清楚陆海之所以给他推荐，也是因为两个人在表演上，有相近的感受和追求。 「让人沉迷」这四个字，季风并不陌生，他曾经对老师、对朋友说过同样的话。 第13章 回到酒店，刚下车还没进门，季风看见付词和一个女人站在大门外，女人像是要往他身上贴，结果被付词躲开。 付词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不耐烦，大概如果不是顾及大庭广众之下，可能会直接揍人。 季风不知道怎么回事，本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打算从旁边的门绕进去，没想到付词直接喊住了他：「哎，齐纪枫！怎么才回来？等你半天了，走走走！」 付词一只胳膊箍住季风的脖子，带着他往街上走，留下那个女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季风一口气没提上来，好不容易拐了个弯才挣脱了付词，喘着气问：「等我有什么事吗？」 「傻x！」付词骂了句。 「你说什么？」季风呆住，他怎么招惹他了。 付词一摆手：「不是骂你，刚刚那个女的。我他妈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季风没打算了解内情，闭上嘴不说话。 付词看了他一眼，说：「你帮了我一个忙，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这个忙谁都帮得了。」何况他也不是主动帮。 「但现在帮忙的不是别人，走吧。」付词也不管他答不答应，揪着他衣服就拉走了。 张原凯被这一顿勐如虎的操作给惊得目瞪口呆。 一直到餐厅包厢里坐下，付词才跟他解释：「就那个女的，一个小网红，混进来当群演，在门口堵着我往我身上贴，想红想疯了。不就是觉得我没法大庭广众下对她怎么样么，要不是你来，我可能真要揍人了。」 季风哑然，好半天才问：「你助理呢？」 「有事请假一天，那女的就逮着这个机会呢。」付词一边说一边把菜单塞进他手里，「吃什么自己点，有忌口就说，别跟我客气。」 季风还是没能适应这样的付词，感觉他们两个还没这么熟吧。 付词看看他脸色，猜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说：「那什么，以前吧，咱们不认识，现在怎么说也合作这么多天了，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你演技我是真心佩服的，我觉得你也是个敞亮人，咱就敞亮说话，交不交我这个朋友一句话的事儿。」 季风笑了，说：「我现在可是全网黑，跟我做朋友，你认真的？」 付词「嘁」了一声：「这个圈子里混，今天全网捧，明天就全网黑，起起伏伏一眨眼的事儿，太正常了。不过像你这样好几年『从一而终』、黑度不减的倒也是挺少见。所以我刚开始对你也有点偏见，事实证明，网上的事儿是真不能全信。」 这算是个变相的道歉了，季风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简直是在糟蹋别人的心意，就给两个人倒了杯茶，说：「付哥，以后请多多指教。」 付词和他碰杯：「彼此彼此。」 说实话，在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长的都是七八个玲珑心，没见过交朋友这么草率的。但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季风直觉付词是个可以深交的人，他小事不拘泥，大事不含煳，没那么多心思，也是个好演员。 付词比季风大三岁，作品其实不算少，不过很少有担任男主的。他外形条件也不错，属于比较硬朗型的，如今在圈里有一定知名度，是比较低调的演员。 菜上来之后，气氛更加活络起来，付词就问季风上哪儿进修的表演。
第27页 季风一愣，想了想才说：「我没上过表演学校……」 付词边吃边说：「进修班也算，还是给你专门请了表演老师？你的表演里有科班学生的痕迹，请的哪个学校的老师？有你这样的学生，他可高兴吧？」 季风心一提，万万没料到付词竟然能看出来。见张原凯也投来疑惑的目光，只好说：「其实是我自己偷偷去找了个老师学的，连小凯也没说，怕学不好招人笑话。」 「难怪，」付词轻易就相信了，「你演技确实没的说，郑导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季风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还有很多人比我合适，我是运气好。」 「用不着谦虚，」付词摆手，「可能你的演技不是最出挑的，外形也不是最贴切的，但我其实大概能理解郑导为什么选你。你身上有股劲儿，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倔强的生命力，特别渴望能活着，活得亮堂堂的。很能感染人，让人一眼瞧见觉得很干净、很纯粹。当然我也是接触过后才发现的，就这种感觉很能打动人。这样的一个人，演陈小山却牺牲了，多招人疼啊。」 季风被夸得脸红，但想想付词的形容倒也真的没错。 张原凯惊讶地看着他，急忙问付词：「真的吗真的吗」，似乎急切地想要寻找到他枫哥不会再想不开的证据。 付词说：「当然是真的，我有必要哄他吗？就你牺牲那场戏，看得人揪心，当然陆海演得那是更没话说，和你们这样的演员演起戏来，才真正过瘾。」 为了保留最后一点面子，付词没说自己看得眼泪巴叉的。 季风也有点感慨：「演这部戏对我来说是『新生』，也是想借这场戏和过去『死』了的齐纪枫做个告别吧。」 「没错，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不看过去，只问前程，一起加油！」付词举起杯子。 季风和张原凯也举杯：「一起加油！」 吃完饭，付词忽然从身上掏出个小本子来，粉红色封皮，里面的纸张也是花里胡哨的，他把本子递给季风，说：「话说，都是朋友了，签个名呗。」 季风：「……」 这又是什么操作，从朋友晋升粉丝？季风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魅力让付词成为自己的粉丝，再看那个本子粉嫩的颜色，一时目光复杂地看向付词。 付词脸有点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怎样，有点心虚地说：「我朋友是你粉丝，死忠粉那种，听说我要和你合作，死乞白赖让我找你要签名。」 季风讶异道：「你的朋友，是我的粉丝？」 谁这么想不开。 付词以前也这么觉得，所以一开始他是不打算要签名的，但后来演了几场戏，接触过一段时间后，看法早就变了，说：「很久以前就是你的粉了，那个时候你被黑，她一直说你肯定是有什么苦衷，看你每天也不发微博，就好像对这些事完全不在意，这也根本不是那种想蹭热度想红的人的表现。」 季风一阵唏嘘，也为齐纪枫感到高兴，要是他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粉丝，应该会很高兴吧。 没想到付词紧接着又说：「我那个朋友吧，之前有段时间遇到点事儿，就发私信给你，你还回復了，好好劝解了她，所以她才一直坚持做你死忠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季风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当然不记得，面上只能装作回忆的样子，最后笑笑说：「聊的时候没表明身份，以为就是个普通粉丝呢，有机会我该好好谢谢她的支持。」 「再说吧，」付词指了指那个本子，「先签名。」 说到这份儿上了，当然得签名，季风爽快地打开本子提笔落字，才写了一个点，又突然顿住。 操！他根本不知道齐纪枫的签名怎么写。 最后只能笑容僵硬对付词说：「几年没签名，手生了，小凯，有我以前的签名么，你拿来我看看。」 付词：「……」 这特么以前是有多惨！ 最后季风模仿着齐纪枫以前的签名，歪歪扭扭地好歹是煳弄过去了，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决定回去之后好好练习练习。 付词也只剩一场戏就杀青了，吃完饭回去的路上跟季风说以后有空约饭，希望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回到酒店房间后，张原凯忍不住跟季风感嘆：「这个付词还真挺特别的，咱黑歷史那么多呢，说交朋友就交朋友。」 季风笑道：「挺好的，其实这样的人交朋友挺不容易，不是脾气相投两个人话都说不到一起，决定结交的时候可能就是几句话或者几分钟的事，有点像恋人之间的一见钟情？」 张原凯吓了一跳：「枫哥，话可别乱说。」 季风拍了他一巴掌：「你也别乱想，就是打个比方。你说我运气是不是特别好，能演《日记》，能和陆海合作，还能和付词当朋友。」 「真的！」张原凯无比贊同，「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必火体质！要是你以前早早有觉悟一心奔事业，早就把蒋哥甩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也没那么夸张吧。」季风哭笑不得。 张原凯兴致勃勃刷微博：「好期待官宣，坐等黑子被打脸。」 剧组放假这两天避开了温度最高的时间，再次开工的时候，电影《日记》的官方微博也正式官宣了，挂了一张海报，画面是航拍的全景，焦黑的战场上，沈徽背着死去的陈小山。微博配文：「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第28页 季风看见的时候就热泪盈眶，想起了那天副团长和战友们的牺牲，还有陈小山的牺牲，最后是沈徽的哭声。 他发现自己对哭成那样的沈徽感到心疼，把这个人物剥离出来，想像着哭的那个人是陆海，更觉得心疼。 那天躺在陆海怀里听着他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季风差点没忍住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来回搅动，胸腔里都是压抑着的急待发泄的情绪。 他怎么演得这么好啊，季风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想，就好像真的失去过一个人一样。 季风觉得，自己才真的要变成陆海的粉丝了。 第14章 下午季风去片场之前，《日记》官博正式贴出了角色海报，每个角色都配了一句话，和之前的海报一样，都是取自曹植的《白马篇》。 陆海的配文是「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季风的是「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付词的是「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演员们纷纷转发，陆海转发的文字写的是「做战士，不做英雄。期待你的成长，沈徽。」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季风明白沈徽的英雄梦随着陈小山的死而碎，他宁愿自己和陈小山都是战士，都还有机会回到故乡。 季风转发后写的来自于导演说的那句话：为信仰，义无反顾。有幸遇见你，陈小山。 官博也@了所有人，齐纪枫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三个。 这下子微博炸了，陆海的粉丝们多疯狂不用说了，一是总算完全确定他出演《日记》，这是个大片，有扎实的剧本、团队和靠谱的导演，之后的质量可想而知，这对陆海来说也很可能是事业新的起点。 二是陆海的军装真是完完全全帅他们一脸。 「战士陆海，不负期待！」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舔手机。」 「啊啊啊啊啊啊，能表达心情的唯有此字！」 「啊我可以，wsl。我哥哥还是我哥哥。」 陆海微博里一片沸腾，季风的微博里也跟过年一样热闹。 「我哭了，真心实意的哭了姐妹们。我等这一天等了好几年，哥哥是真的开始『新生』了，哥哥加油！」 「我就问一句，黑子们，脸疼吗？」 「哥哥眼神好有戏啊，说句实在话，和以前真的完完全全不一样了。我看过选角公告，真的和陈小山这个人物超贴。那种少年感和生命的活力，完全展现出来了。哥哥真的是蜕变了，感谢郑导和片方，哥哥一定不会辜负期待。」 「本来上一次在地铁遇见就已经有好感，看到海报我觉得我可能要转粉，齐纪枫加油！」 「什么，真的遇见了吗姐妹！实名羡慕啊！」 「海报好有质感，预感电影会很好看，什么时候杀青啊，剧照预告安排起来呀！」 不过也有黑子一如既往不肯放弃，说一张海报能说明什么，选齐纪枫来演，这电影註定要翻船。 然而黑齐纪枫可以，黑电影连累陆海就绝对不行，黑子的言论一出来就被「海星」们给怼回去了，而且大概管理得当，粉丝们没有发表过激言论，而是讲道理。 「没看过不要轻易下结论好吗？个人觉得齐纪枫的眼神真的还蛮有戏的，这不是靠修图能修出来的，再说郑导的眼光不会差，他向来很愿意提拔新人，以前挖出来的几个新人后来都证明是有实力的好演员，为了我家哥哥，我愿意继续相信郑导。」 「虽然因为之前的事对齐纪枫没有太好的观感吧，但也可能当时人家真的只是恰好也去参加葬礼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以前齐纪枫被骂蹭热度的时候，他从来没发过微博解释，一般的操作都会是趁机发微博巩固热度吧。」 「姐妹说得竟有几分道理，卧槽，感觉背后有故事，不会是有人故意黑吧。」 张原凯刷评论刷到这儿，把手机杵到季风眼前，说：「枫哥，粉丝力量果然强大，全是真相帝。」 季风也猜测以前是有人故意黑齐纪枫，再联繫那些新闻前后最新出现的消息，大概是谁也有了猜测。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以后和那个人不会有太多交集，他和公司的合约今年就到期，到时候肯定会解约。 《日记》的官宣引发了一波讨论热潮，海报还上了一次热搜。 大概这次电影带来的热度确实高，加上网上对齐纪枫的评价大多数比较正面，季风坐在去片场的车上时，陈露打来了电话。 「我看见你的海报了，拍得很不错。你这次反响很好，把握住机会，我这边尽量给你找几个杂志拍摄或者採访，趁机巩固一下热度。」听得出来陈露还是挺高兴的。 别人不知道，但陈露知道蒋玉霖近一年来其实到了瓶颈期，以前他演技比齐纪枫好，但这些年一直没什么进步，圈子里新人辈出，有实力的更加不在少数，蒋玉霖前面的路要继续走下去，其实很艰难。 如果齐纪枫真的能够火起来，或许还能顺便帮蒋玉霖再爬高一级。 季风大概猜得到陈露的心思，于是说：「咱们跟着片方的宣传节奏来吧，不要弄太多，我只是个小配角，太显眼了反而又招黑。电影本身的热度高，我太高调抢了风头不好。」 陈露在心里冷笑，小配角，小配角名字在微博里能排第三。就算当初他凭实力拿到角色，但谁知道有没有用别的手段给自己争取番位。
第29页 这些话在心里转了几转，陈露的语气仍然和煦：「我知道，这种事我有分寸，你也快杀青了吧，接下来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闲着了，既然要闯，就得能豁出去。」 挂了电话，季风也在心里好笑，以前那样闲着，难道是齐纪枫自己乐意的？虽然也有他自己不争气的原因在，但陈露作为经纪人，偏心都偏出银河系了。 张原凯看见季风的脸色，问：「枫哥，没事吧？」 「没事。」季风把手机捏在两根手指间转了两圈，问他，「小凯，我合约快到期了。」 张原凯一愣，问：「你打算解约？」 季风一笑：「公司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下的么？啊不，还真有。」 张原凯心一提，急道：「枫哥，不是说要做钮祜禄·枫吗？你可不能再犯傻！」 季风捏他的脸，说：「啊，原来我愿意为你留下是犯傻，那看来我是非走不可了。」 张原凯又一愣，嗷嗷叫着扑过来给了季风一个熊抱：「枫哥，你吓死我了。为我留什么留啊，我当然跟着你走。」 玩笑过后，季风正色道：「说实话，小凯，你不可能一直给我当助理，你自己呢，以后的事业有什么规划？」 张原凯急忙道：「我能有什么规划啊，你以后大红大紫了，我跟着你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季风无奈道：「你总不能永远当助理吧。」 张原凯嘆了口气：「哎，其实以前没想那么长远。现在如果你事业发展得好，我也得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还是乐意当你助理，做别的操心太多，当助理多轻松，好好照顾你就完事儿了。」 季风很是感动，张原凯比齐纪枫小两岁，今年二十三，跟着他已经两年了。难得的是齐纪枫如今落魄至此，他还愿意跟着。 公司那边本来想把他调去给蒋玉霖当助理，但他死活不干，说他就乐意跟着枫哥，不给工资都乐意。 蒋玉霖就算再中意他，听见这话也不好再勉强，否则显得他多倒贴似的。但公司那边对齐纪枫已经算是不管不顾的状态了，只等着合约期满就把他踢了，给张原凯的工资也比之前少。 但张原凯毫无怨言，对齐纪枫一如往常，知道他抑郁症的事，就跑前跑后给他联繫医生，每天盯着他吃药，尽量有条件就做治疗。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齐纪枫在离开之前选择和张原凯一起出去过节，最后一篇日记里，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人活一世，能遇上这样知心的朋友太不容易。季风当然愿意让他一直跟着，人各有志，他愿意开开心心当助理，那就让他当着。以前是他照顾齐纪枫，现在是他们两个互相照顾。 有张原凯在，季风觉得自己也更有勇气往前走。 季风接下来的戏份都是陈小山和沈徽在故乡的时候，大概会以回忆的方式出现。 拍第一场的时候，沈徽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陈小山突然冒出来，问：「少爷，在看啥？」 沈徽推开歪着头看了看他，突然站起来，说：「小山，我决定参军了！」 「参军？」陈小山既疑惑又惊恐，「少爷，听说现在外面打仗打得厉害，死了好多人，老爷不会让你离开的。今天早上老爷还去找了张媒婆，要给你说亲呢。」 沈徽抓住陈小山的肩膀，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离开。现在已经是国家民族危难之际，我不能躲在这个山旮旯里，煳里煳涂地过这一生。再说，战火迟早有一天会烧到这里来，没有哪个地方是永远安全的。我参军，也是为了保护我爹娘。」 陈小山垂首想了想，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少爷，我和你一起去！」 沈徽很开心，说：「好小山，有志气！」 陈小山却挠挠头：「我是为了去照顾你，行军打仗一定很苦，你一个人怎么坚持得下来。」 沈徽一下子扑倒陈小山，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扯，哈哈大笑：「好哇，瞧不起你家少爷是不是？」 一镜结束，郑道满意地通过了这条。放了两天假，两个演员都从上次的情绪里走了出来，似乎都更加轻松了。 季风盘腿坐在地上，揉着被扯红的脸颊，等着拍下一条。陆海也干脆盘腿坐在他对面，让化妆师给他整理妆容。 两个人就像孩子，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仍旧一无所知。 第15章 坐了一会儿，摄像在调整机器，季风闲着没事，拔起一根草在手指上绕圈玩儿，陆海看过来时注意到他的动作，忽然就愣住了。 季风察觉到他的目光，正好看见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斑驳的树影柔和了他的轮廓，让他整个人更显得温柔起来。 想起方才拍那一条，陆海骑在他身上大笑的样子，是他之前一直没见过的。不笑的时候好看，笑起来更好看，整整齐齐的一口白牙，五官像是经过了鬼斧神工的精雕细琢，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太好看了，简直迷死人。季风心脏扑通扑通跳。以前看见那些粉丝们在网上那么疯狂，还不大理解，现在光看陆海这张脸就完全了解了那种心情。 他记得自己还在《人间》的时候，其实就很欣赏陆海，人好看，演技好，本人够低调，没黑料。 那个时候他就想，自己要是能有机会给他拍一组片子就好了。
第30页 不过《人间》是请不起陆海这种咖位的明星的，老闆虽然佛系任性，但还是很有字母数的。 后来刚进组的时候拍了一些陆海的剧场照，但这种照片没经过本人允许不好发出去，再就是会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很多时候拍不出想要的效果。 季风已经手痒很久了，能把这样的人框进自己的镜头，那种感觉会很爽吧。 这么想着，季风没注意到自己正盯着陆海痴痴发呆，反倒是陆海先回过神来，发觉他的目光，咳了一声说：「再拔下去，草都秃了。」 季风低头一看，果然手边全是草的碎屑，一时脸红。 好在副导演这时让大家做好准备拍下一条，两个人才迅速回归工作状态。 下一个镜头是沈徽找了外面的照相师傅来家里拍全家福，看见陈小山探头探脑好奇地在一边张望，眼里有几分渴望。 相机拍摄那一瞬间的闪光又把他一下子吓了回去。 沈徽于是找来自己年少时的衣服让陈小山换上，两个人合了一张影，这张照片在后来一直被沈徽带在身边，成为了陈小山在这世上留下过的唯二痕迹。 剧组还真的去弄来了一个那个年代的相机，拍完之后季风忍不住去跟导演商量，照片能不能多洗两张出来，他想收藏。 片方宣发早有打算，相机找来了就要物尽其用，不光用来拍片子，还让剧组好些人都去合影，又给一些主要角色单独拍照，后期用来宣传。 郑道乐呵呵地跟季风说，本来也打算多拍点，等戏杀青之后送给演员和工作人员当纪念的。 拍完这一条之后，季风就只剩下最后一场戏了，但导演想找一个最好的天气来拍，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差不多了，就干脆安排了媒体探班。 这是好久之前就提前安排好的，剧组在一个影视城附近的乡村取的实景，来探班的媒体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沖陆海来的。 刚下戏陆海就被经纪人带着去採访点了，季风拍戏一直随身带着相机，于是和张原凯去村子里随意拍点照片。 这里人迹罕至，还有的村民家里保留了一些石头垒砌的古老房屋。日暮时分的炊烟裊裊升起，生机勃勃的夏日乡村，美得如同沾染着烟火气的仙境。 季风背着相机随意乱走，遇到好的景就拍下来，还给张原凯拍了好几张人物照。 张原凯看完之后嗷嗷叫，说以前他出活动的现场照早知道就让他自己拍了，那些无良媒体故意拍得他垮脸。 季风笑着说：「我下场拍照了，谁上去被拍？」 两个说说笑笑，张原凯贴着石头垒的墙壁倒退着走，结果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屁股墩儿，不由得恼火：「什么东西啊。」 一边骂一边踢了一脚。 结果一个声音从旁边幽幽传来：「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张原凯看清楚是谁之后一脸惊恐，刚爬起来又摔下去了。季风上前把他拉起来，看见来人有点惊讶：「付哥，你怎么在这儿？」 付词见了他，反倒尴尬起来，摸摸鼻子咳了一声。 季风就又听见一个声音从付词身后传来，不知道为什么颤抖着：「齐……齐纪枫！活……活的？」 季风：「……」 不是活的还能是死的？ 付词身后那人只探出个脑袋，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眼睛特别亮。 原来她和付词不知道为什么躲在这个犄角旮旯里，结果地方太小实在藏不下，张原凯就被付词伸出来的脚给绊倒了。 「这位是？」季风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事。 付词见瞒不住，干脆把人搂在身边，霸气地对季风说：「这是你嫂子！」 旁边的女孩狠狠踩了他一脚，扭头对季风说：「别听他瞎说，我单身。」 季风：「……」 付词：「……」 见女孩一动不动盯着季风，付词的脸堪比村民家里最黑的锅底。 季风求生欲极强，老老实实喊了声「嫂子」。 付词终于满意了，女孩那句「单身」显然也只是玩笑，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对季风说：「我是你粉丝！」 季风更加惊讶，这是什么奇特的关系，付词原先一来就和他不对付，后来两个人成了朋友，结果对方老婆竟然是他粉丝。 付词好像极其不愿承认似的，说：「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朋友吗？我还找你要了签名。」 季风恍然大悟，真诚地对女孩说了声「谢谢」。 女孩忙自我介绍，说她叫易阙，上阙下阙的阙。季风一听，心想两个人还真是般配。 四个人干脆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易阙坐在付词和季风中间，季风很有眼力见地拉开一点距离。 听易阙说，她是很早就喜欢齐纪枫的，后来自己家里出了点事，在微博发私信，其实也没想过收到回音，没想到齐纪枫耐心开导了她好一阵子。她从此就成了齐纪枫的死忠粉。 后来她家里事情解决了，齐纪枫的人气一点点掉下去，沦落到几百线，还总是招黑，可她不相信那些黑料，但一个人没办法帮到他什么，只能每次节日或者齐纪枫生日的时候给他寄礼物，微博下面留言让他加油。 这次听说付词和齐纪枫合作，她在家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付词和齐纪枫好好合作，要是能当朋友是最好的了，有什么事也方便多照顾他一点。
第31页 不过季风猜测付词对网上的东西将信将疑，大概又出于吃醋加上老是听女朋友叨叨他，有了逆反心理，所以刚来的时候不愿搭理他。 是通过后来的接触觉得他这个人还算值得结交，于是果断把话坦明。这么一来，季风倒也不觉得两个人的结交十分突兀了。 易阙是圈外人，付词和她大学的时候就谈上了，但两个人享受恋爱，不着急结婚，也为了不让易阙被打扰，付词没有公开她的存在，接受採访的时候也会提前跟媒体打招唿，不要询问关于任何恋情方面的事。 这次付词也是磨不过易阙的央求，趁着拍摄点偏僻，带她过来瞧两眼片场的齐纪枫，顺便四处游玩。 季风自然保证自己会守口如瓶，趁着太阳还未落山，也为了安抚付词吃醋的小心脏，他替两个人拍了点合影。 没想到引来易阙的小声惊叫：「我们家鹅子就是能干，拍照技术也这么好！不像老付，简直是直男死亡角度。」 季风：「……」 没想到这姑娘还是个妈粉。 付词一手捂脸，不想回首这一路被迫当「爸」的心路歷程。 易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说自己悄悄看了一下之前的拍摄，觉得他演得特别好，以后一定会红。 几个人约好杀青之后有时间出来吃饭，黄昏时分，付词和易阙要回城里，季风和张原凯回剧组安排的民居里休息。 路过上午的树林时，张原凯忽然捅了捅季风，说：「枫哥，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陆海？」 季风望过去，便见树林里一个人背向他们坐着，夕阳的余光在他身后拉起一条狭窄的阴影。那人低着头像是盯着地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季风从那个背影里看出一丝孤独甚至是颓唐来，这在陆海身上是绝无仅有的，每个人总会有孤独的时候，但以陆海如今的人气、地位，会是什么事情让这个人感到挫败呢。 这幅画面有种凄凉的美，季风抬起相机，本想把这一幕拍下来，但想了想又放下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的这个小小世界是属于陆海的，它的存在和消亡也都属于陆海，他没有权利去定格和留下它，也从心里希望，它从此不会再出现。 张原凯凑在季风耳边：「他是不是在给自己找戏感？」 季风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陆海的一剎那，他清楚地辨别出来，坐在那里的那个人是陆海而不是沈徽。 他想起两人在公园相遇的那天，想起林子里那个精緻漂亮的雪人，于是扭头对张原凯道：「你先回去吧，我在外面吹会儿风。」 张原凯看了一眼陆海，说：「我觉得，陆海的事儿不是我们能管的。」 季风笑了笑：「我知道，我不会打扰他。」 张原凯走了，季风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那个人。不管他是为何而孤独，季风希望此时此刻自己能够陪伴着他，哪怕他并未察觉。 那个漂亮雪人，不该独立雪中。 夏夜，虫鸣四起，陆海终于驱走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站起来时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去，黑夜包裹着乡村，远处只有朦胧的灯光，四下空无一人。 繁密的星河里，星星们隔着无数光年的距离，各自闪耀。 第16章 剧组运气很好，第二天就等到了想要的天气。 清晨，山里的雾气很重，微微散去一些之后，沈家的大门悄然打开，陈小山的头先探出来，四下里看了看，灵活地挤出门缝，对门里招了招手。 沈徽也跟着出来，两个人脚步匆匆往村口走去。 爬上一段青石台阶，薄雾笼罩下的村庄尽收眼底，村子是如此美丽、宁静，仿若永远不会受战火侵蚀的世外桃源。 沈徽曾觉得这个地方困住了自己，多年来都在寻找合适的时机摆脱它，但当真要离别时，竟又生出浓浓的眷恋。 两个人扭头回望，细细描摹了小村庄的轮廓，然后终于踏上了一条未知的征途。 村民们还在酣眠，小路上送走两个战士的，只有曾经追逐过陈小山的那只大黄狗。 「好，过！」郑道在监视器后面喊道，「恭喜咱们小山杀青！」 季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觉得眼底突然滚烫起来，有什么想要汹涌而出，但他强忍住了，在众人的掌声中面带微笑地鞠躬：「谢谢，谢谢大家，辛苦了。」 陆海低沉的声音在掌声里格外清晰：「恭喜。」 季风看着他，眼里闪着泪光，说：「谢谢。」 有人送上一束鲜花，季风还有点惊喜，不知不觉，他已经融入了剧组里，大家都忘记了他是那个一身黑料的齐纪枫，只记得他是温和而出彩的演员齐纪枫，是活泼又让人怜爱的陈小山。 季风知道自己是极其幸运的，能够被选中，和郑道还有陆海合作，能够交上付词这样的朋友，所以他很感恩，并且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也不要辜负这样的幸运。 村里的戏份不多，收尾之后剧组返回，正好付词也是今天正式杀青，剧组准备了杀青蛋糕为两个人庆祝。 季风和付词一起切了蛋糕，两个人被煳了一脸奶油，在镜头里笑得灿烂。 散去之时，季风看见陆海已经准备离开，鼓起勇气快步追上他，喊了一声。
第32页 陆海转过身来，见他脸上还挂着奶油，蠢蠢的，嘴角忍不住勾起，问：「有事吗？」 季风握紧手机，好像面对偶像的粉丝，紧张地说：「我……能跟您合张影吗？」 那个「您」字让陆海挑起眉毛，前段时间拍戏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客气。 不过陆海还是答应了：「可以。」 「谢谢！」季风高兴地道谢，眼尾的一抹奶油随着笑容动了动。 陆海忍住笑走到他旁边，张原凯小心地捧过季风的手机，妈呀，他要给陆海拍照了。 他也不敢支使陆海，自己以最快速度调整了一个最好的角度。季风衣服上也都是奶油，怕蹭到陆海身上，小心地和他拉开一丝距离。 陆海垂下目光，刚好看得见季风鬓角略显凌乱的髮丝上沾着的一点奶油，不知为什么，就伸手想替他擦去，正好张原凯按下拍摄键，瞧见这一幕手一抖，险些摔了手机。 季风毫无察觉，还在问：「好了吗？」 张原凯忙道：「还没，马上。」 陆海已经收回手，看向镜头，露出标准的微笑，一只手却按上季风的头顶，张原凯拍完之后都快哭了，陆大偶像您还能不能好好拍了。 但张原凯再没胆子拍第三张，等陆海走后，季风过来看照片，看见第一张的时候愣了一下，张原凯就赶紧说：「我觉得他还把你当陈小山呢。」 季风笑道：「当然啦，今天是陈小山杀青。」 电影官博发了两人杀青的消息，这一次季风总算是有了好看的现场照，季风也转发了微博，之后单独发了一组照片。想说的话太多，最后也只汇聚成两个字：感恩。 粉丝们在下面留言尖叫。 「恭喜哥哥杀青，期待陈小山，期待《日记》！」 「恭喜哥哥！呜呜呜，守得云开见月明。」 「妈呀，现场照里哥哥好好看，以前那些给哥哥拍活动照的摄影师，摄影技术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有没有人注意到哥哥笑得那么灿烂，但眼里闪着泪光。他肯定很捨不得的，郑道导演的剧组在圈子里口碑一直很好，谢谢大家对哥哥的照顾，这是哥哥新的开始，哥哥，一起走花路吧。」 粉丝留言不多，拍摄《日记》让齐纪枫小小涨了一些粉，但涨起来的有的是以前的老粉，有的其实还在观望。 季风挑了几个粉丝一一回復「谢谢」。 他懂得这些粉丝的珍贵，也希望自己不会辜负她们的陪伴和期待。 小小的杀青聚会结束之后，剧组还要投入接下来的拍摄工作，陆海仍然有大量的戏份。 当晚，张原凯的邮箱收到了陆海经纪人金云菲发来的资料。大概陆海也知道陈露对齐纪枫不上心，工作上的事直接就让经纪人和张原凯联繫。 是新剧的一些资料，包括投资者和已经选定的演员，导演、班底、故事大纲和一点点剧本选段。 新戏是一部古装权谋剧，名叫《月隐长空》，讲的是某朝代三位皇子的权谋交锋。很多权谋剧都偏向男性戏，大部分是男性主导，但这部剧有很出彩的女性角色。 男主角是四皇子赵渊，陆海拿下这个角色应该没有悬念，剩下的就是三皇子赵深以及七皇子赵润。 这还只是主要角色，显然这部剧绝对是豪华班底和大制作。 电视剧和电影不一样，从前期筹备到播出之后，热度持续周期很长，而且受众群广，很容易吸.粉。如果能上，加上和陆海的二度合作，季风的演艺生涯可能会走到一个真正崭新的起点。 陆海给季风推荐的是赵润这个角色，季风看了一下人物小传，发现这个人物和陈小山有共通之处，但也有明显的不同。 陈小山总体上来说是个极为简单的人物，但赵润却很复杂。 看完剧本选段之后，季风其实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诠释好这个角色，虽然郑道看好他的天赋，但他确实缺乏经验。 第一部 戏是大荧幕，第二部戏就转战电视剧，相当于很多在电影里积累的经验在电视剧里其实并不完全适用。 不过想了想，季风又觉得自己也不一定能选上，他很喜欢这个角色，也会全力以赴，更不想辜负陆海的那份好意。 但以他目前的情况，仅靠他自己是无法争取到这样的机会的，没有公司的支持、没有经纪人的用心，也不是次次都能遇见郑道这样的导演。 张原凯看出他的担忧，不住给他打气：「哥，你要有信心，当初我们试戏也没想到真的能选上。你以前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是苦尽甘来。凭你的实力，至少能够一搏。而且这个戏现在还在筹备，我看上面说要开机怎么也得到十月份了。」 季风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合约到今年九月份正式到期，公司大概也没有挽留他的意向，他当然也不打算留下来。张原凯显然做好了和他一起离开的准备，但离开之后呢，他们应该去哪儿？ 他们目前不具备单干的能力，只能先签约公司。但他现在实在难以保证签到合适的公司。 陈露先前说给季风安排採访，不知道为什么又取消了。 公司那边本来不准备给季风安排任何活动，但后来又打算借着《日记》的热度再捞一笔钱，就安排他上了一档综艺。 综艺是某地方卫视策划的，一没啥热度，二没啥口碑，反倒是利用剪辑故意炒作。之前节目组把节目吹得天花乱坠，请蒋玉霖去录制最后一期，陈露也答应了。
第33页 后来蒋玉霖去了另一个更好的节目，正好季风杀青，干脆让他去顶班。 这节目靠着炒作熬过第一季，现在录第二季，最后一期录制是一个星期后。张原凯不想让季风去，但陈露根本就不是在跟季风商量。 季风也不想节外生枝，怕陈露和蒋玉霖知道他在为《月隐长空》做准备，搞什么么蛾子，还是答应了。 反正到时候他自己小心说话、小心做事，别让节目组挑出什么把柄就好了。 节目主要内容是参考了一些传奇和灵异故事，还有一些民间传说，古今中外的都有。嘉宾扮演故事中的某些人物，通过找线索做任务走故事线。 嘉宾会分成正派和反派两组，最后获胜的一组会有奖励。 巧的是，节目也在影视城录制。 两边敲定之后，节目组发来了录制的一些注意事项和季风将会扮演的角色——一个古代富户的儿子。 季风提前两天飞过去为拍摄做准备，节目组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酒店。像《日记》剧组那样的酒店节目组显然没钱订，虽然季风也没住到多好的房间。 但这一次季风反倒有了宽敞些的大床房，张原凯去了给随行工作人员另住的地方。因为蒋玉霖的临时退出，节目组对这个「齐纪枫」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就是了。 录制前一天，季风去试服装造型，准备拍宣传海报。 节目组的造型也是够简陋的，头套和衣服都显示出十足的劣质感。 第17章 不过得益于齐纪枫那得天独厚的颜值，这样的衣服愣是被他穿出了气质，俨然是个清俊的公子哥，摺扇在手里一摇，便是翩翩风度、潇洒倜傥。 反观其他嘉宾，有的特意为自己设计过造型，但对比之下总有点黯然失色。 季风作为摄影师，很明白怎么去找镜头感，宣传海报是第一个拍完的。 出来之后，趁着还未卸妆，张原凯给季风拍了好几张照片，说：「刚刚我问了一下节目组，开播之前才会正式宣传，但我可以把照片发到网上去，不暴露衣服和背景就行。」 齐纪枫的第一部 戏就是古装，好多粉丝都是因为他的脸入坑的，现在再次穿上古装，正好来一波回忆杀。 张原凯把图修好之后先让季风在微博上发了两张照片，配文：工作暂时结束~ 然后他自己再去发了一波和当初古装戏的对比图，果然引来粉丝们尖叫。 「哥哥的新戏吗？久违的古装造型，想哭……」 「哇，气质完全不一样了有没有人发现，当初戏里的哥哥有种忧郁气质，现在的哥哥好像更阳光、更张扬了——」 「楼上的姐妹一针见血，呜呜~~」 「这应该不是新戏吧，没有听说哥哥入组，也没有官宣，应该是录制节目？哥哥什么时候再拍古装戏啊？」 「听说最近吕东东有一部古装大戏正在筹备，已经有人画饼了，如果哥哥能演……」 「哦豁，但凡多两颗花生米，楼上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吕东东是谁？电视剧圈大佬导演，哥哥能出演《日记》已经是荣幸了，咱们还是平常心一点。」 张原凯看完评论，一脸严肃地对季风说：「枫哥，我觉得我们被粉丝监视了，她们怎么啥都知道。」 吕东东将要执导的古装戏正是《月隐长空》，之前就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陆海将会出演男主角，算是实锤了。至于季风，八字还没一撇呢。 晚上，节目组让五个常驻嘉宾和三个飞行嘉宾聚在一起再熟悉一下，顺便再确认明天的录制流程。 其他七个人季风都不熟，其中有一两个他倒是在电视里瞄到过几眼。季风正读着自己的剧本，旁边有个人坐下来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梁萧然。」 季风扭过头看，见对方是一个长得颇有两分英气的女孩子，说话却甜甜软软的，这会儿眼神带着两分忐忑、三分好奇和五分无辜，看来内里是个软萌妹纸。 他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齐纪枫。」 梁萧然稍稍凑近，说：「我知道你演了《日记》，我有朋友也在那个剧组，不过你应该和她没有对手戏。」 「她是女生？」季风想起自己在节目里会和梁萧然扮演一对恋人，对方示好拉近距离，他也回以善意。 梁萧然点点头。 季风便道：「那应该没有，我的戏份都在部队里。」 「先预祝你电影票房大卖！」梁萧然笑得很甜。 「谢谢。」季风说完，见对方好像欲言又止，便问，「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梁萧然一愣，深吸了一口气，说：「节目组有没有跟你说啊，我和你扮演恋人。他们的意思是，咱们最好能扮演得像一点。」 梁萧然的说法比较委婉，但季风明白，节目组是想让两人的互动多一点、甜一点，以便节目组有剪辑和炒作的素材。 他想了想说：「我们本身就是走故事线，其实就跟演戏一样的，入戏之后自然而然就有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我会尽量配合。」 梁萧然其实也不想和一个之前完全不认识的人贸然去炒作，但一方面是节目组要求，一方面是公司要求，她一个刚出道的小透明，没什么话语权，只能硬着头皮服从安排。
第34页 她之前对齐纪枫此人略有耳闻，也担心对方不愿和自己合作，但显然她的想法是对的，网上的流言蜚语假多真少，这个齐纪枫明明是很温和的人。 她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季风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觉得梁萧然在演戏方面点子还挺多。两人聊得很尽兴，直到散会。 第二天，嘉宾们先要去拍摄一部分用于后期剪辑的故事背景，季风扮演的沈家大公子和梁萧然扮演的小狐妖原本十分相爱，然而小狐妖的身份被发现后，遭人杀害，化作游魂。 其他嘉宾们需要完成任务找出线索，查出杀害小狐妖的兇手。 但真正的兇手会阻止其他人查出真相。 录制很顺利，最后的效果节目组很满意。最后，侦探组获胜。 天黑之后，众人录制给侦探组颁奖的镜头，季风站在最边上，他由于身份的特殊性没能被分在侦探组，但节目组给他和梁萧然颁了一个「至死不渝」奖。 颁奖的地方是一处古宅，原本是之前一个摄影组撘的棚子，趁着还没拆除，节目组来这取景。 颁奖的工作人员把奖品递给季风，其他人纷纷鼓掌，梁萧然在一边道：「你今天演戏的时候好厉害，我都快忘了我们是在录节目了。」 「你演得也很好。」季风真心实意地说，他发现梁萧然演技很不错，入戏之后和戏外软萌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后期播出的时候应该会给观众惊喜。 正说着，他忽然听见「咔嚓」一声，抬头向声源处望去，便只看见头顶刻着「沈宅」的牌匾突然断裂，直直砸了下来。 「小心！」他大喊一声，把旁边的梁萧然推了开去。 他用了十分力，一排嘉宾都连带着被推散开。尽管他已经护住头往旁边躲避，但牌匾还是砸在了他身上。 人群里有人惊唿，有人尖叫。 季风只感觉后背一阵剧痛，眩晕之中，身下是犹带余温的水泥地。 厚重的牌匾压得他喘不过气，但很快有人把牌匾挪开，将他扶着仰躺在地上。季风眼前无数人影晃动，似乎还有哭声。 他想，自己这次不会又要死了吧，死了之后，还会有另一个人藉由这具身体重生吗？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去参加那部戏的试镜，不知道陆海会怎么想。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是一个雪夜，陆海一个人坐在拍摄《日记》时的那片林子里，背对着他。 季风这次走近了他，绕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喊了一声：「海哥？」 陆海抬起头来，眼里是浓郁的悲伤，面颊上两行清浅的泪痕。季风心中酸涩，伸出手去想替他拭去泪痕，说：「别哭。」 手被陆海握住，温度传至季风的手背，他手一抖，就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个人的脸，季风一瞬间怔住了，呆呆地注视这那张脸，许久才惊道：「海哥？」 手上的温度并未褪去，他垂下眼，便见自己的手正被脸的主人轻轻握在手里。 他急忙缩回手，却牵动背上被砸中的地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原凯正坐在另一边，尴尬得手不知道往哪儿放。 身体的疼痛让季风彻底清醒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 陆海已经站直，大概因为他刚才的那句呓语，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时病房里只剩沉默，季风觉得这沉默比牌匾砸下来时还让他难以唿吸，所幸张原凯也觉得令人窒息，率先打破沉默：「是陆哥和郑导拍戏的时候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郑导已经先回去了。」 「谢谢。」季风有点受宠若惊，虽然在剧组的日子很融洽，但劳烦一个大导演和大明星亲自来看望，想想还是觉得意外，「不用跑一趟的，你们拍戏那么辛苦。」 陆海摇摇头，面上仍然是沉静的表情：「正好下戏，也是顺路。人没事就好，我就先走了。」 季风忙要起身，陆海手放在他肩膀上按住了他：「好好休息吧，不用送。」 张原凯忙把人送出去，一直到医院大门，见陆海上车离开之后才急吼吼跑回病房。季风正看着床头桌上两个巨大的水果篮发呆。 「三天两头的，你真是不让我省心。又是中暑又是被砸的，咱们是不是和拍摄犯沖啊。」张原凯走回来，挑出一个最大的苹果一边削一边嘟囔。 季风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说：「那个，刚才，什么情况？」 张原凯一想起来，看向季风的眼神就很有几分意味深长：「枫哥，你梦见什么了？」 季风回想起那个梦，想起梦里陆海的眼泪，心里头的酸涩便又泛上来，但这样的陆海当然不能让张原凯知道，只能说：「没什么。」 「没什么你在那儿喊『海哥』，还伸手拉人。人本来看你没醒也准备走的，你这么一喊，他就只好留下，凑近了听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就看见陆哥脸上变颜变色的。话说，你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张原凯啧啧感嘆，一脸八卦。 季风：「……」 奇怪吗？那两个字也不算奇怪，但放在陆海身上，好像是有点奇怪。 看着季风的脸色也是五彩变幻，张原凯摇摇头，咔嚓咬了一口苹果，说：「枫哥你是不是还没从戏里走出来啊？」 季风想了想大概很有可能，也许梦里那个人并不是陆海而是沈徽？但仔细想想却又不像。
第35页 他扭头见张原凯吃了小半个苹果，淡淡道：「好吃吗？」 「好吃啊，可甜了。」张原凯动作一顿，「呵呵呵，一时顺嘴，我再给你削一个。」 第18章 这次意外突发，节目组也没料到，本来是想捡个便宜借不要的摄影棚录制，没想到把人砸进了医院。 经过协商之后，季风的治疗费用由节目组全权承担，好在录制算是完成了。 在医院的第二天，梁萧然来了，刚走到病床旁边，眼泪就停不下来：「齐哥，呜呜呜，吓死我了，你怎么那么傻啊，光顾着救人。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呜哇——」 季风：「……」 本来没事，你这一哭显得我真有事似的。 他急忙把人劝住，说：「可能是前段时间演军人，下意识反应。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跑得比兔子还快。」 「噗……」梁萧然顿时被逗笑了，毫不在意形象地把眼泪一擦，说，「齐哥，真的谢谢你。以后你就是我亲哥，真的，有什么事说一声就成。」 「没什么，」季风不希望她有什么负担，「我们当时还在录节目，按照节目里的身份来说，救你也是应该的。」 梁萧然也就是一开始看见季风躺床上，眼泪就控制不住，现下见季风情况还好，心情顿时雨转晴，说：「齐哥，你有看手机吗？」 季风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说：「看了，小凯也跟我说了，节目组说是他们手底下的员工泄露出去的。」 梁萧然有点愤愤：「其实就是他们自己想借这个事炒个热度，你是救人嘛，觉得这个事发出去对你的名声好，他们就连你的意见也不问。」 说完又有点羞愧道：「公司那边也让我发个微博，我本来是想问问你的，但你那会儿还昏迷着。我也是想着让以前黑你的那些人看看，你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所以就提前发了。」 季风看过她发的致谢的微博，明白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便道：「没关系，你也说了，这事儿透出去对我也没坏处，你呢？没受伤吧？」 梁萧然连连摇头，坐了一会儿也该走了，嘱咐季风好好休息。 昨天粉丝得知他受伤的消息，纷纷留言询问他的状况，张原凯已经用他的手机发了一条微博，示意自己只是受了点轻伤，也表示是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免得粉丝们因为担心手撕节目组，引来更大的风波。 不过季风没想到的是，这个风波他们避免了，晚上的时候微博却掀起了另一场更大的风波。 #齐纪枫救人受伤#和#陆海探病#两条热搜明晃晃放在一起，里面配了陆海进出医院的照片。 本来这是小事，节目组把齐纪枫推上热搜是为了炒作，但陆海的这条热搜却比预想的热度更高，显然也有人在推。 有人猜测齐纪枫又在借这件事蹭陆海的热度，陆海的粉丝们倒是很冷静，知道一味地黑齐纪枫对之后的电影没好处，就在下面留言说两个人合作很愉快，探病是正常的。 然而紧接着就有人声称陆海根本不是去探望齐纪枫，去医院只是别的事，显然是要坐实齐纪枫蹭热度这件事。 营销号放出来的图只有陆海进出医院的，并没有直接拍到陆海探访齐纪枫，所以怎么说也不过是由着他们。 当时陆海过来两个人也没合过影，而且这个时候季风不方便发微博澄清，否则要是陆海那边不搭理就尴尬了，再则显得他上赶着往上凑，真是蹭热度一样。 反正以前齐纪枫被黑的时候都是不发声冷处理，季风干脆也置之不理。这也不是什么惊天大瓜，过了这阵大家也就忘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陆海还没发声，郑道反而发了条微博。 「听说@齐纪枫受伤，和小海一起过去看了看，幸好没有大碍。他本应该是救人的英雄，不过一个晚上，为什么会变成口诛笔伐的对象？纪枫是个善良温柔的人，诚愿这个世界反馈给他的也是一样的善意。」 郑道刚发完，陆海那边竟然也表态了，不过并不是澄清，而是发了两人杀青时的合照，配文：@齐纪枫你值得这个世界的善意。 季风看得眼眶温热，先给郑道打了个电话道谢，郑道安慰了他一番，说有的时候该解释还是要解释，不过这件事他发博确实用处不大。 电话最后，郑道说：「纪枫，这个圈子里的路很难走，我希望你不要被那些黑暗的打倒，我希望看见你走得很长远。」 省去那个姓之后，季风恍然觉得郑道叫的就是他的本名。 「谢谢导演，我一定会的。」郑重承诺之后，季风挂了电话，回想起当初自己怒而离开演艺圈，转行做摄影时，觉得这个圈子是一片泥淖，根本不值得他停留。 但如今他遇见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在努力避开那些泥淖，努力开出美丽的花来。他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 老师说「希望你一直保有这样的勇气」，季风觉得自己开始理解了。 他会永远保有守正自洁的勇气，也会永远保有在泥淖中一往无前的勇气，因为郑道，因为陆海，因为付词，因为张原凯和梁萧然，因为这个世界回馈给他的每一分善意。 和郑道通完话后，季风想再向陆海道谢，却想起他们连微信都没加过。当初电影剧组开了工作群，但群里大概只有陆海的工作微信，私人微信应该是没有的。
第36页 但他很快又想起来另一件事，便问张原凯：「陆海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陆海发的是他满脸蛋糕被摸头的照片，张原凯笑嘻嘻道：「是刚刚陆哥找我要的，他刚下戏，才看见微博上的消息，就找我要了照片，哦，我用你的手机发给他的，顺便加了他微信。」 季风打开消息列表一看，果然第一个就是陆海，是陆海回过来的两个字：收到。 他忙发了个「谢谢」过去，又觉得有点干巴巴的，就配了个「可爱」的表情图。 陆海那边没回，季风猜想对方大可不必回，也或许是在忙。 此时微博上更加热闹，郑道和陆海的直接发声让营销号们顿时哑了火，齐纪枫的粉丝们纷纷截图转发，并感谢导演和陆海澄清。 同时陆海的那条微博更直接表明齐纪枫并不是在蹭热度，两个人的关系很好，聪明的粉丝和吃瓜群众们自然很快就会想到是有人故意抹黑。 #陆海回应#被顶上热搜，这次热度比季风预料的持续了更长的时间，有不明情况的吃瓜群众立刻被粉丝们科普两人合作了电影《日记》。 有人去搜了齐纪枫以往的事迹，表示自己很好奇这个人过去和现在的巨大反差，于是点了关注，也有人因他救人而对他有了好感，齐纪枫的微博竟因此又涨了点粉。 晚上，季风已经准备睡觉，手机却响了一声，打开一看，陆海回復了：不客气。后面跟着戴着墨镜的「酷」表情。 嘴角忍不住上扬，季风觉得，陆海此人，好像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清冷。 不管是因为什么，但这个人清冷的表皮之下，或许藏着一颗可爱而炙热的心。 等到季风出院的时候，事件早已平息，不过他参与节目录制的事自然也因此曝光。因为梁萧然是被救的当事人，在当晚郑道和陆海澄清的时候，梁萧然也发了微博，表示齐纪枫在录制节目小故事的时候，演技让她惊喜。 「《日记》电影票预定！」 这相当于变相给电影做了一波宣传。 出院之后，陈露打电话让季风回公司一趟。这一次去办公室，蒋玉霖不在，只有陈露一个人。 坐下之后，陈露问他：「身上的伤怎么样，那几天我这边工作离不开，没去医院，要是不舒服就多休息几天。」 是不是真的忙季风并不想探究，也只客气道：「没有，已经完全恢復了，让露姐担心了。」 陈露讪讪地，干脆跳过寒暄，说：「你和公司的签约快到期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 季风本想直接说不再续约，但看陈露的态度，似乎并不如他所想，便先问：「公司的态度呢？」 陈露见他没有直言离开，赶紧道：「公司的意思是，这次你遇上好的机会，咱们尽量给你抓住。圈子里大器晚成的人多的是，你如果续约的话，我们会重新替你规划一下。」 季风瞭然，公司态度的转变既有可能是郑道和陆海发的那条微博。他们原本对他出演《日记》并不抱太大期望，但如今能藉由培养他，搭上郑道和陆海，公司接下来的路会宽广许多。 他们看中的不是季风本身，而是季风背后潜在的人脉和资本。 眉心微微皱起，季风果断拒绝，道：「我觉得公司对我的规划和我个人的理念可能并不相合，这些年感谢公司的栽培。」 且不说季风原本也不打算留下，公司的转变更让他坚定了想法。他了解骏极传媒的状况，不愿意让郑道和陆海与其有任何一丝丝的牵连，他也不愿成为其中的桥樑。 公司里几乎没什么有实力有口碑的演员，大家都是在七八线徘徊，唯一一个力捧的蒋玉霖这两年的发展也不理想。 他们急需开拓出一条新的路。 第19章 陈露早料到他会拒绝，开口劝道：「纪枫，你也不必回绝得这么干脆，反正离合约到期还有两个月，这两个月，你先看看公司的诚意再做决定。」 这是缓兵之计，季风不想之后再横生枝节，坚持道：「不用……」 然而陈露打断了他：「纪枫，有的时候不要把路走死了，两个月后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走，我绝不会挽留。就算是看在这几年和公司、和你蒋哥以前的情谊上，给彼此一个机会和一点空间，如何？」 以前的情谊？季风觉得有点可笑，是什么样的情谊，会让一个人决绝地走向死亡毫无留恋呢？ 但他又想起那些日记里记录的点点滴滴，最终嘆了口气，道：「好吧。」 反正他最后肯定会离开，只是曾经的齐纪枫在这里度过了几年的时光，这两个月只当是他和曾经的齐纪枫最后的告别吧。 刚回到家，付词的微信来了。 「最近闭关，刚知道消息，我错过了什么，没事吧？」 季风回他：没事，已经出院回家了，事情都解决了，放心吧。 付词：吓死我了，没事就好，陆海挺仗义啊，我一直以为他性子挺冷的。 季风回道：嗯，我也没想到，不过……他其实只是表面上比较清冷吧，接触多了，还挺温和的。 付词：话说我看闹这么大动静，你公司就没出来帮你解决？鹅子…… 对面静默了一瞬间，又赶紧打字过来：我靠，被你嫂子洗脑了。这事儿之后，你公司怎么说。
第37页 季风：想重新培养我。 付词：啧。 一个字，意思不言而喻，付词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季风公司的想法他也猜得到。 但紧接着他还是回道：其实也是好事，有态度总比没有好。你呢，什么想法？ 季风：叉腰.jpg 付词：？ 季风：我拒绝了。 付词：……干得漂亮！鼓掌.jpg 季风正想着回什么，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发来消息。 付词：你嫂子说你早该换公司了，怎么样，有计划吗？有困难没？ 季风有点感动：合约还有两个月到期，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你也知道我目前的条件，大公司肯定没有，小公司靠谱的不多，我再琢磨琢磨。 付词：成，我也替你打听打听，你要颜值有颜值，要实力有实力，能签你是捡到宝了。你放心，一定能找到好的。 季风微微笑着，郑重回他：谢谢你，付哥。 付词：诶，一家人不用客气。 季风：…… 陈露说公司有诚意，动作倒也利落，接连给季风安排了专访和杂志拍摄，虽然资源只算中等，但也比以前好得多了。 合约期内的工作，季风没有推辞，但陈露想给他谈的一个代言被他推掉了。 陈露明白他还是决意要走，因此代言这种长期性的合作不愿接。她也不勉强，又找了几个本子给季风看。 本子都还不错，要是能演，也许能小火一把。 但马上就到《月隐长空》的面试了，季风想把时间先空出来，等结果出来了再说。 本来以季风的咖位是拿不到面试邀请的，不过当初陆海既然向季风推荐这部剧，想来也向剧组推荐了他。 季风还是挺有压力的，一是不知不觉已经欠了陆海这么大的人情，二是担心自己失败了会辜负陆海的期望。 收到面试通知那天，季风就给陆海发了微信：海哥，收到面试通知了。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应该当面跟你道谢的。 陆海第二天才给他回消息：不用，你有实力我才会推荐的，面试加油吧。 季风只好再回了个「谢谢」，从那之后，两个人再没有联繫。季风当然也不能厚着脸皮总是去打扰人家，只能偷摸去微博上关注陆海的活动行程，发现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全国各地到处飞。 面试是在八月中旬，一个特别热的暑天，季风这段时间除了工作都呆在家里，把之前拍《日记》的时候晒黑的皮肤稍微养回来。 公司给他安排了化妆师，他没说去做什么，想等确切消息出来了再说，毕竟这个剧的演员选拔方面，公司也帮不了他什么。 当初演陈小山的时候，季风是素颜出演，化妆师还专门给他加粗了一点眉毛，又修剪得短一点，尽可能塑造出一个毛头小子的形象。 但这次面试的是全新的人物，造型方面就更贴古风一点。化完妆之后，化妆师忍不住感嘆：「这张脸不演古装简直可惜了。」 这次面试是单人的，除了试戏，还会有一些关于角色的探讨。为了保密，季风只拿到简单的人物小传、剧情简介和极小一部分剧本，他只能根据已有的部分加上自己的理解去尽量填充和丰满这个人物。 面试季风的是选角导演和编剧，试了两段戏之后，编剧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演。 「赵润是一个从简单到复杂的人物，但无论哪个阶段，他都有着和那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地方。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在皇权斗争中，他只看重亲情。尽管后来他性格大变，可内心深处的少年赵润其实从未真正死去。从开始到结束，他其实一直在做一件事：守护。」 选角导演听完，看向编剧，编剧若有所思，随后笑道：「看得出来你是认真钻研和琢磨过的，刚才的表演也很精彩。不过说实话，目前来看，你不是最适合这个角色的。赵润是特立独行的人，也是一个极致的人，你发现了他爱的极致，但没有他恨的极致，你还少了点疯劲儿。」 季风微怔，沉吟半晌，疯劲儿吗？ 他其实也可以有，他也曾经疯过的，可那段时光于他来说已如隔世。要找回那时候的疯劲儿，就要把那个伤疤挖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口。 那太痛苦了，季风退缩了。 自重生之后，他追逐的一直是太阳，就像付词说的，想要活得亮堂堂的。可是赵润，却是真正陷入黑暗的人。 础润而雨，赵润註定不是晴朗的人。 见他眼中似有悲戚与失落，编剧也愣了一下，道：「角色还没定，也许这样的面试还会有。不过齐纪枫，你已经让我惊喜了。」 季风有点意外，起身微微鞠躬，道：「谢谢，即便拿不到角色，但我也有了很珍贵的收穫。」 编剧点点头：「那今天先到这儿吧，我们这个戏筹备的时间会比较长，也许角色会在开机前一天才定，也许开机后才定，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编剧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为了这个角色一直等下去，必定会耽误季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该怎么权衡是季风的选择。 离开之后回到家里，张原凯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问情况，季风说还不知道结果，得等。 张原凯嘆气：「又是等，真磨人。那导演和编剧的反应呢，能看出来点什么吗？」
第38页 如果能参演这部戏，那么也许会成为季风签约下一公司的资本，张原凯才这么着急。 季风把编剧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我能有一个面试机会已经是万幸了，想要参演这样的制作是千难万难，尽人事听天命吧。」 张原凯也知道不能消沉，于是又给季风加油打气。 之后一直到九月，剧方那边都没有消息，季风心知自己应该是被淘汰了，失落总是有的，难过却算不上，只是觉得惭愧。 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当初毅然决然转行，如今算是真正踏足这个圈子。去《日记》剧组试镜，是因为齐纪枫遭全网唾骂时憋着的那口气，贸贸然地就去了。 但这样的好运气不会一直有，为《月隐长空》这部剧准备的时候一直是忐忑的，因为有了得失心，因为这份惊喜太大太突然，捧在手里生怕丢了。 他总算明白，抛弃梦想需要勇气，追逐梦想更需要勇气，一时的退缩带来的就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不过季风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他有勇气，更有自知之明，细想过后，收拾好心情，还得重整旗鼓，路是要走下去的，他不会回头。 但令人意外的是，陈露竟然会带来新的契机。 早上刚起床，陈露就打电话来，让季风去公司。 进了办公室，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季风都已经习惯了，打了声招唿在旁边坐下。 陈露面有喜色，说：「昨天你跟我说去面试吕导的新剧，可能没过，我知道你很想演，正好玉霖这次上节目，认识了那部剧的制片人。今天好不容易请动人家出来吃个饭，另外还有一位剧方的投资人会来。玉霖也想争取另一个角色，咱们一起去，让投资方看到你们的潜力。一条路走不通，就走另一条，总有办法。」 季风一听是投资人就皱起了眉头，说：「露姐，这部戏选角的话语权主要还在导演和编剧手里，之前我拿到资料的时候就知道资方说过基本不插手角色的事。我既然没过，这饭也不必再吃了。」 蒋玉霖仍是一贯温润的样子：「小枫，你别想多了，虽说剧组有更多的自由去选择，但说到底一部戏的角色成功与否事关投资方的利益。这次露姐陪着咱们，又不是走什么歪路子，都是拿实力说话，不过多一重保障。这么好的制作，要是错过了你不觉得可惜？」 第20章 季风无疑被说中了心事，蒋玉霖见他犹豫，继续说道：「上一次面试之后，我想你对角色应该有了更多的理解。咱们也就是争取一个推荐的机会，让剧组再面试一回，上一次导演和编剧不满意，或许这一次就满意了呢。」 季风扭头看着窗外，夏末初秋的天气，碧空万里，晴朗灿烂。他想起编剧说的那番话：你还少了点疯劲儿。 或许，自己应该去试着找一找这股疯劲儿，一味只呆在光明处，会被光芒迷住了眼。 只有看清身后的阴影，或许才能找到更清楚的方向。 所谓勇气，不止有追逐光明，还当直面黑暗。 这样的事以后必定还会有，不过是吃一顿饭，自己难不成连离开象牙塔的勇气也没有了吗？ 上次有郑道，有陆海，但以后只有他自己。思及此，季风下定了决心，点头答应。 蒋玉霖显得很高兴，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你得到郑道的赏识，以后的发展总归会好很多。上次热搜的事我因为在录节目没能帮到你，这次我一定尽力帮你争取角色，我们两个也让露姐扬眉吐气一回。」 季风避开他的手，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那我先去准备一下。」 陈露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一家隐私性很好的餐厅，够高档。里面有独立的包厢，吃饭谈话很方便。 这次陈露亲自带人，就让张原凯放一天假，到时候就算喝了酒也有司机接送。 但张原凯还是不大放心，告诉季风自己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事就及时打电话。 蒋玉霖特意做了造型，季风只稍微拾掇了一下，换了身休闲西装，既舒适也足够正式，看起来清爽利落。 以前公司的资源集中在蒋玉霖身上，齐纪枫从来是被忽视的那一个，但如今两人再对比，蒋玉霖不免就稍显逊色了。 出门上车的时候，蒋玉霖打量了季风好一会儿，笑着说：「以前你不怎么打扮，现在稍微收拾一下，我可就比不上了。难怪郑导能看中你，资质摆在那儿，总有一天会发光。」 季风只笑了笑，不想搭话。蒋玉霖只好扭头和陈露说话，陈露一条一条交待注意事项，主要是嘱咐季风。蒋玉霖处事早已足够圆滑，这样的场面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季风认真听着，有的东西需要学，有些事也需要做，至少在他足够强大之前。 路上有点堵车，三个人到达餐厅的时候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陈露带着两个人匆匆往里进。 这里的服务员早已见惯了明星，如蒋玉霖和齐纪枫这样的，还引不来他们特别的注意，只带着三人穿过幽静的走廊，抵达包厢。 一进门，里面已经有人了，陈露忙赔着笑脸招唿：「刘制片、王总，对不住对不住，路上堵车，久等了。」 刘制片脸上淡淡的，客套了一句，让众人落座。旁边一个圆脑袋的中年胖子倒是态度和蔼：「我们也是刚到。」
第39页 陈露赶紧给二人介绍，蒋玉霖上前和二人握手，热情地打招唿，季风也尽量始终带着笑容，态度恭谨。 王总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停留在季风身上。 刘制片和王总挨着坐，蒋玉霖坐在刘制片旁边，然后是陈露，再旁边是季风，季风的右手边就是王总。 上了酒菜之后，照例蒋玉霖和季风先敬了刘制片和王总两杯酒。包厢里开着空调，但身体在酒精的刺激下已经热起来。 王总喝酒上脸，不一会儿脸上就通红，陈露一边不着痕迹地奉承，一边极力夸赞蒋玉霖和季风的业务能力。那边蒋玉霖和刘制片慢慢聊得热络，陈露就着重向王总推荐季风。 说起他刚刚杀青电影《日记》，王总眼睛一亮：「郑道的电影，水平是没得说的。说起来我投过他三部电影了，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季风听得出来，说是夸赞郑道，实则是在说他自己投资眼光好。不过季风倒也承认，能一直选择投郑道和吕东东的片子，眼光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陈露在一边附和：「王总高瞻远瞩，业内早就是鼎鼎大名。几年前大爆的那部宫斗剧就是王总投的，当时还有好多人不看好呢。」 季风正在陈露眼神的示意下给王总倒酒，闻言手一抖，酒就洒了出来。 「抱歉。」他一边道歉，一边伸手去拿纸巾。 王总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说：「没事儿，不用忙活。」 季风正要挣脱，王总先放开了，好像真的只是随手拦他，而后自顾说：「我投那部剧的时候没敢让人知道，怕真的赔了让人笑话。当时投的人统共那么几个，都是悄默声地。」 陈露笑道：「王总谦虚了，那是王总低调。」 王总笑着摆摆手，往左边凑了凑身子，伸手在季风腿上一拍，说：「我听说你去面过试了？能进面试，说明是有一定实力的。你一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你很有潜力。要是真喜欢这个角色，我倒是可以让导演再面你一轮。但你自己也要努力，毕竟有实力的演员还是很多，得让我们看到诚意不是？」 肥胖的手贴着季风大腿摩挲了一番就收了回去，以陈露的角度看不见，闻言觉得有戏，忙让季风表态度。 季风目光低垂，脸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桌布下的手抠住膝头，极力压制着颤抖，却没有动作。陈露在旁边轻轻推了他一下，季风才抬眼，伸手去够酒瓶，却不小心碰倒了，酒水洒了一身。 「诶——」陈露忙站起来收拾，季风垂首看着身上斑驳的酒渍，红得刺眼。他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起身道：「对不起，我去一趟洗手间。」 说完就径直出了门。 陈露有点尴尬，只好先招唿着王总，一边给季风发简讯：快点回来，趁热打铁。 幸好这里的包厢里没有洗手间，季风一路疾走，进了男厕，走到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打湿了手往裤子上抹去，但他擦的却不是酒渍，而是曾被那只手摸过的地方。 那上面并没有污渍，可季风还是一遍又一遍用力擦拭着，直到水浸透了衣料，在因摩擦而生热的皮肤上留下一阵凉意。 噁心，还是噁心。 胃里不住翻涌，季风双手撑在大理石檯面上，一次次深唿吸，想要把噁心的感觉压下去。 他以为换了一副身体，换了一个身份，属于季风的过往就可以被埋葬起来。他只需要鼓起勇气向前走就行了，也许会有失败，也许他永远也无出头之日，但凭着那份热爱，他总该能占有一席之地。 可今晚那个人的存在却向他证明了，这一切不过是虚妄的幻觉。 现实从来没有那么简单，一旦转身，黑暗里的东西就无所遁形。刻意迴避的那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刺入心头带来的痛觉并不比当初少一分。 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头顶明晃晃的灯光将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映照得清晰无比。 他觉得十分可笑，自己竟然真的相信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饭局，只要他诚心，或许真的能换来一个机会。 他以为自己也真的可以努力去学会应对这样的局面，可事实上，他还是落荒而逃。 镜子里的人双目通红，五官狰狞，带着十足的怒意与仇恨。 季风只觉得镜里的人面目可憎，不是齐纪枫的脸，而是这具身体里的他自己。 耳边復又响起那个人的话：「小风，离开吧，永远不要再和它有任何牵连，别脏了你自己。这世上，只剩下你是干净的，我希望你永远是干净的。」 「我想要干干净净地活着！」当初毫不犹豫说出那句话的人，已经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这几年，即便他努力去忽视，可心底里的后悔与不甘心其实从来都存在。如今他觉得可以用齐纪枫的身份，就不算违背诺言，可以不再让自己后悔。 他抬手，一拳打向镜子里的自己，然而除了玻璃的震颤，里面的人没有丝毫变化，仍旧站在那里，好像正在向他发出大声的嘲笑。 于是他再一拳，再一拳，手上并不感觉到痛，因为这具身体本就不属于他，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咔嚓一声响，裂纹在镜子上延伸开来，镜子里的脸碎成数片，终于再也看不清。玻璃的碎片嵌入皮肤，温热的血滴落下来，和红酒一样的颜色。
第40页 「对不起，我好像……让你失望了。」季风颓丧地靠在洗手池边，喃喃道。 「齐纪枫？」温和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季风勐然从噩梦中回神，扭头看去。 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而后缓缓向他靠近，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室内迴响，带着莫名让人平静的力量。 人走近了，仍然是淡淡的疏离，只在看见他的手时眉心竖起一道皱。 「发生什么事了？」陆海问。 季风只觉得此刻的自己狼狈不堪，在对方的注视下生出强烈的自我鄙薄感，他把手藏在身后，脑子里一片混乱，试图找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我……」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说：「这边，您请。」 「好。」另一人答道。 熟悉的声音让季风身体一颤，未加思索便拉着陆海挤进隔间锁上了门。 第21章 隔间空间并不小，但要容纳两个大男人还是有点勉强。季风尽量把身体往隔间墙壁上贴，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旧不超过十厘米。 对方身上淡淡的冷冽香气沖入鼻腔，让人心神安定。季风不敢看陆海，只能扭头把视线投向角落。 外面有人进来，陆海即便觉得奇怪也不好这个时候出去，只能和季风沉默着听着外面的水声。 裤子拉链的声音再次响起后，那人却没有离开，反而走向隔间。季风唿吸一滞，浑身紧绷。手攥成拳，鲜血便又从裂开的伤口里渗出来，汇聚成血珠后，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啪嗒。」 那人推开了一个隔间。 季风和陆海躲藏的是最里面的一间，地上的几滴血珠慢慢融汇到一起。陆海轻轻皱眉，从身旁的挂式纸筒里抽出一截卫生纸，递给季风。 然而季风却凝神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对陆海的动作全然未察觉。 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愤怒，是在努力压抑着冲出去对外面的人进行暴力行为的冲动。 心跳加速，血液的流动也加快，地上的血已经汇聚成小小的一滩。 陆海抓住季风的右手，将纸巾按在了伤口上。 季风一抖，抬头看向陆海，眼眶通红。陆海没有放开他的手，给予他安慰的眼神。 外面的人终于来到最后一个隔间，没能拉开门后，问了一声：「小齐？」 季风终于忍不住，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伸手便想开门，手却被陆海抓住。 陆海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从方才季风的一系列反应也能猜到，他和外面的人最好不要见面。 那人没有得到回应，又敲了敲门：「小齐，没事吧？」 隔间里依旧沉默着，季风却只觉得无地自容，好像整个人被剥了个精光，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秘辛和脏污全都暴露在陆海眼前。 他挣脱了陆海的手。 外面的人犹疑片刻，终于离去，走到门口时应该是打了电话，隔间里只能隐约听见两句：「人不见了。我们之前说好的可不是这样。」 季风怔住，仔细咀嚼着这两句话的意思，猜测着电话对面的人会是谁。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里无人往来，陆海开口道：「出去吗？」 季风轻轻摇头，干脆放下马桶盖，坐了上去，手肘支在膝盖上，将脸埋在手掌中，无力地说：「抱歉，你先走吧。」 陆海还想说些什么，但他一没有立场，二不知缘由，静立半晌后还是决定离开，或许他的离开反而会让眼前这人轻松一点。 一阵轻微的震动声，季风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露姐」。手指在屏幕上方停留一秒后挂断了电话。 陆海刚扭开门锁，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很快进了卫生间，来人没有急于解决生理需求，而是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隔间，试探着问：「小枫，是你吗？」 季风勐地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射向门上，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外面的人洞穿。随后他便冷笑，却没有发出声音。 陆海迟疑着，外面的人似乎笃定里面的人是齐纪枫，继续说道：「小枫，你不能就这么躲在这里吧，人家都已经松口了。你不是很想演这部戏吗，不过是多喝几杯酒的事儿，再说还有我和露姐呢，你怕什么？」 季风也明白，他总要给出个交代，欲开口时却感到一阵眩晕，手臂靠在墙边才勉强撑住身体。 陆海竟突然开口：「找错人了。」 外面的人顿时沉默，短暂的尴尬过后才忙道：「对不起。」而后跑了出去。 季风撑着墙壁站起来，闭上眼睛试图摆脱眩晕感：「我得离开。」 察觉他说话气息奇怪，陆海扶住他：「怎么了？」 「只是……有点不舒服，我没事。」季风强撑着去开门，四肢却渐渐失去力气，勉强抬头看陆海，眼前只有一张模煳的面孔。 陆海看见怀里的人仰头张口想要说什么，还没来得及便晕了过去。他吓得心脏骤停一瞬，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和脉搏，确认只是晕倒后才把人的胳膊架在肩膀上，往门外走去。 卫生间离陆海的包厢不远，他搂着季风的腰，几乎是半抱着人回到包厢，路上季风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许久才停下。 一进包厢门，桌边的友人笑嘻嘻地说：「去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艷遇……」
第41页 话音停住，随后惊道：「我靠还真有！你上哪儿捡的？」 陆海把人放在旁边的一张小沙发上，对朋友说道：「没时间开玩笑，他可能是被下药了。」 朋友走过来一看，更惊：「齐纪枫？」 这一路过来出了身汗，陆海把外套脱下，说：「唐观，让私人医生过来看一下，我们不方便去医院。」 唐观指着沙发上的人道：「他助理呢？经纪人呢？」 这时季风的手机又震起来，陆海拿出手机，看着上面「露姐」两个字，对唐观摇头。 「你要管？」唐观挑眉，「你帮得不少了吧，压热搜、澄清，还推荐剧本，怎么的，看上人家了？」 陆海脸色微沉：「别废话，叫人。」 唐观撇撇嘴，打了个电话。 两个人坐回桌边，唐观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打量着沙发上昏迷的人，问：「说真的，对他感兴趣？」 陆海瞥了他一眼，唐观赶紧道：「这感兴趣又不单指某方面，不跟你开玩笑，到底为什么。」 陆海端起出门前未喝的酒仰头饮尽，声音更加低沉：「你知道为什么。」 唐观一怔，轻轻地嘆了口气。 医生还没到，沙发上的人却勐地抽搐了一下，陆海赶紧过去，见他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可怖的噩梦。 季风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大雪夜，站在马路中央，眼见离得还很远的汽车向他驰来，他想要躲开，却无法挪动身体。 最终，在巨大的撞击力下，身体撞在挡风玻璃上，而后甩出去数米远。并没有想像中的疼痛，只有无尽的冰冷包裹着他。 不一会儿，身体被温暖包裹，季风醒了过来，却不是在医院，而是站在一个地下停车场里，背靠着墙壁，后面通道里传来交谈声。 「霖哥，你……你说怎么办？」一个女孩说，语气忐忑。 「这个孩子不能要。」男人声音温和，但仔细分辨的话，这温和的表象下是十足的冷漠。 「可是……」女孩开始带着哭腔，「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包括我爸妈，我可以等，等咱们能公开的那一天。」 男人嘆了口气，说：「宝贝，你听我说，我们现在都还年轻，你不是还有自己的事业吗？想要孩子，以后还能要。如果现在把他留下了，以后被狗仔发现，我……」 女孩低低地说：「可是，我真的很想留下他，这是我们的孩子。」 男人温柔道：「我知道，我也捨不得，但你也明白，这个圈子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我还想多拼两年，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那个齐纪枫，」女孩有点着急，「你公司不是都放弃他了吗？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到底什么时候才……」 蒋玉霖的耐心在渐渐耗尽：「我也急啊，可这种事是急不来的。我给你钱，你尽快把孩子打掉，过几天我空下来就去看你，嗯？」 「霖哥，留下它好不好，没人会知道的，我可以辞掉工作，一个人养他，我们一起等你。」女孩仍旧在坚持，「我害怕，要是打掉他，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怎么办？」 蒋玉霖已经有些烦躁：「你听话，只要好好养身体，怎么会怀不上呢。我找人照顾你，给你雇最好的保姆，你放心吧。而且孩子当然是要两个人养育，但我现在根本没有心力。」 女孩哭起来：「我没关系的，我可以照顾他。霖哥，我真的很害怕，你……你以后红了会不会不要我了？那个齐纪枫，还总是缠着你。」 「你别胡思乱想，齐纪枫的合约马上就到期了，公司现在根本不打算和他续约，你知道我一直噁心他，等完全摆脱了他，我就能专心发展。是你帮我走到今天的，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蒋玉霖极力劝说。 季风感觉身体在一点一点变冷，直至凉意透入心底。 女孩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哭声越来越大，蒋玉霖安慰半天也没用，禁不住吼道：「好了别哭了！你是要现在就把人引过来，让所有人都发现吗？我这么费尽心思是为了谁，你能不能听话！」 女孩被吓得息声，声音怯怯的：「霖哥，你别生气……」 蒋玉霖把人往外推：「你早点去医院，这段时间别再来找我了。」 女孩最终被送走了，蒋玉霖气恼地踢了一脚车胎：「妈的傻逼！」 身体不受控制地转身，齐纪枫走了出去。 蒋玉霖吓了一跳，眼神慌乱：「小枫，你怎么在这儿？」 齐纪枫却笑了一声：「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我都不知道，恭喜啊哥，要当爸爸了。」 心脏一阵紧缩的疼痛，季风如同木偶一般被.操控着，感受着这具身体的绝望。 「小枫，你误会了。」蒋玉霖上前搭住他的肩膀，「她不是我女朋友，那个孩子也根本不是我的，她就是个特别狂热的粉丝，脑子已经不大清楚了，我是故意这么说稳住她。」 齐纪枫推开他的手，笑道：「哥你怕什么，我不会说出去的。而且就算我说出去，谁会信呢。在别人眼里，我也早就是个疯子了不是吗？」 「怎么会呢？黑你的那些事都是这个粉丝去做的，我拦了她好几次拦不住。等我以后有实力了，我一定帮你澄清。」 齐纪枫退后两步，说：「不用了，我从来不在意有没有人黑我，我也知道是谁做的，你要捧一踩一，你想红，我帮你红。你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你知道我喜欢你，就跟那个女生一样。
第42页 「我从来也不希求得到你的回应，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你感到困扰，感到噁心，你大可以提出来，哪怕只是一点暗示，我就会离得远远的绝不打扰。 「我会跟公司解约，但是哥，你就那么贪心，利用我还不够，还要去利用别人？利用也就罢了，却还要去践踏别人的真心！」 蒋玉霖急了：「我和那个女的没半点关系，我也没有要利用你。你要是不相信，我让公司和你续约，我帮你，我们一起打拼。」 齐纪枫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无力地笑了：「其实你怕的就是我解约吧？因为我一旦脱离你的控制，谁知道会不会成为你的对手呢？我如果想红，比你更有资本。你害怕我不再甘愿为你铺路，对不对？」 心照不宣的真实被刺破。 蒋玉霖也气笑了：「是，我就是怕你。你长得比我好，唱歌跳舞样样比我强，从最开始人气就比我高。当初演那部剧的时候，也是你故意演得那么烂，只为了衬托我，因为我跟你说我真的演不好。」 他逼近，把齐纪枫箍进怀里：「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要我吗？行，我满足你。」 兇狠的吻侵袭而来，齐纪枫勐烈地挣扎，在挣脱的一瞬间，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 蒋玉霖脸色黑沉，冷笑：「现在你倒是清高起来了。」 他将齐纪枫推到墙边，压制住他：「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我演戏的时候、来公司的时候，你时时刻刻不都在偷看我吗？那个时候，你不就想的这个吗？嗯？想让我艹你。」 蒋玉霖摩挲着齐纪枫的脸颊，低声道：「我可以和你上床，一次，十次，或者更多，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做你原本应该做的事。」 心坠入了冰窖，身体如同置身肆虐的风雪中，冷冽的霜雪如刀般寸寸凌迟。 画面在风雪中变成碎片飞散又重聚。 齐纪枫躺在浴缸里，水是温热的，但季风仍旧觉得冷。他不由自主地，右手捏住刀片，在左腕上狠狠一划…… 第22章 「不要！」季风捂住左腕，勐地睁开眼睛。 刺眼的灯光让他立刻又闭上了眼。 「齐纪枫？」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风一阵恍惚，许久才从梦境中抽离。 睁开眼，看见的竟是陆海的脸。 旁边有人在说话。 「这药药效也不长，就两三个小时，一般睡一觉就好了。我给他用了点药，醒了就没事了，多喝水，早点代谢出去。」 「好，麻烦你了。」 「唐先生客气。」 陆海又递给他两张纸巾，季风愣愣地接过，不明其意。 「擦一下吧。」陆海指了指自己眼角，示意季风。 季风下意识拿手背去拭，感觉到一点凉意，手背上留下了一点水痕。 他哭了吗？许是因为那个梦吧。 季风胡乱地抹了把脸，坐起来，发现右手的伤也清理包扎过了，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打量了一下四周，发觉自己在另一个包厢里，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放在旁边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陆海把手机拿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来，我没接。」 「谢谢。」季风声音干哑，咳了一声，这一次却选择接通。 「露姐。」他语气格外平静。 手里被塞了一杯水，季风接过，还未道谢，陆海已经走到一边。 电话里陈露语气焦躁：「你上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你知道我多尴尬吗？角色你还要不要了？怎么，演了部电影就开始端架子了？大明星可以任性了是不是？赶紧给我回来，趁刘制片和王总还没走远，给人家道歉去。」 季风静静地听着，最后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这时「砰」地一声，包厢门被撞开，一个人几乎是跌了进来，冲到沙发前把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急道：「枫哥，你没事吧？妈的吓死我了，是谁干的？」 张原凯气喘吁吁，坐下来才看到对面的陆海和唐观，顿时像被捏住脖子的尖叫鸡，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那什么……我……我就是太着急了。」 季风看向陆海，陆海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他打过来的我接了。」 这解释了为什么张原凯知道季风在哪儿。 张原凯立刻站起来，立正鞠躬：「谢谢你们，太谢谢了！」 陈露又打了过来，季风挂断，拍拍张原凯，说：「先去把我们的事解决了吧。」 「啊？解决啥？」张原凯一头雾水跟着季风出门。 两个人出去后，唐观看看门口，又看看陆海：「去看看？」 陆海挑眉，唐观大方承认：「现在我有点感兴趣了，好奇他要怎么解决。」 「要去你去。」人已经没事了，陆海就无意去窥探别人隐私。 唐观耸耸肩，坐下来慢悠悠喝着茶。 陈露正在包厢里发脾气，看见季风走进去，反倒停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风对她视若无睹，径直朝蒋玉霖走过去。 「小枫……」话音未落，蒋玉霖被一拳打在脸上，一个趔趄还没站稳，肚子上又挨了一脚，往后倒退几步磕在桌边。 桌上的几个盘子被碰掉，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第43页 等反应过来，蒋玉霖捂着肚子大骂：「操！你他妈疯了！」 季风冷笑一声，走过去将他按在地上，捡起瓷盘的碎片，尖角牴住蒋玉霖的脖子。 陈露大惊失色，忙道：「纪枫，你冷静点！」 张原凯也吓了一跳，但这个时候他不能拆他枫哥的台，只能紧张地站在原地。 蒋玉霖顿时不敢动弹，他看清了季风眼里的疯狂，毫不怀疑对方真的会割断他的动脉。 季风掐住他的脖子，看着他脸上充血涨红，才微微松了力度，说：「我之前只觉得你虚伪，却没想到你能这么卑鄙。蒋玉霖，你可以有手段、有心机，去争你想要的东西。可不管你是要黑我也好，去爬什么王总、张总的床也罢，你要有种就自己去，别他妈再踩着小姑娘的真心和齐纪枫这个名字往上爬。 「从今以后，最好别来招惹我，反正我一无所有，不介意死前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季风直直地盯着蒋玉霖，看见他眼里的愤怒和惊恐，最后淡淡说了两个字，「孬种。」 他扔掉瓷片，站起身来，对一旁惊惶无比的陈露说道：「以后用不着给我安排什么工作了，时间到了就解约吧。」 转身离开，蒋玉霖已经爬起来，大喊：「齐纪枫，你他妈装什么装？以前跟个小白兔似地跟着我，还说什么喜欢！我呸，你他妈恶不噁心？那个什么郑道，还有陆海，那剧组里面有多少人上过你，才会巴巴地去维护你。你真当自己多了不起了？我他妈……」 哐当一声，蒋玉霖再次摔倒在地，张原凯双手攥拳，怒道：「蒋玉霖，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枫哥拿到角色是凭实力，你不就是嫉妒吗？利用他这么多年，还不是只混成个三四线？人渣！」 季风看着他，只觉得可笑。 齐纪枫把这个人当做白月光，小心细緻地捧在手里，甘愿献祭似地放弃自己的人生，换来的却是对方的肆意凌.辱。 那一晚在地下停车场，他原本是想去问蒋玉霖，第二天要不要出去吃饭。 第二天就是情人节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在这样特别的节日约他，当然依旧是以朋友的身份。 可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撕下了虚伪面孔的丑陋至极的怪物。 他本以为，对方即便是利用自己，或许到底还留存着最后一点温情。 然而这一切最终不过是他的妄想，以往那些所谓的温柔美好，那些写满纸间的不宣于人的暗恋，在被抑郁症折磨的绝望的夜里，唯一支撑他的那点情谊，最后不过是一场笑话。 于是他彻底放下了，也不再留恋，将目光从这个人身上移开，投向这个世界时，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这个世界仍有美好，但他无法拥有。 「我是怎么拿到角色的不重要，你也可以尽情去猜测，但你输了就是输了，以后的每一次，你依然会输给我。」季风笑着看他，像在看小丑，「打赌吗，人渣？」 走出包厢，季风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心脏仍旧绞痛着，但那痛楚在慢慢消退。 他转而走向陆海的包厢，敲门进去，看见两个人仍坐在桌边，于是走上前去，对陆海道：「海哥，今晚谢谢你救了我。大概我现在的感谢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但这份情我会记得，如果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另外，很遗憾，下一部作品可能没办法和你合作了。」 说完一个躬身，而后站直了身体，准备离开。 「所以你现在就要放弃吗？」陆海却在后面说道，「据我所知这个角色还没有定下来。」 季风停住脚步，片刻后回身，微微一笑：「当然没有，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 衣服上布满红酒渍，明明看起来还那么狼狈，明明之前还那么惶然无助。 然而此刻，却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与勇气。 陆海定定地看着他，勾起嘴角：「我很期待。」 「谢谢。」季风再次道谢，打算离开时，唐观却又叫住他。 对方递来一张名片，说：「听说你合约马上到期了，有兴趣的话可以聊一聊。」 季风看见名片上写着：观唐影业总裁。 他不由愕然，随即道：「很荣幸，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是付词所在的公司。 等人走后，唐观看向陆海，调侃道：「你很期待？」 陆海道：「怎么突然决定想签他？」 唐观摊手：「你都期待的人，我当然要抓住机会，我一直相信你的眼光。」 陆海笑道：「你那个破公司，成立一年，趁火打劫才把付词捞过来。当初放下大话说不要你爸和我帮忙，谁也不知道这小公司的唐总是咱们海城金融大亨唐国忠的小儿子。现在混成这样，只能捡漏，怎么，把人签过去跟付词一样熬着？」 唐观委屈道：「我这叫有志气，总要尝试一把嘛。谁知道那个付词就乐意演个配角、谈个恋爱呢。你看我今天不就虚心接受意见，和我们陆大明星达成合作了？来来来，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下楼出了门，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张原凯觑着季风，问：「枫哥，没事吧？」 季风搭着他的肩，笑道：「能有什么事？怎么样，那一拳打过去爽不爽？」 张原凯兴奋起来：「爽爆了！不过还是枫哥你最牛x，那一脚踹得我都懵了。」
第44页 紧接着他又很担心：「不过枫哥，这次角色没了，怎么办？」 季风把名片夹在指间晃了晃：「原本也不一定是我的，你觉得这家公司怎么样？」 张原凯睁大眼睛：「你想签？」 季风道：「之前我也知道付哥签在这个公司，规模不大，目前发展得也就那样。不过既然这位唐总能和陆海做朋友，就不会真的差到哪里去。我相信陆海的眼光，先谈谈看吧。」 「然后呢？」 「然后？」季风笑道，「如果有了合适的经纪人，角色的事自然不用我一个人操心了。」 「对了，你联繫一下餐厅的负责人，商量一下赔偿问题。」 「赔偿，什么赔偿？」 季风不好意思道：「我把他们镜子打碎了。」 张原凯：「……」 第23章 两天后，陆海拍完最后一场戏，电影《日记》正式杀青。 官博发布消息，陆海也发了微博，季风在下面留言「恭喜少爷杀青」。 自上次陆海发博力挺后，陆海的粉丝们对季风态度好了不少，至少表面上很和谐。 「捞小山。」 「谢谢小山，期待《日记》。」 #《日记》杀青#短暂地上了一会儿热搜，有一个粉丝不少的路人发了条微博。 「听朋友说这部戏很好哭，不是齐纪枫的粉，但据说他演技真的很好。」 「真的吗？莫名期待，自从上次他救了梁萧然，观感好了不少。」 「是真的，上次两个人合作的综艺是走故事线的，小姐姐亲自下场肯定这位哥哥的演技。指路@梁小然啊。」 「被黑了这么多年，大概是下苦功夫了吧。」 但也有人不相信。 「电影杀青也有水军？某人早八百年就杀青了。说他演技好的，给你指路网页连结 」 「就是，当年那辣眼睛的演技简直记忆犹新。光有一张脸，怎么都出不了头。」 「说实话，谁都有早点不成熟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演得不好，不代表现在不好。再说了，电影还没上，说他演得烂的，是不相信郑道的眼光？如果是真的，陆海也不会答应和这样的人合作吧？」 「说来说去都是猜测，不如等电影预告。」 电影杀青当天，齐纪枫的合约正式到期，张原凯的工作约原本还有一年，但也跟着提出了辞职。 这些年，齐纪枫一直自己租房住，因为没什么工作，租住的房子很简陋，一室一厅，空间也很小，最豪华的地方大概只有配备浴缸的浴室了。 拍电影的片酬季风拿得不多，还有大部分抽成都给了公司。不过自从他父母知道儿子还活着之后，就把他的钱转出来，又转入齐纪枫的帐户里。 季风生前自己租的另一栋房子后来也抽时间重新以齐纪枫的名义租了下来，去公司办理完解约后，就和张原凯退了现在的房子，搬进之前的租房。 那个时候季风经济条件还算宽裕，租的房子也宽敞，两室一厅，其中一间卧室改造成了书房，还把一间小屋子装修成了暗室用来洗照片。 住进去之后张原凯有点担心：「哥，你现在的帐户余额租这样的房子够吗？」 季风让他安心：「我以前还有点积蓄，放心吧。」 搬完家之后第二天，季风给唐观打了电话，两个人约出来见了一面。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给我打电话。」唐观笑眯眯的，打量着眼前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年轻人，以及他旁边忐忑又严肃的助理。 「你还跟着他啊？」不等季风回答，唐观看向张原凯，倒觉得有趣。 张原凯点头：「枫哥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唐观「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想要捉弄一下这个人，于是严肃道：「我只签齐纪枫，可没说还能带亲属的。」 张原凯忙看向季风。 季风笑了笑道：「我还没说要签观唐吧？」 唐观愕然，张原凯一脸得意。 「那你约我出来干什么？」 季风无辜道：「不是你说有兴趣可以聊聊吗？约你出来，就聊聊呗。」 唐观：「……」 竟无法反驳。 玩笑开过，正事还是要谈的。唐观立刻恢復了商人的精明：「说实话，虽然有《日记》保底，可以你现在的条件，还能找到比观唐更好的公司吗？」 季风悠然自在：「那么，观唐有什么优势呢？」 唐观：「……」 以前是没有，现在有了。 他底气十足：「不知道和陆海个人工作室达成合作关系，算不算优势呢？」 季风早已料到这点，反而更好奇：「我猜你和他应该是朋友，但之前为什么没有合作呢？」 说起这个唐观又有点心虚，咳了一声，道：「公司成立未久，一切都还在摸索阶段，如今稳定下来才谈合作，否则不是给陆海拖后腿嘛。」 这个理由也说得通，不过季风很快抓住重点：「摸索阶段？唐总以前，没这方面的经验？」 唐观：「……」 他是来谈生意的还是来受审的？ 唐家虽然是海城的金融巨头，但涉足影视传媒行业确实是最近才有的想法。唐国忠是白手起家，靠开厂子挣的钱。比起娱乐行业，他一直更属意实业。
第45页 唐观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继承了家业，姐姐有自己的理想，在自己的行业里也属精英，反而是他，作为幼子从小不操心什么，虽然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但实打实地也没干过什么事儿。 后来因为和陆海的关系，对影视业有了点兴趣，便想着试试水。唐国忠宠儿子，扔给他一笔钱让他去做，但其实是不看好的。 唐观不服气，说不要父亲和陆海的帮忙也能混得风生水起，事实证明，要是他再坚持自己做，很可能会沦落成风餐露宿。 他整了整衣领，说：「我没经验，不代表我手底下的人也没经验。以前没经验，不代表现在没经验。而且我这个人，别的能力不提，看人的眼光最准。现在又有和陆海工作室的合作关系，接下来的发展你完全不用担心。」 其实这一点也是最吸引季风的地方，在这个圈子里单打独斗太难了，他没背景没人脉，如果签入其他小公司，就算演技过关，要出头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毕竟演技好的演员比比皆是。 以前季风觉得一个演员，只要演技足够就可以了。但如今他很明白，现实远比这个复杂。如果可以选择，他当然也不希望依附于谁，也能够和陆海一样，运营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但现在，他还没有这个能力。机会放在眼前，不把握的是傻子。 何况，只有自己爬得足够高，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人，保护他的梦想。 他淡淡笑道：「那么，我们谈谈签约的条件吧。事先说好，如果你们不签小凯，我可以用个人名义僱佣他。」 张原凯眼睛一亮，唐观观察到张原凯的反应，摇摇头：「反正你也需要助理，公司其实说起来还在起步阶段，正缺人手。」 「多谢。」季风认真道。 唐观笑了笑：「也不用谢，能有这样的助理挺难得的，我会让人拟好合约发给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和想法可以尽情提出来。」 事情就这么敲定，几天后，观唐发来合约电子版，季风和张原凯仔细看了两遍。 观唐列出的条件说不上特别好，但在行业里也属于公平水准了，而抛开这些不谈，和陆海工作室的关系就足以让季风毫不犹豫同意。 正式签合约的时候季风去了观唐，唐观亲自给他引见了未来的经纪人王智。 王智三十来岁，短髮微胖，戴着一副眼镜，长相温和，但目光干练。 「王智有十年的经纪人经验，能力无可挑剔，你们好好磨合。齐纪枫，我相信你未来的路，会是一片灿烂。」唐观语气笃定。 王智话不多说，带着季风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两个人谈了两个小时才结束。作为经纪人，他必须了解手下艺人的一切，最重要的是艺人对自己未来发展的想法和规划，以便找准定位。 结束谈话后刚出办公室，一个人影飞奔过来抱了季风一把：「儿……啊呸，老弟，你真的来了？说实话，之前你在找公司的时候我就想过让你过来，咱们公司别的不说，自由度特别高。不过我觉得公司这个发展吧，咳咳，就没有贸然给你推荐，没想到你还是来了。从今以后，咱们可以继续并肩战斗了。」 和付词拍戏的时间并不长，但那个时候的「战友」情谊却没有断。 季风也很高兴，道：「以后，还请付哥多多指教。」 「哈哈哈！今天还有事没，走走走，一起吃饭。」说着凑在季风耳边低声道，「阙阙早就闹着让我约你出来聚聚，之前忙着工作没时间，现在可算是方便了。」 季风看向自己经纪人，不知道自己现在会不会有工作。 王智推推眼镜，笑道：「去吧，今天刚签约，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目前还没有安排，但应该很快就有了，做好准备。另外，别胡吃海塞，除非你能和付词一样，每天去健身房练几个小时。」 说起来，季风还正有这个想法，他不愿在吃食上亏待自己，虽然他是死于车祸，但经歷了这么一遭，就更加惜命，完全靠节食管理身材还是不健康，靠运动的话还能顺便锻鍊身体。 另一边，观唐官博正式发布通告，表示将齐纪枫签入旗下。付词没让工作人员发一个特别官方的微博，而是自己发了一条。 「欢迎齐老弟加入观唐大家庭！[啤酒][啤酒][啤酒]」 下面配了和季风吃饭的合照，当然很贴心地把易阙摘出去了，但付词和易阙早有默契，在旁边加了一只小兔子的卡通贴纸代表她。 留言的粉丝们画风也是很清奇。 「我付哥还是我付哥，去看了一下齐纪枫何许人也，明明是个俊美小鲜肉，一个『老弟』顿时让他加入糙汉行列。」 「哈哈哈，齐纪枫是和付哥合作《日记》的人啊，楼上怕不是个假粉。」 「谢谢小付哥哥，我们家哥哥终于换公司了，呜呜！」 这条微博下有人留言： 「层主是齐纪枫的粉丝吧，感觉是个萌萌哒妹纸啊，妹妹放心，我们付哥是个实在人。」 「对，就是不要叫小付哥哥，要叫付大哥那种实在人。」 第24章 粉丝们一片和谐，季风也发了微博后，粉丝们一片欢腾。 「哥哥终于换公司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不过，我没怎么听说过观唐，不知道公司怎么样，会对哥哥好吗？」
第46页 「姐妹去看@付词一阕的微博，目前看起来氛围很不错哦。」 「已经百度，是个新成立不久的公司，下面艺人不多，但都是低调的演员，付词，啊不，付大哥还和哥哥合作了《日记》。我记得哥哥是想要成为一名好演员，或许这样的公司更适合他吧。相信和支持哥哥的选择。」 「刚去了付大哥微博回来，姐妹，实不相瞒，还以为自己误入梁山。明明是很好看的小哥哥，但粉丝基本都是大老爷们。已经被『付大哥』三个字洗脑，『齐老弟』这个称唿让我似乎发现了哥哥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哈哈哈哈哈，要被付大哥微博下面的评论笑死了，看得出来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姐妹们，以后是一家人了，多多走动，有酒有肉一起吃啊。」 季风这边和付词一起喝酒吃肉，完全不知道自家粉丝已经快被付词带歪画风，只有一直沉迷看评论的张原凯看向付词的眼神很是复杂。 王智那边动作很快，已经开始给季风洽谈几个拍摄和採访，但没想到动作更快的是《人间》杂志社。 《人间》决定拍一个中秋特辑，因为之前齐纪枫和他们有过一次合作，因此这一次觉得他合适之后，就直接通过齐纪枫微博上留的工作联繫电话发来邀约。 王智其实能找到更好的，但想起之前有过合作，就先给季风打了个电话，问问他愿不愿意接。 季风毫不犹豫就接了，说：「以后凡是《人间》的邀请我都接。」 王智没料到他对《人间》这么属意，道：「我对这家杂志社了解不多，业内知名度并不高，如果后期发展不错，我会接洽更高端一些的杂志，你确定这家的都接吗？」 季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王哥，你有看之前他们给我拍的那期片子吗？也许《人间》不属于业界的佼佼者，但绝对是值得合作的对象。他们不会帮我平步青云，但会成为我扎实的根基。现在你可能不理解，但以后你一定会慢慢了解的。」 王智认真听完，笑道：「我明白了，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就给他们答覆。虽然你对《人间》的这份特别的钟意我不了解，但我知道他们家很有特点，出的作品到现在一直都是好评。我反倒很好奇为什么他们没能成为佼佼者了。」 季风回想起以前在《人间》的日子，心想，没办法，老闆太佛系，员工也太佛系。 《人间》，就好像是现实世界里的一个乌托邦，明明叫《人间》，却一点也不似人间。即便季风如今已经走上完全不一样的一条路，但《人间》会是他心底里永远留存的一片净土。 王智不知道季风对《人间》的特殊情感，但他欣赏季风的这份态度。他看过那期「新生」主题的片子。 这个圈子里，最难守住的是初心，最难记得的，是根本。 不忘本，已经是一个难得的品质了。 《人间》没有第一时间得到王智的答覆，担心齐纪枫换了公司之后就不愿和他们合作，还没等王智打电话过去，就又主动联繫，给出了王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这次中秋特辑，还有另一个艺人会参与拍摄，并且会给他和齐纪枫拍摄双人封面。 「陆海？你说陆海也会去《人间》拍摄？」季风惊呆了。 王智笑道：「是啊，我听见的时候也不敢相信。你说陆海这种咖位，怎么会去《人间》拍片子，而且还是双人封。」 季风心情复杂难言。 还是摄影师季风的时候，他曾期望过能把陆海装进自己的镜头，可那个时候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如今真的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却不再是摄影师季风，而是演员齐纪枫，和陆海一样成为了镜头里的人，还能和他一起进入镜头。 更让他难以平静的是，至今他都不知道陆海当初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上，难道这一次答应邀约，也和自己有关吗？ 没想到王智接下来扔来更重磅的炸.弹：「我还听说，陆海是主动要求和《人间》合作的，杂志社那边也没想到，后来定下中秋的主题拍摄后，觉得陆海合适才联繫他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适合陆海的主题，陆海想和他们合作还办不到。」 季风失笑，这确实是《人间》做得出来的事，但主动要求的吗？ 心脏砰砰直跳，一切可能不可能的猜测和念头在脑海里飞转，被季风抓住又否定。 他曾以为陆海和自己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人，陆海的人生就是他曾经对自己未来的期望。 陆海实现了一切他曾经渴求后来化为泡影的东西，可以说，陆海这个人承载了他全部的梦想。 但想到这样的人，其实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和自己的人生有了未曾发觉的交汇，这让他陷入了一种莫名而纷乱的情绪里。 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膨胀，好像里面装下了另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着，难以平復。 当初拍摄《日记》，除了在戏里，季风一直恍如活在梦中。直到前段时间，和蒋玉霖去参加那个饭局，让他这个美梦顷刻间被打得粉碎。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陆海仍然在两个世界。陆海是永远干净而耀眼的，而他不知还要在泥淖里挣扎多久。 两条直线交汇过后，就会向着不一样的方向越离越远。
第47页 唐观的出现却改变了他的轨迹，让他再次和陆海有了交集。 这算什么呢？命中注定吗？ 季风摇头笑，紧接着想到，或许，弄清楚陆海参加他葬礼的原因，就能揭开这一切的答案。但显然，陆海绝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中秋临近，这天一早，季风坐着公司安排的车去《人间》杂志。 陆海上午有别的安排，下午才能过来拍摄，所以杂志社安排先拍他的部分，等陆海到了再拍两个人的镜头和陆海的单人片。 再次回到《人间》，已经全然换了个身份，季风百感交集。 以前的同事过来接待他们，一个姑娘引着人到化妆室，说：「待会儿拍摄在3号摄影棚，等做好造型之后我再过来。」 姑娘离开后，季风坐在化妆檯前，化妆师给他化妆。 来之前杂志社发给了他们一些资料。这次的拍摄主题是「婵娟」，也就是围绕月亮来的。既然是中秋特辑，造型妆容上会融入古风元素。 不过服装造型仍然是现代装束，古风元素只是点缀。 化妆师给齐纪枫定的是「冷月」风格，替他将眉毛修得稍细，而后拉长线条，眉尾微微上挑，如嫦娥奔月时水袖飞扬。 整体五官妆容也更古典，脸部轮廓线条更柔和，但上下眼尾用了淡淡的浅金色眼线，上挑后更显得眉眼狭长，与轮廓明显的薄唇细眉组合在一起，便当真如一轮皎洁却清冷的月亮，不食人间烟火。 之后的服装是浅金色带少量布流苏的西装，和眼线颜色相唿应。里面衬衫敞开两颗扣子，锁骨若隐若现，头髮刻意呈现一种凌乱感，带着几分冷峻却撩人的味道。 化完妆之后，效果很让化妆师满意。 摄影棚那边也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过去先试两个镜头。 张原凯拍了一张季风的化妆照，才开门出去。然而之前说要过来领路的小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走廊上没人。 「枫哥，外面没人，我们再等两分钟？」 季风却走在前面：「没事，我知道摄影棚在哪儿，走吧。」 另一边，小姑娘领着陆海和张团来到化妆室，见里面没人，忙问：「周老师，齐先生呢？」 化妆师道：「他去摄影棚啦。」 小姑娘急道：「诶，怪我，今天人手不足，我没赶得及回来。可他不知道路啊。」 化妆师已经准备好了给陆海化妆的工具，道：「他说他知道摄影棚在哪儿。」 「是吗？」小姑娘惊了，「啊，可能是上一次他来拍摄认识路了。唉！说起来，那个时候还是季风老师帮他拍的呢。只可惜……」 化妆师道：「好了，你赶紧去3号摄影棚看看人到了没，人家说知道也不一定真知道，耽误了事儿你不怕扣奖金啊。」 小姑娘一边往外跑一边道：「嘻嘻，老闆那么好，肯定不会扣我奖金的。」 这么说着，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摄影棚。 两个聊得热闹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座位上的陆海有一瞬间的僵硬。 面对陆海这个咖位的，化妆师有点紧张，再看陆海似乎不是太开心，他更打定注意化得细緻一点。 没想到这个时候陆海却开口了：「那个……季风老师，他在你们杂志社很有名吗？」 化妆师一愣，想起之前那个和季风有关的热搜，陆海还去了葬礼，便答道：「是啊，我们杂志社最厉害的摄影师有三个，季风老师就是其中之一啦。他的老师是颜青大神。」 陆海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说：「颜青老师，她去给《日记》剧组拍过剧照。」 「啊！原来那组剧照是颜青大神拍的，难怪拍得那么好。唉，可惜了，要是季风老师还在世，以后说不定能够和颜青大神一样厉害的。」化妆师不免感嘆。 陆海垂下眼眸，没再答话。 化妆师不敢再多说，专心给陆海脸上打阴影。 第25章 陆海的造型主题是「朗月」，因此妆容以清透俊朗为主，简单干净，脸部线条轮廓相对更突出。 服装则是白色衬衫长裤和月白风衣。 他的拍摄地点在2号摄影棚。 季风一路直达3号摄影棚，把张原凯都惊呆了，这也太熟门熟路了吧。 给季风拍摄的是他曾经的同事许不才，这名字听起来很是谦逊，可偏偏许不才是个十分高傲自负的人，比起季风的兼容并蓄，这个人的拍摄极具个人特点，往往会把艺人某一方面的特点无限放大，常常会有惊才绝艷之感。 但伴随强烈的个人风格而来的，是特立独行的性格。话少但暴脾气，当然暴脾气主要针对工作人员，对任何一个艺人基本都是淡淡的，在阐明自己的拍摄要求时，常常都是用几个字表达，完全本着一个字能解决就绝不说两个字的原则。 季风毫不怀疑就算是陆海来了，可能许不才都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 但也只有《人间》能够招来这样的摄影师，在这里，员工们能在基本的工作准则之上自由生长，从而渐渐形成了《人间》独具特色的拍摄风格。 说到底，还是老闆太佛系…… 幸好许不才是季风对应的摄影师，他很熟悉许不才的拍摄风格，也明白他那些简明扼要的字眼是什么意思。
第48页 3号摄影棚搭造成了古典风格，顶上有一轮硕大的圆月，月亮上的暗色纹路都清晰可见，四周灯光昏暗，营造出了只剩月色朗照的氛围。 圆月之下，是几株曲折的桂枝和一套圆形的石头桌凳。而地面用浅浅的凹槽铺就，槽里是两寸深的清水，正倒映出「天上」的月亮。 既然是「冷月」，季风的眼神从进棚子里和众人打过招唿之后就开始找感觉，眼神变冷，疏离，不可沾染。 其他人里，有人还记得上次拍「新生」主题时，齐纪枫笑得那么温暖，没想到换了个主题，人也像是完全变了个模样。 但好像大半年不见，更好看了啊啊啊啊！ 整个拍摄过程，季风不苟言笑，许不才也不苟言笑，只在提出要求时说那么一两个字，季风也迅速改变姿势或者调整状态。 其他工作人员不敢笑，怕被骂，整个摄影棚里就只剩下快门咔嚓咔嚓的声响。 张原凯缩在一边瑟瑟发抖，这特么是什么诡异的拍摄氛围，跟鬼片似的，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他想念笑得温暖和煦的季风摄影师，呜呜呜~ 拍完一组之后，许不才回到电脑前看实时传上来的照片，点点头，对季风道：「换装。」 季风比了个ok的手势，走出棚子招手示意张原凯跟自己去化妆室。 张原凯递上毛巾让他擦了沾水的脚，穿上鞋子之后走了。 许不才却愣在原地，盯着季风离开的背影沉默着。 助手见了，鼓起勇气问：「许老师，怎么了？是要把人叫回来重拍么？」 「没事。」许不才难得多说两个字，口气还十分温和，「拍得很好。」 说完还轻轻笑了一声。 助手打了个寒颤，这特么是什么诡异的拍摄氛围，许老师竟然笑了。 通往化妆室的路只有一条，季风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拍摄时的情景，熟悉的工作环境让他整个人轻松下来。 许不才还是那个样子，他微微一笑，大家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啊。 迎头笼下一片阴影，有个好听的声音说：「看来拍摄很愉快？」 季风抬头，看见陆海的一瞬间彻底怔住了。 清风朗月，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寂静的夜里，桂香馥郁，夜风轻柔，抬头时看见的那一轮婵娟，就是如此美好吧。 心跳似乎有点快，季风许久才轻轻点头，喊了声：「海哥。」 陆海打量了他几眼，说：「你今天也很不一样。」 季风笑了，拍摄时眼里的冷全然不见：「对了，恭喜你杀青。」 陆海也勾起嘴角，笑意仍然不明显：「恭喜你签约新公司。」 两个人在走廊里错身而过，走了一段距离后，季风回过头去，陆海的背影正好转过拐角，只剩下一片月白的衣角闪现。 回到化妆室后，化妆室向他招手：「快来快来，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还要给你们的双人封换造型。」 妆容并没有大改，化妆师只是在季风颧骨上方靠近眼尾的地上画上了几朵抽象的桂花，让整个人更增妖冶，之后换了身不一样的衣服。 回到摄影棚之后，许不才的脸色似乎和缓了很多，在跟季风说明的时候也不再是简单的一两个字，而是说：「这一回你要体现出来的是一种勾人的状态，你的眼神明白吗？就是月色撩人的感觉。」 季风笑了笑：「我明白。」 许不才满意地点点头，助手和工作人员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感受着诡异的和谐的工作氛围。 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发生了吗？ 只有张原凯松了口气蹲在一角，这才正常嘛！ 接下来的拍摄依旧很顺利，临近尾声的时候，许不才平伸手掌往下一压，说：「趴着」。 前面许不才只给大致的要求和感觉，其他的都是季风自己发挥，这还是他第一次明确给季风限制动作。 季风点点头，二话不说趴在了地上。 那里面可是水啊喂，妆容和衣服全毁了！摄影师任性，模特也任性吗？ 季风趴在水中，小半张脸浸在水里，侧头露出花着桂花的半张面孔，头部所在的位置正是水中倒映的月亮，这样一来就如同枕着月亮一般。 他的动作带起水波轻晃，水中的月亮跟着起伏波动，好似活了过来。 旁边工作人员用干冰制造出烟雾，淡淡的雾气在水面浮动延展，将人和月亮罩住。 许不才转换了好几个角度，疯狂地按着快门，一直拍到水面静下来，好像月亮陷入了沉睡。这时季风也闭上了眼睛。 「好！」拍完之后，许不才竟激动地喊了一声。 季风这才站起来，满身水渍。 许不才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今天的单人片结束了，一会儿你们的双人封也是我拍，合作愉快。」 季风点头笑道：「合作愉快。」 离开摄影棚回到化妆室，化妆室看着季风一身水，疑惑地看向张原凯，心想难不成许大摄影师大发脾气连累了模特。 但看两个人却神色如常，季风见了他的模样，主动问道：「我的单人拍摄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双人拍摄的。」 「啊对！」化妆师指挥助手麻利地把工具备好，心想，这么快就拍完了，以前许大摄影师拍起来都会比预定时间晚很久，大都是艺人无法适应他的工作风格而有摩擦，这一次竟然提前了？
第49页 给季风做好造型之后，陆海的拍摄才进行到一半。反正闲着无事，季风悄悄问张原凯：「让你带的东西在哪儿？」 张原凯把放在角落沙发的一个小包递给季风。 「走。」季风背上包，趁着化妆师不注意悄悄熘了出去。 「枫哥，咱们去哪儿？」张原凯跟在后面，问。 季风回头狡黠一笑：「去2号摄影棚。」 「去那儿干嘛啊？」张原凯追上越走越快的季风。 季风却不答他，而是从一个偏门熘进了2号摄影棚。 张原凯：「……」 他强烈怀疑他枫哥以前来这里踩过点，这么偏的门他是怎么知道的！ 2号摄影棚里比3号热闹多了，这里多了一个化妆师随时等着给陆海补妆，摄影师一边拍一边不住口道：「很好。」 「保持，对。」 「就这样，好，头微微低一点。」 给陆海拍摄的是杂志社里最有资歷的一位摄影师，脾气也最好，能力更是没得说，许不才那样自负的人都不敢在这位面前吹嘘自己第一。 陆海的主动合作让杂志社很是惶恐，所以难得地派出了杀手锏。 这里面的布置和3号也不大一样，唯一相同的仍然是头顶那轮硕大的月亮。季风离得稍微远一点，从包里拿出自己曾经用过无数次的相机。 幸而通风管道的呜呜声稍微遮盖了一点快门声响，季风也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以极快的速度合着摄影师的快门声悄悄拍摄。 他终于，在这里，把他的梦想装进了镜头。 一轮拍摄结束，化妆师补妆，季风开启了摄影模式。此时的陆海和片场的陆海又有些不同，他脱离了剧本的角色，更贴近本人。 拍得太多会被发现，季风贪心地拍了一半第二轮之后就又带着张原凯熘了出去。 张原凯心情复杂道：「你这样感觉好像狗仔啊枫哥。」 「咳咳！」季风清清嗓子，给自己找理由，「我是粉丝，海哥的粉丝。」 张原凯一脸惊讶：「不是吧？都没听你提起过啊。陆海知道吗？不对，我都不知道，他肯定更不知道了。我去，枫哥，你也追星啊？」 季风打个哈哈道：「最近才开始的，别告诉别人。」 张原凯像是第一天认识他：「啧啧，真是没看出来。不过你这算是追星成功了吧，都能和偶像上双人封了。」 「好像是诶。」季风兴高采烈，把相机塞进包里，回到化妆室后装作无事发生。 第26章 陆海的单人拍摄很快结束，回到化妆室换造型。季风随意拿了本杂志翻看，眼角却觑向陆海，莫名开始紧张。 当初凭着一股子冲动拍电影的时候，虽然也紧张过，还很快就融入剧组氛围。这一回好像比上次更紧张了。 大概是因为，在剧组，他们是沈徽和陈小山，而在这里，他们是陆海和季风？ 只不过，在陆海眼中，他是齐纪枫。 想到这儿，季风那颗躁动的心微微平定，隐秘的心思和小小的愿望被这样的身份完美掩盖，谁也不会知道，除了他自己。 准备好之后，二人前往3号摄影棚。季风的服装是蓝色西服，陆海的则是红色，正好是一冷一暖两种色调。 张原凯和张团一起等在旁边，听见角落里一个姑娘正悄悄用手机拍照，对同事说：「自古红蓝出cp，我觉得我磕到了。」 张原凯和张团：「……」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扭头各朝一边。 哼，谁要和你们组cp。 负责拍摄的还是许不才，摄影棚里的摆设已经有所变化，但脚下仍旧是浅浅的水池。 季风和陆海脱了鞋踩进去，两个人各自站着摆了几个造型，许不才拍了一会儿说：「坐。」 按照他的指示，陆海坐在石凳上，斜倚在桌边，桌上是一坛倾倒的桂花酒。季风正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做，就见许不才指了指地上。 季风认命地嘆了口气，一屁股坐下去。 这次他们穿的衣服料子都很薄，这样一来季风整个屁股都泡在凉水里，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起初季风还是盘腿坐着的，和一边的陆海对比起来，就像一个洒脱不羁的调皮孩子。许不才满意地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来点互动。」 季风和陆海对视一眼，在他们目前的拍摄风格里，显然季风虽然冷，却是那个更好动的角色。 现在不方便站起来，于是季风果断往旁边转了九十度，而后头往后仰，正好靠在陆海大腿侧边。 陆海一条腿微微僵住，但面上没显露什么。季风微微侧头，冷冷看向镜头，一边嘴角牵起弧度。 下面偷偷拍照的姑娘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尖叫。 张原凯和张团：「……」 这特么又是什么诡异的拍摄氛围？ 「好，下一组站着拍吧。」 这次轮到季风僵住了，他裤子已经全打湿了，一站起来，薄薄的布料就整个贴在皮肤上，十分尴尬。 但许不才显然不在乎这个，下一组拍的是近镜头，只拍半身。季风沖张原凯比了个口型：「毛巾。」 幸好考虑到这里的拍摄环境，张原凯早有准备，拿了宽大的浴巾过来。 陆海先一步站起来等待调整，在季风起身的时候往中间挪动半步，替他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第50页 季风裤子还在往下淌水，简单地把浴巾围在腰上之后，和陆海面对面站立，而后一起侧头看向镜头。 工作人员在一边爬到梯子上往下洒着桂花。 姑娘在一边兴奋：「要是换成花瓣再放上音乐，这就是婚礼现场啊——」 张团实在忍不住，狠狠给了姑娘一个眼刀。 许不才拍了几张之后，右手在自己左肩拍了拍。 季风立刻领会他的意思，正要把一只手搭上陆海的肩膀，突然觉得不妥，第一次提出异议：「两个男人，这样……好像有点奇怪？」 许不才把相机扛在肩上，思索两秒后道：「会吗？我觉得是你想多了。」 季风：「……」 他转而抬头看向陆海，询问他的意见。 陆海想了想道：「试试吧，如果效果不好再换。」 原本张团还想提醒一下陆海，对于摄影师的要求如果不认同可以随时驳回。 季风的顾虑是对的，现在的粉丝们什么奇葩cp都能磕出来，要是因为这个封面让部分粉丝有了不恰当的联想，对陆海来说有弊无利。 事实上，在以前的拍摄中，虽然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但一旦发生了，陆海自己就会毫不犹豫拒绝。 今天，他却同意了。 见陆海神色坦然，季风自己再一想，觉得可能真的想多了，也许是因为之前偷拍陆海，让他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 许不才正等着他的动作，季风只好把手轻轻搭在陆海肩上。 面料微凉，对方唿吸的温度却正好打在他的额头，一缕髮丝轻轻拂动，带来些微痒意。 季风眼皮一跳，幸而波动只在心里，镜头下的他，仍旧是一轮冷月。 快门声响，画面定格。 拍摄终于结束了。 季风和陆海被分别带去两个房间进行简单的採访。 採访结束后天已经黑了，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夜色里的一切事物清晰可见。 季风独自站在杂志社门口等车开过来，身上背着装相机的包，身侧是一道斜斜的影子。 陆海出门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沐浴在月色里的身影清瘦挺拔，有一种无声的孤独，却很美。 他放轻了脚步，不愿打扰。 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车门打开，季风躬身钻进去，回身关上车门的时候，正看见陆海走出来，于是笑着朝他挥挥手。 陆海抬手轻挥，车门便关上了。 门外，只剩下了一片月光。 中秋当天早上，《人间》放出一张双人照预热，结果直接被顶上热搜。 「我没看错吧，是齐纪枫和陆海吗？齐纪枫还真是业内蹭热度的顶级标杆。」 「呵呵，用不着这么阴阳怪气吧。陆海会同意双人照，人家难道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不过这条评论很快就被粉丝们的评论压了下去。 「哥哥这个颜值，我可以。《人间》是什么神仙杂志社，一个小时，我要摄影师的全部资料。」 「姐妹角度清奇哈哈哈！」 「第一次，齐纪枫的颜，我磕到了。这什么人间绝色，眼尾的花绝了。」 「这是《人间》的中秋特辑，期待特辑，什么时候放出来啊。」 「点进来之前，我以为我会看到沈徽和陈小山，结果发现是全新的风格。两个人的搭配也太好磕了吧，一冷一暖，表现力也太强了。」 「官博刚刚预告了，会有双人封，杂志预定中。」 营销号们跟着推了一波热度，晚上的时候，两个人的单人特辑和双人封同时放出。 双人封最终用了季风靠在陆海腿边的那张。 「朗月溶溶，四海皆同。冷月皎皎，情牵远道。《人间》，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上午那位姐妹么？摄影师的资料拿到没？」 「《人间》是真的懂我们哥哥，每一次都让人惊艷。」 「路人一枚，被齐纪枫的颜瞬间击中心脏，果断转粉。」 「欢迎萌新，粉我们哥哥绝对不亏，奉上美颜暴击。」 「哥哥杀我！这个眼神，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水中这一张真的绝美，我哭了，每一天都是全新的哥哥。」 「和《人间》的第二次合作，年初哥哥是真的被冤枉了啊。」 陆海的微博底下基本上是一样的画风，然而双人封下面除了磕颜值的，画风就有点不一样。 「《人间》的操作真的是很奇，两个人的电影才刚杀青，还没上映就拍双人封。」 「《人间》一直就是这么特立独行的存在，推荐姐妹去看看以前《人间》的片子，每一次都不会让人失望。」 当晚，《人间》杂志两小时内销量破30万册，这简直是杂志社歷年来销量的顶峰。 季风也没想到，只不过是一次正常不过的拍摄，竟然会上热搜。看见热搜的第一时间他询问了王智，得知这并不是公司给买的。 虽然热搜排在第六名，但#人间绝色#四个字还是引来许多人关注。 「我可以，这手，这眼，这笑容，哥哥绝美。」 「这颜值我是服气的，哥哥快去给我拍古装！」 「美炸了，呜呜呜，简直暴击。」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不服气。 「一个大男人靠脸营销，也就只能吸引一些小姑娘了。」
第51页 「同意，娘兮兮的，现在的明星们越来越没男人气概了。」 「就这水平敢称人间绝色，要点脸吧。」 季风早已习以为常，这条热搜下，有人做了一个合集，里面囊括了很多早年和现在电视剧里的绝美角色，倒也都贴合这四个字。 看了一些评论之后，季风对张原凯发出了灵魂拷问：为什么都夸我美，没人夸我帅？ 王智一边让人引导评论尽量往正面走，一边也严肃道：「确实，你的长相本来就比较精緻，很容易被贴上标籤。这段时间，我再给你联繫几个不一样风格的拍摄，最好是能打破固有印象。」 就这么一次杂志拍摄，齐纪枫微博的粉丝从原来的十几万涨到了一百多万，虽然比起陆海的粉丝数只不过是个零头，但只要后续作品跟上，粉丝数量的涨幅绝对可观。 第二天，王智接到一个电话，激动地跑来找季风，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稳重模样。 「纪枫，好消息！」王智语速飞快，「《月隐长空》的选角导演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们想和你再见一面。」 第27章 「真的！」季风从沙发上蹦起来，本来唐观也知道他有意「赵润」这个角色，打算等拍摄结束之后就去和剧方接触一下，没想到对方反而主动联繫了。 眼见电视剧开机在即，编剧和导演其实一直没有找到完美的适合「赵润」的人，多多少少都和季风一样，某一方面有不足。 总的来说，演技贴合的，气质和外形不符。论起来，还是齐纪枫的外形与赵润最贴，他的设定本就是「京城第一美人」。 演技可以再磨，外貌却不是一时片刻可以改变的，经过几番权衡之后，剧方决定再碰一次面。 这一次，他们终于找到了想要的赵润。 敲定了人选之后，编剧坦言道：「其实打动我的是你中秋拍的那组片子，不光是外形，更有内里的一些东西与赵润相符。事实证明，这段时间，你弥补了唯一的不足。我很期待，赵润活过来的那一天。」 出门时，选角导演接了一个电话，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走到一边，季风和编剧在这边只隐约听见几句，语气很是愤怒：「他这么牛x让他来演算了！已经塞进来一个人了，还想怎么样。我不管，你们自己解决，我们这边已经定了。」 季风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之后整整一天都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中。不知道是因为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角色，还是因为能够再次与陆海合作。 晚上，他忍不住给陆海发了一条微信：海哥，我通过了。 陆海竟然很快回消息：已经听说了，恭喜，也期待第二次合作。 谢谢，他回道，紧接着告诉付词这个消息，而后准备和王智以及张原凯出门庆祝。 没想到临出门前，陆海忽然又发来一条消息：你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季风怔在原地，眼眶一热，屏幕里的字在视线里变得模煳。 张原凯发现季风没跟上来，回头就看见他捏着手机站在后面，眼里闪着泪光。 「怎么了枫哥？现在才哭，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啊？」 王智捅了捅他，示意他闭嘴。 季风却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发现，太阳突然升起来了。」 「什么啊，」张原凯扭头看窗外，夕阳已经坠地，「枫哥你魔怔了？」 季风拍拍他的脑袋：「是我的太阳，我一个人的太阳。」 王智一笑，阻止张原凯继续追问，有的东西不必问得太清楚。 电视剧定在十一月开机，季风已经拿到了完整的剧本，这段时间除了公司安排的一些活动之外，就专心在家打磨剧本。 开机前半个月，剧组通知演员们前往影视城，准备集中接受古代礼仪培训。 这种培训课大家都以舒服方便为主，抛下了明星的光环，变成了学生。 季风穿着卫衣和运动裤进「教室」的时候，竟然遇见了熟人。 「齐哥！」梁萧然正在一边压腿热身，蹦跶着过来，「终于见面了，惊不惊喜？」 季风事先确实没听说她参演这部剧，此刻由衷替她高兴，问：「你演谁？」 梁萧然趁别人都还没来，叽叽哌哌全告诉他：「我也是去试戏才被选上的，之前其实没抱多大希望，但实在是很喜欢这个角色。我演梁昭，我们又可以演一对了。」 这话让有心人听见，怕又会炒出绯闻来，不过季风明白她的意思，两个人结缘于综艺，在里面也是情侣的身份。 梁萧然长得英气，扮演将军之女梁昭很合适，季风对她的演技也很有信心。 最近这段时间，梁萧然演的一部校园剧口碑不错，小小地火了一把。 很快梁萧然又有点紧张：「话说，陆海这个人怎么样啊？第一次和这么大的腕儿合作。」 季风让她安心：「他人很好，没有架子，对演戏也很认真，你不用紧张，正常交流沟通就可以了。」 梁萧然稍微放松了一点：「我看了你中秋拍的杂志了，当时我就想，你来演赵润就好了，结果真的是你！导演他们太有眼光了。」 梁萧然是真把他当哥哥了，举手投足都是小姑娘的情态，季风注意到她之前压腿，直接来了个一字马，佩服道：「你有舞蹈基础吧，拍武打动作的时候会不会轻松一点？」
第52页 梁萧然道：「我是舞蹈学院出来的，身体柔韧度是够了，主要练力度吧，我这段时间都在练。」 季风有点担忧，这部戏有一些动作戏，但齐纪枫好几年不跳舞，身体实在是太僵硬了，后面少不得要吃点苦头。他自己喜欢演戏，动作戏也不想错过，只要是自己能完成的，都尽量不想用替身。 梁萧然听了，自告奋勇说：「齐哥我帮你先拉伸一下，我跟你讲，剧组里的动作老师们都特别厉害，没准备的话让他们给你拉伸，简直是噩梦。」 季风赶紧跟着她去一边压腿，结果…… 呵呵，这个小姑娘比起剧组老师们来也不遑多让。 因此陆海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惨嚎声，还有个特别好听的女孩儿的声音：「不行啊齐哥，你得再下去一点。下，下，这个程度我已经放水了，之后老师们过来，腿都给你撅折。」 「我腿已经折了梁老师！」 进门之后，陆海就看见季风坐在地上尽量往两边伸展长腿，一个女孩儿围着他打转，说：「不行，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齐哥你是机器人吗？」 季风往后一躺，自我放弃：「不，我是条死鱼。」 陆海适时咳了一声，梁萧然扭头一看，僵成了机器人，地上的死鱼立刻復活，一个打挺翻身起来，动作之迅捷让人惊嘆。 「你们好。」他强忍笑意，沖二人挥手。 梁萧然跟招财猫似地摆手，季风动作别扭地站着，龇牙咧嘴应道：「海哥，你来了。」 这时剧组请的礼仪老师也来了，跟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季风在看见对方的时候神情一变，身体周遭的气场都变了。 偏偏那个人还和礼仪老师有说有笑，似乎是相谈甚欢。 蒋玉霖翩翩然走过来，笑着打招唿：「小枫，又见面了。」 季风面上维持着礼貌的笑容：「蒋哥。」 蒋玉霖笑意深深：「今后几个月，我们就是兄弟了，希望合作愉快。」 从他的反应季风就能猜出来，他将要扮演的角色，必定是三皇子赵深了。 「好了，咱们时间其实挺紧的，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今天我先把咱们这部剧的朝代背景和礼仪方面的大致特点给大家介绍一下，然后咱们就正式开始学习了。之后你们还有一些武打动作要练，我们抓紧时间。」礼仪老师十分专业，真把他们当做学生一样讲课。 在熟悉剧本期间，季风自己也先去了解了一下剧中的时代背景。因为相关要求，这部剧其实是歷史架空，但大致借用了南北朝时期的背景。 他们所在的朝代称为大宣，乃是中土最为强盛的国家，但周边仍有不少邻国虎视眈眈，最大的劲敌是北方的北离国。 两国风土民俗全然不同，礼仪也迥异。礼仪老师告诉他们，大宣朝的礼仪主要用的是周礼，但在此基础上会有他们自己的一点改动，更贴合时代背景。 介绍了一番之后，礼仪老师先给他们讲了皇子们之间见面的正式礼仪是什么。 示范了几遍再纠正了一些细节，老师让陆海和季风对着演练几遍。 「手再抬高点，对，然后微微躬身，低头，身板要正。」 季风和陆海被老师掰着互相拜了两拜，就听见老师说：「来来，最后一拜，拜完就结束了，你们可以先休息。」 季风：「……」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拜完之后，礼仪老师重点去纠蒋玉霖的动作时，梁萧然凑到季风旁边，低声说：「齐哥，你们刚刚搞得跟拜天地一样，唉，你耳朵红了。」 季风捂住耳朵：「我是热的。」 这里面，唯有梁萧然属于臣子。一个小时后，更多的演员涌进教室，由老师进行臣子礼仪的集体教授。 一天下来，季风膝盖都有点跪紫了。 和陆海、蒋玉霖一起学完对皇帝的跪拜礼后，起身时膝盖一阵刺痛，季风身子一歪，不受控制地往蒋玉霖那边倒去。 蒋玉霖像是没看见，往前挪了一步，堪堪避开。 眼见要摔倒时，另一边一只手拉住了他：「小心。」 季风扭头去看，陆海已经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扶正，然后松开了手。 「谢谢。」季风活动了一下膝关节，「海哥，你膝盖不疼啊？」 陆海道：「以前拍过古装戏，习惯了。你跪的时候移一点重心，不要全部压在膝盖上。」 「好，我明天试试。」 看见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梁萧然总算是信了季风的话。 因为档期原因，电视剧女主角第三天才过来。扮演女主角司马锦的演员是此前大热的小花李文棠，有过好几部颇受好评的代表作，演技在圈内评价也不错。 不过随着新生代演员不断涌现，李文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这一次也是想借《月隐长空》这部剧，坐实她实力派演员的地位。 她一来就先和陆海拉近关系，毕竟两个人之后有感情戏，事先熟络对后面正式拍戏也有帮助。 第28章 陆海对她客气温和，但李文棠显然不满足于此，常借着向陆海探讨礼仪动作和剧中情节的由头与他亲近。 陆海显然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情况，李文棠还算是有分寸的，因此陆海表面上也不拂她的面子，不过严格保持着距离，并不想在戏外和她有过多的接触。
第53页 李文棠竟也锲而不捨，笃定陆海不会弄得太难看，像是完全没接收到这种疏离背后的暗示似的。 梁萧然也看得清清楚楚，和季风视线相交时，两人都是会心一笑。梁萧然沖他吐吐舌头，但也不准备去八卦什么，看过就算了。 相比起李文棠，梁萧然的相处方式就很让人舒服。她自己也很看重这部戏，只想认真钻研，全没有别的心思。 而由于此前与季风的熟识，让她相信之后二人演起感情戏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而且在剧中，赵润和梁昭最开始算是欢喜冤家，后来则是知己，他们之间除了男女之情，还有许多更复杂的情感。 季风面上对李文棠与陆海之间的互动视若无睹，心里却总有种鼓鼓胀胀的感觉，不大好受。 他渐渐地是把陆海当做太阳一样的存在，明亮，温暖，但不可太过靠近。 也因此，这样的陆海是彻彻底底的干净，是如莲花一般不可亵玩的存在。 然而事实证明，尽管没有如王总那样骯脏卑劣的存在，他却也不可避免地会遭到如李文棠之流的骚扰。 唉，季风在心里暗自嘆息，他可能有点慢慢在向脑残粉转变了。 几天的礼仪培训后，是动作戏训练。李文棠在剧中扮演的是大家闺秀，聪颖练达，但是个十分规矩的弱女子。 因此在后面的训练里，陆海总算是摆脱了她的纠缠。 梁萧然就不一样了，既为将军之女，从小也喜欢舞刀弄枪，她虽为女子，心里装的却是家国，不愿被束之高阁，像普通女子一样度过一生。 后来甚至还随军出征，立下战功，成为大宣朝第一位在军队里谋得一官半职的女子。 比起几位皇子，她的动作戏反而更多。这个姑娘在高强度的训练里没叫过一声苦，甚至会在流畅地比划完一套剑法后，兴奋地找季风吹嘘。 剧组的道具是实打实的，剑虽然没完全开刃，但也至少十几斤重。 为了后面表演出最好的效果，训练时演员们都是用真实的道具演练。 练了几天之后，季风觉得自己右胳膊都粗了一圈，每天晚上回去张原凯都会给他按摩。 练完剑，老师们又教他们练射艺，这就需要左手举弓。 练了两个小时，季风左手开始发抖。他没作声，趁休息的时间按着左手腕。 陆海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问：「手还好吗？」 季风动作一顿，没想到陆海还记得，故作轻松地甩甩手腕：「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里地方小，不让助理们进来，我帮你？」陆海走到他左手边坐下。 「不用不用！」季风惶恐着把左手缩到一边，怎么敢劳他的大驾，「真的没事。」 陆海把他的手强硬地拉过来，隔着衣袖稍微用了点劲揉按：「别耽误训练。」 季风不再挣扎，耳朵尖悄悄红了，心脏一颠一颠地难以平静。追星追到这个份上，死也值了吧。 陆海没问他的手到底有什么问题，只低头专心按摩。季风忍不住盯着人瞧，见对方额头仍有汗水，鬓边几缕汗湿的头髮贴在皮肤上，有种离奇的性感。 大约是季风的目光太过赤.裸裸，陆海抬起头来，季风立马挪开视线，想找个话题，脑子一抽就问：「海哥，你以前拍过感情戏吧？」 这简直是废话，话一出口的时候季风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蠢到顶了。 陆海却还是回答了：「嗯，怎么了？」 季风自己起的话头，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我第一次拍感情戏，介意传授点经验吗？」 陆海瞥了一边正兴沖沖舞刀弄剑的梁萧然，不知为何笑了：「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啊，就上次一起录了综艺节目。」 陆海偏头：「想起来了，你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季风唔了一声。 「我看她是个挺简单的姑娘，和梁昭这个人还挺像的。」陆海的话题依旧围绕在梁萧然身上。 季风点头，之前虽然在综艺里和梁萧然短暂地扮演了恋人，但一来戏份不算多，二来毕竟不是正式演戏，有的时候样子做足了就够了。 就算是在比较重要的情节转折点时，季风也可以利用别的感情来调动情绪。但如今是一部几十集的电视剧，这里面有太多细腻的东西，他没谈过恋爱，怕找不准感觉。 当然陆海并不知道，果然就说：「你以前谈恋爱什么感觉，拿出里面的几分来就行。我看剧里赵润和梁昭的感情挺复杂的，不是单纯的爱情可以概括。」 季风干巴巴笑了两声：「朋友、亲人、知己，这种情感我都有把握。但是爱情就……」 陆海停下动作，看向他，片刻后略有点惊讶道：「没谈过恋爱？」 季风：「……」 想承认，又莫名觉得好像有点丢脸一样。 当初在梦里虽然短暂体会过齐纪枫那苦涩的暗恋，那种在日记里写满一个人的名字，在对方不知道的时候偷看，为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牵动心神的忐忑和患得患失，他都感受到了。 但如今他绝不想用这份感情作为自己感情戏的经验来源。这是属于齐纪枫的感情，在情人节的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彻底死去，化为漫天大雪，消融于无声。 胡乱想着，思绪烦乱，于是口不择言：「海哥呢，谈过恋爱吗？」
第54页 陆海低着头，嘴角原有的一点淡淡笑意彻底隐去，说：「也许之后入了戏，感觉自然就有了。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趁这段时间谈个恋爱。」 手腕的酸痛已经缓解，对方的手掌的温度还残留在袖口，季风察觉自己越过了界限，道了一句歉，心里又忍不住吐槽：和谁谈，和你吗？ 陆海之前的那几句话大概就是在暗示，凭他和梁萧然相识的过程，两个人完全有可能假戏真做。 然而季风当然不会告诉他，首先梁萧然得是个男的，可惜她不是。就算她是，大概也不可能吧。 临近开机的前几天，演员们去试妆、拍定妆照。大制作的班底，在妆容造型上下足了功夫。 陆海清俊倜傥，李文棠温婉大气，梁萧然英姿飒爽，蒋玉霖深沉难辨。 唯有季风，却能用风华绝代一词形容，「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总归不能白叫。 中间几次剧本围读过后，以导演为首的主创们对眼前的班子有了更多的信心，几个主演基本都达到了期望值，唯有蒋玉霖落了下风，导演和编剧只能单独找他谈了好久。 十一月初，枫叶开始变红的时候，《月隐长空》正式开机。 当天，电视剧官博认证官宣。 陆海的粉丝们早有耳闻，营销号很早之前就已经透露消息。 蒋玉霖还在季风之前拿下角色，却一点风声没放，果然官宣过后，网上就开始有了一些吹捧他演技的通稿。 但现在季风有公司力捧，他和陆海的二度合作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可是吕导的剧，在现在ip改编遍地的情况下，这部剧还是原创剧本，太难得了。哥哥的惊喜简直层出不穷。」 「支持《月隐长空》，期待赵润，不知道制作周期多久，什么时候能上，现在已经剧荒了。」 「听说《日记》后期正在抓紧赶工，有意沖明年的五一档期，还有半年，已经等不及了。」 「这么说，预告不远了。我可以靠预告活着，希望《月隐长空》多放花絮啊。」 「吕导的片子一直是边拍边剪，尽量缩短制作周期，大家可以期待一下，我们的春天不远了。」 「蹲了开机照，有被美到，听说是『京城第一美人』的人设，刚擦了口水。」 「哥哥的公司也很给力啊，这一次宣传也够。」 「支持哥哥，期待赵润！」 网友们在微博上为电视剧开机的消息兴奋之时，剧组已经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拍摄。 第一场戏就是四皇子赵渊的冠礼，也是整部剧的开始。 这一天，赵渊成人，同时，缠绵病榻的太子崩逝。 原本稳固的朝局顿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朝堂之中，风云陡起，明堂之上的那个至尊之位，暂时失了继位之人。 赵润离开京都，去了别处，亲自为赵渊置办成人礼。 冠礼刚刚结束，惊闻噩耗的赵渊赶赴东宫，走到中途，却先去城门口迎了刚回京的赵润。带着他到达东宫时，赵深已经跪在宫门口，宫内外已是一片哭声。 赵渊和赵润走到赵深旁边跪下，赵深微微扭头，与赵渊的视线对上。 二人眼中，有风云翻涌，无声的交锋已经在此刻开始。 唯有赵润垂着头，眼前的地方摆着一个朱漆盒子。一滴眼泪落在盒子上绽开成花，他这次出京，不仅备了四哥的成人礼，还为太子寻了一味药方。 只可惜，还是没能来得及。 季风的眼泪说来就来，导演也有点惊喜，本来还担心他刚开始找状态有点难。 第29章 开机第一场戏，虽然场面大，但还算顺利。 紧接着第二场戏是在为太子守灵之时，赵深私下里与母亲徐贵妃密谈。 赵润和赵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惦记着母亲是否用饭，抱着那个装着药方的盒子去探望，却正好听见母子二人的对话。 「眼下最紧要的是太子发丧，这期间你切记不可露出半分心思。那个赵渊没有母族支持，不过一个势单力孤的皇子，对付他还不容易。」徐贵妃低声嘱咐。 赵深却有点急不可耐：「他在父皇面前一直比我更得欢心，父皇更有意把梁将军的女儿许配给他。梁将军军权在握，若这门亲事成了……」 「你放心，陛下如今不过漏了点口风，如今太子一去，谁知道这门亲事还能不能成。咱们一定要沉住气……」 「母亲，三哥！」赵润气得发抖，闯了进去，「太子哥哥刚去不足半日，你们就……就想着争他的位子，也不怕叫太子哥哥寒心！」 「噤声！」徐贵妃怒斥道，「你是要嚷得合宫皆知吗？」 赵深有一瞬间的慌乱，紧跟着就嘲讽道：「还抱着盒子不放呢，你觉得我们让人寒心，自去找你那个好四哥。」 赵润看着母亲和哥哥对自己投来的如出一辙的目光，只觉得心冷，一语不发，转而跑出了门。 「卡，赵润你来一下。」导演在监视器后面喊。 季风走过去，吕东东直接道：「这一条不行，赵润，你对你的母亲和哥哥情感不足。前面还可以，后面你一看见赵深，眼神就变了。你记住，这个时候，赵润对他们是什么感情。」 吕东东没有说得特别明白，想看看演员的悟性。 季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演的时候他大概察觉不到，但看了监视器里的画面，就立刻发现了问题。
第55页 说到底，还是心结作怪。看见蒋玉霖的时候，总觉得膈应，心里那道坎还是有点没迈过去。 一会儿这场戏过后，蒋玉霖今天的戏份就结束了，季风和陆海还有一场对手戏。 他下意识就看向在一边候场的陆海，陆海也正好抬头看他。两人视线相触时，陆海沖他微微笑了笑，是鼓励的笑。 想到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季风才觉得心里一暖。 心里的坎好像就暂时隐去，身体里也生发出勇气来。 「你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他当然不能让对方失望，季风回到镜头前，那边蒋玉霖还来不及收敛幸灾乐祸的表情。 还真是一直维持卑鄙人设不倒呢，季风心道。 下一条季风顺利就过了。 赵润跑开之后，没回到灵堂，而是找了一座无人的宫殿，坐在门槛上，仰头呆呆地看着月亮。 赵渊许久不见赵润回来，在宫里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他。 十六岁的少年还抱着那个盒子。 他走到旁边坐下，赵润垂首，轻声道：「我还是回来晚了，你的冠礼没赶上，太子哥哥也……」 「润儿，」赵渊一手轻抚他的头，「没关系的。」 赵润把盒子抱紧在怀里，扭头问：「四哥，你也想当太子吗？」 「嘘！」赵渊赶紧阻止他，「你从哪儿听来的，这话岂能随便说得。」 「你想当吗？」赵润紧盯着他，追问。 赵渊轻皱眉头，仰头看着月亮渐渐被云层遮盖，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似乎答非所问：「我很敬重大皇兄，他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若他能继承大统，一定会是位明君。」 赵润已经得到了答案：「可他没了。」 「是啊，他没了，」赵渊郑重道，「但江山社稷还在，天下万民还在。润儿，你能懂我吗？」 赵润想了想，欲开口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赵渊重情，但他也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在赵润面前，他不会撒谎，去遮掩自己的野心。他坦坦荡荡，觊觎过就是觊觎过。 「好，这一条过。」导演说完，季风这才放松下来。 和陆海对戏，依旧让人舒服，暌违了几个月之后重新拾起这样的感觉，季风生出点不舍，反倒想再演两条。 原本导演犹豫过，要不要找一个更年轻的演员来演十六岁的赵润，但没想到只在妆容上稍加改变，季风竟也能驾驭这个年龄而没有违和感。 他看向两人，笑道：「合作过就是不一样，戏很顺，一点也没有刚磨合的生疏感。」 陆海和季风相视一笑，这其中有无言的默契。 电视剧开机的第三天，季风和梁萧然之前录的那期综艺开播了。 张原凯准时准点抱着手机在线看直播，季风还在那边和陆海对戏。 等拍完一条季风过来休息的时候，就看见张原凯眼泪巴叉地仰头看他：「枫哥，录个综艺而已，干嘛搞得这么真情实感的，虐死我了。」 季风哭笑不得：「看个综艺而已，你也这么真情实感的干嘛。」 「你演得太好了嘛！」张原凯蹲在一边，开始去微博上搜评论，「虽然这个综艺不咋地，但最后录的那期还挺适合你的，诶，你看。」 他举着手机，一根指头往上划。 季风现在不大爱看评论，影响心情，那些各执一言的人都试图说服别人，也很容易影响判断。 他大略瞟了一眼，没想到好多评论都是这样的。 「xx台的这档综艺依旧还是老套路，本着生活需要狗血调剂的心情，竟然也追到了最后一期，结果发现，我特么看个综艺，愣是看出了二十集电视剧的感觉。」 「哈哈哈哈，楼上精闢。本来是为了看个乐呵，结果尼玛竟然为了沈家公子和小狐妖的生死绝恋哭得不能自已。曾经还是个齐纪枫的黑，现在决定先关注，看看他后续的作品。」 「绝了，真的绝了，辣么烂的服装也能被他穿成翩翩公子，颜狗溃不成军。」 「小狐妖死的那段，沈公子那眼神牛逼，妈妈心碎了一地。」 「最牛的难道不是他寻找线索，然后卧底在杀人兇手中间，把对方耍得团团转，最后帮助侦探组赢得胜利吗？和小狐妖的绝恋算什么，这一出谍战大戏才是他演技的高光时刻吧。」 「同佩服卧底兇手这一节，真的，不到最后我特么都没看出来。说起来，最后一期这档综艺竟然没有恶俗地疯狂炒作，剪辑师的水平也被这一出精彩大戏拔高了吧，感觉真是看了一部反转大戏。」 不过这里面也有自诩为清醒者的人。 「楼上的太天真了吧，现在的综艺都是按着剧本来，就不要zqsg了。」 「我本来也怀疑是这样，不过节目官博今天单独说明了，节目组只给了大致的流程，因为这一次想弄点别出心裁的，嘉宾们是真的不知道杀人兇手是谁。节目组放出了花絮大家可以去看看，本来是沈公子要侦探组帮忙找出兇手，结果自己先找出来了，当时监视器后面导演组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哈哈哈哈。」 「导演组：一脸懵逼jpg。」 「除了这个，大家有注意到片尾颁奖的时候，齐纪枫抬头看了一眼吗？片子到这里就结束了，实际上是齐纪枫注意到了牌匾要掉下来，就是这里把梁萧然推开了，所以才受伤住院的。」
第56页 「特意回去看了一眼，是真的，牌匾动了一下，应该是发出了声音被齐纪枫听见了。」 「其实现在想想，以前这位被黑都是因为演技不好，整容或者蹭热度。但说来说去人家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却成了全网黑。现在看他好像要往实力派走，说到底这个圈子还是作品说话。等《日记》出来了先看看，要是他真的演技好，我决定粉了。」 「楼上说得对，刚刚仔细去对比了一下齐纪枫以前上学时候的照片和现在，强烈怀疑他根本没有整容。以前都是拍照角度或者妆容的问题，附上对比图。」 「卧槽，太好看了吧，上学照好青涩，天生丽质啊。」 「黑转路人，等后续，演技好就转粉。」 满篇下来，大多是好评，季风怀疑道：「是公司买的水军吧？」 张原凯举起一只手：「我发誓真的不是，水军稍微仔细一点是能辨认出来的。这个时候节目刚结束，公司当然会盯着风向，尽量往正面引，不过这一次自来水的人确实多。」 说到最后，张原凯隐隐克制不住激动：「我有预感，枫哥，你要火。」 这边厢，付词之前拍的一部剧正播出，靠着里面的一个配角吸了一波粉。 在付词一熘官方宣传剧的微博里，突兀地插进来一条。 「刚看完综艺，小枫枫要不要考虑拍一部谍战剧呀，我可以当你手下，我觉得跟着你一定会取得胜利！[强]」 下面的评论画风清奇。 「付哥对不住，我要跳墙了。」 「楼上，粉齐纪枫还是梁萧然，带我一个。」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两个都要。」 「付哥看我，我才是真爱。我就不会抛弃你，我选三个。」 季风在下面评了一条：「为什么是手下不是战友？」 付词的粉立刻把他顶上去，一片哈哈哈。 「灵魂拷问，付哥，你在想什么？」 季风没想到靠着捡漏一档综艺节目，自己又小火了一下，粉丝数堪堪两百万。 #齐纪枫演技#挂在了热搜的尾巴上。 第30章 公司考虑到他现在还没有正式作品出来，为免树大招风，尽量引导众人把关注点只放在他演技的进步上，否则夸得过了反而招黑。 同时趁机又把之前《人间》的拍摄照放出来，神颜加演技，季风的粉丝数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不过拍摄照公司只放了单人的，显然是不想再被黑蹭热度，陆海的粉丝因此对齐纪枫观感又好了很多。 当天的戏份拍完之后，季风打算趁剧组还没收工，和梁萧然留下讨论讨论明天的对手戏，结果没找到人，说是今天拍完后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季风去片场，却被告知今天的戏份临时有变，先拍别的。 他看导演和副导演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忙让张原凯悄悄一打听，立刻惊了：「换人？换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换人，这两天萧然都演得不错，导演也很满意啊。」 张原凯神色愤愤，低声道：「这事儿好多人都不知道，是萧然的助理悄悄跟我说的。她昨天收工之后，有几个演员说要去聚餐，约她一起，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是去陪投资人吃饭。有个老色鬼占人便宜，萧然中途跑了，闹得很不愉快，那个投资人就扬言换人。」 季风怒道：「怎么又是这档子事，还在拍戏呢，吃什么饭！谁约她去的？」 张原凯看看四周，道：「枫哥你千万冷静，我听说是同组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女演员约的，但……最开始是蒋玉霖让她们去，自己却临时藉口有事走了。」 「又是他！」季风心头火起，看向另一边正备戏的蒋玉霖，却见他神色之间似乎有掩不住的疲惫，愣了一下。 他知道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就问：「萧然呢，她怎么样？」 「她现在在酒店等消息，大概导演那边还在协调。我问了一下，萧然说让你别担心，先把戏拍好，后面的等收工了见面再说。」 然而这事又勾起了遥远的回忆，季风心事重重，拍戏的时候就有点不在状态，尤其是和蒋玉霖对戏的时候。 ng了两条之后，导演也火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没睡醒吗！不想拍就换人，正好方便！」 这话一出，知情的人脸色都变了变。季风还是第一次被导演指着鼻子骂，急忙道歉，一边收敛心神。 下一条他倒是过了，蒋玉霖还是不行。 就这么磨了一上午，导演气得冷笑：「该换的人不换，不该换的跑来指手画脚。」 也就是吕东东背景强硬，在现场说话什么情面都不用留，连投资人也敢得罪。蒋玉霖脸色变了几变，上前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中午休息的时候季风给梁萧然打了个电话，对面说话时还带着哭腔：「齐哥，我没事儿。就算换人我也认，哪怕没戏拍我也不想干那种事。」 季风安慰她：「导演心里是有数的，我看他并不想换人。如果他真要留你，那边的人也拦不住。」 「不是这样的齐哥，这一次是真的悬。昨天……昨天在饭局上，我听其他人说，那个王总本来是想让你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叫了我们几个。」梁萧然也很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她不想让季风因此愧疚，但也担心这一次不成功，下一次那个姓王的还惦记他。
第57页 说出来让他有了准备，也好防范着。 季风哑然，没料到梁萧然竟因此成了自己的替罪羊。他立刻猜到这个王总是谁，没想到这么久了，对方还不死心。 蒋玉霖还是搭上了王总，所以才进了剧组。但自上次的事后，他不敢来找自己去饭局，李文棠他惹不起，这才把主意打到梁萧然头上。 他思忖片刻，最终道：「人是沖我来的，不能连累你。我去跟剧组说，我走，你留下。」 「别，齐哥，」梁萧然忙道，「我不想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一部戏算什么。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你别觉得有负罪感，烂心肠的是那些人，和你无关。」 季风嘆了口气，也知道要是自己真的辞了，梁萧然心里也过不去，想了想道：「咱们来都是签了合同的，你这种情况，剧组属于无故解约，是要付违约金的，我猜剧组不会为了一个人的私心买单吧。我这么个小人物，值得姓王的掏这么多钱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我知道，放心吧齐哥。你先好好拍戏，别的不要多想。只有你出色了，剧组才挑不出毛病。」 挂了电话，身后「笃笃笃」响了几声。 季风吓了一跳，见陆海站在房车外面。 他赶紧开门把人让进来，拿了饮料递给他：「海哥，你怎么来了？」 陆海晃晃手里的剧本：「来找你对戏的，你也听说梁萧然的事了？」 话题的跳跃让季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 「她怎么说？」 季风有点垂头丧气：「她说宁愿不拍戏，也不想妥协。」 陆海沉默着没说话，季风抬头看他，发现对方正审视自己，顿时脸上发热，问道：「海哥，你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吗？」 陆海笑了笑道：「当然。」 季风心里一嘆，果然很少有人躲得了，同时也好奇，于是问：「那你是怎么解决的？」 陆海却语焉不详：「有人帮我解决。」 有人？会是谁？家里人吗？ 季风从没有过陆海会有金主这种想法，坚信他不是会拿身体换资源的人。他疏离但温和，对陌生人也愿意伸手拉一把，骨子里却是骄傲而干净的。 这也是季风从一开始会被吸引的原因，他羡慕陆海，憧憬对方走过的这一路，期望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到达那个顶峰。 但和他不一样的是，陆海身上有股自然而然的底气，支撑着对方可以无所畏惧、无所顾忌地往前走，脚下的泥潭不用在意，只需要仰头望着星空便好。 然而无论是他还是梁萧然，都没有这样的底气，他们既要望着星空，用美好的梦支撑自己前行，又要时刻警惕地上的陷阱。 他们的路，註定会更坎坷艰难。 见季风不再说话，陆海主动开口：「如果今天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季风想了想，说：「我大概会尽最大的努力留下来，但如果真的只能二选一，我选择离开。」 「不会觉得遗憾吗？」 「遗憾当然会有，但没有足够的实力兼得两者，就只好选择更重要的那个。」 陆海静静地看着他：「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本来很喜欢演戏，但有一天，他突然就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从此远离了这个圈子。」 季风心头一跳，胸中如擂鼓一般，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觉得自己好似被陆海识破了身份，对方口中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他努力维持着不让心中的翻涌起伏显现在脸上，显然陆海也没察觉到任何异常，依旧平静地讲述着：「我那个时候不理解，有什么东西会让一个人轻易就放弃了多年坚持的梦想呢。可是后来，当我自己遇到某些事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我有能力保护我的梦想，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能力。」 季风细细听着，忽而醍醐灌顶：「所以，这就是你帮我的理由？」 陆海微微歪了歪头，冬日的阳光便洒满了他整张脸，因为带着古代妆，此刻时空似乎在这个人身上出现了错乱，过往与现在交融杂糅。 其他的一切都失了真，唯有这个人是实质的，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勾得人恍惚。 只听他说道：「也许吧，这世上，多一个人为梦想活着，挺好的。」 季风唿吸都凌乱了，像是被蛊惑般，不由自主开口：「你说的那个人，是……」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问话，来电的是梁萧然。 陆海示意他不用在意自己，季风接了电话，那边先是舒了口气，才高兴地大声说：「齐哥，事情解决了，我可以留下。」 事情竟然这么快就峰迴路转，季风无法掩饰兴奋，问：「怎么解决的？」 梁萧然也觉得惊奇，道：「本来导演那边也在为我争取，毕竟这个节骨眼上换人，一是说不过去，二是麻烦。后来好像是陆海的经纪人也去找剧方谈了一下。」 季风瞠目，不由得看向陆海，对方却已经专心于剧本，好似一切与他无关。 挂了电话之后，季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海哥，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演艺圈如此之大，就算再好心，谁会冒着得罪资方的风险去帮一个只能算认识的人。这样的事层出不穷，他能帮得了多少呢。
第58页 陆海依旧翻着剧本，说：「梁萧然演得怎么样，导演最清楚。他本来就不想换人，但来自投资方的压力太大，他要冒风险，就得需要一个能让他决胜的筹码。而且，以这个投资人的品味，真要换个人，还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无论是对这部剧还是对我，都没有好处。我刚刚也说了，我有能力自保，有的人却没有。」 说完抬眼来看季风。 第31章 季风心头一热，正想说话，陆海却打断他：「别否认，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转圜的余地，你大概会脑子一热，跑去跟剧方说换你离开吧。」 季风握紧了手机，心里头的那点自鄙又泛了上来，上次在餐厅时的狼狈情形也涌入脑海。陆海知道了这里面的曲折，知道那个投资人是沖他来的。 那么陆海刻意过来，对自己说出那番话，目的是什么？为了让自己不因无能为力而愧疚，不因一时冲动而失去好不容易挣来的局面？ 如果是这样，季风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在轻易辜负他的心意。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以前，有个特别好的朋友，也遇到了类似的事。我那个时候却没能帮到她。所以这一次，我才不想再让萧然重蹈我朋友的覆辙。」 陆海看着他，笑了笑道：「那你就更得努力了，要是再像上午那样发挥，导演就真的要换人了。」 季风脸红耳热，又觉得莫名安心，立刻保证道：「不会再出现那样的情况了。」 「休息时间快到了，走吧。」陆海看了看手机，站起来。 季风跟着起身，叫住他：「谢谢你，海哥。」 陆海转过头，侧脸好看得让人发疯，季风果然发了疯，脱口而出：「以后，我就是你脑残粉！」 陆海失笑，捲起剧本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我看你是脑残。」 下午拍摄时，导演脸色好了，季风状态更佳，梁萧然也没受太大影响，这自然让导演看到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随着陆海走下房车的那一刻，季风想，他需要更加努力，去成为那个有实力自保也保护别人的人。 更重要的是，有一天成为能够和陆海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接下来要拍一场大戏。 太子去世后，三皇子赵深和四皇子赵渊开始了对太子之位的明争暗斗。赵深手段狠辣，赵渊步步为营。 赵深有当宠的母妃及其背后的势力做支撑，赵渊却势单力孤。 他的母妃在他儿时就病逝，从小为了明哲保身，一直韬光养晦，不敢显露过多才华。 太子是嫡长子，二皇子半岁时夭折，如今赵深便是长子。若徐贵妃有朝一日登临后位，那么太子之位必定非赵深莫属。 而赵润虽与赵深是兄弟，却看不惯他行事品格，在母亲那里得不到什么关爱，因此反而与赵渊更像血亲。 这段时日，赵深一直在试图挑拨赵渊与梁昭之间的关系，破坏二人原本将要定下的婚事。 皇帝寿宴，君臣同欢。 梁昭一支剑舞无意中博得赵润青睐，而女主角司马锦的一曲盛世赋大放异彩。 这是梁昭和赵润、司马锦和赵渊的第一次见面。 这场戏不算前期布置，确定拍摄时间后光布景就花了好几天。 琼楼玉宇，宫灯璀璨，三位皇子锦衣华服、各有风流。 季风和陆海相邻而坐，两人等着其他演员各就各位。 陆海右手靠后的位置有一架仙鹤仰首的大烛台，他目视前方之时，那烛光便在他鼻尖之上跳跃。 季风假意去看大殿正中，余光却忍不住在陆海脸上来回逡巡，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陆海微微侧首，季风吓得赶紧收回目光，假意整理着衣服，而后一抬头，却和坐在对面的蒋玉霖视线撞上。 原本略有些雀跃的脸色顿时变凉，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想给对方。蒋玉霖眸光幽深，在他和陆海之间打量片刻，冷冷笑了笑。 下面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忍不住感嘆：导演还没喊开始就这么入戏了。 开拍之后，雅乐奏响。 一幅宫廷众生相的画卷通过镜头缓缓展开。 内官高喊「陛下驾到」，众人纷纷起身。 皇帝从殿外走入，刚从痛失爱子的悲伤中走出来的人，虽面上带笑，但和数月前相比已苍老了许多。 酒过三巡后，众人献艺。 梁昭长剑在手，舞蹈动作是从行军打仗之中演化而来。剑风飒飒，圆月之下，闪耀的剑光冷冽迅疾。 为了这支舞，梁昭从进组就开始练，此刻在镜头前酣畅淋漓，镜头里的各位主角们也看得忘我。 最后舞毕，几位闺阁小姐嫉妒她将要嫁给三皇子，不免觉得她过分男子气，四下议论纷纷，掌声显得十分敷衍。 赵润却看得爽快，啪啪啪掌心拍得通红，大喝一声彩。 梁昭有点意外，循声望去，便看见赵渊旁边的那个少年，于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以表感谢。 赵渊对梁昭无甚感情，但仍然真心实意鼓掌。 赵深站起来，引经据典夸奖一番。 在座诸人都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赵深看中的不是这个只喜欢舞刀弄枪的假小子，而是她父亲手上的兵权。 这时候，司马锦水袖长裙款款走来，柔美的舞蹈比起梁昭的剑舞更胜一筹。
第59页 这一次，赵渊和赵润都看呆了。 这一条拍完之后，季风也开始明白李文棠为什么会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能够一直戴下去的，背后付出的艰辛亦是常人难以知晓。 这一支舞，李文棠一条就完完整整地跳了下来。 但司马锦和梁昭的献艺却并不是寿宴的重点，真正的大戏是赵深陷害赵渊，试图让皇帝给他随便封个王爷头衔，然后将其驱至封地，断绝他对皇位的一切念想。 谁承想赵渊绝不是束手待毙之人，而司马锦竟也在暗中助力，反让赵深自食其果。 司马锦的暗中相助别人看不出来，但赵渊心知肚明。他开始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闺中女儿，实际上有着甚至比肩大多数男人的长远眼光、聪颖果敢和杀伐决断。 与梁昭结亲，结的是她背后代表的梁家军权，而司马锦本身却可以成为助力。 由于赵渊的推波助澜，赵深被迫离开京城，朝堂之上，成了赵渊大展拳脚的个人舞台。 太子死后，皇帝却不想让人这么快代替他的位置，因此他虽然赐了婚，对象却是司马锦。 当初赵渊和梁昭的婚事，朝中大臣们也只是听了一点口风，但不想流传了出去。如今皇帝赐婚，却排除了梁昭，这让梁昭一时成为了众人的笑话。 反观梁昭，她竟是暗地里松了口气。在其他人嘲讽和同情的目光中，坦然走出了宫墙。 赵润赶在她出宫之前拦住了她：「你没事吧？」 梁昭笑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赵润毫不在意她对自己的称唿越了矩，也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个。」 梁昭奇道：「你怎么知道。」 赵润道：「你那支舞，我能看出来，你绝不想被困于深宫之中。不愧是将军之女，我想你也许更嚮往战场。」 梁昭却摇头：「战事一起，家国不宁，谁会嚮往战场。战场上是会死人的，尊贵的皇子殿下。」 赵润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也许，朝堂、江湖、深宫、战场，均不是你嚮往之地。你嚮往的……」 他抬头一看，见明月朗照、疏星几颗，于是一指苍穹：「那儿，才是你想要的。」 梁昭循着他的手指望去，然后扭头来看他，笑了笑：「你跟我想像的皇子，不大一样。」 赵润双手抱胸：「你跟我遇见过的姑娘，也不大一样。」 二人相视而笑，年岁相近的两个年轻人，竟有一见如故之感。 「卡，很不错！」吕东东脸上带笑，对两个演员说道：「氛围和感情都很到位，听说你们之前认识？」 吕东东显然还不知道之前的新闻。 梁萧然踮脚搂住季风的脖子，说：「导演，齐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有人给吕东东科普，吕东东看向季风的眼神多了两分赏识：「不错，好了，今天的戏就到这里，大家辛苦了，好好休息。」 众人互道辛苦，离开片场前，季风和梁萧然遇到了李文棠。梁萧然显然也被李文棠之前的那支舞惊艷，真心实意赞嘆了一句。 李文棠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谢谢，你的舞也很不错，很有力量。」 等李文棠走后，梁萧然默默感嘆：「什么时候，我能像她一样，拍想拍的戏，整个人都在闪光。」 季风安慰她：「你现在也在闪光，我相信有一天你能做到。」 梁萧然和季风战友式握手，大言不惭：「齐哥，让我们一起，向影帝影后进发吧。」 十一月下旬，影视城早早迎来了一场小雪。 季风和陆海同时空出了两天时间，去录制一个中央台直播真人秀《足迹》。 说是真人秀，《足迹》做得更像纪录片。 摄制组每期定一个主题，都与歷史相关，几乎囊括上下五千年，探访的都是一些华夏大地曾经无人踏足的地方，在这些地方寻找歷史的遗蹟。 节目以直播形式播出，但后期会经过简单的剪辑再在电视台播放。 实际上，节目一经播出，第一期网络点击量虽然不高，但因为节目含金量高，实打实地能让人从中学到东西，看过的网友们化身自来水。 在电视上播出之后，观众反响热烈。 为了保证点击量和收视率，节目在进行专业的歷史访察时，会邀请一到三位艺人跟随节目组一起。 这个节目是季风在签约《日记》电影的时候就定下的，作为对电影的宣传，因为他们这一期的任务是探访抗战老兵。 像这样的合约，陆海并不会签。 但由于主题的特殊性，节目组还是专门邀请了陆海。 直到坐飞机前往节目录制地点的当天，季风在机场遇见陆海时才得知这个消息。 节目组很壕，包来回机票，还是商务舱，但助理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被安排在座位靠近商务舱的经济舱。 商务舱里人少，安静。这几天拍了几场夜戏，陆海大概是累了，一上飞机就戴上眼罩躺下休息。 季风原本不知道两个半小时的旅程该怎么打发，他要是先睡觉会不会显得不礼貌。这下陆海直接睡了，他反倒轻松自在，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听听歌，又梳理了一遍之后节目录制的流程。 不一会儿午餐时间到了，空乘人员过来问乘客要吃点什么。另外两个人点了餐后，可能声音有点大，陆海在位置上动了动，像是被惊扰。
第60页 轮到季风时，他压低声音说了两句，结果空姐愣是没听清，笑容大方又歉意地请季风再说一遍。 季风重复之后，空姐也有点尴尬了…… 还是没听清。 「算了，很快就到了，给我一杯水就好。」季风稍稍抬高音量。 正说完，旁边陆海却坐起身，摘下眼罩，对季风道：「一会儿下飞机之后直接去集合点，今天就要进山，可能晚上之前都没时间吃饭，还是吃点吧。」 季风很不好意思：「抱歉，吵醒你了。」 陆海一笑，说：「没睡，就是养养神。」 空姐认出了他，但职业素养让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问：「陆先生想吃点什么？」 陆海点了几样，空姐就扭头看向季风，季风正处在刚才和空姐的沟通很可能全程都被陆海知道的尴尬里，只好说：「跟他一样。」 「好的，请稍等。」空姐不无遗憾地再看了陆海一眼才出去准备餐食。 等餐的时候，季风见陆海无事可做，正想和他随便聊聊天，飞机却突然抖了一下。 他吓得抓住旁边的扶手，紧接着飞机便微微颤抖，随后抖动幅度越来越大。 机舱内响起了广播提示：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因为受到航路气流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颠簸。请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停使用，谢谢您的配合。 桌板在颠簸中发出声响，加剧了紧张感。 季风抓紧扶手，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復心跳。 这时陆海忽然喊他：「齐纪枫。」 季风扭头去看他，见他十分放松的样子，脸上是令人心安的神情，不自觉地跟着放松了一点。 陆海笑了笑：「看来我们的午饭要晚点了，希望赶在抵达目的地之前。」 季风被逗笑了，跟着道：「商务舱的餐点支持打包吗？」 陆海笑意更深：「如果你和空姐合个影，或许她们会答应。」 「我觉得你的签名会更有效。」季风彻底放松下来。 不知不觉，飞机已经飞过气流区，復归平稳。 「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还是一直都会紧张？」话题已经开启，陆海谈兴似乎颇浓。 季风回想以前，自己坐过很多次飞机，这样强烈的气流颠簸也遇到过好几次，但从没像今天这样紧张和害怕过。 他很快明白了缘由，但这种事不算什么高兴事，他本想随便敷衍过去，但在看到陆海那双漆黑的眸子时，却并不想撒谎，于是摇头：「可能是，现在更惜命了吧。」 陆海默然，不再追问这背后的因由。 幸而这时餐点到了，陆海的眼光不错，东西很好吃。 空姐刚进来收拾完餐盘，飞机就已经快要降落。 下飞机后，节目组的车早早就等在停车场。陆海和季风各有单独的车辆。 临上车前，工作人员道：「两位老师辛苦了，时间比较紧，我们先去下面的芮县和另一位嘉宾会合。因为天气原因，明天一早再进山。」 「还有另一个人？」这是陆海和季风都不知道的。 工作人员道：「也是临时定的，不过对方离得近，先去了芮县。」 「知道是谁吗？」早早打听好，有了准备，到时候过去了才知道怎么相处。 没想到工作人员一笑：「说来也巧，最近好像正和两位老师合作拍剧的，是梁萧然。」 季风有点惊喜，昨天梁萧然有别的活动，去了陕西，确实比他们离山西近。 各自上了车后，张原凯凑在季风耳边道：「这可是中央台的节目，但工作人员的态度比以前的好多了，没想到咱也能有混上被叫老师的一天。」 季风笑而不语，他知道真能被称作「老师」的，大概原本只有陆海。 不过因为两个人一起出现，不好搞区别对待，工作人员就这么统称了。 去芮县的车程有两个小时，本着谨言慎行的原则，张原凯也没怎么再说话。 季风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发呆。 当时在飞机上，陆海开的那个玩笑目的很明确，是为了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即便知道对方应该本就是细緻温暖的人，或许换了别人，他一样会这么做，可心底里被搅起来的那些情绪仍然不得安定。 第一次季风这样觉得，如果是他的死换来了这样靠近太阳的机会，也许，是有一点值得的。 他抬起手，手掌沐浴在透过车窗洒进来的冬日阳光中，淡淡的温度令人心中熨帖。 这个人间，比他想像的似乎更加美好一点呢。 下午三点，车子驶进芮县，抵达县上唯一一家三星级旅馆。 这里的条件自然比不上剧组的酒店，但季风习以为常。以前他四处跑，去各个偏僻的地方採风的时候，什么样的条件没遇见过，就这个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至于在片场吃过各种苦的陆海，自然也泰然处之。 见两位艺人对他们的安排没一点意见，节目组松快了。即便是中央台的节目，偶尔也总会遇见要摆摆架子的艺人，实在太难「伺候」。 工作人员带他们去房间，刚上三楼，走廊左边的房间就打开了，梁萧然跳了出来：「齐哥！你们终于到了，吃饭了吗？诶，我跟你们说，这里有个小吃，味道可好了。」
第61页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默默想：这一次来的，全都是适应能力超强的人呢。 三个人的房间是挨着的，梁萧然向季风强烈推荐小吃，但单独邀请他进去，总是怕招惹来不必要的闲话，于是鼓起勇气也请陆海一起。 要是放在以前，女演员邀请进房间，陆海可能会冷着脸直接无视。 不过他很清楚梁萧然是怎样的人，又有季风一起，干脆答应了。于是节目组拿着节目流程和注意事项来找三个人进行确认的时候，就看见几个人围坐在小桌边正吃得香，就连陆海嘴边都沾着一点碎屑。 这实在和平日的顶流偶像形象大不相符，导演忍住笑，问：「怎么样，好吃吗？」 季风抽了一张纸递给陆海，指了指自己嘴角。 陆海擦了一下，季风终于忍不住笑，说：「另一边。」 陆海：「……」 梁萧然买了很多，也分给导演和摄影一些，一群人挤在小小的房间，边谈边吃。 工作谈完之后，导演感嘆：「没想到还有口福蹭口吃的，不过大家好好珍惜，明天进山以后，可能就要自给自足了。」 梁萧然听完，果断往嘴里又塞了一把。 晚上众人早早上床休息，第二天六点起床时，天还没亮。梁萧然起得最早，竟然跑出门去又买了两大袋子小吃。 这一幕已经被录了下来，打算之后作为电视版本的剪辑素材。 导演看了不忍心，说：「其实进山之后虽然要自给自足，但不会让大家挨饿的。」 梁萧然却摆手：「不是啊，这个是送给老爷爷和老奶奶的，他们年纪大了很少出门，想吃到这个不容易吧。这个东西好嚼，他们也能吃的。」 导演顿时感动了，没想到梁萧然这么细心。 梁萧然微微笑道：「我家里也有老人，所以习惯带吃的了。」 其实节目组也买了很多用得上的生活用品带过去作为一点心意。这个节目的工作人员不多，毕竟山里老人家的接待能力有限。 买到的东西就靠陆海和齐纪枫以及两个助理帮忙搬上车，之后助理不能跟着，由导演和三位摄影、一位随行医生以及三位艺人前往。 上午队伍先抵达芮县辖下的同庆镇，镇上有一个抗战纪念馆，三位嘉宾会在纪念馆了解当地的抗战歷史和相关人物故事，并且帮纪念馆整理新收集到的相关战争资料，然后拍照保存。 虽然节目组可以提供相机，不过季风自己专门带了用惯的相机过来，也是为了趁此机会拍些照片作纪念。 尽管现在已经做了演员，但他不打算放下摄影，就当是一样爱好。 事实上，这几年他也早已养成用相机记录生活的习惯。记忆终归有限，将这些记录下来，也许很多年后再次翻看，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第32章 直播从众人抵达纪念馆门口开始，接下来的时间，除了休息的时候，其他时间直播都会开着。 能守着这么长时间的直播观众不会太多，所以很多人会选择看几天过后的电视版本。 然而这一次有陆海在，季风相信几千万「海星」们真的能守着看一天。 直播会有实时评论，节目组也会根据观众的反馈对接下来的行程进行调整，大方向不变，顶多是大家要求哪个嘉宾镜头多一点的时候就多切换谁的镜头。 这一次，不用观众反馈，大家想看的是谁不言而喻。 纪念馆馆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微胖女人，大概为了出镜薄施粉黛，气质文雅，戴了副细框眼镜，引着众人逛了一圈不大的纪念馆，对馆里的每一个展品的来歷、意义和背后的故事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时而还会唱起两句失传的民谣来。 直播里观众们反响热烈。 「哇，这个馆长年轻的时候肯定很漂亮。」 「高手在民间，央视的节目就是不一样哇。」 「我是沖我家哥哥来的，没想到被馆长圈粉，馆长有微博吗？」 梁萧然一边参观，一边现场追直播，看见观众的问题，就趁机提问馆长。 观众立刻在评论里哈哈哈哈。 「在自己的直播节目里追自己的直播节目，哈哈哈，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 「楼上，禁止套娃！」 馆长紧跟潮流，向众人展示自己粉丝寥寥无几的微博，里面有一些小科普，很有趣。 这样一来，不过短短几分钟，馆长的粉丝数就飞速上涨，刷了一会儿微博的观众回来说学到不少东西。 之后众人在纪念馆后面的小花园里坐下喝茶，花园里种了一株腊梅，已经冒了花骨朵。 馆长向他们讲起一个抗战时期的故事，故事主人公就是他们今天要去拜访的抗战老兵。 老人十七岁的时候参军，跟着队伍南上北下经歷无数次战役，有幸看到和平的到来。 老人年轻时订了婚的恋人因为等不到他的消息，结过一次婚，没想到丈夫死于战乱，从此一人寡居，直到老人回到家乡，两人再续前缘，但没有儿女，两个人相依相伴一生。 梁萧然听得眼眶湿润，季风递给她一张纸巾，梁萧然才不好意思道：「我爷爷也是抗战老兵。」 不过猜到观众可能会以为她是什么二代，就赶紧说爷爷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小班长，战争结束后就回家结婚生子，去年年初过世了，和奶奶感情特别好，所以听到这个故事才有所触动。
第62页 节目导演兼主持人说起陆海和季风一起拍过抗战片，在不剧透的前提下，陆海总结了一下故事梗概，馆长笑说等上映之后要特意开车去市里看。 喝完茶，馆长找两个工作人员从库里搬出一堆资料，说：「闲话说完了，该干正事了。」 主持人哈哈大笑，採访陆海：「作为顶流偶像，来这里打工的感觉如何。」 陆海开玩笑：「怕做不好被开除。」 「温和文雅馆长和冷血无情老闆无缝切换，哈哈哈！」 「话说一直到现在齐纪枫基本都没怎么说话，坐在一边喝茶好乖的样子啊。」 「喝茶听故事的乖宝宝是他了。」 「综艺感还是不太行。」 「楼上，咱们这个本来也不是主攻娱乐的综艺啦。」 「同意，而且这可是央视的直播镜头，大家懂的，没有滤镜没有美颜，能抗住镜头的都是颜帝。」 「终于找到志同道合的姐妹了，话说，齐纪枫真的很好看啊，眉目如画。」 「颜值担当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安静地美就可以了哈哈哈。」 「说颜值担当还是有点过了吧，那陆海算什么？」 「喂喂，骂战别引到这里来。两个人本来风格就不一样吧。」 「我是海星，虽然在我眼中哥哥最美，但齐纪枫的颜值我是服气的。」 因为看季风脖子上挂了个相机，馆长就任命他专职给资料拍存底照，季风高兴地答应了。 「这是打工啊鹅子，要不要这么开心，是有工资还是怎样？」 「我觉得从一开始齐纪枫就一直做好了来打工的自觉，提前备好相机是什么鬼。」 主持人见齐纪枫的讨论度挺好，于是多给他切了两个镜头，那边陆海和梁萧然埋首文案，这边季风正专心致志拍照。 「我想说，齐纪枫这个拍照手法很专业诶，感觉像是学过。」 「专业人员鑑定，是真的。」 「认真工作的男人好帅，是被演戏耽误的摄影师。」 镜头另一边，陆海听见快门声，抬头来看，就见季风神色认真，效率很高地给文字资料拍照编号，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工作，专心致志地看他。 梁萧然一个人根本跟不上季风的速度，季风便停下来，发觉陆海目光定在自己身上，不由一愣。 这时馆长去而復返，季风悄悄给陆海使眼色、打手势，用口型说：「老闆来了。」 观众们快笑疯了。 「像极了上学时通风报信的同桌哈哈哈。」 「冷漠无情的老闆来了，陆海怕是要被开除。」 主持人把评论给馆长看，馆长就很配合地背起手，面无表情：「让我来看看是谁没认真工作。」 评论里被一片「哈哈哈哈」刷屏，季风没有资料可拍，干脆拍起了周围的环境。 「假装自己在认真工作的样子哈哈哈，笑笑，有被谢到。」 陆海站起来沖馆长敬个礼：「对不起老闆我错了。」 这下子镜头里的人都忍不住，疯狂大笑。 馆长笑着招唿他们：「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对了，馆里招聘新员工，大家还是要踊跃报名，我这个老闆其实很人性的。」 「老闆在线澄清，哈哈哈！」 馆里给众人准备了当地特色面食，陆海吃得很快，主持人让他慢点吃，时间还很富裕。 陆海很「惶恐」：「早点吃完去赶工，怕被扣工资。」 「馆长风评被害，这下陆海工作是真的保不住了。」 「哈哈哈，大型惨案现场。」 「哥哥考虑来我这工作吗，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五险一金，年底双薪。」 「楼上姐妹，这才几点就醉了。」 整理资料只是临时任务，工作很快就完成，之后嘉宾们和馆长在门口合影，馆长拉着季风和梁萧然说：「你们能力不错，要不考虑留下来？」 评论里观众们顿时刷屏「同情陆海」。 「陆海：没想到有一天会遭遇职场滑铁卢。」 #同情陆海#的话题在节目组的推动下上了热搜，节目组动作很快地做了「乖宝宝」、「对不起老闆我错了」和「假装认真工作」的动图表情包，又成功吸引一大批观众点进直播。 结束纪念馆的行程，一干人乘车前往独居在解放村的两位老人家中。 两个小时的过后，车开到村子里没法再前进，两位老人住的地方比较偏，还需要步行一个小时才能抵达。 这里位于黄土高原的边缘地带，冬天万木凋零，黄色的土地覆着点点积雪，大部分裸露在冬日的阳光下。 荒凉、辽阔、寂静。 节目组带的生活用品都需要带去，于是每个人都大包小包地提着。 走了一会儿，陆海发现季风似乎对周边的景色很感兴趣，问他：「要拍照吗？我帮你拿着东西。」 「不用不用，」季风感动于对方的贴心，但他手里的东西已然不少了，「回来的时候也可以拍的，你拿不了那么多。」 「没关系，拍吧。」陆海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跟着他落在队伍后面。 季风只好抓紧时间多拍了几张，回身时陆海走在他的前面，背影宽阔挺拔，他就忍不住对着陆海咔嚓咔嚓拍起来。 这段小路很不好走，直播不好做，就暂时停了。
第63页 拍完之后季风追上去拿东西，陆海却只还给他一部分。季风反应过来让他拍照是藉口，对方仍顾及他的手不能长时间提重物。 「海哥，谢谢。」冬日的寒风都冻不住季风心里的悸动。 陆海笑道：「算是感谢你之前给我通风报信。」 季风发现陆海好像喜欢时不时开点小玩笑，觉得挺可爱的，于是很配合地说：「都是同事，应该的。」 前面梁萧然正和节目导演天南地北地聊，陆海干脆和季风缀在队伍末尾。 「你学过摄影？」 这话郑道也问过他，季风的答案也是一样：「算是兴趣爱好吧，学过一段时间。」 「所以上次在杂志社，你和摄影师之间配合才很默契？」 提起杂志社，季风有点紧张：「可能是吧。」 陆海走在前面，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上次去拍摄，是另一个摄影师吧？」 没想到陆海会主动提起自己，季风心想这一次是不是有机会打听出自己不知道的渊源，便应道：「对，他很优秀。」 季风有点心虚地自夸。 他们行到一段上坡路，不知道是不是东西太多挡住了路，陆海脚下不稳，身子歪了一下。 季风急忙伸手扶住他：「小心。」 谈话好像结束了，两个人沉默无言地走完这段路，终于走上平地。 没想到陆海又开口道：「《人间》的摄影师都还挺有特点的，可惜我没有早点和他们合作。」 季风心里一紧，决定趁着氛围良好，问出那些萦绕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海哥，你认识那位摄影师？」 陆海自然明白他指的是谁，点头道：「嗯，算是吧。」 算是？怎么样才是算是？季风觉得自己不至于名气大到让陆海关注自己。 见他露出疑惑甚至隐约有点期盼的表情，陆海接着说道：「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 第33章 季风怔住，心脏狂跳，这话有很多种解读方式，但此刻季风却不自觉想往某一种意义上去思考。 可这个猜测实在太匪夷所思，他有点不敢想。 因为他没有答话，陆海停下脚步扭头看他，却见他面上通红，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发烧了？」 今天风有点大，陆海以为他被冻感冒了。 季风摇头，久久无法平静，他该不该承认自己真实的身份，陆海会不会因此误会他为了抱大腿，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人？ 他深吸一口气，决意要把其中的缘由弄清楚，以便决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尽量用平静的语调问出来，就好像只是随意聊天一样。 陆海抬头，嘴角一勾，语气不自觉温柔了下来：「大学的时候，偶然看见过几次。」 季风刚刚平稳的心跳復又狂乱起来，忍不住追问：「为什么不告诉他？」 陆海脸上淡淡的笑意消失，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可能是，不想打扰他吧。」 之后陆海就转移了话题，季风不能也不忍心继续提起往事。 他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对于自己的离世，陆海心里隐忍着一份悲伤。 原来他真的是陆海主动与《人间》合作的原因吗？也许很早之前陆海就有这个想法，却因为「不想打扰」这个原因，或者觉得时间还长总有机会而一直没能付诸行动。 谁能料到，旦夕祸福，会彻底改变一切。 和父母不一样，陆海应该没有那么了解他。若他贸然说出真相，陆海可能不仅很难相信，还会十分愤怒。 陆海不会容忍他利用一个已逝之人。 他们到了目的地，两位老人住的是很现代化的院子，来之前村干部说过，因为老人对村子有感情，不想搬迁，村里就帮忙为他们修缮了房子。 几间宽敞明亮的平房前有一个水泥墙围成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排苹果树，墙根底下蹲着一只小黄狗。 季风见了，想起之前拍戏时村里那只大黄，虽然是片子里拥有单独镜头的狗子，但因为拍摄时间短，剧组的人还没来得及和它有情感交流就匆匆离开。 老人姓孟，已经98岁高龄，但似乎身体硬朗，精神很好，穿着洗得发白的军服来门口迎他们。 小黄狗跟在主人身后摇尾巴，等众人进了院子就围在季风脚边打转，左闻闻右闻闻。 导演招唿大家把东西搬进房里，扶着孟爷爷回屋子里，孟爷爷的老伴儿已经摆好桌子，用水果点心招待客人。 「孟爷爷，你们歇着，别忙活。本来过来已经打扰了，怎么好再麻烦你们。」 孟爷爷笑眯眯地说：「一年到头少有人来，你们来了挺热闹的。」 孟爷爷说的普通话，虽然带着口音，但足够大家听懂，老人也主动解释：「能听懂吗？以前打仗，南征北战的时候学的。」 评论里正被「致敬老兵」刷屏。 「现在健在的老兵们越来越少，节目组有心了。」 「我就是芮县的，知道这位老人，以前资助过当地的贫困学生。猜到有人会觉得打扰老人，解释一下，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村干部去送物资，主要是年货。所以应该是节目组借这个机会顺便过去的。」 「感谢楼上，感觉老人也很高兴啊，而且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听老人亲口讲述那个年代的故事。」
第64页 导演已经开始採访老人，三个嘉宾于是排排坐听故事，讲到惊心动魄处时，梁萧然捂住了嘴巴。 不久后老人泪花闪烁，回忆起故去的战友：「当时我们连包括连长在内只剩下十几个人，不敢睡觉，连天连夜地赶路才追上大部队。我那个时候年纪小，炸弹落下来的时候，是班长推了我一把。他常说，等咱们胜利了，要来我家里坐坐。」 听到这句话，季风和陆海不约而同看向对方，都想起陈小山临死前的那句话。 陆海不自禁抬手摸了摸季风的头，导演见状，跟孟爷爷解释他们拍过的电影。 「哥哥好温柔啊，眼里都是心疼，有种不好的预感，陈小山的结局……」 「啊啊啊楼上！感觉你说的是真相怎么办？」 「齐纪枫也好入戏的说，看陆海的眼神都是崇拜，陈小山对沈徽就是这样的吧，为信仰，义无反顾。我有点相信齐纪枫的演技了。」 「姐妹们都是大佬，一个眼神就分析出这么多，更加期待电影了。」 孟爷爷听闻他们拍了电影，说：「小伙子很精神，身板也正，像当兵的样子。」 当初拍摄之前，演员们都接受过几天临时军训，就是要练出军人的精气神来。 陆海闻言，笑道：「孟爷爷，今天我们就是您的兵，有什么任务，您只管下命令。」 「哈哈哈，纪念馆职员当不成，陆海这是要入伍求职吗？」 「陆海：顶流偶像绝不认输！」 孟爷爷哈哈笑：「那今天你就是炊事兵，负责做饭。」 「保证完成任务！」陆海站起来。 孟爷爷看到季风胸前挂的相机，问他：「你会拍照？」 季风点头，孟爷爷就说：「那你是宣传兵。」 季风也笑：「是，您有什么指示？」 孟爷爷握住老伴的手：「当年她等了我那么久，受苦了。有机会的时候，我都要和她合个影，这样一旦哪天我不在了，她也有个念想。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拍过照了，你给我们照一张。」 梁萧然又开始偷偷抹泪，主动提出给老奶奶梳头髮，好好打扮打扮。难为她随身带了简易的化妆包，替老奶奶画了眉，还涂了口红。 外面阳光正好，孟爷爷牵了老伴出去，两个人紧挨着坐，老奶奶有点不好意思，但在季风准备按下快门的时候，还是把头靠在了丈夫的肩上。 季风拍了好多张，说等回去洗好了照片就寄过来。 评论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好感动，最美的爱情就是如此吧，守候、相伴，就是一生。」 「在那个年代，还能等到心爱的人，太难得了。」 「感动之余我想说，陆海，学好一门技术的重要性今天就体现出来了。齐纪枫专职摄影师，节目组的摄影们饭碗不保。」 「哈哈哈楼上扎心了，炊事兵什么鬼，陆海会做饭吗？」 「以前採访哥哥有说过，会一点简单的家常菜。」 这时镜头切到厨房，工作人员帮忙生了火，陆海正利落地把米饭蒸上，然后端着一大筐的食材到院子里清洗。 两个老人没有孩子，这一次大概也是圆了天伦之乐的心愿。 梁萧然正问起两个老人以前相爱的经过，老奶奶红着脸说起年轻时孟爷爷唱歌好听，经过她家的时候就会唱上几句，让她知道他来了。 孟爷爷不无遗憾地说：「要是唱得动，我现在唱也愿意的，唉！」 导演就在一边提议：「这不我们有年轻人嘛，让他们唱几句怎么样？」 齐纪枫以前是偶像团出道，唱功不赖，陆海早些年还为电视剧唱过主题曲，梁萧然以前上节目也露过嗓子，唱歌完全没问题。 不过年轻人和老人之间年纪差距太大，唱现在的歌曲不一定有氛围。 梁萧然不敢去找陆海，跑来问季风会不会唱民歌，季风只会唱几首。 正好有一首两个人都会唱，梁萧然就去跟导演说了。 陆海往季风手里塞了一篮子豌豆让他剥，梁萧然负责摘菜，陆海坐在另一边准备肉食。 导演于是报幕：「现在欢迎我们的梁萧然同志和齐纪枫同志为大家带来一首《桃花红杏花白》。」 老奶奶高兴道：「这个好，我在电视上听过。」 季风和梁萧然向「观众」们敬礼，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剥着豌豆摘着菜开始唱。 「桃花花你就红来杏花花你就白……」 「爬山越岭我寻你来呀……」 「啊格呀呀呔……」 高亢清亮的歌声迴荡在这片高原与平原相接的地方，天高地阔，时光流转，大家似乎跟着歌声回到了数十年前，姑娘家门外，俊朗的小伙子经过之时，大胆地抒发内心的爱恋。 「我的天，也太好听了吧！」 「现在的流行情歌大都比较绵软，民歌却富有力量。如果不是专业的歌手，临时尝试一种风格完全不一样的歌曲，其实蛮难唱出这种力量感的，但没想到齐纪枫唱民歌真的完全没有违和感。」 「是真的，之前完全没看出来，齐纪枫又刷新了我的认知，粉了粉了。」 季风唱完一段，梁萧然接下一段。 「榆树树你就开花圪节节你就多……」 「你的心眼比俺多呀……」 「啊格呀呀呔……」
第65页 观众们继续尖叫。 「小姐姐声音很甜美啊，不像外貌比较英气。」 「有感觉了有感觉了，小姐姐也唱得超级棒。」 「话说，只有我一个人偏重点吗？不光是唱得不违和，整个画面也是很美了。边摘菜边对歌，节目组是专业给艺人卸偶像包袱的吗？还有，陆海你虽然不唱歌，但你给鱼刮鳞片的功夫绝对不输这两位好吗？最好的背景画面不用说了。」 「哈哈哈楼上犀利，哥哥你这算是什么家常菜，简直是大厨手艺，真是谦虚了谦虚了。」 季风又独唱了一段之后，是两个人的合唱。 「金针针你就开花六瓣瓣你就黄……」 那边陆海刮完鱼鳞，被歌声吸引，暂时停下手上的活，朝这边望来，与季风的视线相交。 正巧季风唱到下一句：「盼望和哥哥结成双呀……」 梁萧然：「盼望和哥哥结成双呀……」 季风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滚烫，尴尬道：「对不起，我唱错了。」 节目组：「……」 原本该是「盼望和妹妹结成双」，不过因为在场的人除了梁萧然并不知道这首歌具体的歌词，所以如果他不说，大概大家也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然而偏生和陆海视线相对的那一刻，脱口而出的一个「哥哥」让他慌了手脚。 他不敢再看陆海，歉意地看向两位老人，没想到两个老人和梁萧然笑得不行，导演在旁边打趣：「纪枫，你是被陆海刮鱼鳞的魅力征服了吗？」 「神他妈刮鱼鳞的魅力，哈哈哈，导演你有毒！」 「齐纪枫你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哈哈哈！」 「我磕到了，这是变相表白吗？」 「楼上，这两个人颜值也是绝配吧，美人小明星受vs俊朗顶流偶像攻，我已经看到了二十万的文，哪位大大来，笔交给你。」 「想看。」 「想看+1」 然而陆海的粉丝们当然不愿意自家哥哥真的被人扯来炒cp，赶紧刷评论把前面磕cp的给压下去了。 导演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反应很快，用开玩笑的方式揭过去。 陆海端起装盆的鱼，附和导演的玩笑：「鱼鳞已经刮完了，其实我还会砍排骨。」 「喂喂，陆海你醒醒，你是顶流偶像啊，这陆屠户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陆屠户是什么鬼？为什么不是陆大厨，楼上你出来，我保证打死你。」 导演看着评论，适时道：「现在我们让两位老人休息一下，我们跟着镜头去看陆屠户是怎么砍排骨的。」 「哈哈哈导演你太坏了！」 季风在一边都不敢说话了，还沉浸在刚才的尴尬里。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他刚唱错那会儿，陆海愣了一下，而后眼里似乎带了点促狭的笑意。 就是那点笑意，让他的心跳此刻都还不能平復。 梁萧然趁着镜头离开，过来捂住衣服上的麦，揶揄道：「齐哥，你暴露了。」 季风给了她一个大爆栗。 既然是孟爷爷发派的任务，节目组除了刚开始帮忙生火之外，没打算再插手。季风和梁萧然于是进厨房打下手，导演在镜头外为观众科普，战争时期部队在艰苦的条件下怎么解决伙食问题，战士们日常吃些什么，根据一些资料的记载，当时的炊事班需要做些什么。 「前面还在观摩陆屠户，现在一本正经科普歷史知识，导演也是无缝切换，给跪了。」 「保证趣味性的同时还能学东西，良心节目。」 「同贊，几位舍友已经被我拉入坑，有两位已然成了齐纪枫颜粉。」 「自从上次中秋特辑就已经成颜粉不解释，期待《月隐长空》剧照。」 粉丝们在评论里推荐了一波作品，同时被陆海真·大厨的手艺给震惊了。 红烧鱼、山药炖排骨、荷塘小炒、地三鲜…… 确实是家常菜没错，但一次性这么多家常菜，粉丝们已经为之疯狂。 「一个是被演戏耽误的摄影师，一个是被演戏耽误的厨师，梁萧然小姐姐，请亮出你的绝招吧。」 「哈哈哈，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梁萧然小姐姐是舞蹈系毕业的，以前在专业舞蹈比赛上拿过奖的。」 季风坐在灶前负责烧火，陆海扔给他一盆蒜。 「做饭必有剥蒜的人，果然，他来了，他带着一盆蒜走来了。」 「哈哈哈！在床上笑到颤抖，明明是很正经的节目啊喂！」 陆海指挥季风控制火力，发现他游刃有余，有点好奇：「会摄影、会唱歌不奇怪，没想到还会烧火。」 「哈哈哈，陆海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齐纪枫这烧火的手艺也是专业的吧。」 镜头来了个灶里的特写，发现里面的柴是架起来的，给足了火苗燃烧的空间。不会的人为了加大火力会不住往里面添柴，但其实盲目加柴可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导演顺便科普了一下正确的烧火技能。 季风道：「小的时候偶尔会回乡下爷爷家，那个时候学会的，民歌也是他教我唱的。」 导演问陆海：「你刮鱼鳞和砍排骨的手艺也是跟爷爷学的吗？」 「哈哈哈，陆屠户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导演小心屠户来砍你哦。」 没想到陆海笑道：「以前没事的时候学的，有个朋友喜欢吃。」
第66页 季风看了陆海一眼，心情愈加复杂。 转眼一大桌菜已经摆满厨房，导演正式宣布直播到这里结束，三天后电视的剪辑版本会有新的镜头加入，欢迎大家收看。 观众们依依不捨，三位嘉宾对镜头道了再见，摄影师切断直播。 吃过晚饭，收拾好厨房，大家都不再打扰老人。夜路难行，大家计划在这里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离开。 众人在院子里生起一堆火，围坐在火边喝啤酒聊天。 火光映着众人的脸，头上是灿烂的星河，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村子的夜晚格外宁静，小黄狗趴在季风腿边打瞌睡。 季风手痒，又开始拿相机咔咔咔拍照。 导演笑道：「你比我们的摄影师还勤快，回去之后把照片发给我们一份吧。」 季风答应了，他拍来是作纪念的。 虽然是录节目，但这一趟旅程让他感受更深的，是他遇到了不曾了解过的人和事，在小小县城里打理纪念馆的馆长，相濡以沫的年老夫妻，学识渊博的节目导演，为了离世的爷爷而来参加节目的梁萧然，还有厨艺精湛的陆海。 和其他节目不一样的，季风在这里发现了大家真实的另一面，也是这个人间的小小温情。 导演说起他们为了筹备这档节目，走遍大江南北，钻过深山丛林，走过戈壁大漠，寻找那些歷史遗留下来的痕迹，不管是人还是物。 他更坦言，节目做到今天，他们三个是他遇到过的最真实的嘉宾，从一开始三个人好像不是来当嘉宾，而是跟他们一样，来做寻访者。 梁萧然是因为家人的原因与节目有共鸣，季风是因为初入圈还没有被打磨出明显的形状，但陆海呢？ 季风忍不住偷偷打量陆海，猜测，也许是因为节目本身的主题和目的，而他对此抱着尊重和敬畏。 孟爷爷家接待能力有限，节目组收拾出两间空卧室，梁萧然一间，季风和陆海一间，其余工作人员在另一间屋子搭了个通铺将就一晚。 这样一来，连多余的被子都没有，导演也是没办法，让陆海和季风挤一挤。 季风：「……」 完球了。 第34章 磨磨蹭蹭简单洗漱完，季风盯着床上的唯一一床被子百般纠结，要不然去和导演他们挤一间？估计导演会觉得他有病，顶流偶像在旁边，软乎乎的大床不睡，要去和几个大老爷们挤通铺。 陆海估计是做饭做得累了，收拾完就先上了床，见季风还坐在一张小木凳子上翻相机照片，就问：「挺晚了，早点睡吧，明天要早起，下午还得赶飞机。」 「好，马上。」季风也装不下去了，相机里照片看不大清楚不说，好多都是陆海的，搞得他更心慌意乱。 放佛是察觉他故意拖延的，陆海就开玩笑：「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季风干巴巴笑了几声，他不担心陆海吃了他，只担心自己这个基佬「美玉在怀」把持不住。 尤其是现在还起了贼心。 再磨蹭下去估计两个人就会更尴尬，季风一咬牙钻进了被窝，被窝里已经暖烘烘的了，他躺下之后蹭着点被子角侧躺在床沿边。 陆海：「……」 「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冻病了，就这么一床被子，这样我盖不着。」陆海躺在床中央，瞅着中间一截塌下去完全没起到作用的被子，无奈地说。 季风：「……抱歉。」 他往后小心翼翼地挪，越挪越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心砰砰跳，手脚僵硬。 陆海平躺着，他侧着身，被子就被拱起来，冷风顺着缝隙一点点往里灌。陆海关了灯，伸手掖了掖两人中间的被子，把那点缝隙压住，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晚安。」 季风：「……晚安。」 陆海的手肘轻轻抵在他背部，这个姿势睡久了很不舒服，但他不敢乱动，闭着眼睛触觉方面的感受就会放大，于是他又睁开，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听身后的人唿吸越来越平缓。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开始颳起风，呜呜响。 季风睡不着，脑子里开始放电影似的掠过许多画面，从他在公园和陆海第一次见面开始，一直到今天篝火旁被火光映着半张脸，好看得不行的陆海。 冬日的夜很寂静，即便夜风唿号，季风也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大概是这里的枕头不舒服，陆海开始发出轻微的鼾声，季风确认他已经睡熟了，微微斜过身子，后背就轻轻靠在了陆海手臂上。 他闭上眼睛，慢慢睡去……然后果不其然做了不可描述的梦。 季风是吓醒的，因为这个梦太刺激。 醒来时外面天还没亮，风声倒是停了，些许微光从窗户里透进来。 陆海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面朝着他侧躺着，和他贴得很近，唿吸就打在他脑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腰上。 季风觉得那只手烫得自己头皮都要炸开。 轻手轻脚起来，确认陆海还在熟睡，季风走到屋子角落开始打开背包。 拉链的声响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季风把自己的外套搭在背包上隔音，一边连唿吸都不敢大声。 幸好张原凯早就给他备了换洗的衣物，好不容易拿了内裤出来，四下里没个遮挡。他生怕陆海突然醒来看见，纠结半晌，把屋子里一个大木衣柜的门打开，稍微挡住点视线，然后尽量动作飞快地换了裤子。
第67页 这会儿他脑子还在兴奋，已经完全睡不着了，打开手机一看，才刚刚六点，干脆悄悄出门洗漱，又去厨房准备做点早饭。 走到厨房门外，里面却透出一点光，还会有谁这么早起？ 推门进去，发现竟然是导演。 导演也吃了一惊：「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回了剧组又得拍戏了。」 季风说：「醒了就睡不着了，我来帮忙。」 导演正淘米准备熬点粥，一边笑道：「我是被他们的唿噜声吵的，四重奏简直是。你把那边的菜洗了吧。」 两个人动作很轻地准备食物，聊着彼此的工作。导演阅歷很丰富，说起为了拍摄四处奔走时的见闻，季风受益匪浅。 一个小时后，早饭已经准备好，天也亮了。 梁萧然从外面走进来，打着哈欠：「好香啊，齐哥，导演，你们这么早，哇，简直就是田螺哥哥，太不好意思了。」 导演笑道：「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跋山涉水，多睡会儿怕什么。要不你去准备碗筷，其他人都起了吧。」 「起了起了，孟爷爷和奶奶也起了。」今天不用拍摄，梁萧然起来也没化妆，顶着素颜到处跑。 导演忍不住感嘆：「到底是年轻，素颜也这么漂亮，我们就不行了，你看我这黑眼圈。」 围坐在餐桌边时，季风有点心虚，特意挑了个不挨着陆海的位置，全程也不敢看对方。他觉得自己像个猥琐的流氓，竟然敢肖想陆海干那种事。 偏偏陆海吃了几口，还夸：「这菜谁洗的，洗得挺干净。」 做熟了的菜你还吃得出来干不干净？ 导演指着季风道：「是纪枫洗的，他洗得可细緻了，做饭一小时，洗菜三十分钟。」 季风不好意思道：「强迫症。」 陆海却道：「挺好的，我洗菜就很随意，有一次煮菠菜，吃了一嘴的沙。」 大家都笑，因为氛围轻松，梁萧然也加入聊天，问：「那现在呢？」 「现在？」陆海笑，「现在不吃菠菜了，心理阴影。」 两个老人也大笑，孟爷爷忍不住回忆起以前打仗的时候，生活艰难，有得吃就不错了，说现在国家安宁，经济条件也好了，要大家好好珍惜。 吃完早饭，众人就要告别离去，离开前帮两位老人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两位老人湿了眼眶，知道季风和陆海是演员，说以后要是拍戏来附近，方便的话还可以来坐坐，讲打仗的故事给他们听。 导演无限感慨，让摄影师打开镜头，对陆海和季风说：「走之前给孟爷爷敬个礼吧。」 这个礼不光是对孟爷爷这样的战士的致敬，也代表着从苦难到和平的生命的传承。 孟爷爷还是一身军装，胸口前挂了一枚勋章。 季风和陆海并排而立，挺胸收腹，只听陆海大声喊：「敬礼！」 两个人同时抬起右臂，孟爷爷也抬手，因为年迈，手指无法伸直，只放在太阳穴附近回了个礼。 「礼毕！」两人放下手。 梁萧然眼眶又红了，上前拥抱老人：「爷爷奶奶，你们好好保重。现在的和平是你们拼来的，你们应该多享受一些时间。」 众人辞别，迎着冬日的朝阳离去。 回到村里，村支书告知他们，今天早上村里有人突发疾病，节目组的一辆车被借来送病人去县里了，暂时还回不来。 这事导演是知道的，剩下的人就得挤一下，梁萧然暂时没有戏份要拍，得先去另一个地方参加活动，于是季风和陆海就上了同一辆车。 车里有固定摄像头，导演坐在副驾驶，顺便採访一下两个艺人参加这次节目的感想。 季风道：「之前拍电影的时候，有群演们演被炸死的镜头，那个时候觉得在演戏，还没有太多的真实感。后来演到付词哥的那场戏，就有点被震撼到了。但来了这里，才真的体会到，那个时候战争有多残酷，我们出生在和平年代，觉得抗战离我们很远，但其实很近，像孟爷爷这样的人，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当初的经歷。」 陆海接着他的话道：「战场上活下来的人看似很幸运，但实际上很多人都会患上ptsd，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改变，新出生的人没办法切身体会那个时候的事。倖存的人可能慢慢地连倾诉的地方都没有了，大概会永远孤独地过完一生。」 说到这里就有点伤感了，陆海大概是又回到了沈徽的状态，回想起陈小山的死，扭头去看季风，正对上他动容的目光。 两个人都淡淡地笑了笑。 导演便道：「这也是我们节目的初衷吧，后人们说起过往，都是在旁观歷史。但和从歷史中走来的人接触后，我们才真正学会了设身处地地理解。」 採访结束了，车辆在黄土高原的公路上飞驰，陆海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脑袋磕在窗户上，咚咚响。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醒来。 季风这才明白顶流也不是这么好当的，他一个十八线整天闲得没事，可陆海的行程却十分紧密，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在陆海又一次即将撞上车窗前，季风伸手托住他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肩上。陆海自己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睡得越发沉。 梁萧然在路上就和他们分开去了别处，快到机场时，陆海醒了，发觉自己靠在季风肩膀上，忙道：「抱歉。」
第68页 「没关系。」季风悄悄动了动肩膀，手臂有点麻了。 两个助理在机场和他们汇合，一天多没见，登机后张原凯来找季风，跟他说一下后面新增的行程。 张团也跟陆海汇报之后的工作事项，转眼到了目的地，下飞机出了通道，往停车场走的时候，遇见几个女孩子，像是一同出门旅游的，立刻认出了陆海。 一个女孩子壮着胆子上来问，能不能要个签名。 这边人少，时间也不紧，陆海就答应了，季风让到一边，正犹豫是等他一起还是自己先走。 没想到第一个女孩子签完，又把本子递到他面前。 季风有点惊讶：「我也签？」 女生不好意思道：「方便吗？我看了你们的直播，还挺喜欢的。」 那边陆海还没签完，季风便爽快应下，给她写了个to签，说：「我的字不好看，不要嫌弃，嫌弃我也写不好。」 「哈哈哈！」女孩儿大笑，「什么样都不嫌弃的。」 签完后女孩连连道谢：「打扰了，你们拍戏加油！」 正要走，不远处一个人影飞奔而来，眼见快冲到眼前了也没停下，季风忙把女孩推开。张原凯伸手去扶人，结果那人直冲季风而来，紧紧抱住了他，还不停顶胯来蹭他，嘴里不住道：「齐纪枫，我特别喜欢你！」 女孩们吓得尖叫，季风也被撞得一懵，紧接着挣扎起来。 这个人力气很大，季风挣脱不了，只好稍微退开用膝盖去顶对方那里。 这人吃痛松了力道，季风正准备推开他，陆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奔了过来，抱住那人退后几步，然后直接一个抱摔把人手臂反绞压在地上。 这是警察常用的招数，季风在惊魂未定的时候竟然还分出心来，觉得这个时候的陆海贼他妈帅。 他记得陆海以前演过警察。 张团很有默契地去找机场安保过来，有个女孩直接吓哭了，季风回过身去安慰她们：「吓坏了吧？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胆大的女孩哆嗦着问他：「你怎么样？那个人怎么这么噁心啊！」 季风也不好说什么，这种人明星们其实常常遇到，大多数时候遇到的是私生饭，当然还有这种更极端的。 等安保把人押住，陆海才过来，上上下下看了季风几遍：「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海哥。」季风回想起刚才的情状，才感到几分心有余悸。 张原凯气得不行，又想冲上去踢那个人几脚，但警察很快赶过来，只能生生忍住。 后来离开的时候陆海把季风护在身边，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机场。 第35章 这一幕被一些人目睹，更是有人拍了下来，当晚就被顶上热搜。 网上流传的是陆海救人的那一段，视频很乱，但抱摔那一下格外清晰。 季风的粉丝们纷纷去陆海微博下面感谢他救人，陆海的粉丝们则纷纷大喊「哥哥好帅」。 之后季风的团队替他发了一条解释事情经过以及向陆海道谢的微博，然后唿吁大家理智追星，并给出了那个人的处理后续。 这件事在微博上发酵，许多明星以前遭到私生饭骚扰和类似这种事情的新闻被重新翻了出来，网上讨论的热度居高不下。 而另一边，却有人开始讨论，一般遭遇这种事情的大都是女明星，这一次竟然是齐纪枫。 网友们又去找了季风之前拍的杂志照，最后得出结论，没办法，齐纪枫长得实在太他妈好看了。 从直播节目开始磕季风和陆海cp的少部分人暗戳戳去开了个超话，名字叫「季风向海」，从直播里两人的互动以及今天的遇袭事件中硬生生磕了无数糖出来。 这部分cp粉怕被陆海粉丝骂，小心翼翼地在超话里圈地自萌，期待着《足迹》电视版本出来后，磕到更多的糖。 此时事件的两个主人公已经抵达剧组酒店，呆在各自的房间里，季风又给陆海打了个电话表达谢意。 第二天一早季风和陆海就要继续拍戏，到了片场吕东东见季风状态很好，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受太大影响，还有心开了句玩笑：「说明你红了。」 今天的戏拍到季风饰演的赵润已经喜欢上了梁昭，然而梁昭嚮往的是大世界，赵润一方面因为少年的初次情愫萌生而羞于开口，也不确定梁昭对自己的心意，更重要的是碍于自己皇子的身份，不愿让自己成为梁昭的束缚。 这样难以言说的暗恋是甜蜜与酸涩交织的，但轮到季风和梁萧然的对手戏时，季风却始终把握不准那种感觉，主要是面对梁萧然生不出那样的感情。 试了两次之后，导演不愿放低标准，找季风谈话。 「对不起导演，我再找找感觉。」季风很不好意思，整个剧组都等着他，一分一秒的耽误烧的都是钱。 吕东东也很奇怪：「我看你和萧然相处得挺好的，就没有一丝丝的感觉吗？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季风很无奈，他也不能说问题不在漂不漂亮，而在性别，只好道：「我是一直把萧然当好朋友，她对我也是一样的。」 「那以前谈过恋爱吗？学生时代总有暗恋过的人吧。不过像你这样，大多数都是被暗恋的对象。」导演自问自答。 季风回想自己的少年时代，他上初中的时候发现了自己是同性恋，这事父母也是知道的，没有太过纠结就接受，也不勉强他去改变自己。
第69页 后来毕业了，身边的很多年轻人接连结婚生子，父母被亲朋好友问起时也不好说明原因，季风就趁着工作留在海城独居。 那时他的状态不是很好，把整个人埋进工作里，完全没有心思去谈恋爱。 至于说暗恋…… 季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在剧里他们是兄弟，入戏之后季风当然不能去代入另一种感情，加上觉得不是自己能够肖想的人，因此一时没想起来。 他微微抬头，正看见在一边椅子上休息的陆海，旁边不远坐着梁萧然。 想到前两天去录节目时险些暴露了情感的尴尬和那晚羞耻的梦，那个昏黑的早晨悄悄起来时的忐忑与慌张，点点酸涩于是从心底悄悄漫起，渐渐抬升，直到淹没了整颗心脏，让他顿时被无力和惆怅感充斥了胸膛。 这种情绪透过眼睛情不自禁就流露了出来，吕东东时时刻刻观察着他，忙道：「就是这种感觉，看来也是有过故事的嘛，有点太强烈了，赵润对梁昭的喜欢没有那么浓烈，是带着青春年少的相知，淡而持久，到后期才越发醇厚，你演的时候稍微收一点。」 在导演说话的时候季风就急忙收回神，生怕导演发现他目光所及之处是另一个人。 趁着这股感觉还在，导演让赶紧开始。 整个拍摄过程中，季风脑子心里想的全是另一个人，拍了两条之后，导演喊了过。 接下来是陆海的戏份，季风离开镜头后，那点强自压抑的感情像是触底反弹一样汹涌而出。 在陆海拍戏的整个过程，他的视线就没移开过。 张原凯坐在旁边，陪他看了一会儿，注意到他的眼神，笑道：「枫哥，你不会是爱上陆海了吧？」 季风吓了一跳，那些情感顿时就缩回小小的心房，被紧紧压住，取而代之的是被看破心事的慌张。 正要辩解两句，张原凯已经自顾自继续说：「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变成陆海的粉丝。我一直有种感觉，你们两个是会并驾齐驱的人，有一天，你身上的聚光灯不会比他的少。」 季风暗自松了口气，说：「我不是事业粉。」 「啊？」张原凯一直觉得，现在一心拼事业的枫哥之所以成为陆海的粉丝，当然是被他的演技征服。 「我是颜粉、事业粉、人品粉、性格粉，就是我喜欢的不单是他的演技，而是他的全部。」 张原凯满脸一言难尽，最后道：「我明白了，你这是真爱粉，反正他啥都好呗。」 说完又语重心长地拍他肩膀：「枫哥你要小心了，一般的粉丝由于平时太难接触到偶像，所以他们的喜欢基本都是欣赏、崇拜，但你这天天和偶像瓜田李下，很容易发展出更复杂的感情，你懂我的意思吧？」 季风脸上微红：「……什么瓜田李下，会不会用成语？」 张原凯不服气，给他展示百度汉语的解释：瓜田李下，比喻容易引起嫌疑的地方。 季风：「……」 果然做贼会心虚，等等，你这用得好像也不是很合适吧？ 晚上，《足迹》的电视和网络版本同时播出，里面基本上是全新的镜头，比如他们和两位老人围坐在餐桌边吃饭，晚上坐在篝火边时的聊天。 剪辑师还专门剪入了季风拍的那些照片。 「齐纪枫这个手法真的是专业的吧，要么就是专门去学过一点，可以媲美大师了。」 「同感，拍得真的好好看啊啊啊啊！以后做他女朋友的人太幸福了。」 「给梁萧然拍的那几张简直就是大片，光影、色彩，全都完美，甚至比梁萧然以前的写真还好看，而且这是在自然光下拍的。」 「小哥哥真的不考虑当摄影师咩？」 「我是枫糖，原本是一直在期待哥哥的作品的，没想到哥哥竟然还有这方面的惊喜吗？」 「楼上，作为粉丝你难道不知道他拍照技术好？」 「哥哥从来没说过啊，以前他也很少髮带图微博，至少没有他自己拍的。」 「说实话，摄影技术这么好，当初为啥那么想不开当演员，结果被黑成这样。」 「也许是因为喜欢吧，也许演员就是他的梦想啊。」 节目播到众人离开，陆海和季风向孟爷爷敬礼。 「突然戳中我了，泪目！」 「好好哭啊，虽然两位都不是正式的军人，但我想这个礼对孟爷爷来说意义重大吧。」 「致敬老兵，和平来之不易。」 「除了这个，只有我注意到两人敬礼的姿势很标准吗？」 「哈哈哈你不是一个人，之前拍电影的时候有专门训练过吧。」 「突然好期待穿军装的两个人，《日记》快来！」 看到在车上採访的那一段，粉丝和观众又是一片泪目。 「那个对视真的绝了，姐妹们。」 「我一瞬间看到了沈徽和陈小山。」 「陈小山的懂得和沈徽的孤独，我有种感觉，这部电影会很好哭。」 「这个对视让我对齐纪枫有了点信心，这应该是在片场磨合出来的默契吧，如果演得很差，两人之间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氛围。」 「预告、片花，或者来个剧照也行啊。」 季风是和张原凯一起在房间里追节目的，观众们的反馈大多都很好，除了一些恶意的黑粉之外，路人们的评价也都不错。
第70页 然而看到下一个镜头的时候季风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没想到导演把这个也剪下来了。 镜头里，导演也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大概是忘了关镜头。 后座上，陆海的头撞上了车窗，季风让他靠上自己的肩头，确保他仍在熟睡之后，扭头看向窗外，手肘撑在车窗沿上，替陆海挡住了照射在脸上的阳光。 阳光很淡，给季风的脸笼上了一层光晕，而在观众看来，简直就是天然的十级美颜滤镜。 「啊啊啊，哥哥杀我！」 「美颜暴击，太好看了吧。」 「好绝一男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美颜盛世吧。」 「你们这些肤浅的只看脸的人，只有我注意到他这么贴心温柔吗？」 「谢谢齐纪枫照顾哥哥，哥哥行程那么多，一定很累。」 「谢谢齐纪枫。」 弹幕上一片刷屏，还有人来齐纪枫转发宣传节目的微博下面留言。 让季风意外的是，陆海竟然也发博了，内容很简单：谢谢@齐纪枫。 第36章 「哥哥也在看吗？」 「哈哈哈，弹幕里一定有一条是哥哥发的！」 海星们沸腾了，而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季风向海」超话里，粉丝截了几张图，大哭：风海szd，那个对视里都是糖吧。 下面有人评论。 「我又去翻了一下前几天的直播视频，随手截了几张，姐妹们，你们品，你们细品。」 图片是在纪念馆时季风和陆海对视的瞬间，以及季风唱错歌词时陆海看向他，嘴角带笑的一幕。 「风海szd，我无憾了。」 「怕你们忘了，给你们看看这张。」附上的图片是陆海发过的杀青照，里面陆海笑着把手放在季风头上。 紧接着有人发帖，题目是：梳理风海一路走来的过程。 相遇应该是在葬礼，但那种情况下两个人大概都没有心情去注意别的，当时齐纪枫被骂，陆海没有表态，说明两个人不认识，那么有没有可能，齐纪枫是在那里注意到了陆海呢。有共同的朋友就能够有联繫，你们懂的。 之后就是电影试戏，根据我找到的一些线索，试戏当天陆海正好入住试镜地所在的酒店。有没有可能陆海看到了齐纪枫试戏的现场，开始欣赏他了呢？ 紧接着应该就是拍摄《日记》了，剧组保密工作做得好，但是日久生情，你们懂的。 然后前方高糖，齐纪枫救人受伤住院，陆海和郑道都去看了，结果齐纪枫被黑，陆海立刻就出来替他澄清。「你值得这个世界的善意」，你们细品这句话，完全是变相告白吧。 而不久之后两个人又合作《月隐长空》，综艺里那些若有若无的糖咱们都磕到了，机场那件「英雄救美」和「全程保护」的糖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接下来就静等两个人之后的同框吧。 我赌十包辣条，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 张原凯看完下面的评论，心想，姐妹你的辣条不保了。 他是在发现有cp粉之后就一直实时关注这个超话，因为这种事很容易引战，所以需要重点监控。 粉丝们用了「纪枫」的谐音，张原凯当然不知道这巧合地暗合了季风的名字，只是不住感慨粉丝的脑补能力真的是过于强大，啥眼神都能磕出糖来。 不过细品一下，还真的挺甜的？ 第二天去片场时，季风在酒店大厅遇见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吴老师？」在看到人的一瞬间，季风就下意识喊了一声。 吴煦看过来，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但仔细一看就认出来了：「你是齐纪枫吧？你认识我？」 「之前看过您的一个电视访谈节目。」好在季风知道吴煦曾经给一档採访节目做过一期的嘉宾。 吴煦显然是刚来酒店，身边陪同的是《月隐长空》剧组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在柜檯帮他办理入住，吴煦就干脆和季风聊起来：「那档节目都是五年前的了，难为你还记得。」 季风道：「吴老师当时说的很多话都让我受益良多，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吴煦摆摆手，笑道：「我自己都不记得当时说过些什么了。」 这时，电梯叮了一声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陆海带着张团走出来，见到大厅里的两个人时也停了下来。 季风听见陆海也喊了一声：「吴老师。」 两个人似乎是熟识的样子。季风惊讶更甚，他知道陆海是在另一所大学读的表演，应该不可能和吴煦有交集。但很快又想，也许是通过工作或是人脉结识的。 吴煦转而和陆海说话：「陆海，好久不见。上一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吧。」 陆海先是看了季风一眼，才说：「是，应该找时间去拜访您的，但……」 吴煦道：「我明白，知道你忙，而且也不用特意来，我没事儿。」 当初季风转行之后，大约是害怕令他想起伤心事，吴煦和他的联繫少了很多，除了节日的祝福简讯和礼物之外，两个人基本也没怎么见面。 如今他如老师所愿做了演员，弥补了两个人的遗憾，老师却已认不出他。 失神的时间，吴煦已经向二人道别：「你们先走吧，一会儿咱们片场见。」 季风还没反应过来，张原凯已经向他递上一手消息：「这位吴老师是剧组请来的表演老师，是一开始就定下的，因为导演对几个演员的能力不是很放心。」
第71页 吕东东精益求精到近乎苛刻，比较重要的戏份演员如果撑不起来，他宁愿耽误时间也不想勉强通过。 当然他也不会白白浪费时间，直接找一个权威的表演老师来，帮忙临阵磨枪，但凡不是蠢到一定地步的人，至少拍完这部剧是足够了。 之后两个月的戏，主要集中在赵渊和徐贵妃代表的赵深势力一脉在朝堂的博弈。 女主司马锦的父亲官职不高，但却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心机、手段皆非常人能比，短短两年时间就替赵渊培植起了能够和赵深抗衡的力量。 这一切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偏偏皇帝就算有所察觉也不敢十分确定。而这两年边境动盪，梁昭的父亲守边在外，在与北离国明里暗里的博弈中，好几次不听皇命自主行事，引来皇帝不满和疑心，担心他拥兵自重。 此时的两国边界，比起远在京城坐享富贵的皇帝，百姓们更加信赖的，是保护他们周全的梁大将军。 赵渊和司马锦成亲后感情日深，司马锦无法干预朝政，却一心替赵渊拉拢赵润。 因为赵润的身份，若他能完全为赵渊所用，那就不失为一枚完美的棋子。 事实证明，后来的数次争斗，赵润毫不例外地站在了赵渊一边。 赵渊知道赵润很厌倦权力争斗，也无意把他捲入进来。司马锦虽然拉拢他，但对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因为她明白赵润在丈夫心中的重要性。 赵润虽然不愿看到两位哥哥相争，但自他知道赵渊有意皇位后，也试着去了解赵渊的政治抱负。 对赵深来说，皇位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意味着青史留名。然而对赵渊来说，皇位是他实现海晏河清、太平盛世的必经手段。 拍摄这段戏份的过程中，通过赵渊其人，季风似乎也看到了陆海对于演艺事业的热爱与坚持，更加理解他当初的那番话。 在片场的陆海，不管条件多难，不管导演要求多高，他都在这样的艰难中享受着追逐梦想的快乐。 两人对戏时，往往让人觉得酣畅淋漓，拍完之后都还意犹未尽。 赵渊在这场权谋大戏中会用心机、手段，但他始终如一地并不放低自己的原则，他渴望皇位，但他仍然最大限度地做一位君子。 就如同陆海面对这个圈子的众多黑暗、污浊，仍然最大限度地做一个干净的人。 这也是赵润心甘情愿帮他的原因，赵润相信，赵渊会是一位好皇帝，甚至真的可能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图景。 前期的戏份拍完之后，接下来的戏里，赵润已经是脱胎换骨的另一个人。 赵润十八岁时，北离国与大宣开战。半年后，梁昭的父亲战死沙场，大宣节节败退，为鼓舞士气，赵渊前往边境亲征督战。 然而赵深却以五城作为交换，勾结北离人刺杀赵渊。 赵润从徐贵妃处探听到消息，带着梁昭和手下护卫赶去救人，没想到赵渊脱险，赵润却被俘虏去了北离，遭受长达一年多的折磨，回来后便性情大变，甚而开始和赵渊争权。 皇城的戏份拍完之后，剧组才会转场去拍摄北离和边境的戏份。因此季风需要迅速调整到另一个状态。 为了酝酿情绪，季风上午的戏份拍完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下午，等再出现在片场后，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个单纯的重情重义的赵润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阴郁、充满仇恨的赵润。 陆海在接触到季风眼神的一瞬间都有些心惊，这段时间季风在有意节食，消瘦的身体加上凸显病态的妆容，整个人带着一股压抑的疯狂。 编剧也一直在期待季风会怎么表现这一时期的赵润，特意留在剧组，看到季风的瞬间反而觉得惊艷，他们果然没选错人。 晚上第一场戏，是赵渊和赵润月下会面。 一如当初太子新去时，赵润曾坦明自己的野心，问：「润儿，你能懂我吗？」 如今类似的场景，却是物是人非。 「润儿，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赵渊不愿面对和赵润相争的局面，他是真正的心痛。 「四哥，」赵润仍旧这么唤他，语气却不復当初的单纯热忱，而是充满了嘲讽，连笑意都噙着冷，「你能懂我吗？」 同样的问题，赵渊也回答不出，他承认，以前他懂，现在却无论如何看不清赵润到底要做什么。 赵润早有预料，仰头喝尽杯中的酒，笑道：「你不懂，但这段时间我弄懂一件事。只有成为执棋之人，才能摆脱棋子的身份。你看到了，棋子是没有好下场的。」 赵渊垂下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月光洒遍一身，一切都是静的，但显然他在经歷剧烈的内心挣扎。 须臾，他抬起头来：「润儿，我不想和你争，我的命是你救的，如果你真的想……」 「哈……」赵润大笑一声，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真想不到，你就这么认输了！你在京城苦心经营，又去边境立下战功，你若一朝登基，后世就会说一统天下的会是你赵渊。可你竟然还想干干净净地全身而退？」 赵润走近了他，带着醉意，手指轻轻点在赵渊胸口：「你的抱负呢？理想呢？宏图大业呢？赵渊，一直以来，最天真的是你。想掌权柄，手上不可能不染血。」
第72页 然而赵渊直直地盯着他，看进他的眼里，一字一句缓缓道：「天下权柄，没有你重要。润儿，我一直是这么想。」 赵润眸光一闪，转过身去。 赵渊继续说道：「以前我要争，是因为我知道你无心于此，若我成了，能保你一生富贵平安。可若你是帝位的代价，我宁可不要。何况就算最后的赢家是你，我未必不能实现我的抱负。」 「我不需要你让，」赵润回身看着他，「别瞧不起我，你未必会赢。」 「好，卡！」导演面上带笑，显然很满意，「不错，一会儿我们再来两条。」 这是要切不同的机位和镜头，季风和陆海都点点头，没说话，保持着方才的情绪。 第37章 因为下午蒋玉霖拍的时候吴煦给了他一些指导，之后吴煦就留下来想看看陆海和季风的表现。 看完刚才的表演之后，吴煦坐在导演旁边，指着镜头里的季风说：「没想到这个孩子演得这么好，你们还真是会挑人。」 吕东东长松一口气，说：「是秦编和老张去面的试，回来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有点犹豫，可他俩都给我保证，他们的眼光一向不会出错。后来我还特意问了陆海，他也交口称赞。年纪轻轻，能达到这个程度，很难得了。你也知道，现在的新人，演技能达标的太少了。」 吴煦开玩笑道：「那是你要求太高，谁不知道吕导最会磨戏，烧着钱也要磨。这个孩子，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你那个学生？」吕东东略有耳闻。 「唉！」吴煦嘆气，「天妒英才，都是命。」 吕东东拍拍他的肩：「齐纪枫虽然不错，但还是稍显青涩，少了一点点味道。你看陆海，这么些年片场打磨出来的，很明显不一样。你既然来了，有时间也指导指导齐纪枫，我看他好像挺敬重你的。」 后来拍戏时再遇到一些问题，吴煦也当真给了季风一些建议。这样的情形让季风恍然觉得回到了大学时光，和吴煦的相处越发像师生，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就变得亲近。 腊月初八那天，季风拍完戏打算回酒店，看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被带着往凑在一起讨论的导演和编剧那边去，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陆海。 对方正被化妆师围着补妆，准备拍下一段戏。 等他再去看那个男人时，那人也张着眼四处打量，注意到他之后先是一愣，然后沖他眨眨眼。 季风：「……」 他没急着回酒店，干脆到房车上假装休息，果然手机很快就收到消息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季风：「……爸你上哪儿学的这些话？」 季敏思：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剧组了！ 季风：……您怎么来了？是工作吗？也没事先说一声。 他现在对着陆海总抱着心虚。 季敏思：想给你一个惊喜，这是你妈的主意。 季风就知道做这种事不是他爸的风格。 季敏思紧接着又解释：是你们组编剧有点儿歷史上的问题，内容太偏，正好只有我闲来无事研究过一点。他们去看过我的论文，但更多细节性的东西论文里没有涉及，所以联繫上了我。前段时间我在国外，最近才抽出空来。一会儿我去找你，你妈给你做了点吃的，死活让我带过来。 回酒店也不方便，季风干脆让老爸一会儿来他房车上。 过了一个多小时，季敏思才按着他给的路线找来。 张原凯被事先支开了，人一上来就先前前后后检查了他一遍，然后得出结论：「果然是瘦了，你妈熬的山药排骨汤，加了中药材，大补。小火炖了好久，你快趁热喝。」 「瘦了是因为拍戏需要，等这段拍完了我就吃回来了。」季风接过保温盒打开，食物的香气顿时充满了车厢。 喝了一口汤，还是熟悉的味道，但继而就想到了陆海，记得对方说为了一个喜欢的朋友特意去学做饭。 季敏思心疼道：「拍戏就是辛苦，尤其是为了剧情需要这么折腾身子。」 季风安慰他：「爸你别担心，稍微少吃点加上运动就瘦下去了，而且还有化妆师呢，整容式化妆，我其实没掉多少肉。」 「刚才聊得高兴，你们导演给我放了一段你们演的片段，我看了一下，你演得真好，当初离开太可惜。你那段时间一点都不开心，我和你妈都知道，但又不愿打扰你，老让你记起伤心事。现在好了，看见你高高兴兴的，我们也松了口气。」回忆起往事，季敏思面露惋惜。 季风明白他的意思，见父亲鬓边的几缕白髮，忍不住歉疚：「对不起啊爸，让你和妈担心了。」 季敏思摸摸他的头：「跟我们客气什么，你也别有负担，我相信萌萌能理解你，也会支持你的。」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季风恍然觉得不真实，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却在提醒他，这个人是真实存在过的。心底隐隐的疼痛一如往常，他笑了笑：「希望吧，希望她不要怪我。」 「怎么会呢。」季敏思道，「明年回去吗？今年你出了事，我跟你妈替你去看过了。」 季风点头：「回的，正好也跟她解释解释。」 「好，」季敏思高兴起来，「要是剧组不忙，正好回家过年，你妈早早就置办好吃的了。对了，你的身份，陆海知道吗？」
第73页 季风神色黯然：「我没告诉他，这种事太玄乎了。我最开始告诉你们的时候，你们也觉得不可能对不对？等这部戏拍完吧，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试着跟他讲一讲。」 「好，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那孩子挺好的，刚才在片场还跟我打招唿，让我和你妈保重身体呢。你们一起工作，有什么事多照顾他，能帮就帮。」季敏思说完，想了想又道，「当然，你现在也帮不上他什么。」 季风哭笑不得，听了这些话又觉得心酸，只好道：「放心吧，我现在不是换了公司吗？公司也对我很好，现在拍戏，剧组也会给我安排房车了。」 父子俩聊完，季风送他下车，刚一开门险些撞上人，等看清那个是谁，季风心都差点跳出来蹦到天上去。 「小海？」 「季叔叔？」 「海哥？」 三个人异口同声，都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彼此。 季风大脑飞速旋转，正想找什么藉口，季敏思先问了：「你怎么过来了？」 「哦，」陆海提起手里的一个袋子，「剧组买了腊八粥，导演让送一份给您，正好我想来看看您，就带过来了。」 「啊，吕导还这么客气，哈哈哈。」季敏思笑了几声，回身对季风说，「小……小齐呀，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拍戏。」 季风在心里给老爸的演技鼓掌，一边客气道：「我送您吧。」 季敏思看出他想先离开眼下这尴尬的场景，便顺着他的话道：「正好，这里太大，我都转晕了，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季风替他拿过粥，里面还有一些剧组送的小礼物。 正好这个时候张原凯回来了，看见季敏思的时候一脸茫然：「诶，这不是……」 陆海却打断了他：「季叔叔，让齐纪枫的助理送您吧，出口那边人多，齐纪枫出去恐怕不大方便。」 季敏思一听有理，欣然接受。 刚回来的张原凯：……刚刚发生了什么？ 等季敏思和张原凯离开，季风赶紧找话题：「海哥，你今天的戏份拍完了？」 陆海已经卸了妆，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以前没听你说过，你还和季……叔叔认识。」 转移注意力失败，季风干笑两声：「那个……我也是上次去参加葬礼的时候和他们认识的，你也知道，我那个时候还惨兮兮的，所以这次咳……季叔叔顺便过来看看我。」 「你好像很紧张？」陆海奇怪地看着他。 「有吗？哈哈。」季风故作轻松，笑的时候因为嗓子发紧都变了声， 陆海吸吸鼻子，瞭然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助理的。」 「什……什么？」季风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你知道什么了？ 陆海指指房车里面：「你躲在里面吃什么了？趁你助理回来之前，赶紧开窗散散味儿吧。」 季风长松一口气，装作心虚道：「被你发现了。」 陆海举起手，手上拎着另一个小袋子：「这一份是给你的。」 「我也有？」季风接过来，粥还是温的，「谢谢。」 陆海问道：「介意我上去暖和一下吗？我助理没来，房车里暖气也没开。」 「当然不，快上来。」季风接粥的时候碰到陆海的手指，是冰凉的。 关上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桌上还摆着那个保温盒，季风生怕陆海又把话题引回季敏思身上，干脆把粥推过去：「海哥你吃了吗？我刚刚已经吃了很多，这个给你吧。」 陆海又推回来：「我吃过了，是跟组的厨师熬的，味道还不错。」 季风于是起身去柜子里拿了热饮递过去：「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车上只有这个。」 「这个就挺好的，你吃你的，不用管我。」陆海打开饮料，扭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季风有一搭没一搭喝着粥，眼角余光觑着陆海的侧脸，心里猜想，是自己父亲过来，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吗？ 他决定再试一次转移注意力：「海哥，你喜欢演戏吗？」 这听起来无疑又是废话，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季风觉得自己找话题的能力可能已经低至地心。 但陆海竟神奇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答道：「当然喜欢，因为喜欢才上了表演学校。当时决定学习表演的时候，还把我爸气得半死。」 季风笑着道：「所以你是属于传说中不红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人？」 陆海配合地做出吃惊状：「你怎么知道？」 季风放下勺子，想了想说：「我觉得你的想法还挺容易理解的，如果很早就被家里安排了未来的人生，那么就或多或少会想要一种不拘的生活状态。而演员这个行业，可以让我们在有限的寿命里体验足够多不一样的人生模式。」 第38章 「那你呢？你也很喜欢表演，为什么没有读表演专业？」陆海终于成功被带进话题。 季风心虚地低头喝粥，一时忘形就忘记了自己目前还是齐纪枫，粥喝了一半才编出个像样的理由：「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的，最初因为相貌被看中，很小就进公司做了练习生。然后团体出道，去演戏。虽然演得不好，但也是那个时候体验到了演戏的乐趣和魅力。」 陆海于是偏着头看他，目光灼灼，直把人看得面红心也跳，才认同般道：「以你的长相，如果当初就有现在的表演水准，恐怕今天所谓的『顶流』就会易主了。」
第74页 季风却毫不犹豫地反驳：「谁说『顶流』就只能有一个，我看过你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比我演《日记》的时候强多了。哪怕是实力相当，『顶流』也非你莫属，难道你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 话音甫落，两人视线碰了个正着，而后被什么粘连住，谁也没挪开。那句话里暗含的一点暧昧开始缓缓放大。 季风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胸腔里强烈的跳动感，却不捨得移开视线。 最后是陆海先退，用玩笑掩盖方才的莫名氛围：「这里没有镜头和记者，其实我们没必要商业互吹。」 季风很想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但他不想把氛围再次弄得紧张，只是笑了笑以示附和，随即感到胃里有点轻微的不适。 陆海注意到他皱眉头，问：「怎么了？」 季风很不好意思地说了实话：「好像吃撑了。」 陆海：「……」 这时房车门被勐地打开，张原凯咋咋唿唿：「我已经把季老师安全送……」 张原凯再次化身被捏住命运脖颈的尖叫鸡：「……额，陆哥，呵呵，您也在啊。」 他的目光投向季风再移向桌面，一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的表情：「枫哥！原来你把我支走就是为了躲在这里吃东西！还吃这么多！老实说，你是不是都吃撑了！别否认，我都看出来了，有本事你别捂着胃！」 他已全然忘了支走他的人是陆海，而被当场「捉赃」的季风只能保持沉默，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案发现场的当事人表情过于悽惨，目击证人陆海不忍心，一时心软开始理直气壮作伪证：「这些都是我吃的。」 说完才把粥碗和保温盒拖到自己面前，并在张原凯精彩纷呈的表情中从季风手里抢过了勺子。 张原凯：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妈的，难道风海szd？ 陆海走了，张原凯开始审讯季风：「什么情况？」 季风老实交代：「是我吃撑了，聊天的时候没注意。」 张原凯：「……」 我问的是这个吗？ 不过他很快发现另一个问题：「这保温盒哪儿来的？」 季风努力发挥演技，面不改色撒谎：「陆海的晚饭，张团给他买多了，吃不完，他有事找我，顺便给我带过来的。」 「呵，」张原凯已然不信，「男人。」 季风：「……」 车门被敲响，季风去开门，是陆海的另一个小助理，递给季风一个塑料盒：「齐老师，这是陆哥让我送过来的。」 季风打开一看，是消食片。 「替我谢谢他。」季风说完，等助理走了，回到座位上坐下，拿出一片来丢进嘴里含着，捨不得太快吃完。 本来带点酸味的消食片，他吃着却是甜津津的，甜味儿似乎顺着食道离奇地通向心口。 张原凯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像是被什么吓了一跳，然而低声道：「爱心晚餐，消食片。枫哥，陆海不会是暗恋你吧？」 季风差点把消食片喷出来，慌张道：「胡说八道什么，他这叫……叫扶贫。」 张原凯显然也觉得不可能，倒不是说他枫哥不够优秀，只是觉得陆海那样的人……难道不该是单身一辈子么？因为谁也配不上他？ 「啧，枫哥，虽然这段时间我监督你少吃，那也是为了拍戏。」张原凯忧心忡忡，「我觉得陆海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了，觉得我在苛待你？」 「咳……」季风憋住笑，「哪儿有，是我自己拍戏的时候老盯着桌上的道具，估计海哥看我太馋了，所以才送点吃的来给我解解馋。你对我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会误会呢。」 「也对。」张原凯放下心来，两个人换另一辆车准备回酒店时，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我担心这个干嘛！」 皇宫还剩最后一场大戏，剧组就要转场去拍北离的戏份。 赵润回到京城后，处处与赵渊争权，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徐贵妃于是趁此机会一边设法让赵深回到京城，一边想将这股势力收拢在他手下。 兄弟相争，徐贵妃早已选择了立场，对赵润下手时毫不留情。 赵润和赵深的暗夺渐渐变成了明争，甚而引出祸事，引来大臣参奏。等到徐贵妃发现不妥想要收手时，本已日渐病重的皇帝认为赵深如今虽为长子，但德行不修，已做出了立赵渊为太子的决定。 立封储君的诏令下达当天，皇帝驾崩。 眼见新君即将登位，赵深狗急跳墙，决意逼宫。 徐贵妃也终于明白，赵润所谓的争权，不过是为了吸引朝堂上下的注意力，故意把赵渊从中撇出去。 当皇帝对他们兄弟失望至极之时，唯一的储君人选，就只剩下了赵渊。 徐贵妃为此恨赵润入骨，在逼宫时给他下毒。 毒就下在赵润儿时最喜欢的槐花蜜里，赵润从看到那一晚蜜羹时就已经猜到了。 逼宫之事泄露了消息，赵渊带着大军赶往皇宫。徐贵妃和赵深自以为得手，押着赵润走上城墙，逼迫赵渊退兵让位。 墙垛之上，是赵润一直端着的那碗槐花蜜羹，宫墙之中，月光在每一个人背后照出如魑魅般扭曲的影子。 大臣们痛斥赵润是一样的狼子野心，将士们劝说赵渊不必顾及此人。徐贵妃于是让赵润站上城墙，若赵渊不退兵，便将人推下去。
第75页 赵渊身披盔甲，骑在红缨骏马之上，与赵润遥遥相对。 多少年前，他曾问赵润懂不懂他，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赵润一直懂，甚至为此牺牲一切去成就他。 他抬起一只手，退还是进，只在一念之间。 没想到这时候赵润开口了：「赵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是你亲口教我的，今日你若退兵，你便对不起拥戴你的天下百姓，对不起你亲手打下的半壁江山，也对不起我！」 原本喧闹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摄像头隐藏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今晚的这一场落幕大戏，季风才是真正的主角。 导演喊下「开始」的那一刻，季风就与赵润融为了一体，感受着他的疯癫，他的撕扯。 赵润看着赵渊，季风透过他的双眼注视赵渊身后的陆海。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乘风奔向月亮的仙人，向世人发出大声的嘲笑：「我活了半生，无数人视我为棋子，包括生我养我的父母。可是如今，我也当了一回执棋之人！ 「徐贵妃，你拿亲生儿子的性命去要挟自己的敌人，史书笔载，你会是古往今来皇室中最大的笑话！ 「当年我亲眼见你毒杀了四哥的母妃，如今你用同样的手段对你儿子，哈哈哈哈——可你，赵深，你们仍然註定是失败者，你们会成为新帝御座下被踏成灰烬的白骨！ 话音甫落，一柄长剑刺穿了赵深的胸膛。执剑之人，正是徐贵妃亲自为赵深选拔的贴身护卫。 护卫面无表情，在徐贵妃崩溃而疯狂的嚎叫中缓缓抽出长剑，看了赵润一眼，利落地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徐贵妃发了疯，仰头哑哑地大笑，而后对着赵深死不瞑目的尸体磕头跪拜：「皇上万岁，陛下万岁……」 赵润静静地看着她，用温柔无比的语调说：「娘，我从七岁之后，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槐花蜜。」 他仰头将蜜羹喝下，听见赵渊痛心的唿喊：「润儿……」 赵润一笑。 「这如画江山——」 月光下的众人面色各异，有惊愕，有怜悯，有鬼祟，有贪婪。 「这盛世图景——」 宫墙上血迹交错纵横，砖石上尸体遍布。 「我今日拱手奉上。我这一生兄弟相争，母子相残，四哥，愿你登基后，世世代代，子子孙孙，妻和子睦，万民安宁！」 他把最后一眼投向跟随在赵渊身旁、披坚执甲的梁昭，对方神色宁静，唯有眼中泛着浅浅的泪光。 她懂他的痛苦与决绝。 季风闭上眼睛，忽而彻底明白了齐纪枫死前的平静。那是爱与恨燃尽之后的空洞，是人世的一切不再与他悲喜相关的冷眼旁观。 风起云移，月隐长空。 一片昏昧里，城墙上的人倾身坠落。 「润儿！！！」赵渊声音嘶哑，纵马而出，踏过鲜血与尸骨，想要救下他的弟弟。 赵润袍袖带起的风在他指间掠过，他终究迟了一步，如同当年从北离人手中接回赵润时，早已物是人非。 赵渊缓步走过去，轻轻抱起赵润的身体，像儿时哄他入睡一般，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目光投向玉阶之上、明堂之中那代表天下至尊的位置，第一次如此深切地痛恨着它。 片场一阵长久的寂静，许久之后，导演微带哽咽的声音响起：「过。」 第39章 季风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忙乱的人影，他仍被陆海抱在怀里。 试着以手撑地想要坐起来时，陆海却埋首在他颈边，低声道：「你吓死我了。」 即便正式拍摄这一条时季风已经提前吊上了威亚，城墙下无数次走位之后确定的位置上也提前准备好了软垫，可在看到人跃下城头的那一剎那，陆海清晰地感知到心脏一瞬间撕裂的痛苦。 直到将温热的躯体抱入怀中，他才得以从这份痛苦中稍稍抽离，此时此刻，心有余悸地说出那几个字。 季风没有再动，反手抚上陆海的背，像方才对方所做的那样，轻拍给予安慰。所有的工作人员贴心地没有过来打扰，只有导演和编剧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停下之后，陆海也终于放开他。 两个人相携着站起来，季风嚮导演鞠躬表示感谢，以吕东东的地位，掌声是他最大的认可，这也意味着，季风此后会在这个圈子里得到尽可能多的认可。 编剧很重视这场戏，全程跟组观摩，这会儿赶在导演之前走上来，激动道：「果然没错，你是最好的赵润。」 「谢谢。」季风脑子里仍然空荡荡的，循着本能道谢，或是对工作人员鼓励或崇拜的目光回以微笑。 演徐贵妃的演员王静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儿子，对不住了。」 她妆发仍是乱的，但已经从那刻疯癫的角色中脱离出来。 季风笑道：「母妃，辛苦了。」 王静早年也演过大热戏，这些年步入中年，大多饰演「母亲」的角色。在前面的戏份，为了更入戏，「母子」二人之间交流得比较少。 现在两人的对手戏完全结束，王静才过来，算是在戏外给这两个角色一个和解。 导演看出来季风还有点恍惚，便对其他人说：「让他休息一会儿吧，大家也休息一下，辛苦了。」 季风默默走到寂静无人处的台阶上坐下。
第76页 跃下城头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感觉到生命的抽离，所有的爱恨悲欢在剎那间消失，直到现在重回人间，灵魂却还未能清醒。 一切都是空的，他坐在石阶上，呆呆地望着前方。 化妆师去给陆海补妆，接下来还有点收尾的戏份要拍。 李文棠前两天就已经杀青，作为女主角，剧组为她举办了盛大的杀青宴会。不过在第一次看剧本的时候，她就对今晚这场戏抱有强烈的好奇心，想看看这个全网黑的十八线会演成什么样。 在场外目睹了全程之后，她第一次在私底下露出真心的微笑，忍不住对身边的助理说：「他是个优秀的演员。」 助理点头同意，一边打开微博点关注，悄悄地成为了半个「枫糖」。 这一场戏每个人的表演都很精彩，包括活得孤独如傀儡的赵深，筹谋一朝成空的徐贵妃，那个执行了任务后毅然赴死的护卫，以及镜头里和镜头外的每一位群演。 他们共同成就了收穫鲜花与掌声的季风。 当初蒋玉霖进组，是怀着要和齐纪枫一比高下的心思，但后来的每一场戏，对方总能胜他一筹。 之后剧组找来表演老师，谁都知道他时而还需要临时指导，他是不甘的，愤怒的。 可今晚听到全场的掌声之时，他发现之前的那些情绪竟然并没有冒出来。站在近处旁观了季风正常表演，他被彻彻底底地震撼了。 他向来是把演戏只当做能够挣得金钱和名声的工作，说不上喜欢，有的时候还很讨厌，因为天赋不够、努力欠缺给他带来的一点点羞耻心。 但跟着这个剧组一场场戏磨下来，他好像也开始整个人沉浸进去，直到今晚彻底看清了一个演员身上能够绽放的光华。 他很清楚齐纪枫为什么喜欢上自己，父亲早逝，母亲改嫁，齐纪枫成了新家庭里多余的人。 于是少年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一头扎进了这个圈子，唱歌、跳舞、演戏，他是学得最努力的，也是最有天赋的。 蒋玉霖从那个时候就看到齐纪枫身上的潜力，他开始嫉妒，开始害怕，于是用最大的温柔去对待齐纪枫，果然把少年完全掌控在了自己手中，也毁了齐纪枫最好的几年年华。 今晚过后，他发现自己这些年的勾心斗角都成了烟云，齐纪枫这块璞玉终究还是被发掘，即便晚了几年，却足以让他在对比之下跌入尘埃。 他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悲凉。他自以为付出的所有，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还比不上人家一场倾情投入的戏。 看着季风远离人群的背影，他也转身离去。 * 季风还在发呆，脸上突然一阵温热。他拿手一摸，是一瓶热饮。 陆海在他旁边坐下来，拧开盖子了才递给他，问：「还好吗？」 「嗯。」季风应了一声，「四哥，你的戏拍完了？」 陆海无奈地笑：「什么四哥，我是你海哥。」 季风目光略有些迟滞地反应了一下，长长地「哦——」了一声。 陆海有点儿担心：「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吧？」 季风微微歪头，把脸颊贴在饮料瓶上，想了片刻，说：「姓赵。」 陆海：「……」 看来是还没出戏。 但季风扭头来看他，看了一会儿又自我否定：「不对，姓季。」 陆海微微皱眉，心想，总比姓赵好。 季风见了，笑道：「哈哈哈，骗到你了，我记得，我姓齐。」 最后三个字音量低得几乎听不见。 陆海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敢骗你偶像，长能耐了。」 季风又笑得眉眼弯弯，抱着那瓶饮料，说：「我是不是追星追得最成功的粉丝？」 这里灯光昏暗，季风看不分明陆海的表情，只听见对方低沉得性感的声音回答：「是。」 不过很快陆海就不满：「你成功追星了，我却没看见你粉丝的诚意，你给我打榜了吗？去我微博底下吹彩虹屁了吗？去超话里签到发帖了吗？」 季风：「……」 当事人就是心虚，十分心虚，只顾着犯花痴了。 于是只能信誓旦旦保证：「我一会儿回去就弄。」 陆海笑了一声，站起来：「我得回去拍戏了，别在这儿坐久了，地上凉。」 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主要是别把戏服坐脏了。」 季风：「……」 偶像要走了，季风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股胆子，伸手把人拉住，掌心贴着掌心。 陆海竟也由他拉着，低头看他。 季风仰望着太阳，勇气在光芒里烟消云散，半天只挤出来几个字：「海哥，谢谢。」 陆海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掌，转身走了。 趁着各部门做准备的时候，导演和编剧看了一遍回放，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吕东东有点顾虑：「这场戏已经是大结局了，焦点都在赵润身上，是不是不合适？」 编剧一直很喜欢赵润这个角色，谈论起他时有掩藏不住的洋洋自得。 赵润外放、鲜活，同梁昭一样，自始至终追逐的是自由，他想要挣脱皇室贵胄身份的束缚，尽情地去爱，去恨，去绽放生命。 但赵渊与他完全相反，他内敛、恪静，对一件认定了的事执着地去完成，在很多事情上近乎古板地坚持自己的原则。他从来不是视线的焦点，只是默默地如滴水穿石，从顺应时势的人变成操控时势的人。
第77页 编剧摇头，说：「我写的时候当然也注意到这一点，陆海本来是男主，看起来好像被抢了风头，但实际上我想他在看完剧本之后就有了决断。赵渊此人，是真正胸襟博大、能纳山海。甘愿放弃某些东西追逐自由，其实很容易，这样的人能活得尽兴。最难的，是为了某些东西甘愿放弃自由。赵渊就是这样，他身处一个封建王朝，有野心，有抱负，有坚持，还有爱。他的光芒是细水长流，是青史留名，他才是近乎完美的。」 不过编剧也很明白，观众们的第一反应总是把目光投向那个最能调动起情绪的人。 但作为创作者，塑造一个人物，也有属于他自己的坚持。 他相信观众能够透过赵润肆意的光芒，去看见赵渊的无声，会哪怕许多年后，观众们已然成长，再回头一看，更深地感受到原来赵渊是这样令人心疼也令人钦佩，会发现里面所蕴含的绵长余味。 「今晚的这场戏，陆海最后的那个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编剧最后总结。 对至高权力的渴求、期望和仇恨，那一眼，已经诉尽赵渊这个人物的一生。 蒋玉霖杀青后，吴煦的工作也接近尾声，提前离开了剧组。 离开之前，他特意找到季风，嘱咐他：「以后表演上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你很有天赋，又有热情，别埋没了，加油。」 季风听得心酸，情知自己又让老师想起了当初的他，于是肃然点头：「您放心吧。」 吴煦苍老的面容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嘴里只喃喃两个字：「真好，真好。」 第40章 剧组在影城休息两天，然后全员前往北离取景地。 当地更偏北方，比影城冷得多，张原凯早早就开始准备必需品，因为季风在拍北离的戏份时，基本都没怎么穿暖和过。 搬箱子都塞了暖宝宝，还有小电暖炉、厚羊毛袜、大羽绒服，能装多少就装了多少。 「枫哥，这两天你多吃点吧，到了那边再控制饮食，保存好体力，接下来是真的很艰苦。」张原凯忙前忙后地操心。 当事人正窝在被子里，用微博登录小号，去给和陆海有关的一切榜单打了榜，然后去超话里用尽这几年的文学素养发了好几个帖子，狂吹一通彩虹屁。 之前就算成了粉丝，也一直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这点小心思给暴露了，现在陆海是在主动给他提供表达心意的渠道吗？季风默默地想，希望有一天偶像你不要被我吓到哦。 抵达拍摄地后，剧组休整和准备了一天，第二天正式开拍。 这场戏也是北离整个戏份的开始，赵渊来到边境督战，遭遇北离刺客的刺杀，危急之时赵润和梁昭赶了过来。赵渊得救，赵润却不幸被俘。 开拍前季风和陆海与动作演员一起走了好几次戏，确保每个细节都敲定之后才开始正式拍摄。 这场戏季风换了造型，宽袍大袖变成窄腰束袖，挺拔的身形被完美地勾勒出来，像极了少年侠客。 这是一个大场面，不光主演，周围的群演们也不能出一点差错，导演决定拍一条长镜头。 中间有一段是赵渊被刺伤，血袋已经事先藏在对应的位置，刺伤赵渊的那个人做完动作后，会有人遥控爆破血袋。 场记打板。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一堆堆积雪零散分布，衬出黑色的贫瘠土地。 利箭破空而来，射中赵渊的坐骑。骏马悲鸣着倒地，赵渊滚落马下。护卫们迅速围拢到他身边，然而箭矢片刻不停，如雨般落下。 近处的黑色土地蠕动几下后，有人从里面飞身出来，长刀在冬季的冷日下反射着光芒。 这时马蹄声近，人未至，先闻声：「四哥！」 十几匹骏马闯入镜头，赵润在马上挥舞长刀，斩杀了两名刺客，奔到赵渊面前。 进组之前，季风知道有马戏，先去专门的跑马场学了一段时间，进组之后剧组又请了专门的老师给他们更细緻的指导，为的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不让演员用替身和假马。 这场马戏从头至尾十分流畅，演员们也提前做了保护措施，但陆海落马的时候胳膊磕在地上有一瞬间的发麻。 这会儿痛感传来，但镜头未停，一点伤痛反而能让他的反应显得更真实，因此他仍然坚持着。 另一波刺客又围了上来，梁昭被分开了，赵渊和赵润被几名刺客围在当中，刺客当是外族人，说的话兄弟俩都听不懂。 一番激战，赵渊受伤。 群演的剑锋偏了一点，生生刺中了陆海左腰，疼痛之下他一时扛不住，半跪了下去。 大家似乎都很入戏，真当在生死相搏。 季风噼开那些砍向陆海的刀锋，作为赵润他觉得大家的发挥都非常好，从镜头里看是一场近乎完美的表演。 可作为演员，他却觉得表演刺客们的演员有点过于真实，砍下来的力度太大，以至于他现在两手已经麻木，几乎握不住刀柄。 他拼尽全力保护着陆海，这时一名用双鞭的刺客挥舞着武器朝陆海的头部砸了下来。 用刀已经接不住了，陆海依然会受伤。季风无暇思考，走到陆海背后，将他整个人护在身下。 两根铜制的长鞭立刻落到背上，季风闷哼一声，甚至来不及感受剧痛，眼前有一瞬间的黑。
第78页 另一边，按照剧本，梁萧然击退刺客夺来一匹马，三个人逃不了，季风咬牙把陆海推向她，大喊：「带他走！」 陆海借力上了马，两个人突出重围，镜头里只剩下了季风一个人。 他近乎疯狂地乱舞着手中的刀，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个持铜鞭的人。刀被砍落，他终于脱了力，摔在地上。 过了片刻，导演喊卡，镜头结束。 「很好，非常棒，咱们这一次就一条过，准备拍下一场。」吕东东忍不住激动，说完之后又去细看回放。 群演们散开，化妆师准备上来给季风补妆，没想到那边陆海却下马狂奔而来，几乎把化妆师推倒在地。 他跪在地上，想要抱起季风却又不敢碰他：「齐纪枫，你怎么样？」 季风一动也不敢动，整个背都痛得麻木了，眼前一阵阵发晕，半天只喘出来一个字：「疼……」 这时候剧组的其他人也发现异常，导演踢翻凳子跑过来：「怎么回事儿？快叫车！」 「齐纪枫……」手被另一只满是汗水的手覆住，季风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最后看了一眼陆海惊恐的脸。 单独的休息室里，医生说完情况后把房间留给了他们。 陆海脸色黑沉，向刚好过来探班的经纪人王智描述当时的情况。等他说完后，吕东东才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好在人没有大问题，你们先留在这边等人醒过来，我回剧组调查。放心，都是登记过信息的，跑不掉。」 陆海陪着王智进病房的时候，张原凯正在抹眼泪。 因为伤在背上，季风只能趴着，即使是在昏迷中也很不舒服，眉头紧皱。 王智狠狠瞪着张原凯，说：「走戏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打得这么重？他受伤了你第一时间没有发现？要是那个人再上去……」 陆海也心有余悸，当时季风替他挡的那一下他就觉得有点异常，但因为还在拍戏，职业素养让他仍然配合着，直到他出了镜头回头去看，拍摄结束之后季风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才立刻警觉，沖了过去。 当时围在那里的人很多，张原凯在外面根本看不见。陆海也不敢想那个人只是想伤人还是起了杀心，如果真的丧心病狂上去再补一下……他只要一想到这点就心惊肉跳。 张原凯早在刚才就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这会儿强忍着眼泪说：「为什么，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走戏的时候，枫哥和那几个演员相处得都挺好的，拍摄从开始到现在，剧组的人也很融洽，我们没得罪谁。」 王智想了想，问：「会是蒋玉霖吗？」 陆海扭头看他，听张原凯说：「不知道，也许有可能。可自从上次在包厢枫哥打了他一顿之后，他都没有闹过什么事，在剧组的时候虽然关系不好，但也没生事。难道是因为上次梁萧然的事？」 陆海还在接收上次包厢季风带着张原凯原来是去打了蒋玉霖的信息，这时候听见张原凯重提旧事，不由得道：「梁萧然的事是我出面的，而且留不留下她对蒋玉霖都没有影响，恐怕还是因为包厢的事？」 虽然陆海并不知道季风和蒋玉霖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好几次都是陆海帮了季风，而且这次要调查和追责，陆海能起的作用很大，所以王智干脆没避着他。 张原凯想了想，说：「我也觉得蒋玉霖没有这个胆子，他也不怕枫哥之后把他活吞了。」 陆海看向季风：「等吕导那边的消息吧，把人找出来就好查了。」察觉到王智看向自己，他又补充道，「你们唐总那里我直接去说，你们不用操心，好好照顾他。」 季风陷入里迷离的梦境，斑斓而模煳的碎片让这个梦混乱不堪，许久之后，画面才慢慢放缓，变得清晰。 他回到了大学时代，那是秋游那天，他们去了市郊的公园。 山坡上铺满了落叶，林子边有块凸出去的岩石，坐在那里正好把整个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 然而梦里却没有他的同学，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唯有风声。 他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回过身去，远处的树林里站着一个人，但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他站起来，朝那个人走过去。然而走了好久，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没变，就好像他是在徒劳地原地踏步。 「你是谁？」他大声问。 那人不动也不说话，像尊雕塑，也许就是一尊雕塑。 但季风直觉那是一个人，或许是他认识的人。他又问了一次，然后说出了自己内心期望的名字：「陆海，是你吗？」 这时，四周的景物忽然变了，山丘四周变得漆黑一片，黑暗飞快地吞噬着这座丘陵。山体化作碎片飞散，那人脚下一空，向下坠落。 季风惊醒了。 眼前模煳一片，有人凑近。 「海哥？」他喊道。 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应道：「是我。」 季风顿时清醒两分，眼前的面容也逐渐清晰，他忍不住伸出手去。 陆海把那只手握住，放回枕头上，说：「别动，小心牵着伤。」 「真的是你。」季风有点不敢相信，上一次和这一次，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竟然都是这个人。 陆海沖他笑：「我也刚来，你经纪人和助理去吃饭了。」 季风这才打量了一下周围：「我们在医院？」
第79页 「嗯，」陆海抬头看了一下吊瓶，确认药液还没输完，「医生说幸好没伤着骨头，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復了。」 第41章 说起伤，季风这才想起来，忙道：「那个人，他是沖你来的！」 陆海皱眉：「我知道，我们看了视频，当时按照之前的设定，本来是你用刀去挡的，也就是说以你的距离根本不可能赶过来，可你竟然……」 想起在屏幕里看到的那一幕，陆海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齐纪枫，」他斟词酌句，小心试探，「就算是为了还人情，你也用不着这么拼命。」 季风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上次被下药，自己在包厢曾说过会记住那份人情。 他一笑，垂下眼睛，低声道：「我不是为了还人情……」 陆海像是早已料到，伸手替他拂开落在眼睛上的碎发，说：「不是还人情，也不该这么做。你的命，同样重要。」 这一刻的气氛如此美好，甚至是陆海主动调节起来的一点暧昧。季风想抓住那只缩回去的手，但他忍住了，还不到时候，他想，应该等到坦白了身份。 于是他继续前面的话题：「那，人找到了吗？」 陆海点头：「找到了，正在查，吕导也很生气。」 季风道：「要耽误拍摄了。」 陆海嘆气道：「你别操心这个，好好养伤，导演也会理解的。马上就过年了，到时候剧组也会放假。我们会先拍别的戏份，你的戏全部挪到年后。」 「海哥，」对方温柔的语气让季风忍不住，决定小小地撕开那心意的一角，「幸好你没事。」 陆海眼中有复杂的东西在闪动，季风努力想要看清，却很快被他压制下去。 他认真，甚至是近乎虔诚如同祷祝般说：「不，齐纪枫，幸好你没事。」 季风心脏突突跳动，连带着太阳穴也跟着跳起来，他生怕被陆海发觉，便双手撑起身子，把头扭向另一边。 「怎么了？」陆海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歪着头睡，脖子疼。」季风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陆海笑出了声，随后认真道：「抱歉，害你受苦了。」 没有四目相对，说话也有了勇气，季风道：「不用道歉啊，我自愿的。能够保护你，我很高兴。」 陆海没再说话，季风开始紧张起来，自己是不是说得过了。 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张原凯提着一个袋子走进来：「陆哥，给你买了点吃的……枫哥！你醒了！」 扑到床边开始鬼哭狼嚎，季风被吵得不行。王智紧跟着进来，道：「闭嘴！让你哥好好休息，别吵他。纪枫，饿不饿，我们买了粥。」 王智这么喊让季风有一瞬间的僵硬，就好像对方喊的是自己真名，可惜他看不见陆海的反应，只能尽量如常地答道：「我不饿，海哥还没吃饭吗？」 这么背对着说话实在有点奇怪，不过陆海知道原因，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说：「来之前吃了点，谢谢。」 许是饿了，他接过袋子，发现里面有一碗粥和一碗面。 张原凯趁机推荐：「没想到这里有一家餐厅味道还不错，陆哥你尝尝，很好吃的。吃完之后，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王智面带笑容看向他，满眼杀气：「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张原凯很委屈：「我不是给自己要啊，是枫……嗷！是我一个朋友，他是陆哥粉丝，脑残——粉的那种。」 眼泪巴叉咬牙切齿地说出「脑残粉」几个字，张原凯揉着被季风掐红的胳膊，躲到一边。 陆海看着那个几乎刻着「羞恼」的后脑勺弯起嘴角，这个人怕是忘了之前在房车上，还曾向自己剖白，说是脑残粉。 「一会儿给你签。」他很大方，「要签名照吗？改天我让张团给你送过来。」 「哇，福利这么好。」张原凯顿时开心了，一脸得意向季风邀功，「谢谢陆哥。」 * 季风在医院住了一周，临近过年，剧组放一周的假，年后初五回来继续拍摄。 这段时间陆海一有空就来看他，直到结束自己年前的戏份，赶去外地参加一个活动。 季风直接回老家和父母过年，正好父母方便照顾他。他跟张原凯说的是去看望一个小时候的朋友，张原凯也不疑有他。 季母秦阅知道儿子受伤，心疼得不行，但因为不方便出面，又不能去亲自照顾，在家里掉了好几天眼泪。 如今见儿子全须全尾回来了，让他安心呆在家里放松，什么也不许做。 说起来，这个家季风也已经暌违几年，重新以一个全新的躯体回来，让他有一种陌生和熟悉扭曲在一起的感觉。 回到曾经的卧房，看见里面的摆件装修和以前一模一样，床头的墙面上贴满了照片。 床边桌上的相框里，男孩坐在草地上，头髮有些长了，女孩就站在他身后，将他头髮揪出双马尾的形状，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还是大学的时候照的，季风记得当时她正好通过了一部网剧的试镜，拍完这部剧之后就去参加另一部电视剧的试镜，也就是那个时候…… 「小风，」秦阅站在门口叫他，瞥见他手里的照片，声音更加温柔，「东西我都准备好了，除夕那天你爸送你去，我在家做好吃的。」
第80页 季风放下照片，拇指在女孩脸上轻轻拂过，问：「妈，萌萌会不会怪我？明明答应好了的……」 「怎么会呢？萌萌一定替你高兴。」秦阅走过去牵住他的手，「你知道那个时候情况很混乱，况且你都……」 「好，我知道了。」季风怕又把母亲眼泪惹出来，「我后天去好好跟她说。」 秦阅点头：「给她带好，她爸妈一般上午去，你下午再过去。」 「嗯，叔叔阿姨还好吗？」季风挽着母亲去楼下。 「都好，我们也常走动的。萌萌的弟弟现在有大出息，自己开公司了。」秦阅细细说着故人的近况，最后摸摸他的脸，「不要担心我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别委屈自己。」 季风抱住了她，几年来第一次觉得安心。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重新回归平静缓慢的生活，暂时卸下那些负担，季风终于得以真正地放松。 除夕当天，在家里吃了午饭，季敏思载着季风去墓园。 车开得缓慢平稳，路遇行人过马路，季敏思总是早早停下来等他们过去。季风知道这是那场车祸的缘故，拍了拍老父的肩膀。 进了墓园，到了停车场，正好看见宋萌父母的车离开。 季敏思道：「去吧，东西都在后备箱，我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完事儿给我打电话。」 季风拿了东西，沿着墓园的石梯一步步往上，然后右转，走过一排墓碑后，在两棵矮松间停下。 墓已经被打扫过，放上了祭品和一束百合，季风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好，许久才开口：「萌萌，好久不见。对不起，去年没能来看你。」 他坐在墓碑旁，感觉似乎昔日好友正与自己并肩而坐，抬头看着午后明亮的太阳，说：「我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说起来很玄乎，但我真的死掉又重生。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会给我第二次机会，但我不想浪费掉，所以我去演戏了，萌萌，你会怪我吗？ 「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很失望，我也曾经失望过，但我遇见了几个人，他们保护我、鼓励我，拉着我往前走，这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还不错。他们是值得我去为之战斗的人，我真希望我们能早点相遇，也希望你当初遇见的是他们该多好。 「还有啊，」季风微微低头，眼中浮现浅浅的笑意，「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名气这么大，你一定也知道他。我和他之间的相遇，比我想像得要早。我打算这部剧拍完就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或许还会表白，你为我高兴吗？」 一阵风起来，枯叶在地上划过，两束百合花在风中摇晃。 「萌萌，」季风站起来，眼神坚定，「我不会再逃避了，请再等等我，等我站到顶峰，等我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会让有罪之人得到惩罚，我会让你真正安息，我会让这个世界，比你离开之时更干净一点。」 照片里的人一如往昔笑着、沉默着，眼神清澈如水。 季风提起另一个袋子，往左边走去，临近之时，却顿住了脚步。 那里已经有一个人，一个他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人。 「海哥？」他走近了，看见陆海的神色很平静。 陆海闻声，转过头来，反而很惊讶：「齐纪枫，你怎么在这儿？」 季风指指前方那个属于自己的墓碑，说：「来扫墓。」 陆海神情微动，大约觉得他和季风之间的关系还没到除夕专门来扫墓的程度。季风也反应过来，慢一拍地解释：「来这边看个朋友，就顺路过来了。」 他是把这个墓当做齐纪枫来祭奠的，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齐纪枫离开了，连一场告别式和墓碑都没有。季风的父母来过一次，但这总让他们想起儿子出车祸的事，季风就让他们不用过来了。 这次秦阅还是替他多准备了一份祭品。 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太阳花，是季风最喜欢的。季风手中却拿着一束雏菊，是齐纪枫最喜欢的。 第42章 季风没料到陆海连自己喜欢的花都知道，心情更加复杂。在对方的注视下放好东西，起身问他：「一个人来的吗？」 陆海已经戴上口罩和帽子：「嗯，你呢？」 季风想了想：「朋友送我过来的，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两个人并肩往墓园外走，到石阶上时，陆海向另一边看了一眼，说：「我听说他女朋友就葬在那边。」 「谁？」 陆海沉默几秒，似乎说出那个名字对他来说很难：「季风。」 季风震惊：「你是说，我……不是，季风的女朋友？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陆海奇怪道：「是有过，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他有女朋友很奇怪吗？」 季风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跳进了一个奇怪的剧本里，觉得荒诞，又觉得慌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急切地解释一般：「当然奇怪啊，他是gay啊，他只可能有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让季风红了脸，余光瞥了一眼陆海，低头盯着脚下延伸向山下的石阶。 陆海停下脚步，像是被定住，缓慢而僵硬地说：「男、朋、友……」 像是被打击到了一般，陆海目光呆滞了许久，才回神道：「你怎么知道他是……」 「额……」季风手指擦过鼻尖，道，「之前拍摄的时候，我们聊过，就知道了。」
第81页 陆海扭头看向宋萌墓碑的方向，追问：「那……那个人是谁？」 他的声音很低，不像是问季风，反倒是像问自己。 季风决定告诉他：「我有听季叔叔提过，是他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后来一起上了大学。」 陆海突然笑了起来：「朋友……只是、朋友……」 「海哥，」季风从中猜出了什么，担忧道，「你没事吧？」 陆海摇头，看了看他说：「没什么，都过去了。」 之后陆海就沉默着，一直到了墓园门口，季风见他还是失神，有点担心：「海哥，你接下来去哪儿？」 陆海左右看了看，眼露迷茫，似乎并不知道去哪儿。 过了一会儿，见季风仍站在原地等他回復，干脆道：「你有时间吗？陪我喝一杯吧。」 季风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这么离开，便道：「那我先打个电话跟我朋友说一声，你在这儿等我。」 「好。」陆海应得甚至有几分乖巧。 季风走开一段距离跟季敏思说了情况，又跟母亲说了，让他们别等自己回家。秦阅一听是陆海，只嘱咐他小心点，别被人认出来。 打完电话往回走的时候，季风看见陆海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离开的方向，颇有几分可怜，像只忠诚的小狗，生怕被抛弃了似的。 他快走几步过去，道：「这里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餐厅，我带你去。」 陆海露出笑容：「你来过这儿？」 「嗯，也是我朋友带我去过的，那里会一直开到除夕晚上。这边去餐厅里吃年夜饭的人不多，那个餐厅位置也稍微偏一点，带着口罩不会被认出来的。」季风带着他去路边打车。 除夕不好打车，也是两人运气好，正好赶上一辆。 两个人坐上后座，冬天穿得厚，两人个子也高，在后面挤作一堆。 等季风说了目的地，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们两眼：「不回家团年啊。」 季风道：「我们不是本地人，过来有事。」 「哦。」有人应声，司机就顺着聊起来，介绍这里风土人情。 季风看陆海似乎有心事，不想打扰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和司机聊，一直到目的地。 下车后，两人进餐厅，要了个包间。 既然是餐厅，就不能光吃饭不喝酒，季风也不知道陆海有什么忌口，把菜单递给他。 然而陆海还了回来：「我没什么忌口的，你看着点。」 点完菜，季风又要了一瓶酒，陆海却把菜单拿过去，多点了好几瓶。 「海哥，这么多喝不完吧。」他担心陆海的状态。 等服务员出去了，陆海才道：「我酒量好，今天，想喝得醉一点。」 在片场的时候，季风知道陆海是个很自律的人，随时随地都保持着清醒良好的状态，难得想放纵一次，且还是因为自己，季风说不出阻拦的话。 菜上来之后，陆海给两个人倒酒，季风先给他夹了菜：「吃点东西再喝，要不然伤胃。」 陆海看着他笑，把菜吃了，说：「行了吧。」 季风被迷了眼，「得寸进尺」：「再吃点。」 陆海也由着他哄，一直吃到三分饱，才端起杯子在季风杯子上碰了一下，说：「干杯。」 季风陪他喝完这杯，主动给他和自己添上酒，陆海不再管他，一饮而尽之后开始自斟自酌。 眼见大半瓶酒就这么喝下去，陆海脸上微微泛红，有了点醉意才停下来，一手撑着下巴，说：「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大三的时候，去学校找我朋友，就在篮球场上看见他，坐在那儿喝水，阳光穿透水瓶洒在他脸上。很奇怪是不是，我就这么看他喝水，看得失了神。回去之后，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他那张脸。」 季风心里砰砰跳，原来是一见钟情。他又觉得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么完美耀眼的一个人，一见钟情。 陆海仍自顾自说着：「后来我就老去他学校，打听他的名字、专业、年级。知道他也是表演系的，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觉。再后来我打算找个机会和他认识，没想到那天一去，就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挽着手出校门。」 季风捂住了脸，他那个时候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想专心上学，宋萌也跟他一样，所以两个人干脆借着对方挡桃花。 谁知道，竟然会挡了陆海呢。 「好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去找他，等快毕业的时候，我才听我朋友说，他『女朋友』过世了。当时一时冲动，想去看看他好不好，没想到却听到他说不会踏足娱乐圈的话。」说到这儿陆海低下头笑了两声，喝干两杯酒，才继续道，「早知道全是误会……」 季风静静地坐着，听他讲述那些自己懵然无知的往事，为他惋惜，为他心痛，为他自责。 「不过，」陆海眼神清明了几分，看着季风道，「都不重要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和这一段过去彻底告别。」 季风僵住了，那些被他牵动的心情和为他而起的情绪在一剎那间冻结、碎裂，化为坚冰刺破心脏，留下一个个空洞。 他在未知的时候住进了一个人的心里，发觉的时候已经成为对方决定放下的过去。 季风恍然发现，自己和陆海好像一直在错过。也许他们之间真的命中注定没有缘分，两个人从始至终都在单恋。
第82页 拍完《月隐长空》就坦白的计划也必须取消了，否则陆海会怎么想？ 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候，已经决定放下了，这个时候却跑去告诉他，他暗恋和失去的那个人一直活着，并且就在他的身边，还明知他的心意而始终沉默。 季风从未像今日这般痛恨自己，他践踏了陆海的一腔深情、一番真心，还自私地想把这个人抓在手里，想要得到。 可他也痛恨曾经的自己，他想要告诉陆海，那个莽撞、天真、怯懦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的喜欢，不配你的喜欢。 他端起酒杯饮尽，鼓起勇气去看陆海那双迷人却让他自惭的眼睛，说：「对不起。」 陆海一愣：「为什么道歉？」 季风摇摇头，不敢说出理由，只能倒满酒放进陆海手里，说：「喝吧，醉一场，把什么都忘了。」 那些喜欢、挣扎、痛苦、悲伤，连同那个人，彻彻底底忘个干净，去做那个干净而闪耀的陆海，去喜欢值得你喜欢的人，永远不要再回头。 陆海注视了他一会儿，重又露出笑容：「我喝醉了，你得照顾我。」 季风点头：「好。」 陆海又说：「不要打电话给别人，我今晚就留在这里。」 季风也答应：「好。」 「齐纪枫，」陆海叫他的名字，「你真奇怪。」 季风笑了笑：「是吗？哪里奇怪？」 陆海凑近了他，酒气喷在他脸上，灯光下的五官好看得让整个世界都失了色。 「我也不知道，就是奇怪。」陆海伸手在他脸上摩挲两下，退回去，又继续喝酒。 季风捂住被摸的脸颊，像是要留住什么，但那点淡淡的温度很快就消失了，如同从来没有来过。 再去看陆海，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几瓶酒已经全部喝尽，有的东西随着酒液彻底消失。 「喂，爸，你在大学旁边租的那间房子还在吗？」季风给季敏思打电话，去酒店和家里都不方便，这边他自己又没有房子。 季敏思也不多问：「在，还有一个月到期，没打算续租的，你需要的话我跟房东说一声继续租。」 「不用了，就用一晚上。」 「行，钥匙我放了一把在旁边的消防栓顶上，里面生活用品都有，需要新的楼下就有超市。」说完季敏思还是问了一句，「今晚不回来了吗？」 「嗯，」答应了要照顾他，这点事总该做到，季风道，「明天回来，你们不用等我。」 第43章 「好，陆海他，没事吧？」 季风压下眼底涌出的滚烫，低声说：「没事，明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季敏思道：「好，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他，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餐厅服务员已经提前叫来了车，季风扶着陆海上去。陆海酒品很好，喝醉了就睡，不吵不闹，扶他起来的时候还自己走路。 马上过年了，司机挺高兴，说：「大过年的不好打车，我这也是最后一趟了，跑完就回家。你们住大学附近，是学生还是老师？」 「都不是，过来看个朋友，去那边借宿的。」季风随口应付。 司机看出他没什么兴致，不再说话，到了地方，季风多付了点车费，司机高高兴兴走了。 折腾一番上楼进门，房间里特意装了暖气，暖烘烘的。布置简单，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书房里已经空了，幸好卧室里被褥齐全。 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好，季风替陆海脱了外套鞋袜，正要盖上被子，对方却突然醒了，手臂一捞把人拉上床，压在身下，摸索着来吻他。 季风吓了一跳，避开陆海的吻想把人推开，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动。手臂正硌在他受伤的地方，动一动就疼。 「海哥，你放手。」季风忍痛挣扎着要起来。 陆海却按住他的手，唤着他的名字：「季风，季风……」 季风停下动作，不是放下了吗？不是彻底告别吗？难道只是一时醉话，或是因为承受不住那份悲伤。 你的心里，还有我吗？季风在心里默默地问。 抱着这样一丝忐忑的期望，就轻易让对方得了逞。嘴唇辗转碾磨，浓烈的酒气也灌了进来。 季风张开嘴任对方侵入，也任自己沉醉。 然而身体被触碰的瞬间，他顿时清醒。 陆海今日向他坦诚，那么告别的话自然也是真的。此时的醉话怎么能信，如果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种的因，苦果只能他自己咽，不能再把陆海卷进来。 「陆海，」他大声喊，试图把人唤醒，然后颤抖着说出后面的话，「我不是季风，你放手。」 陆海像是真的听进去了，抬起头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仔细看了他半天，笑道：「怎么不是呢，就是啊。你又骗我。」 季风被最后几个字刺痛了心，见人会答话，于是哄他，「你老实点，好好休息。」 陆海有点委屈：「你说要照顾我的。」 「是要照顾，我去给你倒水。」季风趁机掰他的手，谁知手臂收得更紧。 「我不喝水，你别走。」陆海埋首在他肩头，「别走，求你了。」 季风顿时心软，如今他怎么担得起一个「求」字，便道：「我不走，你手松一松，弄疼我了。」
第83页 揽住他腰间的手果然松了两分力度，季风吁了口气，正要起身，那手又箍紧了。 季风没办法，知道铁定挣不脱。好在陆海大概怕他离开，当真不再乱动，老老实实搂着他，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这样柔软的陆海季风还从未见过，不知因为什么，睡着时脸上是满足的样子。他于是调整姿势，轻轻靠在陆海旁边，也许他还能贪心地拥有这最后一夜的亲密。 他贪婪地用眼睛描摹陆海的脸，细緻到每一根髮丝、每一根睫毛，甚而是眼角一颗毫不起眼的痣。 他想要把所有细节刻进心里。 季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昨晚窗帘没拉，清晨的阳光洒满卧室。 他正半趴在陆海身上，头枕在对方肩膀，一只手松松搭着对方的腰。 陆海仍在熟睡，抱着他的手早就松开，下巴靠在他的额头，保留着在睡梦里把他抱入怀中的姿势。 这是本应恋人之间才会有亲密姿态，刺眼的光芒里，季风一时有点恍惚，放佛是个真实的梦境。 带着淡淡酒气的香水味儿萦绕在鼻尖，季风微微侧头，眷恋着这香气片刻，才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他赶紧起身，轻手轻脚离开，关上了卧室门之后才长松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买洗漱用品和早餐回来。 在路上想好了回来之后要怎么和陆海相处，刚进门却发现陆海已经起了，正站在客厅，看见季风就笑：「你再不回来，我就以为自己被拐卖了。」 这样毫无保留的笑让季风难以承受，他避开了陆海的目光，淡淡道：「我去买东西了，牙刷和毛巾都在这里，洗漱一下出来吃早餐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谢谢。」陆海接过东西，「昨晚辛苦你了。」 这话说出来很容易让人想歪，再联想到昨晚差点失控的两个人，季风忍不住脸红，说：「你酒品挺好的，也不闹腾，回来就睡了。」 「那就好。」陆海靠在客厅墙边，以一个慵懒的姿势，「要不然我在你这里的形象就全毁了，你恐怕哭着要脱粉。」 「怎么会呢，」季风终于抬头看他，认认真真，像是做出承诺，「我永远是你粉丝。」 陆海笑意不减，打趣他：「脑残粉？」 季风终于忍不住，弯起嘴角：「脑残粉。」 陆海像是得到了什么一样，满意地转身进洗手间。 笑容从季风脸上隐去，他做了个深唿吸，打算着要怎么在陆海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和他真的只保持偶像与粉丝以及短暂的合作关系。 然而陆海好像心情很好，昨天的那场彻底告别似乎让他真的放下了许多东西，从冬日的暖阳变成夏天的烈日，甚至带着几分少年的活泼。 「这里是哪儿？」吃饭的时候陆海才想起来问。 季风道：「朋友家里和酒店不方便去，这是朋友另租来方便工作的。」 「什么朋友？」陆海果然没了偶像包袱，大口吃着东西，问，「有机会认识的话，应该向他道谢。」 季风默然，假装喝了两口粥才想好藉口：「小学同学，今天大年初一可能不方便，以后有机会给你介绍。一会儿我得过去找他，你呢，要回家吗？」 尽管季风已经尽量装得十分自然，陆海还是听出了他要与自己分开的急迫感，猜想他大概有事，便道：「嗯，已经买了机票。」 「几点的？」季风问，公事公办的口吻像对行程的经纪人。 陆海放下筷子，看了他好几眼才说：「十二点半。」 吃完饭，季风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不打算在这里多停留片刻。时针已经指向十点，陆海只好跟着他出门。 季风替他拦了计程车，说了目的地就后退两步，对陆海道：「这里过去一个小时足够了，海哥，咱们年后见。」 陆海没从他的话里听出任何期待和自己见面的意味，司机还等着，没办法多聊，只能沖他挥手：「昨天谢谢你，年后见。」 计程车起步，渐渐走远。 季风望着车子在远处的十字路口拐弯，消失不见。他仍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路口，和陆海相识相处的一幕幕在脑子里闪现，然后如同车外的风景一般被甩在车后，最后剩下一个未知的不可见的前方。 他们永远错过了。 路口空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了。季风茫然四顾，忽然觉得无所依凭，许久才转身，回到同样空荡荡的房间，进了卧室，坐在床边，把枕头抱在怀里。 上面还残留着陆海的味道，季风把头埋进去，过了一会儿肩膀开始剧烈颤抖，低低的呜咽声从枕头里传出，逐渐变成清晰的哭声。 屋子里阳光依然很耀眼，风吹起窗帘，遮挡住了床边人的身影。 太阳西移，室内昏暗下来，季风直起身，盯着枕头上一片濡湿，自嘲地笑了：「真是没用。」 他想到陆海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又想到自己都没问过陆海回哪里。 打开手机，微信闪着红色的提示消息的数字，打开一看，全都是来自陆海。 「我到机场了。」 过了一会儿，第二条消息，「我登机了，忙的话不用回復，就是告诉你一声。」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又是第三条消息，「我到了，对了，新年快乐。」
第84页 后面还附了一个表情包。 但季风发现一个问题——时间对不上。 国内还有哪儿的直达航班是超过三个小时的？季风的老家在中部，无论从哪个方向走，直达的飞机都不会飞这么久，除非是特别偏远的地方，但显然陆海的家不会偏去漠河或是拉萨。 他打开手机软体，查了一下航班，发现飞国内的发达地区的航班时间都在两小时内，十二点半前后根本没有航班，倒是下午两点半有一趟航班是四点到。 所以极有可能陆海当时根本没有买机票，而是看出他的急切于是撒了谎，又不想让他发现，甚至在十二点半的时候说自己登了机。 那句「我到了」，其实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已经到了家，这就能解释中间这么长的时间花在了哪儿。 可季风就是相信陆海为了顾及他的感受撒了谎，他站起身，看着远处渐渐被建筑物遮挡的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骂道：「季风，你真他妈混蛋。」 第44章 季风还是赶在了大年初一的晚上回到家里，秦阅去给他热饭，季敏思见他心情不佳，问了两句，但季风觉得这件事说出来没什么意义，且还惹得父母难过，更不必要，就只推说是因为去看了宋萌的缘故。 之后的几天，季风常去自己的墓碑旁，抱着那束太阳花发呆，到了初四的时候，太阳花大多已经快枯萎了。 他乘初四晚上的飞机到达拍摄地，张原凯先到了，在机场接了他往酒店走。 分开这几天，张原凯有好多话想说，关于他们拍的戏，关于公司接下来为季风安排的工作，还有过年时遇到的新鲜事。 季风一律以「嗯」或者「啊」应付过去。说了一会儿，张原凯察觉到不对，问：「枫哥，发生什么事了？这才几天，难不成你失恋了？」 季风神情一僵，心想，你这张嘴是开过光吧。他扭头看向车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到了停车场，下车，季风想起来问一句：「陆海他们到了吗？」 张原凯笑嘻嘻的：「就知道你要问，我专门打听了，我刚出发去接你没多会儿他们就到了，我让剧组的场务小哥帮我盯着点儿。要去打个招唿吗？」 打个招唿很正常，不去也没什么，他迟疑一会儿，还是说：「再说吧，我带的那点特产，到时候你帮我给其他人送一下。」 导演那份他打算自己送，顺便讨论一下接下来的戏。 没想到刚出电梯，在走廊上正巧遇见陆海从房间里出来，这下子躲也躲不过了。 张原凯高高兴兴打了个招唿，季风也上前，努力挤出点笑容来。 陆海把一个小纸袋递给张原凯，说：「答应给你的签名照。」 说着这话，眼睛却看着季风。 季风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手里提着的袋子中分出一份，说：「买了点特产，新年快乐。」 陆海接过来往袋子里看了一眼，笑着说：「我知道这个，那天去机场的时候司机跟我提过，可惜他说机场的不正宗，我就没买。」 提起那天的事，季风只觉被刺中，想起收到的几条消息，生硬地解释：「抱歉，那几天有事，消息忘了回。」 陆海看起来心情很好，说：「没关系，对了，导演说剧本有点小调整，正好我去找他说说后面的戏，你要去吗？」 「我回房间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过去。」季风向他示意自己手里的大包特产。 陆海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袋子，说：「要不我把这个先放你们房间吧，正好一起去找导演，回来的时候我再找你拿。」 他的房间离得并不远，季风觉得有点奇怪，陆海这番完全没必要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但如果拒绝也会闹得尴尬，只得点了点头。 张原凯也有点惶恐，怕陆海等太久，进了门之后就说：「枫哥你抓紧时间去吧，东西我来收拾，特产我待会儿就去送。」 季风只能提了两个袋子又跟着陆海出门，像个机器人一样僵硬。 两个人并排走在走廊里，沉默着，进了电梯，还是没说话。狭小的空间给人压迫感，季风有点受不了，又不敢去看陆海。 电梯缓缓上行，季风盯着那个数字，其实只有一层，但他觉得这短短的十来秒漫长无比。电梯抵达的声音终于响起，季风率先迈步，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陆海一把拉住他。 他整个人又僵住，鼓起勇气回头看。 陆海似是很无奈，道：「你打算顶着这张脸去见导演？」 季风一怔，陆海于是扳住他身子，让他对着电梯壁，说：「从刚才我们见面你的脸色就是这样，你自己看看。」 厢壁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脸，季风看向里面的自己，僵硬、面无表情，还有点焦躁不安，总之脸色很难看。他感到陌生，忽然也对这张在别人眼中漂亮的脸产生一点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厌恶。 他忍不住去看陆海，两个人的目光交汇，陆海沖他一笑，说：「如果你不想去，现在离开也没关系。导演那边我可以替你说一声，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季风闭上眼，回想那天在宋萌墓前说的那番话，然后告诫自己，不能这样，不能因为个人情感原因，再去影响工作。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第85页 等到再睁眼时，神色已经缓和不少，他也露出淡淡的笑：「没事了，走吧。」 陆海在他肩头拍了拍，就这么搭着他肩膀走出去，一直到导演门口。 吕东东自己来开的门，嘴上叼着烟，沖他们摆手：「就等你们了，快进来。」 编剧也在这里，坐下之后，大家就专注于工作，季风也暂时忘记了和陆海的那点纠葛，一直到讨论结束。 吕东东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问季风：「身体恢復得怎么样，接下来的戏你可能要吃点苦。」 季风道：「已经好了。」 吕东东点点头，说：「那个群演我们已经找到了，他承认自己是拿了别人的钱要对陆海下手，但没想到被你挡下了。」 季风都差点忘记了这事，忙问：「是谁？」 陆海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季风：「是个女生，我不认识，她也不是我的粉丝或者黑粉，身份都查过了。」 季风从袋子里取出一张照片，看见上面的人后顿时愣住：「怎么会是她？」 陆海倒没料到，问：「你认识？」 季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生应该和陆海之间没什么瓜葛才对，斟酌一番才道：「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曾经是蒋玉霖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有没有在一起，不过我猜可能性不大。」 「蒋玉霖？」吕东东也完全没料到，「会是他吗？总不至于入戏太深吧。」 季风觉得不可能，事实上在看到这个女生的时候他直觉也许这件事仍然和自己有关。 他扭头问陆海：「你打算怎么办？」 陆海道：「会交给我的律师去处理吧，如果证据确凿，警方会介入。」 季风看着照片上笑得天真灿烂的女孩，无法想像她会买.兇杀人。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或许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我想先和这个人见一面，我在原来的公司的时候，因为蒋玉霖的关系，她很有可能和我有点矛盾。她无缘无故找人伤你，我总觉得说不过去。」如果最开始针对的就是他，那么他可能要考虑一下接下来的处置方法，他还记得那个孩子。 陆海答应了，说：「我们也是刚查到她，一直找人跟着。」 一周之后季风有一天的空档，他决定那天去和这个叫王琳琳的女孩见面，同时他更担心这事儿会和那个王总扯上什么关系。 从导演房里出来，季风满脑子还在想着这件事，跟着陆海回到房间，见他进门才想起来他来拿东西。 两个人重又恢復到尴尬的状态，季风把东西交给他，正想和他说再见，没想到陆海却转身把房门关上，说：「如果你是因为那天晚上那个吻……」 季风一惊，没想到他还记得。 陆海以为自己猜中了，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其实我那天……」 「没有误会！」季风急急摆手，「我知道你那天喝醉了，只是一个吻而已，我没有放在心上。至于其他的，完全是我自己的个人原因，有点私事要处理，所以影响了状态。海哥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 一番话撇得干干净净，陆海被堵得哑口无言，半天才说：「其实，你可以……」 门铃响了，季风几乎是跳起来，绕过陆海跑去开门。门外是张原凯，他出门时没带房卡。 第三个人出现，就不好再谈私事。而季风的反应也说明他好像并不想再谈论这件事，陆海只得告辞，临走时说：「这个戏最多再拍一个月就该结束了，到时候再说也行。那你先好好休息，我走了。」 陆海走后，张原凯沖季风挤眉弄眼：「什么情况啊哥，陆哥走得恋恋不捨的。」 季风拿剧本敲他的头：「脑补过度是病，得治。」 张原凯恨铁不成钢：「没见过你这样的粉丝，正主主动示好，你还巴不得撇清。你去看看人微博下那些小姑娘，和陆海儿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季风也是很服气：「没见过你这样的助理，撺掇自己艺人当脑残粉，你也要我跟那些小姑娘一样，去微博底下喊『哥哥』还是『老公』……」 刚说完他就一顿，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心下一阵怅然。 张原凯似乎也被这称唿弄出一身鸡皮疙瘩，道：「我可能是磕你们cp磕入魔了，不行，那个超话我不能再盯了。」 季风奇道：「什么cp。」 张原凯兴致勃勃把那个超话翻出来给他看，说：「你们同人文都出来了，跟你讲，现在的小姑娘不得了，开车简直是超光速，我都有点跟不上。」 因为怕文章被网站审核给删掉，张原凯早早就把文章保存下来了。季风大略看了一眼，看到某一部分的时候差点把手机砸张原凯脑袋上：「你还保存！」 第45章 张原凯不好意思道：「最开始看到我也挺雷的，但是看多了我就有点真香了，说实话，你不觉得情节和文笔都很精彩吗？」 「精彩你个头！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好吗张原凯同志。」被季风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职业助理应该有的专业态度与素养教育了一番，张原凯同志惭愧地删除了文章，并决定从今以后改过自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然而季风脑子里却开始不受控制循环往復播放那天晚上那个吻，差点被搞疯，干脆在房间里大声背台词。
第86页 幸好在北离的戏份季风和陆海没什么对手戏，两个人在片场碰不着面，季风也就不用担心遇见了尴尬，不用绞尽脑汁想该怎么保持距离。 一周后，根据陆海提供的信息，季风在一个宾馆门口见到了王琳琳，对方正打算下午退房离开，许是听闻风声准备逃走。 王琳琳先是惊讶，随即恢復平静，冷笑道：「没想到你还亲自来抓人。」 「我不是来抓你的，」季风平静地说，「找个地方谈谈吧。」 王琳琳戒备地看着他，朝四周扫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人，才跟着季风去了一家餐厅。 包间是提前订好的，桌上摆了茶水。 两人对坐，季风给她倒了杯茶。但王琳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喝：「茶就不喝了，谈什么？」 季风没说话，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把手机推到王琳琳面前，道：「先看看这个。」 视频里是拍打戏时季风救下陆海的一幕。 播放完毕后，王琳琳不屑道：「为了攀上陆海，你还真是连命都能豁出去。给我看这个，难道还要我夸你？」 季风嘆了口气：「你没看出什么问题吗？」 王琳琳皱眉：「什么问题？」 季风食指在上面的一个人脸上点了点：「这个人已经承认了被你收买，从你今天的反应来看，你也没打算否认。可是，你要对付的应该是我吧？」 王琳琳脸上终于反应过来，又打开手机仔细看了一遍，愕然道：「为什么？怎么会……」 「虽然曲折了一点，你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可是，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季风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看着王琳琳愤怒且疑惑。 「为什么他会对陆海动手？」季风道，「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陆海这么高的知名度，这个人又常待在片场，总不会认错人吧。」 王琳琳开始发抖，额上渗出冷汗。她做过调查，网上也曾有过一些流言，她知道以陆海的背景，自己是招惹不起的。 「我没让他去害陆海，我跟他说得清清楚楚，我针对的只是你！」王琳琳急切地辩解。 季风淡淡道：「我在看到你照片的时候，也猜测是这样。」 这时候王琳琳终于反应过来另一件事：「你怎么会认识我？」 「还记得去年情人节前一天吗？在骏极的地下停车场，你和蒋玉霖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王琳琳开始慌乱：「这件事和霖哥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做的！我……」 季风抬手打断她：「我知道，蒋玉霖没这个胆子，敢公然买.兇杀人。」 「买.兇杀人」几个字让王琳琳浑身一颤。 「我更没想到，经过了去年的事，你竟然还对蒋玉霖……」季风想起那个停车场的晚上，「王小姐，我和你从没正式见过面，我们之间应该更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何至于恨我到这个地步？」 「我们是没见过面，可是你以前缠着霖哥，后来又抢了他的角色，你说我为什么恨你？」王琳琳说起来，仍然咬牙切齿。 季风觉得可笑：「我以前缠着他？是他告诉你的吗？陈小山那个角色，是导演经过试戏定下来的，他从未被选中，谈何『抢』字？不管你信不信，很多事情是要眼见为实的。」 然而王琳琳早已陷入自己的逻辑思维，根本听不进季风的话。 「要不是你抢了那个角色，霖哥的事业就可以更进一步，等他稳定下来，我们本来就可以在一起，那个孩子也可以……」王琳琳红着眼，倔强地忍着眼泪。 「角色是凭本事拿，这件事姑且不谈，即便你认为我挡了蒋玉霖的事业，那么过去几年，你们两个费尽心思在网上黑我的事呢？」季风握紧了拳头。 王琳琳抬起头来：「你……」 「对，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自己犯蠢不解释不澄清，任由蒋玉霖踩着我往上爬罢了。」季风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气，放缓了语气，「王小姐，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劝说你什么，也不在乎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找你，是想和你做一桩交易。」 王琳琳露出恍然的表情，似乎料到季风此番来也是出于利益：「原来如此，不过你死心吧，我不会和你做任何交易。」 「是吗？」季风拿回手机，「即使因此成为买.凶伤人的嫌疑人也不在意？」 王琳琳还没开口，季风接着道：「我不是要让你去对付谁，事实上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就是你原本的目标是我。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那个人背后真正的推手，我们会查出来，不过多费点时间而已。」 说是交易，实际上这更像一份大礼，王琳琳微抬起下巴：「如果你是想藉此收买我……」 季风笑了出来：「不要太高看你自己，你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帮你这一次，一是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这一次他没有得逞，正好拉你当替死鬼。二是你也不过成为了被人利用的棋子，无论是兇手还是蒋玉霖。今天过后，你如果还是觉得恨我，觉得我应该为你的人生和你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负责，你尽可以继续对付我，可下一次，你做出了什么事就一定会承担相应的代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最基本的认识我希望你可以有。」 季风说完，二人沉默相对。季风觉得没什么可以再说的，就起身准备离开，王琳琳却忽然站起来，喊道：「等等！」
第87页 等季风回过身去，王琳琳冷冷道：「我想起来那天我和那个人见完面之后，有听到他打电话，对方是一个姓莫的人。他们有提到在那场打戏的时候动手，我当时以为是要对付你。但现在想想，他们说的可能就是陆海。」 季风有点意外，还没开口，王琳琳就又说：「别误会，他们想拉我下水，我也不能替他们顶锅。齐纪枫，你说你是凭本事，我就看看你的本事，够不够得上。」 * 刚回到酒店，正好撞见陆海下戏，张团没跟着。两个人进了电梯，季风就先把今天的知道的事说了。 「好，我跟律师那边说，好在那个人禁不住吓，自己承认了，否则他一口咬定是意外，我们这边就不好查了。报了警、立了案，剩下的事先交给警察。」陆海说完，往后倾身瞥了眼季风的背。 「怎么了？」季风反手去摸，差点把筋扭着，也没摸到什么。 陆海觉得好笑：「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伤好了吗？还疼不疼？」 温柔的语气让季风心尖跟着颤，稳了稳神才说：「早就好了。」 电梯抵达，两个人出去，陆海又问：「你后面的戏都穿得少，贴身的衣服外面多贴几个暖宝宝，入戏归入戏，也别拿身子拼。」 「嗯，东西小凯早就备好了，放心吧。」季风心里酸酸地答应。 陆海一个顶流偶像，哪里轮得着他一点一滴来嘱咐这些。 但季风不敢深想，就说：「海哥，你太宠粉了。」 陆海微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了笑：「我不宠粉。」 「嗯？」 季风看着他，总觉得他还想要说什么，但陆海却不再说了。 到了房门前，陆海看出他好像有点不自在，就又道：「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先别放在心上。接下来的戏挺重要的，你专心演。咱们两个没在一个场，平日里可能难得碰见，你自己有事儿多注意。」 这是又嘱咐上了，季风点头答应。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听说降温，记得把大羽绒服带上。」陆海在他肩头轻轻一拍，指尖掠过他脖子。 淡淡的冷香慢慢散去了，那边开门又关门，季风还停在自己门前。他捂住被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深吸一口气，才扭开了门。 * 赵润被北离军俘虏后，由于前线战事不顺，北离大将军受命拿他作为条件，与大宣谈判，要求大宣用十城之地换回七皇子。 然而这于大宣来说，是耻辱，赵润是擅自离京，皇帝震怒，也不会答应拿十座城池去换一条性命。 赵渊一时着急，方寸大乱，连上奏摺请皇帝答应谈判，他则留在边境，亲入军中，再将十城拿回。 正是这几道奏摺，让皇帝开始质疑他的判断，更由于梁昭的离开而怀疑他要藉此收拢军心。 最后皇帝下旨，绝不和谈，也不肯割让城池，还让使臣给赵润送去一笔亲笔书信，上言作为皇室子弟，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该为俘，更不该为质。君子立身，不受辱，不受挟。 这封书信的意思，便是要赵润以死明志。 赵润常跟在赵渊身边，受他耳濡目染，本就有气节。然而北离大将军阻止了正要自戕的赵润，因为谈判被拒，下令对他用尽酷刑折磨，以此发泄怒气。 其中一场戏，是赵润要在大雪里被吊在北离军营营帐外整整一天。 第46章 拍这场戏的时候正好赶上寒潮来临，颳了一天的风。 剧组提前铺好了人造雪，一场戏拍了大半个下午，季风穿着囚服前后一共被吊了将近三个小时。 衣服里虽然贴了暖宝宝，可季风担心在镜头里被看出来，不敢贴太多，拍完之后下来整个人都僵了，打着哆嗦说不出话来。 张原凯红着眼睛给他裹了好几层衣服，送他先去房车里暖和暖和。 房车里有一张小床，季风就蜷在上面，裹着被子发抖，脑子被完全冻住，已经无法思考。过了许久，人终于缓过来，头就开始炸裂地疼，脑子里好像被人拿着小锤子抵着骨头敲。 张原凯给他量了两次体温，倒也没发烧，只能先让他吃止痛片。 季风睡了两个小时，剧组已经收工了，张原凯看他精神好点了，道：「枫哥，咱回酒店去睡吧，这里睡着不舒服。」 季风迷迷煳煳的，问：「剧组那边呢，拍完了吗？有没有要补的？」 「没有，」张原凯心疼得不行，「导演刚来过了，你那会儿睡着，他没让我叫你。我怕你感冒发烧，导演也担心，说要是病了，明天你就先休息一天，咱们现在进度挺快的，导演那边可以调调场次。」 季风本想说坚持坚持，可莫名想起昨天陆海嘱咐他的话，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嗯嗯答应了两声。 这时有人敲房车的门，张原凯嘟囔着去开：「谁呀，这会儿来找人……陆哥！」 尖叫鸡又上线了…… 季风头疼得不想睁眼，只感觉有个身影压下来，用低低的声音哄人似地说：「纪枫，还是很不舒服吗？」 「嗯。」季风皱着眉头应了一声。 「回去睡吧，我让酒店熬了姜汤。」陆海伸手去掀被子。 季风一缩，死拽着被子不放。今天被冻了一天，他格外眷恋此时这个温暖的壳：「别，冷。」
第88页 陆海见了，干脆道：「那你裹着，我背你去车上。」 张原凯在一边吓一跳，这什么情况，要背也是他背啊，这种莫名的宠溺画风怎么回事儿？现在的兄弟情都是这种风格的吗？ 季风迟钝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咂摸出里面的意思后也吓清醒了，忙起身说：「不不不用，我自己走。」 终于是甩了被子，三个人一起上了车。 等发现陆海坐自己旁边的时候，季风才发觉不对：「海哥，诶，你的车呢？」 陆海把披在他身上的羽绒服压得瓷实了，说：「我拍完戏，他们说你今天都冻傻了。剧组收工了我见你没回来看看你，结果张团那小子先坐着车回去了，我只能来蹭你的。」 季风正想说话，忽然觉得鼻子发痒，忙喊：「纸，纸！」 张原凯在前面手忙脚乱把抽纸盒子递过来，季风扯出两张纸赶紧捂在鼻子上，然后打了两个惊天的喷嚏。 「完了，」张原凯忧心道，「真的冻病了，枫哥一会儿回去你赶紧躺下，我去跟导演请假。」 陆海却注意到他手腕连带着手背上全是勒痕，抓了他的手来细看。 季风忙缩回去：「你离我远点，别被传染了。」 「没那么容易，」陆海又把他手抓过来，「拍戏的时候弄的？」 张原凯委屈巴巴：「可不是嘛，吊在那大架子上三个小时，肩膀都快脱臼了，放下来的时候手肘都弯不了，我揉了半小时才恢復一点点。」 季风是见过陆海拍戏时候的样子的，觉得不好意思：「哪有这么夸张，一部剧也就这么一场戏。别的演员比这还难的都有呢。导演一有机会就让把我放下来休息，已经很照顾我了。」 「回去之后擦点药，没有的话找组里的医生。」陆海不为他叫苦，只嘱咐他记得处理。 到了酒店，季风开始觉得晕乎乎的，走路都有点z字形，还站在门口沖陆海挥手：「四哥，晚安。」 陆海：「……」 进门之后张原凯探手在他额头上一摸，道：「果然烧起来了，快躺下！」 季风吃了退烧药，躺下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人已经松快许多。张原凯两只眼里都是红血丝，眼睛下面一大圈乌青。 「你一晚没睡啊？」季风有点愧疚。 张原凯嘆气：「昨天晚上你烧得厉害，陆哥半夜看我去找医生，还过来看了你一次，你都烧晕了。好在后半夜就退了烧，要不然我就得打120了。」 季风从被子里钻出来，往浴室去：「我已经好了，你快睡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 然而等他出来的时候，张原凯还顶着熊猫眼坐在沙发上。 「你干嘛呢？」季风被张原凯严肃的表情吓住。 「枫哥，」张原凯拍拍旁边的沙发，「你坐下，我有很严肃的事要跟你说。」 季风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坐下：「什么事儿，你快说完去睡觉。」 张原凯深吸一口气，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似的吐出一句话：「陆海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咳咳……」季风被呛得一口水又吐回杯子里，「你……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去看同人文了？」 张原凯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依旧面色严肃：「枫哥，我很认真地在跟你确认。之前的事儿我就不说了，就说昨天，专门留下来看你，半夜都还没睡，说话又……那样，你懂的。然后，又是关心你感冒，又是关心你的手，恨不得把你整个人都装进眼睛里似的。你昨天烧煳涂了没注意，我可都看见了。」 季风仔细想了想，正色道：「海哥那是太入戏了吧，就自从我拍完那场跳城墙的戏之后，他可能是觉得心疼，对我就这样了。」 张原凯犹豫道：「我觉得兄弟情和爱情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季风却很笃定：「你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容易混乱很正常。戏里面我们是兄弟，但戏外不是。他这属于移情，和我本人相处的时候又因为潜意识让自己出戏，所以对我就不完全像对兄弟那样。你知道我是gay，当然会往那方面联想。我何德何能，能让陆海喜欢上我啊。」 张原凯神色复杂：「倒也不必这么谦虚，说实话，光是你这张脸，我觉得很多人都愿意为你一弯。」 季风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海哥是会为我一弯的人吗？」 张原凯摊手：「说不定他本来就不直，你看他到现在一次绯闻都没有，以前传的好多新闻都是女方剃头挑子一头热，路人都知道是故意炒作。」 「他现在还年轻，一心扑事业很正常。再说你也说过，他这样的人，很难有人配得上吧。」 张原凯似乎被说服了，他也不想让季风因为这种事分心，便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吧，对了，导演说让你好好休息，身体恢復了再继续拍。」 季风一拍胸脯，里面那颗心脏正噗噗跳，但张原凯自然发现不了。 「我明天就能重返『战场』了！」 感冒还没好全，但季风不敢拖，退了烧就又赶紧回片场。 皇帝拒了谈判，北离和大宣已是不死不休的态势。几次失利之后，北离国君只好联盟西北部一个游牧国。 与此同时，赵渊暗中潜人给赵润送信，说一定救他出来，请他好好活下去。 赵润把写着消息的羊皮纸一点点咬碎吞进肚子里，等着百里外的城廓里可能派出的救兵。
第89页 游牧国国主的三儿子赫连云亲自带兵，北离给出牛羊布匹连带西北方圆五百里之地作为交换。 然而赫连云听闻大宣七皇子被俘在此，指着被关在囚笼里人说：「除了这些，我还要他。」 「他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俘虏，三皇子要人，我们多的是美人可以奉上。」 赫连云长刀在囚笼上一敲，说：「也就是你们不识货，这位七皇子盛名在外，可是号称天京第一美人。」 于是当晚赵润被送入了赫连云帐中，承受着那些屈辱时，赵润想一死了之，赫连云却拿他的名声要挟，若他敢死，就让他的尸身受万人践踏。 赵渊便等着、盼着，靠着赵渊那一句「好好活下去」。赵渊两次派人营救不成，战事又陷入胶着。 转眼便是大半年过去，赵润过了大半年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在赫连云战死这一天得以解脱。 这段戏份一共拍了半个月，中途季风感冒反反覆覆就没好全，发烧全靠退烧药顶着，实在不行就输液。 嘴唇烧干起了皮，倒省了化妆师的功夫。 季风也变得沉默寡言，上戏下戏脸上都没露过笑脸，张原凯生怕他拍出抑郁症来，导演也担心，早让人联繫好了心理医生。 这天拍完一场戏，季风照旧回房车上休息，披着衣服歪在卡座上小憩。张原凯替他拿吃的回来，又撞上陆海。 「陆哥，你来了。」张原凯压低了声音，「枫哥睡着了，在车上呢。」 陆海也还带着妆，说：「我看看他就走，他身体好点没？」 张原凯拉开车门放人进去，轻手轻脚关了门，才说：「反反覆覆的，这段时间胃口也不好，才半个月就瘦了一大圈。」 絮絮叨叨，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本来抑郁症就没好全，死过一回还以为老天垂怜总算好了，可照这么拍下去，怕又要復发。」 第47章 「你说什么？」陆海没全听清，一进来注意力就全放在座位中间那个脸色苍白的人身上。因为消瘦微微颧骨凸了出来，有点像两个人第一次遇见时的状态。 张原凯这才想起还有个陆海在一边，忙捂住了嘴巴。 但陆海该听的已经听完了，说：「他手上的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张原凯懊恼自己失言，没料到陆海早就发现了端倪，沉默着点头。 陆海盯着季风看了片刻，想起上次在卫生间撞见他，打碎了镜子，满手是血的样子，嗓子微微发哑：「我看他之前状态都挺好的，听说导演已经找了心理医生，你多照看着，要是觉得他需要，就让他去看看。」 没想到季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没睁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别操心，我没事。这戏是压抑了点，我还扛得住。拍完了我一准养回来，还你个活蹦乱跳的枫哥。」 陆海见他是没听出自己的声音，这副惫懒的样子以前从未见过，嘴角又忍不住上扬，沖张原凯挑眉。 张原凯早就适应了老妈子的角色，把温水推到季风眼前：「枫哥，醒了就起来喝杯水，你这嘴今天早上把化妆师都吓了一跳。」 季风睁开眼睛，起身坐直，一边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边端起杯子喝水，中间只瞥了陆海一眼，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有。 就是那一眼，却叫陆海惊住。 目光森冷漠然，放佛这身躯壳里装着的灵魂已经死了，不过是具还能勉强说话的行尸走肉。 前些日子还跳着说做他脑残粉的人，如今连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给他。 他很明白，作为演员，要全身心投入至此，必是爱惨了戏，一如他当初刚入圈时，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几乎像是拿命烧出一个角色。 他也坚信，齐纪枫未来会成为这个圈子里最耀眼的新星之一。 喝完水季风就又闭眼睡去，张原凯向陆海投去歉意的目光。陆海却笑着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自己开门下车离开。 * 赫连云死后，北离节节败退，军中有人提出拿赵润祭旗，大将军恨他入骨，偏要留着他，等到捉了赵渊，同时杀了他们两兄弟。 在北离军队退守的城池里，赵润被扔进了贫民聚集处最脏污的街道里，成了一名乞丐。 他还穿着大宣国的衣服，因此北离的百姓认出他后，不肯给他吃喝，怒起时便是拳打脚踢。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彻底跌入尘泥，却仍然顽强地活下来，回到大宣国都，成为了后来人人口中叱骂的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的逆臣。 大雪封城，赵润蜷缩在雪地里，这时一个老婆婆走了来，给他披上衣服，拉着他走，口中念念有词：「阿克依，你又乱跑，走，跟阿娘回家。」 赵润不知道这个老婆婆的名字，只知道她早年失去了儿子，从此疯疯癫癫。之后，赵润在她的小茅屋里有了个容身之所，还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儿子的角色。 几个月后，春暖花开的时节，城破了。 大火烧尽北离人的军营，赵润得知城破的消息，奔逃出去，抢了一名逃兵的刀，衣衫狼狈，赤着脚，往火海里去。 时隔大半个月，季风和陆海终于迎来了他们最后一场对手戏。 这场戏光是调度和准备就花了两天，期间陆海和季风面都没碰。因此当季风变成赵润，提刀赶来，望见火光中一身铠甲、满面鲜血的陆海时，当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第90页 那个允诺来救他的兄长，终于出现了。 北离的大将军被麻绳缚着，跪在赵渊面前。赵渊双眼猩红，刀锋勒进对方脖间，只问一句话：「我弟弟在哪儿？」 大将军却只是笑，任凭皮肤被割破，血染红了内襟。这时，他看见远处披头散髮、跌跌撞撞跑来的赵润，放声大笑：「我今日败于你手，吾国之子民知道我是战死沙场，也知道你们大宣皇帝的七儿子，曾是别人的胯.下之……」 手起刀落，鲜血喷溅，最后一个「臣」字终究未能说出口。赵润双手握刀，刀上残留着大将军还温热的血。 四周的兵士们却懂得此人临死时的话，看向赵润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好奇、同情，甚至还有嫌恶。 赵渊却是心疼，在一片静默里，颤着声喊了一句「润儿」。 赵润冷眼瞧着他，咬着牙，像一头孱弱却孤傲的狼，眼里闪着幽幽的火：「赵渊，别这样看着我，不许你这样看着我……」 这是两人都未曾料到的重逢，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欣喜若狂，只有无言的悲凉。 那些或欢乐、或悲伤的明亮干净的过去，似乎在这场大火里被付之一炬。 从这一刻开始，赵润和赵渊的结局就已经註定。 噼啪的燃烧声里，导演给这场夜戏画下句号。 尽管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但晚上还是冻人。季风赤着脚拍完了整场戏，双脚已经冻得麻木。 导演一喊「过」，张原凯就提着一双鞋冲上来。 然而陆海比他动作更快，上前一步就把人打横抱起来，快步走到一边，放在椅子上，用厚厚的绒毯裹住了季风的脚。 直到双脚慢慢恢復了一点知觉，季风都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剧组好多人都看见了，不过许多人还只当他们都在戏里，张原凯本就有个先入为主的怀疑，此时觉得不合适，上来替了陆海的位置。 陆海便坐在一边，把热水袋塞进季风手里。 季风也不知道怎么从一段戏跳到了另一段戏，用略带委屈的语气叫他：「四哥……」 陆海哭笑不得，顺着他说道：「冻坏了吧？休息一下赶紧去卸妆，回酒店去。」 和季风还有最后两场戏就杀青，陆海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剧本，脑子里却忍不住回味着方才戏中季风的那个眼神。 不知怎么，上次二人在洗手间相遇时的画面又跳了出来。 他记得走到门口时，正看见季风疯狂地捶打着面前的镜子，目光一如今晚。后来那个仰着下巴说不会放弃的人，也像极了后来的赵润。 那个时候他更加确定，这个人是最适合赵润的人。他从未问过，但今晚的戏过后，原本压下去的好奇却被勾起，他忍不住为这个人心疼，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张团推门进来，脸色很不好看，走到陆海面前径直坐下，气愤愤道：「哥，你绝不会相信我查到了什么。」 陆海放下剧本：「说。」 「警察那边查到那个姓莫的就没办法往下走了，姓莫的一口咬定是自己和你有私仇。可陆姨那边却打听到有人在里面做手脚，是要推一个替罪羊出来，你猜背后那个人是谁？」 陆海挑眉，显然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外，也没有要猜一猜的心思。 张团捶了一下沙发，说：「是姓王的那个老王八蛋，还是因为上次梁萧然的事。」 陆海蹙眉：「一个梁萧然，值得他动这么大的干戈？」 张团犹犹豫豫地说：「我觉得可能还是因为齐纪枫的缘故，你知道现在跟着那老王八的是谁吗？」 陆海略一思索，有了个想法：「蒋玉霖？」 张团一手握拳在掌心一击：「就是他！所以他才能拿到赵深这个角色，因为吕导在这件事上妥协了一次，所以上次梁萧然那事儿你一表态，吕导就坚持不换人了。」 陆海联想到上次在洗手间和季风遇到的事儿，事实真相就很明了了。 张团继续说道：「那个老王八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乱搞，男女不忌，还有点怪癖，好些个受不了，没跟多久就跑了。陆姨那边给的消息，说是这人手下恐怕还有人命。」 这种事陆海本来也不是没听说过，但涉及人命，他的神色也沉重起来。 「我估摸着他是瞧上齐纪枫了，可一次两次都没得逞，上次的事儿又被你搅了，你还和齐纪枫走得近，他脑子里也不知道转着什么龌龊想法。他大概不准备杀人，可没想到找来的人手下没轻重，差点出人命。」 陆海又拿起剧本，攥得死紧，脑子里闪过季风满手是血站在破碎的镜子前，还有一身狼狈躺在地上喊「疼」的画面。 怒火就这么从心底里冒出来，继而熊熊燃烧，但他努力克制着，让自己冷静：「能查出来证据吗，关于那些遇害的人？」 张团遗憾地摇头：「老王八做得干净，到处有人。我查了好久，只有前几年他投资的那部宫斗剧，里面有个女配角还没进组就自杀了。我们打听了一圈，好像是那个女生被老王八给下了药，所以才想不开的。说起来，她好像是汤哥下一届的师妹。」 张团嘴里的汤哥叫汤文轩，陆海当初就是去学校找他，才遇见了季风。 「这么说，她和季风应该是同届，甚至可能是同班。」陆海喃喃说道。
第91页 「哥，你说什么？」张团没听清楚，问了一声。 陆海回神，问：「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吗？」 张团点头：「好像叫宋萌。」 陆海彻底僵住。 第48章 两天后，片场格外热闹，因为陆海和季风即将迎来杀青。拍完之后，剧组还开放了粉丝探班，大家都各自忙碌地准备着。 季风站在不远处，化妆师在给他做最后的妆容调整。 趁着候场的功夫，张团凑在旁边问陆海：「哥，这事儿真不告诉齐纪枫？」 陆海道：「别让他分心了，你让菲姐联繫唐观还有姑妈那边继续往下挖，能找到多少知情人就找多少，任何一点细节和线索也别漏过。」 「知道了，」张团眼里是熊熊燃烧的战斗欲：「这老王八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我不把他送进局子里捡一辈子肥皂！」 前面两天已经拍完了一场大夜戏，赵渊率军破城，没想到军中一员大将为报百姓之仇，擅自下令屠城。 赵渊只好命手下亲卫极力阻拦，赵润也从大宣士兵的手下救出了险被杀死的老婆婆。 捷报传回都城，皇帝发来圣旨，命大军修整之后继续前进，同时再发两支军队，合力直捣北离国都，想要趁势一统南北。 然而北离虽然元气大伤，但要一统，至少还需一两年的战事。赵渊不能迟迟不归，否则不仅引来皇帝猜疑，更会被徐贵妃一脉趁势夺权。 梁昭带人护送赵润回都城，赵渊送他至城门口。 两人站在马车旁边，仅一年多的分别，却让两个人形同陌路。赵渊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嘱咐许多无用的话。 赵润静静听完，一语不发，转身上了马车。 赵渊面露落寞之色，将千般情绪隐藏在一双漆黑的眸子后，正要离开，马车帘子却又被掀开。 「赵渊，」赵润叫住了他，「你安心打你的仗，天京有我。」 赵渊一愣，不知这话里的意味，也不知赵润作何打算，想要开口问，对方却已经回到车里。 车夫一甩绳，马车缓缓而动，即将驶离时，赵渊快走几步，大声喊：「润儿——」 马车未停，但赵润将车后的帘子掀开一角，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放下了帘子。 马车渐行渐远，只余隐隐的轮廓，赵渊仍伫立在原地，任风雪满身。 「卡！」导演喊了一声，但演员都没动，片刻寂静后，有人拉响了两个礼花，「砰砰——」两声，陆海才回过神来。 众人鼓掌，导演从监视器后面走出来，大声道：「恭喜赵渊、赵润还有梁昭杀青！」 另一边，车夫干脆驾着马车送人回来。 季风一掀帘子，径直跳下来，笑道：「哈哈，四哥，我又回来啦！」 众人大笑，梁昭也跟着跳下马车，道：「恭喜，齐哥、陆哥，杀青快乐！」 「杀青快乐！」三人互道恭喜。 将近半年的拍摄终于迎来尾声，季风仍觉得有点不真实，好像结束来得太突然，好像他今天仍然会回到酒店，明天一早爬起来，继续拍着下一场戏。 然而有人送来鲜花，很快他就被众人的道喜声淹没，在一片纸箔飞扬中，他扭头望向陆海。 我们就要彻底分别了，他想。 剧组一番忙乱，拍了杀青合照。季风也和陆海合了几张，不同于《日记》杀青时的生疏与忐忑，这一次两个人亲近不少。 季风珍惜这最后的时光，让摄影师和张原凯多拍了几张。 陆海也十分耐心，拍照时主动搂住他肩膀。季风心快跳出嗓子眼了，脸上还得维持着笑容。 可惜照片只能定格画面，无法记录声音，否则大概能录下一整张狂乱的心跳图。 剧组官微动作迅速，下午的时候就放出了几个主演的杀青消息。与此同时，几个人正和各自的粉丝会面。 让季风惊喜的是，易阙竟然也来了。 趁着单独给她签名的功夫，易阙悄声道：「老付本来想探班的，可他最近实在没时间，就让我来啦！等你下一部剧的时候，老付说他一定过来，还让你有时间去他组里看看，也给他拉拉人气。」 季风笑道：「我本来也打算抽时间去看看他的。」 《月隐长空》杀青后，季风还没找到合适的本子，公司就只给他安排了一些商业活动和杂志拍摄，而且《日记》马上也要进入宣传期，到时候季风得跟着剧组全国各地跑，暂时也没时间进组。 公司的意思是他演技好，等《日记》上了，肯定能带来一波热度，同时让圈子里的人了解一下他的实力，到时候再看有没有好本子挑。 这段时间，单是《日记》和《月隐长空》就足够维持他的热度了。 粉丝们给他准备了杀青蛋糕，先于剧组的杀青宴，提前给他庆祝。探班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他还要去参加剧组的聚会。易阙依依不捨分别，最后拍着他肩膀说：「我们鹅子终于出头了，加油！」 季风：「……」 因为之后还有其他演员的一些戏份，大概还要拍摄半个月，杀青宴就办得不算特别大。 剧组包了酒店一个厅，导演、编剧、制片人和几个主演坐一桌。 酒过三巡之后，吕东东红着一张脸，搭着季风的肩膀说：「可惜吴老师没时间过来，否则应该让他看看你在这边的表现。」
第92页 他又把杯子向编剧一举，说：「你们会挑人，小齐前途无量啊。」 这话放出去，以后圈子里对「齐纪枫」这个名字必定会更属意一点。 季风又敬了吕东东一杯酒，吕东东已然有了点醉意，坐回位置上，嘆了口气：「唉，小陆、小齐，咱们虽然拍的是戏，但演的也是人生。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和小陆合作，你整个人就跟少年时的赵润一样，谁想到短短几年，已经成长为赵渊了呢。」 陆海笑而不语，吕东东手指点了点他，继续说道：「小陆，你知道赵渊这样的人，有多难得么？纵观整个华夏史的帝王，就难找出这么个人。我常说老秦偏心赵润，但实际上他最爱的还是赵渊，造出这么个完美的人来。但更难得的是，小陆，你还真就是这么个人。」 陆海摇摇头，道：「导演，哪儿有人是完美的？」 吕东东却道：「但像你这样，已经足够啦。我们大多数时候，都不过是像赵润，所追求的良善和干净，到头来都是求而不得。小齐，要学你陆哥。」 「是。」季风看着陆海，郑重点头。 吕东东很是欣慰：「说起来也很有意思，吴煦以前有个学生，天赋是真不错，本来他想推荐进我的组，没想到人家说退圈不演戏就退了，后来还……。这回他来，我让他指点指点小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跟我说小齐和那个学生像得很。不光是性子、表演风格，就连一些小动作都像，你们说，这可不是缘分吗？」 季风手一松，杯子掉在桌上，摔得「咣当——」一声，其他人吓了一跳，吕东东醉醺醺地大笑，很快又跳到了别的话题上。 只有季风自己听见胸腔里狂跳的心脏，他身体僵硬，不敢去看旁边陆海的反应。 幸好这时编剧又拉着陆海说话，季风才敢悄悄瞥他，见他似乎有点神不守舍，心里更慌。 有人来找他喝酒，他也忘了张原凯的嘱咐，来者不拒，等到陆海结束和编剧的谈话想来找他时，人已经醉倒在桌上。 张原凯嘟嘟囔囔把人扛走，告别了众人，送季风回房间。 陆海则一直待到宴会结束，回房之时，走到季风房间门口，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走廊里灯火灿烂，但寂静无声。陆海屏住唿吸，却无法从那一扇紧闭的门口探听到丝毫动静。 驻足许久，直到上上下下的电梯又停在这一层，发出「叮」的提示音，陆海终于动了动，将一只手掌贴在房门上，轻轻嘆了口气，随后收回手，迈着缓慢的步子回了房。 季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窗外鸟鸣得热闹，一片春光大好的景象。 宿醉带来的头疼让他翻了个身，不愿起来。 张原凯却很快开门进来，拉开厚重的遮光帘，掀开被子道：「该起了酒鬼！醒醒酒，人陆海赶了早班机就走了，看看人家这事业心。」 季风本来还想赖一会儿，但「陆海」两个字却让他顿时清醒。 「你说海哥走了？这么快？」季风坐起来，说不清楚是惊讶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我就知道提他的名字你才能醒。」张原凯一脸看穿了什么的表情，「昨晚一桌大佬，你倒是先醉了。现在错失了和偶像道别的机会，齐同学有什么感想啊？」 张原凯满以为他会说「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喝这么多酒」，没想到季风却是低着头轻轻一笑，说：「挺好的。」 张原凯：「……」 「算了，我是服了你小祖宗，赶紧起，收拾收拾东西该回去了。都杀青了，剧组可不负责房费。」 季风倒是乖乖起来，但看起来情绪有点低落。 张原凯又有点不忍心了，安慰他说：「以后还能见啦，之后《日记》跑宣传，今后也可能有合作机会的，又不是再也不联繫了。」 季风沖他笑笑，沉默着进了卫生间。 第49章 回到海城已经临近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在季风的几个杂志拍摄中，依然有《人间》的邀请，王智已经替他答应下来了。 春分这天，季风前往《人间》，这一次的拍摄主题是「花颜」。 整个拍摄都围绕着「花」元素，同时突破性别界限，将男性特点和女性特点完美地杂糅在一起。 妆效或清丽，或婉约，或凌厉，或蓬勃。许不才主动要求接下这次拍摄任务，等季风穿着搭配好的西装和长裙走进拍摄棚的时候，许不才眼睛都亮了，竖起大拇指道：「早就想拍一个这种风格的了，果然还是你的颜能撑起这样的造型。」 季风：「……」 对于这种鬼才还能怎么办。 拍完一套之后，摄影师和模特都暂时休息，季风在化妆室里换妆，负责给他引路的工作人员忽然惊叫一声，忍不住招唿其他人：「快看微博，《日记》出预告了！」 化妆师一听，停下动作问季风：「齐老师，介意先看看预告吗？我保证不耽误拍摄。」 这有违专业素养，但化妆师知道季风好说话，而且毕竟是他演的电影，也算是对他的支持。 季风事先还不知道，有点儿惊喜，笑道：「看吧，我也想看。」 于是一群人捧着手机看预告，季风登陆微博，发现已经有团队的人帮他发了宣传微博，大概是考虑到他今天有拍摄，王智就提前替他安排了。
第93页 《日记》发布的是首支「战士」版预告，已经迅速上了热搜。 季风点开视频。 画面开篇，是沈徽家乡的那片树林，阳光洒遍林中，鸟鸣清脆。然而下一秒，鸟鸣变成空气被疾速掠过的东西刺破的声音，炮弹落下。 烟尘散去，钢琴曲缓缓奏响，一个重音过后，在余音之中，无数士兵从战壕里沖了出来，子弹如雨般激射而来。 沈徽拉下枪栓，举枪射击。 「小山，我决定参军了！」斗志昂扬的声音，而后归于寂然。 一片焦土之上，沈徽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分辨出口型，他在大喊：「小山！」 背景音乐流淌，朦胧雾色之中，陈小山打开大门，侧身而出，同沈徽一起，站在高处回身眺望故乡。 「少爷，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很快，很快就能回去了。」 风翻动了染血的日记本内页，特写镜头里，依稀从血迹中能辨别出四个字「想念阿娘」。 无声的镜头划过伤兵的面容，紧接着愤怒的声音响起：「你是个孬种，你自己怕死，你拿他们的命，换你自己的命！」 陈小山被一拳击倒在地。 「你有本事，就背着你的少爷跑到梁城去！」 陈小山背着沈徽，在一片炮弹声中奔跑。 「别叫少爷了，叫哥。」 「哥。」陈小山笑容灿烂。 月色之下，陈小山枕着沈徽的肩膀熟睡。 镜头一转，同样的月色，室内，已经换了另一套军服的沈徽垂首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而后抬起头来，仰望着月亮，泪光莹然。 无数镜头切换，是沈徽在一个又一个战场上奔跑、战斗。 「我要活下来，活到胜利的那一天。」战壕中，沈徽神色坚定，对战友说道。 战友笑了：「等到那一天，我们一定喝个痛快！」 一个女孩崇拜地看着沈徽：「我知道，你参加了好多次战役，杀了好多敌人，你是个英雄。」 沈徽淡淡一笑：「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战士，也是一个……不幸的倖存者。」 慢镜头里，一个又一个战士在沈徽身边倒下。 轻柔的声音在婉转吟唱…… 「我记得他们的名字，每一个人，我永远不会忘记。」 音乐戛然止住，子弹打中了沈徽左胸。鲜血在他胸口浸润开来，他缓缓倒下，仰望着天空。 硝烟散去，那片阳光灿烂的树林里，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小山，咱们胜利了。」 黑屏，影片结束。 视频自动停止了播放，季风坐在化妆檯前，还有些失神，放佛刚才又回到了那片战场，经歷了陈小山的一生，也旁观了沈徽的一生。 眼眶有些湿润。 预告片做得很棒，画面、音乐、节奏，调和得恰到好处。 化妆室里一片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化妆师才放下手机，带着一点哭腔说：「这也拍得太好了吧，陆海演技真的牛啊。齐老师，您也演得好棒。」 「谢谢。」季风收敛情绪，对她说道。 化妆师显然还有点激动：「真不是拍马屁，咱们国内这样的片子太少了，好多都是抗日神剧。说实话，您在里面的造型和现实中很不一样，少年感特别强。」 另一个女孩也附和道：「是真的，特别棒，什么时候能上映啊，我要叫上所有朋友一起看。」 季风笑道：「我也还不知道时间，但应该很快了。」 那个女孩凑近了一点，说：「感觉是个悲剧啊，齐老师，沈徽会死吗？」 季风摇摇头说：「抱歉，不能剧透，要不然会影响观看体验的。」 女孩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太担心了，我的妈呀，好期待！齐老师，我们杂志社都会去支持你的。」 「谢谢，我相信这部电影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季风是真心这么觉得。 在片场拍戏和在视频里观看成品，感受完全不一样，虽然是意料之中，但预告片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好。 他只参与了影片的三分之一，后面的部分他也不了解，但凭郑道、陆海还有整个剧组的实力，效果只会好不会差，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拍摄结束后，许不才和季风握手，说：「合作愉快，以后常来。」 季风：「……」 好怀念这里啊。 之后季风回到家里，王智来找他。 「看了预告片了吗？」王智很有点意气风发的样子。 季风知道原因，预告片刚出不久就上热搜，看了预告片的网友们基本都化身自来水，网上一片好评。 虽然里面季风镜头不多，但粉丝们全都变成显微镜女孩，截出了他的个人cut，团队也做了动图。 由于许多人早就领教过陆海的演技，因此预告片出来之后，让众人惊喜的反而是齐纪枫。 「说真的，虽然镜头不多，但我还挺看好的，至少是不拖后腿的水平。」 「楼上自信点，齐纪枫表现确实不错，郑道果然很会带人啊。」 「冲着预告片的质感也决定要进电影院，国产战争大片，不能错过。」 「什么时候上映？感觉齐纪枫可塑性还蛮强的，等《月隐长空》开播了，再做做对比。」 电影男女主演也都开始了对艺人的宣传造势，王智早就制定了计划，知道季风不能抢风头，所以在宣传上相对低调，等电影正式上映了之后，再加一把火。
第94页 之后近一个月，季风的行程也不算少，这段时间，陆海没有主动联繫，季风也没敢打扰。 四月底的时候，陆海进组客串一部都市喜剧电影，去了江港拍摄，只有几天的戏份。季风这边收到一个邀约，是一部悬疑警匪网剧。 虽然是网剧，但是是根据一部小说改编，编剧实力不俗，在这方面有过几部成功之作，导演也是新锐，上一部作品反响热烈。 网剧只有二十四集，分成三个单元故事，节奏快、情节高能，片方邀请季风参演其中一个单元的犯罪嫌疑人，这也是季风感兴趣的主要原因。 无论是陈小山还是赵润，实际上都算是正面角色，哪怕赵润后期有黑化的倾向。王智看好这个剧本的原因也是想尽力让季风塑造各种反差比较大的角色，因为从最开始两人交谈时，他就了解了季风在演艺上的追求。 他不打算给他规划一条模板式的路，而是让他在不一样的角色里探索更多面的自我，激发最大的潜能。 看了部分剧本以及人物介绍之后，季风还是去进行了试镜，片方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双方敲定合作意向，等到七月份开机，季风就正式进组。 那个时候《日记》应该已经上映，后续的宣传活动不会太多。 这段时间，除了一些零散的活动，季风就在家里啃剧本、磨演技，而由于剧本里他饰演一名医生，所以还找时间去医院进行观摩学习，同时查阅资料，了解一些专业术语。 张原凯瞧着他不拍戏也忙得脚不沾地，不禁感慨：「枫哥，你现在还没爆火就这么忙，等以后火了会更忙，到时候就没那么多休息时间了，趁现在有机会，珍惜一下吧。」 季风道：「现在不努力，还怎么火？」 逻辑上好像没错，张原凯想，但他总觉得季风的状态有点不大对劲，就好像是故意让自己忙起来似的。正常艺人的工作忙也就罢了，在家还自己下厨打扫卫生是什么节奏，每天跑来跑去不累吗？ 王智上次来家里发现季风在厨房煮饭，张原凯坐沙发上打游戏，把张原凯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看你日子过得逍遥得很！」王智一个枕头砸过去。 张原凯很委屈：「我想帮忙来着，枫哥不让啊。」 王智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也察觉不对，悄声问张原凯：「他以前这样吗？」 张原凯抱着枕头：「不这样的，虽然枫哥本来就很勤快吧，但以前拍完戏或者工作回来，他都还挺累的，也会休息。但这次自从拍完戏回来，他就一直是这样。」 王智神色严肃，黑着脸问张原凯：「你老实说，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第50章 张原凯眼睛瞪得熘圆，连连摆手：「可不敢瞎说，枫哥脑子里就只有演戏，他说过要当钮祜禄·枫。」 王智斜眼看他：「甄嬛改姓了也还爱着果郡王。」 张原凯：「……」 好有道理。 他手指撑着下巴，眼睛一眯，一副看穿了真相的样子：「我觉得吧，也可以说枫哥失恋了。」 王智让他赶紧交代。 张原凯道：「哎呀，我觉得枫哥就是追星追入迷了。他是陆海脑残粉你知道吧？这不拍完戏，好久见不到偶像，微信上也没联繫，枫哥就失落了，怕自己沉溺于对偶像的思念，所以要让自己忙起来。」 王智：「……」 两个人正说着，季风已经布置好餐桌，叫人吃饭。 张原凯适时闭嘴，走到餐桌边，很快被美食吸引了注意力。王智边吃边刷手机，刷到一半忽然挺直了身子，眉头紧皱。 「怎么了？」季风注意到他的反应。 张原凯挨着王智坐，闻言凑过去一看，顿时叫了一声：「卧槽，出大事了！」 王智拍了他一巴掌，让他别大惊小怪，然后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刚刚微博上发的视频，陆海拍戏的那个剧组，有艺人在去片场的路上出车祸了。」 季风心里咯噔一声，问：「是谁？」 他知道如果是别的艺人，张原凯绝不会是这个反应。 王智道：「纪枫你别着急，出事的是陆海的车，是有人从视频里认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季风已经冲进客厅拿出手机，点开微博，热搜上#陆海车祸#后面一个暗红色的「爆」字。 这件事一开始没压住，是因为车祸现场视频是路人发出来的，然后有人认出来里面爬出来的一个受伤的人是陆海另一个助理。 等到剧组想要先压一压消息做确认的时候，视频已经在微博上转疯了。 季风只觉得脑子里的一根弦「崩——」地一声断掉，耳朵里也嗡嗡作响，茫然片刻才颤着手拨了陆海的电话，对面传来电子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王智见他着急，也立刻打电话给金云菲，对面提示忙音，想必这个时候对方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很快又有现场的人爆料，说有艺人受了重伤，满身是血地被送上了救护车，看起来是个男的。 季风在看到这段话的时候眼前黑了一瞬，身子一晃险些倒地。 张原凯吓得上来扶住他：「枫哥，你先别着急，等等，等一会儿切实的消息，也许是有人认错了呢。」 然而季风已经甩开他，回卧室拿了什么东西就沖了出去。
第95页 张原凯在后面没追上，跑到门口喊：「枫哥，陆哥工作室发微博了……」 后面的话季风一个字也没听见，他径直下楼打了计程车赶往机场，同时在手机上定了最快的一趟航班。 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他在心里默念着，也祈祷着。 张原凯捧着手机愣在玄关，看着餐桌旁的王智问：「怎么办？」 王智也没想到季风就这么风风火火沖了出去，这会儿回过神道：「怎么办，打他电话啊！」 「哦哦哦。」张原凯一边应着，一边打电话，但打了好几次，全都是忙音，他都快哭出来了，「枫哥估计也一直给陆海打电话，他不接啊。」 「你先给他发条微信，等他稍微冷静下来，看到消息就知道了。他很可能是去找陆海，你也赶紧过去，免得出什么事。」王智安排好，和张原凯一起出门，又说，「到了那边有什么情况都及时给我汇报。」 「好好好！」张原凯答应着，一熘烟儿下楼，坐着车追过去了。 王智眼见着计程车跑远，微微低头推了一下眼镜：「还说没恋爱，真会给我找事儿。」 季风的电话一路打到机场，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看手机就赶紧去值机，然后安检登机，直到飞机起飞后，他才稍微平定心情，先连了wi-fi上网去看最新的消息，结果就看到陆海工作室发布的声明。 声明表示当时陆海是把车借给了另一位艺人，同行的只有陆海的助理。受伤的艺人已经送往医院，暂时脱离生命危险，陆海助理受了轻伤，没有大碍。至于陆海本人，因为临时有别的行程，车祸发生时正待在剧组订的酒店，一切无恙。 季风看完一遍，又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误里面的任何一个字，然后又打开评论，看到粉丝们都说陆海没事太好了，也为受伤的艺人祝福，希望早日痊癒。 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冲动的事，然而飞机正平稳地穿行在云层之上，金色的阳光洒在机翼，是辽阔而宁静的风景。 这段时间，他努力迴避的那份思念，终于如云海一般，在整片天地之间翻涌起伏。 感情从来不可控，越是压抑，越是在喷涌而出的那一刻让人难以承受。 他开始假设，或许不必告知陆海真相，或许就以齐纪枫的身份去向他表露心迹也未尝不可。但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无法再让陆海活在欺骗之中。 杂乱的思绪让他没有一刻的安宁，心潮也跟着起起伏伏，一直到飞机落地，走出通道的那一刻，他已有了退却之心。 于是转身往售票大厅去，这个他独自一人上演的闹剧，也不必让第二个人知道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心一抖，险些握不住，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是张原凯。 他蓦地松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张原凯哭唧唧的声音传来：「枫哥你终于接电话了！陆海没事，我给你发的微信你看到了吗？我想过来找你，结果这会儿没有到那边的航班了，你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你要去找你偶像吗，还是回来，要不你等我过去？」 季风无声地嘲笑着自己，语气却平淡：「不用了，我这就买机票回来，你不用在机场等我，我会自己回去的。」 但张原凯却好像听出了什么，担忧道：「枫哥，你没事吧？」 「没事，我也会跟王哥说一声的，你别担心了。」挂断电话，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季风被突如其来的孤独和疲惫淹没。 他被困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壳里，上演着无人知晓的暗恋，又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上谢幕。 电话又响了，季风收拾了一下情绪，没仔细看，接通后道：「小凯，还有什么事？」 「是我。」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季风僵住了，连带嗓子也被堵住，发不出一个字，甚至无法唿吸。 他想要挂断电话却动弹不得，他害怕陆海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彻底崩溃。 然而对方不知他此时的狼狈，在没等到他的回应后，先开了口：「刚手机没电关机了，你是不是看到网上的新闻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季风听不懂对面在说什么，只是被这声音蛊惑了心神、勾去了魂魄，他希望这个声音永远不要停，希望这通电话就这么打下去，他的脑子里转着的只有对方的名字。 陆海仍然没得到回应，终于察觉到，问他：「餵？纪枫，能听到吗？」 季风终于迫使自己从梦境中醒来，哑着嗓子答：「在，我听见了。海哥，你没事就好。」 大厅响起播报：前往海城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h5388号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陆海听得清楚，问他：「你在机场？」 季风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慌乱，编了一个谎：「嗯，有工作到华城，已经结束了，正要回海城呢。」 然而这时一个旅游团从旁边经过，导游正用耳麦向游客介绍：「现在我们正式到了江港，江港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江港机场也已经拥有四十年的歷史……」 季风想给自己挖条地缝钻进去。 陆海在那边几乎可以猜到季风的表情，轻轻笑了一声，说：「又骗我？」 「没有。」季风心虚，只敢小声嘟囔。 「我在金达酒店，你过来找我吧，有话跟你说。」
第96页 季风心尖跟着陆海的话一字一字地颤，猜不出对方为何突然有话说，还非得见面说。 他想藉口工作拒绝，然而陆海又道：「或者我过去接你，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你。」 「不……不用！我来，我这就来！」季风忙道。 什么时候陆海也变得这么会拿捏人，车祸的事刚刚澄清，他要是出门，不得被十面包围。 季风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心想或许又是关于拍戏的事，转了个方向去坐计程车。 给司机报了目的地，季风不敢打电话，只给张原凯发了条微信：我有事暂时不回了，回来的时候再跟你说。 张原凯一脸茫然，怎么变卦这么快：去干啥呀哥？ 季风想了想，回过去两个字：打仗。 张原凯：…… 我信了你的邪。 车子开进金达酒店停车场，季风按照指示到达贵宾专用电梯，才拐过弯，就看见电梯口站了个人。 陆海靠在墙边，笑意吟吟：「怕你来了又临阵脱逃，我亲自来抓人了。」 季风一阵脸红。 第51章 在电梯里，季风只恨现在不是冬天，不能把脸埋进围巾。 陆海见了他这副窘态，也没打扰他，两个人沉默着等电梯抵达，一前一后出去。 陆海走在前面，季风就跟在他后面一步远的距离。 到了房门口，陆海开门进去，却发现季风还在门口踟蹰，无奈道：「是要我抱你进来吗？」 季风被这话一吓，嗖地蹿进去，老老实实在客厅站定，像个乖学生一样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骗你。」 陆海不答话，去一边给他拿了瓶水，才说：「一个人过来，是因为刚才的新闻？」 季风下意识想否认，又想起刚刚才道歉，只好点头：「嗯。」 陆海弯起嘴角：「就这么跑过来，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上次在机场的事忘了？」 季风想起当时陆海冲过来那一幕，心里又酸又有点委屈：「没顾上那么多，脑子一热就……」 「哼，之前那么久，怎么也没见你有脑子一热的时候。」陆海走到沙发旁坐下，也不叫他坐。 季风不明白他说的话，茫然地看他。 陆海微微嘆气，说：「坐下吧，没怪你。」 季风走到他对面，还没落座，陆海就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这儿。」 季风：？？？ 他还是听话地走过去坐下，隔着一点距离，熟悉的冷香又透过来，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纪枫。」陆海叫他。 季风抬头，应了一声：「嗯？」 陆海直视他，迫使他不敢迴避：「我再问你一遍，还记得你姓什么吗？」 季风以为陆海认为他还没出戏，信心十足：「记得，姓齐啊，我早就出戏了。」 陆海又嘆了口气，问：「那你知道我现在喊的这个名字，是哪两个字吗？」 「当然知……」季风哽住，脑子里瞬间电闪雷鸣，心跳如擂鼓，在陆海近乎鼓励的目光中，忐忐忑忑地声若蚊吶：「你……你知道了？」 陆海挪开视线，苦笑了一声。 季风一身冷汗，手足无措地解释：「海哥，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但确实是我的错，对不起……」 语言杂乱无章，词不达意，季风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这番笨嘴拙舌。 「你不用说。」陆海打断他。 「不……」季风急得快哭出来，他从未想过真相会以这种方式揭开，陆海生气了吗？当然是生气的，但是不是从此不想再见他，或者他连做一个粉丝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站起来，怕对方嫌恶，主动退了两步，又忍不住，用几近哀求的语气：「海哥，陆海……」 陆海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向他压过来，季风顿时就失了声。 他听见陆海说：「季风，你可以相信我的。」 季风不解，陆海的语气依旧温和，还耐心解释。 从一开始遇见「齐纪枫」，从那次拍角色海报，看见他望着雨幕发呆的时候，陆海就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还有在林子里拍那场戏，他下意识揪着草地的行为，也是属于季风的。 陆海了解他，比他以为的更了解他。 那个时候，陆海也曾有过妄想，这个人会不会真的是他，穿到另一个人身上重生这种事会不会在现实中发生。 但陆海也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觉得他们更多的是不同。如果仅为弥补自己的遗憾而把一个人当做另一个人，这是对齐纪枫的不公平。 所以陆海打消了这个念头，即便后来很多时候，季风偶然的行为依旧会让陆海想起自己曾暗恋的那个人。 然而当另一份情感在心里悄然滋长的时候，陆海意识到自己应该放手了，去和过去那份因为未曾得到而始终不甘的喜欢道别，于是他去了墓地。 谁知道杀青那天，吕东东的那番话彻底打乱了陆海。他无法相信这么多的巧合，包括「齐纪枫」为什么会去墓地，包括上次季敏思和「齐纪枫」的私下会面。 于是他去了季风的老家，去了海城，暗中证实他的猜测。他不敢直接去问，害怕最后答案是否定的，平白勾起二老的伤心事。 季风生前租的房子被季敏思续租以及后来「齐纪枫」的搬入，让陆海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于是他说服自己去见了季敏思，结果答案是肯定的。
第97页 那一刻陆海整个人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去应对。 季敏思向他解释了季风隐瞒的缘由，希望替儿子获得谅解。陆海却想起除夕那晚，他说自己要和过去做彻底的告别以及后来季风的一系列反应，所有的一切清晰无比地摆在眼前。 所以他说「你可以相信我的」，相信我足够了解你，相信我会愿意去相信一件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那天晚上亲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齐纪枫，我叫的也是齐纪枫，我很清楚，因为我喜欢上你了。」陆海静静讲述着，「现在应该说，再次喜欢上你了。」 季风的思绪混乱不堪，他不敢分心，不敢走神，害怕自己错漏了陆海的任何一个字，只能努力让自己专注着倾听陆海的话。 「我以为我喜欢齐纪枫，所以我去告别，因为我想要一个新的开始。如果这是你后来退缩的理由，那么我告诉你，季风，」陆海伸手捧住他的脸，「即使我知道你是季风，我依然需要一次告别。因为你从过去走出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我也需要从过去走出来，因为当初的那份感情很复杂，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季风脑子一片混沌，在狂乱的心跳声里，努力梳理着自己得到的信息，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问题想问，然而挑来拣去，最后问出口的竟然是：「那你怎么确定，后来的这个我会喜欢你呢？」 陆海恨恨地揉他的脸：「难怪你母胎单身，以为我跟你一样迟钝吗？回来之后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也就你在自己捏造的剧本里入戏太深，演得不亦乐乎。」 曾误以为失恋，在那个除夕夜从得到到失去的瞬间落差，所有的事情带来的委屈因为陆海的话一瞬间漫上心头，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陆海皱着眉头，用力替他擦去眼泪：「不许哭，你还好意思哭！」 季风自己胡乱地去抹眼泪：「我……我不哭，可我忍不住……」 陆海笑出了声：「笨蛋！」 季风也笑，可又忍不住哭，到最后就是又哭又笑的，傻极了：「我是笨蛋，最笨的笨蛋。」 明明他是在表白，却变成了季风对自己的批判会，陆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放开他，让他自己整理情绪，又不禁打趣他：「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过了一会儿，季风总算停了下来，默默思索片刻，好像才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你说……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 陆海：「恭喜你终于发现了，对，我喜……」 「你别说！」季风抬手打断他，「不行，你怎么能喜欢我呢，不能！」 陆海：「……」 他快抓狂了，这个傢伙是浪漫破坏狂吗？ 但他还是只能耐心劝道：「我知道你觉得自责，但帐咱们可以以后慢慢算，眼下你能先回应一下我吗？」 季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你把话收回，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陆海一愣，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判断错误？他不免失落：「你是在拒绝我？」 「不是，」季风还是摇头，「你把话收回好吗？我们就……时间倒带，退回到我刚刚站起来那会儿，求你了。」 陆海苦笑不得，不知道这是什么迷幻操作，这傢伙难不成是吓傻了。 但见季风又不像是拒绝，顶着两泡眼泪可怜巴巴说「求你」，他就没办法拒绝，只好道：「好好好，我倒回。」 他抬手，做出一个拿着遥控器的手势，拇指轻轻一按，嘴里模拟了一点画面倒回的声音，然后停住，说：「好了，倒回了，需要我再给你对台词吗？你站起来的时候我说了什么？」 季风笑了起来，说：「不用，这样就很好。」 然后他整理情绪，注视着陆海，认真地说：「陆海，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陆海怔住，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但想到方才季风那一番操作，也忍不住当一回浪漫毁灭者：「我知道我这会儿应该亲你，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 季风努力先忽略「亲你」两个字，认认真真地剖白：「以前让你误会我有女朋友，又因为我退圈，后来还出事，导致我们错过了这几年。你经歷了那么多，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也没给过一丝回应。现在我有幸多了一次机会，更有幸得到你的喜欢，还有谅解，这一次，我不能再让你做那个表白的人。所以很抱歉我用这种耍赖的方式，在这种很不勇敢的情形下向你表白，我喜欢你……唔……」 陆海抱住了季风，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而后用自己的唇舌勐烈地进攻，像是要在这一刻将他彻底占有。 季风溃不成军，甘心成了俘虏，唿吸之间全是对方的气息，最后他无法唿吸无法思考，只能用尽全部力气去回应。 他想弥补他们错过的那些时光，他想告诉陆海，他有多爱他。 这是季风从未有过的安心，如同漂泊的船只终于找到港湾，结束了疲惫的流浪。有点过度用力的拥抱，有点过分激烈的亲吻，带着疼痛，却叫他像是掉进幸福的汪洋大海，哪怕沉入海底也甘之如饴。 许久之后，季风觉得或许只是剎那，两个人终于分开，气喘吁吁。 季风已经站不住，只能靠在陆海身上。
第98页 额头相贴，陆海低声道：「你想得美，我是喜欢你，但还没完全谅解你。」 季风笑道：「没关系，要我用一辈子道歉都可以。」 陆海却道：「一辈子倒不用，或许一百次吻以及五十次献身就够了。」 季风红着脸发笑，身体里无尽的勇气促使他说：「多少次都行，你说了算。」 陆海抱着他轻轻摇晃：「暂定五十次好了，剩下的时间我不要你向我道歉，我要你喜欢我，我要你爱我。季风，你听见了吗？」 季风眨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声音却带着哽咽：「听见了，我喜欢你，我爱你。」 第52章 两个人又接了一个温柔绵长的吻，分开之后，陆海微微低头，目光向下，季风也跟着看过去，脸上更红。 但想到方才说要献身的允诺，他还是鼓起勇气问：「要……要做吗？」 陆海差点就失控，只好胡撸一把他的头髮：「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季风觉得自己并没有会错意，还不甘心地追问：「真的不要吗？」 陆海把他推坐在沙发上，恶狠狠威胁：「闭嘴，要不然真的办了你。」 季风顿时怂了，乖乖坐着，安静如鸡，虽然自己的身体反应也很明显。 陆海走到一边，灌了一整瓶凉水，才说：「你这么跑过来，不跟你经纪人说一声，还只想着和我这样那样，美得你。」 季风明白过来，这大概是陆海的一点小小「报復」，于是听话地打开手机，给王智和张原凯发消息。 张原凯秒回：枫哥你啥时候回来啊，我才想起来你明天还有个採访呢。 季风暗自松口气，幸好陆海没答应和自己胡来。 他回道：我尽快回来，不会耽误工作的，还有点事，先不聊了，等我回来再说。 把自己有工作的事一说，陆海立刻露出「你看我是不是很明智」的表情和揶揄的笑容。 季风默默喝水。 「对了，如果你以齐纪枫的身份重生，那齐纪枫他……」陆海用正事将注意力从某个部位移开。 季风惋惜地点头：「他走了，既然我的身体已经宣告死亡，我想他就没能和我一样。虽然我希望他也可以活下来，但或许死亡对他来说是真正的解脱。他离开的时候，是毫无留恋的。」 季风后来也猜想过，或许这就是他能够重生的原因，因为对这个人世还有强烈的眷恋，还有未尽的遗憾。 陆海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腕的伤疤上摩挲：「是因为这个？」 「嗯，他有抑郁症，导.火索和蒋玉霖有关，这个我之后慢慢跟你说。」季风被摸得又有点心神恍惚。 「那他的助理呢？」 提起这个季风也发愁：「我也想过要不要说，但又怕他伤心。好像自从重生以来，我就一直在骗人。」 陆海不希望他过度自责，道：「不要这么想，任何人面临这种境况，首先想到的可能都会是隐瞒。而且现在，你得到的一切名誉，都是属于『齐纪枫』这个名字，你也不算欠他什么了。离开，是他的选择。」 季风果然被开解了，忍不住又凑过去吻陆海。 陆海揽住他，把季风压在沙发靠背上，吻渐渐加深。 隔着衬衫感觉到陆海胸膛紧实的肌肉，季风害怕下一秒就会失控，于是微微缩回手，轻轻攥住衬衫一角。 陆海感觉到，趁两人微微分开的短暂时间笑了笑，抓过季风的手，掌心相对，十指交扣。 心脉好像就此连通。 两个人正温存，忽然房门被刷开的声音响起，但外面的人没直接进，而是敲了敲门：「哥，我进来了。」 季风忙放开陆海，有点慌。 陆海替他擦去嘴角的水渍，笑他：「怕什么，又不是偷情。」 季风：「……」 以前怎么没发现陆海这么……咳咳。 「进来吧。」等季风远远地正襟危坐，陆海才忍着笑放人进来。 张团推门而入，一眼瞧见了季风，惊讶道：「齐纪枫，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平时当着陆海这么喊惯了，一时也没觉得不对。 季风也不在意，正想着要找什么藉口，陆海已经先开口了：「他有工作，看见刚才的新闻，顺便过来看看。」 「哦哦哦，」张团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吓到了吧，我们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现在才好不容易处理完，幸好陈老师救过来了。」 季风猜想这个陈老师就是受伤的艺人，便问：「事故原因知道吗？」 因为出事的是陆海的车，他不仅担心是车子的问题，更担心是人为。 显然陆海的团队早就考虑到这点，也怕背锅，以最快的速度调查，并且率先在微博上简单披露。 「初步调查是有人醉驾撞上了咱们这辆车，司机正要稳住的时候，前面有行人，为了避让，就撞到了边上的水泥隔离栏。」张团也庆幸问题不在于车本身，「后来醉驾的司机又追尾，人受伤进医院了。」 「对了哥，剧组说先暂停拍摄两天，你和陈老师的戏也得挪到后面，现在换人来不及，可能要等到陈老师恢復了再回来补拍。导演让我问问你，主要怕你档期不方便。」张团从忙乱的状态中离开，立刻恢復了干练的常态。 陆海道：「这是意外，剧组损失更多，我和陈老师的戏份用不了一天，之后总能挪出来一天的，答应吧。」
第99页 张团似乎早知道陆海会答应，点点头：「咱们才拍完《月隐长空》，这两天你就干脆好好休息一下吧，都连轴转多久了。」 季风立刻心疼地看向陆海，陆海沖他笑笑，说：「没事儿，其实就是稍微忙点，但除了拍戏基本不熬夜，我还是很养生的。」 张团立刻道：「那也累人啊，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完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发现季风没动，就回身看了看他：没听到我陆哥要休息吗？ 季风：「……」 他果断向陆海求助，陆海忍不住笑，对张团道：「我还有点事跟他说，你先去休息吧。」 张团以为是正事，也不多问，干脆地离开了。等人走远了，季风才有点恋恋不捨：「其实我也得走了。」 陆海一看时间已经不早，这会儿回去还能早点睡觉，但两个人刚在一起，又不想分开，就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 季风道：「别了吧，虽然我挺想的。但是我这两天都有工作，你过去了咱们也见不了几面，来来回回还折腾。你好好休息吧，回去了有空我们视频。等你拍完戏我们再见，或者我空下来了来探班？」 陆海神色温柔：「都好，那我送你去机场。」 季风挣扎了一下，说：「你出去被认出来的风险太高，你还是留下来休息吧。送我去停车场就行，要不你帮我叫车？」 陆海有点不甘心：「好吧，到了之后告诉我一声。」 「嗯。」季风答应着，两个人往外走。 刚到门口，季风停下来抱住他，微微仰头：「给个告别吻？停车场有监控。」 陆海笑着凑过来亲他，两个人又忍不住缠绵了一会儿，季风才主动放开他，说：「不行，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走！」 叫来的车提前等在车库，两个人在电梯口分别，季风一步三回头沖电梯里的陆海挥手：「我走了啊海哥。」 「注意安全。」陆海按着电梯，看着他上了车，等到车驶出视线之外才松开手。 电梯门合上，陆海打开手机，输入消息：已经开始想你了。 季风看着微信，一脸幸福，回道：我也想你「爱心」，亲亲。 计程车行驶在车流里，季风一直盯着那条微信，有点不敢相信，他真的和陆海在一起了。 这么想着，就又忍不住发消息过去：海哥？ 对方秒回：嗯，怎么了？ 季风小心翼翼：你真是我男朋友吧？ 陆海：……你是穿越时空失忆了吗？ 季风：就是觉得好不真实啊，这么好的事被我捞着了。 陆海：……傻子，你就偷着乐吧。 季风：哈哈哈哈！我才不要偷着乐，我要明着乐，敲锣打鼓.jpg 陆海：爱心发射.gif 季风红着脸回：比心.gif 季风顶着粉红泡泡到机场登机，直到飞机落地，他恍然觉得自己乘坐的可能是穿越去平行世界的飞行器。 回到家里的时候，餐厅已经被收拾过了，张原凯还留了纸条：哥，冰箱里有便当，你热一下吃吧，别麻烦做饭了，早点休息，我明天来接你。 季风把便签纸揭下来好好夹进笔记本里，哼着歌热了便当，拍了张照片给陆海发过去：小凯留的。 陆海戏精上身：你这个无情的男人，竟然明目张胆秀和别人的恩爱。 「噗——」季风喷了满桌的饭，「心虚」辩解：不是这样的！我最爱的是你！ 陆海：呵，男人。 「哈哈哈哈！」季风笑得不能自已，和陆海插科打诨，吃完饭趴在阳台上吹风消食。 星空灿烂，可惜没月亮，但他还是发过去消息：今夜星星很美。 陆海回他：我也喜欢你。 明明才分开，却好像有聊不完的话，时不时就蹦出来的表白，和那些毫无意义的废话，都让人浸润在愉悦的情绪里。 一直到晚上十点，两个人还开了一会儿视频，季风意识到时间已经晚了，只好赶紧说晚安：「快睡吧，说好让你休息的。」 陆海道：「和你聊天就是休息。」 季风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今天糖分过度了，留一点到明天好不好。」 陆海啧了一声：「瞧你这齣息，好吧，放过你了。晚安，宝贝儿。」 季风心脏砰砰跳，用这样的声线叫宝贝儿简直是犯规，他红着脸道了晚安就赶紧挂断了视频。 季风担心自己肯定会兴奋得睡不着，但事实上他入睡很快，彻底地放松和安心，梦里他回到了拍摄《日记》时的那片树林，阳光灿烂，他走到独坐的陆海面前。 陆海看见他，笑得很开心，站起来将他抱进怀里，轻轻摇晃着，一遍遍喊他的名字，细细吻他，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第53章 第二天张原凯来接人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季风脸上荡漾着春光，转着圈子，跟着房间里的背景音乐唱着：「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会实现……」 张原凯：「……枫哥？你这什么情况？」 季风压不住上翘的嘴角，还假作茫然：「什么什么情况？」 「你真谈恋爱啦？昨天不还失恋吗？」张原凯想起王智的话。 季风却吓了一跳，瞬间原形败露：「你怎么知道的？」
第100页 「真的啊！」张原凯跳起来，「谁呀？难不成是陆——」 季风死死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要不要给你开个记者发布会让你上去喊？」 张原凯挣脱开，努力压低声音：「真是陆海？昨天你就是去找他了吧！」 季风也没打算真瞒他，听见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心花怒放，在张原凯眼里是明显承认了。 「卧槽！卧槽！！！！」他在脑子里搜索一番，找来找去也只有这个词能表达心情，「王哥牛x！」 季风奇怪道：「和王哥有什么关系？」 张原凯道：「他昨天一来就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季风更奇怪：「昨天？那会儿我还没谈呢。」 张原凯激动不已：「所以是昨天才在一起吗？所以王哥牛啊，未卜先知！」 以王智的精明，季风觉得自己大概也瞒不住他，嘱咐张原凯：「你别到处嚷嚷，我会自己跟王哥说的。」 张原凯在一边缓了好久，还是无法相信：「那是陆海诶，陆海诶，我就知道，在片场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我还被你骗了！真以为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呢！」 季风：「……」 他也有点惭愧，自己是有多迟钝，连张原凯都发现了。 最后张原凯以一番感慨结束：「啧啧，这根纯金大腿，又粗又壮啊……」 季风：「……」 有点想换助理怎么办？ 冷静下来之后，张原凯还是很专业的，用严肃的口吻和季风讨论：「枫哥，陆海这个人我是信得过的，人品、能力没得说，我替你高兴。但是，现在这个大环境恐怕你们得谈地下恋情了，你现在还在事业上升期呢……」 季风让他宽心：「我知道，我们会小心的，也不会就那么轻而易举公开，具体怎么办我会和海哥商量的。」 张原凯快被他说「海哥」两个字的语气给腻死，抱着双臂瑟瑟发抖：「谈恋爱的人太可怕了。」 * 继「战士」版预告发布后，《日记》官博又发了一系列剧照和人物海报，四月初上线主题曲和mv，四月十二号的时候发布定档预告，宣布《日记》将在五一当天首映。 由于《日记》从制作完成到定档一系列操作简直是雷厉风行，宣传期就必然比较短。 四月中旬，电影连续开展了了几场点映活动，邀请了圈内知名影视和媒体人士以及部分普通观众出席观看，电影几位主演也参加了海城的第一场点映，这场点映结束后会有主创的简单採访，相当于简短的发布会。 中途因为陆海行程紧，自上次酒店分别，季风还没能和他见一面。这次参加点映，两个人才算得上是正式见面了。 没想到张原凯比季风紧张，说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海了，他没敢告诉季风自己又悄默声去看了两个人的cp文，然后又打开了好几扇新世界的大门。 点映在海城最大的imax影厅举办，影厅第一排空了出来，留给记者和媒体在电影结束后採访，主创们被安排在第二排，导演坐中间，左边是制片人，右边是陆海，季风和陆海中间隔了一个女主。 点映开始前，主创们在电影院安排的休息室里等待，季风到得早，在休息室里显得有点坐立不安，平均每五分钟看一次门口。 张原凯吓唬他：「小心你没盼来陆海，把导演盼来了。」 季风果然收敛了，但很快就捶张原凯的脑袋：「导演有专门的休息室，只有我去找他，哪有他来找我的？」 张原凯捂着脑袋嘻嘻笑：「哦哦哦，我还担心有的人一谈恋爱智商会跟着降，现在我放心了。」 季风微笑脸：「要不要回去学习一下辞职信怎么写？」 张原凯正要求饶，房门被推开，一个人笑着走进来：「风哥要解僱谁？」 季风从沙发上弹起来，正要扑过去，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房门。 陆海笑道：「就我一个人，张团在门口。」 季风这才把人抱住，仰头问：「他知道吗？」 陆海点头：「知道了，前两天才告诉他，他刚开始还以为我疯了。」 季风顿时有点紧张，陆海摸摸他的脸：「别担心，我和他们好好谈过了，再说你拍戏时候的表现他们也看见了，实际上要不是我威胁加恐吓，菲姐就要变成枫糖了。」 「哈哈哈！」季风大笑，「你经纪人都跳墙，我魅力这么大吗？」 张原凯在房间一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咳了两声说：「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陆海继续搂着季风，理直气壮：「本来也没当你存在。」 张原凯：「……」 季风接着戳穿他真面目：「不用管，他还是我们cp粉头呢。」 张原凯：「……」 陆海挑眉：「你也知道那个超话？」 季风惊道：「你也知道？」 「咳，」陆海这才有点不自在的样子，摸了下鼻子，说，「前段时间知道的，去瞟了两眼。说起来，这些粉丝，文写得还不错。」 季风脸颊烧起来，陆海凑在他耳边悄声道：「有空一起看看？」 眼见话题马上要向某个带颜色的跑道滑去，季风不敢说自己早看过了，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导演他们到了吗？」 陆海拍了一下他后腰：「到了，过去打声招唿？」
第101页 两个人并肩出门，被遗忘在房间里的cp粉头：……好撑。 陆海和季风去找导演，张原凯出门碰见张团，和他搭话：「我们枫哥人很好的，长得好看，演技又棒，关键是人品好。」 张团瞥了他一眼，挺起胸脯：「我们陆哥人也好，长相一流，演技一流，人品也一流。」 张原凯一拍大腿：「所以他们是绝配啊！」 张团道：「我说了他们不配吗？」 张原凯：「……」 好像确实没有。 张团感慨道：「陆哥的眼光和判断，我们都相信，所以他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张原凯嘻嘻笑着搭住他肩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咱们携手共进、共创辉煌！说起来咱们也算本家了。」 张团：「……」 神特么携手共进、共创辉煌。 另一边休息室里，蜜里调油的小情侣正和郑道相谈甚欢，女主角也在。演女主的姜一梦也是个新人，长相清新自然，演技也不错，今天打扮得很俏皮。 陆海穿了一身休闲西装，白色t恤打底，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身材线条，一众主创里仍然是最耀眼的那个。 而为了贴合人物，季风在造型上没怎么下功夫，清爽利落地就来了。 姜一梦站在陆海旁边，有点紧张，目光时不时落在陆海身上又赶紧挪开。休息室房门开着，她的助理就在门外，举着手机似乎在看消息。 工作人员来通知，点映很快开始，让众人在观众入场之前先落座。导演和制片人走在前面，姜一梦赶紧上前来和陆海并排走，状似不经意地向他靠拢。 就在她正要靠近的时候，陆海忽然扭头叫落在后面的季风：「小山，你过来。」 说着揽着人肩膀往前一带，就插进他和姜一梦之间。陆海用角色名叫人，大概是有关于电影的话题要谈，姜一梦那边打好的腹稿还没开口就这么被生生压下去。 后面陆海始终和季风一路，直到落座的时候，陆海终于对姜一梦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不好意思，能换一下座位吗？我有点事要和小山说。」 季风悄悄用胳膊肘捅捅他，陆海假装没注意，如愿以偿和季风挨着坐了。季风觉得也不能让女孩子太尴尬，于是悄悄问他有什么事，结果陆海一脸坦然：「看完电影再说。」 观众入场之后，主持人简单致辞，又请导演上去说了两句，电影就正式开场。 影片开头介绍了时代背景后，电影以沈徽和陈小山前去参军开始。两个人第一次离开故乡，来到战火纷飞的村外世界，背着两个包袱翻山越岭。 随着片头字幕浮现，两个人走进城市，新奇地打量着宽阔的马路和来往的汽车，而后有学生组成的游.行队伍喊着团结抗日的口号拥挤着走过。 他们遇到载着军队经过的卡车，路上拖家带口躲避战乱的流民，甚而还有曝尸荒野的平民。 从起初的新鲜到后来的震惊、愤怒与难过，他们一路上似乎已经看遍了这个时代的全幅画卷。 最后，两个人终于到了徵兵处，没有体检，就一张桌子、一个军官，上去报了名就能领大洋。 沈徽毫不犹豫在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力遒劲，刻下他对国家山河破碎的心痛，而陈小山则因为不熟悉如何写字，缓慢又慎重地写下名字，笔划歪歪扭扭，还透着稚嫩。 片名出，镜头一转，沈徽和陈小山已然身在前线。 第54章 「我瞎了！」陈小山瞪着眼睛直愣愣地说，那双眼里分明还闪着光。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笑声，陆海凑近了季风，说话时热气喷在耳朵上，痒痒的。 「真可爱。」陆海笑着说，然后坐直身体，好像刚才调戏人的不是他。 季风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幸而灯光昏暗看不清楚，趁着黑屏的时候，他伸手用小拇指勾住了陆海的小拇指，陆海便向他这边靠了靠。 快乐是短暂的，陈小山救了沈徽的命，自己却永远沉睡在了死亡之地。 观众微微抽泣、擦眼泪的声音接连不断。陆海将季风的整只手握住，用力攥紧。他想像着季风遭遇车祸那天，是不是也这样孤独而恐惧，是不是也带着茫然又绝望的眼神离开。 而那个时候，他并未在对方身边。 季风拇指在陆海手背上轻轻摩挲，缓解他的紧绷。 沈徽成为了唯一的倖存者，他独自奔逃，然后遇见女主角，加入了另一支队伍，有了更多的战友。 他在那染血的笔记本后面，写下战友的信息。 「陈小山，男，1920年2月18日出生于xx省xx县xx村，1939年6月17日加入xx师二旅三团，于1939年10月29日梁城战役中牺牲。」 「胡刚，男，1906年生，江港人，入伍时间不详，于1941年牺牲于泠河保卫战……」 「宋小妹，女，1923年生，出生地不详，入伍时间不详……」 日记本密密麻麻记载了无数人的名字，一直到再也写不下。 名单最后是另一个女孩的名字，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女孩的信息后面多了一段话： 「我和她于1948年8月6日结为夫妻……」 沈徽一直带着陈小山的日记本，学着陈小山放在胸口，用一块铁片挡住。实际上这没什么用，解放满城的战役中，子弹击穿沈徽胸口的时候，也同时打穿了铁片和日记。
第102页 但幸运的是，子弹错开了沈徽的心脏，他再一次得救了。 战斗获得了胜利，在前线战地医院接受手术后，沈徽躺在担架上被抬着进了满城。 百姓们夹道欢迎战士们的到来，有人炸开礼花，沈徽吓得浑身一抖，但落下的并不是炮弹，而是彩色的纸屑。 他自嘲地笑了，泪水自眼角滑落。眼前飘扬的那些纸屑变成了阳光里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树叶，他看着懵懂的少年，意气风发：「小山，我决定参军了！」 两人在薄雾中离开，回望故乡，最后画面定格，一只大黄狗蹲坐在狭窄的青石板路，对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发了一声吠。 几年后，沈徽回到梁城，在城外的一片荒芜中找到一个小小的土包，他将一本烈士证放在土包上，眺望远方的夕阳，似乎平静道：「小山……」 他立刻哽咽住，嘴角微微抽动，努力把哭声压下去。过了一会儿，待情绪稍稍缓和，他才又开口，却带着隐隐的哭腔：「咱们胜利了。」 说完这句话，泪水终于滚落，沈徽把脸埋在手中，时而发出一声压不住的哭泣。 镜头缓缓从他面前绕开，向背后偏移。夕阳照在蜷缩着的仍旧颤抖不止的身体上，在那本烈士证上投下一片孤独的阴影。 片尾曲奏响，影厅陷入黑暗，有人在低低啜泣。直到字幕完全结束，灯光亮起，陆海放开了季风的手，与他对视。 他在一双湿润的眼中看到了崇拜、欣赏和强烈的爱。 掌声响起，久久不息。 之后主持人邀请导演以及一众主创上台，由观众们发表意见和提问。 导演和制片人讲述了电影筹备和制作的过程，随后把话筒交给几位演员。大多数人提问的对象当然是陆海，他是绝对的主角。 陆海沉稳、淡然，所有的问题都回答得游刃有余，并且总是将话题尽量引向季风和姜一梦，给新人更多表现的机会。 影片的基调不算特别沉重，当中有过热血、有过甜蜜、有过喜悦，但也始终充斥着淡淡的却经久不散的哀伤，放佛是个旁观者如沈徽一般平静地讲述了一个梦想成为英雄却最终只成为了战士的年轻人的故事。 这样的表达方式似乎反而起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观众的情绪被自然而然地调动起来却不显刻意，为里面的人物发笑或者哭泣，最后剩下的，都是遗留于那个时代的惋惜与遗憾。 有媒体人评价这部电影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战争片，而是战争背景下，一个倖存者的故事。 这是季风第一次在大荧幕上观看自己的表演，意外地并没有出戏，不过在点映结束后回去的车上，他还在回想自己的表现，不无遗憾地说：「感觉我可以演得更好的。」 陆海笑道：「很多演员事后看自己的戏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实际上不光是演员，很多职业都是这样。回头看时，总觉得不够完美。但也有很多场戏里，你的表现令人惊艷。这只是你的开始，以后你还有机会，展现出更好的表演。」 忙了将近一年，陆海和季风难得同时有了大约一周的休息时间。但两个人想要约会出行总是不方便，权衡之后，陆海干脆让季风跟自己回家。 季风虽然放过豪言壮语，但真到了这时候，又有点临阵退缩：「今、今天？」 「哦，」陆海好似无所谓，「不回也行，那咱们还是回去之后视频吧。」 季风：「……你都不坚持一下吗？」 陆海用笑得迷人的眼打量他：「你想我坚持吗？」 季风扭过头去不看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套路这么多！」 陆海干脆直白地下了最后通牒：「那你到底去不去？」 季风一梗脖子：「去就去。」 临上车前，张原凯来和他道别，拉着他悄悄说：「枫哥，你要被吃了。」 季风一脚把他踹得老远。 陆海的车开走，张原凯掏出手机，捂着屁股，以一种老父亲嫁女儿的心态给孩儿他妈——王智发消息：「枫哥今天晚上去陆海家留宿了！」 王智：「……我靠！」 陆海在海城的私宅位于高度私密的别墅区，狗仔们根本进不去，所以陆海放心大胆把人往回带。 季风一路上忐忐忑忑打探消息：「海哥，你一个人住吗？」 陆海自己开车，他知道季风担心什么，道：「嗯，我父母不在海城，因为不愿被打扰，平时就住在邻市，要过来的话也方便。」 「那他们知道你是gay吗？」季风觉得像陆海这么像极了小说主角的人，生活里大概少不了一点狗血。 他已经开始脑补自己和陆海以后恋爱路上的重重坎坷。 没想到陆海坦然道：「知道啊，我高中就向他们出柜了。」 季风哑然，片刻后问：「然后呢？」 「然后？」陆海一笑，「我爸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我妈也跟着他，两夫妻什么没见过，我紧张兮兮地跟他们说我喜欢男的，结果他们就好像听见我说中午要吃什么菜一样，『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等真的吃完饭我妈才反应过来，叮嘱了我两句：成年以前不许乱来，保护好自己。」 「就这样？」在当下大多数父母偏于保守的情况下，季风还是被陆海父母的反应惊到了。 「就这样，比起出柜，我爸觉得我不肯继承家业这件事才是大问题。」陆海笑了笑，想偏头看看季风，但生生忍住了，双眼直视前方，两手握方向盘，开得小心谨慎，「你呢，出柜的时候很惊天动地吗？」
第103页 季风想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笑：「倒也不算惊天动地，我是初中的时候被迫出柜的。」 「这么早？」陆海惊讶，「你还挺早熟。」 季风有点不好意思：「说了是被迫，房间里藏的杂志被我妈发现了，我爸给我好一顿揍。」 「啊？之前和你爸接触，感觉完全不像是这种性格的人。」陆海上次去的时候，季敏思显然对季风喜欢他的事有所察觉，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季风怕他误会，忙解释道：「我爸倒不是接受不了同性恋，而是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他怕我是受了别人的影响，对自己的认识不清楚，冲动之下揍了我一顿之后又来和我长谈，知道我是认真的，就好好给我道歉了。至于我妈，她还是有点失望吧，之前一直觉得我和萌萌以后会在一起，但很快也完全接受了。」 陆海听得好笑，最后忍不住感嘆：「我们挺幸运的，都有很好的父母。」 「是啊，」季风仰头靠在座位上，「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我可以没有太多压力地长大。不过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那个时候就决定大学毕业之前不谈恋爱，等证明自己可以过得很好之后再说。没想到，反倒让我们错过了。」 「啧，」车子遇到红灯停下，陆海终于得以转头看他，「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季风被看得脸红心跳，扭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灯火，嘴上道：「怎么补偿，你说了算。」 陆海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说：「初中都会藏杂志了，跟我矜持什么？」 季风想想也是，左右看了一下，车正要下高架，没有行人，后面跟着的是辆大卡车，于是凑上去在陆海唇上亲了一口，飞快退开，假装淡定：「这样行了吗？」 陆海被亲得一愣，然后想凑过来亲他，但红灯时间过了，前面的车开始移动，陆海只能在季风头上摸了一把：「等到了家你可别怂。」 第55章 车子驶入别墅区，停在一栋欧式復古别墅前，把车子停进车库，陆海带着季风从大门进入。 大铁门和石砌围墙在房前围住了一个小花园，里面的花草得到了精心的照料，这个季节已经争相竞放。用指纹开了锁，陆海侧开身子，邀请季风进门。 走过玄关，里面是空间巨大、採光良好的客厅，但家具很少，布置也简单。 「平时比较忙，其实回来得很少，所以没有添置太多东西。」陆海一边解说，一边带着他四处参观。 一楼除了客厅、厨房，还配置了健身房、影音室，另外有两间客房。主卧和书房都在楼上，卧室里的布置要丰富一点，真正表明这里有人居住。 床头柜和书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永生花，墙上挂着用相框装裱的几张经典电影海报，床边枕头上甚至还放着一本未读完的电影杂志。 陆海让季风去坐一坐床，理由是：「看你喜不喜欢。」 季风假装淡定地坐上去，还颠了颠，在陆海揶揄的目光中一本正经地评价：「挺软的。」 陆海笑着俯身吻他。 虽然在车上放了话，但真到了家，陆海反而并不着急办事儿，而是问：「饿不饿？我提前让人买了食材，做饭给你吃。」 季风道：「刚参加完活动，会不会累？可以叫外卖的。」 「不累，简单做点，明天再给你做大餐。」 两个人活动结束就直奔这里，还带着妆，陆海就让他先去卸妆，自己下楼做饭去了。 季风从卧室出来就闻见了香气，凑进厨房一看，陆海已经炒好了两样小菜，拌了个蔬菜沙拉，正在煮鸡汤面。 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唏哩唿噜吃得干干净净，蔬菜新鲜脆嫩，面条汤鲜味美，季风狂吹一通彩虹屁，说应该给陆海颁个五星级厨师证。 陆海于是把脸凑过来，说：「证书你口头髮就行了，现在盖章。」 季风捧着他的脸在两边脸颊和唇上用力亲了几口，说：「好了，官方印章！」 碗盘放进洗碗机，季风洗了水果，两个人坐在阳台上吹风消食。 夜色正好，繁星几点，是温馨且叫人心宁静的时刻，陆海在心里转了转念头，说：「正好今天你过来，想跟你说件事。」 季风懒懒地半躺在沙发椅上，拨弄着阳台栏杆上的一盆君子兰：「什么事？」 「之前调查的结果出来了，是盛行文化的王世全，也就是之前梁萧然去吃饭遇见的王总。」陆海一口气说完，观察着季风的反应。 季风动作一顿，险些折断花茎，他坐直身体，不自觉地就流露出嫌恶的表情：「果然是他，我之前猜想过，可又觉得不至于因为那样一件事对你下死手。」 之前因为陆海说过交给警方调查，季风去做过一次笔录后就一直没问进展，以为警方需要一点时间。 陆海不想告诉季风这里面还有他的关系，这种缘由听来徒增噁心，只说原本只想伤人。那个姓莫的人是王世全在影城分公司的一个经理，一口咬定事情都是他做的。 王世全做事全假手他人，没有足够的证据，警方的调查只能止步于此。 陆海斟酌着词句，还是决定提一提，至于季风要不要说，全看他的意愿，于是道：「但我让家里人想办法多查了一些东西，知道姓王的手里脏得很，你大学时候的那个好朋友，就是因为他……」
第104页 季风几乎是瞬间脸色一变，没想到陆海已经查到这么多。 陆海忙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听听你的想法，剩下的事你可以选择不说。」 然而季风很快平静下来，直视陆海，像是要从对方身上汲取什么，过了一会儿道：「我跟你说一说，我和她的故事吧。」 陆海沖他伸手：「过来。」 季风起身走过去，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上，陆海把季风抱在怀里，听他开口：「我和宋萌是从小就认识的，因为父母关系很好，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 由于长相可爱，两个人还是小区里出了名的金童玉女，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在左邻右舍的关注下一起长大，有着同样的爱好。在突然「被出柜」之前，大家甚至都默认这两个人以后会携手度过一生。 「我初中刚发现自己性向的时候其实也挺害怕，又很疑惑，是萌萌跟我说没什么，她去查了好多资料，连那种杂志都是她搜罗来给我的。」说到这儿，季风带着笑意，回想那些喧闹蓬勃的青春时光。 「她还松了口气，说她喜欢的不是我这种类型，就怕以后家长乱点鸳鸯谱，又怕我真的喜欢上她。」 陆海也跟着笑，手指轻轻捻着他鬓边的髮丝。 「我们都喜欢表演，从小就看电视剧，然后两个人演出里面的片段。后来上初中，我们两个还跑到郊外一堵废弃的建筑里，跟神经病似的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结果她爬墙的时候没抓稳，从上面跌下来扭伤了脚，我背着她去公交站，累得半死。」 「她爬墙？」陆海抓住重点，惊讶道。 季风有点不好意思：「她想反串，还说我长得比她好看，非让我演朱丽叶。」 陆海哈哈大笑，说：「你一定是最美的东方朱丽叶。」 「高中的时候，我们两个对表演的兴致越来越浓，就打算一起艺考，上表演学校。我父母比较开明，说如果真的喜欢就只管去做。但宋叔叔他们觉得这个圈子乱，萌萌一个女孩子容易吃亏，不想让她去。」 季风的语气渐渐沉重：「那个时候，我们觉得梦想高于一切，所有的反叛和抗争都是值得的，所以我花了很大力气去说服她的父母，还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察觉到怀里的人开始发抖，陆海收紧了手臂，给予他最大的安全感。 季风闭了闭眼，心脏条件反射地开始抽痛，好一会儿才努力让自己直面那段回忆。 「她很优秀，老师们也很看好她，演了一部短剧和网剧之后，她也有点人气了，在圈内朋友的推荐下去试镜那部宫斗剧。当时竞争那个角色的还有另一个人，所以第一轮试镜过后，片方又通知她再去试一次，可没想到，这都是那个混蛋的陷阱……」 季风抱住陆海，埋首在他肩头。陆海很快感觉到肩膀的衣服被濡湿，于是一遍遍抚着他的背嵴。 夜风轻轻柔柔地吹过来，季风在熟悉的香气里渐渐平静。 「她其实一直是个坚强的人，可她也很固执。真正摧毁她的不是身体遭受的侵犯，而是那些人渣毁掉了她对梦想所有的美好期待，毁掉了一颗追求纯粹的心。」 季风仍然清楚地记得，宋萌打电话过来的那个晚上，月色很好，也很冷。 她用疲惫而绝望的声音叫他离开，叫他远离污淖，叫他永远做一个干净的人，然后长眠在了家中洒满月光的床上。 即使得知调查结果的那一刻，陆海对季风当初离开的缘由明白了八.九分，可真正听亲口讲述，才体会到了这其中的痛与恨。 挚友临终的话是叫他要「干净」，他在没能保护好朋友的自责与愧悔里，狠心抛弃了自小热爱的梦想，去做一个干净的人。 宋萌甚至连伤害自己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姓王，她也不愿去回想关于这个人的一丝一毫。 季风也去调查过，也报过警，可对方对这种事驾轻就熟，做得干干净净。 所以学摄影的最初两年，他走遍大江南北，彻底将自我丢弃，让一副躯体麻木地行走在天地之间，喧嚣的城市、宁静的乡村、湿热的雨林、寒冷的冰川，他看尽世间美景，却并未对这个世界多上一分一毫的喜欢。 宋萌的话如同诅咒，让他活着，却浑浑噩噩，孤独地远离人群，拒绝一切与人过分亲近的关系，这些人里甚至包括了他的父母。 也是那个时候他注意到了陆海，这个在一众星辰里格外闪耀的人，活着他曾想要活出的人生。他就这样从另一个陌生人身上，汲取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然而当死亡真的来临时，那些遗憾、那些未释然的爱恨让他迸发出对生的无限渴望。 所以重生之后，他尝试着去过另一种人生，不自觉地靠近这个曾将光芒照耀在他身上的人。 季风抬起头，对陆海说：「其实你在无意识之中，曾拯救过我，后来也在有意之下，真正拯救了我。我后来的梦想和勇气，都是你给的。」 这是剖白，也是表白，陆海吻住他，用炙热的气息包裹他。 陆海疯狂地心动，因为这个曾经厌弃世界的人，第一个喜欢的，是他。 兰花浮动的香气被扰乱，许久之后，面对着唿吸急促的人，陆海认真而坚定地说：「走出第一步的是你自己，最初的勇气，也是来自于你自己。季风，别去自责，我相信她即使到最后一刻，也并没有为自己选择表演而后悔。去战斗，我会陪你。」
第105页 第56章 季风抱着陆海，第一次畅快淋漓地哭了一场。 时针指向九点，陆海看出季风的疲累，见他眼眶湿润微微红肿，不想让他在这样的情绪里沉溺太久，便道：「去洗个澡，早点休息。从今天之后，你只许在一个地方哭。」 季风疑惑地看他。 陆海徐徐吐出三个字：「在床上。」 季风勐拍了他一把，红晕蔓延至脖颈，飞快地逃进了浴室。 主卧的浴室里有浴缸和单独的淋浴间，淋浴间用环形的雾面玻璃圈了起来。季风正给头髮沖水，忽然感觉一点凉风透了进来。 抹掉脸上的水之后一看，陆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衣衫整齐地靠在门边，透过玻璃门的一条窄缝，笑着说：「你没拿睡衣，打算一会儿光着出去吗？」 季风手足无措，狭窄的隔间里没处躲避，只能用手挡住前面，羞恼道：「还有浴巾呢。」 陆海站直，脱了t恤之后把门拉开，问：「偶像一对一洗浴服务，要不要？」 季风眼神乱闪，目光控制不住落在那如雕塑般线条完美的躯体上，支支吾吾憋出一个字：「要。」 等陆海脱裤子的时候，他转过身去不敢看，等人进来了把他身子掰过来面对着自己，当真挤了洗髮水替他揉搓头髮。 季风微微低头，叫人血脉贲张的风景就全撞进眼里，他忍不住打量，又怕被发现，斜着眼睛去数玻璃上的颗粒。 头上传来低低的笑声：「要看就看，都是你的。」 季风耳朵通红，真的盯了几秒，对方就得寸进尺：「还满意吗？能打多少分？」 他拧了一把陆海的胳膊，骂道：「偶像包袱捡一捡，我要脱粉了。」 「啊，」陆海取下花洒给他沖头髮，用着夸张的失望语气，「这就是真实的我，其实我的高冷都是装的，你要喜欢高冷型，我努力演一演。」 季风笑得发抖，等沖干净头髮，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陆海，在他嘴角轻吻，轻声道：「喜欢，真实的你，很喜欢。」 亲吻由浅入深，周遭的空气被彻底打乱，花洒摔在地上，热水哗哗地流着，白色的热气将整个空间笼罩，然后在玻璃上凝结成水珠，淌下，划出界限分明的水渍。 季风再一次忘记了自我，但这一次他只觉安心，唇齿、鼻间都是熟悉的气息，令人战慄的感觉游荡在四肢百骸，让他头皮发麻，仰头只看见晃眼的白色灯光。 热气冲上头顶，他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了陆海。 享受完「偶像一对一手动服务」，赶在热水完全流尽之前，两个人总算洗完，身体的温度和红晕还未褪去，季风吹干头髮先钻进被子。 陆海关了房间的灯，留了床头的一盏，躺到季风旁边，伸手：「偶像专属拥抱服务。」 季风笑着钻进他怀里，嗅着他脖颈间的味道，感觉到眉心被温软的唇轻轻触碰，温柔的声音哄着他：「好梦。」 晚上下了一场春雨，第二天灿烂晴朗，花瓣上凝着最后一点晶莹的晨露。 季风先醒了，陆海从背后抱着他，唿吸绵长。试图挪开陆海的手起身时，对方将他捞回去，声调慵懒缓慢：「去哪儿？」 「卫生间。」季风抓住陆海松开的手亲了一下，起床洗漱，然后下楼准备早点，端上来的时候陆海刚好起身。 「粉丝专属床上早点服务。」季风把早点放下，却被陆海一把捞过去压住，送上香吻。 亲吻结束，陆海似乎还咂摸了一下滋味儿才道：「好吃。」 季风快招架不住随时随地热烈奔放的偶像：「……谁说这个了，就是早点！三明治和果汁，吃不吃？」 陆海低头在他锁骨上种下一颗新鲜草莓，说：「这个比较好吃。」 季风咸鱼躺，彻底放弃。 吃完早饭，偶像才终于恢復正经，知道《日记》的宣传期过后季风马上又要进组拍戏，他自己也有在挑选新的剧本，随时会有新工作，于是提议趁这个假期出国玩两天。 那边认识他们的人少，被拍的风险低，能轻轻松松度个假。 季风打电话去给王智说一声，王智很淡定：「还是小心一点，去中国人少的地方，注意安全。」 和陆海确定关系后不久季风就告诉了王智，王智一副「我早就有预感」的模样，只是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并且开始为之后可能出现的恋情曝光提前做准备。 相比王智，唐观的反应更好玩儿，他是从陆海那里知道的，当天趁季风去公司的时候跑过来，说：「员工变嫂子，纪枫你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啊，我要是不努力给你找最好的资源、不捧你，陆海会不会打死我？啊不，现在轮不到我捧你了，陆海就会全力捧你吧，哇，以后咱们公司可能会一飞沖天了，你们好好谈啊，别吵架，百年好合、早生……额，白头到老。」 陆海知道后骂他没出息，他一脸高深莫测：「经歷过失败的男人，终究是要向现实妥协，我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 签证很快办下来，一路上机票酒店预订都是陆海负责，假期第三天两个人就登上了飞往法国的飞机。 为了尽量保证隐私性，两个人坐头等舱，结果陆海暗戳戳提议来个飞机洗手间普雷，被季风敲了一顿脑袋才老实了。 飞行时间长，且很快就要回国，两人抓紧时间睡了个天昏地暗，以便到了地方可以有精神到处浪。
第106页 快到了的时候，两个人都醒了，躺在床上刷手机。 几场点映活动结束后，网络和相关专业网站上关于《日记》的文章很多，阅读量也高。文章作者们给予了高评价，也很懂得如何勾起观众的兴趣。 即使是对电影有所挑剔的人，文章里也是褒扬大于批评。 网友们留言，纷纷表示期待，电影首映预售票房一路飙升，已然过亿。 季风觉得幸福太满，总是有种虚幻感，于是放下手机找陆海索吻。陆海吮着他的唇瓣，用轻微的痛感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是他切实能够触摸和拥有的。 云海之上，晨曦洒满机舱。飞机缓缓降低高度，带着舱内沉醉的人返回人间。 两人转机去了阿维.尼翁，迈入这座充满歷史气息的古老城市。他们牵手，像普通情侣那样在街头巷尾漫步，品尝当地美食，逛着花果市场。 出众的样貌时而会引来行人的注目，陆海买东西时用流利的法语和当地人交流。下午两个人还去看了一场电影，季风听不懂，两个人就坐在角落的位置上，陆海为他小声实时翻译。 黄昏时，他们徜徉在罗讷河畔，看夕阳在河面映出波澜壮阔的金色，然后在人来人往的路边接吻。 不过因为时差关系，两个人难免疲惫，挑了家雅致安静的餐厅吃完烛光晚餐后就回到酒店休息，途中路过花店，陆海为他挑了一束太阳花。 第二天，两人乘车前往泉水城，青山环抱的小镇安宁幽静，清透澄澈的泉水将整个天地容纳其中，勾勒出一幅水中画。 季风站在水岸上探头看两个人的倒影，然后挨过去抱住陆海，像孩子玩影子一般，伸手搅动水面，看着两人的面容随着水波起起伏伏。 陆海挑了点水弹在他脸上，季风立刻予以还击，平均身高一米八的两个大男人此时平均心智三岁。 季风拿着手机给陆海拍照，极美的景致、极美的人，随手一拍就是大片。 疯狂拍了几十张，季风点开照片细看，里面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致命的魅力，单薄的衬衫勾勒出隐约的肌肉线条，扣子随意敞开两颗，显露一小片紧实光滑的皮肤，唯有一双带笑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镜头，眼神里藏不住对拍摄者的喜欢和爱恋。 偏偏陆海还凑过来吻他，低声问：「季老师，还满意吗？」 季风心脏扑通扑通跳，觉得潺潺的流水声都格外喧闹。 小小的镇子很快就逛完了，黄昏时分返回酒店，洗了澡后就并排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淡青的天空变成深青，直至夜幕中布满辰星。 季风一直很好奇，这会儿就问出来：「海哥，之前你以为我是齐纪枫，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陆海偏过头看他，想了想说：「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好像没有哪个特定的时刻，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可能是那次在餐厅偶遇，后来你回包厢来跟我说谢谢，明明衣着狼狈，离开的时候却骄傲而自信。」 季风垂下眼眸，陆海明白他心里所想，拉了他的手十指交扣：「也许最开始吸引我的是你的勇敢，那种明亮和瞩目。但是让我真正爱上你的，可能反而是你所谓的『软弱』。」 因为那样的季风是真实的，不再是陆海仅凭初见时的一点心动和后来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的一个人。那时候因为误会而将感情藏在心底，因为得不到反而将心里的那个人一点点美化。 直到季风离开，他去学校找人，鼓起勇气找到吴煦。对方没有具体说明季风离开的原因，只将季风留下的那句话原原本本转述。 那一刻陆海心里的那个人放佛有些幻灭，但他并不甘心就此放弃那份喜欢，也因为不甘而想要努力证明，自己不仅可以拥有梦想，也可以保持干净。 「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会对这个圈子里的人厌恶憎恨，所以我们註定会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也不会想和我有任何交集。」陆海回想那时的心情，忽然笑了，「后来我成功了，我就想向你证明，还想去找你，就算你是直的我也给你掰弯了，你要是不肯我就强上……」 季风讶异，没想到平日里温和绅士陆海竟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那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的想法，我也没想到一个意外会改变所有。」陆海继续道，「那天在包厢，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你，坚定、执着，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后来随着情感日益加深，看到「齐纪枫」展现的那个满身疮痍、执念成魔的赵润，用嗜杀和冷漠包裹自己的赵润，他忽然明白，他曾经喜欢的那个人大约从未变过，只是需要用另一种方式，去治癒自己的伤口。 季风低头，近乎虔诚地吻住陆海手背。 陆海用另一种季风听不懂的语言念了几句什么，等他抬头以目光询问的时候，陆海才对着头顶的星空，缓缓用中文又说了一遍： 「如果命中注定我们分离, 「我的生命依然会留恋着你， 「直到人生迟暮，生命向晚， 「你的眼睛已经光华不再。 「秀美的发完全褪色，变成银丝。 「装点发的花冠，经过多少寒暑早已不见。 「这时我才敢在你的耳边低诉， 「倾吐长久以来深藏的情。」（1） 他是用平静的语调念出这段诗，可季风知晓这些句子后那些纷繁复杂的时间与心情。
第107页 季风胸中血液沸腾，起身走过去跨坐在陆海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深深吻下去，而后在他耳边低诉：「我想要你。」 明亮的阳光早已变成微茫遥远的星光，静谧的小镇起了风，拂动着树木的枝丫和花草的叶，推动着水波一次次拍打水岸。 这时起了虫鸣，从稀疏的低叫渐渐变成喧嚣的合唱，风一阵阵地急了，水波愈发汹涌，拍岸声奠定着这场盛会的基调。 当一切的吟唱抵达顶点，强风唿啸，激起的水花飞溅，点碎了星影。 虫鸣俶尔止息，风停水定，夜的唿吸从急到缓，演出了一场无人知晓的浪漫。 第57章 季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身上酸痛得不行，把手往后探，被子里已经空了。 勉强支起身子，正好看见陆海进来。 「醒了？休息好没有，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陆海走到床边吻他额头，用手探了探，发现身体状况倒是良好。 主要是后半夜季风要死要活的样子，陆海还担心自己把人折腾坏了。 「饿了，但是不想动。」季风哑着嗓子躺回被窝。 「谁叫你那么缠人，」陆海笑他，也有点担心，「那儿疼不疼？」 季风把半张脸埋进被子，眨巴眼睛：「一点点。」 陆海连着被子把人抱住，说：「我让酒店送点粥上来，今天咱们就不出门了，好好休息。」 季风点头，陆海把他脸扒拉出来：「季老师，别害羞了，昨天晚上怎么不见你害羞。」 季风趁机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无情地把人推开：「我出了名的提上裤子不认人，快走，我要喝粥。」 陆海一掀被子整个人钻进去：「我看看，你什么时候提上裤子了。」 「喂！别动！疼疼疼，陆海！哥，诶……」 在酒店休息了一天，第二天陆海带着他去了城里一个小餐厅。餐厅老闆是当地人，四十多岁，从父辈手里接过的这家店到如今已经有五十年歷史。 陆海提前打了电话，抵达的时候受到了老闆的热烈欢迎。陆海向老闆介绍季风，老闆一脸惊讶，用法语说：「真的追到了？我的天，陆，你真执着，恭喜你，他很漂亮！快进来，体验一下我新开发的菜单。」 虽然是家老店，但老闆很有情调，店里的一点一滴细节，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角落里还有个小小舞台，固定时间会有表演者，前来用餐的顾客也可以上去表演，如果得到了其他人的喜欢，老闆还可以提供打折或免单服务。 他们一起享用了几道特色法式餐点，在交谈的过程中，季风才知道陆海当初毕业之后来这边旅行，用餐的时候上去演奏了一次吉他，被顾客大为赞赏。 老闆给他免了单，两个人很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就这么成了忘年交。 大约是对着异国他乡的人反而更能倾诉心事，陆海把自己暗恋季风的事告诉给了老闆，没想到好几年过去，老闆仍旧记得。 「愿意给我讲一讲，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吗？实在太难得了。」老闆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八卦。 陆海当然不会提重生的事，只说后来在工作中遇到。 老闆还用很生硬的中文向季风感嘆：「你遇到了一个很长情的男人，我敢保证，像陆这样的人，追求者会挤满一百个我这样的餐厅。」 季风也真心实意道：「是的，我很幸运。」 「太棒了！」老闆立刻提议，「陆，你失恋的时候来这里演奏，现在如愿以偿了，再来一曲吧，有一个说法好像是叫『还愿』？」 陆海带着季风来到这座城市，也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季风此时此刻才完全明白。 他对以前的陆海充满了兴趣，虽然曾在电视上看到过陆海演奏。可在这里，在他还未成为明星，在他独自走过一座城市、留下一个故事的地方，这样的演奏，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看到的，是暂时褪去耀眼的身份，只是一心一意爱着他的陆海。 不到饭点，店里客人很少，吉他的声音轻轻响起，这一次，陆海唱了一首法语歌。用低沉、缓慢的语调，诉说着跨越时光的浪漫。 季风紧紧盯着台上的人，心脏似乎随着音乐渐渐软化，化成一场春雨，淅淅沥沥洒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去寻找陆海曾经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老闆又尝试用中文和季风交流：「真的太好了，我为陆感到高兴。你知道几年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眼里的悲伤太明显了。我当时还鼓励他，想要什么就努力争取，或许还有机会。现在看到你们这样相爱，大概是他的诚意感动了老天。你们的眼睛，都没有从对方身上离开过。」 季风请老闆多给自己讲讲陆海的事，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老闆用一个「我都懂」的眼神看着他：「你们中国人也很浪漫。」 一曲结束，台下掌声热烈，老闆站起来大声喝彩：「你的表演更精湛了，陆，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以后你们再来，我会一直免单，为这对有情人再鼓鼓掌吧。」 客人们纷纷应和，在这样的氛围里，陆海走下台搂住季风，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吻。 他们和老闆聊天，一直到客人们离开，餐厅有了一段短暂的空闲时刻。陆海去洗手间了，季风开始参观起餐厅墙壁上的艺术品。
第108页 这时一个人推门进来，是个打扮时尚的女人，进门的那一刻和季风的目光短暂相接。 她点完餐后踱步到季风身边，和他打招唿。 她用法语问了句什么，季风大概猜测她在问自己会不会说法语，于是摇头。 「english？」 「a little。」 女人很高兴，转而用英语问他：「来这里旅游吗？和朋友来的？」 老闆在结帐的柜檯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想看看季风会怎么处理。 季风点点头：「嗯，和男朋友。」 女人表情一顿，但很快就笑开：「wow，我现在很好奇，你男朋友会是什么样的，才会拥有你这样的天使。」 「他是，神。」季风扭头，望向正从不远处走过来的陆海。 带着虔诚和热烈的眼神让陆海一愣，走上去把季风揽住，吻了他一下，问：「怎么了？」 女人见到这一幕，对季风道：「你说得对，他确实如神一样完美。」 两个人准备告辞，老闆打趣道：「陆，你的男朋友很受欢迎。」 陆海笑道：「全世界的人爱他我都不意外。」 季风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好像听懂了其中一个词，问陆海时，他说：「在说你桃花旺。」 临出门前，季风在柜檯上放了点零钱，从旁边的鲜花售卖篮里抽出一枝玫瑰递给陆海：「我不喜欢桃花，只喜欢玫瑰。」 回到酒店，季风躺在沙发上，枕着陆海的腿，让陆海讲了很多他以前的事，又让他教自己法语，然后炫耀说我也学到一句，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哪句？」 「je t\aime。」 陆海眼里盛满笑意，低头吻他，说：「je t\aime aussi。」 季风假装听不懂：「什么意思啊？」 陆海起身把他扛起来，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我来教你什么意思。」 一大早起来，季风还躺着，幽怨地看着陆海在旁边整理行李。 他们得赶飞机，眼见都收拾好了，人还没有起来的意思，陆海只好投降：「好了我错了，我不该弄到那么晚。」 季风撇嘴，恶意卖萌。 陆海哈哈笑，扑过去道：「你太可爱了。宝贝儿，老婆，好宝宝，起来吧，今天要是不回，你经纪人会手撕了我，嗯？」 季风钮祜禄氏高傲：「叫谁老婆呢？」 陆海扔掉节操立刻配合：「老公，好老公，要老婆的亲亲吗？mua——」 季风用被子蒙头笑得床哗哗抖。 刚到机场张原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枫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去接你，你后天就有活动。」 「已经在机场了，马上登机，凌晨到北京。」季风看了陆海一眼，转达他的话，「海哥会送我回去，你不用特意来。」 张原凯捂住心脏惨叫一声：「啊，这恋爱的酸臭味，那我在你家等你吧。」 凌晨两点飞机抵达，两人往季风家里去，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他房里亮着灯。 带着陆海上电梯，出来进了门，张原凯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 季风没打扰他，把他准备好放桌上的饭菜热了热，和陆海一起吃了。 陆海压着嗓子问：「你这个小区人来人往，等之后人气高了很容易被发现和跟踪。」 季风凑近他，用气声回答：「之后应该会换地方，但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买房子。」 陆海一筷子敲在他头上：「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煳涂？」 季风一愣，恍然明白：「不方便吧，老是同进同出会被发现，公开之前还是要做好准备。」 陆海道：「那个小区里又不是只有我那一栋房子，就说你和我住一个小区又怎么样，别的他们没证据，尽管去猜好了，我也不会让他们乱说。」 季风咬着筷子，迟疑：「会不会太快了？」 「啧，」陆海又好笑又无奈，「你要和我异地恋吗？工作忙本来见面时间就少，你要我憋一路来找你，还是你憋一路来找我？」 季风往他嘴里塞了一块鸡肉：「少开黄腔。」 「我是说憋着对我的思念，季老师你脑子里想什么呢？」陆海一本正经。 季风：「……」 陆海笑得不行：「好了，我就提个建议，你考虑一下，要是不想也没关系。」 季风低头扒饭，吃了半碗，抬头对陆海说：「好。」 陆海一脸伤心的样子：「你竟然考虑了整整半碗饭的时间。」 「噗！」季风忍不住笑出声。 这时沙发上又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我过两天安排给你搬家？」 季风：「……」 这一幕为何如此熟悉。 张原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总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并且总被无视。 陆海当晚就离开了，总算是没有出现张原凯担忧的「知名艺人在家中春风一度，助理被无情赶出家门」的惨案。 等陆海走后，张原凯上上下下打量了季风一番，问：「枫哥你身体还好吗？」 季风疑惑道：「挺好的啊，怎么这么问？」 张原凯羞羞对手指：「那个……小说上都写，像陆哥素了这么多年的人，三天下不来床是常态吧。」 季风：「……」 他指着窗户道：「你离开的时候不用坐电梯了，直接从这儿下吧。」
第109页 张原凯仰天长嘆：「太太害我！」 季风冷笑一声：「那些作者瞎写，全是胡说八道，你也敢信？再去看那些文，我把你打得三天下不来床。」 张原凯瑟瑟发抖：谈恋爱的人都是魔鬼！ 第58章 之后的时间陆海一直忙，除了配合电影宣传就是四处跑活动。 两个人一个周没见着面，一直到季风收拾好了屋子，准备搬家的时候陆海突然出现在门口，吓了季风一跳，跟特务接头似的赶紧把人拉进屋。 刚进门陆海就把人按在玄关的墙上亲，季风几次想提醒他都被堵住嘴，最后季风干脆放弃挣扎，直到客厅哗啦啦一阵响。 张原凯站在那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原本端在手里一叠盘子现在摔得稀碎。 季风把陆海踹开，窘迫地找理由：「我来收拾，卧室床头柜里的东西还没收，小凯你去都收到箱子里。」 等张原凯一脸不忍直视地进了卧室，陆海才捂着被踹疼的小腿委屈道：「你也不跟我说他在。」 季风瞪他一眼：「我有机会说吗？」 「我这不是太想你了吗？你难道不想我？」陆海贴上来亲他耳朵。 地上有些碎片扫不起来，季风躬身去捡，被陆海拉住：「拿毛巾包着手吧，小心划着名。」 季风从他怀里挣开，亲了他一口，才道：「想死你了。」 陆海满意了，见房间里堆满箱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干脆在屋里游荡，很快就发现了暗室，里面空荡荡的。 季风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陆海拉他到身边：「你偷拍我的那些照片，都洗出来了吗？」 「你、你知道？」虽然已经在一起了，季风还是有点被当场捉赃的紧张。 「还真有！」陆海笑道。 发现自己被诈，季风气得去揉他的脸，弄乱了精心做的造型才算解气。 张原凯抱着箱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头髮凌乱、一脸通红的陆海。 张原凯：「……」 我还在这里呢，就收拾会儿东西的功夫，你们俩又干嘛了！不能忍忍吗！ 等到把东西全搬进陆海家里时，季风发现房子里多了好些家具，卧室衣柜和书房也已经特意腾出空间，陆海知道他喜欢拍照，还特意弄出一间暗房来。 「之前这里东西不多，我临时买了点。剩下的还有要添置的，你按照自己想法来，或者我们一起选。」陆海一边拆箱子，一边跟季风说。 回这里的时候张原凯没跟着，家里就剩季风和陆海两个人。 季风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陆海会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有了一个称为「家」的地方。 「一起买吧。」季风趴在箱子上，看陆海修长的手指动作利落地划开封箱的胶带。 打开箱子后他愣了一下，然后问：「这是你的东西？」 他手里捏着一只药瓶。 「啊，这个是齐纪枫的。」之前齐纪枫吃剩下的抗抑郁药季风也跟着搬进了新房，后来也没收拾，就这么让这些东西躺在最底下的抽屉里。 大约是潜意识里，不忍完全抹杀掉齐纪枫遗留在这个世上的痕迹。 里面全是齐纪枫的旧物，包括那本日记，张原凯全都收拾在一个箱子里。 季风去找了卷胶带，重新把箱子封上，说：「以后这些东西也没用了，不如找个时间买块墓地，把箱子埋了？」 陆海摸摸他的脸：「也好。」 说着捲起季风的袖子，抚摸着他左手腕上的几条浅浅伤疤：「幸好你回来了。」 季风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幸好又遇见你。」 陆海忽然站起来，说：「新搬家都要暖房，我们也来吧。」 「现在？可东西都没收拾，哪儿能招待客人。」季风还坐在地上，仰头看他。 陆海喜欢「客人」两个字，俯身把人打横抱起来，说：「不用客人，我们暖房，主要暖床。」 季风脸颊一片绯色，看着亮堂堂的屋子道：「大白天的……」 陆海大步跨上楼梯：「正好试试床，看够不够软。」 * 《日记》首映当日票房就破三亿，在各大影院的排片率稳居第一。一个月后，专业网站上的评分已经稳定，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好评。 而这段时间网上讨论热度最高之一就是对齐纪枫演技的「真香」警告。 「本来冲着陆海去的，对齐纪枫不抱期望，结果……真香。」 「完全不敢相信以前的齐纪枫和现在的齐纪枫是同一个人，脑补一出穿越重生的大戏，你们懂的。」 「黑转路人，我要继续等《月隐长空》了。」 * 六月中旬，陆海工作告一段落，有了几天休息时间。没提前告诉季风航班，想回家给他个惊喜。 没想到兴沖沖打开家门，客厅里空荡荡的，找了一圈，才发现在书房。 季风坐在书桌后面，伸着脖子盯着电脑上的东西，好像在阅读什么文件，陆海开门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 「在看什么？」陆海走进去问。 季风目不转睛答道：「一点资料。」 说完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地扑上来熊抱：「你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我去接你。」 「想给你个惊喜，还以为没起作用。」陆海搂着他在软椅上坐下。
第110页 「我去做饭？想吃什么？」季风放开他，起身要走，又被他拉着坐回腿上。 「待会儿吧，还不饿。」陆海余光瞥见电脑上是pdf格式的文件，问：「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季风正想跟他说这个，滑动滑鼠到第一页，点着标题道：「是一点资料，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 陆海第一次听说，来了兴趣：「哪方面的？」 季风一只手在他胳膊上摩挲：「反职场骚扰和性侵的，主要给相关事件的当事人提供法律谘询和援助。目前国内这方面的组织很少，专业针对这一个角度的几乎没有。是挺早的想法了，但一直没机会。」 当初还做摄影师的时候季风就存了一些钱，后来出演《日记》和《月隐长空》，片酬不多，扣除公司的分成，剩下的部分还不大够。 「现在也还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想先看看资料，准备好了再说，眼下主要也是资金问题，要不要和我一起？」季风凑上去亲了陆海一口。 陆海捏捏他大腿，笑道：「想法不错，这样一个组织的成立或许以后会起到意料之外的作用。好，你把资料也发给我一份。」 他很清楚季风做这件事的原因，也允诺过会一起战斗。 季风故意扭了扭腰，想起自己在网上看的粉丝评论，于是在他耳边哈气：「谢谢老公。」 陆海被勾得心痒，唿吸都不稳了，把人按住，咬着耳朵道：「饿了，先吃你。」 夕阳西斜，季风躺在床上，是真饿了，但不想起身。陆海从后面抱着他，手在他腰间摸了两把，道：「怎么又瘦了？」 季风闭着眼睛：「就我接的那个网剧，里面那个角色设定就是这样，需要瘦一点，苍白一点。」 这段时间季风基本不出门，在家也抹防晒霜，还用了好多美白产品。陆海摸摸他脸上的皮肤，低声道：「是白了点，也滑了点。」 季风还在贤者时间，忙推他：「别来了，我好饿，点外卖吧，不想做饭了。」 陆海起身穿衣服，说：「我去做，你要控制饮食就不能吃太油的，顺便给你补补。」 走到床边隔着被子在季风屁股上勐地一拍，跑着出去了。 「嘶……」季风爬起来咬牙骂：「姓陆的你给我等着，之后三天你睡书房！」 转眼到了七月，季风中旬的时候才正式进组开拍。 他们去了西南方的一个小城，这里正是温度最高的时候，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视野里都是滚烫流动的空气。 这种时候最要命的就是室外拍摄，风扇基本起不了作用，在棚子里站两分钟就满身汗。季风还得穿着衬衣和白大褂两层衣服，拍一场室外追逐的戏份。 导演喊完「咔」之后，季风跑进棚子里一气灌了两瓶水。 张原凯不让他直接喝凉的，事先准备好了两瓶温水。 这部剧的男主是最后定下的，最开始的男主因为别的原因临时退出，剧组最后找来了付词。 「这天气真是要了亲命了。」付词拿个小风扇怼着脖子吹，脸上的汗还是跟瀑布似的，一身衣服湿了个透。 季风觉得有点头晕，从张原凯随身带的盒子里翻出一支藿香正气水喝了，才说：「我还好，一两个周就拍完，你们还得熬两三个月呢。」 「这里不靠海，一年到头除了冬天就是这样，又湿又热。」付词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幸好他们是素颜出演，基本不带妆，狂出汗也不怕花，「也不知道陆海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跑这个鬼地方来探班。」 提到陆海，季风就跟吃了冰糕似的，人立刻就凉爽起来，跟着甜丝丝儿的，费了老劲儿才能把疯狂上扬的嘴角压下去，还得一本正经地说：「这才能体现咱们的战友情嘛！」 他暂时还没把和陆海的事告诉付词，想再等一段时间，给付词一点暗示和铺垫之后再说，否则可能冲击太突然，会把付词给沖傻。 《日记》上映两个月，已经打破国内当前的票房纪录。片方宣布电影密钥延期到九月，即便前期投入巨大，但投资人们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电影还报名了国内与国外的几大奖项，过不了多久可能提名的名单就会出来。 因为这部电影，加上公司的合理运作，季风的粉丝已经疯狂涨到六百万。 「我听说陆海还没接本子，他现在不像以前了，一年到头都没个休息，拍戏、活动，反正没个清闲时候。」剧组切了西瓜，付词和季风坐在凉棚里一边啃一边闲聊。 季风很自然地接话：「嗯，前几年拍了很多戏，他说节奏太快可能会容易迷失，所以想缓缓，挑个不一样的本子，顺便休息休息。」 「挺好的，我一直很佩服他。就好像这圈子的名利啊、荣耀啊，什么都迷不了他的眼。站得再高，也很清醒地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付词啃完两瓣西瓜，见季风放下不再吃，就把剩下的全解决了，砸吧砸吧嘴之后才反应过来，「你好像很了解他的事，我看你们微博上也互动得挺多的。合作两部戏，感情果然还是不一样。」 季风惊觉自己差点露了馅儿，心想，我们的感情和你想像的也大不一样。 第59章 手机响了一声，季风拿过来看，是梁萧然发来的微信。 他笑着回信息，付词就问他：「什么好事儿，这么高兴。」
第111页 季风道：「是萧然，她回了老家一趟，说带了点特产回来。」 付词一脸老父亲的表情：「崽儿，也该找个对象了吧，这姑娘我听说挺好的。」 季风决定露点口风，压着声音说：「是挺好，就是性别不对。」 付词当场石化，等季风走开了才勐然回神，奈何身边没有人可以讨论，他也不敢随便找人讨论，半天也只能发出一声惊嘆：「卧槽！」 戏拍到晚上六点，付词拉着季风去吃粉，坐在小隔间里吃酸辣味的米粉，尽管有空调，两三口下去还是大汗淋漓。 付词还跟行军打仗似的，几口吃完大份，见季风的一碗小份才吃了一半，擦擦嘴开始八卦：「崽儿，这事儿你经纪人知道不？」 季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突然定下了这个称唿，但辣得不想多说话，灌下半杯水才道：「知道，没瞒他。」 付词摆摆手：「嗨，也没啥好瞒的。唉，你们挺难的，在这个圈子里更难。」 季风耸耸肩，毫不在意：「可能我属于最幸运的那批，我从小没太为这事儿遇见什么困难。进圈子之前我就有心理准备，而且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付词连连嘆气，道：「是啊，你算好的了。我以前还在跑龙套的时候认识一哥们儿，本来有点名气了，结果被发现他是弯的，明里暗里的骚扰不说，事业上也受阻。那哥们儿也很酷，说来演戏就是个兴趣，不演也没什么，转天就退了。他父母传统，接受不了，结果这人出国了，过几年给我发了张结婚照，这一顿狗粮给我塞得。」 两个人吃完东西压马路消食，付词有了点危机感：「说起来你会不会哪天也突然结了婚？我觉得很有可能，不行，我得回去和你嫂子商量一下，要不我和她干脆结婚得了，至少领个证……」 他絮絮叨叨一路，回到酒店的时候遇见导演，还打趣他们：「没见过关系这么好的警察和嫌疑人。」 付词嘿嘿笑：「导演，我们戏外哥俩好，戏里往死里怼，一定不影响状态。」 导演吸熘着冰可乐回房，嘱咐他们：「明天是场大戏，天又热，早点休息别熬夜。」 「得嘞！」 陆海第二天上午就来了，带了一车冰镇饮料和水果，大家一窝蜂就涌上去了，热得心慌气躁，没工夫客气。 季风和陆海躲进房车，刚抱在一起，付词在车门上象徵性敲了一下就蹿上来，抖搂着身上的衬衫道：「太热了！」 季风规规矩矩坐在陆海对面，正正经经问：「付哥，有事儿吗？」 付词忙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叙旧。我突然想到个问题，得和纪枫讨论一下。」 说完挤在季风旁边坐下。 陆海捏了颗葡萄扔进嘴里：「介意我在这儿吗？」 「不，一点小问题，很快。」付词翻开剧本，认认真真开始针对一会儿要拍的情节比手画脚。 陆海大概听明白了，季风饰演的是一名医生，名叫陈安，小时候因为遭受来自父亲的暴力导致心理扭曲。那个时候陈安帮家里放羊，因为年纪小偶尔会弄丢一只，父亲就会打他，还会把跑掉的羊找回来，在他眼前杀死，告诉他：「不听话的羊，就是这个下场。」 长大后陈安逃离父亲成为医生，倒也正常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父亲再次出现，让他重新经歷幼时的噩梦。 陈安一时失误杀死了父亲，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犯下一连串命案。 然而陈安对目标的选择很随机，一开始警方毫无头绪，想要通过作案地点的线路分布找出一个中心点，从而确定嫌疑人可能的位置，却根本找不到。 直到他们发现了陈安父亲的尸体，然而作案手法的不一样让警察最开始没有把这起案件归入此前的连环命案中。 后来付词饰演的警察通过一条线索怀疑到陈安身上，根据对他过往经歷的分析一步步找到证据。连环命案中兇手的作案手法与宰羊的手法极其相似，但兇手的刀法更漂亮。 今天要拍摄的一场戏份就是警方对陈安的追捕，演员们可能要在大太阳底下跑几个小时，很考验体力。 付词还兴致勃勃说着，陆海突然打断他，说：「你往旁边一点。」 「怎、怎么了？」付词黑人问号脸，身体很听话地挪开一点。 陆海抽了张纸巾在季风脸上擦了几下：「你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付词：「……」 季风想笑又觉得不好，憋得胸口发疼，拿过纸巾自己擦脸。 付词还挺不好意思地道歉：「那啥，对不起啊，我太激动了。」 这时工作人员来敲门，说准备拍摄，付词跟看到救命恩人似的赶紧跟着跑了。 季风让陆海就在车里休息，陆海却道：「我去看看，你不紧张吧。」 季风自信满满：「有什么好紧张的，等着被我的演技征服吧。」 过去的时候现场还在调设备，季风独自坐到一边酝酿情绪，陆海站得远没去打扰。 等到大家又是一脸汗，才正式开拍。 一个男人踉跄着在街上奔逃，满身鲜血大唿救命。这时陈安从巷子里奔出，手里是一把染血的手术刀，眼神如一只饿到极致的疯狼，正要扑向男人时，两边跳出两个便衣警察，三个人立刻滚到地上。 陆海看得心惊肉跳，这一场戏路上没铺垫子，都是实打实地摔下去。
第112页 陈安还在挣扎，付词掏出手铐，一边喊：「按住了！」 另一名警察试图呵斥陈安让他停止反抗，然而特写镜头推进，陈安死死盯着那个跑远的男人，双眼通红，眼里浸满疯狂，悲怆而绝望地嘶喊着：「羊跑了——羊跑了——」 「卡！」导演过了这条，付词把季风扶起来，两个人就坐在马路边喘气，疯狂灌水。 季风今天的戏份宣告结束。 休息好了，调整好情绪后他才站起来，等到导演确认不用再拍之后，他朝陆海走过去，左腿有点不吃力。 走到近处陆海搀住他，问：「刚才摔的？」 季风点点头：「膝盖磕到了，有点疼，回酒店处理吧，付哥这边还有几场戏。」 张原凯等在车里，回酒店的路上，季风问陆海：「我表现怎么样？」 陆海一笑：「还用说，当然完美。那个特写的眼神，我都吓到了。」 季风反而被夸得不好意思：「其实就是热的，憋着一股火想要发泄出来。」 张原凯在一边附和：「真是这样，之前几天跟现场，工作人员老是容易吵起来，结果拍完吃一顿冰西瓜，火气一降，大家就又和和气气的了。被这样的氛围一感染，拍出来的效果真不错。」 陆海心疼季风身上的伤，道：「就是演员有点受罪。」他回想起上次拍《日记》，季风中暑晕倒的事，心有余悸。 「剧组也考虑到这点，预防措施做得特别好，到今天还没有人因为身体原因暂停工作的。我这段时间绿豆汤都快喝吐了。」在现场季风从不抱怨，投入到工作里，苦也是甜的。可喜欢的人在身边，就忍不住诉委屈。 效果立竿见影，陆海轻轻环住他，哄着：「回去给你熬鸡汤，还有排骨汤，天天换着花样喝。」 张原凯：「……」 这世上一定有种工作叫职业电灯泡。 回去之后张原凯翻出剧组备的药箱，季风洗过澡，陆海给他上药，膝盖青了一大片，手臂、大腿甚至下巴上也有轻微擦伤。 擦药的时候陆海怕他疼，下手特别轻，一边说话转移他注意力：「陈安被抓的时候喊『羊跑了』是什么意思？」 季风解释道：「还记得之前说过，陈安的心理阴影来自于父亲让他亲眼目睹杀羊的过程吗？对他来说，这些受害者就是羊，不听话的羊是要被杀掉的。这也是为什么警察推导不出兇手所在的中心位置一样。因为陈安小时候放羊，不是固定的一个地方，这一片的草吃完了，是要换下一个地方的。」 「有点意思。」陆海把人圈在身前，让他看自己拿手机打游戏。 季风盯着手机屏幕，一边问：「今天不回？」 「嗯，明天下午走。」陆海打完一把，把手机塞给季风，「你来。」 「我不会玩这个。」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再没打过游戏，对新出来的这款完全不了解。 陆海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说：「没关系，凭感觉来就行，死了也没事。」 季风缩着脖子，假装认真打游戏，不一会儿还真的沉浸进去了。打了几把之后上了手，吃完饭又继续，已经很像模像样的了。 陆海就一直抱着他看他玩儿，偶尔帮他解释一下有的地方要怎么操作。 张原凯齁得慌，早就躲出去。 等季风眼睛累了，靠在他身上假寐，问他最近有没有心仪的本子。 结果陆海语出惊人：「有一个，讲同性.爱情的。」 第60章 现在国内大环境宽松了很多，相关部门的政策也在逐步放松，但还没有一部能够正式登上大银幕的同性电影。 如果陆海真的接了，可能没办法在国内上映。 然而陆海接下来一句话让季风由惊变喜：「已经拿到了拍摄许可，但剧本还在打磨。这是导演自己写的剧本，这一次也是知道上面有意在这方面逐步放宽，所以试一次。如果能够尽快拍摄制作，那么也许会成为国内第一部 完完全全以同性恋人为主角上映的电影。」 这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不过目前电影还处在完全保密的阶段。 「你打算接了吗？」陆海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找到感兴趣的剧本，季风明白他应该是倾向于去接的。 陆海点头：「还在接洽，导演想好好做一部片子出来，不想急于求成。我的想法是，即便最后出来哪怕不尽如人意，但电影本身的社会意义也足以成为我去争取的理由。」 「争取」两个字引起季风的注意，按照陆海的描述，这部电影自然而然会成为香饽饽，圈子里能打听到消息的人不少，肯定还有别的人也想上。 但他也有点担心会不会是假消息：「能确定吗？」 陆海清楚他的顾虑，道：「确定了我们才同意谈的，我们查过备案，而且这部电影的导演可是杨君澜。」 季风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不敢相信：「你说的，是那个杨君澜？」 陆海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发笑，道：「对，就是那个杨君澜。」 杨君澜是谁？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国内电影的领军人物，其人在题材和立意选择上向来大胆犀利，但电影风格细腻，反而有种锋芒下的温柔感。 后来国内各方面的限制一度缩紧，杨君澜觉得自我受到限制，竟这么抛弃在国内闯下的半壁江山，去了国外打拼并且拍出好几部精品，斩获无数国际大奖。
第113页 为此，国内在惋惜失去一位顶尖电影人才的同时，也有很多人痛斥他卖国求荣，不过是为了追求名利的世俗之辈。至今在一些论坛上，每次杨君澜的新作上映，总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但其实只有身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才懂得，有的人即使在诸多限制里仍试图为电影拼出一条全新的路，有的人终身追求的只有艺术的极致，因此宁愿远走异国他乡。 从这次政策一放松，杨君澜就迫不及待回国来看，他大概从来没有放弃过在自己的故土实现电影梦想的愿望。 导演和编剧都是杨君澜，别说是男主，恐怕一个戏份稍微多一点的配角，都会有人争得头破血流。 据陆海的说法，杨君澜离开多年，此次回来想要打开局面，恐怕也需要一个足以号召票房的人。 刚刚凭藉《日记》打破国内票房纪录的陆海便成了首要的候选人之一，之后导演会通过试镜亲自挑选两位主角和主要配角。 季风听得很心动，这是杨君澜的电影，且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电影，更重要的是，一个和陆海扮演恋人的机会。 在这个大胆的假设下，他可以通过镜头，向爱人毫无保留和遮掩地表达爱意。 不过对他来说，这似乎是痴心妄想。 然而季风却想要去试一次，让这个妄想成真。 「等电影开始试镜的时候，你说我有机会去试试吗？」季风问陆海，心里惴惴。 陆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朝着自己，笑而不语。 季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就等我说这句话？」 陆海抱紧他，低声道：「我只想和你在电影里做恋人，除了你，我找不出第二个想要合作的对象。」 季风感动得一塌煳涂，心里鼓胀，有什么东西从中冲破出来，在四肢百骸里激盪。可他说不出，形容不了，语言在此刻成了最苍白无力的东西。 于是他眼眶湿润，张了张嘴，半天只说出来一句：「也许咱们谁也选不上呢。」 陆海无奈又好笑：「……你说一句『我爱你』都比这个强！」 季风还挺理直气壮：「这个事儿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啊，而且为了任性地指定唯一的合作对象，放弃一个大好的机会，这有违你的专业性……」 陆海气得不行，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起来往卧室走：「来，你继续说，我怎么不专业了。」 季风开始慌了：「我……我是个伤员……」 陆海：「可是我不专业。」 季风：「我明天还有戏份呢。」 陆海：「可是我不专业。」 季风指斥他：「你一点不心疼粉丝！」 陆海：「因为我不专业。」 季风使出大杀器：「我爱你，我特别特别特别爱你，全宇宙超级无敌最爱你。」 陆海：「这事儿我也不专业。」 季风语不成调：「那你……有什么是专业的？」 陆海发狠捉弄他：「床上技术。」 一次十分专业的技术研讨过后，季风因为又洗了澡，陆海重新替他上药，一边还得寸进尺：「我们的cp粉还是很有才华的，你看她写的姿势就很实用，一点没碰到伤口。」 季风脸和脖子一样红，想踹他但没力气，用着自以为兇狠的语气说：「那你不如发条微博，对这位非常专业的写手表达一些感谢？」 陆海起身，把人圈在两臂之间，煞有介事道：「你介意吗？不介意公开我这就去发。」 季风无所畏惧：「去，不发是小狗。」 陆海竟然真的拿来手机开始翻，然后指尖飞点，说：「我发了你就是小狗。」 季风还以为他唬人，直到他要点发送时才真的吓了一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惊得心脏跳到嗓子眼，抢过手机去看：「你发了什么！」 陆海的微博转发了另一个女孩的微博，上面的内容是对他以及「齐纪枫」这次在《日记》里表演的细緻分析，当然通篇都是褒奖，并且还建议他们合作更多的作品。 而陆海的转发评论只有一句话：谢谢。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女孩和陆海的微博下一片沸腾，几乎被柠檬刷屏。 看起来很官方的语气，但只有发博的两个人知道这背后的数重含义。 然而这还没完，陆海切了小号点进「季风向海」的超话，翻出刚才那个女孩发的一个帖子，里面贴了一个同人文连结。 季风：「……」 陆海面露微笑：「她就是那个写手。」 好了，正主出来，官方致谢，陆海你很可以，在磕cp方面显然也是十分专业的。 陆海显然逗他上了瘾，说：「刚才说了，我要是发了，你就是小狗。」 季风目光幽幽，半天犹犹疑疑张嘴发出一声：「汪？」 陆海笑得抱住他在床上打滚，跟狗似地啃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全宇宙超级无敌最爱你。」 * 季风的戏份在下午，付词昨晚拍了个大夜戏，也是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刚出房门，季风和陆海也正好出来。 三个人在走廊里齐齐愣住。 陆海假装淡定：「我……」 季风慌得一批：「海哥他……」 付词一脸茫然：「你们……」 季风转念一想，反正迟早是要知道，不如顺水推舟承认了。刚张嘴，付词已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陆海你要走啦？过来辞行吗？」
第114页 季风：「……」 这都完全没误会，直男赛高！ 舟给搁浅了，这里也实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地方，三个人于是哥仨好地一起去片场，陆海蹭他们的车，到了地方，现场人员正在调整机器，付词先去跟导演沟通今天的戏份，季风趁此机会真的和陆海告别。 「新戏现在还早，你安心拍完，回来之后我们再商量。」陆海把人抱住。 在别人看来是礼节性的拥抱，只有季风感觉得到这个拥抱的力度。 拍完戏回到家里，两个人厮混了三天，季风才抽出点时间了解电影的最新进展。 剧本在收尾阶段，杨君澜定了几个主角候选人，正在协调时间去试镜。 两位男主分别叫卫曦和韩祈光，陆海接的卫曦的角色，目前候选人有三个。韩祈光的角色才找到一个人，但除了演员本身的条件之外，导演还会看两位男主搭戏的情况。 有的时候，演员之间也需要「来电」，尤其是扮演恋人，两个人分开看哪怕再好，待在一块儿氛围不对，电影就缺了最基本的味道。 那位唯一的候选人季风特意了解了一下，是刚毕业的新人，演技不错，本人很符合韩祈光初期的青涩感，只看能不能撑起后期的戏份。 本着探讨角色的态度，季风问过陆海对这个人的意见，陆海瞥了一眼：「这谁？路人甲？」 季风：「……我说正经的呢。」 陆海举手保证自己很认真：「我第一眼的感觉，就是路人甲。」 季风没看到剧本，不知道剧本里卫曦对韩祈光的第一眼感觉是什么，只好放弃这个话题。 陆海和杨君澜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跟对方提起过季风。 但杨君澜简单了解了一下之后不置可否，他目前对国内的演艺圈了解不太深，对于陆海的推荐持保留态度，只说会考虑一下。 所以季风正权衡着找个机会请杨君澜见一面，不过对方最近确实很忙，已经拒绝过一次。 这个时候，陆海的电话响起来，是金云菲打来的。几句话说完之后，陆海挂了电话，道：「那边通知两天后试镜。」 第61章 之后两天，王智那边想尽办法还是没能搭上杨君澜的线。本来能被选上的可能性就很小，但王智明白季风很看重这部戏，便安慰他：「才第一轮试镜，也许导演发现不合适，后面还会继续选人的。」 季风也只能寄希望于此，心想如果陆海选上了，到时候死缠烂打也要争一个机会来。 这天早上，陆海一大早就出门，临行前说好会第一时间给季风反馈结果。 到了地方之后，陆海还想找个机会再跟导演提一下季风，无奈对方没有兴趣，他连开口的时机都没有。 昨天晚上季风还特意三番五次叮嘱他，就算两个人没办法合作，陆海也得努力争取这个角色，绝不能因为他轻易放弃。 陆海虽觉得遗憾，但很明白其中利害，一边把手探进人睡衣里，一边说：「放心，你海哥是专业的。」 季风：「……」 试镜卫曦的每个人都有两场，一场单独的个人戏，一场和韩祈光的对手戏。 个人戏里陆海很出彩，但和韩祈光对戏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演了一段之后杨君澜皱着眉头说：「先到这里吧。」 剩下两个人和韩祈光对戏的时候，陆海等在外面的休息室。出来之前杨君澜告诉他，自己又找了一个候选人，待会儿来了陆海还得和他对一场。 与此同时，季风正坐在车上，司机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加快速度朝酒店赶。 张原凯正给季风调整造型，他们出门得急，什么也没准备，张原凯只能尽量帮季风收拾得利落一点。 今天中午的时候，王智打电话过来，说杨君澜那边通知季风去试镜。 季风当时就傻了，不敢相信，还愣愣地问：「王哥，你是不是说错了，不是杨君澜。」 王智也很兴奋，几乎要手舞足蹈：「就是杨君澜！！！刚刚才来的通知，说让你赶紧过去，人家过时不候。枫儿啊，美梦成真，赶紧出发。go！go！go！」 直到上了车，季风还觉得很魔幻。怎么就突然通知他了呢，而且还是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就算今天已经去的那个人不合适，也不用这么着急赶过去吧，又不是明天就开机。 王智倒是很会找解释：「大导演嘛，行事出其不意很正常。」 可是季风没有剧本，连个人物小传都没有。就这么过去，不是完全抓瞎吗？ 车子一个急剎在酒店门口停下，季风深吸一口气，到都到了，总不能临阵退缩，何况里面还有陆海在。 张原凯陪他走进大厅，负责选角的助理已经等在那里，见人来了赶紧递给他一叠纸，语速飞快地说：「这是试戏的片段，台词不多，能记住尽量记住。先是和卫曦的对手戏，然后后面是个人戏。」 季风瞥了一眼名字：《在你眼中》。 杨君澜包了个厅专门试镜，助理推开门示意他进去，张原凯留在门外举起拳头道：「枫哥，加油！」 季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试镜《日记》的时候，闭上眼深唿吸，让自己努力放松一点，脑子里迅速过着台词本上的对话。 进门之后他首先看见一个头髮花白的老头坐在一排位置中央，穿着朴素，打眼一看就是个普通小老头，但眼神透亮，身上的气场能叫人一眼就注意到，正是杨君澜。
第115页 他走到前面，鞠躬后自我介绍，开口才两句杨君澜就示意他停下：「我知道你是谁，先做准备吧，卫曦马上过来。」 季风心里乱得很，但告诫自己此刻必须把杂念清空出去，于是背对着门口再次打开那一叠纸，慢慢心里稍微有了底。 这时房门再次打开，季风一转身，和来人目光对上，一句「你好」卡在嗓子眼里，生生又给吞回去。 陆海也愣住了，完全没料到新来的人竟然会是季风。 两个人相顾无言，半天缓过神来，还没开口，杨君澜又发话了：「叙旧一会儿，先试戏。」 陆海秒变专业，上前来问季风：「准备好了吗？」 季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方才的惊愕、慌乱、紧张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被陆海眼里的沉静所感染，反而只剩下勃发的斗志。 试戏的片段是一场分手戏，由于一系列的原因，原本深爱的恋人之间失去了应有的信任。冷淡，疏远，韩祈光看见了卫曦答应父母回家结婚的简讯。 他把手机里的简讯给卫曦看，红着眼睛，咄咄逼人：「这是什么意思？」 卫曦靠在墙边，双手藏在墙与身体之间，既没看手机也没看他，默不作声。 沉默比一切语言更能令人发疯，韩祈光濒临崩溃，却仍然努力让自己冷静：「我在问你，卫曦。」 卫曦站直了身体，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准备开口。韩祈光却在他开口之前推了他一把。 往后趔趄两步，卫曦失去了开口的勇气，韩祈光再推他，他便只是低着头被迫着一步步往后退。 空气里只有韩祈光手掌打在他胸膛的闷响。 最后一次，卫曦摔倒在了地上。 他仰头看了一眼韩祈光，然后迅速挪开目光，说：「我扛不住了。」 韩祈光嘴唇紧抿，即使想要强忍着，眼泪依旧汹涌而出。他用力地擦去眼泪，冷笑了一声。 卫曦站起来，似是苦笑：「你比我强，但这么下去没意思。」 这一次轮到韩祈光沉默，只用刺人的目光盯着卫曦。 卫曦无措地轻轻攥了攥拳，微微抬起手臂，像是要抱谁，但他忍住了，转身往门外走。 「你去哪儿？」韩祈光叫住了他。 卫曦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你去哪儿！」韩祈光的声音开始慌乱。 卫曦却没有再停下，大踏步上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韩祈光追至门口，手握上门把手，转了半圈之后却犹豫了。片刻后，他蓦地松了手，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声音。 「好，可以了。」杨君澜出声。 台上的两个人还在情绪里，陆海是打开了一扇并不存在的门，这时走回来，拉着季风起来，轻轻拍他的背。 季风抹去眼泪，两人相视而笑。 杨君澜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心里有了猜测，但并未问出声，等到两个人收拾停当了才继续说道：「齐纪枫，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同意你来试镜吗？」 季风摇头，陆海也很疑惑。 杨君澜笑了笑：「之前并不了解你，陆海跟我说起的时候，我觉得他是出于个人情谊，并不客观。但昨天我去看了你们两个合作的电影。我倒相信你当得起陆海的赞誉，但我不确定你们两个太熟悉了还能不能演出我想要的感觉。而如果我提前答应，你们两个私下里一定会练习磨合。」 季风和陆海均恍然大悟，所以杨君澜才临时通知，卡着点儿让季风连和陆海通气的时间都没有，他希望看到的是两个独立演员的合作，就好像考试前绝不会让两个考生事先准备答案。 「我想卫曦我们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还有一场戏，齐纪枫，希望你不要辜负了陆海的期待。」杨君澜直接现场定下，然后先送陆海出去，紧接着给了季风一点准备的时间，让他试个人戏。 约莫半个多钟头之后，季风开门走了出来，陆海竟然就等在走廊的椅子上。 「怎么样？」他有点紧张地问。 季风一撩刘海，两手叉腰：「我可是专业的！」 陆海大松一口气，想冲上去抱他，又想到这里还有监控，生生忍住了。 杨君澜这边的人约定过几天商定签约的事，季风干脆和陆海搭一辆车回家。 车子走远后，杨君澜和助手走到酒店门口。 助手不禁感慨：「他们合作了两部戏，都是兄弟，没想到这么熟了，演起恋人来这么放得开和有默契。」 杨君澜笑而不语，说了一句让助手感到莫名的话：「大概就是缘分吧。」 一进门，季风直接往陆海身上跳。 陆海托住他，两个人在原地转了两圈，季风笑着说：「我掐你一下，看是不是真的？」 陆海怎敢反对，只能求情：「那你轻点。」 季风作势去掐他脸，脑袋却先一步凑近了，吻上他，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问：「疼吗？」 陆海仍抱着人自己凑上去：「不疼，我觉得可能是假的，你再多咬两下。」 然后季风就咬了不知道多少下，最后两口是咬在肩膀的，陆海才终于觉得疼，摸了摸两个淡淡的牙印：「果然是只小狗。」 小狗没力气汪汪，歇了半天才说：「感觉就像表白那天，太突然了，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第116页 陆海用指尖抹掉残留在他胸前的东西，说：「这还不真实？」 季风臊得拍开他的手：「我去洗澡了。」 陆海牵着他的手跟在后面：「一起。」 浴室的门关上，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声响，陆海倒抽了一口冷气：「嘶，你轻……轻点，别逮着一个地方咬啊。」 季风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道：「那你也别……顶着一个地方……嗯……」 过了几天，合同正式签订，两个人终于拿到了完整的剧本。电影定在十月开拍，在极南方的城市，即便冬天也温暖如春。 杨君澜定了几点要求，两个人一起准备，金玉菲和王智都给他们空出时间，顺便也让他们趁这个机会歇一歇。 眼见九月已至，陆海的生日快到了。 第62章 电影《日记》最后票房五十八亿，郑道召回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开了一场庆功会，同时陆海接到通知，他被提名为海城国际电影节金凰奖最佳男主角。 海城国际电影节是国内公认的顶级奖项，在国外也有广泛的知名度。以前陆海也提名一次过最佳男主角，但遗憾落选，如果这一次把奖盃拿到手，从此他就是实打实的影帝。 接到通知后，季风在家里蹦了一天，电影节很快就要开幕，他于是操心起陆海那天走红毯要穿什么，做什么造型，获奖感言有没有准备好，好像他才是拿奖的那个人。 反观陆海虽然高兴，但很镇定：「这一次的奖不算什么，我期待着我们一起登上领奖台那天。」 季风眼眶微润，郑重地保证：「一定会，我一定会做到的！」 电影节开幕就在陆海生日前两天，不过这一次生日陆海既不想办什么见面会，也不跟好友相聚，而是和季风宅在家里。 两个人睡到上午才起，陆海拿手机回復祝福简讯和微博评论，季风钻进书房不知忙什么，全没有过生日的样子。 下午两点季风做了一桌菜，吃完之后陆海正要收拾桌子，季风却拿了根黑布条蒙住了他眼睛。 「嗯？你又玩儿什么花样？」陆海伸手去捞他，却被他躲开。 「什么什么花样，别想七想八的，跟我来。」季风拉着他，往影音室走。 陆海不辨方向，安心跟着他。 影音室里一片漆黑，遮光帘把光线完全隔绝在外，只有地上铺着一圈小小的地灯，如同零落在地的星星。 沙发前的地毯上洒满了红色玫瑰花瓣，陆海摘下布条，看着眼前的一幕，笑了：「生日惊喜吗？」 「嗯。」季风应着，让他在毯子上坐下。 两个人背靠沙发，季风按下按钮，前面的屏幕上浮现了一行字：to my love。 字散去，一个摇晃的镜头，镜头里人山人海，有人在尖叫，但没有声音。镜头的主人正在调试，随后镜头拉近，再拉近，终于聚焦在人群中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三年前的陆海，在一次电影节红毯开始前，他刚下车的时候。镜头随着陆海移动，一直到人群挡住他再也看不见。 镜头切换，那是一家商场的投屏电视，里面正在播放陆海两年前主演的电影预告。 不知道哪里的广场投屏，是陆海两年前的公益广告。 地铁上，隧道里飞速掠过的陆海广告图片。 《日记》片场，表演中的陆海、补妆时候的陆海、坐在一边看剧本的陆海。 《足迹》拍摄时，提着东西走在前面的陆海，静静坐在篝火边的陆海。 《人间》杂志社里，拍摄中秋特辑时，在一片闪光灯里的陆海。 法国度假时，季风用手机拍下的陆海。 而后黑屏，过了一会儿，是再次摇晃的镜头，光线昏暗，镜头里出现了季风的脸，跟着他走进卧室，走到床边。 床上，陆海睡得正熟。 季风沖镜头一笑，轻轻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在陆海眉心落下一吻，虔诚般道：「生日快乐，我的太阳。」 陆海不知道这些镜头是何时记录，后面的部分他大略猜得到，可在他和季风正式相遇前的那些镜头，却在他意料之外。 眼中有些温热，他开口，只吐出一个「你」字就顿住，怕情绪疯狂泄出失了控。 季风看着他，在点点的星光里说：「我也一直在看着你，一直在喜欢你。哥，生日快乐。」 变魔术似的，他从背后拿出一个黑色方形盒子，举在陆海眼前。 陆海心脏剧烈跳动，不见他说话，只好问：「你是要求婚吗？」 季风一愣，随后颇有点懊恼道：「只是生日礼物，早知道我就求婚了。」 陆海失笑，拿过盒子道：「哪有你这样的。」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鍊，链子上串着一枚戒指。 「现在不方便戴手上，就做成项鍊了，我也有。」他炫耀似地从衣领里拿出来，一模一样的项鍊，指环正在地灯里闪着微弱的光。 陆海把项鍊递给他，让他替自己戴上，说：「既然这样，求婚还是交给我吧。」 珍而重之地把项鍊放进衣服里，紧贴着胸口的皮肤，靠近心脏，季风笑着：「好啊。」 陆海凑上去要吻他，却又被他捂住嘴，又把布条拿出来，蒙住陆海眼睛。 「又要去哪儿？」陆海有点急不可耐，想要侵入他、占有他，在这漆黑的小小一方天地里，让他忘记所有，只能感知自己。
第117页 谁知道季风却翻身坐在他腿上，说：「不去哪儿，这下是真的花样。」 陆海笑了一声，立刻被吻住。 空气里有淡淡的玫瑰香气，视觉的阻挡让其他感官的知觉被放大，陆海用最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不把人压在身下狠狠欺负，感受着对方略显生涩的动作。 听到对方喉间溢出的声音，陆海把人紧紧抱住，在他耳边呢喃：「宝宝，我爱你。」 结束之后，季风解开黑布。借着那点微光，陆海看见他鬓边挂着汗，一缕汗湿的头髮贴在眼角下，眼尾泛着情.欲未退的红。 他替他整理眼尾的头髮，然后吻了上去。 那里曾经被画过抽离意象的花，在走廊相遇时，陆海就有过这样做的冲动。 他看见他独自站在一片寂静的月光里，他挺想上去抱住他，但最后只是回应他的挥手道别。 后来他才知道，他第二次爱上了他。 视频被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快黑下来，黛青色的天空里真的亮起星辰。 两人歇了半晌，觉得饿，衣服也不套，从房间里出来，跑去厨房找吃的。 打开冰箱，有饮料、水果和一个生日蛋糕。陆海便伸手去拿蛋糕，季风却阻止他，反而只把水果、饮料塞在他手里，又从旁边柜子里摸出一包面包。 「不是给我的吗？」陆海此刻格外眼馋那点高热量食物。 季风一边撕面包，一边支支吾吾说：「这个……不是吃的，你先吃别的，垫垫。」 陆海一气灌下半瓶苏打水，道：「总不会是模型吧，用模具过生日啊。」 吃了个五分饱之后，陆海觉得腻了，季风也停下不吃，把蛋糕端出来放在台上，指尖挖了面上一点奶油，眼睛直直盯着陆海，舌尖在指上一卷，把奶油吃进嘴里，说：「第二个花样，换你玩。」 陆海掐着腰把人举起来放在流理台上，咬他耳垂：「小妖精。」 夜深时分，起了风，窗外树叶簌簌响，细细的光条投进厨房，照出一片狼藉。 卧室里，陆海靠坐在床头，看着季风趴在床边从抽屉里翻出一支细细的彩色蜡烛，点燃了，捧在手里，对他说：「好了，许愿时间到。」 床头柜上，手机时间显示23点50分，生日即将过去。 陆海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吹熄蜡烛。 「许了什么愿？」季风忍不住好奇心，「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 陆海把人抱进怀里，道：「你能，不过，等八十岁的时候再告诉你。」 * 两天后，电影节正式开幕，郑道带着《日记》男女主、季风和付词等几个主要演员一起出席红毯仪式。 陆海因为要和女主姜一梦一起走，下车前都有点失望。季风知道眼下他不能抢了女主风头，和许久不见的付词在后面，倒是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陆海和姜一梦并排而行，两人之间隔着客气的距离。并不长的一截红毯，闪光灯晃人眼，季风紧紧盯着前面陆海的背影，生怕在这一片灯海中失了他的踪影。 轮到季风的时候，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开始紧张，心跳的巨响如同巨石滚落深渊，在闷响过后就归于虚无。 抬腿迈上红毯的一剎那，他闭上眼，听着周遭相机的快门声，再睁开时，人声鼎沸的场景仍在，他终于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曾经梦寐以求的场景，终于成了真。 红毯那头，陆海转过身来，静静站着。 他在等他。 季风迈开腿，一步一步朝他走去。中途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几近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一个又一个镜头。 走到红毯尽头时，陆海抬手在他左肩轻轻一拍，两个人便一起走到候场处。 付词跟着过来，悄声道：「纪枫，你没事儿吧，我看你手都在抖，很紧张吗？」 季风自己毫无察觉，闻言低头去看，果然手掌还在微微颤抖。 陆海贴近了他，用身体挡住两人十指交扣的手。 大厅的巨门打开，嘉宾开始入场。 季风跟着陆海走进，抬眼只看见恢弘的穹顶，几圈暖色灯光照耀着，让周遭的一切变得过于明亮。他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入座，陆海挨着季风，季风右手边是付词。 摄影师扛着机器来回走动，拍下明星的反应和动态，这样的镜头，可能比颁奖典礼本身更有看点。 前后左右都有人跟陆海打招唿，其中坐在前面的一个人转过来时，季风觉得有点眼熟，很快想起他的名字——汤文轩。 这位在去年电影节凭藉处女作赢得最佳新导演奖，电影在同类型影片中获得了不俗的票房和口碑，是圈内人看好的一代新星导演。 他亦是季风大学时的校友，毕业于导演系。 第63章 汤文轩和陆海是旧友，两个人寒暄过后，汤文轩开玩笑：「海儿，我有直觉，你要成影帝了，到时候来演我的片子，给个友情价呗。」 陆海微笑：「我们的友情无价。」 汤文轩嘴角一抽，季风在一边憋笑，陆海伸手指捅了捅他的腰。 汤文轩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沖季风伸手：「你好，汤文轩。」 季风忙与他握手：「你好，我是齐纪枫，久仰汤导大名。」 「啧啧，你看看人家。」汤文轩把胳膊搭在椅背上，「别客气，要不你来吧，我给你一个友情价。」
第118页 陆海把胳膊搭在季风的椅背上，是把人护住的姿态，说：「先预约一下档期，价格到时候再谈。」 汤文轩恨他重色轻友：「怎么，陆先生转行当经纪人了？」 他干脆只问季风：「怎么样，考虑一下？」 季风看了一眼陆海，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听他的。」 汤文轩：「……」 颁奖典礼很快开始，主持人和相关领导致辞后，先有节目暖场，然后颁布奖项。 最佳男女主角奖压轴，刚来的时候觉得兴奋，坐久了实际上也有点无聊。忐忐忑忑半天，典礼临近尾声。 大屏幕上排列出四个提名演员，陆海排在第二。随后曾连获三次最佳男主角的影帝上台宣布获奖人。 季风坐直了身子，耳朵也竖起来，十指交叉做出祈祷的姿态，放佛竞争奖项的是他。 影帝打开卡片看了一眼，微笑着沖镜头道：「他用日记记录了烽烟年代里每一个小人物的人生，他用精湛的演技，演绎了一个真实的战士。他是战士沈徽，也是最佳男主角——陆海。」 大厅里爆发出掌声，震耳欲聋，季风还呆呆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旁边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肩。 他抬头，看见陆海站着，低头对他笑：「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季风眼眶一热，站起来紧紧抱住对方。 陆海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哭，要不然会被人笑话。」 季风笑道：「我不在乎。」 陆海放开他，转身在众人的注目中走上台，恭谨地双手接过奖盃，握在手里。 聚光灯打下一片白光，陆海站在光里，凑近话筒，目光扫视一圈后，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谢谢主办方、评委对我的肯定，谢谢郑道导演，让我遇见沈徽。谢谢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是你们的付出成就了这样一部优秀的影片。谢谢一梦，谢谢付词，谢谢剧组所有优秀的演员。也谢谢最好的陈小山，是你让我更加明白了，战士真正的意义。沈徽的战斗已经结束，但作为演员，我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掌声再次响起，季风拍疼了手。从陆海提到陈小山，摄影机就对准了他，所以他还是忍住了眼泪。 陆海沖台下鞠了一躬，从另一边缓步走下台，穿过人群，在一片恭喜声中，走回季风身边。 两人落座之后，主持人已经说完结束语，开始颁布最后一个奖项。 季风已经没心思去听，因为陆海正把奖盃塞在他手里：「拿稳，可别摔了。」 季风珍而重之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基座上，一只金色的凤凰正仰头高吭，修长优美的尾羽环绕四周，其中一条贴在底座上，陆海的名字就刻在上面。 他一遍遍抚摸着那个名字，陆海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下一次，这个位置会刻上你的名字。」 季风抬头看他，被一双映着灯光的眸子勾去了魂，听见对方问：「你信不信我？」 季风愣愣点头，陆海终究没忍住，摸摸他的头，低声笑：「小笨蛋。」 典礼结束，季风先去了车里等着，陆海做完一个简短的专访后赶过来，告诉季风先不回家，唐观和汤文轩攒了一个局，要给他庆祝。 「都是我的朋友，正好带你认识一下，付词也去。」陆海看季风有点紧张，和他开玩笑：「正好，让他们给基金会捐点钱。」 两个人到了一个私人会所，季风看见斗大的灯光招牌，也叫金达。 服务人员引他们去了三层包房，刚一进门礼花就在眼前炸开：「恭喜陆影帝！」 屋子中央酒和吃的摆了一桌，除了唐观、陆文轩和付词，还站了两个人。 陆海落了一身的彩色纸屑，先给季风介绍：「文轩你也认识了，这是陈湮，这个会所和上次我住的金达酒店都是他们家的产业。」 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走上前来，和季风握手，一边笑道：「那是我家父亲大人的，我就是跟着沾光。」 汤文轩道：「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清楚，伯父还没断了你的零花钱？」 陈湮嘿嘿一笑：「他捨不得。」 另一个面孔英俊的男人叫徐子弢，家里也是做娱乐行业的，从季风进门就在打量他，也不知道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怕他们不知道，陆海揽着季风也做正式介绍：「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这是我男朋友，季……齐纪枫。」 「知道知道，瞧你那春光荡漾的样儿吧。」唐观翻白眼。 「嫂子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陈湮乐呵呵。 「哈？」付词下巴差点掉地上，原地碎裂。 其他人开始招唿陆海过去喝酒，付词还没完全接受，拉着季风一个劲儿问：「不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也不告诉我，阙阙要是知道……等等，上次在剧组，他从你房间出来，我还以为……」 屋里其他人听见这句，发出意味深长的「喔~~」。季风微微脸红，忙跟付词解释来龙去脉。 唐观啧啧道：「看不出来啊，陆影帝，你可不能欺负我家艺人，人还拍着戏呢，也不怕累着他。」 「谁是你家的？」陆海倒了一杯酒，「不是要给我庆祝？怎么样，都得有点表示吧？」 「俗气，」汤文轩往沙发上一趟，「都让你演我的电影了，还要怎么样？」
第119页 陆海一个靠枕砸过去。 徐子弢开门见山：「听说你要办基金会？别家都是捐学校，你怎么想起做这方面的了？」 陆白搂着季风的肩膀，道：「就是因为别家都捐学校，用不着我再去捐了。这方面国内几乎还是空白，办一个不好么？」 季风端着酒杯，决定开口：「这件事是我的想法，因为，因为我朋友是受害者。」 众人都是一愣，片刻后汤文轩先坐起来，正色道：「公益的事儿都是好事儿，怎么着我们都会支持的。既然如此，我们都义不容辞啊。」 「对对对。」其他人都附和。 「谢谢，这一杯我敬你们。」季风仰头干了。 其他人纷纷举杯：「以后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陈湮在一边竖大拇指：「嫂子豪气，我回家跟我爸说一声。」 众人发出大声的嘲笑。 这次是庆祝，也是陆海正式向朋友公开他和季风的关系，汤文轩使坏和季风拼酒，陆海记得他酒量不是很好，要拦，季风却道：「没关系，今天高兴。」 徐子弢也和季风喝了两杯，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应该也对这方面感兴趣，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季风道谢，陈湮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两沓照片，分别放在陆海和季风跟前，说：「来来，哥，嫂子，签个名呗，我好多朋友都是你们粉丝。哥荣登影帝，从今以后身家更是大涨，签名照也该涨价了。」 这是已经喝得有点多，真心话都给说出来了。 汤文轩站起来撸袖子：「海儿，你说一声，我替你揍他。」 陈湮连连躲闪，求饶道：「别啊，卖的钱都捐给基金会还不行吗？」 唐观笑骂道：「你可要点脸吧。」 付词也很想做点贡献：「我可以免费签，多少都行。」 唐观恨铁不成钢：「你要真有心，少谈恋爱多拍戏，红起来了还用得着卖签名？」 陈湮哈哈大笑：「都是心意嘛，这次没带照片，下次，下次。」 闹到夜深，唐观拉着人去打牌，季风喝得醉了，歪在沙发上睡觉。 陆海给他盖了衣服，坐在牌桌边，徐子弢捏着牌，压低声音问他：「以前的都放下了？」 陆海看了一眼季风，笑道：「嗯，算是吧。」 汤文轩道：「不是我说啊，他和季风长得还挺像的，海儿，你确定？」 「打住你的狗血脑补，他是谁我很清楚。」陆海出牌，眼见要赢。 汤文轩忙道：「唉，好歹我也捐钱的，你能不能手下留点情？你清楚就好，当初弄得那样，我们还好奇以后还会不会有别人呢。啧，没想到啊，咱们这些人里，除了付词，你会是最先脱单的。」 几个人缠着陆海细细讲了一遍两人在一起的经过，汤文轩感嘆：「难得难得。」 徐子弢想起另一桩事，问：「上次你让我们帮忙查的王世全那老傢伙。你办这个基金会，也是为了对付他吧？」 陆海道：「主要还是因为小风的想法，我觉得挺好，对付他只是捎带脚。」 徐子弢点点头：「有了点眉目，但老傢伙人脉、关系不少，目前手里的东西想要让他吃牢饭还有难度。我之前说的那个朋友也在帮忙查，再等一段时间。」 「嗯，谢了。」陆海一抬眼，看见季风熟睡的脸，露出温柔的神色，「不着急，我要的是一击致命。」 第64章 汤文轩打了个嗝，酸得牙疼。 那边季风好像睡得不踏实，叫了一声「哥」，陆海立刻放下牌过去，轻轻拍着他哄：「我在这儿呢。」 「哎，我这儿马上要赢了！」汤文轩叫道。 「算你赢。」陆海说着，见季风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干脆把人抱起来，「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送他回去。」 陈湮起身道：「太晚了，都喝了酒，就睡在这里吧，我已经让人安排了房间。」 「谈了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汤文轩赢了不少，心满意足，打着呵欠，「走走走，睡觉去，困死我了。」 季风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陌生的地方，吓了一跳，扭头一看，陆海正从背后抱着他，还睡着，顿时安下心来。 手机响起来，季风赶紧关了，见陆海没被吵醒，把手机静音，点开，是微博消息推送。 昨天陆海获奖的消息在热搜挂了一晚上，典礼直播现场他和季风的互动过程被粉丝切出来做成了动图。 季风向海超话里，粉丝们早就沸腾了。 「齐纪枫是哭了吧，是吧是吧，简直比自己得奖还激动。」 「一下来就把奖盃给齐纪枫了，这也太宠了吧。」 超话主持人甩了十八张动图，配文：风海szd，这句话我已经说倦了。 写手连夜产出，在超话里上演了整整半夜十八禁。 张原凯用小号去里面留评试探：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结果被瞬间戳破「幻想」：磕个cp而已，不要过于真情实感啊姐妹。吃糖就行了，你还指望人家真在一起？ 张原凯：「……」 你们之前的辣条保证呢？人间不值得。 今天一早，《月隐长空》放出首支长片花。 片花一开始就是太子薨逝的钟声，两分钟的剧情混剪后，是赵家三兄弟的个人cut，最后以季风和陆海杀青那场戏为结束。
第120页 风雪中，赵渊注视着赵润的马车渐渐走远。 季风回想起当初身为赵润的那些日子，他在戏里读懂赵渊，在戏外读懂陆海。那些心动、喜欢、酸涩、甜蜜，那个酒店里混杂着眼泪的吻。 腰间的手臂收紧，陆海靠近了吻他脖子，用仍带着睡意的语调：「醒了？头疼不疼？」 「不疼。」季风翻身回抱住陆海，勾住他的腿，叫他：「哥哥。」 陆海清醒了两分，笑道：「你叫我什么？」 季风拇指在他喉结上轻轻摩挲，声音细细的，像丝线缓缓缠绕、勾引，又叫了一声：「哥哥。」 陆海把人搂紧了，吻住，后来弄得人只发得出一个字，还偏要人仍旧好好喊「哥哥」。 中午的时候，陈湮打电话来，让人给他们送了两身衣服。陆海开着免提，季风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陈湮在电话里贱兮兮地邀功：「就知道你们起得晚，所以现在才送的。我是不是很贴心？」 陆海啪一声挂掉电话，过去帮季风穿衣服，顺便再占点便宜。 回去路上，电视剧片花的话题已经挂在热搜上，网友们纷纷猜测剧情走向，期待赵润的黑化。 哪怕只是几分钟的片花，已经可窥见「齐纪枫」演技的一角。黑化后的表演可称惊艷，一时成了讨论度最高的话题之一。 吕东东发微博调侃，幸好请陆海出演的时候还没拿奖，感觉自己赚了一个亿，并且建议找齐纪枫演戏的抓紧，否则等他也拿了奖，就没机会赚那一亿了。 有了导演的亲自肯定，新晋影帝加热门新星的组合，让众人对《月隐长空》的期待值又提高了几度。 车还没到家，季风接到王智电话，果然片约、代言已经有对象伸出橄榄枝。不过眼见很快要进杨君澜的组，季风的档期也排到了四个月后。 《在你眼中》定在十月中旬开机，九月底，季风和陆海受邀参加一个时尚晚宴。 王智知道他俩住在一起，干脆让陆海一併解决了季风的晚宴礼服。 季风和王智通完电话，目瞪口呆：「现在的经纪人都可以这么偷懒了吗？」 陆海憋着笑「安慰」他：「他不说我也会一起给你订了的，他这是……嗯，善解人意。」 礼服是同一个品牌的高定，秋季最新款，晚宴前一天晚上送来了别墅。 两套西服，面料里分别绞入了金银丝线，丝线藏得深，不大看得出来，但放在阳光或者灯光底下，就能看见点点闪光。 衣服版型和样式都不一样，但配套的袖口和胸针却是一对，细心的人大约是能够发现的。 虽然他们还没准备向外界公开，但在圈子里，陆海也不打算瞒得太紧，露那么点风，让懂得的人自己去琢磨，彼此会意就好。 季风猜到陆海的心思，也就顺着他。 第二天下午，两个人在家里换了衣服。陆海正把戒指放进领口，季风过去替他扣扣子，神情专注的样子让陆海心中一动，捉住对方一只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 季风抬头看他，唇又被含住。 这样突然的吻时常发生，季风早已习以为常，闭上眼回应。 不过亲着亲着他发现陆海好像有点动情，一只手在他腰上来回游移，赶紧把人轻轻推开，道：「还要做造型，一会儿赶不上了，晚上回来再说。」 陆海强自压下那股冲动，又不舍就这么把人放开，搂紧了他要他说清楚：「再说什么？嗯？」 嗓音低低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让人能感受到他胸口微微的震动。季风被撩拨得面红耳热，被迫着开口：「就，随你。」 陆海凑近轻轻咬了一口泛着粉色的耳垂，微微笑道：「宝宝，你好乖啊。」 最近这段时间，他喊「宝宝」上了瘾，季风偏又很吃这一套，一听见这两个字就完全乱了神、错了智，对他予取予求。 陆海发现之后，常用来拿捏他，一捏一个准。这会儿贴着人耳边说了几句，哄得人连连答应：「好，好，知道了，你别说了。」 车子开到造型工作室，季风脸上的红晕都还未完全褪去，化妆师见了还夸：「齐老师气色不错，都不用上什么妆，咱们今天重点弄头髮吧。」 陆海还在一边人模人样地附和，气得季风趁人不注意狠狠掐了他一把。 到达晚宴场地的时候，正好唐观和王智也刚到，四个人一起进去，主办人正在门口与人寒暄，见了立刻过来欢迎。 陆海与这家杂志社已经有过数次合作，是老熟人，为他正式引见了其余三个人。 自观唐和陆海工作室达成亲密合作，唐观也很识时务地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因此众人虽很少听说这位唐家幼子的名字，但出于他父亲大名的如雷贯耳，对他自然也礼敬三分。 因着陆海的关系，主办方请了唐观，当然也不会忽视如今他手下力捧的新人。 这一次的时尚晚宴，是季风更进一步踏进这个圈子的开始。 同第一次走红毯不一样，季风已经没了那时的紧张，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沉稳从容。 他始终记得，身边有陆海。 宴会大厅灯火辉煌、群星璀璨，来的人不少，各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觥筹交错间就定下了初步的合作。 王智这些年已经攒下不少人脉，甚至是唐观都比不上的，要不是为了减轻压力，多一点时间陪伴家人，唐观可能还捞不着他。
第121页 唐观跟着陆海和别人打招唿，暂时与季风分开，让王智陪着他多认点人。 季风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跟着王智在厅里转了一圈，脸都快笑僵了，终于有了点喘息的时间，正好陆海也空下来，两个人躲到一边，陆海给他挑吃的。 季风注意到徐子弢也来了，不过对方也忙，直到这会儿都还没时间过来和他们说话。吃了两块点心，空空的胃得到抚慰，季风轻轻靠在陆海身上，问他：「你应该参加过不少这样的宴会吧，每一场都这么累人吗？」 陆海道：「没办法，累也得来，好在收穫颇丰，也算值得。以前觉得累人，今天倒不觉得。」 季风扭头看他，笑意深深，借着身体的遮挡，左手在背后和陆海右手扣在一起。 两人分开时还好，站在一起时就很明显，尤其是常年浸淫时尚圈的人，眼睛都是烈火淬出来的，一眼就从衣服上看出来两人关系匪浅。 这时徐子弢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走过来，季风看清那个男人样貌时，身体顿时僵住。 陆海感觉到了，问：「怎么了？」 季风半天才缓过神来，嗓子涩得发不出声，正要解释时，徐子弢和那人已经走到近前。 「海，纪枫，这是我上次提到的朋友，宋蔼。」 陆海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听到这个名字时立刻猜到，比季风先作出反应，伸出手去：「你好。」 宋蔼好像也有点愣神，大概没料到陆海这么主动，忙和他握手。 之后视线转向季风，率先伸手，季风努力不让完全错乱的唿吸暴露自己的失控，感觉到陆海从背后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才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伸出手去，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你好，我是齐纪枫。」 陆海知道季风此时情绪不稳，便先开口吸引了宋蔼的注意，两人攀谈间季风才得知，宋蔼竟然也是经营的影视公司，主打艺人的影视资源，梁萧然的影视约就签在他的公司。 宋蔼比宋萌小两岁，他原本学的是计算机编程，大学在另一个省上的，从小就过分成熟，和姐姐以及季风这两个戏疯子玩不到一起去。 但如今，他竟然也踏进这个圈子，至于理由，季风只能想到一个。 第65章 徐子弢说起宋蔼对基金会感兴趣，陆海便和他就基金会的问题多聊了几句。最后宋蔼道：「我手里正好有一个案子，我想基金会也许可以以这件案子为开始。」 这也是季风的想法，陆海也早早准备着，等到律师团队正式组建之后，就会着手关于宋萌事件的调查。 陆海自然猜得到，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季风发现自己的情绪仍在一步步滑向失控的边缘，找到一个时机终于开口：「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 陆海关切地看向他，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洗手间在二楼，有工作人员专门为宾客指路。 徐子弢看着季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扭头问陆海：「他没事吧？」 显然季风的状态并不能瞒过三个人的眼睛。 「没事，」陆海目光在二楼停留几秒，「我一会儿去看看他。」 三个人又谈了一会儿，陆海发现季风还没下来，有点担心，便道：「宋先生，关于后面的合作，宴会结束后我们再详细讨论，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也往二楼去了， 宋蔼以目光询问徐子弢，徐子弢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不过宋蔼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位齐纪枫，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徐子弢不以为意：「电视上？」 「不，」宋蔼声音压得有点低，「好像是，很久以前，似曾相识的感觉。」 季风在隔间里坐了片刻，终于让自己从方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打开门洗了手，刚迈出洗手间，走廊不远处的房间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径直下楼，随后另一个人也从里面出来，转身关门的片刻，目光正好和季风对上。 两个人一时都愣住，还是季风先回神，移开目光，准备离开。 蒋玉霖却叫住他：「小枫！」 这个称唿让季风感到不适，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蒋玉霖急了，总算换了个称唿：「齐纪枫！」 季风停下，回身看他，语气漠然：「蒋先生有事？」 蒋玉霖面色微沉，道：「都过了这么久了，咱们也相安无事，你还在记恨我吗？」 季风气笑了：「哦？蒋先生是觉得，过去的事儿都该翻篇儿了？对不起，我这个人没有蒋先生大度，记性也格外好，有些事情，想忘也忘不了。蒋先生如果想让我尽快忘掉，那么以后再遇见的时候，还是当个陌生人比较好。」 蒋玉霖露出受伤的神色：「小枫，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刺人了？」 季风冷冷道：「蒋先生，我们不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蒋玉霖脸上那点表情被生生噎回去，疾走两步拦在他面前：「我知道你们要对付王世全，对不对？」 季风眉头一皱，并不答话。 蒋玉霖自觉自己说中了，紧接着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 季风正准备开口，肩膀却被人揽住，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蒋先生要谈什么，不如和我谈。」
第122页 悬着的一颗心霎时落了地，季风用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语气问：「你怎么来了？」 这样的语气让蒋玉霖有片刻失神。 陆海还有心开玩笑：「这么久不回来，还以为你被外星人绑架了，我当然是来救你的。」 季风忍不住一笑，身上的那点戾气消失无踪，对蒋玉霖的态度甚至也缓和了两分：「有什么事就说吧。」 蒋玉霖对两人的互动毫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却坚持道：「我只和你一个人谈。」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季风断然拒绝，「告辞。」 「你确定不先听听是什么事吗？我敢保证你绝不会后悔，但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你男朋友如果不放心，可以跟着，但我说的话不能让他听见。」蒋玉霖注视着季风，十分坚持。 话已至此，季风明白了蒋玉霖的坚持是何故。他要说的想必不大能见人，如果陆海在场，无疑是让他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 可齐纪枫深知他的为人，了解他一切的不齿与难言，在齐纪枫面前，已经无所谓尊严。所以那些话，也只能对着齐纪枫说， 季风徵询陆海的意见，陆海微微挑眉，道：「我就等在旁边，如果他所说的话会让你后悔，就告诉我。我保证会让他更后悔骗你。」 季风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正正经经答应：「好。」 蒋玉霖：「……」 三个人走到外面庭院无人处，陆海坐在远处座椅上，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向。 蒋玉霖见了，不自觉带了两分酸意：「没想到你们真的在一起了，还是我低估了你。」 季风面无表情：「提醒你一句，你刚才说的内容，是会让我觉得对这个私下会面后悔的。」 「……」 蒋玉霖咬咬牙，道：「我要说的，和王世全有关，你应该知道。」 季风点点头：「继续。」 蒋玉霖觉得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自尊仍在被眼前这人的态度踩踏，但他还是继续道：「有人一直在暗中调查他，我不知道是你还是陆海，或者是你们两个。他已经发觉了，在你们查到什么之前，他完全有时间毁掉证据。」 季风看向远处的陆海，见他沖自己挥了挥手，猜想暗中调查的应该是陆海，但他并没有告诉自己，或许是因为，这个调查开始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陆海不是警察，能调查的实在也有限，王世全一旦有所察觉，确实有可能彻底毁掉证据， 于是他问：「所以呢？」 蒋玉霖道：「有的证据，我拿到了。」 季风手指微微攥紧，道：「你想要什么？」 「我可以把证据给你们，你们要保证，彻底扳倒他，让他永远翻不了身。」蒋玉霖的声音带着一丝狠厉，四散在微冷的秋风里。 季风想起方才那个男人，道：「为什么？怕他发现你有了……新欢？」 蒋玉霖眼中隐含屈辱，带着莫大的不愿，但还是说道：「我拿了那些证据，又和他闹掰了，他现在疯狂对付我，我只能找一个庇护所。但这只是暂时的，等到尘埃落定那天……」 前段时间因为王世全的关系，蒋玉霖出演《月隐长空》后倒也拿到了两个好资源，但因为演技撑不起来，弄得业内人几次暗讽。 而大概是由于离开王世全的缘故，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网络上竟已是查无此人，现在基本接近被封杀的状态。 季风心想，看来他拿到的证据不会作伪，否则王世全不会做得这么绝。 「可即便没有你，我们也会让他永远翻不了身。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你还不至于这么蠢，用至关重要的东西，换一个本就会得到的结果。」季风目光凌厉，审视着他，「蒋玉霖，说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 蒋玉霖神情微动，显然被说中心事，犹豫片刻忽然上前一步拉住季风的手：「小枫，你帮帮我，我……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哪怕不看过去，只看在这份证据的份上，你帮帮我。以陆海的能力，帮我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季风挣脱开，退后两步，不禁冷笑：「果然，还真是完全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你想要的东西，也不过就那两样。王世全多行不义，有没有你的证据，对我们没有影响。我不会帮你，更不会让陆海帮你。证据给不给在你，蒋玉霖，希望你清楚一点，我没有在王世全对付你的时候顺带踩一脚，已经是我最大的善意了。」 他转身便走，将蒋玉霖带着哀求的一声「小枫」甩在身后。 齐纪枫绝望自尽时，谁来帮过他？ 陆海张开双臂，在季风走近时将他揽入怀里。 「没事吧？」 季风埋首在他肩头，闷闷地道：「我没事，只是替齐纪枫感到不值。」 陆海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廓：「有你做的这些，有小凯那样的朋友，他会知道，我想他也会高兴的。在另一个世界，他，还有萌萌，他们都会幸福。」 季风像孩子般耍赖：「你保证？」 陆海笑：「我保证，宝宝，别难过。」 再次回到大厅，面对宋蔼，季风冷静了许多。宋蔼已经听说基金会的建立一开始是季风的想法，于是和他加了微信，以便交流后续的一切事宜。 晚上十点半，宴会结束。出门分别时，王智喜形于色，告诉季风主办方初步敲定邀请他参与下个月杂志封面的拍摄和秋季时装秀的出席。
第123页 「谢谢王哥，辛苦你了。」季风想到整场晚宴自己其实没干什么正事。 王智瞥了眼陆海，悄声道：「这也是迟早的事，算是借了陆影帝的东风，你不如好好谢谢他。」 季风：「……」 这经纪人怎么开始和张原凯一个德性了。 接下来一直到十月中旬，季风和陆海断断续续参加各种活动，忙得没多少时间见面，在一起时间最长的时候，竟然还是电影剧本的几次围读会。 同时《日记》入选法国玫瑰电影节，陆海再次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电影节正式开幕和颁奖在十二月中旬。 十月十八日，《在你眼中》正式开机。 第66章 拍摄地在南方城市——玉川，即使已经是十月中旬，平均温度也在二十多度，白天还得穿短袖。 剧组入住酒店，竟然又是金达。剧组给季风和陆海安排的房间单独在最上面一层，两个套间。 开机前季风给张原凯放了个长假，让他趁着拍摄这几个月好好休息休息。 张原凯原本还不捨得，又担心季风没人照顾。 「这段时间我拍摄你一直都跟着，一年多没休息什么。这次的拍摄没那么累，再说还有海哥呢。你放心休假。」季风好说歹说让他答应了。 最后季风就一个人和陆海去了剧组，为了不做得太明显，东西还是放在了自己的房间，一放下就奔陆海的屋子去了。 陆海正收拾东西，把人放进来，笑道：「这么快都收拾好了？」 季风挨过去帮他收拾：「没，先过来看看你，一会儿再说。」 陆海让他去一边坐着，说：「你歇着，我这边弄完了再过去帮你收拾，洗漱的东西拿过来吧。」 季风便脱了鞋子趴在床上，一双眼睛忽闪着：「我们这是不是叫公费谈恋爱？」 陆海把衣服挂进衣柜，忽然道：「我觉得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和你拍这个戏。」陆海把衣柜门关上，转过身来，就靠在门上站着看他。 季风滚了两圈，把t恤卷到了腰上，正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身。他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坐起来问：「为什么？」 陆海咳了两声道：「咱们这戏，床戏不少，到时候播出来，好多人就能看见你……那样儿的时候……」 季风立刻被说出一张大红脸，想反驳，但又觉得陆海说得挺有道理。虽说是演的，但肯定演得十足十的像。想说他们是演员，这是他们的专业，又想起上次说陆海不专业吃的教训，脑子里念头转来转去，只憋出一个说服力不强的理由：「剧本上这么写了，到时候也不一定剪进去……」 杨君澜的床戏一向大胆且细腻，曾经有一部电影里的床戏镜头，至今被奉为经典，既让人面酣耳热，又好看且不色.情。 影评人曾评价他的床戏比黄.片儿更能撩动心弦，坐在荧幕前，扑面而来是满满的欲，但同时，也有满满的爱。 小电影看完让人空虚，杨君澜拍的床戏，看完让人满足。 本来看剧本的时候季风还有点激动，经陆海这么一说，反倒开始紧张了。 结果开机仪式之后杨君澜召集两个主演和工作人员开个短会，一开口就说：「第一场戏是卫曦和韩祈光第一次发生关系……」 季风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剧本都被他捏出皱了。陆海没想到他这么紧张，正后悔自己是不是影响他心态了，没想到杨君澜接着道：「不过考虑到你们还没正式拍过床戏，所以这场戏调后了，先拍前一段，等情绪到那儿了会更自然一点。」 季风长松了一口气，陆海松了口更长的气，今晚回去得好好哄哄人了。 《在你眼中》讲的也不过是个平凡的爱情故事，故事背景在21世纪，社会风气已经十分开放，但老一辈人大多仍然无法接受同性恋。 卫曦和韩祈光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大学生，承载着父母的期望上了大学，指望着以后能奔个好前程，然后娶妻生子，和这世上大多数人的程序一样。 不过韩祈光早前在高中的时候就出柜，父母还愿意供他读大学，是指望着也许以后还能直回来，但在他直回来之前，他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已经疏远，近于陌生人。 两个大学生在学校相爱，毕业后一起留在这座城市工作。 卫曦始终没能告知父母真相，直到父母进城，迫着他早点恋爱，哪怕不结婚，也得有个女朋友。 这成为了卫曦和韩祈光之间的一根刺，这根刺越变越大，两人只能越离越远，否则刺便要扎进肉里，透心彻骨。 就这样直到韩祈光忍无可忍发了疯，大闹一场让自己遍体鳞伤，也让卫曦选择离开…… 故事一直围绕着这座城市，剧组不需要太多转场，因此大致能按照情节发展的顺序拍下来。 第一场戏就是卫曦和韩祈光相遇，在大学入学当天。 教学楼前的广场上，一排排的桌子和横幅，横幅上写着各个学院名。韩祈光独自一人，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穿行在熙熙攘攘喧闹的人群里，一个一个学院找过去。 季风按照要求把头髮留长，额前的头髮最长到眼角下，风吹过来的时候就遮住韩祈光的一双眼睛。他也不拨开，这几缕头髮在他和这个世界之间竖起一道屏障，能够给他安全感。
第124页 他穿了件老旧的卫衣，一条牛仔裤裤脚磨得起了毛边。但衣服干干净净的，带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父母给他的钱有限，他不敢乱花。 卫曦正送走絮絮叨叨的父母，他行李放好了，宿舍收拾妥当了，正无聊地在广场上熘达，一眼就瞧见人群里的韩祈光，看着他迷茫地穿行，小心翼翼地打量，似乎这世界是个易碎的瓷器，稍微碰一碰就会碎掉。 他觉得有趣，于是挤开人群凑过去，说：「同学，你哪个院的？」 韩祈光抬头，隔着髮丝看见卫曦，被对方金属镜架上反射的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 他愣住了。 这一瞬间的愣怔时间极短，卫曦见他不答，又问了一遍。韩祈光立刻避开对方的眼神，从嗓子眼里挤出点声丝来：「财经……」 「什么？」周围太过喧闹，卫曦什么也没听见，脑袋又凑近了几分。 「财经。」韩祈光提高音量，说清楚之后赶紧退后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卫曦笑嘻嘻道：「我是法学院的，刚我看见了，财经就在我们院旁边，我带你去。」 「谢谢。」韩祈光又是简短的两个字。卫曦在前面带路，韩祈光就在后面，看着对方的背影，利落的短髮，一身时尚的新衣。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段距离，韩祈光像是鼓起勇气似的，走上两步问：「你是高一级的学长吗？」 卫曦正想着看这个闷篓子会不会开口说话，听见这话，把嘴边的回答咽下去，转了几转才道：「嗯，我是大二的。」 结果大二的学长也迷了方向，连自己的学院也没找到。韩祈光眼睁睁看着他两次从财经的新生报到处错过，却并不出口提醒。 直到转了三圈，卫曦才终于看见财经学院的硕大横幅，指着那儿大声道：「找到了，赶紧报到去吧。」 「卡。」导演喊停，「准备一下，再来两条。」 「你们俩过来。」杨君澜沖他们招手，等人站到显示屏前面，也不多说，就给他们放回放。 这一看，问题就出来了。 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卫曦帮韩祈光，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好玩儿，是对这个略有些格格不入的人起了点兴趣。 但两个人相处时，卫曦却对他过于温柔，哪怕言语上没表现出来，但总有那么股温柔劲儿。 而韩祈光在看到卫曦的那一瞬间，眼里的情感也过分浓烈了，大概由于有头髮遮挡，季风表现得几乎不加收敛。 但这个时候的韩祈光是忐忑、迷茫和慌张的，那点小心思应该遮遮掩掩，要叫人看不出来，生怕被人发现。 拍的时候，尽管季风已经带入了人物，但在抬头看到陆海的时候，几乎是控制不住心头狂跳，竟然不争气地真的一见钟情了，而后过去一段时间里炽烈的情感就涌上心头，让他收都收不住。 杨君澜见他们明显发现了问题，就道：「一会儿拍的时候再收点，我们看看效果。」 「好。」两人答应着，正要走到一边准备下一条，杨君澜又把他们喊回来。 他稍稍压了点声音道：「你们俩这几天少见面，控制一下。」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顿时明了。导演这眼睛也太毒，显然是很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怕他们整天如胶似漆的，影响发挥。 之后拍到第三条，导演终于满意了，又拍了一条保底才算把这场戏过了。 下一镜，卫曦带着报完名的韩祈光去学生处领卡，再去宿舍放东西。结果两人宿舍不在一个楼群，卫曦根本不知道地儿，可谎已经撒下了，死撑也得要面子，不好意思问人，带着韩祈光生生在学校里转了两圈才算找到地方。 临分手时韩祈光见卫曦一头的汗，说：「学长，我去放了东西就下来，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今天帮忙。」 卫曦心虚地眼神一闪，忙道：「不用不用，你今天也够累的了，赶紧上去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吧，我这就走了。」 韩祈光没有勇气挽留，卫曦则是迫不及待要离开，生怕再出更多的丑。 卫曦快步就走了，韩祈光站在宿舍楼的台阶上，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背影，才转身进了楼。 「卡。」这一条过了。 陆海和季风显然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后面越拍越好。两个人之间有默契，对起戏来也是旗鼓相当。 演员们演戏时有很多情况，要么演得好的和演得差的对着尬，要么好的屈就差的不让戏太过撕裂，要么都演得好，但各演各的依旧撕裂，或者都演得烂，虽然融洽但没法儿看。 好的演员，是彼此托着走的，有交锋，有融合，观众看的时候就能跟着融进去，又忍不住拍手叫好。 季风和陆海就属于后者，他们在戏里彼此成就，并肩而行，让整场戏浑然一体，往更好的地方去。 第67章 几场戏拍完到了饭点，演员们都跟着吃剧组的盒饭。 季风和陆海就近在广场边的石梯上坐下，三个菜一盒饭，青椒炒肉、山药排骨汤和红烧鸡翅。 季风不吃青椒，陆海直接把他那一份里的青椒全挑出来，然后拨了几块排骨给他。 临近下午，阴凉处起了点风，季风的头髮就总是被吹起来遮住眼睛，陆海替他撩了几次，可这个长度又没办法压在耳朵后面。
第125页 于是季风就看见陆海放下饭，去工作人员那边转了一圈，回来手里就拿了个皮筋，替他在头上扎了个发揪揪。 扎完之后陆海左看右看，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季风：「……」 季风估计自己此时的形象应该称作「傻」而非可爱，不过既然是陆海亲手扎的，那么就暂且保留。 杨君澜忽然走过来，对陆海说：「往旁边让一让。」 生生把陆海挤到一边，坐在两人中间，瞥见季风的饭盒，道：「怎么还挑食？多吃蔬菜。」 活像个阻止孩子早恋的家长。 季风想起之前杨君澜让他俩别这么黏煳的话，便歪着身子，在杨君澜背后沖陆海吐舌头，陆海朝他挤眼睛。 杨君澜埋头吃饭，幽幽来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做鬼脸呢，卫曦，上一边吃去。」 陆海委屈巴巴地挪远了半米。 下午拍了一点韩祈光在宿舍和教室的戏份。两人相遇，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之后的一段时间，韩祈光原以为不会再见到卫曦，没想到一堂全校必修的大课，他们再次相遇了。 韩祈光坐在教室的角落，眼睁睁看着他和同学走进来，目光锁定。报导那天就有所怀疑，今天韩祈光终于明白，卫曦那天撒了谎，这是只有大一新生才会上的课。 大概他是担心和我有过多交集吧，韩祈光这样想着。 卫曦热烈、大方，很容易受欢迎。这样的光芒有些刺眼，韩祈光终于收回了视线。 正走向座位的卫曦似乎感应到一道目光，扭头，又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角落里的人，垂着头，散碎的髮丝遮住了眼睛。 上课时，韩祈光还是忍不住悄悄把视线投过去，但很快又收回。卫曦偶尔扭头看过去，看到的总是他低垂着头的样子。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一次次错过。 下课铃响，韩祈光迅速收拾了书包，顺着人流消失在楼道里。卫曦追过去的时候，走廊里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他无奈地笑了笑，觉得大概那人知道自己撒谎的事，生气了。 晚上的戏份就拍到这里，导演喊了「卡」，但陆海心里还有点淡淡的失落未曾散去。工作人员收拾器具准备收工，陆海下楼，刚到一楼大厅，就看见季风正背着书包，俨然一个青涩的大学生，站在门口等他，看见他时脸上露出笑意。 陆海心头一跳，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过去把人抱住，可顾及着很多人在，他只是走过去把别人的视线挡在背后，一只手牵住了季风，明知故问：「等我吗？」 「嗯，」季风笑着应道，「等你一起回去。」 杨君澜正从楼上下来，两个人像是被家长抓住私会似的，季风催促着：「导演来了，快走快走！」 陆海转身沖导演挥手：「导演，我们先回去了，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 说完两个人一熘烟没了踪影。 杨君澜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你们两个……」 回了酒店，陆海先迫不及待把人按在门边一顿亲，亲完准备再来个温馨的鸳鸯浴时，季风却抱着睡衣和洗漱的东西准备回自己房间。 「你干嘛？」陆海把人拉住。 「导演说让我们这几天少见面，我们就先分开睡。」季风显然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也不至于晚上也不能在一起吧，你走了我睡不着。」陆海有点委屈。 季风道：「少来，前段时间咱们也不常在一起，你不也睡得挺好。你别跟我卖萌。」 陆海：「我这是卖惨……」 季风：「……」 想来想去，陆海还是先问他：「为什么要分开？」他猜测大概不全是因为导演的关系。 果然，季风把东西放下，说：「虽然才拍了一天，但今天还真的找回了那种久违的上学时候的感觉。咱们上大学的时候，不是因为误会白白错过了好几年么。所以，咱们干脆趁这次拍戏，把之前没谈过的恋爱补回来呗。」 陆海一听，想起刚才在教学楼门口，看见季风背着书包的样子，确实有点心动，但又捨不得放人走，便道：「既然是谈恋爱，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 季风脸一红：「哪有见面第一天就……就睡啊，好歹也谈一段时间吧，至少等到拍床戏那天。」 陆海眼前一亮：「对呀，还要拍床戏，咱们正好排练一下。」 手探进季风衣服里，季风被摸得痒痒，笑着挣开：「别闹，你今天排练了，明晚又说排练另一场。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戏呢。」 陆海嘴角微微下瞥，像被抛弃的狗子。 季风被弄得有点内疚，想想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道：「那……那我还是留这儿吧。」 「我这是卖惨成功了？」 季风白了他一眼：「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海想了想，又把东西抱起来塞给他，说：「算了，你说得有道理，我暗恋你那么久，这场校园恋爱你得补给我。」 「诶？」季风被他按着肩膀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你确定？」见陆海要开门，季风怕他又后悔。 陆海点头：「确定，你快走吧，要不然一会儿我真后悔了。」 出了门，陆海要目送他离开，季风回身凑过去：「晚安吻。」 陆海一笑，和他接了个吻，看着人走到旁边的房间，才恋恋不捨挥手：「晚安。」
第126页 这种体验还挺新奇，季风也沖他挥手：「晚安。」 回了房间，洗漱完躺下，身边空空的没有人，季风反倒有点不习惯。翻了个身，手机响了，是陆海的微信视频。 季风点开，陆海那边也躺下了，精神奕奕：「我猜你一定想我想得睡不着，所以来哄你睡觉。」 季风大方承认：「嗯，睡不着，你哄哄我吧。」 陆海笑话他：「都是你自找的。」 嘴上这么说着，却想，若当初大学时能够在一起，大约晚上也会这样视频聊天，于是放柔了声音，干脆跟季风说起大学时的生活。 季风果然在这样的温柔声调里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早，季风起来洗漱完，跑去陆海房间送早安吻，王智发消息来，说蒋玉霖的影视约签在了宋蔼的公司。 「宋蔼？」季风倒没料到。 「可能是为了他手里的那些东西，」陆海道，「这事儿咱们不愿做，宋蔼出面或许是最合适的。」 「萧然的影视约也在那边，说起来当初他给萧然下套的帐我还没找他算呢。」季风愤愤，打开手机给梁萧然发消息，「这人最会钻营，千万不能让萧然吃亏。」 陆海道：「跟宋蔼说一声吧，这个小忙我觉得他还是帮得了的。」 季风一挑眉毛：「好主意。」 * 韩祈光逐渐意识到自己或许对卫曦有了好感，却不敢轻易接近。不知是偶然还是巧合，他总是遇见卫曦，图书馆、食堂，每一次相遇，韩祈光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卫曦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移开目光的短暂时间里，也曾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目光交错的这几场戏份需要十足的默契，需要对节奏点的精准把控，抑或者其实什么都不需要。 季风站在一排排的书柜中间，透过一点缝隙偷偷看向坐在窗边的陆海，心脏随着他手指翻动书页的声音跳动，仿若当真再次开始了对这个人的暗恋，在对方微微抬头时立刻转开视线，实则全身的感官都调动起来，全放在他身上。 他在看着陆海发呆时会想，当初陆海偷偷来到他的学校，看着他时，也是一样的心情吗？ 他为什么没有一次，感知到这样的注视呢。 不，他突然想起来，并不是一次都没有。 大学时那次秋游，同样去了那个公园的还有外校的学生。当时他就坐在草地边，看着山脚下地铁缓缓驶向城市，手上不自觉地掐断草叶在手指上缠成圈。 他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转过头去，却只看到四周嬉闹的同学，有一群人正从林子外的水泥路往山下走去。 他并没有当回事儿。 收工之后回到酒店，季风跑去陆海房间，问他大学时有没有去那个公园秋游。 陆海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季风懊恼不已：「我当时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我，一扭头又没看见人。要是那时候知道是你……」 可惜那个时候陆海以为他是直的，也就只敢偶尔偷偷看两眼，怎么会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呢。 季风盘腿坐在床上连连嘆气。 陆海又好笑又心酸，还是安慰他：「现在谈也不晚，而且在戏里谈多爽，进度条嗖嗖的，明天就要表白了，我还能亲你。要真是以前，咱们还得先认识认识，暧昧暧昧，约个会拉个手……」 季风笑倒在床上：「之前这些步骤我们也没略过吧。」 陆海扑过去压住他：「那就当我们都经歷过了，反正明天要表白，今晚就留下吧。」 季风想到当初陆海暗恋「直男」的心酸歷程，一心软就答应了。 浴室的灯亮了两个小时，季风出来的时候揉着手腕抱怨：「你时间也太长了，手都酸了。」 陆海心满意足，搂着人给他揉手，一边道：「时间太短怎么能让你爽……」 季风捂住他嘴：「你再说下去，后面的话就全是□了。」 第68章 第二天起来洗漱的时候季风才发现脖子下面的痕迹未消，心虚地换了件有领子的衣服，幸好今天戏里他们也是穿白衬衫，要不然铁定挨导演骂。 白天戏份不多，重点都在晚上。 财经学院和法学院要举办新生联谊舞会，韩祈光前一天听到消息，紧张得一晚没睡好。第二天起来悄悄在寝室挑衣服，挑来挑去没有合适的，干脆咬咬牙去商场里买了身新衣，花了小半个月的生活费。 舞会七点开始，十点结束。他掐着点儿六点五十到指定的地点，里面已经布置成舞厅的模样，两边的椅子已经快坐满了。 他坐在角落里，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细细看了两遍，没看见卫曦。 时针指向七点，主持人宣布联谊开始，让两个学院的同学先简单自我介绍一下。 轮到韩祈光的时候已经七点二十了，卫曦还没出现。 他有些失望地站起身，正要开口，门突然被推开，卫曦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走进来，给众人道歉：「抱歉抱歉，来晚了。」 法学院的人便开玩笑：「我们班草来了，你这压台登场，效果不错啊。」 主持人笑道：「既然来了，这位同学不如顺便自我介绍一下。」 卫曦面向财经学院的一众人，视线扫过去，停留在还僵硬站着的韩祈光身上，笑了笑：「我叫卫曦，法学院新生，我不大会跳舞，一会儿还请各位手下留情。」
第127页 大家都笑，只有韩祈光把这个名字悄悄重复了一遍，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卫曦身上，便想坐下。 谁知主持人记性好，等卫曦找座位的时候又叫他：「同学，你继续。」 有人在和卫曦打招唿，有人在讨论这个新来的帅哥，并没有几个人在意韩祈光。他硬着头皮道：「我叫韩祈光，财经学院的。」 说完就要坐下，没想到那边卫曦突然问他：「你这名字挺稀罕，哪两个字？」 韩祈光声音都抖起来：「祈祷的祈，光芒的光。」 卫曦还不放过他：「好名字，跟我的名儿还挺配的。」 大家开始起闹，韩祈光心脏一抖，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烧成两朵红云，缩在座位上不敢抬头。 好在主持人已经示意剩下的人继续，介绍完毕后，两个学院的人各出代表上去表演了两个节目，房间里的灯光就暗下来，主持人宣布舞会开始。 大家刚认识，还有些拘谨，没人上前邀人跳舞。 卫曦突然站起来，朝着韩祈光的方向走过来。韩祈光身子都绷紧了，目光直直打在对方身上，随着对方一步步走进，心慌得简直要落荒而逃。 这时他旁边的一个姑娘也起身，走过去对卫曦说：「我跳得也不好，能一起跳支舞吗？」 卫曦没有拒绝，有了他们两个的开场，其他人也放开手脚，舞池里很快有了一对对舞伴。 实际上卫曦跳得很好，身体的每一次摇摆都完美地踩在节奏点上，对待女伴温柔且绅士。 渐渐座位上只剩下韩祈光一个人，别的没有舞伴的人都去一边的餐桌上找吃的了。 韩祈光就像一面墙壁上凸出来的砖头，像雁群里的一只麻雀，与环境格格不入。他就坐在角落里，看着卫曦换了一个又一个舞伴。 短暂的中场休息过后，又有人要去邀卫曦，他却摇摇头，说了两句话，转而开门出去了。 韩祈光猜测他是去卫生间，鬼使神差也跟着出了门。悄悄跑去卫生间门口听了听，里面却没人。 他有些失望，也用尽了勇气。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孤独的舞厅，于是换个方向，决定离开。 韩祈光和卫曦室内的戏份拍完，但里面的演员还要继续演下去。工作人员把机器扛到室外，按照之前调试过的位置架好，打上昏暗的灯。 季风就坐在一边，任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一个人盯着地上晃动的影子发呆，就像那个始终孤独的韩祈光。 陆海站在暗处看着他，有点心疼。 作为摄影师独自游歷的那大半年，他是不是就是这样孤独着，如一个苦修者，独自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偶尔在屏幕里看到自己，只能带着艷羡和遗憾，拍下有关自己的镜头。 之前已经走过戏，导演喊开始后就可以直接拍摄。 陆海已经站在舞厅的窗外，那里是一片草地，靠近人行道有一排灌木，舞厅外墙爬满了三角梅，灌木与建筑物中间，种着两棵凤凰木。 场记打板之后，季风成了韩祈光。 他从里面走出来，缓缓踏下两级台阶。 「韩祈光！」旁边一个人突然叫他。 韩祈光停住脚，扭头看过去，舞厅里的灯光正透过窗户打在卫曦脸上，他笑着地伸出手：「跳支舞吗？」 卫曦的眼镜片上，室内的灯光和韩祈光的身影糅在一起。 韩祈光心脏狂跳，脑子里一片空白，卫曦静静等着他的答覆。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犹豫着伸出手，放在了卫曦的手心。 卫曦把他拉近，然后两只手搭在他腰间。韩祈光微微抖了一下，有些无措地把手轻轻放在卫曦肩膀上。 缓慢柔情的音乐流淌出来，卫曦带着他轻轻晃动身体。 这一刻的气氛如此暧昧，韩祈光如同置身梦境，几乎有些迷醉。 当室内的灯光将韩祈光笼罩时，卫曦突然开口了：「你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偷看我？」 韩祈光勐地抬头，脚下舞步变换，灯光照在了卫曦身上。 「我……我没有……」他慌乱地否认。 卫曦却好像并没有在等他的答案，又问：「喜欢我吗？」 韩祈光停下了，这一次轮到他停在光芒里，灯光让他脸上的表情显露无疑，他下意识还想否认，却开不了口。 眼中的情绪暴露了心思，卫曦胜券在握，将他推到墙边。韩祈光陷入阴影，灯光里只看得见卫曦的脸。 室内的歌曲变得欢快，重重的鼓点敲打着人的耳膜。 卫曦的手在韩祈光背后和腰间游走，韩祈光抖得更厉害了，放在卫曦肩膀上的手攥紧了他的衣服。 两个人的唿吸交错又相融。 室内爆发出一阵欢笑，卫曦吻上了韩祈光。 他们一同陷入黑暗里，灯光只照出韩祈光那只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的手。 韩祈光几乎僵成机器人，全然不知回应，任由卫曦撬开他的唇齿，纠缠扫荡。 室内的氛围愈加热烈，卫曦也愈来愈疯狂地亲吻着他。 急促的唿吸混合着节奏强烈的音乐，无论是室内还是室外，气氛都在一步步被推到顶点。 音乐以「铛」的一声镲片音结束，韩祈光勐地推开卫曦，身体剧烈颤抖着，几乎站立不住，面色是可怖的苍白，额头布满冷汗。
第128页 他微微躬身，痛苦地喘息着。 卫曦被强行从炽热的氛围里推出，一时无言，惊讶地看着韩祈光。 直到看清韩祈光痛苦的神色，卫曦才察觉不对，要上前扶他：「你没事吧？」 「你别过来。」韩祈光声音似呜咽，往后面躲了躲。 卫曦看见他眼里的恐惧，却错过了暗藏的不舍，既尴尬又有点恼怒似的：「是我误会了吗？如果是……」 韩祈光打断他：「不，不是。你没有……是我……我……」 他转过身去面朝墙壁，屋子里响起新的舞曲，是带着些忧伤的曲调。 卫曦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小心地迈出一步，靠近了些，轻声问：「你说什么？」 韩祈光侧过身体，垂眼沉默片刻，道：「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们还是……」 「做不到什么？」卫曦不想听到「还是」两个字后面的内容，于是忽略韩祈光的不适，追问着。 韩祈光一只手攀住窗台，好像这样能给予他安全感，他缓了缓，说：「这种，亲密行为，我做不到。」 卫曦像听见了什么稀奇事，道：「你，难道是奉行柏拉图式的恋爱吗？」 韩祈光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你摇头又点头什么意思？」卫曦急了。 「我并不是奉行这种方式，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 卫曦沉默，还是忍不住问：「能告诉我理由吗？」 韩祈光看向他，绚丽变幻的灯光里，一双眼睛十分漂亮。但他在犹豫，在退缩。 卫曦心软了，又不禁失望：「要是实在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他转身要走，韩祈光却拉住了他。 似乎是身体先于意识的动作，在卫曦看过来的时候，韩祈光立刻松了手。 他看向窗户里，在音乐里依偎着的一对对舞伴，像在看着一个美妙的梦，只要把自己沉浸进去，就有了勇气。在卫曦失去耐心之前，他终于开口：「我高中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治疗。」 卫曦轻轻皱眉，韩祈光扭头看向他，竟笑了笑，但那笑如同天幕里的一抹轻云，风一吹就散了，虚假得令人心悸。 在卫曦疑惑的目光里，韩祈光继续道：「针对同性恋的……电击治疗。」 卫曦愣住，他听说过这种治疗，甚至有很多同性恋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接受过这种治疗。他也很快意识到韩祈光为什么因此无法接受亲密行为。 舞曲渐终，在一片短暂的寂静里，卫曦带着复杂的情绪，半天吐出一个字：「操！」 一条拍完，导演那边却没动静，还是旁边副导演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哦，好，不错，一会儿再来两条。」 调整机位的时候，有工作人员在旁边讨论。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吻戏啊！今晚这场吻戏啊！！这可是吻戏！演得也太自然了吧，一般再怎么最开始也会有点别扭吧。」 「靠，我完全忘记这回事儿了。」 「入戏了是不是？我也是！感觉就是在电影院看电影一样，我去，他俩太牛了。」 「我看导演也入戏了，拍完了还没回神呢，哈哈哈哈~」 季风听见两耳朵，一想还真是，当时亲得还挺忘我的，这会儿想起来倒有点脸红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又拍完两条，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导演大手一挥：「大家辛苦了，请大家吃宵夜。」 众人一片欢唿。 网上下了单，好几个外卖员一起送过来，肠粉、海蛎煎、烧烤、水果、饮料，摆了两大桌。 季风和陆海找来两个小马扎，围坐在桌边。季风端了一碗肠粉，吃到一半，见陆海手里的水果好像也不错，就问他：「好吃吗？」 陆海笑：「想吃什么？」 「菠萝、芒果还有葡萄。」 陆海叉了块菠萝餵给他：「你这么吃不串味儿啊？」 季风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完全不会，我咸、甜的味蕾是分开的。」 拍花絮的摄影师敏锐地捕捉到两个人的互动，镜头凑过来，採访：「齐老师，今天晚上的戏紧张吗？」 季风实话实说：「还好，都没顾上紧张。」 那边陆海继续投餵芒果，摄影师哦哟一声，继续问：「这个好像是你荧幕初吻吧？」 季风一愣，好像还真是。 陆海哇一声：「我赚大发了，再吃颗葡萄纪念一下。」 摄影师又问：「有没有什么感想？陆老师吻技怎么样？」 「咳咳，」季风被呛住，「我觉得你在搞事情。」 摄影师不怀好意嘿嘿两声，陆海伸手替季风擦去嘴角的肠粉汁，季风看了他一眼，跟着搞事情：「吻技一级棒。」 这下轮到陆海被呛住。 等摄影师走了，季风才开始担心：「这个要是放出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陆海却凑近了：「真的一级棒？」 季风：「……」 吃完宵夜，收工回酒店。连拍几条情绪起伏巨大的戏，季风有点累，洗漱完倒头就睡。 还准备和他探讨一下「一级棒」吻技的陆海：「……」 两个人不知道工作人员已经讨论疯了，吃宵夜时的互动全被人看在眼里。 「是太入戏了还是真的？」
第129页 「我押入戏。」 「啧啧，还真有你这么单纯的，我押真的。」 「啊啊啊，我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可惜导演不让我们说。」 「正是因为不说才肯定是真的啊，不过这种事确实还是不要传出去，对他们不好吧。」 「我感觉陆海完全没有在意诶，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本人要公开的时候自然会公开啦，我们就开开心心磕糖好了。」 「有道理。」 「有道理+1」 一个cp粉抱着巨大的糖罐无处分享，只能跑去超话发个帖：「小道消息，几个月后会有大惊喜，是关于戏的。」 评论一片啊啊啊啊，有猜测《月隐长空》开播的，有猜测新戏的，博主痛哭流泪，不能分享的八卦实在太痛苦。 第69章 韩祈光以为那天晚上就是结束，然而几天后的晚上，他自习完回宿舍的路上，却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下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韩祈光！」 他转过身去，看见卫曦从黑暗处走到光明处，急促的脚步应和着他的心跳。 卫曦走近了，牵住他。韩祈光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攥住。 「这样会让你感到不舒服吗？」 韩祈光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有些疑惑：「卫曦，你在做什么？」 卫曦微微垂首，看进他眼里，说：「韩祈光，我能成为你的光吗？」 韩祈光发出似哭又似笑的一声，乍然间便是两道泪痕。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又不敢问。 卫曦轻轻拢住他，用亲密又不过分亲密的力度，在他耳边说：「你会好起来的。」 「卡，这条过。」因为要拍不同角度的镜头，这一场拍了好几条，终于全部拍摄完毕，杨君澜示意可以收工。 季风的眼睛因为哭了好几条已经有点发红，最后一条拍摄完毕后，好几次沉淀的悲伤终于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环住陆海的腰，紧紧抱住。 陆海用力回抱他，拍着他的背尽力安抚。 周围的工作人员轻手轻脚收拾器具，留出一片空间给他们。这段时间大家和导演一样，戏里戏外狗粮吃到饱。陆海未加掩饰，季风就随他，两个人的关系于是一目了然。 杨君澜私底下已经要求众人保密，不允许私自泄露消息。 几分钟后，季风放开陆海，面对杨君澜揶揄的目光，赶紧带着陆海逃之夭夭。 直到一起躺在床上，陆海才反应过来：「你今晚也不走啊？」 季风摇头，躺进他怀里。 片刻，陆海忍不住了，问：「过两天才有床戏，你说，现在咱们这个程度，可以睡一起了吗？」 季风听出言外之意，笑得不行：「这个程度，其实也可以了。」 陆海欢唿一声，迅速爬起来脱衣服。 「就一次，明天一早还有戏呢。」季风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一个小时后。 陆海抱着人不让走：「我没出去就不算一次。」 季风：「……」 自那晚之后，卫曦和韩祈光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找机会触碰他，上大课时坐在一起牵着手，走在无人处时在脸颊上亲一口，或是夜晚在昏暗处一个浅浅的吻。 韩祈光慢慢习惯，慢慢忘记曾经治疗时的噩梦。 两个人的亲密互动戏太过自然，以至于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开始分不清戏里戏外，称唿季风和陆海时都叫他们戏里的名字，磕糖磕到两眼冒星星。 中午拍室内戏，吃完饭，剧组稍作休息。天气晴朗，太阳暖烘烘烤着，季风就有点犯困。 陆海眼看着他拿着剧本脑袋在那儿一点一点，于是把外套卷了卷放在腿上，道：「睡会儿吧，开工的时候我叫你。」 季风已经困得迷迷煳煳，听见这话，身子一歪就倒下去，三秒入睡。 陆海开始反思他们昨晚是睡得太晚了。 睡了一会儿，季风嫌阳光刺眼，翻个身面对陆海，脸贴着他肚子睡。一阵阵热气喷在陆海腹部，折磨得他也看不进剧本，干脆一手揽着季风防止他掉下去，自己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四周被忽视的柠檬精们：「……」 温暖的环境让陆海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半个小时后他先醒了过来，季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扒拉着他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正被他紧紧抱着。 目睹了整个睡眠姿势变换过程的柠檬精们：坚强微笑。 「宝贝，醒醒。」陆海低声把怀里的人唤醒。 季风已经睡懵了，半睁开眼把脸凑上去：没睡够，要亲亲才能醒过来。 陆海环视一周，柠檬精们不约而同转开视线，啥也没看见。 毕竟有太多人「看」着，陆海没能送上香吻，只说了一个词：「action！」 季风瞬间蹦起来。 柠檬精们：……还能这样？ 陆海拉着人去洗手间洗脸，顺便好好亲了一通，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面色红润有光泽。 拍完下午的几场戏后，晚上就剩一场戏。 在韩祈光宿舍楼背面，墙体有个凹进去的拐角，在路灯下折出一片阴影。 杨君澜确定好两个人的站位之后问：「你们看了剧本也应该知道，这场吻戏整体有变化，先拍一条看看效果？」
第130页 「好。」两个人答应着，等开始。 一切就绪。 起初是浅浅的试探性的吻，卫曦如同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器，每一次亲吻过后，都会去观察韩祈光的反应，发觉他似乎并无不适，于是吻渐渐加深，两个人开始动情。 中途两人停了下来，卫曦看见韩祈光眼中的情，眼底的欲，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没有不舒服？」 韩祈光摇头，急切地主动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亲吻变得激烈，如同海波翻腾，云卷山巅，积压多日的冲动与渴望全都融入其中。卫曦咬住了韩祈光的唇，身体紧贴，微微厮磨。 韩祈光终于推了推他，他就立刻停下，感觉到韩祈光的身体有些发抖，于是把人抱住，在他耳廓上亲吻，低声安慰：「没事的，没事。」 欲望平息，两个人只是抱着。这时，他们头顶上坏了许久的一颗灯闪了几下，突然亮起，左右的路灯将他们包围，几条淡淡的影子在脚下发散。 每一条影子都是相拥的姿势。 「卡！」杨君澜第一次略显激动地站起来，「就是这样，很棒！」 陆海和季风都同时松口气，刚才的亲吻太用力，两个人嘴唇都有点发麻。 杨君澜看着两人，眼里都是欣赏，高兴地说：「来，再亲一条。」 两人：「……」 亲不动，真是亲不动了。 陆海第一次开口提要求：「导演，能歇两分钟吗？」 杨君澜点头：「当然可以。」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抱着亲了半天，饶是出于演员的专业性，季风也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敢和陆海对视。 陆海嘴边挂着笑，也有点躲闪季风的目光。 化妆师上去替他们调整了一下衣服，十分钟之后，导演示意可以继续了。 场记打板之后，陆海和季风看向对方，见对方嘴唇都有点过红，忍不住第一次笑场了。 其他人都跟着笑起来。 杨君澜还有点不解：「诶？笑什么？刚刚不是挺好嘛。」 季风一手抱胸，一手半捂住脸努力憋笑，陆海一边笑一边道歉：「对不起导演，莫名其妙被戳中笑点了，我们调整一下。」 晚风习习，时间也还早，拍了这么久了，大家突然发现这好像是两个主演的第一次笑场，反而觉得新鲜，干脆趁机放松一下。 摄影师凑上去做花絮採访：「能告诉一下大家笑的原因吗？」 季风手撑在墙上笑得肩膀不住抖，表情管理已经完全失控，躲着镜头艰难道：「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问陆海，陆海一摊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行，我停不下来了。」 摄影师：……你问我我问谁？ 好像被传染似的，周围的人听了这话也都快控制不住了，杨君澜见好一会儿了还没有停下的趋势，只好道：「卫曦，想办法控制一下，要不然没法拍了，快点！」 听见自己的角色名，陆海终于从不可自拔的奇怪笑点中抽离出来一点，想了想，把季风抱进怀里，嘴里开始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两个人像跳舞一般，摇晃着。 季风果然慢慢平復下来，这首歌是陆海在阿维.尼翁的餐厅里，弹着吉他唱的，当作还愿。季风静静靠在陆海肩头，听他哼完整首曲子。 「宝宝。」陆海悄悄唤了一声。 季风仰头看他。陆海吻了吻他的额头。 其他人突然从前段时间的戏里走出来，恍然发觉此刻相拥的两人并不是卫曦和韩祈光，而是陆海和季风。 他们没了打趣和八卦的心思，反而开始严肃地思考起来。 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好像并不单是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爱，他们之中有更多的东西，就在刚才的那段曲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 这个东西给了两人天赐般的默契，放佛有种比时光更久远的力量。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有一天自己会被看似如此简单的爱情打动。 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镜头里相拥的两人，这时陆海转头对杨君澜说：「导演，我们准备好了。」 再次拍完一条后，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给卫曦和韩祈光，也给陆海和季风。 杨君澜站在镜头外看着他们，说：「幸好，没有错过你们。」 当晚，剧组除去主演、导演、编剧、制片人等主要创作人员的工作群里热闹得好像过年，每个人纷纷化身创作者，脑补了囊括穿越、重生、修仙、三生三世、科幻等众多版本关于陆海和季风相爱的过程。 最后，一个人做总结髮言：这特么是什么神仙爱情。 【神仙爱情】 【神仙爱情+1】 【……】 【神仙爱情+93728634261】 第70章 收工回酒店的路上，陆海手机响起来，他一接起，陈湮的大嗓门就嚎起来：「拍完没？到哪儿了？赶紧回来，给你们看个好玩儿的！」 到酒店出电梯，陈湮已经等在陆海房门口，脚下堆着一堆东西，走廊上还散落着花瓣。 「你这……是要向我们两个表白吗？」陆海笑道。 陈湮翻了个白眼：「恋爱脑真可怕！这可是我的战斗痕迹！赶紧过来开门。」 进门之后，陈湮把一堆东西甩开，率先冲进卧室。
第131页 「诶？」陆海没来及阻止他。 陈湮在房间里左刨右刨，从摆放在正对着床的小桌上的花盆里扯出来个东西，陆海脸色立刻就变了。 「战利品！」陈湮吹了声口哨，志得意满走出去把东西放在陆海和季风眼前。 陆海神色严肃：「每天回来我都检查过一遍。」 「可有些蠢货还是要冒险，以为你们这次没助理跟，就没人管这个了。」陈湮看起来早把情况打听清楚了。 「你怎么发现的？」 陈湮把地上的东西抱过来道：「过来奔现，正好来看看你们，结果被我逮了个正着。那孙子正从你们房里出来呢，可惜我手里拿的不是板砖。你看，好好一束花给砸成这样。不过那孙子也不好过，脸上被刺剌了百八十条口子吧。」 季风惊嘆于陈湮的战斗力，再看看那如同风烛残年的花束，道：「奔现不顺利？」 陈湮：「……」 「我都为了你们在酒店走廊和偷拍狂大战三百回合了，嫂子你就这么刺我的心啊？呜——」陈湮夸张地抹眼泪。 「好了好了，他是关心你，第一个就先问你奔现的情况。」陆海虚情假意地安慰。 但陈湮还是瞬间被「哄」好了，立刻又斗志昂扬道：「谢谢嫂子！狗东西脚踏几只船，我特么被放鸽子了。不过刚刚爆捶偷拍狂，心情好多了。哥，带你去见见人？我觉着这事儿不用报警就能解决。」 看来这事儿内中有隐情，两个人换了身衣服，跟着陈湮去了一楼保卫科，两个孔武有力的保安站在里面，中间椅子上绑了个男人，见有人来立刻求饶：「大哥，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陈湮示意一个保安把人解开，男人舔了舔嘴唇看向屋子一角的饮水机道：「能让我先喝杯水吗？」 「先说话。」陆海开口，声音冷漠，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男人一缩脖子，道：「就是有人给钱让我这么干的。」 「谁？」 男人眼珠一转道：「是我公司的老闆，姓贾，他就只让我进去放摄像头，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是找酒店里的人拿的房卡，陈湮问清楚人，直接把人开除了。 问明了公司名称和那经理的名字，陈湮打电话让人查了一下，是个当地的小广告公司，因为资金问题正面临倒闭。 摄像头还没拍到东西，事情闹大了反而不好，陈湮让人把男人教训了一顿就放走了。 「两种可能，」陆海坐在保卫科里的软沙发上，「一是那个姓贾的想拍摄隐私然后敲诈，挽救公司，二是还有人给他钱，让他这么做，想拿我们的把柄。」 「我想应该是第二种可能，」季风毫不犹豫道，「他和我们没有一点业务牵扯，甚至是素不相识，是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不错，」陈湮眸光深沉，「他幕后还有人，你们说会是谁？等等！」 他夸张地叫了一声，冷笑道：「一定是王世全那个老王八！最近老徐和他那个朋友咬他咬得紧，他肯定是狗急跳墙了！哼，可惜伎俩太过拙劣。」 陆海：「……分析问题可以，但你演得太过了。」 关于这个贾老闆是否和王世全有关系，陆海直接把事情告诉金玉菲，让她找专业人士去查。 和陈湮一起吃过饭后，回到酒店房间，已经是晚上十点。 陆海脱了外套，问季风：「去洗澡？」 季风却道：「再检查一遍。」 陆海疑惑着跟他进卧室，两个人又仔细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结果又从床头柜底下摸出两个窃听器。 「你怎么会想到再查一遍的？」陆海把窃听器直接踩烂，扔进垃圾桶。 季风道：「就是直觉吧，感觉刚才那个人没有完全说实话。」 「幸好我们在客厅里说的话这里录不下来。」陆海的声音透着冷意，「我们已经查到不少东西，那老东西可能是真急了。」 季风比自己预料中的平静，他甚至没有一点怒意，如同潜藏在草丛中，正等待对猎物发动致命一击的狩猎者。这份平静，大约是来自于有陆海在身边的底气， 陆海也发现了，新奇道：「你不生气？」 季风摇头，沖他一笑：「正如你所说，他急了才会出此下策。我笃定我们会赢。」 陆海抱住他：「其实我都准备好你要是特别生气，我就好好哄哄你。不过，你这么冷静和自信的样子，特别性感。」 季风靠着他，说：「哥，谢谢你。」 陆海摸摸他脑袋，片刻后道：「你知道我说你性感，其实是在暗示什么吧。」 季风好笑又无奈：「你……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颜料清一清。」 陆海理直气壮：「不能，我满脑子都是你，怎么清？」 季风被撩得心里痒酥酥的，只好道：「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今晚得早点睡。」 陆海也知道，就想过过嘴瘾。 季风拉着他往浴室去，替他解着扣子，说：「明天上午拍完就没戏份了，到时候性感男星全程□□怎么样？」 「哈哈哈哈！」陆海的笑声响彻浴室。 第二天才四点半，剧组就赶到事先租好的酒店拍摄今天的重点戏份：卫曦和韩祈光的床戏。 趁天还没亮把夜戏拍了，正好连着拍戏里第二天早上的戏份。
第132页 房间里现场已经准备好，导演清了场，只留了他自己和一个摄影师。 原本之前因为陆海的一番话，季风对床戏还十分紧张。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反而很放松。 此时此刻，他眼里只有陆海，他只记得他在努力攀爬一座山峰，就如第一次走红毯一样，陆海正停下脚步等他。 他不需要去看身后的路多崎岖，他只需要看着前方的人，坚定地朝他走过去。 给两个演员仔细说明他想要的感觉后，杨君澜依旧先把空间留给他们发挥，前段时间的拍摄，两个主演一直没让他失望。 机器架好，摄影师临时充当场记打板。 室内的戏份从卫曦洗完澡，围着浴巾等在床边开始。 浴室灯光亮着，模煳的人影在里面晃动。卫曦显然很紧张，四下打量一番，起身走到玄关把顶灯关掉。室内暗下来，他觉得似乎有点太暗，浴室又去床头打开床头灯。 两盏床头灯和顶灯的效果相差无几，卫曦想了想，关掉了其中一盏。 终于，光线正好，整个房间被烘托出暧昧的氛围。这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卫曦走到浴室门口站好，门被推开，韩祈光也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比起卫曦漂亮性感的身体线条，韩祈光显得苍白劲瘦。他微微垂头，在昏黄又温暖的灯光里抬眸，沖卫曦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 卫曦直接过去吻住了他。 狭窄的空间将两人的喘息声放大，震颤着人的耳膜。 过了一会儿，卫曦放开韩祈光，问他：「害怕吗？」 韩祈光眼里没有丝毫的退缩，坚定地摇头。 卫曦突然把他转过去，从背后抱住他。韩祈光不解，扭头投去询问的目光。卫曦轻轻一笑，扯掉了他的浴巾。 镜头只会拍出两个人的上半身，因此两个演员浴巾下实际上穿着短裤，陆海也只需要做一些假动作。 两台机器，一台由杨君澜亲自操作，拍摄特写。 随着卫曦的动作，韩祈光唿吸渐急，脸上流露出动情的表情。 两人始终额头相贴，仿若交颈的鸳鸯。 整个镜头没有对白，只有两人的唿吸声。一直到最后的时刻，韩祈光终于忍不住发出一点短促的声音，而后皱眉，主动吻上了卫曦。 一吻结束，两人的唿吸也渐渐平復，卫曦让韩祈光转过身，两个人倒在了床上。 十指交扣，再次亲吻过后，韩祈光翻身，特写镜头移向了他一个人。 韩祈光扭头看向对面的墙壁，紧接着因为卫曦的动作而皱起眉头，将脸埋入了枕中。 镜头循着他原本的视线移动，转向那面墙壁。墙壁上，是两个纠缠的人影。 另一个镜头依然对着床上的两个人，于是如同平常一样，陆海和季风演完了整个过程。 最后，两个人面对面相拥，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是注视着彼此，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好，可以了。」室内的安静被打破，陆海和季风也顿时从戏里走出来。 但两个人没有起身，陆海扯过旁边的被子把两人盖住，问：「导演，要再来一条吗？」 杨君澜去看回放，看完后道：「不用，素材已经够了，可以休息一下，一会儿天亮了就直接拍早上的戏吧。」 摄影师暂时关闭机器，杨君澜看了看床上没动的两个人，道：「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睡会儿？」 「嗯。」陆海点头，「正好到时候可以连戏。」 「好，那我们先出去了，到时间了让人来叫你们，你们放心睡吧。」杨君澜和摄影师很快出去。 季风长松一口气，道：「他们没发现吧？」 「应该没有，」陆海听了听房外的动静，确定没有声音之后，道，「去浴室？」 季风爬起来往里面沖：「赶紧赶紧。」 陆海先去把房门反锁了才跟着去浴室。 季风尴尬得要死：「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会起反应。」 陆海有点抓狂：「……我以前也没拍过床戏，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儿……再说，你叫得也太逼真了……」 季风：「……那你还亲得逼真呢！！！」 两人相顾无言，季风又问：「你说导演会不会知道？他应该挺有经验的。」 陆海回想了一下刚才导演的表情：「应该知道，要不然为什么留我们两个人在这儿。」 季风恨不得以头抢地：「我可以选择社会性死亡吗？」 陆海安慰他：「这种事挺常见的，导演不会觉得有什么。」 季风：「之后还有两场呢。」 陆海：「到时候都会清场，不会有人看见的。」 季风想起当初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拿下这部戏的时候，还劝陆海不要因为他放弃。现在想想幸好是自己和陆海合作，否则肯定得醋死。 陆海手上微微用力掐了他一把：「……这种时候你竟然分神？」 季风：「……」 他再也没能分神。 等到杨君澜和摄影师回来准备后面的拍摄时，看见的是两个缩在被子里睡觉的乖宝宝。 第71章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韩祈光眼上。他从熟睡中醒来，先伸手摸了摸身旁，没摸见人，睁开眼睛，发现另一边床是空的。 「卫曦？」语气里含着几分眷恋缱绻，他坐起来，在室内搜寻。
第133页 然而浴室门大开，并不见卫曦的踪影。韩祈光脸色微变，光裸着身体站在床边，有些无措和慌张。 随后他想起来什么似的，在床头柜和旁边的桌上寻找，卫曦的手机不在，也并未留下纸条。 电话突然响起，只响了一声，韩祈光就冲过去接起。 是酒店前台，询问他是否要续房。韩祈光握着电话筒，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在前台再次询问后，啪地挂掉了电话。 他既茫然又恐惧，拿手机打卫曦的电话，对方迟迟未接。他在原地呆愣片刻，随后沖向门口。 手刚握上门把，门却被推开。卫曦提着两袋子吃的，被吓了一跳。发觉韩祈光身无寸缕，赶紧进去把门关上。 「你怎么……」话未说完便被韩祈光拦腰抱住。 「小心，汤洒了。」卫曦把袋子拿开一点，在韩祈光头顶亲了亲，「怎么了？衣服也不穿就要跑出去吗？」 韩祈光闷着声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卫曦失笑：「傻子，想什么呢。我饿醒了，出去买吃的。」 韩祈光终于开他，似乎还心有余悸。卫曦的视线不加掩饰地上下扫视了一遍韩祈光，韩祈光反应过来，不禁赧然：「我去穿衣服。」 卫曦却叫住他：「不用，就这样吧。」 「啊？」韩祈光愣愣的，看着卫曦搬来桌子，把吃的打开。 「愣着干什么，坐下吃饭。」 韩祈光走过去，就这么坐在床边，曲起一条腿踩在床沿。 镜头里，季风曲起的腿正好挡住了关键部位，这是全片唯一一个全.裸镜头。 幸好房里依旧只有两位摄影师，导演的显示屏搬去了别的房间。 窗外的阳光将漂亮的身体线条全部勾勒清楚，轮廓分明的同时又不失柔和，如同画笔挥就。 卫曦就这么一边盯着他一边吃饭。韩祈光被看得脸红，垂下头去专心致志吃饭，余光时而落到卫曦身上。 「诶？我忘了拿筷子。」卫曦扒拉着袋子，里面有馄饨、肠粉、包子和白粥，还有几碟小菜。 「没关系，就这么吃吧。」韩祈光一手拿勺子吃着馄饨，一手拿着包子，小菜就直接上手了。 吃完之后，手指上沾了油，韩祈光一时没找到纸巾，干脆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干净。 卫曦紧紧盯着他：「吃饱了吗？」 「嗯。」韩祈光丝毫不觉有异，问，「要准备退房吗？」 卫曦却站起来挪开桌子，把韩祈光推倒在床上，语气暧昧：「退什么房，今天周六，我们明天再回去。」 说完顶了顶他，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韩祈光既讶异又好笑，一条腿圈住了他的腰：「大白天就这么精神。」 卫曦拉过他的手放在嘴边轻吻，却注意到他手腕上一条触目的伤疤。 昨晚灯光昏暗未曾注意，在学校里韩祈光也一直穿着长袖，卫曦此时才发现，那点旖旎心思便没了。 「这是怎么弄的？」 拍这场戏之前本来要专门给季风化伤疤的妆，然而季风露出左手腕的时候，化妆师顿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样的话就不需要再化了，我稍微做点调整就好。」 季风并不担心化妆师说出去，他们有自己的职业守则。 当初齐纪枫割腕留下的伤疤还在，虽然淡了一些，但也正符合剧里的情境。 韩祈光已不再为当初的经歷过分痛苦，轻描淡写道：「做治疗的时候，我受不了，划了手腕求我妈把我接走，所以我才能治了一个月就离开。」 他轻轻笑了笑：「还挺有用的。」 卫曦紧紧抱住他：「很疼吧？」 韩祈光抬起手腕，让伤疤在阳光里格外显眼，像在欣赏一场战役的勋章：「没有治疗的时候疼。」 「那些混蛋！」卫曦咬牙切齿。 「你在骂你的岳父岳母吗？」韩祈光笑着道。 卫曦抬头看他，也忍不住笑了。 「卡！过了。」杨君澜在对讲里说。 这一场拍了好几条，最后一条拍完，已经是中午，该放饭了。 季风和陆海拍几条吃几条，这会儿都撑得不行。陆海还趴在季风身上，替他挡住，等摄影师离开后才起身，给他拿来衣服。 在学校的戏份只剩下最后两场，一场在大礼堂，拍摄毕业典礼。剧组跟学校联繫的礼堂后天才能空出来，明天会拍摄卫曦父母在校外的一些戏份，季风和陆海就有了一天的休息时间。 已经是十一月中，《月隐长空》终于定档在元旦开播，当天官微放出定档预告。 预告以李文棠宫廷献舞的镜头开场，宴会上主要演员均切了一个特写。 水袖翻飞，镜头一转，是陆海身穿银白盔甲在战场上厮杀，李文棠手捧家书泪光莹然，季风衣衫狼狈被绑缚着躺倒在地，目光空洞，梁萧然站在士兵队列前神情肃穆，蒋玉霖在回京路上志得意满。 「可江山社稷还在，天下万民还在。润儿，你能懂我吗？」风雪中，季风被吊在营帐外。 「你的抱负呢？理想呢？宏图大业呢？」营帐里，陆海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 几段人物混剪之后，季风站在宫墙之上，张开双臂：「可是如今，我也当了一回执棋之人！」 梁萧然勒住马，回身远望。
第134页 蒋玉霖冷漠挥刀，结束了一人性命。 陆海扭头看向巍峨的宫殿，眼中含泪，目光带着痛苦与憎恶。 水袖飞旋，李文棠一舞结束。 镜头从大殿里缓缓退出，移向苍穹里半隐在疏云中的月亮，预告完。 难得睡了个懒觉，季风躺在床上看完了预告，忍不住赞嘆：「这个预告好棒，我演得也太好了吧。」 陆海正坐在床边喝水，闻言动作一顿，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要夸我呢。」 季风眼睛仍盯着手机，耳尖却悄悄红了，说：「昨天晚上，你哄着我夸了你多少遍，还不够吗？」 陆海理直气壮：「那是因为我表现好，你不挺舒服的嘛。」 季风往被子里缩了缩，遮住半张脸，脚在被子里缓缓移动，然后勐地发起疾攻，直接把陆海踹了下去。 陆海：「……你胆儿肥了！」 季风沖他吐舌头：「略略略~」 陆海扑上来反击，两人展开一场挠痒痒大战，最后又差点擦枪走火。闹得一身汗，陆海干脆也躺回床上，两个人一起刷微博。 电视剧定档的词条当然上了热搜，相关微博下面是炸锅的粉丝，有哭着舔颜的，有跪服演员们演技的，有大喊着「真香」跑去关注齐纪枫的，有追着梁萧然盔甲装喊「好攻」的。 主演们转发了微博，季风就跑去看陆海微博下面的评论，翻了好多层楼，看见一个喊老公的，于是戳着屏幕嘟囔：「谁是你老公？他是我老公，哼！」 陆海把「傲娇小公举」上身的季风搂在怀里：「宝贝儿别生气，老公抱抱。」 季风：「嘻嘻。」 下午，《月隐长空》官微又放了剧中两对cp的花絮，撒了好大一把糖和狗粮。 李文棠的经纪人联繫过金玉菲，意思要不要稍微趁着热度炒炒两人的真人cp，金玉菲知道陆海一直以来的态度，直接拒绝了。 另一边梁萧然的公司也想炒和齐纪枫的cp，毕竟两个人还有之前综艺演情侣以及季风救人的事，要炒起来很容易。但梁萧然的经纪人还没联繫王智，就直接被梁萧然拦住了：「他不喜欢弄这些，而且他是我哥，我对『乱.伦』没兴趣。」 把经纪人气个半死。 没想到到了晚上，有人放出了剧组的一些日常照，角度各种刁钻，都是陆海和李文棠、齐纪枫和梁萧然的「亲密照」，大量营销号进行转发，暗示两对关系暧昧。还有许多自称「业内人士」的人爆料，说这两对都是真的在一起了，等剧正式开播就会曝光好消息。 陆海以为是李文棠那边自作主张炒作，让金玉菲打电话过去质问，结果李文棠那边也是一头雾水。 陆海的粉丝们熟知陆海的风格，如果有恋情他一定会自己出来说明，于是除了告诉路人们营销号的话不可信之外，淡定地等陆海这边的反应。 但「齐纪枫」后来的新粉们却弄不清楚状况，被这一波节奏带得一愣一愣的，甚至有人去翻了他和梁萧然的cp超话，这个超话是综艺过后就建起来的，只有小部分人佛系磕cp。 今天的新闻一出，超话里十分热闹，很早之前磕cp的人还一脸懵：怎么就突然成真了？好魔幻…… 陆海去和金玉菲通电话，王智的电话也打过来，询问季风的想法。据他说，唐观在办公室里吃瓜吃得差点把办公桌笑翻，说那些智障营销号要是知道其实是陆海和季风在一起了，会不会集体跪地抽自己的脸。 季风：「……」 这什么老闆啊。 李文棠那边虽然没有主动炒作，但藉此拿了一波热度也不亏，干脆把主动权交给陆海，让他选择冷处理或是澄清。 陆海沖季风勾勾手指头：「要公开吗？」 澄清简单，公开是大事。 季风问：「真公开？」 如果大环境允许，季风和陆海绝不会有丝毫犹豫。但如果真的出柜，目前来说对两个人的事业肯定都有影响，这是很无奈的事。 陆海牵住他的手，十指交扣。他们都明白，做一名演员，能够演绎自己心仪角色的重要性。 「不如先只公布恋情，出柜的事缓一缓再说。」季风想了想，道，「《在你眼中》上映之后，同性故事的影片会越来越多，各方的态度也会有所变化，那个时候再完全公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澄清绯闻的方式有很多，但两个人都想从此以后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所以即使还没沟通，就都选择了公开恋情。 商量定了，陆海联繫《月隐长空》剧方，找他们要来了一些现场花絮照，在海量的照片里和季风一起找到了那些所谓「亲密照」另一些角度的照片，显然看得出几个人连肢体接触甚至目光接触都没有。 陆海工作室首先发布保留追究造谣者责任的权利，随后放出不同角度的对比照片。 和那些模煳凌乱的「亲密照」相比，剧组特意拍摄的花絮照高清直观，剧组得到消息的同时也开始调查偷拍这些照片的人。 陆海和季风都转发了工作室放出的图片，与此同时，梁萧然转了一个所谓「业内人士」的爆料，在微博上@齐纪枫，说：哥，快来看最好笑的瓜，哈哈哈哈！ 季风转了她微博：来了！！！你嫂子说有时间请你吃饭。 季风恋爱的消息很早之前就跟梁萧然说过，梁萧然当时还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第135页 梁萧然立刻回覆：[馋馋馋]我要吃最贵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海把季风送的指环项鍊缠在手上拍了照，再加一张搓衣板，发了配图微博：[嘆气]你们造谣的代价都是我承担，因为，我家那位会吃醋的。 微博崩了。 第72章 付词给季风发微信：这么刺激的吗？直接公开？可怜我还没吃到完整的瓜，微博就崩了。阙阙说她要给陆海送面锦旗。 季风：……倒也不必。 可怜的程式设计师们又要加班，季风则和陆海吃了一顿美美的晚饭，回来的时候微博已经恢復，热搜上关于两人公开恋情的词条紧挨在一起。 粉丝们都疯了，大多数觉得两个人谈恋爱很正常，甚至有人说陆海这么大年纪了也该谈恋爱了，只是恋情公布得太过突然，把所有人都砸懵了。 少部分粉丝觉得不能接受，直接脱粉，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 有人开始猜测陆海的恋人到底是什么人，一些人开始扒最近以来陆海微博里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但以失败告终。 陆海不想让他们揪着这件事不放，于是又发了条微博：恋人的身份暂时不方便透露，等到时机成熟就会公开，感谢。 大家慢慢消停了。 唯有「季风向海」超话依旧在炸锅。 「呜呜呜，我磕的cp竟然be了吗？」 「两个人竟然同一天同一时间公布恋情，说这是巧合我不相信。」 「这个应该是因为之前绯闻是在同一时间放出来的吧，所以干脆一起公开了。btw，我有点粉梁萧然小姐姐了。」 「说be的先不要灰心，一个大胆的猜测，两人同时公布恋情，但都没有曝光恋人身份，所以……」 「我来替楼上说！！！！所以他们的恋人就是彼此啊！彼此！这不是be这是官宣啊姐妹们！」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个角度？」 「可能是我们磕得太清醒了吧。」 「一针见血！醍醐灌顶！就是官宣！」 「再从另一个角度想，不管是不是，磕磕糖无所谓，我们可以磕糖磕到他们公开恋人身份那天。」 「哈哈哈哈，忍不住为我们的过度清醒感到心酸。」 张原凯看完评论，默默道：不，你们可以磕到地老天荒，而且是百分之百，纯糖！ 《月隐长空》官微艾特了两个当事人：在线吃瓜，恭喜恭喜~ 下面的评论一片哈哈哈哈。 「为什么我感到小空语气里的无限心酸。」 「那可不，本来是定档的大事，谁会想到撒糖人成了吃糖人呢[摊手]。」 「小空是不是也一脸懵逼，两个主角为了宣剧倒也不必这么努力吧，哈哈哈哈~」 不过这样一来反倒又给了剧组新的宣传灵感，之后放花絮的时候都着重于剧中两对cp的知己情和一心搞事业的过程。 这在大量撒糖的宣传里反而成了别具一格的亮点。 恋情的热度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到了片场，杨君澜还打趣他们两个，公布恋情的方式挺独特，一个「嫂子」，一个「吃醋」。 「纪枫吃醋了吗？」 季风本想否认，但突然想到当初去剧组进行礼仪学习的时候，好像似乎真的吃了那么一丢丢醋？于是沉默不语，觉得有点丢人。 「还真吃了？」杨君澜笑道。 陆海也奇怪：「什么时候，昨晚你……挺正常的。要真是吃醋，你得告诉我，也让我美一美。」 季风冷漠微笑：「我看你是想得美！」 不过吃瓜归吃瓜，昨晚那些「亲密照」的曝光说明有人在剧组偷拍。《在你眼中》的剧组成员不多，不容易混入不明人员，但杨君澜还是担心剧场照有可能泄露，虽然昨晚已经再三言明不许外泄，但为了以防万一，干脆先发制人。 下午三点，拍摄告一段落，这个时候微博上果然风向又有点歪了。 不知是谁截了「季风向海」超话里的一些帖子，开始猜测陆海和季风的恋爱对象极有可能就是彼此，毕竟同时公布恋情这个时间点太过惹人怀疑。 之后更有人拿里面的人磕糖时发的一些所谓分析贴和动图当做证据，一点点引导吃瓜群众们开始怀疑。 超话里的粉丝们开始慌了，本来他们只想圈地自萌，一直以来努力不打扰别人和当事人，却没想到有一天被人拿来当枪使。 超话主持人立刻出面发布澄清微博，表示里面的内容只是她们自己磕糖时随意写的，没有真实性。 这时候一个博主跳出来和主持人对质：你敢发誓没有一点真实性吗？小心求锤得锤。 吃瓜群众们以为昨晚的瓜已经是最大，没想到今天的直接破了记录。 大多数人不过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很多人纷纷发表态度：首先营销号带的节奏大家不会太相信，别把吃瓜网友当傻子。另外假如，只是假如，就算他们在一起了又怎么样，自由恋爱有问题？ 那位博主等的大概就是这句话，急忙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内容大意就是陆海恋爱他没意见，可是齐纪枫当初从万人黑走到今天，演了郑道的大制作电影，又出演《月隐长空》重要配角，说这里面没有内情鬼才相信。 这是柿子挑软的捏，把陆海撇出去之后，暗示季风的影视资源来路不正。这个时候陆海出面解释，那就是袒护，他们会锤定两人确实是恋爱关系，如果陆海不出面解释，那么就是默认这是事实。
第136页 这事被刻意闹大宣传开来，在网上弄得沸沸扬扬。 虽然「齐纪枫」从《日记》到《月隐长空》片花里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有人相信他是凭实力拿角色。 但大多数人抱着瓜不嫌多的态度，给瓜就吃，毕竟两个演员的生活和他们无关。 和经纪人联繫过后，陆海显然很愤怒，冷着脸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道：「我还是得说话，反正不管怎样那些混蛋都有他们的解释，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吃这个哑巴亏。」 季风反倒很淡定：「我说昨天的绯闻怎么传得那么突然，他们其实就等着我们公开恋情，好走今天这一步。这也是他们的激将法，哥，别中了计。咱们好好想想，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陆海慢慢冷静下来，把季风拉进怀里：「对不起，我以为能护好你。」 季风亲亲他嘴角：「说什么傻话，还记得你说过会陪我战斗吗？你只需要和我并肩战斗就好。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们两个提前出柜。至于说什么资源来路不正，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他们也没办法蒙蔽观众的眼睛。如果真的出柜，你会怪我拖累你，影响了你的事业吗？」 「当然不会。」 「这就对了，」季风笑道，「你就是我所有的底气，我知道无论如何都有你在，所以那些阴谋诡计、栽赃陷害都伤害不了我。同样的，我也永远在你身边，无论将来我们身处的是低谷还是山巅，这条路，我们始终一起走，对不对？」 陆海怔怔地听完，低声笑道：「你越来越会哄人了。」 季风：「这不是哄你，这是真心话。」 陆海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心口，吻了吻他，说：「你不知道真心话才是最能哄人的吗？」 网上已经吵成一团，大家各执己见，那位博主声称五点曝光实锤，网友们有的惴惴，有的期待。 季风先发了微博：作品摆在那儿，好坏有观众评断。我不敢说自己是最好的，但我自认对得起角色，对得起演员这个职业，我问心无愧。 陆海贊了他的微博，没想到极少网上冲浪的郑道转了他的微博：《日记》的主要角色是我亲自试镜选拔的，当初我们直接在网上发布的选角公告，也就是每一个想要出演这个角色的都可以参与试镜。恶人眼中自然只看到恶，既然你怀疑纪枫拿到角色有内情，那么请拿出证据。 季风猜测又是郑道女儿给他普及的瓜，正给他留评感谢的时候，《月隐长空》的编剧也发博了：既然正好是剧的宣传期，那我来蹭个热度。当初「赵润」一角的试镜我是负责人之一，第一次试镜我们拒绝了齐纪枫，因为觉得他还不是特别符合。之后连续试了几个人之后，因为我的挑剔，一直不满意。直到临近开机前不久，我看到齐纪枫在《人间》杂志拍摄的中秋大片，就决定让他再试一次。试镜结束我就敲定了他，因为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赵润」。同样的，如果质疑我的眼光，请拿出切实的证据。 当初郑道和秦编都是在微博上直言不讳批评过演员心术不正和演技不过关的，他们的表态已经足够说服人。 没想到这个时候《在你眼中》官微认证，直接官宣了：惟愿一生，在你眼中@齐纪枫@陆海。配图是联谊舞会那场戏里，季风和陆海在窗外跳舞，四目相对的剧照。 微博热评第一条，官微再次艾特两个男主角：别管黑子了，赶紧转发。 陆海和季风都没想到官宣来得这么突然，只好先转了微博，用了剧组发来的另外两张剧照。 陆海：我能成为你的光吗，韩祈光@齐纪枫。配图是两人牵手走在路灯下。 季风：谢谢你，照亮我的世界，卫曦@陆海。配图是两人在路灯下接吻后拥抱的剧照。 网友们起先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微博又崩了。 第73章 那位博主放出照片正好在电影官宣后几分钟，照片刚放出来微博就崩了。 所以等到微博恢復的时候，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已经被电影吸引，官微和主角转发的微博下评论很快破十万。 「我没看错吧没看错吧没看错吧！」 「你没看错！真的是同性电影！官宣的，会上映的同性电影！」 「我哭了，真的，拿着手机哭到颤抖……」 「这是否意味着，我们正在往前迈第一步？」 「自信一点，把『是否』和问号去掉！」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部电影就算是拍成屎我也要去看！」 「喂喂，请看看主创啊！导演、编剧是杨君澜，主演是陆海和齐纪枫，说拍成屎，你是在侮辱谁？【狗头】」 「杨君澜！我天！他的名字不需要我科普了吧。」 「季风向海」超话里的粉丝们一脸懵：磕……磕到真的了？ 「此生无憾姐妹们，不光是咱们cp『官宣』了，更是因为这部电影存在的意义。这意味着什么，大声告诉我！」 「以后有无数的cp给我们磕了！」 紧接着许多相关大v发表微博和文章，有说很早听到风声一直在等确切消息的，有分析这部电影的出现带来的意义和影响的，有结合国内同性恋相关社会和文化现象进行深度科普和解析的。 还有许多太太激情创作，文章、图画、歌曲，短短的时间里如井喷般涌现。
第137页 电影官宣直接引爆各方话题，大家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扬言放锤的博主。 这是陆海和季风接下电影之前就预料到的事，他们有幸成为迈出这一步的参与者。 等到第一批看到官宣的人渐渐冷静下来之后，两个主演和绯闻主人公的一致终于让他们想起来去看看那个所谓的「锤」。 结果那位博主放出来的是当时拍室内戏的时候陆海抱着季风睡觉的照片。 当即有人开始怀疑两个人是否真的在恋爱，不过也有人怀疑这可能只是戏。 照片曝出来后，陆海直接联繫剧组，调查可能泄露照片的人。同时，一位知名博主就此事发了长微博： 「首先显然这张照片拍摄于拍戏现场，即便我们假设它不是电影剧情，那么两位主演在入戏的情况下有较为亲密的接触是有可能的。 「其次，假设两位主演真的在一起了，这又如何呢？谈恋爱也有罪了？就我所了解的信息，两位主演似乎从来没公开说过自己喜欢女性，所以也并不存在欺骗行为，而且两位在传出绯闻的第一时间就做了澄清。 「最后，如果说齐纪枫是借着陆海的关系拿到角色，那又怎样？从最终的结果来看，他有辜负这个角色吗？在平等竞争的前提下，我相信他是有实力拿到角色的，这一点郑导和编剧已经做了确认。他们是演员，作为观众我们看的是作品，只要没有违背基本道德和法律，别的和我们有关系吗？ 「最后的最后，我想问这两天从流传两人和别人的恋情到今天针对齐纪枫，这场大戏是谁导演的？」 这位博主的微博得到许多人的贊同，尤其是在今晚《在你眼中》官宣之后，大家就更不在意了，甚至许多人已经涌进超话里开始磕起了cp。 陆海和季风决定暂时不对恋情进行进一步的回应，而是为了避免电影官宣带起的对两人cp过于狂热的情绪，只发布微博希望观众和网友们多多关注和支持作品。 至于这位博主提出的问题，晚上宋蔼的消息解开了疑惑。 季风早有猜测，并不觉意外。宋蔼的公司以三年两部电视剧一部电影的条件换来了蒋玉霖手中的证据，现在正在进一步整理相关材料、寻找证人，很快就可以进行立案和诉讼程序。 也正是因为王世全听到了风声，所以才在这两天急不可耐试图拉季风和陆海下水。可两个人挖来挖去也并没有什么黑料，即便是属于齐纪枫的那些过去的黑点，也至多不过讨一部分人不喜欢。 王世全倒顺着蒋玉霖查到了王琳琳身上，可王琳琳对当初齐纪枫喜欢蒋玉霖一事守口如瓶。 这次微博的连续放瓜让网友们挺长一段时间内都热衷于讨论，电影的热度稍微过去之后，大家的关注点不可避免放在了两位主演的恋情上，但当事人没回应，陆海也承诺以后会公开，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大家也就渐渐忘却，只等着陆海公开那天再崩一次微博了。 网友们激情吃瓜的同时，季风和陆海却必须放下所有的事情，再次投入到紧张的拍摄中。 最后在学校的两场戏是韩祈光和卫曦的毕业典礼。 歷经四年的恋爱，两个人依旧没有分开，脱离了家庭的影响，他们度过了最快乐的四年时光。 卫曦邀请了父母前来参加毕业典礼，之后和同学一起在室外合照时，与韩祈光的亲近引起了父母的注意。 正式介绍的时候，卫曦迟疑了一下：「这是……我校友，韩祈光，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财经学院的。」 韩祈光即便能够理解卫曦的这种掩饰，却仍然控制不住地有些失落。偏偏卫曦的父母还很热切地向他询问起儿子在学校的恋情，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四个人这么尴尴尬尬地度过了半天时光，卫曦的父母提出请韩祈光吃饭，被他找藉口拒绝了。 学校的戏份暂时到此结束，之后卫曦留在学校读研究生，韩祈光早早步入社会开始工作。 下午的拍摄结束之后，明天才有戏。 季风打算回酒店休息，陆海说要给父母打个电话，顺便出去办点事。 傍晚的时候陆海回来，提议一起出去吃饭。 两人去地下车库，陆海自己开车，朝着拍戏的学校去，一直开进校门里，在靠近礼堂的停车场停下了。 「不是吃饭吗？怎么来这儿了？」季风跟着他下车。 陆海道：「我打听过了，这学校里有家餐厅很好吃。」 刚说完，他手机响了。 两个人正走到礼堂大门，陆海看了眼手机说：「我去接个电话，你在这儿等等我。」 「好。」以前陆海无论接什么电话都没特意避开过，但季风一时也没察觉异常。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礼堂外是一大片草坪，白天就是在这里拍了毕业照。 穿着毕业服，一起在镜头里扔帽子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在看到穿毕业服的陆海时，季风心脏砰砰跳，好像他们果真回到了过去，在大学里相遇、相爱，一起毕业，然后走向未知的未来。 拍完那场戏之后，季风还特意带着陆海去了无人处，拍了好多张张穿着学士服的合照留作纪念，其中自然还有接吻的照片。 礼堂大楼里黑漆漆的，只有外面两根路灯立着，陆海走到了暗处，已经看不清楚。
第138页 这时，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季风以为有人要出来，忙要往旁边让，没想到门口处竟然站着陆海。 不，严格来说，是年轻好几岁的陆海，穿着t恤和休闲裤，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这个「陆海」带着明显的失真感，季风一眼就发现了，他是用裸眼3d投射出来的。 「小风。」「陆海」叫了他一声，经过特殊处理的声音也显得年轻了些，但一如既往的温柔。 季风的心脏有一瞬间的暂停。 「来。」「陆海」沖他伸手。 季风心中疑惑，但隐隐预感到了什么，缓缓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到对方掌心。他什么也没触摸到，但仍然维持着这个姿势。 「陆海」转过身，牵着他，两人并肩往礼堂里面走。 天花板和墙壁上贴着小彩灯，正发着淡淡的温暖的光，如同星河落在身上。 「从我看见你的第一天起，就想过毕业那天，我想要看到穿学士服的你。」「陆海」扭头对他说，「可惜我们没能一起经歷大学这段最美好的时光。」 两人缓缓走着，「陆海」起了变化，身上的衣服和头髮都有所改变，季风猜想这是因为「陆海」在一天天成长。 他们行走于大学的那四年时间。 「不过没关系，和你相遇于镜头前，也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方式，因为我有幸见证你实现梦想的开始。从那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最美好的时光。」 季风想要紧紧握住他的手，但手上一用力，却抓了个空。 「陆海」似乎是察觉到的动作，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你可别哭，我这会儿没办法带着纸巾。」季风被逗得笑了出来。 他们走向礼堂后台，然后如表演者一般登上舞台，面向大堂里容纳观众的无数座位。 舞台上垂着小彩灯，缀着彩带的各色气球漂浮其中，每一个气球上都简单勾勒着季风和陆海若在大学里相遇可能会出现的情景。 「所以，什么时候、以哪种方式遇见你，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万幸的是，我们最终相遇。」「陆海」把季风带到舞台中央，说完这句话后，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闪了几闪，消失了。 对面突然亮起了聚光灯，将季风笼罩其中。礼堂正门同样的聚光灯下，真正的陆海出现在那里。 季风深吸一口气，几乎屏住了唿吸。 第74章 陆海西装笔挺，衬衫敞着领子，脖子上的指环项鍊正挂在心口。 他朝着季风缓缓走来，继续说道：「我们经歷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时间、生死，我们跨越了看似最不可能的鸿沟，所以我愿意相信，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暗示。」 他离季风越来越近：「我们往后的人生，会不断在别人的故事里充当角色，主角、配角，从开始到杀青，经歷生老病死、离合悲欢，如此循环往復。」 他从台下走到台上，站在季风面前，目光里所蕴藏的情让季风的心脏与灵魂同时悸动，最后在那温柔的视线里与另一个灵魂发出共鸣。 「但我希望，有你参演的我的人生，永不杀青。」陆海屈膝半跪，抬起捧着盒子的右手，里面是一枚戒指，「季风，你愿意一辈子做我的男主角吗？」 季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语。四周的世界一片寂静，唯有眼前的人是真实的。他的唿吸，他的心跳，甚而是他眨眼的瞬间，他眸子里映出的一点点光，构成了这个世界最动人的频率。 像是许久之后，季风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唿吸和心跳，也终于能够向这频率给出回馈。 他伸出手去，在狂乱的心跳声里，说：「我愿意。」 陆海为他戴上戒指，然后被他勐地拉起来，主动吻上。 他们紧紧相拥，亲吻，在只此一束的聚光灯下。 头顶炸响了礼花，两人终于分开，礼堂内的灯光全部亮起，一群人沖了进来。 「恭喜恭喜！」杨君澜站在最左边。 「呜呜呜，太浪漫了，老付，纸巾！」易阕和付词挤在中间，正在抹眼泪。 「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季敏思搂着妻子，眼眶通红。 「唉，总算是顺利完成，没有出篓子。」陈湮长松了一口气。 「哇，以后我们就是联姻关系了。」唐观在一边畅想公司未来的坦荡前景。 「哥，恭喜啦！」梁萧然在后面沖他挥手。 「纪枫，很高兴见到你。」陆海的父母站在最前面。 因为两个人都忙，季风只跟着陆海和他的父母打过视频电话。犹记得那天他紧张得要死，跑去换了西服还做了造型，结果接通视频后，刚磕磕巴巴打完招唿，陆妈妈夸了一句季风长得好看，然后就问：「这是刚有活动回来？」 把季风臊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如陆海所说，他的父母对这方面都十分开明，言谈之间季风猜测陆海在父母面前说了自己不少好话。 最后视频快要结束的时候，陆爸爸还有点不死心：「现在他有人管了，小枫啊，你们要是累了，随时可以让他回来换个工作，你替我劝劝他。」 季风不敢不应，但他和陆海都知道，即使身体劳累，但精神上他们大概都不会有疲累到想要放弃做演员的那一天。 这一次算是线下正式见面，没想到竟是求婚。季风赶紧放开陆海，跑下台去先和岳父岳母拥抱。
第139页 陆妈妈拉着人不撒手：「瞧这小眼红的，比视频里看着还可人疼，我又得个宝贝儿子。」 季风没想到大家来得这么齐，惊喜又感动，想找陆海说话，可大家七嘴八舌让他根本没有空闲。 众人该叙旧叙旧，一路去了事先定好的餐厅，在包厢里热热闹闹吃完饭，又风风火火回酒店，直至深夜才终于散了。 季风喝得半醉，进了门还抱住陆海不撒手，就好像他刚刚经歷了一个虚幻的世界，只有怀里这个人才能证明其真实。 陆海低头注视他带着醉意的眸子，笑道：「喝醉了就这么粘人？」 「嗯，毕竟是新得的未婚夫，」季风带着撒娇的语调，举起左手把戒指在陆海眼前晃了晃，「你可不能抵赖。」 陆海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不抵赖，不过为什么求个婚还降级？以前都是叫老公。」 季风笑出了声，趴在陆海肩头，凑在他耳边轻轻吐气，说：「现在也可以叫，你喜欢『老公』还是『哥哥』？」 陆海环住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两人贴得更紧。他知道这人是真醉了，要是平时绝不敢这么公然撩拨，当然……除了生日那次。 季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亲手点燃了引线，随时都会引起一场大火，还不知死活地念叨：「哥哥？好哥哥？你怎么不答应我呀？」 陆海把人放倒在床上，轻轻咬着他嘴唇：「一会儿你还能叫出来，哥哥就答应你。」 海风颳了一夜，潮水也拍了礁石整晚。清晨时分，海面回归平静，一轮红日缓缓从海平线升起，映出一片绚烂的朝霞。 季风醒得晚，睁开眼，陆海正趴在枕头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早啊。」 「早……」季风被自己沙哑的嗓子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 陆海很失落的样子：「怎么不叫哥哥了？昨天晚上你叫得可乖了。」 季风终于感觉到残留在身体里的感觉，昨晚一夜的混乱迅速在脑子里闪过，去浴室清洗的时候两个人还面对着洗漱台的镜子来了一回。 他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然后屈膝，抬腿，动作一气呵成。 陆哥哥被踢下了床。 吃完一个算得上午餐的早餐，两个人出门送家人朋友离开。易阕和付词说他们也要领证了，到时候会在微博上公开。 下午拍完两场戏，回到酒店的时候陆海接到消息，基金会的一切筹备事宜已经准备完毕，可以正式宣布成立了。 过两天两人都没戏，便定在那一天举办基金会成立仪式。 基金会是以季风的名义成立的，表示是他「生前」的心愿。官方微博认证后，发布了基金会成立的消息，介绍了基金会的主要情况，并公布了第一批捐款人的名单。 根据捐款的数额，陆海的名字排在第一位，随后是金达集团、唐观等人。季风的钱不多，而且分别以他自己和「齐纪枫」的名字进行了捐款，因此两个人排名都稍稍靠后。 名单上的人都转发了微博。 粉丝们看见的第一时间是有点懵。 「基金会？我去，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基金会发起人是季风，你们看见了吗？前年陆海就是去参加他的葬礼，现在又是基金会捐款最多的人，这里面感觉有故事啊。」 「这种事就不用打听了吧，应该是朋友之类的。重点是这个基金会的业务啊，反职场性侵和性骚扰啊同志们，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基金会。」 「愣着干什么，点赞啊，转发啊，鼓掌啊，这是职场女性包括部分男性的福音啊！」 基金会的成立在网上掀起了关于职场性侵和性骚扰的热烈讨论，官微艾特了基金会律师团的微博，其中不乏有过漂亮成绩的知名律师，也有多年来专门从事这一方面的经验丰富的律师。 网友们继前两天的大瓜之后再次炸成一锅。 「瓜太多，猹陷入了茫然。」 「别提了，本猹已经老僧入定，准备迎接风海下一次的惊喜了。」 「姐妹们，转发起来，有过遭遇的赶紧去谘询！」 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官微和基金会专门放出的几个邮箱都收到了无数的信件，律师团在成立仪式之前就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不过目前，律师团针对信件暂时只给予谘询答覆和建议，因为他们要着手的第一个案子，受害者是宋萌。 宋蔼从蒋玉霖手里换来的，是一部分王世全本人甚至他的朋友实施侵害时拍摄的视频。在这之前，陆海包括徐子弢、宋蔼已经找到了另一部分视频。这样的视频越多，最后给王世全定罪的把握就越大。 看着官微第一条微博还有自己转发微博下，数十万的转发、点赞与评论，季风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从几年前就期盼着这一天，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竟并不如往常一样有失真感，反而越发地平静。 他微微抬头看到陆海漂亮的下颌线，就明白了原因。 陆海给了他一个美好且真实的世界。 两天后，季风和陆海飞往海城参加基金会成立仪式，由于发起人已经「离世」，季风幸运地躲开了上台发言的流程，转而由最大的捐款人陆海负责演讲。 在飞机上时陆海就念念有词复习演讲稿，季风还笑他，背过了那么多台词，还上台领过最佳男演员的奖，怎么一个小小的演讲这么紧张。
第140页 陆海把他抱在怀里，说：「这不一样，镜头前的我大部分时候不是我，上台领奖时的我，也依然是以演员的身份。但这个基金会是你的心愿，我不希望你的愿望有任何瑕疵。」 季风眼眶微热：「你的存在足以弥补一切瑕疵，无论是作为演员还是在我心里的分量，你都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影帝哥哥。」 陆海被这个称唿逗得发笑：「我还是有点紧张，你给我打打气。」 季风于是吻住了他。 下飞机时陆影帝果然信心十足，走出机场之后初冬的冷风总算吹散了季风脸上的红晕，他把围巾提了提遮住小半张脸，以及脖子上那些明显的痕迹。 第75章 仪式十分顺利，陆影帝的出场只会让这个仪式更加出彩和完美。收到邀请函来参加的人不少，有商界人士，有演员，有部分妇女基金会的工作者和领导，来的人以女性居多。 仪式结束后，基金会再次收到一笔不少的捐款。 在海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飞回玉川继续拍戏。 《在你眼中》迎来了后半段的戏，基调渐趋悲伤和沉重。 韩祈光租住了一间狭窄的单人间，开始过上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生活。卫曦刚开始学业不重，想找韩祈光，对方却经常加班，总没时间。 卫曦硕士毕业那天，本只想让韩祈光过去，没想到卫曦父母却不请自来。韩祈光却又不甘心，悄悄地去了，远远看见卫曦与父母其乐融融的样子。 一个女同学过来和卫曦合影，拍完之后卫曦父母撺掇他过去和那个女孩多说说话：「上大学这么几年，怎么连个恋爱也不谈？眼看奔三的人了，再耽搁下去，好姑娘都被人挑走了。你现在研究生毕业，工作好找，过两年我们出首付给你买套房子。现在谈着，到时候直接结婚，多好。」 卫曦实在受不了父母的念叨，只好过去找那个女同学。韩祈光抱着一束玫瑰，坐在挂满三角梅的凉亭里，看着卫曦拍完照片和父母一起离开。 操场上只剩下许多奔跑着、大笑着的毕业生。 日暮时分，韩祈光站起来，正要把花束扔进垃圾桶，却发现旁边一个女孩见他离开松了口气似的，跑到花架子下自拍。 他于是走过去，把玫瑰递给她：「毕业快乐。」 陆海的戏份拍完了，季风还有一场戏，回棚里搭的那个单间里拍。 因为是拍夏天的戏，所以现场必须营造出炎热的氛围。不过因为单间空间狭窄，棚子里人又多，到处开着机器，季风已经热得不行。 陆海跟在站在场边看。 单间没有空调，只有一扇风扇呜呜地吹。工作的三年来，韩祈光只和家里人发过几条信息。许是被白天的情景所触动，韩祈光关闭了手机的输入键盘，转而打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好多声，电话即将挂断，那边终于接起，一声冷淡的：「餵？」 韩祈光有几秒说不出话，那边有点不耐烦了：「什么事？」 韩祈光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月的钱打过去了，你们收到了吗？」 「收到了。」那边声音缓和了些许，「简讯里不是说过了吗？」 「哦，」韩祈光无声地笑了笑，果然白天的那一幕于他而言不过是错觉，但他试图抓住那一丝错觉，「你们身体怎么样？爸喝酒还多吗？」 那边母亲沉默片刻，终于道：「小光，你还是那样吗？怎么会呢。妈妈知道你孝顺，就算是为了我，你不能试试吗？找一个女孩子，试一试……」 「我有男朋友了。」韩祈光迅速打断了她，好像要证明什么一样。 母亲被戳了痛处，气急败坏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从小到大吃的学的都和别人一样，你怎么会……你这是变态！」 虚妄的美好终究只是幻景，被母亲的每一个字寸寸敲碎，韩祈光却不想向它示弱：「我天生就是这样，生下来是个变态，到死也是！」 母亲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说了句：「我不要你的钱！我就当白生养你了，我没你这个儿子！以后也用不着打电话了！」 电话被挂断，韩祈光蜷在窄小的床上，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然后给卫曦打电话。 「嘟——嘟——」 许久之后，那边传来礼貌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就这么听着，直到提示音也消失，电话自动挂断。 「卡，过了。」杨君澜简短地说完，给季风一点整理情绪的时间。 陆海早就看得心揪成一团，恨不得那通电话真是打给自己，恨不得才响了半声就接起来。 确认已经全部拍摄完毕后，陆海挤进那个单间，坐在季风旁边，轻轻喊道：「宝贝。」 「嗯……」季风委委屈屈应了一声，看见他的时候嘴角一瞥，眼泪就往外滚。 「好了好了，」陆海赶紧把人抱住，「都是假的，我在这儿呢。」 季风却哭诉：「你竟然不接我电话。」 陆海忍不住想笑，生生憋住了：「怎么会呢，你再打一个试试？」 两个人在电影里用的手机都不是自己的，陆海这场没有戏份，卫曦的手机就在道具师手里。 可季风还没完全脱离角色，手边只有韩祈光的手机，打开通话页面，直接拨了卫曦的电话。
第141页 那边道具师见电话响了，不知道接不接，这边陆海却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往右边一划，把还黑着屏的手机放到耳边：「餵？宝贝，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噗——」季风也终于被自己傻到了，把电话挂掉。 杨君澜气得叫场务：「小杨，把门给我关上！」 小杨飞速跑过去，哐当一声关上了单间的门，柠檬精们露出了大仇得报的微笑。 这场戏拍完第二天，是季风的生日。巧的是，他和齐纪枫是同一天生日。 剧组给季风办了个小小的生日庆祝会，并作为花絮发到了微博。视频里，陆海带着季风走进布置过后的小房间，大家欢唿着祝他生日快乐。 蛋糕被推上来，季风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许愿，陆海眼里映着蜡烛的火光，注视着他。 许愿完毕，季风睁开眼，先和陆海相视而笑，然后吹熄了蜡烛。 下面评论一片「磕到了」。 剧组计划元旦前杀青，一个月的时间需要拍完好几场大戏。 自从卫曦没有接韩祈光电话之后，韩祈光愈加没有了安全感，一有时间便去学校找卫曦，但好几次看见卫曦和身边的同学有说有笑，如同他们大一初遇时的情景。 他感觉到自己的世界正在和卫曦的世界渐渐割裂。 卫曦的父母越来越频繁地催促他早些谈恋爱，甚至开始为他张罗一些相亲对象。卫曦几次拒绝之后引来父母的不满，双方大吵了一架。当时韩祈光就在卫生间里，把他们争吵的过程听了个清清楚楚。 但出了卫生间，他脸上却挂着笑容，默契地和卫曦避开这个话题，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研究生毕业后，卫曦开始工作，也正式和韩祈光同居。两人搬了新家，卫曦的父母提出来家里看望。空间不大的一居室只有一张床，卫曦担心父母发现，当晚不得不让韩祈光留宿在外。 韩祈光没有问卫曦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父母，他知道卫曦可能只是在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卫曦从出现在韩祈光世界里的那天起，便是一个施予者，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笃定自己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韩祈光，用这样自欺欺人的谎言掩盖自己怯懦的心。 然而有一次卫曦出差，家中只剩下韩祈光时，卫曦的父母却突然上门。 见到韩祈光时，两位老人并不意外。在韩祈光惊诧的表情中，卫母恨恨地说：「我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你们两个躲在巷子里干那种下作勾当，我们都看见了。」 韩祈光看见世界在崩塌，但他面上却做不出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卫曦父母是怎么发现儿子是个同性恋，是怎么认为儿子只是一时被他迷了心窍，他们是怎么努力要把儿子带回正道。 他们用尽一切羞辱、难听的言辞痛骂韩祈光，诅咒他断子绝孙、无人奉养，最后卫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两个老人摔门离去。 卫曦出差回来后，韩祈光没有告诉他那晚发生的事。卫曦的父母经别人介绍找到了一个姑娘，亲自带着她过来和卫曦相亲。 耐不住父母的纠缠，卫曦这一次答应了，他想，去敷衍一次，先让父母消停一下也好。 韩祈光在卫曦的手机里看到了消息，终于明白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留住卫曦，于是他决定破釜沉舟。 约定相亲的当天，韩祈光赶在卫曦之前先一步到达餐厅。 卫曦父母和那个女孩已经等在那里，是个漂亮优雅的姑娘，有点儿紧张，不停地喝着水。 韩祈光走过去，直接坐在了女孩身边，面对着一脸震惊的卫曦父母。 姑娘认出他并不是自己的相亲对象，正要开口问，韩祈光却先说话了：「你知道卫曦是个同性恋吗？」 女孩茫然又诧异，韩祈光又道：「我是他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七年了。」 「放屁！你给我滚出去！」卫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餐厅里其他人闻声看过来，卫母赶紧拉着他坐下。 韩祈光脸上带笑，继续说道：「你们再怎么否认，再怎么假装，都改变不了他是同性恋的事实。为了自己的儿子，把一个无辜的姑娘骗进火坑，伯父，您不怕损了阴德？」 「你……你……」卫父气得老脸涨红，指着韩祈光，却说不出话来。 「您哪儿是怕卫曦断子绝孙，您是怕自己断子绝孙。可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不会有后啦！您还不知道吧，是他要跟我在一起的。」韩祈光洋洋得意，像在炫耀什么，但实际上若不是几个当事人情绪都处于混乱中，否则一眼就能看出他底气不足。 他在掩盖自己的恐惧，用那些伤人的、决绝的话语：「您要真担心，不如二老努把力，再生个女儿，长大之后招个上门女婿，生个孩子出来跟妈妈姓，不就结了？不过您可得小心了，别叫人骗了，好好查清楚，看看女婿是不是同性恋。」 姑娘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瞪了两位老人一眼，终究碍于他们是长辈，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一言不发离开了。 眼见女孩头也不回的背影，卫父露出绝望的眼神：「你这个……你这个……」 看着韩祈光那张带笑的脸，他一腔怒火难以发泄，于是抓起餐桌上的花瓶当头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花瓶碎了满桌，韩祈光额头鲜血迸流，卫父却还不解气，抓起一块碎片划了过去。
第142页 韩祈光被砸得头晕目眩，未及躲开，终于惨叫一声，跌在了地上。一只手捂住半边脸，鲜血从指缝中不停渗出。 餐厅陷入混乱，卫曦正走进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地上浑身染血的韩祈光，旁边依然手握碎片一脸惊恐的卫父。 「小光！」卫曦冲过去把人扶起来，「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韩祈光没料到这样的情况，疼痛让他整个人都麻木了，只是紧捂住脸，呆呆地看着卫曦。 「我们去医院，走！」 「卫曦！」看见这一幕，那些坚信儿子还能回到「正途」的假象被戳破，卫父试图做最后的挽留。 「滚！」卫父手里的碎片刺痛了卫曦的眼睛，他大吼一声，扶着韩祈光冲出门去。 「卡。」导演喊过。 陆海的心脏却还在砰砰跳：「伤到没有，松手我看看。」 季风放下手，一只眼睛闭着，假血有点进眼睛了，睁不开。 「哥，没伤到，那个花瓶是道具，你别担心。」季风一边说，一边让工作人员替他沖脸。 血迹洗干净之后，季风眼睛还有点红，额头上被砸中的地方也红了一片，但好在没有别的伤。 陆海松了口气，扮演卫父的老演员宋林也过来了，怕自己没掂好力度和角度。 看见人没事，宋林才笑道：「小齐辛苦了，今晚我请客，给小齐压压惊。」 季风干脆也不客气：「谢谢宋老师！」 陆海情知自己担忧得太过明显，也把宋林吓到了，便跟着开玩笑：「有我的份儿吗？」 宋林「哼」了一声：「没有！」 陆海苦哈哈地说：「……我怀疑我不是亲生的。」 第76章 韩祈光的眼球被划伤，无法修復，最后进行了眼球摘除的手术。 拆绷带那天，他执意让卫曦拿来一面镜子。纱布褪下后，他盯着镜子里左眼那个黑漆漆的空洞，放佛要被它吞噬。 他一把夺过镜子摔得粉碎，双臂抱住头髮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卫曦冲上去把人抱住，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最终只能不停地重复三个字：「对不起……」 然而韩祈光最不想要的就是道歉。 韩祈光安装了义眼，但那虚假的眼睛里没了情绪，没有悲伤，没有喜悦，连另一只眼睛也变得麻木而空洞，好像双眼都成了假的。 他在晚上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卫曦只能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用这种苍白无力的方式把人从噩梦中解救出来。他因为愧疚不知所措，伴随着对自己的强烈厌恶，拒绝接听来自父母的电话。 一段时间后，韩祈光的精神状态有了好转。然而回到公司的第一天，在此地守候多时的卫曦父母冲进来大闹一场。 他们哭诉、指责、哀求，在韩祈光冷漠的表情中砸坏了他所有的东西。公司不胜其扰，委婉劝说韩祈光离职。 韩祈光和卫曦在家中的日子似乎和平宁静，但两个人都知道，有很多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往日的甜蜜、激情都已不见，剩下的是近乎陌生的客套。 偶尔一点小小的亲密，最后都以尴尬收场。 而每当韩祈光入职新公司，卫曦父母都跟去大闹，最终以韩祈光离职收场。韩祈光只好转而去找短期工作，赶在卫曦父母找来之前完成工作然后离开。 卫曦因此不得不与父母再次联繫，劝说他们放过韩祈光。然而父母哀求他离开韩祈光无果后，便像是陷入了疯魔，逼迫卫曦要么回老家相亲结婚，要么他们就一辈子纠缠着韩祈光，要他不得安宁。 卫父有心脏疾病，卫曦没办法这么抛下二老不管不顾。曾经他想要瞒一辈子，瞒到为父母送了终就好了。如今闹成这样，他又两边都放不下。 韩祈光沉默地忍受着这一切，每一次都是默默地更换工作，三方陷入一场鏖战，谁也不肯轻易妥协。 这天，卫曦提前下班，赶去韩祈光工作的地方接他下班。既然已被迫向父母出柜，事情便没了转圜的余地，因此他想要修復和韩祈光的关系。 韩祈光在商场外散发传单，卫曦到那儿的时候，父母正揪着韩祈光厮打、痛骂。卫母撕碎了厚厚一沓传单，传单碎片在风中飘飞，像一场夏季的雪。 韩祈光护着头，连一点声音也没出。 卫曦发现自己连冲上去保护他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感到彻底的疲惫，便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闹剧，然后转身离开，走得颓丧而挫败，好像在那边经歷了一场厮打的人是他。 韩祈光是带着一脸的伤回来的，卫曦什么也没问，替他清理和包扎伤口，和他一起用了一顿比往日丰盛的晚餐。 临睡前，卫曦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韩祈光察觉到这个吻里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有点动容，失去生机的眼里第一次闪现过一丝柔情。 然而卫曦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他躺下，说：「睡吧。」 戏拍到这一部分，已经逐渐临近结局。杨君澜此前对结局一直有些犹豫不定，便打算边拍边看，根据拍摄的效果决定故事最后的走向。 昨晚的这场戏之后，杨君澜终于把结局定下。 通知了季风和陆海后，两位主角不约而同沉默。这并非他们想要的结局，但也是，他们必然走向的结局。
第143页 韩祈光偶然在卫曦的手机里看到了他答应回家结婚的消息，卫曦终于袒露懦弱，狼狈溃逃。 季风比在试镜时更深地沉入了情绪。卫曦离开后，他松开转了半圈的门把手，然后一点点崩溃，蹲在门后发出哭声。 而那个他以为已经决然离开的人，正站在门的另一面，听着门里闷闷的哭声默默流泪。 韩祈光不知道，卫曦多么希望他能够转动剩下的半圈，只需要把门打开一条缝，就能看见爱人并未离开。 然而他没有。 韩祈光去酒吧买醉，晃动的昏暗灯光里，有人过来搭住他的肩和他说话，一只手悄悄抚上他的大腿。 他没有拒绝，试图让自己迷失其中。然而在对方提议去卫生间时，他忽然觉得意兴阑珊，推开对方走出门去。 回到家里时灯光亮着，推开门正撞上卫曦，对方手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拍这场戏之前，季风把自己喝到微醺的状态，但脑子却十分清醒。他记得每一句台词，但似乎那些也并不是台词，而是「韩祈光」原本要说的话。 「要走了？」他听见自己说。 「嗯。」卫曦应了一声，「房子已经租到明年，你安心住着，东西我不带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以后，好好的。」 韩祈光嗤笑一声，歪歪扭扭地靠在墙边，打量着卫曦，一只眼睛里带着笑意，那笑却没有温度：「我挺好的。这次相亲又换了个姑娘？啧，结婚那天告诉我一声，我得去给她献上一束花。」 卫曦皱起了眉头，韩祈光还在说：「从她嫁给你的那一刻起，她就死了。卫曦，你杀死了一个人，却不让她安息。」 卫曦紧紧盯着他，一时分辨不出他嘴里被杀死的那个人到底是那个所谓的姑娘，还是他。 但很快，卫曦就淡淡笑了笑：「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韩祈光转开视线不去看他。 「我走了。」卫曦没有说再见，走上前来，犹豫了一下，靠近，想要给韩祈光一个最后的吻。 韩祈光微微偏头，那吻就落在颊边。 门开了又关，屋子里只剩了韩祈光一人。他勾起嘴角，固执地让笑容停留在脸上，眼中闪动着泪光。 但他终于忍不住，嘴角颤抖着，归于平直，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啪地一声关掉了房里的灯。 「过。」杨君澜说完，房间里的灯并没有再次打开，直到陆海走回来，开灯，发现季风仍然靠在墙边，泪流满面。 他走过去，把人抱进怀里，听见怀里的人哽咽着说：「太痛苦了，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当然。」陆海说，亲了亲季风的发心，「我买的那个戒指可贵了，要是分开，我不得亏死。」 季风笑得抖起来，推开他，捶了他一拳：「原来你是捨不得你的戒指！」 陆海也看着他笑：「那当然，戒指上套着的是你，无价之宝。」 杨君澜在显示屏后面嘆了口气，对身边的副导演道：「我们还有多久杀青？」 「三四天吧。」副导演心下奇怪，这种事导演应该很清楚。 杨君澜咬着牙道：「我现在迫不及待要拍最后一场戏了，你知道我和我老婆多久没见了吗？」 副导演一愣，终于反应过来导演是吃狗粮吃到上火了，跟着黑化了一把：「到时候让他俩在海里多泡两小时。」 「哈哈哈哈哈！」杨君澜在另一间房里发出反派的笑声。 之后两天，杨君澜要整理一下之前拍的所有素材，赶在杀青前再确定一下有没有要补拍的部分。剧组的人也稍微轻松两天，为之后结尾的几场戏做准备。 这点时间空出来给陆海出国，参加法国玫瑰电影节。之前因为拍戏未能参加电影节开幕式，这次颁奖典礼总不能错过了。 电影主创均获邀请，季风也跟着去了。 好久未见，主创们凑在一起聚了个餐，回酒店的路上，郑道听闻两个人订婚，大大吃了一惊：「我还当是网上的人凭空造谣！你们也瞒得真紧，我一点消息没听到。」 季风始终感激郑道的知遇之恩，不免歉然。 不过郑道并不以为意，想到他们两个现在正拍着杨君澜的电影，未来可见一片坦途，感嘆道：「以后你们必定会是记入电影史的人，最优秀的演员，最令人艷羡的佳偶，更是国内电影迈入新阶段的见证者和直接参与者。」 郑道的话很快得到印证，虽然竞争激烈，优秀作品和演员不在少数，但陆海幸运地摘得影帝桂冠。当晚颁奖现场一片欢腾，这一次季风没能控制住眼泪，连郑道也哭了。《日记》还拿到最佳摄影奖，郑道获得最佳导演提名，与奖项失之交臂。 当晚颁奖典礼结束，陆海被记者围住接受採访，季风在一边安静等待，有人过来主动和他搭话，是他很喜欢的一名法国演员。 对方用英语和他交流，谈及注意到他在《日记》里的表演，十分喜欢。季风受宠若惊，两人谈得很高兴，最后季风还找对方要了签名。 陆海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季风捧着签名宝贝得不行，醋劲儿就翻上来，把奖盃放在他眼前晃，说：「还记得这儿有一个影帝吗？怎么没见你找我要签名？」 季风小心翼翼把签名放进西装口袋，嘴上哄道：「回酒店就找你签，签一百个，我轮流带身上。」
第144页 第二天一早，季风看着镜子里自己满身的痕迹，对正在一边志得意满嘘嘘的陆影帝道：「这就是你的签名？」 陆海沖他抛个飞吻：「只此独一份的签名，你还不满意？说好一百个的，我才印了五十个。」 季风干脆转身对着他，指着某个地方耍流氓：「你有本事印这儿试试。」 陆海竟然立刻半跪下去道：「试试就试试。」 季流氓狼狈逃窜，陆影帝未能得逞。 第77章 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卫曦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小曦，到哪儿了？我和那边约好了，明天就和那个姑娘见一面。她是老家这边的人，不知道……你那边的事。我就知道，你只不过是一时煳涂。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呢？那个姓韩的就是一个……」 卫曦从心底感到厌恶，他放下电话，里面母亲还在絮絮叨叨。 他抬头看着火车站的灯牌，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恋人们正在拥抱、亲吻，父亲在训斥淘气的孩子，赶车的人行色匆匆，丈夫对含泪的妻子冷漠相对…… 他挂断电话，点开韩祈光的号码页面，迟疑着要不要点下去。这时铃声响起，来电的人正是韩祈光。 他立刻接通，但没有开口说话。 那边传来韩祈光的声音：「卫曦，我们逃走吧，去一个永远也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你回来吗？」 卫曦终于笑了，说：「好。」 他赶回公寓，推开门时，韩祈光正倚在窗边的书桌旁，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在无声中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卫曦冲过去吻住了韩祈光，带着绝望的疯狂。 韩祈光去解他衬衫的扣子，他却径直扯开，崩断的扣子落在地上发出轻响。他像一条想要挣脱束缚，跃出海面的鱼，粗暴地撕掉所有的衣服。 整个过程两个人始终看着彼此，动情的，沉沦的，释放时的，一切因为彼此而产生的鲜活的表情。 韩祈光身上有些浅浅的淤青，他失了一只眼睛，看东西有偏差，最开始那段时间走动时总会撞上东西。 卫曦的手轻轻拂过那些淤青，最后停留在韩祈光的左眼上，凑上去吻了吻。 韩祈光笑着说：「你亲另一只吧，这只眼睛感觉不到。」 卫曦于是吻上他的右眼。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韩祈光看着他，像在注视一个幻象。 卫曦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你会打那个电话。」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韩祈光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卫曦最后的那个吻，让他感觉到了什么。 卫曦翻身压住他：「再来一次？我要做到天亮。」 韩祈光大笑，主动抬头吻他。 这是电影的最后一场床戏，前前后后拍了四条。杨君澜表示可以过了的时候，陆海已经一身的汗，跑去卫生间收拾去了。 季风红着脸爬起来，穿上衣服去找导演，问效果怎么样。 杨君澜摆出专业的表情：「很不错，我敢保证这是最费衣服的一场床戏。」 季风：「……」 还剩最后几场戏就要杀青，基金会那边传来消息，由于他们提供的证据明确完整，警方顺利走完了从立案、侦查、拘捕到提交检方诉讼的程序，开庭的时间已经定下来，就在元旦前的几天。 清晨，在温暖的阳光里，韩祈光和卫曦起床，洗漱，对着镜子打闹，像一对普通的热恋的情侣。 他们出门，在大街上牵手，对路人们的侧目浑然不觉。 餐厅里，他们谈笑，偶尔目光相接时，卫曦凑过来亲吻他的脸颊。 他们去热闹的商场，挽着手臂挑选商品，去电影院看午夜场，在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时接吻，然后大笑着跑出影院。 最后，他们开车来到海边。天上星辰漫步，车灯在沙滩上照出一块舞台。 两个人脱了鞋放在车前盖上，韩祈光奔向沙滩的时候，卫曦从车里拿出一封信，轻轻压在鞋底。 这封信是早就写好的，在他决定回老家的时候，是遗书。但后来他选择回到韩祈光身边，信放在这里倒也合适。 这件事韩祈光并不知道。 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卫曦伸手邀韩祈光跳舞，星辰作灯，海潮当曲。 天地之间尽皆黑暗，唯独剩这一片小小的光亮。他们在其中相拥，接吻。 一曲终了，海天相接处泛起一线白，天空变成深青色。 卫曦紧紧握住韩祈光的手，问他：「准备好了吗？」 韩祈光点头。 两个人于是相携着，朝海中走去。 故事本该在这里结束，但当海水淹没两人腰际时，季风忽然停下，拉住了陆海。 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是他作为韩祈光时，与卫曦相遇、相爱的那些片段。 他觉得此时此刻，韩祈光或许会有一瞬间的后悔与犹豫，因为一旦他们再往前继续走下去，他的光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陆海愣了愣，这不是剧本原本的发展，但杨君澜没有喊停，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于是「卫曦」扭头，没有疑惑，而是温柔道：「害怕了？」 韩祈光摇摇头：「我……我只是……」 卫曦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第145页 韩祈光抬头看向远方，晨曦正在一点点照亮海面，于是卫曦说：「天快亮了。」 「嗯，」韩祈光眼里映着晨曦，在朝阳冲破海平面的一剎那扑进卫曦怀里，哭着说：「我要你活着！我想要你活着……」 卫曦紧紧抱住他，笑了笑，说：「傻瓜。」 万丈光芒洒满海面，潮水漫至两人的胸口，他们既没继续前行，也没后退，只是静静拥抱着。 片刻后，杨君澜喊了停。 回到沙滩上，杨君澜问起季风的想法。 当时当刻的感受突如其来，季风原原本本地说了，杨君澜陷入沉思。 季风有点忐忑，他们挑了一个晴好的日子，等到了一个美丽的日出，但他却一时冲动打乱了拍摄计划。 陆海搂住他的腰，用眼神给予鼓励。意识到季风临场发挥的时候，他虽无法完全体会季风的想法，但却给出了最完美的回应和配合。 所幸最后杨君澜下了结论：「我觉得还不错，不过我还得权衡一下。这场戏再拍一次吧，明天凌晨过来，按照原来的剧本再拍一次。」 杀青被推迟了一天，季风为表达歉意，回到城里后请所有工作人员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没想到中途有人过来和他碰杯，说：「齐老师你不用担心，对我们来说，在现场看到这样的表演是我们的幸运，更别提还能赚一顿大餐。」 季风松了口气，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大家已经相处出感情。分别的时间被推迟，季风却在此刻生出了一点离别愁绪。 第二天剧组起了个大早，再去海边拍了一次。拍完之后，大家就并排坐在沙滩上，静静地欣赏了一次完整的日出。 随后导演宣布全组杀青，大家欢唿一声，为了报復两个主演在这两个月撒了太多的狗粮，工作人员趁他们不备发动偷袭，把人扔进了水里。 最后，季风和陆海湿着头髮、裹着厚毛巾抱着花和大家拍完了杀青照。 12月26日，针对王世全数项罪名的一审开庭，季风和陆海出席了庭审，宋蔼和父母也在。 诉讼方和辩护方的律师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但当一项项证据列出来，几位证人接连被传召至庭上后，王世全最终沉默了。 长达几小时的庭审过后，法官短暂休庭，而后当庭宣判，数罪併罚之下，王世全被判死刑。 几乎是同一时刻，宋蔼母亲发出一声嘶哑的哭嚎。 季风浑身颤抖，靠着陆海才勉强支撑着。他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相信王世全逃不过死刑。即便律师团从没有作出保证，但他相信，他们会做到，并且会保证即便王世全不服判决而上诉，之后的审判也会维持原判。 他只是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因为他没有合适的身份，在此刻去安慰宋萌的父母。 宋蔼扶着父母走出审判庭时，沖季风微微点了点头。季风笑了笑，随后感觉到陆海在替他擦去眼泪。 终于结束了，那长达几年的噩梦与沉重的包袱，在法槌落下的那一刻。 新年即将到来，未来等待他的，会是崭新的世界和人生。 元旦当天晚上八点，《月隐长空》开播。 张原凯受邀来别墅和夫夫两人一起看剧，趁着一集播完的间隙，痛斥季风被求婚时竟然不邀他到场。 那个时候张原凯不知道在哪个国家浪得正疯，季风被搞得愧疚，道了歉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怎么知道那天我会被求婚。你要怪就怪他。」 季风无情甩锅给未婚夫。 张原凯看了一眼陆海，秒怂，并十分生硬地转开话题：「第二集 快要开始了，陆哥你演得真棒。」 季风：「……」 第一百零八次想要开除助理。 看完两集电视剧，张原凯终于体验了一把惨被赶出家门的经歷，幽怨地上了车，幽怨地开出小区。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是新年，陆海要拉着季风进浴室，说是庆祝。季风却想要用另一种方式，和这一年告别。 他们来到书房，季风从书架顶层的纸箱里翻出一本相册。 「这是什么？我的偷拍影集吗？」陆海凑上去翻开扉页。 「少臭美！」 照片第一张是一片雪林，笔直的针叶松堆满积雪直刺天空。 「这是我刚学完摄影，去西伯利亚拍的，冷得要死，感觉风能把耳朵吹掉。」季风回想起当时在那边拍摄的情景，「那边人少，走好久都不见人烟。」 陆海静静地听着，透过这些照片，去了解那段时光里，曾经孤独行走的季风。 「这一张是我去一个偏远的深山里拍的，村民们很多都搬迁到当地政府同意规划的新房里了，山里就剩下最后一两户暂时还没搬走的人家。」 「这张是在青海，那边的湖真美，天空低得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 「这个是在敦煌，晚上去沙漠边缘露宿。风沙特别大，但风停下来的时候，银河就悬在头顶。躺在帐篷里看着星星，那一刻感觉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一张，」季风最后指着一张峭壁的照片，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当时本来在悬崖顶上拍日出，日出之前的云海特别美。后来太阳出来的那一刻，我站起来调整摄像机角度，结果坐得腿麻了，脚下一滑，险些掉下去，幸好抓住旁边一棵大树。我吓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见，拍完日出就赶紧下来了。站在峭壁底下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这么怕死，原来活着挺好。」
第146页 陆海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第78章 季风往后仰靠在陆海肩头，抚着他的手臂，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难过。还记得你当初跑去墓地做告别吗？」 「嗯。」陆海亲了亲他的额角。 「我现在，也终于可以向那个时候的自己告别了。」季风转过身去，搂住陆海的脖子，「对不起，因为我的软弱，当初让你那么难过。」 陆海笑了笑：「不用道歉，现在想来，也是因为你留下的那句话，让我没有在这个名利场里迷失了自我。我也明白你选择离开需要多大的勇气，你有多厌恶，就有多不舍。宝贝，谢谢你，还愿意喜欢我。」 季风吻住他，轻声道：「傻话。」 时针一点点挪向午夜，季风被亲得头晕目眩，然后听到陆海说：「等我一下。」 陆海跑出书房，不一会儿手里拿着几样东西回来。 季风：「……」 陆海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还贴心地铺上一个软垫，并且给出一个自己觉得无懈可击的理由：「马上就是新年了。」 季风一只手指缠着软垫上的绒毛，小声道：「你是不是少拿了一样东西？」 「嗯？」陆海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确认并没有少拿过后，说，「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吗？」 季风红着脸看他。 陆海又道：「到时候我帮你清理。」 「闭嘴。」季风封住他的唇。 书桌旁是一面大窗，透过窗户可以眺望别墅群中央的一片湖泊。为了庆祝元旦，湖边的绿化树上挂满了金色的彩灯。 陆海关掉了书房的灯，于是借着窗外浅浅的灯光，季风清晰地看见窗玻璃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毫无阻碍的接触让所有的感觉更加清晰，他忍不住吐出一些破碎的字眼，引得陆海逐渐失控。 这时候砰的一声，湖边炸开一朵烟花。烟火带着滚烫的温度，直冲天际，在漆黑的天幕里绚烂落幕。 而后一朵接一朵，几乎没有间隔地，用令人亢奋的速度和节奏在夜幕之中燃烧成一片，将余烬也尽皆吞噬。 烟火的光照亮了屋子，屋里的人正沉沦在这场盛大的狂欢里。 烟花无穷无尽般地燃放、绽开，与湖中的倒影连成一个绮丽的世界，这世界走向它的顶峰。 最后一朵烟花赴死般四散开来，带着冲破空气时尖利的鸣叫攀升，像要把整片天空燃尽，最后终于在最高处砰然炸裂，黑夜变成白昼，时间和世界全部颠倒。 季风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闭上眼睛，耳朵里只剩下烟火余音的迴响。随后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住，炙热的皮肤相贴的地方一片濡湿。他听见了陆海的唿吸声。对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廓，说：「宝宝，新年快乐。」 《月隐长空》在开播当日创下收视记录。 故事从第二集 开始就进入了精彩绝伦的权谋交锋，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鲜活而立体。到三分之一处时，赵深落魄离京，赵渊离皇位又近了一步。 然而紧跟着梁昭父亲战死，北边战事危急，赵渊前往督战遭遇刺杀，赵润被俘。故事终于开始了新的一个篇章。 北离的戏份播放那段时间，全网都在心疼赵润，以至于纷纷开始期待赵润后期的转变。 待到赵润回到京城，与再次回京的赵深明争暗斗，观众大唿过瘾。 而赵渊这个时候一心牵挂弟弟，简直无心搞事业，放佛成了个被忽视的委屈宝宝。 但具有上帝视角的观众们却知道，他不过是在韬光养晦，他在权衡，在猜测，赵润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心帝位。 徐贵妃似有察觉，本犹豫着是否要将牌押在赵润身上。然而赵润却将当初在北离救过他的老婆婆带回京城，当做母亲奉养。 这让徐贵妃嫉恨、恐惧，她深知若赵润当真登上皇位，自己和赵深绝不会好过。于是她设下毒计，杀死老婆婆，并诬陷赵渊。 赵润似乎果真上当，用手段让赵渊的势力大受打击。徐贵妃赶去赵润府邸，打算上演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时，赵润正为老婆婆擦拭身体，嘴里一遍遍念诵着当初在北离听到的童谣： 月光下，雪山底，小小墓一方； 小墓里，埋着呀，她的小儿郎； 小儿郎，不说话，不会叫阿娘； 阿娘呀，鬓如霜，对月哭断肠。 「润儿？」徐贵妃的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赵润看向她，微微勾唇。这一笑，竟让徐贵妃嵴背生寒。 临近收官，观众已经察觉到故事将有反转。果然电视剧收官当日，收视记录再次被打破。赵润站在城墙上，看着赵深被刺穿胸膛，徐贵妃崩溃发疯，露出了一如当日的笑容。 他在北离时亲眼目睹了战火蔓延下的生灵涂炭，老婆婆就是因此痛失爱子。所以他回京后步步筹谋，只是为了助赵渊实现大一统的夙愿，助赵渊成为史书上得百世笔贊的帝王。 最后，他纵身一跃，为这一场残酷的棋局画上句号。赵润自称「执棋人」，实则是甘愿让自己成为赵渊帝王路上的一枚棋子。 赵渊在新纪元的钟声里登基，梁昭为赵润守陵一年后外出游歷。 「他那么嚮往宫墙外的天地，最后却把自己困死在这里。所以我想替他看看这万里江山。」
第147页 赵渊身着帝王服，目光艷羡：「也替朕看一看。」 梁昭一笑：「陛下不必看，江山已在陛下胸中。」 「梁将军，」赵渊看着梁昭，又像在看着赵润，「镇北将军之职，永远为将军留着。朕，静待君归。」 梁昭俯身跪拜：「陛下，万岁。」 故事到此结束，网上观众哭成一片。 「这什么绝美兄弟情，你送我江山，我送你龙椅。」 「大家都在心疼赵润，只有我心疼赵渊吗？他也嚮往着宫墙外的万里山河啊。」 「下辈子别投胎进皇室，做个普通人吧。」 「层主你的愿望实现了啊，他们不仅是普通人，还谈起了恋爱，这个恋爱故事叫《在你眼中》。」 「哈哈哈哈哈，看到这条眼泪瞬间回去了，我有盼头了。」 「卧槽，赵渊和赵润，沈徽和陈小山，卫曦和韩祈光，这简直是三生三世，哪位太太愿意写的，我来递笔。」 「我来磨墨。」 「我来泡茶。」 「我来揉肩。」 …… 王世全一案宣判后，基金会就相关情况进行了说明，并转发了官方通报，一时引起舆论譁然。 作为国内最大影视投资集团之一的ceo，被爆长达数年的性犯罪，引得圈外人士对娱乐圈更加遐想纷纷，而圈内一些人则开始自危。 但这次案件诉讼的胜利让许多在职场经歷过类似事情的人看到了希望。 季风在决定成立这个基金会之前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未来也许会有很多的阻碍，但他仍然选择去做。因为有对好友的承诺，因为有爱人的支持。 春节时季风和陆海一起回去给宋萌扫墓，正碰上宋蔼。 三个人挑了家餐厅一起吃饭，临分别时宋蔼叫住了季风：「齐先生，我知道这个基金会是你和陆先生一起以季风的名义成立的，我也知道你们成立这个基金会的原因。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准确，或许这句话来得有点迟，但我想说，我姐姐从来没有后悔过。对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有错的人已经得到了惩罚。活着的人，就放下过去，好好活着吧。」 他说完就走了。 天上落了雪，纷纷扬扬，很快给这座城市覆盖成一片白。 季风望着宋蔼的背影在雪中越来越远，好像有一瞬间回到了那年情人节当晚，也是这样的雪。那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改变了他后来的命运，他又站在了斑马线上，僵住不动。 但陆海握住了他的手，手心传来的热度让季风回神。 「回家吧。」陆海说。 季风看着他，替他拂去睫毛上的一片雪花，然后说：「好。」 年后季风参演的那部悬疑犯罪网剧开播，获得了超高点击，口碑也不俗。付词和易阕在春节后正式领证结婚。网剧播完后，付词的事业也迈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四月，汤文轩执导的新电影《雀》开始筹备，并成功邀请到季风出演男主角。 十一月，《在你眼中》正式上映，首映票房破了国内票房记录，上映一个月后，部分影院上座率都保持在百分之百。 首映式结束后，季风和陆海又偷偷跑去电影院看了一遍。 拍摄时和作为观众观看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床戏。 季风没想到韩祈光和卫曦的第一场床戏，导演只用了影子的镜头，由于电影本身就着重在光与影上花了笔调，因此这个镜头反而别出心裁。 临近大结局的一场床戏，季风红着脸从头看到尾，看完扭头却发现陆海一直看着自己。 「看着我干嘛？」季风庆幸此时光线昏暗。 陆海拉着他的手一摸，季风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咬着牙：「你！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他们挑了个人少的场次，坐在最后面，所幸没人发现。 陆海隐隐笑道：「我是想起你平时在床上……」 季风捂住他的嘴，无奈道：「去卫生间！」 两个人就这么错过了电影结局。 第79章 完结 虽然杨君澜此前一直保密，但结局两个人在首映式就已经看过，正片结局用了他临场发挥的那一个。 这样一来，这对恋人的生与死就留了白。如同影片结束时一样，他们仍然半淹没在海中，往前或是退后都有可能。但至少有了一点希望，就如同这部影片能够得以拍摄和上映一样。 杨君澜谈及季风的临时发挥，忍不住夸赞陆海当时的反应：「他们是最有默契的搭档，拍舞会那场吻戏的时候因为太过自然，以至于我们所有人在拍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可是一场吻戏。」 这无异于暗撒狗粮。 由于电影的特殊意义，最后票房竟然超越《日记》，一跃成为国内票房最高记录。 网友们听闻原来的结局是两人直接走入海中，不由得纷纷感谢齐纪枫。同类型的同性恋电影常常是以悲剧收尾，网友们进电影院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虐身虐心的准备。 看完结局之后，网上展开了热烈的讨论，韩祈光和卫曦到底有没有走入那片海。 季风在电影下映当天发了一篇微博，分析自己当时选择临场发挥的心理。 对韩祈光而言，卫曦曾救他于黑暗中。即便后来有过那些争吵、怀疑，但他们无疑深爱着对方。所以韩祈光才会打出那一个电话，卫曦才会接到电话后毫不迟疑地回来，彼此无需开口就有默契。
第148页 韩祈光拉住卫曦时，想到的是所有有关卫曦的美好回忆。他不想让这样的美好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哪怕他自己选择离开。 卫曦，是在他即使生命终结的时候，也永恆存在的光。 因为这短暂的迟疑，两个人到底会不会继续往前，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季风出于私心地相信，他们会停在那里，会从彼此身上获得勇气。 或许他们会选择真的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相守一生。 「主角都发话了，我不管，我相信你说的，他们活下来了。」 「相信+1」 「……相信+10086」 除了结局之外，讨论度最高的当然不乏片中的床戏，影评者和观众对那场光影戏赞不绝口。因为杨君澜镜头把控的精准，呈现出来时镜头并没有多少删减。 「最后那场戏，我真是一边看一边特别兴奋然后一边哭，这什么绝美爱情。」 「那一刻，他们眼中真的只有彼此。」 「要是让我和我老公这么干的时候看着对方，恐怕会笑萎。」 「哈哈哈哈哈，人间真实。话说演员演这场戏的时候都没笑场吗？」 「楼上去看导演访谈，亲热戏好多本来可以一条过，导演为了多点素材才多拍几个镜头，但真的完全不笑场。」 「唯一笑场的是灯光吻那场吧，还是拍完了才笑的。花絮里齐纪枫表情管理完全失控啊。不过那个镜头我也超级喜欢。」 「有没有人记得第一次那场戏啊，前面一段两人特写，全程用唿吸和表情体现，交融的感觉太细腻了吧，还有第二天早上，没想到齐纪枫竟然……你们懂的。」 「都懂都懂，那身材，那腿，那胸，我可以！」 「i can too！」 自《在你眼中》之后，国内有关男女同性恋的片子在当年大为盛行，其中不乏旗鼓相当的精品。 相关话题的讨论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次年九月，《在你眼中》揽获海城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最佳摄影、最佳灯光几项大奖，最重要的是，季风和陆海作为双男主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并获奖。 这一次，季风终于和陆海并肩走过红毯，作为奖项的提名者，忐忑地等待最终结果。 主持人前面说的一堆话季风全没听见，只听见最后那句「……最佳男主角的获得者是《在你眼中》韩祈光的扮演者齐纪枫以及卫曦的扮演者陆海。」 这是第一次国内电影奖项的双影帝，全场的掌声淹没了主持人请两位演员上台领奖的话，杨君澜首先站起来和身边的人拥抱。 季风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感觉到自己被拉起来，然后被杨君澜紧紧抱住，放开，被一只手牵着穿过通道，在无数人的注目下踏上舞台，走到那束聚光灯下。 颁奖嘉宾把奖盃放到他眼前时，他才发现陆海一直牵着他的手直到现在才放开。 他接过奖盃，小心捧住，好像这奖盃有千钧重。然后陆海再次牵着他走到话筒前，大约发觉他还处于茫然状态，陆海先说了获奖感言。 季风一个字也没听清，轮到他时，他也只是按照此前打过的腹稿一句句念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欢唿、掌声、灯光把季风彻底淹没，他只能紧紧攥住陆海的手，生怕被这样的洪流沖走。 然后他继续被陆海牵着走下舞台回到座位，四周的人都向他道贺，季风一一致谢。 等到众人把注意力放到台上之后，陆海凑过来，笑着问他：「傻了？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牵的是个幼儿园小朋友。」 「我只是……」季风顿住，他说不清楚此时的感受，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无法贴合他现在的心情，于是他干脆去看雕刻在金色凤凰尾羽上的字。 是一个本不属于他的名字，这时陆海突然伸手把他的奖盃拿了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色纸条，撕去纸条背面的双面胶纸，然后把纸条贴在了「齐纪枫」三个字上。 奖盃被塞回季风手里，那金色的纸条上，用好看的字迹写着两个字「季风」。 显然这是提前准备好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获奖呢？」季风问出问题，但并不期望着陆海给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果然，陆海只是得意地笑了笑：「我就是知道，上次我说过，奖盃上会刻上你的名字，证明你海哥我有先见之明。」 他凑到季风耳边，说：「怎么样，已经是影帝了，还要不要继续当我脑残粉？」 季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永远都是，从来都是。」 他想了想，继续道：「你看，我是季风，你是陆地和海洋，你让我往哪儿吹，我不就往哪儿吹吗？」 陆海一怔，被季风脸上认真的神色打动，半晌后，趁着摄影机没注意这边的时候，指了指自己心口，笑着说：「往这儿。」 季风有种强烈的想要吻他的冲动，但时间地点不合适。 颁奖典礼结束后，两个人第一时间回到家，从楼下吻到楼上，奖盃都没放下。最后来到卧室，两个人把奖盃扔在床上，陆海扯掉领带开始脱衣服，季风制止了他，说：「穿着吧。」 陆海于是把他推倒在床上，自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用缓慢却诱人的动作解着扣子，笑意吟吟：「小坏蛋。」
第149页 因为穿着衣服，很热。 皮带的金属搭扣因为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季风整个人从里到外被烧得滚烫，意识也渐渐被烧得模煳。 奖盃落在床的边缘，因为床垫的颤动一点点滑向地面。 要是磕坏了就糟糕了，他这么想着，伸出手去想把奖盃捞回来。另一只手却把他抓回去，两只手十指交扣。 最后季风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奖盃去了哪儿。 他只觉得自己如同海面上的一只小船，在一波波海浪的侵袭下摇晃起伏，最后累到了极致。海浪平息，他被夜色与风轻柔地包裹住，安心睡去。 醒来睁开眼的时候，两个奖盃正整整齐齐并排放在床头柜上。两只金色的凤凰在清晨的阳光中展翅欲飞，基座上，雕刻的「陆海」两个字和手写的「季风」两个字挨得也很近。 季风好像此时才感受到获奖的兴奋，盯着那两个名字看了好久，也笑了好久，然后翻了个身，埋进陆海怀里，继续睡了。 十二月，法国玫瑰电影节开幕。由于奖项设置的原因，最后季风和陆海分获最佳男主角和最佳男配角。 《在你眼中》无论是电影本身还是其特殊意义，註定会成为影史上的经典。 参加完电影节，季风和陆海受阿维.尼翁的餐厅老闆邀请去做客，没想到刚进餐厅就被老闆拉着去台上拍了个捧着奖盃的合照。 吃完饭的时候，照片已经被洗出来挂在了墙壁上，照片旁边是《在你眼中》的一张海报。 老闆眉飞色舞地比划，从此以后他这里就是影帝光顾过的地方，凭着这张照片就能吸引好多顾客。 季风和陆海干脆拍一送一，在照片上签了名，仔细一看，紧挨着陆海的名字写的是「季风」。 在电影海报上有几排手写的话，是法语，季风不认识，就问陆海。 陆海读了一遍，说：「说的是我们两个，但我觉得稍微有点夸张了。」 「你翻译给我听听。」季风好奇心起。 陆海先用法语读了一遍，然后一句一句翻译。 「他们是风和海。」 陆海语调缓慢。 「他们像太阳和月亮。」 陆海侧首，注视着季风。季风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比时光更加久远的东西，并因此怦然心动。 他听见陆海说：「他们是彼此的万物，与永恆。」 * 尾声 两年后，季风凭藉电影《雀》再次获封最佳男主角。他实现了刚重生时的承诺，让「齐纪枫」这个名字闪耀在了很多人难以企及的位置。 这两年，季风带着陆海再一次去了他曾经走过的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就为陆海拍摄一个vlog，只是他自己始终没有入镜。 视频被陆海发到微博，他每每注视镜头时，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爱。网友们因此笃定拍摄视频的人一定是陆海的那个神秘恋人，有分析贴言之凿凿，保证那个人一定是齐纪枫。 直到他们去到草原，宽阔的河面如缎带在平原上伸展、蜿蜒，河水缓缓流淌向远方。夕阳悬在河面上，在水中映出瑰丽的彩色晚霞。 他们知道时机已然成熟。吃瓜网友们的猜测已经足够，他们也希望让恋情如此刻的晚霞，能够在众人目之所及的地方。 季风正举着镜头，陆海回头，伸手接过镜头，说：「过来。」 季风于是走进镜头里，陆海揽他入怀：「你知道在这样的美景下，你应该做什么吗？」 季风赧然：「做什么？」 镜头里，陆海一笑：「吻我。」 （正文完） 第80章 番外 「我到街口了，十分钟就到。」陆海挂掉电话，往街边阴影处躲去。 正值中午，烈日当空，滚烫的空气翻涌起伏。狭窄的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几家店铺门口放着大音响，节奏明快的歌曲震动耳膜。 陆海在心里向汤文轩输出了三千字辱骂小作文，加快脚步向前面一家修车铺赶去。 铺子占了三间门面，里面停着两辆待修的汽车，机油和铁锈的味道充斥其中。陆海绕过门面，走进旁边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巷子，踏上哐当作响的镂空铁皮楼梯，然后钻进了修车铺二楼。 季风撑着一扇老旧的木门，从里面探出头来，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来啦，快进来！」 陆海侧身挤进去，门里空间逼仄，一眼就能看尽，一张一米宽的小床，旁边是个简陋的淋浴间，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个柜子，两扇小窗户下是一张旧木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季风拉着陆海在床边坐下，把桌上的一个新电扇拉过来对准他吹着：「热坏了吧，我说去接你，你还不让。」 陆海抖搂着因为汗湿贴在身上的t恤，说：「这么热的天，怎么能让你专门跑出去一趟，本来就够辛苦了。」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季风，晒黑了，头髮剃得短短的，把好看的五官全都显露出来。无袖的背心下是劲瘦的胳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带着一种利落的美感。 这才多久不见，已经完全不像《在你眼中》那个书生气的韩祈光了。 季风抱住他，问：「想我了吗？」 「你说呢？」陆海直接把人扑倒在床上，三两下除掉了他身上的衣服。 两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床太小，陆海差点直接掉下去，幸好被季风捞了一把。
第150页 他顿时忍不住大骂汤文轩：「好歹给你找个好点的住处，都一个月了，天天挤在这种地方，睡觉连翻个身都不行。」 《在你眼中》杀青之后，陆海和季风休息了一段时间，两个人甜甜蜜蜜不问世事，直到汤文轩找上门来。 「我新电影的剧本已经写好了，想来想去觉得纪枫还挺合适的，怎么样，要不要看看剧本？」汤文轩开门见山，直接递给季风一小沓资料。 季风大略浏览了一遍，电影名字叫《雀》，讲的是一个小县城的青年高飞失手打死了常年家暴姐姐高云的姐夫孙涛，入狱五年，出狱后遭孙涛的弟弟报復，因脑部损伤成了个「傻子」，从此与姐姐以及外甥女相依为命。 故事的重点在高飞失手杀人的过程和狱中生活，他一开始为了姐姐困守于县城，在汽车修理店打工，后来失手杀人，于是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牢笼。出狱后，本以为终于重获自由，却又受伤变得痴傻。 人物倒是很有趣，和季风以前演过的角色全然不同，何况后期还要演「傻子」。 讨论过几次后，季风决定接下这部戏。不过因为季风本身的气质和高飞相差太大，所以汤文轩干脆让他提前来拍摄地的修车铺体验一下「高飞」的生活。 六月初，季风被「流放」到这个中部小县城，成为了一名汽车修理工。 陆海独自在家忙了一个月工作，终于抽出时间过来探望，刚下车就差点被热浪打回去。 滚了几圈之后，两个人都热得不行，干脆起身去淋浴间沖凉。 「空调也没有，你晚上怎么睡得着？」陆海心疼得要死。 其实以前拍戏的时候，比这种还艰苦的条件陆海也不是没体验过，只是放到季风身上，就忍不住抱怨。 季风一边拿着花洒替他沖洗，一边道：「晚上还是挺凉快的，整晚开着风扇，也没那么热。高飞常年在这种环境里居住，所以他心里有很多的苦闷，有的东西我怕光靠想像没办法演出来。昨天找楼下的师傅学修车的时候差点吵起来，我才发现我已经开始暴躁了。」 陆海既想笑又心疼，手就开始不老实：「你这是憋太久了，释放一下会好一点。」 季风虽然偶尔会想着陆海自己纾解，可到底和有陆海在时不一样。分开一个月，心底的想念就积了一个月。 现在只需要一点轻微的触碰，就能瞬间让身体里的火燎原。 两个人都有点猴急，陆海怕弄疼他，本来还想准备充分一点，结果耐不住季风连番催促，没一会儿就直入正题。 桌上的风扇还呜呜地吹着，却吹不散满屋的炙热。 陆海看季风脖子上青筋都起来了，道：「忍着干嘛，想叫就叫出来。」 季风摇摇头，好一会儿才道：「这里……隔音不好，嗯……会被听见。」 这个样子的季风让陆海觉得新鲜，也更兴奋，变着法儿折腾他。季风实在受不住，扭头和陆海接吻，把声音都化在吻里。 情正浓时，季风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两个人吓了一跳，但没打算理会。 铃声响了一阵终于停了，片刻后又响起来。陆海被扰了兴致，忍不住骂：「靠，谁呀？」 「不知道。」季风见铃声响了三遍，担心有什么正事，便道：「你快点儿！」 陆海：「……」 「这种事儿能快吗？」 季风噗一声笑了，陆海无语道：「你还笑得出来。」 最后季风是哭着结束的，他就是后悔，十分后悔，当时为什么没忍住笑了那一声。 洗完澡已经下午三点，季风瘫在床上，脑子还是晕的。陆海替他看了眼手机，结果三个电话竟然都是汤文轩打来的。 因为没人接，他最后发了条微信：有事在忙？我和剧组的人都过来了，从今晚起住酒店来吧，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忙完说一声，剧组派车去接你。 陆海觉得自己亏大发了，酒店那大床，那浴室，是这里能比的吗？心里的三千字小作文变成了一万。 傍晚剧组的车过来，看见搬东西的是陆海，吃了一惊。陆海十分自然地打了声招唿，半搂着腰酸腿软的季风坐上车。 汤文轩在酒店门口接人，看见陆海的时候顿时恍然，带着他们去了房间，眉毛上下挑动道：「我说怎么打电话没人接，纪枫，累坏了吧。好好休息几天，我们三号开机。」 季风红着脸应了，送走汤文轩后继续跑去床上躺着，享受暌违一个月的空调。 之后陆海没什么工作，干脆住在酒店陪着季风。开机前一天，汤文轩说找了个角色，让陆海客串，是个狱警。 陆海记着他让季风在那个鬼地方熬了一个多月的仇，便问：「给多少钱？」 汤文轩一口咖啡险些喷出来：「一来就谈钱，伤不伤感情？」 陆海：「那我让我经纪人和你谈，和她谈不伤感情。」 汤文轩：「……」 最后陆海还是无偿客串了一把。 饰演季风姐姐高云的是业内名气响亮的女演员路依。路依年近三十，出道十年已经很有几部重量级的作品，演技有口皆碑，不过平日里十分低调。 开机当天，简短的仪式过后，剧组就正式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拍摄。季风和路依在之前剧本围读的时候见过两次，已经稍稍培养出了点「姐弟情」。
第151页 电影第一场就是在修车铺。 高飞穿着件被机油染黑几块的背心，一条五分短裤，裤袋里塞着一块半黑的抹布，正打开车前盖，检查车子问题来源。 他动作懒散，眼里全是漫不经心，不管看什么都是一眼瞟过去，浑没看进眼里。 这时，旁边服装店的大音响响起来，半条街都听得见。 「……你是世上的奇女子呀，我就是那地上的拉拉缨哟……」 「我要给你那新鲜的花儿，你让我闻到了刺骨的香味儿……」 高飞的身体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晃起来，嘴里也开始轻哼，唱过两段再次唱到副歌的时候，他手里的扳手在车盖上一敲，吓得旁边另一位修车工嘴里的烟都掉了。 修车工气得站起来大骂一通，把高飞耳朵上别的一支烟给抢了过去。 一个人出现在店铺门口，从旁边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来。高飞没注意，那个修车工看见了，脸色变了变，拍拍季风的肩膀，说：「诶，你姐来了。」 高飞扭头去看，眼睛一亮，迎上去：「进来呀！在这儿干什么？」 高云却把身体往后缩了缩，一只手无措地揪着袖口，支支吾吾不说话。 高飞露出瞭然的神色，先前那点欣喜消散无踪，声音带了两分冰冷：「要多少？」 「先……先给我两千吧。」高云把高飞沾满机油的手握在手中，面色羞惭，「小飞，他这是拿去还债，他跟我保证了，以后再也不赌了。」 高飞无声冷笑：「保证？他写的保证书都有两箱子了吧。」 「小飞，」高云垂下头去，「姐姐对不起你。」 高飞有点烦躁：「关你什么事？别老说这种话。我修完这个车就去取钱。你吃饭了吗？去那边面馆吃点东西。」 他递给高云五十元钱。 高云没接，说：「我不饿，等你一起。有点事要跟你说。」 「成，你进来坐着。」高飞把姐姐带进店里，将墙上的挂壁式风扇扭向她，又从后面的休息室里拿来一盘西瓜。 「卡。」汤文轩喊道，「唉，这样的戏导起来才轻松呢，以后遇见的演员要都能这么省心就好了。」 路依笑道：「汤导，你这话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伤心了。」 「他们不伤心，我就要伤神了。」汤文轩也笑，「收拾一下，咱们再来一条吧。」 第81章 番外 下一条拍摄饭馆的场景。 正值饭点，饭馆里人声鼎沸。高飞带着姐姐在靠近风扇的座位上座下，服务员过来递菜单：「高哥，老样子？」 高飞笑了笑：「不，今天加几个菜。」 两荤一素的菜外加两碗汤面，菜上齐后高飞唏哩唿噜开始吃面，往姐姐碗里夹了两块排骨：「快吃。」 高云怜爱地看着他，神情复杂。 吃完饭，高飞掏出烟盒，熟练地拿出一根放进嘴里，点燃打火机。 「小飞，」高云迟疑两秒后说，「我怀孕了。」 饭馆里才吵闹，高飞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高云凑近了点：「我说，我怀孕了。」 高飞动作一顿，把烟夹在手里，定定地看着高云。 高云看出他神情有些不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道：「他出去赌，就是因为这么些年没个孩子，知道我怀孕，他就保证以后戒了。」 高飞把刚点燃的烟按灭：「还是不离？」 高云低着头：「当年家里的债，是他帮着还了大半，你读书的钱也是……」 「好了我知道了，」高飞打断她，「你乐意耗，我陪着你耗。」 姐弟俩都沉默，电视里正播放歌手选拔赛，高飞把视线转向电视，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明显的渴望。 高云轻轻握住弟弟的手：「你要有外甥了，不高兴吗？」 高飞看向姐姐，终于弯了弯嘴角。高云立刻高兴起来，问他：「那个服装店的姑娘，你俩怎么样了？」 高飞垂下眼睛：「就那样呗。」 高云嗔道：「什么叫就那样？过两天就是七夕，你给人买点礼物，挑束漂亮的花，请她吃个饭。我弟弟一表人才，要追个姑娘有什么难的？」 高飞面带羞涩：「知道了。」 当年高飞家中因母亲生病负债纍纍，送不起两个孩子上学。孙涛从上学就追求高云，为了帮家里还债，高云要了笔不少的彩礼，不到法定年龄就和孙涛结了婚，之后又时常拿钱补贴高飞上学。 可惜高飞高考发挥失常，遗憾落榜，不肯再依靠姐姐，便没去復读，而是进修车铺里当学徒。那时高云结婚好几年一直没能怀孕，孙涛生意失败赔了个精光，又沾了赌，气不顺就拿高云出气。 高飞本来打算出门打工挣钱，因为姐姐被家暴，最后选择留在这个县城里，只为了方便照料姐姐。 服务员穿过走道送菜，脚下打滑险些跌倒，高云忙伸手去扶。衣袖就缩到手肘，露出手臂上一大块淤青。 高飞脸色立变，拉过她的手质问：「他还敢打你！你都怀孕了！」 他这一吼，四下里都安静了，食客们纷纷投来目光。高云急忙道：「他那会儿输了钱，我又刺了他两句。当时他不知道我怀孕，小飞……」 「操！」高飞骂了一句，甩开姐姐的手，冲出店去，在铺子里拎了把扳手就上了门口的面包车，不顾姐姐在后面哀求，发动汽车在一片烟尘中远去。
第152页 拍完这场，到了放饭时间，季风把面包车停在街口，刚下车，正好陆海过来，示意身后一辆加长面包车顺着街道进去。 两个人沿着街边往回走。 「上午的拍完了？」 「嗯。」 「怎么样？」 「挺好的，路姐演技真不错，她在门口那么一露头，我就觉得她真是我姐姐。」季风开始给他讲故事情节，讲自己拍这两场戏的感受，讲高飞这个人物。 陆海看着他一说起戏就发亮的眼睛，直到听他说完，不无惋惜地道：「可惜高飞有个姐姐而不是哥哥，否则我走后门也要拿到这个角色。」 想起当初在《月隐长空》里两人也是演兄弟，季风无法想像陆海在这部电影里面演一个失意的中年男人，笑道：「要是你来演哥哥，大概会事业有成，到时候有你罩着，我就不会那么惨，这个电影就该叫《鹰》而不是《雀》了。」 陆海送来的照旧是一车冷饮雪糕还有水果。 走到车铺外的时候，路依端了一盘水果过来，对季风道：「小飞，给你留的，快来吃。」 汤文轩道：「路老师你不用管他，他要想吃，陆海能给他再买一车。」 「啊？」路依没明白。 汤文轩说完才意识到不妥，这些人里只有他知道陆海和季风的关系，平时打趣惯了，一时没注意，险些说漏嘴，赶紧道：「他这个四哥比你这个大姐早，你又不是不知道。」 路依：「哦对，我看过剧了，小润儿太让人心疼了。」 陆海的戏份还早得很，每天除了在片场看季风演戏，临时充当生活助理照顾他，就是在县城里闲逛，搜罗一些好吃的，又拿了季风的相机四处拍照。 久而久之路依也意识到他和季风关系匪浅，毕竟两个人都是公开恋情了的，可闲来无事不和恋人见面约会，天天跟彼此黏在一起，答案就很明显了。 汤文轩过上了和杨君澜一样悽惨的生活，除了操心导戏，还要狂吃狗粮，气得几乎心梗发作。 高飞提着扳手去找姐夫孙涛，整整追了他三条街，威胁他从此不许再动姐姐一根手指头。七夕当天，高飞特意捯饬了一下，换了干净的新衬衣，买了花去找心上人唐晓雯，然后在唐晓雯同事的起闹声里把人带走，去了新开的一家高级餐厅。 「去一般的餐厅就行了，来这儿多费钱啊。」唐晓雯被店里的装潢和菜单上的价格吓到了。 「就偶尔来一回，尝尝鲜。」高飞劝住她。 唐晓雯漂亮、大方，追求者众多，但至今愿意答应吃饭邀约的只有高飞一人，所以高云才对弟弟信心十足。 这顿饭吃得很高兴，等待最后一道甜点的时候，唐晓雯就忍不住跟高飞坦白：「高飞，我准备出去打工了。」 高飞一时愣住，热烈的气氛骤降。 唐晓雯不愿破坏此时的氛围，便又道：「你跟我一起走吧，在这个麻雀大点儿的地方能挣多少钱？你有技术，我也不怕吃苦，咱们一起去大城市。多挣钱，以后，」她红了脸，「以后要是结婚，才有钱买房子。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我不要你出房子，咱们一起挣。」 话说到这份儿上，高飞若还不答应，就是伤了姑娘的一颗真心。 可他不能答应。 「我姐姐还在这里。」单这一个理由，就足以击碎一切美好的愿景。 唐晓雯有些恼了，可她也不愿伤高飞的心，只是不解：「你姐姐为什么不离婚呢？要是我，早跟那个窝囊废离了。我们带她一起走，她要是乐意，还不愁找不到好男人？」 高飞痛心道：「我也劝过她，可……她怀孕了。」 唐晓雯默然，餐厅的灯光映得她的五官十分漂亮，她身上有股子朝气和不服输的劲儿，像一只宁愿放弃栖息地累死在天空中也要自由飞翔的鸟。 这是高飞喜欢她的理由，同时也让他自惭形秽。 甜点上来了，两个人却都没什么胃口。吃完饭，唐晓雯捧着花束和高飞出门，看着街道两旁十年如一日一成不变的光景。 「高飞你看，就那个网吧的招牌，在这儿挂了五年了。这个地方就是个笼子，但笼子的门开着，你出去了，这里就是故乡，是你会时常怀念的地方。你不出去，它就永远是个笼子，让你厌恶、麻木，最后困死的地方。」 如唐晓雯所说，高飞看着街道时的目光就是厌倦而麻木的。 「我知道。」但他只是这么回答。 唐晓雯嘆了口气：「我下个月走，十八号上午十点的火车，去玉川。高飞，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走，就那天来找我。我只能等你到那个时候，你……」 「我知道，」高飞依旧道，「没关系晓雯，我不会做那条拴住你的链子。」 唐晓雯笑了笑，眼里闪着浅浅的泪光，她凑上来在高飞颊边轻轻一吻，说：「我真的喜欢你，高飞。我还想听你弹吉他。」 高飞抱住她：「晚安。」 汤文轩喊「过」的一瞬间季风就把人放开。饰演唐晓雯的女演员私下里也是个爽朗大方的姑娘，不过被这么个大帅哥抱在怀里，还是不免让人脸红。 季风脸上留了个浅浅的口红印，他自己不知道，就这么顶着跑去汤文轩旁边看回放。 汤文轩塞给他一张湿纸巾，说：「擦擦吧，要不然醋缸子翻了，这五里地都是酸味儿。」
第153页 「什么？」季风茫然地在脸上一擦，没擦着，陆海从旁边伸出手来，抢过纸巾仔细擦了好几遍，口红印是没了，季风脸上却红红的一团。 晚上回到酒店，季风没当回事儿，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儿，而且只是拍戏，也没有过分亲密的动作。 没想到一进门，陆海解开两颗衬衫扣子，隐隐露出性感的肌肉线条，往墙上一靠，用温柔而深情的语调说：「我真的喜欢你，宝贝。」 「噗！」季风忍不住笑出来，又觉得心动，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说，「我也喜欢你。」 陆海满足了，不过因为没看过剧本，不知道后面是否还有类似的戏，心底的酸意又不免翻上来：「你也没跟我说这部戏有吻戏。」 「这哪儿能算吻戏？」季风失笑。 陆海「委屈」地看着他。季风手指在陆海胸膛上戳来戳去：「你别戏精上身我跟你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你不爱我了。」陆海西子捧心，开始走狗血剧本。 季风双手探进他衬衣里，嘿嘿笑道：「对，我不爱你，我就单纯馋你身子。」 「噗，」陆海把人抓住，「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想被套路就得不按套路出牌。」季风色色地摸了把腹肌，「后天是下午的戏，我们明晚再战！」 第82章 番外 高云听说了唐晓雯要离开的事，在电话里极力劝说弟弟跟着她离开。 「他现在对我挺好的，」高云满眼疲惫，所幸隔着电话，并不会让人发觉，「小飞，为你自己活一次，好吗？算姐姐求你。」 高云甩出狠话：「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内疚你明白吗？等我们老了，可能就只会怀着对彼此的怨恨。你走吧！」 高飞沉默地挂掉电话，坐在门口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地上堆了一片菸头。 十七号傍晚，高飞在狭窄的小屋里收拾东西。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最后也就拾掇出一个小包，放在床上。 看着手机屏保上唐晓雯的照片，高飞露出幸福而满怀期待的笑容。他没告诉唐晓雯，打算明天上午去给她一个惊喜。 晚上，一个闪电让高飞从梦中惊醒。雷声隐隐传来，更清晰的是手机的震动声。 高云打来的，也许是要道别，高飞心想，睡眼朦胧地接下电话，少有的带着点撒娇意味地说：「姐？」 「小飞，」高云惊恐的声音传来，夹着哭声，「救救我，我怕伤着孩子。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高飞完全清醒了，听见电话里重物撞击的声响，翻身跳下床：「你在哪儿？」 高飞冲进高云家里的时候，一身酒气的孙涛正揪着高云的头髮把她拖出卫生间。 两个人于是扭打在一起。 这场戏事先走过好几遍，拍的时候除了避开要害部位，基本都是真打。两个人在狭窄空间里打成一团，这么近身肉搏对季风来说还是第一次，这条拍了挺久，最后两个演员身上都是淤青。 孙涛回家时高云正擀皮包饺子，打算第二天拿去给高飞，让他在车上吃。 高飞和孙涛扭打一阵，脸上身上挨了好几拳，嘴角挂着血，被孙涛掐着脖子压在地上，眼看喘不过气来，伸手摸到地上实木的擀面杖就直接敲了下去。 孙涛被打得身子一歪，高飞趁机爬起来，又是一棍下去，孙涛直接就倒地上了。 可高飞还没停，总共打了多少下他自己并不清楚，那一刻身体已经被不知名的东西控制，愤怒？怨恨？ 他从接到高云电话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离开，一辈子都会困在这个小县城，死的时候也许都是一身机油味儿。 他是在高云的尖叫声中停下的，孙涛已经断了气。 他说不清楚在其中的某个时刻，自己是否想过只有孙涛死了他和姐姐才能解脱。 当他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后，高云正蜷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他，屋子里陷入死寂，好像原本活着的两个人也死了。 一声炸雷后大雨滂沱，屋里的人被惊醒。高飞看向高云微微凸出的肚子，扔掉仍抓在手里的擀面杖，起身抓着高云进了无人的卧室。 「小飞……」高云声音发抖，完全站不住，被扶着坐在床边后却说，「你快走。」 高飞皱眉看她。 高云像是下定了决心，竟意外地平静下来：「你走，今天晚上你没来过，明天一早跟着晓雯走。我去自首……」 高飞先是一脸惊愕，继而笑了一声，目光幽幽：「同样的事，我不会让你做第二次。」 高云道：「这不一样。」 「一样，」高飞道，「都是把你自己赔进去。」 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高飞把家里钥匙交给高云，让她去拿了存摺取了钱，连夜离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也再不要回来。 将高云推出门时，高飞抓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姐，去外面，活得像个人样儿，就当为了我。」 高云走后，高飞拿出手机，眷恋地最后摸了摸屏保上唐晓雯的笑脸，拨下了报警电话。 这场戏到此结束，汤文轩喊过的一瞬间，「孙涛」顶着满脑袋假血爬起来，龇牙咧嘴扶着腰瘸着腿到一边坐下。 季风还没完全从情绪里缓过来，「孙涛」看他还直挺挺站着，不禁道：「齐老师，你身上不疼啊。」
第154页 经他这么一说，季风才感觉到身上被撞到的地方传来钝痛。 汤文轩忙道辛苦，宣布收工回酒店。拍这部戏季风仍然没让张原凯跟来，他现在跟着王智学东西，似乎有意进军经纪人界。 剧组从开始就给季风派了个小助理，有事的时候帮忙照顾他。陆海前段时间因为工作离开了，还要过几天才过来拍自己的戏份。 小助理做事勤快利索。 回到酒店季风洗完澡出来小助理就敲了门，像是掐着点儿：「齐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季风放他进来，见他手上提着个医药箱，便道：「箱子放下就行了，你也忙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小助理却把药箱打开，拿出一瓶药油，说：「白天您拍戏的时候我都挺清闲的。我先帮您上点药吧，背上的地方您自己不方便擦。」 季风当时后背正撞在柜子上，洗澡的时候疼得他都有点直不起腰，便道：「你帮我把背上擦点药就行了。」 「成。」小助理爽快应了。 季风穿着专门当睡衣的背心，坐在沙发上把衣服撩上去，背对着人。 小助理把药倒在手心，搓热了敷在淤青上，说：「可能有点儿疼，您忍着点儿。」 以前磕磕碰碰没少擦药，季风已经习以为常，疼也没作声。 擦完药，季风把衣服放下，正要让助理回去，却感觉到腰上放了一只手，背后的人小心而暧昧地叫了一声「老师」。 季风把那只手打开，瞬间跳起来，冷下脸：「你干什么！」 小助理眼眶都有点红了，紧跟着站起来往前一步：「齐老师，我……我就是情不自禁，我……」 「出去！」季风没给他多说的机会。 小助理似乎不甘心，还想说什么，看见季风那双冷若寒霜的眼睛，又被吓了回去，低头道了声歉就赶紧走了。 等门关上之后，季风才脱力般坐回沙发上。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前段时间这个小助理看起来挺老实的，说话做事没有一点越矩。 这是季风第一回 遇见这种事，有点慌，也很别扭，越想越生气，他和陆海的关系在剧组里不算什么秘密了，这助理是明知故犯。所以他直接给剧组负责人发消息，后面不用派助理来了。 他随便编了个理由，负责人没有多问，但常年浸淫在剧组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经验了，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把人叫去一问，没想到那小助理怕被骂，反咬一口说「齐纪枫」想潜规则，他拒绝了才被赶走。 负责人当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还是结了工资把人开了，想到导演和男主角关系不错，把这事儿说了。 汤文轩一听差点没把那小子逮回来揍一顿，气得在电话里骂了整整半个小时。就凭季风和陆海的感情，汤文轩知道一定那小子是胡说八道给自己开脱。冷静下来后他才去找季风，不免带着尴尬地谈了谈当晚的事。 知道当时没发生什么矛盾，他松了口气，见季风一脸不自在，又觉得好笑：「这种事儿多得很，你第一次碰上吧？以前陆海没少被缠过。」 见季风脸色更不好，他又忙道：「不过你别误会啊，陆海洁身自好着呢，跟你反应一样，直接就把人赶了。」 季风倒不是不相信陆海，只是觉得这种事糟心，以后在外拍戏肯定少不了，只能尽量避免，忍不住和汤文轩吐槽了一番，才总算把心里憋的那股气给消了。 过了几天陆海过来，到酒店和季风住一屋。躺床上的时候季风考虑一番还是决定把先前的事告诉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总比以后传出什么流言了才来解释的好。 许久不见面，陆海正打算温存呢，闻言就炸了，问：「人呢？」 「早被开了。」季风料到他会生气，正要安抚，陆海却把他面朝下按在床上，撩开衣服，先去查看他的伤。 见背上还剩一片淡淡的红，便把手覆上去，问：「还疼不疼？」 季风感觉被覆住那块皮肤烫得很，捉了陆海的手放在嘴边亲吻：「早就好了，你别担心。」 陆海这才又生气道：「剧组都找的些什么人！」 季风本想说之前人都还挺正常的，但想想听起来好像在给人开脱，便道：「这种事剧组大概也没料到，汤哥已经把负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别生气。」 陆海是不想让季风因为这些事而烦恼，眉头依旧没松开。 季风凑过去把人抱住，替他抚平眉心，说：「你以前也碰见过吧，给我传授点经验，以后就知道怎么预防了。」 陆海笑了：「你不怕我以前没经受住诱惑？」 季风自信十足：「不怕啊，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就算以前没经受住，以后有我在，还有谁能诱惑你？我不香吗？」 陆海在他颈边拱了拱，深吸一口气：「嗯，香，你最香。」 他抬起头来，笑道：「以前因为你退圈时的那句话，我有点赌气，遇到这种事就特别生气，发了好几次脾气以后再没人敢来招惹我了，文轩他们说我这是打算当和尚。我那个时候还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去把你勾搭到手呢，没想到后来发生那么多事。幸好还是为了你才破戒。」 季风听得好笑，又有点心疼，摸摸他的脸：「辛苦了。」
第155页 「是挺辛苦的，」陆海大方承认，「那时候只能在浴室和床头柜里放你的照片。不过现在觉得，那些辛苦都值得。」 自从在一起之后，陆海真是一点恋人包袱也没有。季风把一张大红脸埋进枕头里，陆海自己这么一说，就被勾得心痒痒，强行把人翻过来面对着自己，覆身上去：「你偶像辛苦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要好好犒劳一下？」 「之前犒劳得还不够吗？」季风嘴上这么说，却任由陆海动作。 「远远不够，一辈子都不够。」陆海在他耳边低声道。 季风闭上眼睛，默默吐槽，等你八十岁你还干得动吗？ 第83章 番外 唐晓雯没能等到高飞，最终独自离开了。等到孙家的人听闻消息，高云也已经不知所踪。高飞自首被捕，请求警方调查时不要叫高云回来。 考虑到高云会被孙家报復的可能性，警方联繫当地派出所去找高云做了询问笔录。 高飞拒绝了和孙家进行经济赔偿的调解，虽然他是出于保护高云和自我保护的目的且主动自首，但由于他在失手伤人后有故意杀人的动机，最终被判五年刑期。 高飞平静地接受了判决，甚至在法官宣判完毕后笑了笑。 陆海客串的是在监狱里负责高飞的管教，姓陈。 季风已经戴好手铐脚镣，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穿好制服的陆海，和他的翘臀。 汤文轩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旁边，啧啧两声：「果然是衣架子，拍完我让服装组把这身衣服送给他怎么样？」 季风表现出被看穿的窘迫，视线挪开四处乱扫。 高飞被带到监舍，陈管教指着靠门的上铺，说：「以后你就住这儿，有问题找我。」 其他犯人正好下工回来，同监舍的人陆续走到门口，一个大个子上下打量了高飞一番，吹了声口哨：「陈管教，来新人了啊？」 「嗯，」陈管教淡淡道，「赶紧进去，不许惹事儿。」 「知道了，」大个子一把勾住高飞的脖子，挟在胳膊下，让高飞有一瞬间无法唿吸，「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陈管教用带着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等人全都进去后转身离开。 监舍的大门自动关上，高飞被甩到门边，七个人以大个子为中心围住他。 「说说吧，怎么进来的？长得这么好看，不会是卖的吧？」大个子说完，其他人都发出闹笑。 高飞抬头看他，平静道：「杀人。」 大个子嗤笑一声，这个监舍的人，几个不是背了人命的，他伸手在高飞脸上摸了一把：「不会杀的是嫖客吧？」 高飞躲开他的手，没再说话。 大个子凑近了，语气冰冷而兇狠：「小子，这儿可不是任你喊打喊杀的地儿，给我识相点，今天晚上把厕所刷干净，我明天一早起来检查。」 检查必然是不合格的，这个监舍显然是以大个子为首，起初自然要给高飞一个下马威，无论是做卫生、出工、吃饭还是放风，总能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 监狱里生活无趣，只要不过分，老人们就以逗弄新人为乐。 但高飞既不恼怒也不恐惧，无论是什么恶作剧他都平静接受，即使是一个人承担八个人的活，并因此错过吃饭时间。这让同监舍的人更觉生气，趁无人注意时揍过高飞好几顿，为了防止被管教发现，打的都是身上不显眼的地方。 高飞不喊疼、不告状，偶然撞见大个子做点违规的事也只当没看见。久而久之监舍的人觉得无聊，不再折磨他，大家渐渐相安无事。 一直到接近年底，期间监舍有一人出狱，有三四个人都有家里人来看望，可高飞没有人探监，没有人寄信。 犯人们有机会往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监舍里，透过墙上一面小窗户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呆，鸟雀飞过的时候，会在他脸上掠过一个影子。 春节到了，狱里准备办一个联欢会，各个监舍都要准备节目。陈管教来问起，显然大家参加过好几次，能想到的点子都想过了，对联欢会兴致缺缺。大个子干脆把任务推给高飞，说他有才艺。 陈管教挑眉：「2318，你有什么才艺？」 没想到高飞沉吟片刻，说：「会点儿吉他。」 「哟，还真有啊？」大个子来了兴致，「那就他了。」 「不能让他一个人上，你们都得去，」陈管教对这个老实不惹事的犯人印象不错，并且看过他的档案，知道他入狱的具体原因，便道，「这样吧，2318弹吉他，你们和他合唱，吉他我去借，你们给我好好准备。」 高飞会吉他，季风可不会。 以前他只学过钢琴，上学的时候甚至还学过一点古琴，但对吉他显然一无所知。幸好老师是现成的，拍这场戏之前，每天下戏之后季风就跟着陆海学。 虽然季风可以做假动作，后期配音，但那显得太假，何况学弹一首曲子并不算太难，能把这场戏撑过去就行。 他要弹的仍是《贤良》，陆海也不知道谱子，为了当老师先自己跑去练了几天。 陆老师细心且耐心，才学了两天季风已经能磕磕巴巴弹下来，很像模像样了。 前几天陆海倒老老实实教课，那天拍完第一场陈管教的戏后，陆海看着在那儿认认真真弹吉他，偶尔弹错音就抬头沖他笑一笑的季风，开始动心思。
第156页 有一个小节季风弹错了之后，突然死活想不起正确的弹法，便抬头问陆海：「哥，这儿怎么弹？」 陆海目光灼灼：「你叫我什么？」 季风一看就知道他居心不良，无奈道：「哥哥？」 「你这是在学艺，」陆海走过去坐下，将他圈在身前，热气吐在他耳边，「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这么勾引你老师的吗？」 季风动作一顿：「……」 这是又入戏了…… 陆海手指轻轻拂过他脖子：「再说一遍，应该叫我什么？」 季风喉结动了动，配合道：「老师。」 「真乖。」陆海将他的手指放在正确的弦上，按住，「你再弹一次。」 季风乖乖开始重复之前弹的那一小节，前面几个音都弹对了，弹最后两下的时候陆海忽然往前挪了挪，两个人前胸后背紧贴在一块儿。 季风手一抖，音就变了调。 「你弹错了，」陆海轻笑，「是不是该罚？」 季风咽了咽口水，直觉这个罚的内容不是什么好事，便推脱责任：「是这个弦的问题。」 「是吗？」陆海在那弦上轻轻一拨。 琴弦发出正确的音调。 不过陆老师假公济私，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睁着眼说瞎话：「你说得对，是弦的问题。太紧了，得放松点。」 季风嘴角一抽，都快演不下去了，扭头一看，发现陆海语带调笑的慵懒模样格外迷人，鬼使神差就跟着把戏走下去，像个没听懂陆海骚话的懵懂学生：「那老师你帮我调。」 「啧，」陆老师似是无奈，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这么会偷懒，我帮你调好弦，你怎么谢我？」 来了来了，就在这儿等着他呢。 季风强忍住把吉他砸在那张英俊面孔上的冲动，「羞涩」地微微低头：「你说怎么谢，就怎么谢。」 教学持续到半夜两点，季风累得不行，洗澡洗到一半差点睡着，洗完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陆海把吉他擦了一遍才钻进被子把季风搂在怀里入睡。 幸好这吉他是陆海为了教他专门带过来的，否则季风都没脸拿去还给原主人。 陈管教找同事借来了吉他，高飞和狱友们开始为联欢会做准备，闲暇时间练歌。那首歌其他人都不会唱，大个子不满，让高飞换一首，高飞却说自己只会弹这个，别的学不会，气得大个子又打了他一顿。 陈管教听过一次，觉得高飞弹得不错，就定下这首了。大个子无法，只好跟着一起学歌。狱友们有死活记不住词的，有五音不全跑调的，大家越练越烦躁，高飞却格外投入。 察觉到他对此十分认真，大个子又生气又好奇：「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一个破联欢会，除了这里的管教和犯人，谁他妈能听见？你是指望弹好了去勾搭一个伴儿怎么着？」 高飞珍惜地抚摸着吉他（不是陆海带来的那一把）琴身，第一次吐露心事：「我从小就喜欢，但是家里穷买不起，长大了工作了，又很少有时间练。这还是我第一次登台呢，我是弹给我自己听的。」 大个子不以为然，嘲讽道：「妈的跑来号子里当艺术家，有病。」 另一个狱友看他愿意聊天，捅捅他，问：「哎，你到底把谁杀了？」 大概是感激大家最终愿意配合他这次演出，高飞终于开口：「我姐夫。」 众人猜测过很多，显然并没猜中这个答案，正揣度原因时，高飞又道：「他打我姐。」 「操。」大个子低声咒骂，「老子最恨打女人的男人。」 后来高飞才知道，大个子从小就目睹他母亲被父亲家暴。 从那天后，狱友们练习时比之前耐心了，节目准备得很顺利。 同时在陆海的认真教学下，拍摄当天，季风已经能够熟练地弹奏。 终于到了除夕当晚，犯人们吃过晚饭被集合在礼堂，并得到额外准许去小卖部买了零食饮料。 节目一个个过去，有好有坏，快轮到高飞他们时，几个人去台子旁边候场。 高飞有点儿紧张，抱着吉他的手微微发抖。 大个子瞧见了，在他肩头勐拍一把：「你他妈可别给老子搞砸了，兄弟们嗓子都快练哑了，今晚一定要得第一。」 联欢会节目的第一名，明天有炖羊肉汤吃。 上一个节目在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倒彩声中结束，高飞领头带着队伍走上台，站在话筒前。 没有打光，没有舞台效果。台下坐着的是清一色穿着囚服、剃着寸头的囚犯，走廊边站着的是即使面带笑容但仍时刻警惕的监狱管教。 高飞扫视全场，只在陈管教眼中看到了一点鼓励。 他深吸一口气，弹出第一个音节。略欢快的曲调响起，高飞嘴角向上勾起，身子跟着轻轻摇摆。 短暂的前奏过后，他率先开口，是清亮的嗓音。 「石榴子开花嘛叶叶子黄呀，姨娘嘛教子女贤良。」 狱友们和声：「哎嗨咿呀伊得儿喂，姨娘嘛教子女贤良……」 「……你是世上的奇女子呀，我就是那地上的拉拉缨哟……」 明快的节奏、朗朗上口的旋律逐渐将现场的氛围带热，犯人们随着节拍拍起手来，大声喝彩。 高飞逐渐唱得忘我，眼中第一次闪动着光。
第157页 这一刻，他不是高云的弟弟，不是杀人兇手，不是服刑囚犯，而是他梦中在舞台上闪耀的高飞。 表演结束，掌声热烈。高飞和狱友们谢幕，下台。 把吉他还回去时，陈管教看到高飞眼中的不舍，于是笑道：「好好改造，争取减刑，等你出狱那天，我送你一把吉他。」 高飞愣愣地看他。 「不过我送不起太好的，你凑合用。」陈管教说完，带着一干犯人们回到监舍。 房门关闭，灯也熄了。高飞仍站在靠门处，怅然若失。 梦是要醒的，雀飞起来，然后落地。 第84章 番外 虽然曾在综艺节目上展露过歌喉，但那时只唱了寥寥几句。今天一场戏拍下来唱了好几回，拍的时候甚至不需要现场人员对群演进行指导，大家就真当在参加演奏会似的。 拍完之后汤文轩还开玩笑：「你这嗓子可以啊，回去之后跟老唐谈谈，让他联繫联繫给你发专辑，影视歌三栖嘛。」 之前季风和陆海都在《月隐长空》里唱过各自的人物曲，那个时候就有粉丝在提议让他考虑出专辑。季风自己没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齐纪枫却有过，不怪大家对他有此期望。 季风正认真考虑，汤文轩又道：「你还有个现成的吉他老师。」 季风：「……」 那还是算了吧，他怕吉他还没学会，他先那啥人亡了。 电影拍了一个半月，已是八月中旬，《在你眼中》放出剧照和首支预告。 网友们翘首以盼大半年，终于迎来预告。 四分钟的片花，两个主角亲了三次，评论里全是「啊啊啊啊」，果然还是官方的糖最好磕。 季风也看了预告，转发：「就……还挺甜的。」 网友们一秒跑来评论。 「说清楚！是预告甜还是陆海甜？」 「喂！这还用问吗？这是拍电影啊，当然是……陆海甜啦，哈哈哈哈！」 「我发誓风海是真的，否则我就打断网友的腿！哪儿有宣传电影喊甜的，承认吧，齐纪枫之心网友皆知。」 「楼上太狠了。既然如此，筹码对等。风海官宣那天，楼上直播断腿吧。」 「很难不同意。」 季风看评论看得心惊胆战，现在的网友为了磕cp这么豁得出去吗？ 陆海嘆了一声，笑：「要是能让我现在官宣，我也愿意断腿。」 季风：……很难不同意。 高飞在狱中的第三年，终于有人来探望。被管教带出去时，高飞还不敢相信，担心是不是姐姐来了，会不会被孙家的人发现。 然而进了探视室，坐在窗口另一边的人，却是唐晓雯。 两个人拿起电话，一阵长久的沉默。高飞不敢看唐晓雯的眼睛，许久也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唐晓雯笑了笑：「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现在过得很好，云姐也是。」 高飞勐地抬头，唐晓雯继续道：「我们偶然遇见的，她现在和我在一个地方上班，工资还不错，也有五险一金，我们一起租房住。她生了个女儿，特别可爱。」 高飞头埋得更低，手肘撑在桌面上，明显发着抖。唐晓雯听见电话里传来两声强忍的哽咽，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你在里面照顾好自己，云姐托我带了吃的和用的，还有她的电话号码。你……你要有时间，打个电话过去，和她说说话吧，她很担心你。」 唐晓雯絮絮说着高云在外地的生活，只字未提自己的状况，直到探视时间到，高飞才在电话挂断之前说了句「谢谢」。 高飞是一路哭着走回监舍的，他从未想过会和唐晓雯以这种方式见面，见面的那一瞬间他也明白两个人从此也至多不过算是故人。 自那以后，高云年年借着唐晓雯的名义给弟弟送东西，她在外地新认识了一个男人，对方离异过，温和良善，对她的女儿视如己出。 一直到第四年冬，刑期将满，高飞终于给姐姐打了第一个电话。 接通电话的一剎那高云就失声痛哭，然后高飞听见对面传来奶音：「舅舅？」 「哎。」高飞泪光闪烁，温柔地应了一声。 剩下的一年里，高飞像全然换了一个人，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出狱当天，陈管教送他至大门口，果然如约带着一把吉他。 「是一个朋友用旧了的，比店里便宜的要好点，我就拿来借花献佛了。出去以后，好好生活。」陈管教嘱咐一番，看着他走出大门。 在如今的科技发展速度下，五年时间，足以让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智慧型手机更新换代无数次，高铁遍布全国，行动支付已经几乎全然代替了现金支付。 高飞先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决定直接去外地和她见面。 去派出所办好手续后打车到达火车站，去窗口买票，售票员问起他买普列、动车还是高铁，他惶然失措不知如何选择。最后在售票员不耐的表情里随意买了一张，匆匆离开窗口，照着票面信息好不容易找到了候车厅。 人潮如海，是高飞暌违已久的景象。候车厅里座位已满，他找到一个靠墙的角落，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鸟在笼中呆得久了，就忘了天空的模样。 火车站的戏份拍完，剧组要转场去另一个城市，陆海客串的戏份就此杀青。
第158页 晚上季风和陆海以及汤文轩出去吃饭，找了家当地小有名气的餐厅，要了个包厢。服务员带他们去包间路上，季风和一个女孩擦肩而过。 他觉得有点眼熟，回头去看，那个女孩也正好回头，显然认出了他。 季风沖她点点头示意，女孩微愣，朝他淡淡一笑，转身进了另一个包间。中途季风去卫生间，出来在公用洗手池又遇见了。 王琳琳正对着镜子整理头髮，整个人干净爽朗，看起来过得不错。 「你在这边拍戏？」王琳琳先开口问道。 「嗯。」季风关上水龙头，抽了纸巾擦手。 两个人实在不算是可以闲谈的关系，季风擦完手准备离开，王琳琳却叫住他：「齐纪枫，有件事我还是先跟你说一声吧。」 季风停下，示意她继续。 「过段时间，我会曝光蒋玉霖以前做的那些事。」王琳琳谈起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恨意，「可能会涉及到你，但个人隐私的部分我会隐去。未免到时候造成误会，想了想还是知会你一声。」 这是要和蒋玉霖算算以前的感情帐，但同时把齐纪枫择出去。这件事涉及到「齐纪枫」的性向问题，若是全部曝光出来，可能会让季风不得不提前公开出柜。 这算是王琳琳主动的善意，季风点点头：「谢谢。」 王琳琳笑了笑：「蒋玉霖说不定会狗急跳墙，但是以你现在的关系和人脉，事先做好准备应该不难。」 确实不难，蒋玉霖的影视约还握在宋蔼手里，他想要攀扯什么就得先掂量其中的利益关系。 看到季风淡然而自信的表情，本想结束对话的王琳琳忍不住又道：「你现在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我们都看走了眼。」 季风一笑：「那我就把这个当做夸奖了。」 气氛轻松起来，王琳琳往他包厢的位置瞄了一眼：「刚刚那个是陆海吧，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季风没说话，一是不觉得她是可以打听八卦的关系，二是变相默认。 王琳琳不以为意：「你现在的眼光比我好多了，祝你们幸福。」 「谢谢。」季风说完，看着王琳琳离开的背影，心想，谁能料到王琳琳有一天会这样和平地与他对话呢，人心变化之快，这个世界恐也及不上。 陆海的下一部戏眼见也要开机，他得回去做准备。剧组转场当天，季风和他一起前往机场，临近登机才依依不捨挥手道别。 飞机即将起飞的那一刻，季风仍然感到抑制不住的思念。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了，他们喜欢彼此的时间远超于此，但似乎感情热度从未褪去半点。 不知是否因为经歷过短暂的死别，活着的时间就愈显珍贵，和对方分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遗憾的浪费。 汤文轩和季风坐在一起，两个人一路聊戏聊陆海，时间很快就过去。 季风不知道自己和陆海在机场同框出现已经被人发现并拍了下来，《在你眼中》进入宣传期，主角cp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在他乘车赶往拍摄现场时，网友们已经在为他和陆海的同框尖叫了。 「啊啊啊，我就说，他们两个一定是真的。齐纪枫不是在拍汤导的戏吗？怎么两个人这都能见面？」 「探班？肯定是这样。」 「我现在就等着他们官宣那一天。」 「嚯，看看他们那股捨不得的劲儿哟，你们知道你们的眼神都藏不住了嘛~」 「大家磕糖都低调点，他们毕竟公开非单身，要是对象不是彼此就尴尬了。」 「我不信，风海就是真的，这是我在他们恋人身份公开前最后的倔强。」 「看了楼上前半句以为找到了同志，再看后半句不免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等等，看我发现了什么【查看图片】」 「显微镜女孩「大拇指」。」 「戒指啊！还是无名指！齐纪枫这是订婚了？」 「卧槽！陆海跑去探班，不会是顺便求婚了叭~」 「楼上这个逻辑我喜欢。」 「有没有在汤导剧组工作的伙伴透露一下啊，想听八卦的眼神.jpg」 汤文轩早就叮嘱，不要泄露演员隐私，所以真有工作人员的朋友问起时，就只说陆海是来客串的，之后会放出剧照。 倔强的网友们听闻消息，还是找到理由安慰自己，因为客串和求婚不冲突！ 第85章 番外 高云带着四岁的女儿啾啾从火车站把高飞接回了家，狭小但温馨的屋子。 五年不见，又少联繫，姐弟俩不免生疏。高云变化很大，反倒像比五年前年轻了些。 察觉到高飞欲言又止，想要问些什么，高云心下明了，说：「我年初就搬出来住了，晓雯她……快结婚了，婚礼在下个月初八。」 高飞听了，只淡淡一笑：「挺好的，恭喜她。」 啾啾睁着大眼睛仰头看舅舅：「舅舅，你别难过。妈妈说你去很远的地方工作，特别累。我和妈妈会照顾你的。」 高飞把外甥女抱在怀里，神情柔和了许多。 演啾啾的小姑娘十分活泼，和季风也很合得来，两个人戏里戏外都很亲近。 拍摄空隙季风和啾啾拍了好多合照，下戏之后就发给陆海看。 陆海看他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便问：「很喜欢孩子吗？」
第159页 季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是觉得小姑娘可爱，就反问陆海：「你呢？」 陆海想了想：「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这辈子没孩子的打算。如果哪天我们都喜欢孩子，条件也成熟了，领养一个或许也不错。」 季风也是类似的想法，养育孩子这件事必须深思熟虑，最后他回道：「我觉得可能我做不到像爱你的程度再去爱一个孩子，这对孩子也不公平。」 陆海没想到自己还能得一番表白，说：「我也一样。不过咱们这辈子赚的钱大概光靠我们自己也花不完，除了基金会那边，倒是可以多捐助一些福利院和贫困儿童，也当是在养孩子了。」 两人一拍即合，没多久陆海就以他和季风共同的名义向一家福利院捐了一笔款。后来在他们公开以后，福利院院长才在网络平台上向他们表达感谢。 网友们吃到惊天巨糖，甜度无处发泄，干脆自发也跑去福利院捐款，那位声称要打断网友腿的人就是靠着捐款免遭直播断腿的惩罚。 高云带着高飞见了自己的男朋友，对方确实看起来和善，但高飞能感觉到，因为他的犯罪前科，对方不可避免地带着戒备。 一顿晚饭在尴尬中结束，高飞明白他必须尽量远离，保证姐姐能过上安宁的生活。 转眼到了唐晓雯结婚当天，高飞和姐姐、准姐夫一起参加。 高云去休息室看新娘子，啾啾也想看，又非要舅舅陪着，高飞只好也跟着去了。 新郎在别处准备，高云带啾啾去卫生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昔日的恋人。 「你今天真漂亮。」高飞看着镜子里的新娘。 新娘歪着头，调皮地眨眨眼：「我之前不漂亮吗？」 高飞笑了，忍不住问：「他对你好吗？」 唐晓雯点头：「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你以前的眼光可不怎么样。」高飞自嘲道。 「不，」唐晓雯转过身来，看着他，神色坚定，「我并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人。高飞，你以后得多为自己想想。」 那温柔关切的目光让高飞剎那间有股冲动，脱口而出：「我要是多为自己想，这会儿就该带着你逃婚。」 唐晓雯一怔，低头掩住微红的眼眶，嘆了口气：「别犯傻。」 婚礼顺利举行，仪式现场，酒桌旁却空了一个。 高飞走出酒店，却遇上正倾盆而下的大雨。犹豫片刻，他戴上兜帽，走入雨中。 背后一个人突然蹿出来，高举着一块石头，砸向了他的后脑。 高飞扑倒在地，鲜血被雨水沖刷走流向四周。他躺在雨中，如同被红色鹰爪钳住的雀的尸体。 行兇者是孙涛的父亲，他们失去了儿子，又失去了原本满心期待的孙子，于是等着高飞出狱后跟随他来此，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也为泄恨。 孙父被捕，高飞颅脑损伤，醒来后就变得痴傻。他眼中永远失去了光彩，说话也很困难，只是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偶尔指着飞过的雀影哑哑叫唤。 为了准备这场戏，季风专门观察和学习了相关人群的形态与动作。汤文轩看着屏幕里那个行动迟缓、表情呆滞的人，一边为季风的演技惊嘆，一边捂着脸瑟瑟发抖：「要是陆海知道我把他男朋友弄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扒我的皮？」 这样的高飞生活无法自理，如果无法恢復，高云就得照顾他一辈子。高云的男友退缩了，他提议把高飞送去专门的机构，每年只需支付一笔钱。 在小小的出租屋里，高云和男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他已经傻了！你本来就带着个女儿，难道还要我以后再养这么大个儿子吗？」男友愤怒地指着高飞，满脸嫌恶。 被他嫌恶的人正抱着吓得大哭的啾啾，少有地露出了一如往昔柔和的神色。 高云筋疲力尽，打开家门：「你走吧。」 男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最终冷着脸离去。 小屋狭小的阳台上有个小小的鸟笼，笼子里一只麻雀正欢快地跳来跳去。这是前段时间高飞和啾啾从草地里拾来的，翅膀受了伤。经过一段时间的照料，麻雀伤愈，急不可耐地想要飞出去。 啾啾停止了哭泣，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对高云说：「妈妈，我要舅舅，不要爸爸。」 高云含泪而笑。 「舅舅，我们把小鸟放了吧。」啾啾拉着高飞来到阳台，打开笼子将小鸟放进高飞的手心。 高飞小心翼翼捧着，把手伸出窗外，打开手心。 麻雀叫了一声，振翅高飞。 阳光洒满窗台，高飞和啾啾仰头看着麻雀越飞越远，在他们脸上掠过一个淡淡的影子后，终于不见了。 这是电影的最后一场戏，汤文轩高兴地宣布全片杀青。 季风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道：「我担心之后有一段时间笑起来都会显得特别傻。」 路依大笑：「傻傻的也很可爱。」 演啾啾的小女孩跟着道：「很可爱！」 又结束了一段人生，季风坐在回海城的飞机上，在一片云海中默默与高飞告别。 手里响了一声，是陆海发来的语音。 季风放到耳边，听见陆海低沉温柔的声音：工作要忙到下午，没办法去机场接你了，在家等你回来。 季风微笑，拉下遮光板，闭目安心睡去。
第160页 第86章 全文完 自上次在机场被眼尖的网友发现手上的戒指后，除了工作需要，季风也一直都戴着。 接受一次媒体採访时，他左手举着话筒，无名指上的戒指就格外显眼。记者犹豫几番，还是忍不住问：「纪枫是订婚了吗？」 季风早有预料，笑着点头：「是。」 见他并不反感，记者赶紧问：「恭喜恭喜，能透露一下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季风想了想，如果说是拍摄《左眼》期间，当时他和陆海刚公布恋情，时间太巧，最后的一层隐瞒就完全无用了，便语焉不详：「有一段时间了，不是拍《雀》的时候。」 当事人显然不打算透露精确时间，记者也有眼色，换了另一个问题：「是纪枫你求的婚吗？」 这简直是在给网友贡献线索，季风便道：「这个以后再告诉你们。」 记者十分遗憾：「好想知道能和纪枫你这样的人谈恋爱的，是怎样的人。」 季风眼前浮现陆海的脸，目光就不禁愈发温柔，嘴角笑意更深：「你们不会失望的。」 结果没过多久，记者们像是非要把这两个人的恋人挖出来似的，有人採访陆海就问：「可以透露一下感情的最新进展吗？」 陆海想到之前季风的戒指已经暴露，就干脆道：「已经求婚了。」 「哇！」记者们一片惊嘆，「结果怎样？」 陆海看向记者：「你是在怀疑我的魅力吗？」 记者脸一红，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恭、恭……喜，什么时候可以让我们一睹真容啊。」 陆海沉吟片刻，笑道：「应该不会太久，我希望吧。但是你们一定不会失望的。」 这个採访放出来后，网友们都快疯了。 「齐纪枫刚说订婚，这边陆海也透露求婚，进度要不要这么一致啊！还有，最后结束的那句话，你们细品。他俩要没在一起，我把脑袋拧下来。」 「哈哈哈哈，倒也不必这么拼。他俩要没在一起，我自断一足。」 「喂喂，你们干嘛这么血腥啊。我就不一样了，我自断一手。所以某两位，听见我们的唿声了吗？」 「血腥」赌注的事件主人公，正全副武装穿行在山林里。 正巧拍完戏后两个人都有近两个月的假期，陆海就想跟着季风到处走走，去他曾经去过的地方，看看他曾看过的美景。 一路上，季风都在为陆海拍摄vlog。这是他当初独自一人四处游走时就有的愿望，如今终于能够尽情地把陆海放进自己的镜头。 拍摄、剪辑、配乐，他一手操刀。 森林中，细碎的阳光里，陆海偶尔的回望；壮阔的瀑布之下，陆海对美景的惊嘆；空旷的异国街道上，陆海向他伸手。 每一个镜头、每一个音符，甚而只是其中的一抹光线，都是带着温柔爱意的笔触。 陆海既想将这些镜头私藏，又忍不住向所有人炫耀，纠结一番后还是发到了微博。 万年不爱更博、大多是官方宣传，少有的几次好像除了维护季风就是公开恋情，这样高冷的陆海突然更新视频，看过内容的一眼就能看出绝对是那位「神秘恋人」的杰作，网友们都快疯了。 「我去，这镜头感，这剪辑手法，这配乐，盲猜对方不会是导演吧。」 「绝了，真的完全把陆海不一样的美感拍出来了。以前形容陆海大都用一个『帅』字，从没想过我会觉得他这么美。」 「同感啊，这就是恋人眼中的陆海？情人眼里出西施，诚不我欺。」 「那什么……我之前看过齐纪枫在《足迹》里帮梁萧然拍的照片，个人感觉风格和这个vlog挺像诶。其中的感情不一样，但镜头风格还挺……你们懂吧。」 「懂懂懂懂懂啊！怎么不懂啊姐妹！真的吗？有没有专业人士帮忙出来分析一下啊。」 「我是专业人士，风格就是很像，大概率是同一个人，风海是真的，我说累了，静等官宣那一天。」 「我也是专业人士，风海是真的。」 「是真的。」 数万网友全都化身专业人士，弄得大家都开始抱着玩笑的心态。以至于当真的大拿出来敲定确实很可能是一个人的时候，大家都有点不大相信了。 不久后《左眼》上映，众人被电影吸走了注意力，开始磕剧中人的cp。等到电影热度稍降，季风和陆海又双双拿奖。 此事引爆了一时的热度，甚至有网友放出对比帖： 我不是黑，真的不是。我就是好奇，齐纪枫是怎么达到如今的演技水平的。要说是刻苦磨鍊，我觉得演技这种东西还是挺靠艺术天赋的。你要说齐纪枫通过努力演技进步没问题，但演技突然超神，我就觉得有问题了。我真想不出理由，想来想去我能找到的理由竟然是，灵魂穿越。现在的齐纪枫已经不是以前的齐纪枫了。 作为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思想薰陶的网友们，平时在小说里看看灵魂穿越也就罢了，放到现实生活里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就只能推测要么是以前齐纪枫就没认真演，要么是后来经歷了什么事突然顿悟了。 正当网友们议论纷纷的时候，网上一篇文章被疯狂转发。 《跟你们说说蒋玉霖此人》 微博是一个叫「木木木木」的人发的，用一篇长微博仔细讲述了蒋玉霖是怎么欺骗她感情，怎么利用她打压齐纪枫，怎么叫她去堕胎然后抛弃她，又怎么巴结金主拿到资源。
第161页 其中打压齐纪枫的过程就是蒋玉霖利用当初二人同团的感情设计陷害，再由「木木木木」找人发文狂黑，以此衬托蒋玉霖的好。 另外二人第一次合作剧的时候，蒋玉霖也是打感情牌让齐纪枫故意演得烂。比照如今蒋玉霖和齐纪枫之间的演技差距，就可见她所说不假。 文章里列举了许多细节，和蒋玉霖过往的经歷都完全符合，同时博主表示，自己可以实名与蒋玉霖对质，微博后面附了几段录音，里面蒋玉霖确实亲口承认了以前的所作所为。 不过微博里面并没有提到齐纪枫暗恋蒋玉霖的事。 这篇文章一出，即刻引爆热度。 季风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木木木木」是王琳琳。这件事牵扯到齐纪枫，宋蔼看见的时候不需季风联繫他，就先告诫蒋玉霖，不管他怎么应对，都尽量不要把齐纪枫牵扯得更深，毕竟他还有一部剧和一部电影没拍。 蒋玉霖还能怎么应对？他知道齐纪枫如今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要是拉对方下水，就是连带得罪了宋蔼和陆海，以后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想来想去，只好在网络上向王琳琳公开道歉。 如此一来，齐纪枫为何转变如此巨大，当初为什么被黑时一言不发，就都有了答案。这些事，王智并不知道，在尘埃落定之时给季风发了一条消息：你受委屈了。 季风看见笑了笑，他倒不委屈，真正委屈的人已经不在了。 好在，沉冤得雪。 那天下午张原凯跑来扑到季风怀里哭得双眼红肿，季风知道这世上会真心牵挂着齐纪枫的人只有他了，还陪着掉了一会儿眼泪。 「枫哥，你终于苦尽甘来了。」张原凯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说。 季风安慰他：「我早就苦尽甘来了，现在这事爆出来，对我是锦上添花。就是难为你了，陪着我吃了那么多苦。」 张原凯笑了笑：「以后我算是彻底放心了，枫哥，之后的路有人陪你走了，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跟在你身边。但咱们都会越来越好的，一起加油！」 季风紧紧抱住了他，像当初齐纪枫决意离开前，对他说：「谢谢你，小凯。」 这两年蒋玉霖虽然有那三部剧和一部电影，可他一不是全部担纲主角，二是演技平平，后来又被曝光丑事，拍完最后一部电影之后，几乎在圈内销声匿迹。 季风当初对他说过，自己每一次都会赢过他的话，全都成了真。 一年多后，《雀》正式上映，在同类型影片中获得超高票房。 虽然陆海只是客串，但也是万众期待的和季风再次在荧幕里同框，大家这时才想起来两个人的恋情。 直到季风凭藉《雀》获得国内外两次最佳男主角奖，以及几个提名，陆海也有了两部获奖作品，圈内明里暗里出柜的人逐渐增多，他们才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最后一条vlog放上去，陆海单独为视频配了文：你们想看的。 镜头在两人亲吻之前结束。 果然，微博又崩了。 等到再次进入微博，网友们大唿：陆海，你没有心，把视频缺掉的那十秒给我还回来。 季风彼时已经歇在酒店，看着浴室里晃动的人影，在心里笑道：你们还是太单纯，明明是十分钟。 陆海这边放了视频，季风就转了他的微博，道：你们没有失望吧？ 「失望！很失望！把我的十秒镜头还给我！」 「还给我！」 「十秒，镜头，立刻！」 季风：「……」 网友们太彪了。 当然这次公开不仅意味着出柜，还意味着两人已经订了婚。 「季风向海」超话被网友称为神预言家，超话里原来的粉丝心态都炸了。谁能想到，随便一磕的cp有一天竟成了真。 有人翻出以前超话主持人澄清两人非恋爱关系的文，只问一句：「打不打脸？」 主持人：已经跪了一下午了，打脸，脸都打肿了，但肿起来的每一分脸都带着幸福的温度，我希望以后还能有这样打脸的机会。 时隔近两年，《左眼》电影官微突然又放出几段花絮，是之前从来没放过的，配文：来吃瓜顺便蹭热度，还有糖和狗粮不能独占，独酸酸不如众酸酸。 里面是採访季风荧幕初吻和灯光吻笑场后的镜头，网友们看得心情复杂，一会儿甜甜甜，一会儿酸酸酸，最后都撑得不行，群起讨伐《左眼》官微没有人性，虐待单身汪。 最后一条花絮是杀青时工作人员把两位主演扔进水里，官微配了奸笑的表情包：大仇得报。 「哈哈哈哈，突然心疼起官微了，当初拍戏的时候吃了多少狗粮，都撑出四十斤大肚子了吧。」 「所以是在那以前就已经在一起了吗？好奇。竖起八卦的小耳朵.jpg」 「此处艾特超话主持人，来给我们分析分析，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对于网友们的问题，两位当事人很快就做出了解答。 官宣后不久，季风和陆海受邀参加一档谈话类综艺节目。两个人都有作品即将上映，便借着这个机会前去宣传。 这档综艺不同于一般娱乐性的综艺，除了嘉宾们一起做一些日常任务外，主要会探讨很多和演戏有关的话题。这次邀请季风和陆海，不仅因为他们都已登顶影帝，本身符合节目制作内核，也因为其恋爱关系，正是时下大热的话题人物。
第162页 前段时间忙于拍戏，季风和陆海已经两个月没有见面。这次参加综艺，就当顺便度个假。 综艺录制一共两天一夜，在一个海滨城市。 季风因为工作离得近，先到了机场。陆海的飞机一个小时后抵达，季风就在机场的咖啡厅里等他。 虽然做了遮掩，但还是有人认出他来。幸好时间快到了，季风在被更多人认出来之前出了咖啡厅，在出口等到了陆海。 他不敢大声喊，就朝陆海挥手。 陆海快步走来，把他拦腰抱起离了地。 之前咖啡厅的人也跟着出来了，站在不远处咔咔拍照，有人在朋友耳边窃窃私语：「好甜好甜！」 两个人没时间一诉离别情思，赶紧到停车场，上了节目组派过来接人的车。 上了车，陆海和季风十指交扣，再亲密的行为不能有，他实在忍不住，趁大家没注意，在季风脸颊上亲了一口。 前排副驾驶上的随行导演早就瞄见了，缩在座位里憋笑憋得直发抖，激动地在工作群里输入：亲了！亲了！ 工作人员甲：我靠，无图无真相。 导演：人就在车里，让我发图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工作人员乙：我恨，为什么我不能去接人！ 导演：就亲了个脸颊，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克制，今晚必是一场激战。 后面群友们发的图就不可描述了。 季风和陆海也在手机上激情输出。 陆海：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jpg 季风（红着脸）：我也想你，不过不许再亲了，刚刚导演肯定看见了。 陆海：要不我们别录了，回家吧。 季风：……那你跟导演说，看她不给你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陆海：或者我干脆回家继承家业，这样就能有更多时间见面了。 季风：哈哈哈，那我给爸发消息。 陆海：哼，我继承家业，你就去给我当助理，二十四小时贴身的那种。 季风：二十四小时？你也不怕…… 陆海：靠，别说了，快石更了。 季风：…… 就这么一路抵达录制地点，车里竟然保持了诡异而和谐的沉默。 车子停在一处临海小别墅外，别墅外面就是宽阔的沙滩和无垠的大海。别墅里用石头圈出来的小院子里种了各式植物，有的蔬果已经结了果实。 正是秋季丰收的时候，节目的常驻嘉宾之一——着名演员赵方正蹲在一垄地里摘火龙果，看见有人进来，站起来打招唿。 双方寒暄过后，赵方带他们进屋：「你们来的时间正好，另外两位嘉宾已经到了，正准备水果开茶话会。」 另外的两个嘉宾一个也是着名的老演员，还有一个刚出道不久的新人。常驻嘉宾还有一位主持人，姓常，一位编剧，姓曹。 刚进门其他人就站起来，一边打招唿一边彼此打量，最后把目光定在季风和陆海牵着的手上。 大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这么多镜头对着，季风想把手抽回来，陆海却不肯放，两个人就这么走到桌边挨着坐下，季风用膝盖轻轻碰了碰陆海的，示意他收敛一点。 茶话会的内容依旧和演员这个职业有关，一群人越聊兴致越浓，不知不觉就几个小时过去。 天暗下来，常主持提议晚上去沙滩上烧烤，众人于是搬了器具前往沙滩，抵达烧烤地点后，季风和陆海被安排去不远处的超市购买食材。 这么安排一是可以让两个人有私下相处的机会，观众们大概也很乐意看，二是他们在这里，单凭抢眼的外貌就抢走了其他人的风头，把他们支开后，剩下的人才可以开始尽情吐槽。 烧烤过程中，大家聊的就是比较生活化的内容，包括一起八卦季风和陆海的恋情。当晚大家在别墅里睡一晚，第二天去了临近县城的小学做公益演出。 录制结束后季风和陆海总算可以回家好好腻歪。 一个月后，节目播出，网友们盯着时间等。晚上八点，节目终于更新。 季风和陆海的镜头是从下车时开始的，两人一直紧牵的手让网友们直唿太甜。 茶话会聊到他们为什么会做演员，大家各自把理由写在白板上，然后一起放出。其他人做演员的理由各异，只有季风和陆海写的都是：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 「这么默契吗？难怪哦。」主持人投去揶揄的目光。 弹幕飞速掠过。 「连理由都一样，所以是天生一对吗？」 「呜呜呜，太好磕了。」 「对视好甜！」 「考虑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啊喂！」 「这么旁若无人真的好吗？主持人都酸死了。」 之后大家一起分享拍戏过程中的趣事，做演员对自己的影响和收穫，依旧写在白板上。 写到最大的收穫那一项时，季风和陆海的板子上写的都是「他」。 主持人当场摔了板子：「不录了！没法录了！狗粮吃了一碗又一碗，会撑死的！」 弹幕里笑得不行，纷纷为主持人掬一把同情泪。 两位年纪稍大的演员都在感嘆年轻真好，新人演员则一脸艷羡。 主持人凑到镜头前，愤愤道：「真的不是剧本安排哦，这两个人默契到气死人你们知道吗？」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聊他们拍摄《左眼》最后一场戏时的临场发挥。一般来说，演员突然进行这样大的改动和发挥是不应该的，会让对手没法接戏。没想到当时陆海给的反应自然而然，所以才成就了电影最后的结局。
第163页 到后面谈起更多演戏的话题，演员们都是眼中放光，那种对自身职业的热爱和激情感染着镜头前的观众。 「为梦想而努力的样子真好！」 「齐纪枫是真的很喜欢演戏啊。」 「是的，想到他之前莫名背负那么多骂名，就有点心疼。」 「我完全能理解他和陆海为什么能走到一起了。」 「我也+1」 「我也+2」 茶话会结束后，大家转移去沙滩，季风和陆海到超市购物。 拿着长长的一列购物清单，季风提议两人分开行动，可以早点买完。陆海抓着购物车的把手，有点儿委屈地看着季风，用眼神疯狂暗示。 季风顿时心软了，忙道：「好好，一起，到时候回去晚了你负责挨骂。」 「陆海竟然会卖萌！！！」 「我的妈呀，这还是陆海吗？果然爱情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 「说不定陆海就是这么个人呢，哈哈哈，以前的高冷都是假象。」 「前面还在磕神仙爱情，后面就把男朋友推出去挨骂是什么鬼？」 「哈哈哈，准确一点，是未婚夫。」 「感觉到了陆海的心理阴影面积。」 「哦豁，只要能和媳妇儿在一起，挨骂算什么？」 陆海购物的经验少，一看见要买的就拿过来往车里扔，季风不得不又全都放回去，教他哪个牌子的更好，哪个看起来更新鲜，怎么买更划算。 之前两个人一直没有一起逛过超市，陆海就好奇：「你怎么这么了解？」 季风一边挑东西一边道：「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经常去超市，慢慢就学会啦。」 陆海一脸崇拜：「太厉害了。」 季风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嘴甜最厉害。」 「啊啊啊，我的小心脏，不行了。」 「这两个人在一块儿，周围就全是粉红色。」 「摄像大哥心里苦。」 「不，摄像大哥心里甜，哈哈哈哈，被强行餵糖。」 两个人买完出来，把东西搬上车后，发现旁边的冰淇淋店第二杯半价，就跑去买了两个。 口味不一样，陆海吃了一半自己的，就眼馋季风那个，季风只好把冰淇淋凑过去给他咬。 「我以为第二杯半价已经是我永远的痛了，没想到更痛的是没人和我一起吃同一个冰淇淋。」 「齐纪枫你们没有心！」 「单身狗已经爆血而亡，我为什么想不开磕这对？」 这边回沙滩路上，节目就剪辑了另一边几个人的疯狂吐槽，每个人脑袋旁边都围着一圈柠檬。 「哈哈哈哈哈，感觉到了老师们深深的怨念。」 「不知道为了什么，柠檬它环绕着我。」 「别着急老师们，狗粮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陆海曾经在节目里一展厨艺，为了报復他和季风随时随地撒狗粮，主持人无情地让他全程负责烧烤。 季风想去帮忙却被拉到另一边聊天，其他人誓要把他们给分开。 结果两个人平均每隔几分钟都要朝对方看一眼。 「阿弥陀佛，老衲已经心如止水。」 「吃狗粮撑到一定境界，就是再也感受不到狗粮的存在。」 陆海利落地烤好了一大堆吃的，给季风留的都是他爱吃的。 「哎，齐哥，吃这个烤青椒啊，特别好吃。」新人演员强力推荐。 陆海先季风一步道：「谢谢，不过他挑食，不爱吃这个，怎么做的都不吃。」 「哈哈哈哈，新人果然太年轻了，自己撞上去找粮吃。」 「谁能想到有一天挑食也能挑出糖来呢。」 「大家注意重点啊，什么叫怎么做的都不吃，陆海你为了让他不挑食究竟研究了多少种做法？」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主持人破罐子破摔，问起两个人的恋爱过程。 这一次陆海终于首次公开，两个人正式在一起是拍完《月隐长空》之后，大家误以为他出车祸那次表的白。 「谁先表白的？」主持人一脸八卦。 季风和陆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算是互相表白吧。」 主持人捂住心口：「噢，这该死的默契。」 「什么时候求的婚？」 「拍《左眼》的时候，当时正好公开了。」 陆海说完主持人就瞪大了眼睛：「所以我们刚刚知道你们非单身的时候，你们就趁热打铁求婚了！！！」 「戏里谈恋爱，戏外也谈恋爱，你们赢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公费谈恋爱吧。」 「我们谈恋爱是花钱，人家谈恋爱还能挣钱，这就是人和人的差别吧，手动再见。」 八卦得差不多了，烧烤也吃完了，消了会儿食之后大家返回别墅准备休息。节目组给季风和陆海准备了一间房间。 季风去洗澡的时候，陆海就用东西把房间里的摄像头全挡住。 「摄像大哥，不许关摄像头，看不见图像我也要听声音！」 「不如下一期就剪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吧，听一整晚他们的唿吸声我都愿意。」 「哈哈哈哈，大家都是魔鬼吧。」 还在录节目，当然不能乱来。第二天起来，两个人衣衫完整、精神奕奕，网友们大失所望。 公益演出时，陆海弹吉他，季风和他合唱，这是之前就准备好的节目。
第164页 「我说，既然已经订婚了，不如干脆组团出道吧。为什么演戏厉害，唱歌也这么厉害啊！」 「我酸了我酸了我酸了我酸了。」 「和声绝了。」 演出结束后，节目也临近尾声，常驻嘉宾们分别总结陈词，最后主持人道：「这期节目就叫《影帝夫夫的撒糖合集》，我们都是工具人，我们不重要。」 「哈哈哈哈，主持人别哭，幸好只有这一期。」 「《撒糖合集续集》安排起来呗。」 「齐纪枫这么会拍视频，以后多拍一点啊。」 「风海夫夫永远幸福！」 「永远幸福！」 网友们不知道的是，节目录制结束后，季风和陆海去了附近一个小海湾散步。牵着手，一起赤脚走在沙滩上，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将他们的衬衣吹得鼓起。 陆海搂住季风，说：「考考你，这个季节吹的风，是什么季风？」 季风环抱住他的腰，在他脸颊轻轻一吻，对他耳语：「是爱着大海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