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快穿失职记录》 第1页 [bg同人] 《(红楼同人)红楼快穿失职记录》作者:fahrenheit【完结】 文案: 作为和命书绑定的修士,陆稹需要完成委託获得气运和功德来修行。既然是修士,满足委託人的愿望就不必拘泥:委託人(魂)不行,她亲自上阵,委託人(魂)自信满满或有难处,也能「你行你自己上」。 总之委託人满意就行了,超范围经营又不是个事儿。 这阵子整不成长篇的脑洞都在这儿了,故事有长有短,不喜欢跳过就好。 男主大师兄,苏爽甜,1v1,he。 内容标籤: 红楼梦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古典名着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稹,王盘 ┃ 配角:红楼众 ┃ 其它:红楼梦,快穿 一句话简介:你很有灵性。 第1章 眼前这团人形「雾气」不断扭曲,似乎是竭尽了全力才结成出一张看得出五官的模煳面容来,旋即双目处流出两行凝实的血泪。 「我好恨!」 好吧,这半截子恶鬼的嘶吼也是意料之中的刺耳:脸上有血泪,下盘……并不成形,但随着「雾气」涌动扭曲,那坨黑气基本无法错过。 简而言之,就是有怨带煞,方圆十里只要再出一个枉死之人,眼前这位就必要成气候——顺便一提,这里是个……乱葬岗。 等让这位成了气候,到时候推平一两个村子,让附近再无生灵,完全不在话下。 陆稹在心底招唿了一声,「来活儿了。」感受到颈边毛绒绒的触感和那声清脆的「喵」,她才慢条斯理地对着这团死不瞑目的冤魂道,「有什么心愿未了?」 因为陆稹来得及时,不曾完全转化成恶鬼,冤魂尚有理智,记得自己生前事,「我叫他不得好死!」 陆稹缓缓伸出手,在氤氲「雾气」前划了划,便心中有数,「他本来也不得好死,只不过死在你之后你没能瞧见罢了。」 冤魂立时卡壳,片刻后才幽幽道,「那我要看着他不得好死。」说这话的时候,雾气流动流转得明显和缓许多。 陆稹点头道:「行吧。」她再次伸出手,掌心向上。 那冤魂无需指导说明,便自然而然地晓得该怎么做,分出一坨掺杂着秽气煞气的「雾气」放在了陆稹手心。 相接之处,金光一闪,陆稹便收手回来,冤魂也随着急速缩小,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全然贴到了陆稹手心。 「尤氏啊,贾珍的那个填房。」陆稹嘆息一声,把尤氏的残魂团成团,塞给了肩上的毛绒绒,「惨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能有个人形就不错啦,」接触到残魂,自然而然得知尤氏生平的小黑,不禁「喵」了一声,附和道,「是个苦命人。」 陆稹道:「毕竟那个世界里坏人一定没好下场,但好人未必有好报就是。」她抬手揪了揪肩上小黑「茂盛的小围脖」,「小黑,走啦。」 话说,陆稹修行刚入门,耐得住黄泉死气阴煞,跟着师兄第一次踏入到地府,从阎王手里领到了本门修行必须之物命书——就是记载天下人命数的命书,而小黑正是命书所化的器灵。 陆稹修为尚浅,在经歷时光倒流后必然有些不适,再加上入魂过程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陆稹控制着身体起身时自然好一阵天旋地转…… 得亏尤氏的大丫头银碟眼疾手快,一把扶稳她家大~奶~奶,「奶~奶,小心!」 陆稹借着银碟的手挺直上身,等坐稳后,透过仿古铜制博山炉顶端飘出的裊裊烟气,对面透过阳光的蠡壳窗上一个梅花印一闪即逝…… 蠡壳窗这东西江南比较多,因为贾家祖籍金陵,于是不惜重金,在老爷少爷太太~奶~奶日常起居的屋子里都装了这採光超过纸煳窗许多条街窗子。 屋内陈设,以及众人包括她自己这心躯壳身上的衣着打扮,还有门边的炭盆,都在告诉她如今正值秋冬之间。 她还来不及多想,便觉得肩上又是一沉,熟悉的毛绒感「接踵而至」,她寻思着好歹又晋了一阶,凡人根本瞧不见小黑的模样。 事实可不一如她的预料。 她吩咐银碟给自己倒杯水,一边撸着肩上小黑毛蓬蓬的大尾巴,一边翻看命数,眩晕感尽去之际,她勐地起身,对正拎着茶壶的银碟道,「收拾收拾,咱们到蓉哥儿媳妇那坐一坐。」 她来得比较及时,贾珍这会儿正是贼心酝酿得差不离,想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再掐指一算,粗略地了解过贾蓉和秦可卿之前所作所为——素无恶行,按照她一贯的行事风格,不费神的话能帮也就帮了。 却说银碟收拾妥当,陆稹披了件外衣,带着银碟的手就往秦可卿的院子去。 秋冬交界之际,正是忙碌的时候。 尤氏是宗妇,秦可卿是长孙长媳,如无意外更是下任宗妇,而且婆媳俩在出身这个问题上都能同病相怜,面对丈夫,面对长辈甚至是妯娌们,都差了点底气……原着里过得不怎么富裕的妯娌都能找上门讨个说法,由此可见一斑,但她俩在内宅里发号施令总不至于没人搭理。 陆稹刚踏进院门,秦可卿便得了消息。 这会儿屋里不仅贾蓉和秦可卿都在,贾珍……自然也是在的。听说素来不大放在眼里的媳妇不请自来,贾珍难免不耐烦:儿子随意打发了就是,媳妇却没那么好骗。虽然她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忍气吞声?但总归碍眼又碍事,能瞒过去最好。
第2页 贾蓉此时真没想那么多,毕竟不亲眼所见很难相信父亲会是个畜生,纯的。 秦可卿比丈夫贾蓉更小一点,却心机深得多,她已然察觉了公爹不良居心,更知道真到了那时候恩爱的丈夫根本救不下她,而婆婆……兴许也是有心无力,但总比丈夫略强些吧? 想到这里,秦可卿多少放松了一点。 却说陆稹看《红楼梦》都是上一辈子读初中那时候的事儿了。她的师门对不忘前世的弟子根本见怪不怪,等她修为达标,成功领到了命书,完成三个新手任务就遇到了尤氏的冤魂…… 命书上尤氏的生平经歷又跟《红楼梦》原着里描述的几乎一样,陆稹有点「赚到了」的感觉,因为命书上只有尤氏的命数,至于别人也就涉及一鳞半爪。她谨慎起见,再亲身验证一二,若是依旧跟原着描述内容符合,那……得省多少事儿。 估计是感受到她心情不错,小黑隐形的猫尾巴已经搭上了她的额头,左扫扫右蹭蹭,闹得她也有点绷不住面皮。 于是秦可卿见到的便是笑意盈盈的婆婆,就沖她婆婆这罕见的笑容,不知为什么,秦可卿那颗因为查知公公不良居心而忽上忽下的心陡然安定了些许。 陆稹则定神看了秦可卿半天……原着里集宝黛长处于一身的大美人总是得多看几眼的。话说陆稹相面的本事很一般,但还瞧得出秦可卿美则美矣,可惜是标准的红颜薄命相,不说一生能不能顺心顺意,寿数不长这一点是定准的。 秦可卿伸出手来,作势要扶,陆稹知道人家就是客气一下,不过她为了多了解点「真相」,便顺势拉住秦可卿的手,一起往里间走。 让婆婆拉住手,秦可卿垂了眼,笑容因为惊讶而稍稍凝滞了一下。 继母来了,仅仅出于面子情,贾蓉也得站起来,倒是贾珍坐在原位,动都没动,当然那点子懊恼以及漫不经心也都被陆稹瞧在眼里。 怎么说呢……一眼望过去,如果说秦可卿能让陆稹感嘆一句可惜的话,贾蓉就让她自发地怜惜上了。 贾蓉浓眉大眼建功立业的上好面向,被一条几乎纵穿额头的浅红色伤疤破坏成了……龟公相,此时他正好顺着他老子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就更像了。 幸好疤痕尚浅,还有挽救一下的机会。 至于坐着不动,宁府里说一不二的珍大爷,戴副眼镜就能直接去演斯文败类的大反派了。 明明这种相貌最是陆稹的菜,因为她最喜欢的大师兄就这风格,但此时此刻她真是非常努力才压制住了一拳给贾珍整整容的冲动。 她在心底反覆默念:先礼后兵,先礼后兵, 陆稹过来就是专门来搅和的,往贾珍身边一坐,就聊起了七大姑八大姨那点子鸡毛蒜皮。 秦可卿自打跟婆婆进门就没再正经抬头,不抬头她也知道公公越来越不耐烦……更因为婆婆口中一句正事都没有,她便笃定婆婆是来给她解围的。 公公再是色中饿鬼,也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当着妻子儿子……行什么不轨之事。 到了饭点儿,公公脸色已然很不好看,带着婆婆一起离开,秦可卿默默长出口气。 而贾蓉多少有些好奇,「太太这是特地追过来诉苦的?」继母底气不足,府里是个人都能瞧出来。 秦可卿没说话,暗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而婆婆肯定是瞧出苗头来了,这次救场她记下了。以前她对这个丈夫的继母都敬而远之,如今一看,可不是不识好人心了? 秦可卿终究是十几岁的姑娘,本质不坏,城府也没那么深,受了婆母的恩情,就打定主意要回报。 却说出了儿子儿媳妇的院子,贾珍不说气急败坏,心情总归不那么美好,趁着四周没什么外人,他冷冷地扫了他媳妇一眼。 他跟秦可卿想得一样,也觉得他这个填房瞧出了他的心意和打算,不过他素来看不上总是奉承他顺从他的妻子,「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陆稹笑了笑,并没说话:给你一次机会,别找死啊。她相术风水什么的都挺一般,然而论战斗力……不是她自夸,即使是在大佬辈出的门派之中,她也能坦然地说上一句:真没几个能打的。 小黑也感受到她的心思,轻轻地喵了一声,以示贊同。 然而贾珍是不会细究他看不上的妻子此时笑容的真意。数日后,那是个阳光极好的午后,趴在陆稹腿上的小黑忽地昂头「咪」了一声……陆稹之前就让小黑盯着点贾珍,既然可怜秦可卿和贾蓉小两口,那就干脆帮忙帮到底。 虽然尤氏的要求仅仅是收拾了贾珍,至于贾蓉和秦可卿下场如何,尤氏没有要求。 陆稹勐地站起身来,小黑轻轻一跃,再次蹲稳在主人肩头,而银碟等几个大丫头见自家大~奶~奶~怒气沖沖就往外走,她们几个也赶忙跟了出去。 陆稹直奔天香楼,守在门口的瑞珠正抹泪呢,听见动静不对再一抬头见着陆稹,魂儿都飞了一半儿。 陆稹也不搭理这丫头,还在门外就冷冷道,「狗改不了吃屎。」言毕一脚飞踹,整个门……连着门框一起「砰」地一声往屋内砸去。 不管是屋里的,还是屋外的,此时此刻全然没了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来啦! 本来以为到放假前都可以安心咸鱼,结果忽然来了个订单……这次脑洞不算少,故事有长有短,尤氏这个故事比较短,先来个干爽的,后面再来曲折的。
第3页 ps,本文提及所有玄学内容都是瞎编的,切勿当真! 第2章 师门一直以来……都挺一言难尽的,还尽出奇葩,但门派是正道没错,上上下下都带着股正气,虽然挺多时候看起来不像。 陆稹活了两辈子,依旧深信这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纵然她接受了尤氏冤魂的请求,也不能啥也不想啥也不问直接莽过去。 在穿进尤氏的壳子就搅和黄了贾珍的「好事」之后,陆稹都在收集信息,好把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有血有肉贾珍往日言行品行,与她记忆里《红楼梦》原着上描述相互参照一下……结论是原着里的贾珍跟现在的这位高度重合。 那对付真纯人渣何须客气? 连门带门框一脚踹翻,陆稹在瀰漫的烟尘中寻找到了贾珍:嗯,秦可卿双目含泪,面色煞白,衣衫凌乱,一看就是让贾珍正撕扯到一半,不过不该露在外面的一样没漏。而贾珍则是一如前几日那般人模狗样儿,此刻跟陆稹对视来了个四目对视,他还微微皱了眉。 换个人连着两回故意搅了他的好事,他必不肯放过对方,当场发作也不稀奇。然而眼前的门框连大门提醒他,稍安勿躁。 凡人是做不到一脚踹翻门框,但能人异士可以。宁国府固然大不如前,但他作为长子长孙,也是听过甚至见识过种种奇人奇事的。 他这个媳妇还是个能人异士不成?!他倒是小瞧了她! 贾珍这反应陆稹也不意外:在场所有人除了贾珍都是一副震惊脸。贾珍毕竟也吃过见过,凭她只显出力大无穷的本事来,让贾珍震惊得不能自已,未免也小瞧了这位国公之后,贾家的宗子。 于是此时此刻,贾珍和陆稹居然诡异地默契了一下: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她)! 只不过贾珍的「不放过」还停留在想法上,陆稹则迈出一步,直接付诸于行动。她一伸手就捏住贾珍肩膀,轻轻用力,就把整个人拖出门外。 整个过程贾珍一声没吭,不是吓得,而是疼的。 制住贾珍,陆稹不忘刷个负面状态——就是瞬间卸掉贾珍的肩膀……刚刚抓~奸~抓个正着,面色不改的贾珍此时也不禁白了脸,一头冷汗。 把人从屋里硬生生拖出门来,陆稹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已经给屋内缩在角落里的秦可卿递了个眼色,而且秦可卿也确确实实收到了,因为她还认认真真地给了个回应: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大幅度点头。 陆稹也点了点头:还行,看着还撑得住。捏着腰带的双手抖个不停,贾珍冷汗都浸湿后背,眼瞅着已经要疼晕过去了,秦可卿这腰带还没系上呢。 陆稹跟拖行礼似的把贾珍拽到天香楼一楼的大堂上,整个过程别说谁敢上前搭把手了,就连吱一声的都没有。 话说陆稹整出来的动静有点大,陆陆续续有丫头婆子管事小厮往天香楼里来。 众人一进门一抬头,缺了大门一片狼藉的二楼映入眼帘,再看脚踩在珍大爷肩上,面上带笑的大~奶~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大管家赖升站出来,规规矩矩行礼后,轻声问道,「大~奶~奶这……」 赖家这哥俩分别是宁荣两府的大管家,几乎是如出一辙的贪婪阴狠,可谓贾家最大的蛀虫。 陆稹身为正道修士,对人渣天然没好气儿。她瞥了赖升一眼,旋即轻飘飘道,「你们珍大爷让门框砸晕了,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人怕是要当场去……没了。」说着,优雅地收回了踩在贾珍肩上的脚,这只脚踹过大门,尤氏这凡人的壳子遭不住她这种程度的「使用」,这会儿又麻又疼,「等蓉哥儿来了再说。」 我信了你……才有鬼啊! 刚才赶来的这拨人并不知道「妈卖批」这仨字,不然还不知道要说上多少遍。 话说赖升这个人品行搁一边,有一点可以保证,就是眼力。 贾珍是太自负,也是往昔的印象太深刻太固化,亲见素来唯唯诺诺的尤氏大发神威依旧不怎么把人放在眼里:力大无穷又如何,他又不是没法子收拾了。 但赖升不是,就凭一两个眼神和几句话,他就笃定大~奶~奶……别是让什么给附身了吧,毕竟隔壁荣府都能降生个身带异象的哥儿…… 涉及神鬼之事,他思绪如电转,还是小心为上!在没摸清眼前这位的底细根脚前,他是不会做出头鸟的,尤其……他家珍大爷……诶,两眼一翻,昏昏昏……过去了…… 珍大爷旁的不好说,但总是当得起「弓马娴熟」这四个字,别说同辈,算上上一辈,都是无人能及。 大~奶~奶不知怎么的轻松拾掇了珍大爷,收拾他也不在话下。 于是赖升在陆稹眼里就是非常明白地夹起了尾巴。 赖升怂得这么明显,他身后的那帮人个个长着眼睛,除了一个得了赖升低声吩咐,扭头出去请或者迎贾蓉的小厮,再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瞎抖机灵。 陆稹见状,便跟蹲在自己肩上的小黑传声,「贾珍的银威看来是有点用的。」 小黑「咪」了一声,「擒贼先擒王,大王已经瘫在了你脚底下,小鬼当然也得老实点儿。」 有小黑陪聊,还能戳戳搭在她肩上的小年糕爪,肯定不会无聊。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后,贾蓉终于「姗姗来迟」。 天香楼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宁府的大礼堂,年会请客搭戏台子都在这里。又因为平时无事,这里人烟稀少,是个偷情的好去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天香楼光后门就有两道,有陆稹吸引众人注意力,秦可卿和瑞珠早就绕后从后门跑了出去。
第4页 尤氏很清醒地意识到造成她甚至是宁府许多人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贾珍,实际上陆稹穿过来一巴掌把贾珍拍成肉泥也是一样能满足尤氏的要求,只不过这样完成任务只能拿到「保底积分」。 她来都来了,可不得努力挖掘一下提升任务评价的支线?趁着前几天并无大事,她不仅收集够了贾珍的情报,更对贾蓉乃至于贾敬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与记忆里的原着对照一下,贾敬是仕途摔了大跟头,于是心灰意冷;而贾蓉则是……摊上个禽兽爹,别说言传身教,干脆是以践踏亲儿子的尊严为乐。 这结果陆稹没什么可惊讶的:贾敬和贾蓉身上都有祖宗余荫,而且二人身上都薄有功德,也就是说着爷孙俩平生不仅没作恶,甚至本质都还不错,像是勛贵权门之后不鲜见的巧取豪夺,爷孙俩真是一次都没干过。 就沖这个,她就决定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秋末冬初的时候京城已经挺冷了,陆稹刚穿来时屋里点了炭盆就是明证,贾蓉偏生都能跑出一身汗来,可见也是真急了。 贾蓉一踏进天香楼大门,就见他老子横在地上,双目紧闭,那脸色难看的……他想了想,怎么都不信他继母和在场这一堆府里也算有些脸面的管事婆子会放任他老子默默咽气。 想明白这个,他立时放松了少许。 继母一直柔顺贤惠,他老子姨娘通房一直不停往房里收,都没见继母抱怨过一句半句,这次能忽然发作必是他老子做了什么实在见不得人的事儿,让继母抓个正着。 他忽地想起这几日蔷哥儿神色不对,今天上午见着似乎还总想着躲着自己,难不成是……好似一道炸雷噼在贾蓉头顶:难不成是老爷和蔷哥儿……他老子在色上荤素不忌,都是出了名的! 蓉哥儿算是养子,难怪继母不肯再装聋作哑,这若是闹出去,不是什么全家都跟着没脸面的事儿,而是自家的爵位都悬了! 眼见着贾蓉进门时面色微红,更稍稍气喘,这会儿已经白了脸,额头汗水都汇成细流……陆稹很肯定贾蓉现在不知道他爹对他媳妇做了什么。 被自己的脑补吓成这样……陆稹不用费什么思量就知道贾蓉误会了他爹跟他的兄弟贾蔷。 说是误会也不尽然,原着里描写贾蓉和贾珍的时候的确有点微妙,那春秋笔法用得没毛病,只不过据她所知,目前为止贾珍对贾蔷还只停留在心动上。 想了想,陆稹挺负责任地辟了下谣,「无关私德,」她招了招手,让贾蓉凑近,她声音极轻,「真若事发,抄家夺爵都是侥倖。」 贾蓉闻言身子一晃,赶紧抱住了身边的柱子。 太嫩太不禁吓唬了,陆稹摇了摇头,「请老太爷回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这个故事就要完咧。 第3章 现如今元春还没封妃,宁府隔壁的荣府里,大老爷贾赦没实职在家摆弄古玩,睡睡女人;二老爷贾政下班后就闷在书房,得闲亦不过是享受门客们的吹捧……这哥俩都只是在家糟蹋钱而已,完全称不上为恶。 陆稹都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能理解年过半百的贾赦和贾政兄弟在元春不曾封妃的时候,本就有限的雄心壮志早被时光消磨得差不多,但正值壮年的贾珍不一样。 往上数一数,贾源贾演兄弟俩都是公爵,能力不好分出上下。 到了贾代化贾代善这一辈,一个京营节度使,也就是京畿地区军政一把手,另一个则常年在边关带兵,屡立大功,不降等袭爵,似乎也很难分出胜负来。 再数一辈,就到了贾敬和贾赦贾政兄弟这儿,贾敬一个正经的进士,只说这个「文凭」,就比无实职和一直从五品的兄弟俩加在一起都强…… 至于贾珍,实话实说,他的能力和心机依旧比贾琏贾宝玉搁在一起都多。 一般能力大,野心也大,贾珍当然不是什么例外。 尤氏是个内宅妇人,出身所限,见识眼光都不太行,因此对贾珍四十多年的人生中究竟都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只有一知半解,不过她尽力了,直接把宁荣两府一败涂地的原因写在了记忆里:掺和进了夺嫡。 不管男女或者是男男关系再怎么混乱,仗着勛贵之后,最多就是降爵夺爵名誉扫地,绝对沾不上抄家流放的边儿。 却说此时贾珍已然被管事招唿了几个粗使婆子,抬进了宁府尤氏的屋子。陆稹看了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贾珍,又瞟了眼已经打理妥当的秦可卿,趁着这会儿请太医的请太医,请贾敬的出府去请贾敬,她对秦可卿道,「又不能让他一辈子卧床不起,一直瞒着也不事儿。」顿了顿又补充道,「蓉哥儿跟他老子并不是一路人。」 秦可卿垂着头,半天都没言语。 在她最为无助,甚至是人生最绝望的当口,婆婆好似神兵天降,一下子就帮她解围。如今再见也全无责备迁怒之意,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焉能不感动? 有这份天大的恩情在,秦可卿平安从天香楼逃走起,心绪到现在依旧不安宁,但在此之前便已经打算对婆婆言听计从了。 婆婆这发了话,哪怕和盘托出结局难料,她还是把心一横,「是。」果断应了。她就是觉着她婆婆肯冒险出手救下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害她。 陆稹看在眼里,越发觉得秦可卿不错。
第5页 能跟王熙凤做朋友,心眼儿手段一样不能差,被救了一次就这么付出信任……虽然秦可卿明显经过了一番审时度势,陆稹还是免不了更喜欢了人家一点儿:大美人赏心悦目不算,性格也这么讨人喜欢。 于是陆稹特地开口安抚了一回,「咱们是向老太爷告他,」她扫了眼瘫在床上双目紧闭的贾珍,「我是首告,你是苦主,有什么事儿也是我挡在前面。」 此言一出,秦可卿双眉紧皱,勐地起身,「咕咚」一声双膝着地,拉住陆稹的手垂着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小姑娘这是心绪激盪加……疼的……陆稹内心毫不波动,甚至还挺想笑:救了她一次,这大礼受之无愧就是了。 话说回来,尤氏本人对秦可卿也无怨无恨,死前那些年依稀知道了对方大有来头,更是对早就去了的这个便宜儿媳怜悯不已。 陆稹估摸着疼劲儿过去,用了点儿力气才把人拉扯了起来:秦可卿有股子轴劲儿,说跪就要跪,要不是实在拗不过陆稹,那是不会起来的。 于是陆稹把人安排在自己手边继续道:「你的心意我知道。我无儿无女,娘家老子娘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个妹妹又不是亲生的,我还怕什么?你和蓉哥儿可是年少夫妻,恩爱得很,幸好没让他得手,往后你们夫妻要好生过日子。」 秦可卿抱住陆稹的胳膊泣不成声。 先是悲,又是哀,再来是委屈,之后更是五味杂陈,往年旧事一起涌上心头。她养父固然把她抚养成人,但实际上待她淡淡的,嫁过来丈夫倒是不坏,但公爹道貌岸然实则是个禽兽……她反覆提点弟弟秦钟,何尝不是希望弟弟将来出息,帮她撑撑腰? 她头回从长辈身上得到善意……你让她如何顶得住? 秦可卿的眼泪涌得更凶了。 强叉未遂都噁心死了,没准儿得做好几天噩梦,更别提秦可卿经歷的是升级版,能宣洩出来其实是好事。 不过眼见着小姑娘哭得快要抽噎过去了,陆稹只得试着转移一下注意力,「我和隔壁荣府的大太太都是填房,小门小户倒也罢了。你跟蓉哥儿亲事定下来的时候,蓉哥儿的太爷爷可还在呢。」 这一点秦可卿之前也曾怀疑过:养父不过是个跟宁府有交情的小官,她这个养女便能「顺理成章」地嫁过来?可是长房嫡长孙的媳妇。 聪明人实在是一点就透,陆稹轻声道,「怕是……正是你想得那样。」 秦可卿勐地抬头,「我的身世……」 秦可卿的身世那必须是有问题的。 只是陆稹倒不觉得秦可卿会是若干红学家猜测的那般,是废太子之女。 废太子,先帝元配皇后所出,是原着中薛蟠口中「坏了事的义忠王」的哥哥,更是今上的哥哥,早早便被先帝立为太子。 不过正应了那句话,笑得早未必能笑到最后。 废太子是先帝最为疼爱的儿子,幼年时便能跟在他父皇身边听政,待年纪稍长先帝亲征他在京监国,为政理事都极有法度,不过……没错,人都是有缺点的,废太子的缺点就是在「色」上恣意又任性,他中年被废,也是毁在了这个「色」上。 之所以说是「毁」,那是因为废太子其实是冤枉的。 废太子临死前给他父皇上了一表,先帝那会儿已经差不多回过味儿来,再查清真相时,废太子尸身都烂透了……别说废太子了,连废太子的儿子都死得差不多了…… 先帝心痛不已后悔不迭,临终前便有遗命,让今上善待废太子的那仅剩的一儿和几个女儿。 大哥被废时,今上还不满二十,没资格掺和。 作为笑到最后的赢家,他皇位够稳,自是说到做到,废太子的儿子如今是当朝几位实权亲王之一,女儿们各个有封号,能时常入宫,日子过得都很不错。 陆稹把原着,尤氏的记忆和她穿来后所探知的消息一一对照,就笃定秦可卿不会是废太子之女。 道理很简单,歷朝歷代皇帝会对觊觎皇位的兄弟毫不留情,却鲜少会对姐妹乃至于侄女们痛下黑手。 废太子那一大家子经过那场滔天横祸,儿子的确就剩下一个命大的,但所有的女儿都安然无恙。 话说既然废太子被平反,那么当年参与诬陷废太子的义忠王必然得不着好,薛蟠也才会用「坏了事」做註脚。 陆稹看了秦可卿半晌,只觉得她倒是有可能是义忠王的女儿,因为义忠王那一脉如今没剩下一个活口。 只是思来想去,又都不觉得一个女孩子值得宁府冒那么大的风险,哪怕是嫡出的闺女,都不值得把人偷出来改换身份……别忘了秦可卿尚在襁褓的十几年前,宁府可是贾代化说了算的。 不管怎么说,贾代化死了,嫡长子贾敬总该知道些隐秘。 所以她只要静静等着公公贾敬回来就是了。结果一整天过去,赖升和贾蓉轮番去请,都没把人请回来,有太医盯着,第二天一早贾珍先醒了。 陆稹就在外间的床铺上凑合了一夜,一早起来就看见贾珍那双满是红血色的眼,她分外不爽:尤氏当真是没什么牵挂,唯一执念就是贾珍,这么简单的任务她是想着速战速决的。 「蓉哥儿媳妇亲手父母究竟是谁?」 此言一出,贾珍便直了眼……他也是刚刚睁开眼,神智没那么清醒,尤氏又总是逆来顺受,一时之下他忘了自己的处境,难免皱眉眯眼,有那么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第6页 在尤氏的记忆里,一旦露出这副表情,就是贾珍打算发作人了。 陆稹再怎么新进阶,也不是个把凡人能吓得着的,她笑了笑,随手便是一拳,「怎么就学不乖。」 陆稹身后的太医脖子一缩,眼见着威名赫赫的宁府珍大爷脑袋一歪……就算不直面珍~大~奶~奶,他也识趣地打算那所见所闻烂在肚子里。 陆稹出手十分有谱,情知这一拳下去贾珍又得好生安歇了一半天。本来她还想从贾珍嘴里讨点消息出来,然后用这些消息好生把贾敬「请」回来,哪里想得到这傢伙居然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扯了扯肩上小黑的毛尾巴,「没法子,只能用特殊手段了。」 卜算相面凡人,对陆稹而言小菜一碟,但占着尤氏的壳子来卜算相面,必定会大幅折损尤氏的寿数,她得问问尤氏乐不乐意。 尤氏的神魂平时都在小黑胸前的毛髮里安睡,忽然被叫醒,整个魂有点茫然,不过听了陆稹的叙述,回復得十分果断,「全由仙子做主,消了执念我才好投胎。」 事主都这么说了,陆稹便把正用早饭的贾蓉秦可卿一起叫了来。 昨晚秦可卿对贾蓉和盘托出,之后小两口估计互诉衷肠,于是来时两个人是手牵手来的……看起来贾蓉是乐意为妻子对抗父亲的,陆稹莫名有点欣慰。 等秦可卿坐下来,陆稹在手里捏了几枚铜钱,默默推算,而后……勐地一口血吐出,她自己都惊了一下:她在秦可卿身上瞧见了条隐隐的金龙……秦可卿居然是今上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过年好哇! 放假了我就只想抱着电脑手机整天都窝在被窝里…… ---------- 下一章是迎春。顺便说一下,这篇快穿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如果看过我另一篇红楼快穿的话。这章里简单叙述的部分情节,等女主穿到某些人身上后会亲身经歷。还有本文有极少量女穿男章节,都会标记在内容提要里,不喜欢的话跳过就好。 第4章 按常理推测,秦可卿是某个大人物的私生女,只不过这个大人物可能落败或者处于种种原因,不能与这个女儿相认,又或者干脆是大人物完全不知情……推衍出的结果,也是情理之中预料之外。 就是随便一算就算到了折寿最多的那位大人物头上,陆稹吐进鲜血,就吩咐小黑,「乖,给我枕枕。」 命数小黑是陆稹唯一绑定法器,自然是有求必应。 陆稹正要往后一倒,好生缓缓,却被贾蓉和秦可卿小两口一左一右地扶了个正着:这也在她的预料之内,但贾蓉的神色和之后的表现就不再她的设想之内了。 只说继母一口鲜血喷出,贾蓉想都没想勐地起身上前,拉住继母,而继母那一脸释然,他是越瞧越和记忆中生母临终前的样子重合…… 贾蓉胸口一紧,鼻子一酸,竟脱口而出,「娘?」 这忽如其来又饱含情感的唿唤,先把秦可卿喊愣了。 贾蓉毕竟年轻,心事不太存得住,而秦可卿又素来会看人眼色……她依稀记得蓉哥儿生母也很不一般,她立即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上身也好,知道些旧事也罢,婆婆是不会害他们的。 话说陆稹只跟尤氏订了合同,小黑也只记在了尤氏一人的命数和生平,不过从尤氏的记忆里翻腾出「宁荣两府都对贾珍的原配,贾蓉的生母讳莫如深」轻而易举。 顺带一提,其实荣府贾琏的生母,贾赦的原配也没什么人提起,不过原因尤氏记忆里也标得清清楚楚:荣府原先的那位大太太娘家搅和进了当年夺嫡之乱,彻底败落了,跟宁府这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横竖血都吐了,寿也折了,陆稹便再次问尤氏,「用不用算算你便宜儿子贾蓉的身世?」 尤氏人都死了一回,神魂暂住小黑毛里,整个魂都挺洒脱,也挺活泼,「我也想知道呢。」 一人一魂一拍即合,陆稹微微侧过头,定睛……其实是开眼扫了贾蓉一眼,扫完她就彻底瘫了,白提前紧绷神经做准备了……跟推测秦可卿身世损耗相比,简直九牛一毛。 贾蓉的亲娘出身不错,很是符合国公府嫡长孙的媳妇的通常标准,生来也的确稍微有那么点不凡,但没不凡到哪里去,不然一定不会嫁给贾珍。 说白了,就是个半吊子神婆,有点神神叨叨,因为时运不济,没修炼的机缘和资源,所以她口中所谓的将来,在陆稹这个名门出身,持证上岗的修士看来……只能姑且听听,这还是客气话呢。 然而她的家人,包括婆家娘家,都信以为真了啊! 别忘了这个时代的人都很迷信,更别说自家就有个明摆着的实例:隔壁二房二公子出生时啥样?带着块一看就知道不一般的通灵宝玉! 陆稹想了想,对尤氏道,「贾蓉亲妈临死前总会留下点遗言,那会儿贾蓉年纪还小,你公公贾敬别是这遗言的受害者?」 尤氏卡了一下,才答道,「我公公做官时没瞧出爱修道来着。」 通过神魂沟通最不费力了,陆稹轻飘飘道,「这就是了,仕途无望,居然想修仙翻盘?」或者说逃避更为恰当。 嘉靖皇帝也爱修道炼丹,可人家什么时候放松过手里的权利和尊臀下的皇位了?陆稹揣测贾敬辞官离家,到道观去修行,并非源于爱好。
第7页 尤氏此时特意解释道:「我公公婆婆品行都好,在这个府里,好人总是没好报。」 尤氏为人也不错……陆稹补充道,「而且好人还死得早。」 在小黑的毛毛里温养许久的尤氏经得住长时间思考和交流,「我好歹死在了凤姐儿后头,还有那边府里的兰哥儿也就一半年的事儿。」 在尤氏的记忆里,王子腾暴毙,金陵四家里——得去掉歷经多次大风浪始终屹立不倒的史家,王家是倒得最快也最无还手之力的,之后便是跟贾家交好的甄家,再往后才轮到贾家。 贾家在抄家夺爵,几位老爷一一发配后,日子都还过得下去,起码比市井小民滋润,不仅因为史家会接济会看顾,关键是贾兰自始至终不曾受到牵连,贾家败落后没多久便以弱冠之年中举,又没过几年,直接中了进士……不说恢復旧日荣光,横竖谁看贾家都不是翻不了身的模样。 可惜贾家翻身的希望贾兰跟他爹一样,也是个早夭的命。 陆稹便嘆道:「不仅是好人不长命,坏人照样得报应。」 尤氏听了,更幽怨了几分,「兰哥儿中了进士,皇帝得了嫡子,大赦天下,那畜生可不回来了!」 抄家夺爵后,贾赦贾政兄弟还有贾珍一併发配西北,赶上大赦又有贾兰中进士前途远大,这叔侄仨就一起回了金陵。 贾赦贾政本就上了年纪,在西北苦捱数年后倒是全须全尾地回到老家,可身子骨也不成了,唯独正值壮年的贾珍——别看他在色上全无节制,却也称得上弓马娴熟,回来后身子骨很是撑得住,贾琏斗不过他,贾蓉又是他老子亲手毁了的,掌家大权没甚波折再次回到了贾珍手中…… 只看如何对待亲儿子贾蓉,就明白贾珍是个真~变~态,把冷暴力和虐待玩得炉火纯青,被发配后过得「很不如意」,回家来再夺下大权,必定变本加厉。 尤氏的一生都在小黑身上显现,正是因为看到了尤氏在贾珍回来后的经歷和遭遇,再赶上贾珍威逼秦可卿就范,陆稹才直接下了狠手:作为修士不好随意恃强凌弱。 陆稹在小黑肚皮上蹭了蹭,才看向越发不知所措的贾蓉和秦可卿小夫妻俩。 贾蓉再一次开口,「娘?真的是你?」 跟尤氏说过这么多话,现实不过数息,陆稹再次徵求过尤氏的意见后,将错就错了,「一半一半吧。」 不管小两口这会儿怎么理解,陆稹深吸口气,「往屋里收拾收拾,我好缓缓,」她再次定睛看向贾蓉,「蓉哥儿,你去跟你爷爷说,已经知道你媳妇的身世极不妥当,你老子险些为此惹出大祸事来。」未尽之意,贾蓉肯定懂,「现在这就出门!」 贾蓉应了,跟秦可卿使了个眼色,扭头就走。 而秦可卿更凑近了些,就见婆婆别的地方都没什么异样,唯独头……悬空……这么说也不对,反正就是跟床面差着几寸。她定了定神,就是不知道婆婆这会儿枕着的是什么了。 亲婆婆和继婆婆不怎么着就合为一体了?不过她笃定不管哪个婆婆对她都没坏心,忽然出面并不掩饰自己的异常,必是为了事关自家前程性命的大事而示警。 因为见惯了生带异象的宝玉,秦可卿对神神鬼鬼之事有敬,畏却不多。 陆稹装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静等银碟她们进来收拾她吐出去的那口血,秦可卿则张罗着给她准备了参汤——她婆婆若是算卦而导致损了元气,请太医也没用。 陆稹笑纳了秦可卿的参汤,趁着没外人的功夫,拉着这个便宜儿媳妇的手,再算一算人家的母亲。 万万没想到,这么一算就算出个惊天大瓜来:秦可卿的母亲是贾代化和贾代善的庶出表妹,也就是第一代宁荣二公贾源和贾演庶出妹子的闺女。 而这个表妹绝对是个狠人,因为她以废太子侧室的身份,主意是侧室不是侧妃,生下了废太子亲弟弟当今圣上的……私生女。 秦可卿会被交到宁府这边看顾抚养,也是顺理成章,因为秦可卿生母的娘家在当时至多算是个富户。 身份查到了,陆稹把结果告诉尤氏,尤氏惊得半天没话讲……秉承着吃瓜也要吃个爽的原则,陆稹让小黑追根溯源,查一查秦可卿生父生母的相貌。 嗯,秦可卿长得比较像她爹,是那种在知道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前提下,两个人站在一起,一定会觉得「这是父女起码也是叔侄」的那种相像。 陆稹想了想,保险起见,同时也是为了自己心中那蠢蠢欲动的狗血预感,她又让小黑查了下元春的长相。 没办法,实在是尤氏对元春的印象实在太模煳了。看到小黑的反馈,陆稹也沉默了:元春跟秦可卿的亲娘起码有七八分像…… 过了有一会儿,回过味儿来的尤氏异常感慨,「可惜上辈子蓉哥儿媳妇死得早,皇帝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不止抄家夺爵。」 陆稹回道:「不然……你都不用委託我来替你出气。」 尤氏就很光棍儿,「那倒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总体而言脑洞都有点儿大。 尤氏的故事比我预料得要长点儿,但再怎么长,下章也该完事儿了。 第5章 不用掐指一算,都能猜到八成废太子那位侧室正是当今圣上的初恋,不然何必选个长相跟那位侧室十分相像的姑娘,还一举封妃?
第8页 毫无疑问,秦可卿的「价值」一定比贾家这几个老爷们想像得更大,她想完成尤氏的委託,便宜儿媳妇的身份是个绝好的切入点。 想到这里,陆稹坐起身来,从秦可卿手中拿过茶盏,把温热的参汤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才道,「你不用后怕,我想到该怎么着了。」 秦可卿闻言,双手接过空了的茶盏,又生生挤出个笑容,但眉头那抹哀愁依旧醒目。 陆稹看在眼里,心思一动:不怪警幻仙子会用秦可卿的样貌来点醒宝玉。她一个意志坚定又见多识广的女修士,此时都想把这便宜媳妇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她笃定:秦可卿出现在亲生父亲眼前,一旦验证身份……狗皇帝很难不情不自禁地心生爱怜。又因为是初恋所出,皇帝必会实诚地照拂一二,往后就算秦可卿的出身泄露出去,一个私生女而已,不会有什么重量级大佬把她视作眼中钉。 陆稹打定主意,等贾敬回府,一定提醒他秦可卿对贾家的观感至关重要。 此时小黑忽然「嘤」了一声,「不是乱~伦~吗?」 作为器灵,小黑的智商情商都需要她这个主人亲力亲为地培养和引导,「皇帝把他那个废太子哥哥睡了才叫~乱~伦,睡了哥哥的妾,你情我愿的前提下,得叫~通~奸。」 之后更是给小黑耐心解释:在这个时代,妾虽然不像宋代那么惨那么毫无尊严可言,但依旧「妾通买卖」,被送人并不鲜见。在皇家,除非你生了孩子上了玉碟,不然还是前途难料。 小黑轻轻「喵」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用尾巴尖指指秦可卿。 陆稹会意,又道,「按照我长大的那个世界的标准,贾蓉和秦可卿已经出三代了,不算近亲。而咱们身处的这个时代,血缘关系主要从父亲这边算,所以这小两口在伦理上没什么毛病。」 小黑闻言点了下头,默默把小年糕爪伸到了陆稹眼前。 跟她绑定没多久的小黑还处在一脸懵逼又好奇地观察了解这个世界的状态,陆稹捻了捻小黑手感无敌的肉垫,心满意足地转头安抚起秦可卿,「老太爷回来之前,我有话嘱咐你。」她拉住秦可卿的手,「不管怎么着,老爷也不能再管家了,这府里一定要你们小夫妻两个说了算。我瞧着你手段不比隔壁那位琏二~奶~奶差,至于眼界,倒是她还不及你。」 原着里秦可卿死前还知道未雨绸缪,为婆家打算,只可惜王熙凤利慾薰心,中饱私囊,秦可卿一番好心也顺水流走。 尤氏记忆里也说秦可卿帮着她管家,无可挑剔。 想起这个,陆稹难免更慈爱了几分。 秦可卿听了急忙摇头:她已然想到自己的身世不一般,然而她却看得透,也不乏自知之明,公公仕途上接连碰壁,那是受了老太爷的拖累,但在家里族里实在是没法儿煳弄,说一不二的人物。蓉哥儿在立得正,靠得住,毕竟太年轻,公公拿亲老子这一条就能死死压住他。 陆稹见秦可卿再次蹙眉,「既然说要让你俩当家作主,我总得有法子让他再也翻不了身。」说完,对着内间方向冷冷一笑。 这阵子婆婆,甭管因为什么原因,越发深不可测,秦可卿心说老太爷回府总能让公公消停些时日,她跟蓉哥儿又是一条心,从公公手里……虎口夺食还不至于一点戏都没有。 她哪里想到她婆婆那句「让他再也翻不了身」会是字面意思。 饭点儿之前,贾蓉就护送着他爷爷贾敬回府。 却说贾敬回府换了身儿衣裳,就让贾蓉引路,来了尤氏的院子。老爷子修道修得越发淡漠,但孙媳妇的身世他一直挂怀——不挂怀也不行啊,一旦闹将出来,祸福难料。 贾敬进了内间,第一眼就瞧见歪在引枕上,一脸疲惫的不肖子,而儿媳妇就坐在床边,见他进门,合该行礼,她稍微起身……就那么敷衍地意思了一下。 陆稹面对当今圣上都未必委婉,此时更是简单粗暴,「人我弄醒了,神智也不差,唯独说不了话,也下不得床。」顿了顿,她望向宁府真正的一家之主,「媳妇这会儿不想他碍事。」 饶是这辈子见过大风大浪,听了这话,贾敬面皮还是抽了抽。 其实老爷子一进门就发觉这个素来只晓得讨好儿子的儿媳妇……大不一样。这「有恃无恐,万事不放在心上,万事也难不倒她」的模样,和记忆里珍哥儿原配,他老子亲自挑选的孙媳妇……一模一样。 说起来,也是家学渊源:宁府荣府的贾家老爷们加在一起就没谁害怕神鬼之事的,因为他们一直都从这些玄之又玄的人身上获益…… 贾蓉察言观色的水准在他这个年纪,亦是可圈可点,他这会儿不仅不曾错过祖父和继母的对话——他和他媳妇都已经觉察到继母身子里的魂儿未必是原本的那个人,也再一次仔细清了场。 待他回来,亲自给祖父和继母倒茶,而他扭头看向他爹:他爹眼神明显不对了。 贾敬吃了口热茶,放下茶盏,神情声音语调无一不平稳,「珍哥儿媳妇,当年珍哥儿爷爷刚去,你不让我投向八皇子,我没听,如今……悔之晚矣。」 这个八皇子必然指的是先帝的八皇子,而今上行十……顺便一提,废太子是先帝和元后唯一的儿子,他行三。 陆稹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家子把她想成谁了?她无意解释,将错就错,「那时候您不搏一把也不甘心,横竖总有退路,蛰伏一阵子也就是了。」
第9页 「再怎么悔,终是无用,」贾敬点了点头,又望了望陆稹,轻嘆了一声,「都把你招回来了,可见事情不小。」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陆稹道,「蓉哥儿媳妇也过来听听吧。」 贾敬闻言定睛瞧了陆稹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就沖这反应,陆稹就明白贾敬对秦可卿身世一清二楚。 然而还没吩咐人去请秦可卿,陆稹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您儿子瞧上了您孙媳妇,我冷眼看了有一阵子,他毫无收敛之意,我便抓了个正着,」她冲着贾珍笑了笑,「在您回来之前,我得让他不要再生事。」见贾敬脸色先白后红,她轻飘飘地再补了一刀,「眼见着都要有孙子的人了,不知怎么,忽然想做驸马了。」 贾敬勐地扭头,瞪了贾珍一眼:那眼神是真要杀人…… 贾珍再怎么~色~欲~薰心,也跟愚蠢不沾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有了破罐破摔的打算,然而事到临头,面对他父亲和儿子,当然主要是他爹的目光,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稹看见,又乐了。 尤氏的记忆中,也有贾代化的只言片语……这老爷子性子火爆,揍儿子能跟揍仇人一样,贾敬别看中了进士,走了文官之路,但收拾起儿子照样半点不手软。 贾珍再怎么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此刻……是真的怂了。他再清楚不过,事关家族前程,他老子绝不会饶过他。 却说贾蓉脑子也很够用,之前多有揣测,不知是亲娘还是继母忽地丢了个「驸马」出来,他稍微琢磨过味儿来,整个人就杵在原地,动弹不得——彻底吓傻了。 至于贾敬哪怕内心再波澜万丈,此时仍能冷静且果断地做出决定,「打断他的腿,别下床了。」 贾敬的确是个聪明人,只是聪明人都爱脑补。 他仔细分析权衡过轻重,尤其是儿媳妇这会儿的明示暗示,断定宁府的将来……许是要落在他这个身世不好拿到檯面上邀功的孙媳妇身上,谁让宁府如今就是青黄不接呢。 贾敬并不纠结于此:若是觉得孙媳妇身世没有做文章的意义,当初他老子就不会敢冒风险收下来,并为这孩子安排好后路。 陆稹可不在乎贾敬作何思量,反正结果是她想要的,「蓉哥儿,去把你媳妇叫来。」 陆稹这话犹如醍醐灌顶,贾蓉一下就惊醒了,随后他应了声,步履沉重地出门了。 贾敬已然打定主意,此时倒放开点,「还是太年轻,经不住事儿。」 陆稹调侃道:「那让他多受些刺激,习惯成自然,就经得住了。」 早得了陆稹嘱咐就等在东厢房的秦可卿片刻后便跟着丈夫贾蓉一起到来。 如今贾珍后半生被他老子亲自安排了个差不离,陆稹就不用再抢着亲力亲为了。于是叙述身世,也交给贾敬,陆稹只适当补充一二而已。 之后就是见证奇蹟了,陆稹头回见到喜怒哀乐能集于一时一刻,只看秦可卿,似乎能感受到她所有的情绪变化。 而贾蓉什么都没说,伸出双臂牢牢抱住了她。秦可卿则含着泪靠在丈夫身前,努力酝酿了半天,也只低声道了句,「如何是好……」 陆稹感慨万千,揪着小黑的尾巴对一直默默旁听的尤氏道,「皇帝见了这样的亲生女儿,可怎么顶得住啊……」 此时其实已经达成共识:确认秦可卿对宁府上下好感远大于恶感,也并无和离再嫁之念之后——当然得刨去贾珍,贾敬便要一力襄助秦可卿与生父相认。 陆稹倒不是为了庇护谁,她只管有一说一,「你也别怨老太爷他们这些长辈早不告诉你真相,当时你娘把你交託过来,说你生父是那一位……」 秦可卿点了点头,情绪已然平復下来,瞥了眼丈夫与她紧紧相握的手,又跟丈夫来了回默契的柔情对视,才轻声道,「空口无凭,哪里这么一说就能当真呢。」 陆稹看了眼贾敬,「您瞧瞧,多懂事。」才復对秦可卿解释,「我卜算了你的身世,直接害我吐了血,折了寿,才敢说万无一失。」 秦可卿听了,直接跪下道谢,「母亲的恩情,」又转向贾敬,「老太爷,媳妇……」说到这里,她终于落了泪,话也讲不下去。 陆稹忙道:「蓉哥儿还不扶你媳妇儿起来。」 贾敬也由衷道:「傻孩子谢什么,倒是耽误你这么年,要怨只怨我煳涂吧。」 陆稹修为不高,好歹是个修士,说话是否发自真心,她一眼自明,「不管相不相认,宁府这回都差不了。」 尤氏应了声,「是啊,让我见识下他最后的下场,也就心满意足。」 这个简单。 几天后,贾敬便依照诺言,当着陆稹以及孙儿孙媳妇两口子,外加几个大管事的面儿,亲手打断了贾珍的一条腿。 贾珍也算硬气,直接疼晕了过去,也没嚎上一声。 断腿受苦还在其次,贾珍在人前被亲爹打断腿,直接扫掉了这位大老爷半生积攒下来的脸面和威风。 如果断腿没好利索,落个残疾,贾珍当真是翻身无望。 对尤氏而言,亲眼见到仇人彻底断了前程:仿佛所有野心气焰似乎都终结在伤腿处的那团鲜血,贾珍整个人都老了二十岁,从志得意满的壮年一下子变成精气神全无的暮年……她不能再畅快,对陆稹道,「我要把积攒的功德都送给你,我跟命书大人打听过了,都送你我去头胎就断了所有恩怨,这再好不过。」
第10页 尤氏自打提交委託,就一直住在小黑的毛毛里,人家两个想沟通都不用找陆稹转手,陆稹还能说什么呢,「你慎重点,原本你委託时答应的报酬已经足够了。」 尤氏兴奋道:「我乐意!」 行吧……陆稹也笑道:「老闆大气。」 贾珍废了,他老子,他儿子儿媳妇跟他几成末路……于是尤氏的这个任务也就甩了个小尾巴,那就是怎么样让秦可卿「自然而然」地跟她生父相认。 这对陆稹而言,实在太简单了。 话说秦可卿生母在把女儿交託给贾代化的时候,还在女儿襁褓里塞了个玉佩。那玉佩看着的确是好东西,但并无什么皇家印记。 而秦可卿被收养,再长大成人,又定亲嫁人,整个这十几年,其实都在贾代化老爷子的关照之下,于是那块玉佩一直都在秦可卿手中,不曾有过遗失或者其他的波折。 不过就像陆稹为秦可卿解释的那样,贾代化都没把握秦可卿一定是皇帝所生,因为皇帝跟废太子兄弟俩长得也挺像——废太子和当今圣上的母亲可是亲姐妹。 最后陆稹就出主意,趁着元春封妃娘家人入宫谢恩的功夫,秦可卿戴着玉佩进宫。她保证让皇帝偶然经过,一眼瞧见那块玉佩…… 但皇帝能不能想起来这玉佩曾经的主人是谁,陆稹实话实话,「这个我管不了,能不能成就得看你有没有公主命了。」 而结果是……有。 父女相认时陆稹没去凑热闹,知道从此以后皇帝对贾蓉秦可卿小夫妻少不了照拂,她就放心地离体而去——尤氏的面容好像睡着了一般,十分安详。 得到消息秦可卿直接跪倒在尤氏的身体跟前,哭得人事不知……登时又是一通忙乱,最后皇帝都派了太医来,一诊脉,原来是有喜了…… 尤氏此时好似纯白一团棉絮,从小黑身上飞出,对陆稹闪了闪,旋即化作无数光点,缓缓消散在天地之间。 陆稹顿感圆满,她露了个笑容,不妨被小黑的尾巴煳了脸,她「狠狠」地捏了把小黑的肉垫,遁入高空飘然离去。 小黑窝在陆稹怀里,声音软糯,「任务完成,因为使用了修士的手段,判定你不合格呢。」 陆稹不以为意,尤氏的打赏都到帐了,所以她并不特别看重「系统评价」。果然小黑继续道,「可是委託人特别满意,」说着凭空一团金光砸在陆稹和小黑的头顶,「满意度太高,所以又来活儿了呢。」 陆稹再一次捏了捏小黑的肉垫,「走着。」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父女相认部分参见之后的元春篇~~~~ 下个故事是迎春,男主有出场。 第6章 完成尤氏的委託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包括等待元春封妃的时间在内,都没超过半年。陆稹自觉无需专门回宗门休整,而任务奖励——虽然尤氏毫无保留地把积蓄都给了她,仍旧远远不够她闭关一次的,所以她就顺着小黑的引领,再接个新活儿去。 然而等她真正直面有「二木头」之名的贾迎春残魂,她很想反悔:亲身感受过几针都扎不出一个屁来,饶是陆稹都难免心生烦躁。 小黑跟她心意相通,此时尖尖的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是我接错了吗?」 陆稹还能说什么?心尖儿上的小可爱接下来的「订单」,怎么也得做完啊。她揉搓着小黑的胸毛,使出全部耐心引导着眼前这团一瞧就觉得丧气的灰濛濛魂魄说出她的愿望。 为什么需要极大的耐心?因为迎春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究竟想干啥……好在迎春性子够软,好吧就是懦弱,她出的主意迎春基本都听进去了,不然陆稹拼着让小黑失望也要撂挑子不干。 看原着时,陆稹对迎春的态度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又有自知之明,不觉得自己完成迎春心愿的这个过程能够真正改变这位二姑娘,于是这一次只想速战速决,但她不缺「职业道德」,所作所为一定要对得起迎春付出的「赏金」。 契约签订,小黑用尾巴把迎春魂魄一卷,跟陆稹主僕两个一起奔赴目的地。 话说迎春手中的功德有限,她这辈子恶事没做过,但善事……也没怎么做过,自然不能像接手尤氏的任务那样,回到一切都没发生前,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陆稹穿过来,都已经是迎春嫁给孙绍祖并吃过多次拳脚之后了。 陆稹能自如控制手脚后,发觉浑身酸痛,抱住例行隐身的小黑,感慨万千,「跟委託人处得来还能是难得之事吗?」对着镜子瞥了一眼,「孙绍祖好歹知道打人不打脸。」 当初尤氏要在小黑的毛毛里温养一阵子才能说话,纯是因为她身上怨气深重,陆稹刚见到她时她已经被怨气折磨得神志不清,差一点就要危害乡邻;迎春完全没这个烦恼,她没怨也没恨,最多只是些不甘,所以这会儿她是能说话的,但……她就窝着一声都不敢吭。 稚嫩的小黑想了又想,喵了声,才认真道,「人与人的缘分,不能强求?」 陆稹大乐,把小黑按在腿上,从耳朵尖儿到尾巴尖儿来来回回撸了好几遍。 撸猫撸得心情不错,陆稹靠在引枕上慢慢翻看小黑记录下的迎春这辈子的命数……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迎春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总有「到底意难平」的时候,然而就算在她情绪即将爆发的埠,她也从未想过改变自己,更遑论改变他人。
第11页 照陆稹的脾气,说一句「烂泥扶不上墙」也不为过。元迎探惜四姐妹,她结局最惨——就算惜春青灯古佛孤寂一生,那也是自主选择的结果,而迎春……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而任务都接了,还是要认真做完的。 正好这会儿门外有些动静,陆稹瞧了一眼,原来是绣桔跑来报信儿:姑爷回来了…… 迎春舍了司棋,此时嫁入孙家,身边也只得绣桔一个忠心的丫头,其余的包括陪嫁在内,也个个都明哲保身——实在是迎春这个主子半点指望不上。 绣桔此时上前,低声道,「姑娘在家里住了些日子,今儿才回来,姑爷……瞧着气儿就不大顺。」她是真怕姑娘再挨打。 作为迎春的丫头,她的内心都砸否定迎春这门婚事,自然一点也不愿意称唿她家姑娘为「奶~奶」。 这份心情,陆稹毫无疑问瞧出来了,她抬了眼,似笑非笑,「他喝酒了不成?」 只这一个神色,绣桔就心头一动:姑娘这是怎么了!然而她还没理出个头绪,就让她家姑娘塞了个手炉到怀里。 陆稹见这好丫头一脸疑惑,忍不住安抚道,「甭怕,你且瞧着。」 绣桔将信将疑,但因为这会儿孙绍祖已然回府,明眼人该走就走,该避则避,绣桔既然已经跑来报信儿就没打算自己能躲掉……横竖陪着姑娘挨上几脚罢了。 孙绍祖比贾珍过头多了,堪称色中魔鬼,府中除了孙绍祖的亲娘,但凡是个女的,他都「得了手」,绣桔也没倖免的道理,然而绣桔半点都不亲近孙绍祖。 这丫头总不能辜负了,陆稹便打算收拾孙绍祖之后,再问一问这丫头的心思,分她些产业,往后给她做管事或者外嫁都行。 陆稹正虚抱着无形的小黑,为绣桔畅想未来,孙绍祖……不请自来——是的,从嫁进那天起,迎春和孙绍祖就不曾一同起居,按照陆稹那边二十一世纪的眼光来看,就是分居。 孙绍祖露面,要么来打人要么来那啥人,又或者合二而一。这会儿孙绍祖喝了酒,来迎春的屋子,十成十是来发泄的。 陆稹还没反应,孙绍祖先瞪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怒气沖沖道,「你回娘家说了什么?!你爹欠了我五千银子,你便是卖给我的,生死都在我手里!」话音刚落,拳头就砸了过来。 陆稹轻飘飘地竖起食指,点在了孙绍祖的拳头上。孙绍祖便不能再动弹半分。 陆稹暗地里嘆了口气:这次是不动用自己的手段都不行……最后任务完成结算的时候,怕是要亏本。像是「大师兄做完一个任务就能回宗门闭关,出关就进阶」这种效率,臣妾真的办不到。 感受到陆稹的心绪,小黑也适时地「嘤」了一声,「必须速战速决。」 话说陆稹大师兄命书的化形是只体型巨大,毛量极其让陆稹眼红,霸气十足的银狼……她刚刚得到小黑的那天,大师兄贴心地对她面授机宜,其实是在传授经验;而那只银狼则用前爪轻轻环住小黑,给小黑温柔又周到地舔毛。 想起大师兄和大师兄的狼,陆稹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在孙绍祖先呆滞,又讶然,再惊惧的转变完成前,反手……一拳撂倒。 孙绍祖运气不错,他是肩背先着地,后面才是后脑勺,但即便如此,他也懵了。 比他更懵的是绣桔,眼见着她家姑娘抬脚往孙绍祖勐踹时,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姑娘,别一下子弄死了呀,」她皱了眉,「天越来越冷了,不好埋……」 这……有道理啊。陆稹听了,把吃了两记窝心脚就昏过去的孙绍祖扛在肩上,伴着绣桔震惊的目光,稳稳噹噹走了几步,最后把人丢在了里间的墙角处。 暂时把孙绍祖「安排」了,陆稹发现绣桔仍旧没回过神来,她故意逗这丫头,「我若是失手了……你跟我逃吗?」 绣桔仍处在震惊状态,又心事忒多,听见个「逃」字她立马起身,「姑娘咱们先把首饰银子包上……」人都走到里间迎春的嫁妆箱子跟前,勐地听见孙绍祖底底哼了一声,整个人险些跳起来。 陆稹就站在绣桔身后,见孙绍祖又要甦醒的兆头,一枕头就闷了过去,孙绍祖脑袋一歪,又不动了。 她还跟小黑感慨,「迎春这壳子太弱了,不过一拳两脚,胳膊和腿都轻度拉伤了。」 小黑甩了甩尾巴,「算他好命。」若是尤氏的壳子,刚才在吃第一脚的时候,孙绍祖不死也残。 作为命书,小黑对恶人天生嫌弃。 虽然她和小黑都打算「速战速决」,但迎春到现在也不吭声,明白且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愿望,所以陆稹现在只能先替迎春讨点利息回来。 孙绍祖现在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别忘了贾珍的结局是瘸腿被架空,而等迎春想清楚自己的要求,陆稹为孙绍祖安排的后半辈子就是缠绵病榻,三条腿都断掉,一直活着一直受罪,毕竟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陆稹想到这里,便迎着绣桔的目光再次踹了一脚,孙绍祖没反应,她才笑道,「瞧见没,晕透了。你觉着我忽然神力灌体怎么样啊?」 绣桔卡了一下,旋即一脸狂喜,「老天爷、佛祖、菩萨保佑!姑娘……」说到这里,她泪如泉涌,勐地往前一扑,抱住陆稹的大腿泣不成声。 一条腿轻度拉伤,被这么用力一抱,还……挺疼的,虽有不恰当但很应景,陆稹想起这么句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第12页 迎春那一世婚后一年就让孙绍祖打死了,估计以绣桔这个品行也多活不了多久。所以刚刚绣桔说「现在埋人费事儿」,就是真心话。 陆稹嘆息道:「迎春,你怎么还没你的丫头有魄力有胆量?」 她没想过会收到回应,然而就在她要扶起哭得身子都软了的绣桔的时候,迎春从小黑的尾巴里幽幽问道,「我知道你……和绣桔他们是为我好。孙家倒也罢了,我娘家……您能稍稍看顾,别让他们都死绝了吗?」 这话说得怪怪的,不过迎春真能向白切黑方向发展,陆稹自觉也算没白忙活一场。开了天眼,扫了扫迎春那团残魂,知道迎春这是真心话,她痛快道,「这个可以有。」 作者有话要说: 天津终于下雪了…… ----- 迎春的故事撑死也就两三章的事儿,下一个故事是惜春,满足惜春的愿望成为真神棍的故事。 男主其实已经出场了,然而没有正面描写……没错,男主就是大师兄。 第7章 小黑这边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从娘家回来不足一年,迎春就香消玉殒。 这里的重点是回过娘家,参照原着的描述,迎春回娘家向亲人们如实哭诉过她的遭遇,然而王夫人以及一众姐妹同情归同情,落泪归落泪,数日后不得不让她跟着孙家人回到婆家,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反正贾琏和宝玉都完全没出头给迎春撑腰。 没错,这个封建时代是讲究以夫为纲,可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自家姑娘莫说在婆家挨揍,只说受了欺负,都不至于不闻不问。 既然迎春吭声了,陆稹拉起绣桔,让这丫头好生拾掇拾掇,再去准备饭食,而她自己往榻上一歪,就开始引导迎春,好让这位二木头再多说点儿。 「虽然你娘家败落是主因,不然借孙绍祖个胆子,也不敢对你拳脚招唿,但你娘家人里那性子好些的,也是自扫门前雪,压根指望不上……就这样你还要我看顾他们一二?」 迎春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绣桔带着奶娘和小丫头端着吃食回来,陆稹觉得迎春大约不会回答的时候,迎春应了句「总归养我长大,不好不义。」 那宦海沉浮大半生的老油条,是不是说真心话,陆稹不敢保证自己一瞧一个准儿,但迎春……陆稹都笑了,「你的命数我已经看完了,所以咱们都坦诚点儿?」 想想迎春婚后的经歷,如今更是死过一次的魂儿,即使她懦弱依旧,好歹能学会有所保留。 迎春又隔了一阵子才回应,「不仁不义,再投胎……总是比这次更糟。」 这就是真心话了。陆稹听了就笑,「你这个想法……有点意思了。不管怎么说,行善总是比为恶强。你下辈子如何尚不好说,但是你娘家亲人们大多比你惨得多。」 迎春头一次立即回话,「那就好。」 陆稹道:「知道他们过得不太好你就安心了?」虽然权贵人家大多薄情,但薄成荣府这样,也不多见。迎春生于长于荣国府,哪怕以自身利益的考量为主,还是记得回报娘家一二,这在陆稹看来,已经不错了。换个人,大约只想报復,好出口恶气。 却说陆稹用完饭,等绣桔把碗盘筷子都收拾走,她又倒回榻上,对着墙角的孙绍祖道,「既然醒了,就别装死了。」 此言一出,回屋的绣桔又唬了一跳。 陆稹继续道:「知道你往我屋里来,你家里的丫头婆子听见什么动静也不会心生好奇。」她抄起手边的枕头再一次煳过去,「给你的机会。」 话音未落,陆稹抬眼便见孙绍祖已然袭身而至……她这一次是打定主意要给孙绍祖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更让他在之后的日子里没有必胜把握不再反抗。她先是当胸一拳,孙绍祖顿时就是一个趔趄,有了足够施展的空间,她抬腿……就踹向了刚刚那拳击中的地方…… 即使这个壳子不是自己的,陆稹对自己下手轻重仍旧有十分精准的预估:孙绍祖飞回了墙角,又不动了。 这一次人没晕,却已经疼得完全说不出话了——的确说不出话,因为陆稹这次打击二合一,让孙绍祖肋骨至少骨裂了三根,没直接弄成骨折,她是怕肋骨断裂伤及内脏,一下子人过去了,未免太便宜了。 作为一个热爱家暴的人渣,没亲身体会过「会唿吸的痛」,人生也太不「完美」了。 绣桔刚刚见孙绍祖动弹,还是吓了一跳,随后亲见姑娘的威武英姿,她……总不能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如今孙绍祖蹦跶了一下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她忍不住上前劝解她家姑娘,「我瞧着这脸色不对,姑娘,总不好让他在咱们屋里咽气,忒晦气。」 陆稹大乐,越发确信绣桔这丫头是个妙人,「你说得有理,是得请个大夫来瞧瞧。」说完亲自把孙绍祖拎到了外间的床铺上——外间的床铺一般是给值夜的丫头睡觉用的。 绣桔得令,转身出门吩咐小丫头找管事叫大夫。她嘱咐小丫头的时候,迎春的奶娘也在……这位却是越听越不对劲儿。 小丫头领命出门,绣桔便专门对这位老资歷的嬷嬷道,「姑娘不论怎么着,都是咱们的姑娘。」她才不管姑娘为什么转瞬之间就好像换了个人,现在的姑娘才是主子该有的模样样! 奶娘听了不由缩了缩脖子。
第13页 总体而言,除了绣桔,跟着迎春来孙家的陪房们都跟他们姑娘是一挂的:胆小懦弱,遇事都忍让……差不多就是任人欺负。 陆稹到来,迎春的画风骤变,她的手下自然也得趁早适应。 话说趁早大夫还没到的这点功夫,陆稹坐在床边,耐心地跟孙绍祖聊天,「原来你打我,现在我揍回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她随手弹了孙绍祖额头一下,片刻后便见着个红印儿,而孙绍祖也在迴避着她的目光,她才又慢悠悠道,「一会儿大夫问起来,你自己想个说辞。你这么聪明,一定想得到,对吧?」 孙绍祖没吭声,只觉得眼前一花,额头便是一阵锐痛,他赶忙道,「知道了!」 孙绍祖这个人本事是有的: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便能管住大几百号人。正是因为他有本事也不缺见识,所以最是明白陆稹刚刚收拾他的手段十分不凡。 同时一个在艰难时肯放低身价投靠贾家,袭了官职后仍能迎娶贾府庶女的人物,毫无疑问很识时务,换句话说,就是欺软怕硬。 闲来无事,陆稹便找了本书打发时间,约莫半个时辰后大夫才「姗姗来迟」——大夫本来以为要救治孙家新嫁来的太太,哪里想到这次动弹不了的是孙家大爷。 陆稹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发现来人是迎春的熟人:迎春身上的皮肉伤都是这位诊治的……有身上的伤痕作证明,这大夫水平不错。 陆稹便笑道:「您最擅外伤,」她抬手一指,「大爷便交给您了。」 官宦人家的隐私,知道多了没好处,大夫就算再怎么好奇也没追根问底的心思。亲手外敷了药膏,又开了内服的方子,拿了诊金,大夫果断告辞。 大夫这脚都没迈出房门,陆稹就笑话起孙绍祖,「怎么都没问你如何伤的?」 孙绍祖硬生生挤出个笑容来,心中却起了毒誓:等着瞧,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实际上孙绍祖还是太过天真,他的心思让陆稹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会想到自己后半生早已被安排上了,伤筋动骨会是家常便饭,而现在所感受到的痛楚,在以后的日子里会越来越求而不得。 话说孙绍祖在家足足歇了五天才再次出门回衙门报导,再到营中走上一遭。而这几天陆稹也没给孙绍祖添什么新伤,而是专注于收集情报和通过这些消息来粗略的卜算:据说宁荣两府已经达成共识,要死心塌地跟着王子腾,打算再搏一次从龙之功。 贾家要冒险,陆稹不是不能理解:祖辈积攒的家底要败光了,爵位也眼见着越来越空头。 可是皇帝在给元春封妃的时候不过三十来岁,如今撑死三十五六,贾家就想要下注搀和进夺嫡……贾家的当家人是这个智商水平,那么贾家彻底败落,被抄家夺爵,实属正常。 小黑就团在陆稹腿上,用软糯的嗓音说着他的看法,「财帛动人心?」 「没错,荣府这边要瞎搀和,正是王子腾有意劝说的结果。不过卜算仍有相当气运在身的一品大员,我也得付出些代价。」陆稹为了保险,联繫了下这阵子睡得安生的迎春,「你想让我借你的壳子活多久?」 迎春忽然被弄醒,整个魂儿都懵逼着,「啊?这个……能选的?」 陆稹耐心地向迎春解释了自己的打算,得来迎春一句「您随意,我怎么都好」,她道谢后果断算了一卦。 然后……不出预料,又是一口鲜血直顶喉咙。而卜算的结果,陆稹也觉得挺值得玩味:当年先帝误以为废太子要谋反,有王子腾他们这一系的手笔在内。 时过境迁,当年讳莫如深的事儿逐渐要浮出水面,王子腾若是不想自己,或者说他们那一系的大佬站到台前,就得找点大事儿牵扯一下一心挖掘旧日真相的皇帝的精力。 陆稹又嘆息上了,「又牵扯到了皇帝……这是个明主,不然庸君怠君再加上气数有限的王子腾,哪里能一下子消耗掉迎春二十多年的寿数?」 如果迎春没有横死在孙绍祖的拳打脚踢之下,她本来能活到四十多快五十岁。 小黑用肉垫戳了戳陆稹的手心,「卜算秦可卿身世,也是一口气用掉尤氏十年寿数。」 陆稹点了点头,「当今圣上有点凶。我记得中平水准的皇帝也就消耗一两年的样子。」 陆稹和小黑正闲扯着,孙绍祖带着十个亲兵气势汹汹地回来了,而没来得及报信儿的绣桔则被绑着手嘟着嘴,让人高马大的孙绍祖拎进门来。 陆稹缓缓起身,赶在孙绍祖开口之前轻声道,「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乖?」 片刻后,十个大老爷们人人断腿,瘫在或者趴在地上,哀嚎不止。孙绍祖比他的亲兵要强些,他能忍住不叫唤。 陆稹也很难受:原本拉伤的胳膊和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而落后一些进门的管事见到屋内的情形,与蹲在陆稹脚边的绣桔一起,陷入了人生终极的自我怀疑: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看见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迎春的故事就完啦……收拾孙绍祖这种人渣,揍就完事儿了。 第8章 既然管事和长随都跟进来了,陆稹用左手揉了揉右肩膀,找了位子坐下后,淡定吩咐道,「把屋里收拾了,外人都抬走,」又好心解释道,「都断了腿,及时施治并无大碍,若是耽搁了,必然落下残疾。」
第14页 孙家的管事极有眼色,见自家大爷倒在地上深吸气,他立马就奉承起真正的主子,「都依太太的。」说完又望向自家可怜兮兮的大爷,垂头小心问道,「大爷这边,还请太太示下。」 陆稹笑了笑,「怎么不先你问问你家大爷?」 迎春的姿色固然比不上她的姐妹,但绝对比路人强出一筹。然而此时此刻她的笑容落在大管事眼里……大管事登时就是一个哆嗦。 这就吓到了,陆稹顿感无趣。 对她而言,迎春没有尤氏那么投脾气,更没尤氏那么配合,因此迎春的记忆她「接收」了大部分,剩下若干盲区,不过迎春耿耿于怀的事儿她大都知道。 陆稹靠回椅背,不等大管事答话又问,「前阵子不是喊我~大~奶~奶~吗?」 孙绍祖已经袭了官:像是宁府那般贾敬活得好好的,让儿子袭爵的情况比较少见,一般都是老子死了或者快死了,爵位官职才会落在儿子身上。 孙家无疑属于一般情况,如今家里老一辈就剩个整日待在佛堂,什么事儿都不问都不管的老太太。 所以孙绍祖照例该被管事僕从们称唿为大老爷,大爷是简称;而孙绍祖的妻子自然是大太太,简称则是太太。 前阵子孙家上下乃至于绣桔都喊迎春为奶奶,那是因为孙绍祖发了话:让全家都称唿他那最宠爱的通房为太太。 看看孙绍祖的为人就知道孙家没什么规矩,或者说孙家大爷说的话便是规矩。在这个家里,谁不听他的,他发起疯来就要打谁。 不过呢,依靠暴力强压的后果显而易见,只要出现个更强的,下人就立即倒戈。 事实也是如此,被孙绍祖打怕的众人勐然见到了比孙绍祖更能打的陆稹,尤其是陆稹刚刚的样子太像即将发作,大管事果断跪了,连带着他身后的男僕和门边听见动静跑来的婆子也一併跪了。 包括孙绍祖在内的众人怂得太快,陆稹毫无成就感可言。 她摆了摆手,「先把人都安置了,真死了残了,也是桩麻烦事儿。我最不耐烦麻烦事儿了。」说完,她便叫过绣桔,自顾自地给这个好丫头瞧瞧伤处:好在绣桔手腕上只有被绳子勒出的些许红痕,还有地方破点皮……连轻微伤都算不上。 不过绣桔再轻的伤也是伤,她的丫头不能白吃这个亏,陆稹把孙绍祖的双手也绑了——跟已经吊起来的伤腿……非常相得益彰。 到了晚上,陆稹吃过饭,特地来找孙绍祖消消食。她往床边的椅子上一坐,还没开口,绣桔便凑上来贴心地给她按揉起肩膀。 孙绍祖能在家里快走投无路的时候投靠荣府,又真正混过官场,怎么能不识时务? 他亲身感受过陆稹的实力,现在又不能行动,心里再怎么怒骂,哪怕直奔下三路,把贾家祖宗从上到下骂过好几个来回,面上却什么都没显出来。 陆稹见孙绍祖表面上还算平和,也不意外,「你倒是能屈能伸,比我爹和我那几个哥哥弟弟都强,」顿了顿又笑道,「你且安心,你还有用呢,真弄死或者弄残了,这偌大家业一准儿得让你族里那些人强夺走,我也没法儿交代,主要是……我懒得挨个儿动手教导他为人的道理。」 听了这话,孙绍祖肩膀都放松下来,更是长长出了口气:不要他的命就好。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眼前这人绝不是他那个软弱可欺的妻子贾迎春,同时直觉告诉他,这人必然一诺千金…… 正是有了「不要命不弄残」这句话做保证,孙绍祖才有胆量追问,「你究竟是谁?」 小黑甩甩尾巴道:「他比贾珍反应快呀。」 完成尤氏委託的那阵子,贾珍在回过味儿来以前就已经被陆稹联合贾敬快刀斩乱麻了。 陆稹终于正眼瞧了下孙绍祖:虽然这人是个货真价实的渣男,但卖相也是货真价实地……不错。 肩宽细腰大长腿,剑眉凤眼高鼻樑薄嘴唇,他的长相是属于男人味儿十足的那种英俊。真要在外表上打个分作比较的话,孙绍祖得分比迎春都高。 陆稹嘆了口气,「可惜你是个人渣,不然高门大户好人家打听过后,一定乐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你。」 此言一出,孙绍祖五官立时扭曲。 这显然就是被戳中心事的模样。再想想那个一直不出佛堂的老太太,陆稹估计孙家父子~家~暴~基因也是一脉相承。 片刻后,孙绍祖深吸口气,「没错,不然也不用娶……你。」 陆稹点了点头,「你是事先打听过了,我娘家上下都不在意我这个人。」 就算在陆稹长大的那个时代,相当于现在数百年后,对付~家~暴~尚且没有特别有效的方法。而成为修士后,倒是能通过操控神魂来「根治」,不过孙绍祖这个人明显不值得陆稹花费那么大精力。 陆稹又道:「加上你一共十一人都不能把我怎么着。」 想让不惜耗费委託人寿数的陆稹吃大亏,起码要大几十老兵来围攻。可惜皇帝是个明君,对于「天子脚下」更是盯得极紧,孙绍祖带十个老营回府已然是极限,再多……想想私自调兵是个什么罪名,除非孙绍祖真为了报復他而不要自己小命。 孙绍祖听得出陆稹的未尽之意,心脏狂跳,还能表现得特别光棍儿,「我服了。」 沉默了许久的迎春忽然发声,「这就服了?」
第15页 这个让她生不出反抗之心的男人,居然挨了两顿暴揍就能亲口说出「我服了」…… 陆稹对迎春道:「这有什么难以置信的。」 迎春又以惯来的幽幽语气道:「嫁进来之后,回娘家之前,都挨了不止两顿,我向娘家哭诉……只是没什么用。」 陆稹实话实说:「没错,但凡你哥哥有心,只要带人套这人渣一次麻袋,他就能老实许久。」 隔了好一会儿,迎春才轻声道,「我懂。会托生到贾家,定是因为我上辈子也浑浑噩噩,没做过什么善事。」 迎春这话……怎么感觉都像是破涕为笑,释然少许后的感悟。陆稹便道:「所以你下辈子重中之重就是努力活明白点儿。」 作为正道修士,哪怕对迎春观感比较一般,她依旧要尽职尽责,「在我看来,你父亲嫡母还有你叔叔婶子,包括你哥嫂在内,都是市井小民的见识手段,」这话里的市井小民对应的是陆稹老家,也就是几百年后的普通百姓,「凭这市井小民的水平混权贵圈,又总是自命不凡,人过中年把家底败光,委实寻常。」 说白了,不就是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嘛。 迎春听了又是半天没言语,再开口不復幽怨,「您的意思我听懂了……我们一大家子都是蠢死的。」 陆稹大乐,「就凭这一句话,我笃定你下辈子错不了。」 小黑再次开腔,「把她点开窍了,应该有奖励。」 那点子奖励带来的快乐,岂能跟现在的满足感相提并论? 话说在自己认怂后,对面那位就走了神,孙绍祖并不吭声,耐心静等。 趁着这点功夫,孙绍祖反覆打量了陆稹好几遍,越看越觉得她腿上……趴着个什么东西:虽然看不见,但就是有个……活物在。 孙绍祖登时又是一哆嗦。找机会请个大师,兴许能救下他!转念一想,真正厉害的大师他也请不来:比如国师,一定不肯搭理他!寻常大师又八成打不过眼前这位……孙绍祖越琢磨越是郁郁。 陆稹哪管孙绍祖想什么,跟迎春聊完就起身道,「让你那位太太伺候你吧。」最得孙绍祖宠爱的那个通房一直不见人影,陆稹扭头冲着外面道,「她来也得来,不来我就让她躺着跟她家大爷作伴。」吩咐完了,陆稹没等没出屋,那通房已经匆匆赶来。 通房一进门也果断跪了,「给太太请安。」 果然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直觉,陆稹不爱为难这样识时务的,「你看着他。」说完就带着绣桔走了。 这通房没敢起来,毕竟屋里大爷的惨状就在眼前。等陆稹出了院门,走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起身,走到孙绍祖床边,又跪了下去,抹起泪来,「大爷,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合着你是两头讨好!孙绍祖怒从心起,「号丧什么!」 通房立时收了声。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孙绍祖在家足足歇了一个半月,陆稹也悠闲了一个半月。 期间孙绍祖的上峰、同僚以及亲朋好友,要么打发人上门要么亲自上门探望,而作为姻亲的贾家连点动静都没有。 这也是意料之中,谁让迎春是庶女? 回娘家后不足一年去去世,贾家一副惊闻噩耗的样子,也足见对孙家对迎春几无关注…… 《红楼梦》后四十回是高鹗的续作,现实参照意义跟原着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根据时间线,前八十回已经过去了,剩下的都得陆稹自己根据情报来脑补:卜算忒折寿,预测贾家未来命运,万一再牵涉到了当今圣上身上……她担心迎春的壳子遭不住,给她来个「立毙当场」。 不得不说,她的预感够准。当然这都是后话。 话说绣桔彻底归心后十分给力,贾家不打发人来,绣桔这个贾家家生子便担起往来消息的重任。 这天,绣桔便来禀报:「二爷又往平安州去了。」 成为修士后陆稹的记忆力非常好,原着里的细节好多都歷歷在目。 平安州可是出现过几回,贾琏就是在平安州的地界上遇到了被土匪劫掠的薛蟠以及救下薛蟠的柳湘莲。 孙绍祖的书房里有地图:平安州在西北,境内有座雄关。按照陆稹的理解来说,平安州境内的雄关差不多对应山西宁武关……明代九边重镇之一的太原镇或称山西镇,就在宁武。 基本上游牧民族的骑兵南下,必经外三关,而宁武关便是外三关之一。 之所以说这么多,那是因为荣国公贾代善带兵坐镇宁武关将近二十年。贾代善能不降等袭爵,靠的正是在宁武积攒的军功。 贾代善已然去世好多年,他的故旧袍泽以及亲兵仍有数人在平安州为官为将。 贾家,特指荣府,抛开钱财之外的家底,或者说能和王子腾等大员讨价还价的底气,几乎都在平安州……至于剩余的那一点儿底气,不是爵位,也不是跟王子腾的姻亲关系,而是宫中的元春。 跟陆稹早前猜测的不一样:元春并非只凭相貌得宠,皇帝是真心喜欢她,有此可以想见元春枕边风的威力。 而她在做尤氏任务的那个时候,进宫见过元春,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和直觉:哪怕封妃之后,地位仅在皇后一人之下,元春也不怎么开心,而且不开心绝对不是装的。 小黑此时拿肉垫戳了戳陆稹,「好奇原因吗?」
第16页 陆稹点了点头,「要是元春有委託,不管奖金多寡,都帮我接下来。」 小黑摇了摇尾巴,「喵,记下啦。」 之后陆稹耐下心来静等大事发生,然而孙绍祖不仅伤愈归队时无事发生,甚至再过了两年多,孙绍祖都迎来升迁,他的通房更有孕在身,虽然那孩子不是孙绍祖的,荣府还是没什么动静。 这时迎春壳子剩下的寿数已经不多了,陆稹一次卜算扣了二十年,而迎春本来也不是长寿之人。 陆稹无奈只得先徵求下迎春的意见,「收拾孙绍祖很简单,随时都行,可你娘家那边你又是什么章程?」 连着两顿揍彻底「折」服了孙绍祖——腿折了的折,之后这两年的日子大家相安无事,迎春都颇感无聊。 她难得果断了一回,「就收拾了孙绍祖吧。我娘家那边……人蠢没药救,我给你的酬劳也不足以救下我整个娘家人吧?大恩不言谢,」迎春彻底开窍了,说完又不太好意思,「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恩公你……」 救下整个贾家也没什么,只不过比较琐碎,可关键是如今的贾家没几个人有资格让陆稹这个修士动用真本事去援救:若真是善人贤人,陆稹自掏腰包都认了。 宁荣两府里,目前真正本质还不错的也就宝玉和黛玉两个人,偏偏这两人一个是下凡来应劫的,另一个则是来报恩的,她总不好跳出来多管闲事。 大致解释过后,迎春再次道谢并道歉,「居然耽误了您这么久。」她已经知道陆稹替尤氏还愿花费的时间了。 跟迎春商量妥当,陆稹在时隔两年多再次主动出现在孙绍祖面前。 孙绍祖面色如常,毕竟两年多过去了,不过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有事?」 陆稹笑了笑,「想好怎么回报你了。」说完她扭头就走了。 孙绍祖不明所以,心里居然在窃喜:还以为她又要揍我呢。 三天后,他就笑不出来了:在宫中当值时不甚落马,摔断了嵴椎。等他第二日醒来,他先是知道了自己下半身截瘫,同时也被告知那套布置本来是为皇帝预备的。 夜深人静时,孙绍祖再怎么铁石心肠,仍旧泪流不止。 陆稹翩然登场,抱着小黑直白道,「要不是我,本来你该脑袋着地的。不过你替皇帝受过,必有赏赐。」 孙绍祖满心复杂,本想开口,不知为何就是半点声音发不出…… 陆稹继续道:「我时间紧迫,没工夫听你废话。」她遥指孙绍祖腰间,「你下半截儿只会疼,但再也都动弹不得。你害了那么多人,一死了之未免太便宜,还有,你屋里的『太太』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太太」说的便是那个通房:当初见到陆稹就跪了,随后孙绍祖断腿亲身伺候,再之后一直都挺得宠的那个。 孙绍祖瞪大了眼睛,肩膀并双手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幸好够年轻,要不然孙绍祖被气到脑出血……那多扫兴。 陆稹嘆息道:「你想说你对她极好?这世上又有几个女人会对非打即骂的男人付出真心?」 在后世,人口大爆炸的后世,患上斯德哥尔摩症的依旧是极少数,大多数人会想着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怎么报復回来。迎春这个软弱可欺到差不多谁都能踩一脚的二木头,想的也是报復。 陆稹说完便飘然而去,孙绍祖一整夜都不曾合眼:心痛穿插着身痛,还有失眠,这三者贯穿了他整个后半生。 之后不等寿元用尽,陆稹便脱离世界,再送迎春去转世。 小黑这边已经拉好了评价单子:因为再次动用修士手段,相关评价是又一次「不合格」;而委託人满意度又是满分,迎春还特地留下了一句话,等我攒够了功德,我就来报答你。 再想起尤氏净身出户,不,净身投胎,把积蓄都送给了她,陆稹由衷道,「果然还是女孩子最可爱!」 可惜连着两个可爱女孩子带给她的奖励,依旧凑不足陆稹闭关一次的消耗。小黑十分愧疚,在陆稹怀里便翻出小肚皮,由着自己的主人随意揉捏。 陆稹猜得着小黑缘何这么主动,不过有便宜不占……她把小黑搓了个爽,才笑眯眯道,「奖励虽然不多,可我念头畅达啊。修行不能一味求快求强,心境其实比修为更重要。不过,」她话锋一转,笑容略微淡了几分,「我这想法定然有人不屑一顾。」 小黑挺直身子,「喵」了一声,用额头来回蹭陆稹的下巴:那是那些人蠢,我的主人说得都对! 陆稹怕痒,被小黑蹭得没脾气,「知道你心疼我……」 才不是心疼!小黑伸出小爪子凭空比划了一下,「下一个任务也会让你开开心心。」 接下来的委託人……陆稹一瞧:在原着里也是个布景板,迎春的堂妹,惜春。 想成为委託人必然要满足一个硬性要求:那就是上辈子总功德是正数,而且十世之中必须有一半以上总功德也是正数。 简而言之,委託人一定是标准意义上的好人。 惜春在原着中的言行,给陆稹的印象就是清高不合群,不过惜春特别嫌弃自己的哥嫂,可都没嫌弃错。跟尤氏接触过,陆稹最有发言权了:尤氏死后还不是深恨贾珍?她对其他家人全无怨恨不甘。 真正见到惜春,陆稹更温柔了几分:惜春的魂魄别说沾染什么灰色的怨气黑色的煞气了,人家整个魂儿从内到外都透着股子澄净感,还有分明的金色镶边……
第17页 惜春见到陆稹立时眯了眼睛,「好漂亮的姐姐,原来许愿真有仙子来!」 陆稹最喜欢爽朗又可爱的女孩子了!不等她开口,就又听惜春道,「那姐姐就借我的肉身,让我看看现世的仙师是何等风采。」 陆稹果断道:「没问题。」 惜春又认真道:「因为如果将来有这份机缘,我也想修道。」 原来如此。陆稹笑道:「那我得给你做个好榜样。」说完,惜春便顺着陆稹的法术,钻进了小黑的胸毛里。 在命书的胸前寄魂无疑是最舒服的,当然,这个地方不是所有委託「魂」都能「染指」的。 却说在小黑引路之下,陆稹顺顺利利地穿进惜春的壳子,刚刚身魂合一,陆稹坐起身子,就听惜春的大丫头彩屏青白着脸来报:迎春没了。 刚替迎春还完愿的陆稹一听忍不住摇了摇头,「恍若隔世。」 小黑道:「不是恍若,就是啊。」 这一主一仆的对话没背着惜春,惜春也及时出声道,「二姐姐好歹养在她父亲荣府二老爷身边,说嫁就嫁,嫁人后受了大委屈,家里也没人出头。我想着我跟我哥哥嫂子更是生分……正是得了二姐姐死讯,我才生了出家之念。如今想来,那时候我太顾着自己了,甚是薄情。」 陆稹知道惜春大约还有后话,便静静等着。 惜春感慨思量的时间可比迎春短得多,不用陆稹默默数上十个数,她便再次开口,「姐姐把入画要回来吧。」 陆稹心说果然如此,还调侃道,「薄情不是你这样用的,负心汉?」 惜春不吭声了。 小黑及时补刀,「好像是脸红了呢。」 脸红大概不至于,不好意思却是真的,惜春肯定是觉着她对不起自小忠心服侍她的入画。 入画是真情有可原,陆稹也觉得不好让这个丫头没个好下场。 不过惜春有日子不往宁府去了,正逢迎春去世,陆稹便让彩屏往宁府跑一趟,把入画还有入画的哥哥一起叫过来,她有话要吩咐。 推衍一下入画如今的下落对惜春的寿数几无影响:入画是个家生子,此时被贬作粗使丫头,她哥哥攒下的银钱也被贪婪的叔婶又一次悉数拿走……如今已经被赌光了。 彩屏跟入画也是好些年的交情,听说姑娘回心转意,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儿:说真的,当初姑娘毫不留情赶走入画,她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想是二姑娘没了让姑娘醒悟?彩屏应了,又讨自家姑娘的示下,「入画的哥哥跟在珍大爷身边当差……」 陆稹道:「你说我让她哥哥给我採买些东西。」买什么……当然是硃砂符纸。既然要展示仙师的手段风采,画符成本低收益高,绝对是最优选择。 彩屏得令,这就往宁府去了。 而陆稹则带着彩儿往贾母处……看一众女眷一起哭上一场。 惜春自来就存在感不足,这会儿坐在靠近角落的位子上,微垂着头冷眼观察:贾母、李纨和黛玉落泪实在是发自真心,当然这真心里面有多少物伤其类不必细究,而其他人……她只能贊上一句:演技真好。 话说尤氏从宁府过来,自是比别人要晚上一些。 陆稹一直低着头,她能感受到尤氏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好几回,想来尤氏是见到了彩屏,听说了她的要求。 等贾母这边「散了场」,惜春和宝玉黛玉宝钗结伴回大观园,一路上几个人当真是各怀心事,谁都不说话。 回到暖香坞,陆稹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入画。 入画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哽咽着念叨「姑娘」,陆稹问过惜春后,拉住入画的手,柔声安抚道,「原是我想岔了,你怨我吧。」 惜春本来话就不多,说到这个份儿上已是极致,起码在场的入画、彩屏和彩儿都是这么觉着的。 入画感动至极,小丫头的反应是……哭得更凶。她想回说不敢,偏偏堵住的喉咙不给她这个机会。 陆稹见状便上前轻轻搂住入画,「好了,一会儿收拾一下,先歇一歇。明儿我还有事儿让你哥哥去办。」 被自家姑娘一抱,入画傻了,哭都忘了:在几人的目光下,泪水立时就止住了。 第二天,陆稹用过早饭,就列了单子,让入画交给她在外门候着的哥哥。 惜春擅画,用私房买些画笔颜料纸张不会由谁多想,尤其是荣府这些年日子不大好过,供给爷们的还好些,给惜春的纸笔比以前可次上不止一档了。 入画不识字,而入画的哥哥识字,看着妹妹递来的单子,他也傻了:硃砂也就罢了,符纸……这…… 作为一个小人物,自有生存之道,他决定闭紧嘴巴,照着单子上的东西实实在在地採买。 这一切落在陆稹眼里,她对惜春道,「兄妹俩都可以提拔成心腹呢。」 入画哥哥之后回忆起当时的决定,无比骄傲:从那以后他和妹妹一起……鸡犬飞升了!当然,这也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惜春的故事会略长一点。 第9章 却说这个时候,贾敬去世已经两年多,惜春还在孝中,虽然离除服的日子并不远。据惜春所说,迎春去世之后她就干脆大门紧闭,不怎么问外事了。 不过换作陆稹穿过来,可不是想清静就能清静得了的。
第18页 贾赦作为亲爹,一向对迎春这个女儿不怎么上心,邢夫人就更不用提……必须得承认,王夫人虽然不是好人,但如果利益无冲突,她不至于吝惜那么点儿善意。而邢夫人大概自己过得很艰难,性子越发扭曲,总是爱带着恶念揣测别人,因此迎春早逝,莫说怜悯,邢夫人背后竟是没一句好话。 贾琏还在为尤二姐之死而很不痛快,凤姐儿又惯是只爱烧热灶的人,于是迎春活着的时候不曾感受到多少真心,死了就更是悽惨冷清,娘家都无人过问,孙家自然由着他家大爷把迎春草草葬了…… 毕竟是好过一场……委託人和受託人的那种好,陆稹在头七的时候特地念了段经文,祝这个世界的迎春早入轮迴。 她这边刚弄完,探春便不请自来。 如今还在大观园里住着的姑娘各个心明眼亮,消息灵通。 哪怕以前跟迎春交情再一般,这次荣府几乎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在迎春回娘家时已经哭诉过孙绍祖是个畜生,对她拳打脚踢的前提下,终究伤了宝玉还有一众姐妹的心。 一众姑娘里瞧着最和气实则最心硬的宝钗这阵子都很是沉寂:一则她的新嫂子太不省事,二来便是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选择宝玉是否是明智之举。 荣府现在不过是表面光鲜,宝钗在这个府里住了这么多年,再没像这些天这样彻底看清这府里主子们的为人。 其实她早瞧出姨夫姨妈打定了吃绝户的主意,只是前阵子她一直信心满满,自以为她与黛玉不同,可现如今仔细一想,她母亲哥哥嫂子一个都指望不上,那她带了丰厚嫁妆进门,纵然她要强,又能……一准儿能落个好下场吗? 因为满腹心事,宝玉都忽视了她有一阵子都是独来独往了:黛玉和湘云好了许久,而探春在有心事的时候也会选择真正的堂姐妹「不吐不快」,而非不知隔了多少层的姻亲表姐妹。 探春这次过来找惜春说话,也是从念叨「宝姐姐」开场的。 陆稹默默听着,心里适时做个点评:随着女孩子们年龄和阅歷的增长,宝钗的双商优势不再明显。起码宝钗的目的和心事,大家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上辈子惜春没叫回入画,也就没探春上门闲话这一出,她似乎是在为她自己挽尊,「那会儿我便知道宝姐姐与二太太、琏二嫂子都是一路人呢。」 此时陆稹要说句公道话,「你宝姐姐可比王家养出来的那两位强多了。」 惜春想了想,贊同道,「在银钱上委实强多了。」知道仙子好说话,也不掩饰,「三姐姐别看庶出,活得比宝姐姐更明白,所以我上辈子三姐姐也比宝姐姐过得好。」 好吧,惜春按照她老家那边的保准,都没活到中年,但仍不影响人家一针见血。 陆稹笑道:「我听着怎么有点儿幸灾乐祸呢?」 惜春……又不好意思了,不过这不影响她继续跟陆稹说话。上辈子过得太冷清太寂寞,难得有机会说话,大约是要说个够本的,「林姐姐倒也罢了,她和宝二哥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是不懂宝姐姐为什么要盯着宝二哥不撒手……」顿了顿惜春又上了大实话,「当年家里抄家夺爵,没牵扯到薛家,宝姐姐收拢好嫁妆,寻个寒门出身但有天分的士子成亲,并不在话下。」 陆稹道:「正是这个理。」顿了顿她也用大实话回应,「荣府这边能吃你林姐姐一次绝户,就能再吃你宝姐姐一回。薛蟠那个样子,别说撑起家业,由着他折腾,把百万家产败光也用不了三五年。」 惜春附和道:「王子腾就快死了,家里也要败了,谁都管不了他了。」 却说陆稹和惜春正聊得投机,情绪平復下来的探春再次开了口,「我越想越是不对,二太太不爱多管闲事,却也不至于……」 探春是整个荣府里难得的明白人,而且能屈能伸,品行又不差……陆稹轻声道:「二姐姐还是大姐姐的堂妹呢。」 探春闻言便坐直了身子,「就算看在大姐姐的颜面上,也不至于不闻不问……我觉着简直像是故作不知,就差出面为孙家遮掩!」 陆稹缓缓站起身子,对探春招了招手。探春不愧是十二衩之一,极有灵性,捂着胸口跟着陆稹踏入惜春平日里作画的屋子。 探春不等陆稹说什么做什么,便狠狠吐了口气出来,「总觉着要有大事发生!」 惜春再一次「不甘寂寞」,「三姐姐好生厉害!我出家后几乎不问世事,都听说过三姐姐的名头。」 陆稹点了点头,问过惜春后,粗粗推衍了下探春的命数,花费惜春三年寿数:探春代替南安太妃之女嫁给外族王子,与丈夫感情融洽,更是在生下儿子后与丈夫一同执政,丈夫死后由夫妻俩的亲生儿子继位,总之探春除了远离故土之外,荣华富贵不说,完全是顺遂了后半生。 将结果转述给惜春,惜春很是高兴,「果然不出我所料。少了拖累,三姐姐才是能一飞沖天的那个。」说到这里,她也不掩低落,「可惜了大姐姐……」 陆稹笑了笑,决定给探春惜春一起解惑,「琏二哥哥领命,这些年接连跑了多少次平安州?孙绍祖如今已是五品,眼见着要调入禁军,再擢升一阶……女儿的性命,这女儿还是庶出的,焉能比得过全家的前程?」 贾代善也是探春的亲爷爷,荣府小辈,不分男女,基本都是听着自家两位国公长辈的英雄事迹长大的。
第19页 几个唿吸的功夫就足够探春琢磨个差不离,她干脆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哎哟……」唿吸急促不说,胸口都开始闷痛了。 陆稹扭头看向站在身后如影随形的入画,「扶一扶三姐姐。」又对在外间守着的彩屏道,「把我昨天调的香拿来,让三姐姐试一试。」 话说自从硃砂和符纸到手,陆稹随便画了几张符,就把暖香坞上上下下彻底折服,尤其是几个近身伺候的丫头外加入画的哥哥,对她的态度,根本就是西幻小说里的「狂信徒」。 现在她又要故技重施,把探春震了。而惜春本就一颗红心向大道,最是喜欢看陆稹展现仙家手段,于是她彻底安静下来,只静心看仙子姐姐如何施为。 其实探春专程来找惜春,也是因为……她仔细瞧了好些天,总觉得惜春妹妹大不一样,身上……兴许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她犹豫了一阵子,决定遵从直觉:妹妹的变化不是坏事。 现在「事到临头」,探春知道马上揭晓谜底,她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砰砰狂跳。 陆稹不想太过头,她从案上拿了张半成品符箓,提笔在符纸上一点,好似画龙点睛一般,在所有人眼里,这张符就是……灵光一点,瞬间活了过来。 探春瞪大了眼睛。而入画她们几个已经见识过了,这次……依旧百看不厌,她们的注意力牢牢集中在她家姑娘的捏着符箓的手上。 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陆稹轻嘆,「以后还得见识更多。」言毕,手腕一抖,松了手,符箓轻飘飘地飘到半空,又一次灵光一闪,便无火自燃,片刻后连点纸灰都没有,只留满屋馨香…… 陆稹见众人还没回神,故意开口,「这就是个静心符。」起静心效果的正是这股充斥于屋中,难以言喻的清香。 隔了一会儿,探春又坐下了:出生于富贵人家,哪怕贾家在贾代化贾代善兄弟故去后,就是个暴发户,受过教养又读过书的姑娘轻易不会一惊一乍。 又吃了半盏茶,探春算是彻底平復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瞧着陆稹,「你果然是出息了。」 因为有宝玉这个成例,贾家人对神鬼之事接受良好,探春也不例外。 探春心道:宁府的敬老爷修了半辈子道,没练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妹妹轻而易举就……入了门,这本事必定是正经入门的!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固然是夸赞妹妹,却也在说人家父亲的是非,这话就不能说了。 陆稹笑道:「只是偶有所得罢了。」又解释道,「原本以为是本画册,万没想到翻完,那几页凭空消失了。」 这话可不是陆稹编出来敷衍探春的,而是惜春上辈子的真实经歷,这本画册正是让惜春一心嚮往修道的真正契机和缘由。 话说这画册就在惜春的暖香坞,陆稹找到后随手一翻:也是巧了,这册子就是讲符箓入门常识的,只不过要想看得懂并能成功画符,需要相当的悟性。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得到这册子,说明惜春的确早有修道的气运。陆稹这几天闲来无事,都一边撸猫一边为惜春答疑来着。 又过了一会儿,探春再次回神,才低声问,「你……出息了,也觉着不太好是吗?」 这问得明显是自家前程了,陆稹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探春听了,垂下头再不言语。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惜春的丫头们全无动容——因为自家姑娘说了,她去哪里,都要带着她们这些陪了她好些年的丫头,以及她们像样的家人。 探春不说话,陆稹就耐心等着她下一步反应。 结果探春一点没辜负她,还有惜春的希望。探春只是轻声道,「人各有命,可终究谋事在人。」 见识到了妹妹的本事,已经意识到这不过是妹妹手段的冰山一角,她依旧既不问自己,也不问家人,更没为自己或者别人求符或是求个什么承诺保证。 惜春等自己这个堂姐离开暖香坞,才感慨道,「这才是真要强呢。」 陆稹笑了笑,「哪怕她庶出,就算眼高于顶的凤姐儿和宝钗都高看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加大姨妈,这个周末非常难受了。 第10章 探春算是满腹心事着来,忧心忡忡地走。 她是贾家最聪慧同时也最坚韧的姑娘之一,此番得了提醒,应会更早做些准备。而别人,特指那些跟「好人」二字毫不沾边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陆稹是拿凤姐儿当实例来给入画她们分说的:凤姐儿这辈子不会有好下场,而且报应来得极快,三十岁之前准会应验。 入画听了,便小心翼翼地问:「命中无子?」 陆稹笑道:「岂止,连巧姐儿和琏二哥哥都受了她的牵连。」 惜春想了想也道:「琏二哥和宝二哥都可惜了,被荣府的两位叔叔和我哥哥坑了。」 谁说不是? 贾珍要是饿狼的话,贾琏和宝玉一个是小绵羊另一个就是小白兔。 按照惜春的说法,再参考下尤氏的记忆,贾家事败后,宁荣两府的男丁除了贾兰,全进了大牢。 得到消息,邢夫人和王夫人因为惊吓过度和忧思过虑齐齐倒下,儿媳妇不中用,还是贾母老太太硬气,强撑着拿出抄家前就预备下的族产以及她的全部体己,亲自或是打发人往故交和自己娘家那边求情,最后找到了门路得以进宫面君,贾琏、宝玉、贾环这才被麻利儿地放了出来。
第20页 贾琏他们兄弟几个只在大牢里待了十来天就能出来,一方面多亏贾母的运作,另一方面也是明摆着,经查他们兄弟几个实在「大事」上委实无甚牵连,毕竟掌家实权不在他们手里,纵有心也无力啊。 等大案整个儿水落石出,贾赦贾政和贾珍三人被发配西北效力。 作为元春的父亲,皇帝格外开恩,贾政只在西北苦寒之地待了一年多,便回到了京城;而贾赦和贾珍则遇上了大赦,在数年后也平安归家。 所以陆稹只要在暖香坞里坐等「事件触发」就好——惜春愿望的重点在了解修行以及见识修炼有成的修士,而不是要求陆稹以修士的手段力挽狂澜。 说句大实话,凭尤氏、迎春和惜春三人几辈子积攒来的功德和气运加在一块儿,都不够让陆稹救下贾家所有人。 这话事先都跟惜春说清楚了:陆稹只会顺手为之,比如探春,她很乐意锦上添花。而宝玉黛玉这对青梅竹马,可不就应了探春那句「人各有命」?这俩都有根脚,陆稹跟他们两个没有因果,也就是没人拿出像样的报酬来委託她对宝黛二人如何,她当然不好多管闲事。 至于宝钗湘云这些女孩子,若是向她求救,她不会不闻不问。像王夫人王熙凤赵姨娘这种手上有人命的,杀人未遂也算——陆稹出身正道名门大派,见到好人蒙冤,会拔刀相助,恶人受苦遭难自然是自己作孽自己还。 之后的一段日子,陆稹过得分外安生。大观园如今依旧像是个世外桃源,似是浑然不觉宁荣两府正逐渐陷入漩涡,如今已经没有了抽身而退的机会。 贾代化贾代善健在的时候,贾史王薛四家当以贾家为首,而现在正经的排名则是王史贾薛,究竟是王家更强还是史家更胜一筹都没有定论。 陆稹抱着小黑,一边顺毛一边跟惜春聊天,「史家跟贾家越来越疏远了。」之所以提起史家,那是因为湘云又来了。 姐妹们越来越难得凑在一起,哪怕惜春没出孝,也被探春专门拉来:起码说说话嘛。 随着年纪增长,再有家里婶婶和姐妹的提点劝说,湘云如今一门心思跟黛玉亲近,过来小住都是跟黛玉挤在一处,跟宝钗虽不至于立时冷淡下来,但像往昔那样言笑晏晏地往宝姐姐身边凑……这个再没有了。 见黛玉湘云交头接耳,宝玉就在边上笑,而宝钗在和李纨说话,本就挨着陆稹坐的探春干脆凑到陆稹脸边,差点就是脸贴脸了,「这回丫头们的月钱又晚了。」 凤姐儿挪用公中的月钱银子在外放印子钱,在脑子灵活的那批人里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原本王夫人自己的内侄女兼侄儿媳妇胆量这么大,不过因为好处给足了,她也就默许了。 话说十二钗里陆稹最不喜欢的就是王熙凤,在婚姻生活中再怎么不幸,丈夫如何不忠,也不是肆意害人性命且毫无悔改之意的藉口,硬要说的话磋磨贾瑞和尤二姐还有理由,但她包揽诉讼草菅人命单纯就是为了银子。 不过此时陆稹得说句公道话,「不是琏二嫂子的缘故,老爷们拿去做大事了。」 探春瞪大了眼睛,「算出来的?」 陆稹颔首,「是。」又特地补充道,「大事不成,小事不难。真不自量力推衍大人物还有天下大势,我已经死了。」 后世很随便的说法,落在探春耳朵里,让这位三姑娘被自己口水呛到了:接连咳嗦都惊动了其余谈兴正浓的姐妹们。 陆稹让入画倒了水来,亲自端给探春,「缓缓啊。」 半盏清茶顺下去,探春又能自如说话,向大嫂子和姐妹们解释过后,又问陆稹,「咱们家的前程……也不算大事吗?」 陆稹反问:「咱们家如今还有当初的牌面?」 探春不死心,「大姐姐……也不成?」 陆稹轻描淡写,「大姐姐又不是太后。」 一句话彻底点醒了探春。 大姐姐封妃后,全家上下都喜气洋洋,深信可以仰仗大姐姐再次发达。其实翻翻史书就知道,若是一个家族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兴旺数年甚至十数年,这个女人十有~八~九做了太后。 探春定了定神,「说得也是。」她沉默良久再一次一针见血,「心术不正。」 一心想靠女人发达的人家先不说能不能如愿,起码这家里的男人大多没出息:贾家的爷们可不是应了探春这句「心术不正」。 可话说回来,贾家的男人未必没有自知之明,陆稹又道,「一把年纪了,估摸着仕途上有限,又不死心,就想着打别的主意。」 探春长嘆一声,又不言语了。 因为共享过~大~秘~密,陆稹发觉探春跟自己更亲近了几分:就是毫不犹豫地把心里话往外倒。 回到暖香坞,陆稹便问惜春,「快有大事发生了吧?」 惜春应道:「差不多了。」 从接受尤氏的委託起,陆稹就很好奇王子腾能把贾家牢牢绑上他家战船的原因,如今谜底就要揭晓,她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她跟惜春正闲话,入画忽然闪身进门:这丫头喜忧参半,纠结与不安都写在脸上。 入画快步走近她家姑娘,一抬头就撞进姑娘那抹温柔里,心神自然而然放松了不少,「姑娘,彩儿今天在二太太院子外正好听见二太太跟二老爷念叨,娘娘……有孕在身,二太太却是十分焦急,二老爷回话也听不出什么好气儿来。」
第21页 难怪!陆稹就说王子腾所图非小,不承诺给贾家大甜头,贾家人又怎么肯上车?原来在这儿等着,只说将来奉元春所出之子登基,贾家准能被忽悠住。 彩儿正是惜春的丫头。 陆稹这阵子寓教于乐,为给惜春启蒙符箓之道,一不小心符画多了……放着也是放着,她就让屋里的丫头们得闲便揣着隐身符在府里走动,听听墙角什么的也好。 一着闲棋而已,陆稹都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发挥效力。 惜春彻底懵逼了,她愣了有一会儿才开口,「我上辈子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元春有孕对贾家而言绝对是大喜事,没道理秘而不宣,除非这一胎或者说怀孕本身都不妥当。 惜春此时也在琢磨这个,她有一说一,「别是大姐姐……红杏出墙?」不是她不把人往好处想,实在是宁府贾珍贾蓉父子都快成家学渊源了! 陆稹眉头一皱,「要不我算算?」 卜算元春这一胎毫无疑问会牵扯到皇帝,那就必然大损寿数。惜春跟尤氏、迎春一样,都不是长寿之人,而且她们三个没有一个人活得过当今圣上。也就是说,陆稹「随便算算」,就要扣掉二十年,剩余寿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了。 然而惜春毫不犹豫,「算算算!」 毕竟是陆稹顶着她们的壳子生活,所以从尤氏到惜春,几个委託人对于自己的壳子能撑多久都不甚在意。 得了惜春的允许,陆稹也不忘安抚一下入画,「别急,我先试着算算。」 入画这丫头也觉察出不对劲儿:娘娘有孕乃是大喜事,为何不说?纵然胎没坐稳不好声张,二老爷和二太太又为何殊无喜意? 若是陆稹纯靠自己的修为推衍皇帝前世今生,不存在算不到或者算不准的情况。谁让她借了委託人的壳子?「供能」不够,不至于算错,但极有可能只算个一鳞半爪出来。 按照惜春的意思,留下足够的寿数看完贾家参与大事后下场如何就行了,即便如此,陆稹难免有施展不开的感觉,但粗粗推衍得了结果后,她克制不住鲜血上涌……一吐二吐早吐血吐出了经验,她漱过口,再次安抚担心不已的丫头们,「入了修行之门,这种事儿总是难免的。」 一切收拾妥当,陆稹才坐下抱着小黑向惜春解释,「是皇帝的没错,但用了多子丹这种听着就挺不对劲儿的丹药,所以这一胎很不妥当。而且元春刚刚才明白为何有孕在身,皇帝却待她忽然冷淡,之前她都蒙在鼓里呢。」 惜春半晌后道:「太惨了。」 陆稹继续打补丁,「皇帝为什么深恶痛绝,死在多子丹这玩意儿上的宫人嫔妃,从先帝还在的时候算起前前后后有十好几个了。」 惜春惊了,「这都能算出来?」 陆稹解释道:「本来是算你大姐姐元春的,顺着纠缠的命数找到了皇帝。龙气一扑脸儿,我立马打住,改算这个多子丸,不然咱俩得一道儿回地府。」 小黑甩了甩尾巴,抬头蹭蹭陆稹的下巴,「主人就是温柔又机智。」硬算运道正盛龙气正旺的皇帝,陆稹不会有任何损伤,但惜春不仅会被扣光这一世的寿数,下一世也会大受影响。 陆稹挠挠小黑的下巴,充满了八卦欲,「其实多子丸才是个宝库。」 但凡要玩无遮大会,都绕不开酒精和药物,古今亦然。 多子丸原本是个正经好药,效果类似后世的促~排~卵~药物,可惜被一群人渣或者半吊子修士以及若干妖僧妖道,给整成了彻头彻尾的~禁~药。 说到这里,惜春哪还能听不明白,「难不成……是当年害废太子的那拨人?」 陆稹很干脆,「对。」 惜春喃喃道:「原来大姐姐是冤枉的!」 别说元春是冤枉的,陆稹估计贾家和王家也都是冤枉的。她好歹也有了三个委託人,冷眼观察加实际推衍,确认贾家的爷们固然挺玩得开,但都不爱嗑药。而王子腾相比大多数贾家男人而言都称得上道德楷模了,他为人行事偶有阴狠毒辣之举,但至始至终都没碰过丹药,不仅自己不碰,也不用这个来对付别人,除非他也被蒙蔽。 刚刚粗略算出来的结果也是明摆着:之后事发,禁~药~这锅确实是扣在了贾王两家的头上。陆稹只能说与王子腾低估了跟他联手的那几家,或者说他……也是情非得已,逼上梁山? 陆稹知道当年太子被废时,王子腾的角色不甚光彩。但是废太子已死,圣上登基数年,已经坐稳了皇位,并不至于忽然要为哥哥翻旧帐。若说是皇帝后知后觉得知秦可卿真实身份,那么直接收拾贾珍,折腾宁府也就是了,不会让王子腾首当其冲地「暴毙」。 没错,陆稹顺着破丸药这条线索,看到了王子腾的些许命数,然而看到王子腾死因后因为再一次绕回了皇帝身上,她不得不「浅尝辄止」。 一五一十转述给惜春后,她不无感慨,「所以圣上是明君英主也不全是好事。」 陆稹把从接手尤氏委託时得知的宁府秘辛也一股脑儿地告诉了惜春,惜春……小受刺激,「得亏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勉强经得住……我都想告发我哥哥了。」 陆稹想了想便问:「要不然我找机会进宫跟皇帝接触一二?」 套路皇帝嘛,有机会就别错过,她觉得早早了解下皇帝的为人,万一以后接到元春的委託,不是有备无患?
第22页 惜春从来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要要要!」 至于怎么名正言顺地进宫……机会这就来了:第二天,深得元春倚重和信任的女官抱琴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故事就是元春。 原本惜春想写长点儿的,不过感觉大家会更喜欢元春的故事,所以惜春下章就完事。 第11章 即使明知不太指望得上,元春仍旧要派心腹回来跟娘家说一声,最起码别人家人尤其是她母亲瞎琢磨乱说话。 陆稹这次让入画揣着隐身符到王夫人处听壁脚,彩屏和彩儿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地侍奉着她:一个添香,一个磨墨…… 没错,保险起见,陆稹又出手画了几张符,只不过这次的符箓没有一张是入门级别。 这对于惜春而言,相等于昨天还是小学课程,今天忽然被灌了一脑子高中数理化……哪怕惜春非常努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看去记,还是因为实力不足悟性不够而干脆地睡了过去。 即便如此,惜春的表现也值得陆稹向小黑夸奖一番,「我本以为一张符她都撑不住,居然能坚持这么久,看来是真心想修行。」 惜春这阵子只是被陆稹科普了一堆修真常识而已。 小黑点头道:「毅力可圈可点。」说完就从陆稹肩头钻进她怀里蹭来蹭去。 小黑黏上她,这符也就画不成了。陆稹搓起喵头,不忘让小黑现出形来。 凭空出现一只黑猫,都不能令彩屏和彩儿有什么动容。见自家姑娘放下符笔,两个丫头不必吩咐便去倒茶准备点心:她俩是真没法儿直视那躺在案上的符箓。刺眼什么的都是小事,关键是一瞧就头晕,还要勉力再看,人都要站不住。 话说陆稹穿来这几个月里,暖香坞的丫头们首当其冲,三观破苏又重建再碎再建,如此几个来回,在忠心无比的同时已经开始见怪不怪了。 陆稹享受过下午茶,入画也回来了——巴掌上的小脸儿上明晃晃地写着「幸不辱命」。 自从入画从她家姑娘这儿求来一张符,并遵照姑娘吩咐,埋在她叔婶家的院子里,自此她叔婶一碰色子就抽搐倒地,片刻后便人事不知……三回过后,叔婶已经戒赌了! 入画和她哥哥打这以后莫说「为姑娘哐哐撞南墙」了,就是送命都毫不犹豫。这兄妹俩甚至觉得:忠心伺候姑娘,就算丢掉性命也能投个更好的胎,然后继续伺候姑娘。 这次真正按照陆稹嘱咐,成功把刻了铭文的玉佩塞给抱琴的也是入画的哥哥。毕竟在府里使手段,哪怕用了隐身符,也不如等抱琴出了荣府大门来得容易。 入画的哥哥在距离荣府两条街开外的地方,拦下了抱琴的马车……抱琴也是家生子,认得两府所有老资歷的家生子以及他们的子女。 入画他哥在抱琴眼前演示了一下隐身符的功效,再把隐身符和玉佩一起奉上,抱琴二话没说就接过来贴身放好。 回宫后,抱琴两三句话便轻飘飘带过王夫人,着重都在复述入画哥哥如何让她彻底「开了眼」,还越说越兴奋:谁会嫌弃家里有个真仙师?圣上都求之不得好吧? 元春跟抱琴想到一起去了。亲自验证过隐身符的效用,她果然按照入画哥哥所言,把玉佩戴在了身上。 话说四妹妹惜春修行有成,大观园里住着的姐妹各个聪慧,模模煳煳想必都有点感觉,包括宝玉在内,然而这些人无需言语便达成了十足默契:谁都没多话。 大嫂李纨本就跟母亲不是一条心一路人,她知情不报也是寻常;宝钗讨巧,这回也不发一言,纯粹是直觉四妹妹修行后很不简单,四妹妹自己都没广而告之,她不想得罪对方就不要多管闲事。 姐妹们的性格,元春粗粗接触便能看透,她们的心思自然也能猜个差不离。 她一手攥着那玉佩,一手轻抚小腹,感受着玉佩上绵绵不绝涌出的暖意,「四妹妹瞧不上大伯大伯母,父亲和母亲。」不然必定让母亲转交这灵符和玉佩。 这是明摆着的啊。 她一个伺候娘娘的丫头心里也颇多鄙夷,宁荣两府的老爷太太各个都只会拖娘娘的后腿。抱琴腹诽不已,却不好对娘娘再火上浇油,「四姑娘十分挂念娘娘。」 皇帝虽然怀疑过元春,不过现在基本已经认定元春是受人蒙蔽误食多子丸了,经过多位太医诊脉,元春腹中这一胎似乎无甚异常。 为稳妥计,这一胎皇帝依旧没有声张,元春秉承圣意也关起门来好生养胎。 元春撑过了最为心惊动魄的日子,说话时也恢復了当初的平和镇定,「修道有成,只怕懒得过问世俗之事。」她嘆了口气,「得把四妹妹请进宫来。」 抱琴提醒道:「四姑娘下个月出孝。」 元春点点头,「正好借着相看婚事的,把妹妹们全叫过来。」作为长姐,封妃后尽力照拂自家妹妹们的婚事,亦在情理之中。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抱琴再次出宫到荣府替元春传话。 得知这一次娘娘只召了自己,不用带上妯娌和侄儿媳妇,王夫人自是欣喜的。然而听见抱琴斩钉截铁要她把黛玉宝钗探春惜春一併带上——她再怎么不情愿,可当着婆婆贾母的面儿,答应了那就必须得照办。 王夫人养尊处优多年,如今不仅是嘴拙,演技也下滑了不少。起码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在场的姑娘们都瞧了个分明。
第23页 元春能评点弟弟和妹妹们的诗作水平,可见学问水平。博学之人大概率不喜欢文盲,元春也的确不太看得上尤氏和王熙凤,实际上她对她的生母评价也不高,近些年也不甚亲近,只不过生母就是生母,很多时候元春都无可奈何,无人可用啊! 不过比起邢夫人和王熙凤……矬子里拔将军的话,王夫人是稍微强上一点儿,不论品行还是手段。 却说到了入宫的日子,大家都收拾妥当,顺顺噹噹地进宫……拜山头得先拜最大的,去太后的宫……门前站一站吹了会儿冷风。 太后这两天染了风寒,传话出来说不见。其实老人家看不上贾家,风寒不舒坦什么的,全是託词。 随后大家改道坤宁宫,皇后留众人喝了杯茶又闲话几句便痛快放人。大家一起跟着元春回到凤藻宫……回到自己的地盘,元春也就不勉力绷着了,她在和王夫人说话时注意力都几乎全落在陆稹身上。 惜春剩下的寿数不多,陆稹还打算离开荣府离开京城,用最后的时光带惜春走一走看一看这大好河山,所以她才故意让元春把她叫进宫来……让元春多活几年,就足够保下宁荣两府了:这个保,不是说能让贾家不受罚,而是不至于被牵连得太惨,好歹能稍微留下点元气。 元春本就有心事,跟王夫人说话便多少有点不耐烦,而望向陆稹的目光则越发热切。 陆稹也不辜负元春的期待,直接传音给她,「这是传音入密,旁人听不见的。」 元春正跟王夫人说话,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眼睛都睁大了一圈儿,但对王夫人说的话却一个结巴磕绊都没有。 不愧是三流人家出身,还能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宠妃!而且她服用了皇帝深恶痛绝的多子丸还过得挺滋润,虽然多子丸这事儿上元春的确冤枉,但别忘了皇帝各个都是多疑癌晚期! 于是陆稹继续道:「我长话短说。给大姐姐的玉佩里面有我积蓄良久的灵气,能强身健体。」 那玉佩能强身健体元春这些日子已深信不疑,她冲着陆稹微微地颔首,而且这声「大姐姐」叫得元春暖心又安心。 「这个女官故意害你,那个~禁~药~就是她弄进大姐姐你的吃食里。」陆稹遥指正在墙角杵着的一个女官,「最好交给圣上公断,拿到这位的供词大姐姐会有惊喜。」起码能知道点你舅舅的所作所为,以及诸多「不得以」。 元春直接垂下了头。 众人发觉不对,关切的目光全都望了过来。她摇了摇头,苦笑了下,「无妨,只是……有些感慨。」哪里仅仅是感慨,她是五味杂陈。 那女官是她刚进宫时便伺候的丫头……情分在她这里只比抱琴差上些…… 陆稹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大姐姐这一胎不能留,趁着时日还早。这一胎註定不成人形,大姐姐也会一尸两命。」 多子丸肯定致畸啊,想来元春也不过是心存侥倖。 如果这一胎没问题,这个月份上她已经能透过小腹看见稚嫩的魂魄了,陆稹确认了好几回:元春肚里的那个完全没有魂魄,只有些微不足道的生气。 可以想见,生产时生出畸形死胎,元春的下场又会如何,虽然依照陆稹所见,元春难产而亡的机率大概能有一半。 元春终于神色大变,目光死死盯着陆稹,还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陆稹回望元春,语气连点儿起伏都没有,「早做决断吧。」说句无情但真实的,这一胎没了,皇帝和元春都会更轻松,身心都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点尾巴,下一章就是太后元春啦。 第12章 见母亲露出迟疑之色,元春便面色如常地表示她要去换个衣裳——其实就是尿遁的文雅说法。 王夫人信了,有孕在身跑净房就是频繁,她是过来人,最是清楚。 而宝钗黛玉还有探春则默契地齐齐望了陆稹一眼,陆稹回应她们的是:轻轻摇头。 惜春一直窝在小黑的胸毛里,而小黑则趴在陆稹的肩膀上,所以惜春从头到尾都「看」了全「听」了个爽。 魂魄严格来说是没有眼睛的,但是他们可以感知。惜春窝在小黑胸毛里,得到了强化,耳聪目明程度比她还是人的时候更甚。 惜春「目送」元春带着抱琴匆匆离去,「声音微微颤抖,面色依旧不改。」 陆稹笑道:「你这个大姐封妃足有五六年,圣宠不衰,绝非侥倖。」 惜春真心心疼她的大堂姐,「可惜家里一直拖她后腿,但凡有点臂助,就是她算计别人,起码也不至于最先中计。」 陆稹应道:「你看得比你家人更明白。」 想在宫里混得开不能光凭圣宠,还得银钱开道。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圣宠只是让人不敢轻易欺负你,比如在用度上剋扣或是使什么绊子。 只是若是娘家得势,惯会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的内侍和宫女们拿了一百两赏钱许是会做出价值一百二十两的事儿,反之就是收了一百两只干出五十两的活儿……这种情况对元春来说并不鲜见,她在宫中这些年真是很不容易。 然而荣府吃林家绝户得来的百万家产,再加上自家些许家底,用在元春身上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大部分用来挥霍以及拿去……做「大事」了。
第24页 惜春嘆道:「居然想等大姐姐生下皇子就发动?家里人真是猪油蒙了心!只怕到时候事成,我家最先死干净;若是不成,倒还好些,不是主谋,好歹能留条命。」 尤氏、迎春和惜春,这三个人里,竟是惜春看得最透彻最明白。陆稹便贊道:「你能入门,正是因为悟性不凡。能得到修行的机缘,并不奇怪。」 被直白地夸奖她聪明,惜春开心了一下,又替大姐姐难过起来,「现在莫说劝不劝得住我那些叔叔哥哥,就算他们想要收手,背后那些人又能容下?」 陆稹道:「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我只嫌弃他们自不量力,拖累他人。」 「你大姐姐别死得太早就行了。」 惜春「啊」了一声,明显甚是惊喜,「真的?」 却说今天一併进宫前来拜家人实在太多,其中有好几位元春自己都不肯信任,人多嘴杂之下元春也不好创造机会跟陆稹独处,只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从陆稹这里讨了个说法:不介意旁人知道她的过人之处,只要别大肆声张,也别给眼高手低之人利用仰仗的机会便是。 随后,陆稹跟着王夫人她们出宫回府,就在暖香坞里静等元春的消息。 端午节前——距离上次进宫不足一个月,圣上下旨允许各宫主位在宫中宴请家人,只着重提醒各位宫妃不要把宫中家宴凑在一日。端午节前三天,正是元春订好的宴请家人的日子。 娘娘做东,宁荣两府的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一个都不少,不仅李纨这种寡居之人都叫上了,两位表姑娘宝钗和黛玉也依旧在邀请的帖子之上。 却说上一次进宫,元春不好跟陆稹单独说话,是怕人多嘴杂,这一次人更多了反而方便了不少:目标够多,才能浑水摸鱼。 趁着陆稹和探春手拉手上厕所的功夫,上次进宫时站在抱琴身边的宫女找了过来。 陆稹一脸平和,对探春使了个眼色,又点了点头。 作为宁荣两府之中对四妹妹本事了解仅次于四妹妹贴身丫头的探春,几乎是瞬间就猜着了四妹妹要去做什么。她回了个「安心」的口型,指指自己,这就奔着园子里去了——凤藻宫后面的花园可一点儿都不小,探春往园子深处走走,一时半会儿也难让人寻个正着。 有探春替她掩护,陆稹更能省点儿心,她跟着那宫女前行,这一路上真是越走越僻静。陆稹一点无所谓,她身为修士自然无所畏惧。 倒是引路的宫女见她面色始终不变,觉得这位四姑娘必有过人之处:她身为娘娘的心腹,乍一听说娘娘妹子精通玄术,第一反应自然是将信将疑。 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来到御花园中圣上在盛夏时小住的宫室。陆稹在这建筑群之外远远地就看见了沖天的龙气,她冲着惜春夸起元春,「够果断的。」 惜春听了可不又感慨上了,「可惜大姐姐没能托生成男儿。」说完她不忘小声嘀咕,「若是大姐姐成了大哥哥,我就能不闻外事安心修道了,我哥哥估计也胡作非为不起来。」 陆稹抬手煳向惜春藏身的那一大片澎湃胸毛。小黑被搓得舒爽,也忍不住又「喵」又「嘤」,连尾巴蜷成个毛球球来。 惜春似乎是被安慰到了,「我还没见过圣上呢。」 陆稹特地为她解释道:「龙气沖天可不是一般二般的皇帝能做到的,大多数明君雄主也是在五六十的时候才能有这等威势,而皇帝现如今才三十出头……」所以王子腾以及他背后的利益集团都是註定失败。 这画外音惜春如何听不懂,「那咱们面君后就浪迹天涯去吧?」 陆稹答得痛快,「可以。」 聊着闲天,陆稹踏进了宫门,抬头就见二人肩并肩坐在一处,皇帝与元春还时不时地对视,辅以毫不遮掩的小动作……陆稹就特别有谱了。 皇帝会一眼取中元春,跟元春长得像皇帝初恋,也就是秦可卿她娘不无关系,可二人之间的情意也一点不虚。 行礼……其实陆稹刚刚屈膝,皇帝就及时开口免礼,又让大太监给陆稹设座奉茶。 皇帝如此待她,陆稹全无意外:官越大地位越尊贵,就越亲民越和气。而且皇帝已经从元春口中得知她并非凡人,此时有求于她,当然不会乱摆什么架子。 惜春没几年寿命了,陆稹可记着要带这姑娘行万里路。因此寒暄几句后,她主动快刀斩乱麻,「命是越算越薄的,尤其陛下您气运太旺,」她笑眯眯地望向元春,「只不过推算下大姐姐的运势,我便吐了精血,余下的寿数都不多了。」 元春闻言大惊失色。 皇帝自然而然地拉住元春的手,内心有点复杂:他气运旺肯定不是坏事,但难得来一个可以无所不谈的能人异士,还……快死了! 陆稹不等元春开口又道:「上回我提起的那个宫人,大姐姐可是审问过了?」 元春听了就侧头望向皇帝:那宫人她直接上交给了陛下,陛下也亲口对她说所获不少。 皇帝此时也不吝夸奖,「四姑娘本事委实不同寻常,国师也对你赞不绝口。」 陆稹点了点头,「国师很有些能耐,但是陛下您如非必要,还是别让他给您推衍了。」 皇帝就笑,「四姑娘说得是,朕记下了。」 气氛不错,陆稹就上重头戏了,向皇帝和元春解释了她没在元春腹中看见魂魄,这一胎实在强求不来。
第25页 陆稹话没说完,皇帝和元春周身的气势已经跟刚刚大不一样,不过这完全影响不了她,「再拖些时日,大姐姐都会性命难保。」 皇帝把已经泪流满面却哭不出声的元春抱在怀中,他嘆息一声,还向陆稹道了谢。 而陆稹在告辞前,传音入密,字字清晰地建议元春,「大姐姐别犹豫,告发王子腾,也不用顾忌咱们家……这是咱家唯一的求生之道。」 元春正在抹泪的手微微一顿。 回到荣府不足五天,宫里便传出消息:元春小产。而王夫人得到消息真跟五雷轰顶一般,她直接晕了过去,再醒来嘴都歪了。 这……心里有鬼啊。 陆稹一算:果然,王夫人对她哥哥以及她哥哥背后那些大人物的手段,并非一无所知,而且王夫人甚至知道多子丸是什么玩意儿,更知道她女儿误食了多子丸…… 惜春惊讶不已,「我以为二婶狠归狠,总是虎毒不食子啊!」 陆稹轻飘飘道:「说她要害元春,自然说不通,然而知道女儿已经吃了大亏,拿此事要挟她哥哥,谋求更大利益,不让女儿白吃苦怎么说不通?」 「那大姐姐知不知道……」 陆稹知道惜春想问什么,「其实王夫人可以早作提醒,元春不知道王夫人知道得比她更早。」 虽然说起来一堆「知道」好像绕口令,但意思还是挺明白的。 惜春由衷道:「大姐姐真是太可怜了!」 然而贵妃之母,荣府执掌中馈的二太太中风,卧床不起,让整个荣府一阵忙乱之际,又一个噩耗传来:王子腾暴毙,比惜春记忆里提早了一年多点儿。 陆稹笑道:「我的提醒元春听进去了。」 惜春也道:「总比我那辈子下场好多了。」 在贾家彻底事发之前,陆稹塞给探春一堆符箓,就带着死忠心腹,顺带着还拐了香菱……离开荣府。 对于皇帝和元春来说,她就是忽然间不知所踪。 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的时候,陆稹得到了更为准确的消息:贾家这次依旧被夺爵,不过因为元春好好的,所以没被抄家,但贾赦和贾珍依旧发配,贾政丢了官又在大牢里体验了好久的生活……虽然吃了很多苦但终究全须全尾地回家了,作为对照组的甄应嘉则干脆地死在了大牢里。 荣府众人结局跟原着的十二钗判词里揭示的个人命运大致相符,但也有少数人结局要稍微好那么一点儿,比如探春、妙玉和巧姐儿。 黛玉在贾家大动盪之际急病去世,宝玉被王夫人逼着迎娶宝钗,然而贾王二家倒台,薛家如何独善其身?薛蟠因为做过许多煳涂事更伤过人命,也进了大牢,而夏金桂也不得倖免——她借着王子腾外甥媳妇的名声生事,手底下的血债一点不比王熙凤差。 此时莫说薛家掏银子救贾家了,因为若干案子的牵扯,反而让贾家往坑里摔得更深。王夫人再怎么气怒,觉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只能哑巴吃黄连。而凤姐儿在大牢里滚过一遭后,虽然被放了出来,却立即被贾琏休弃……王夫人得知后一句话都没多说。 最后宁荣两府加在一起家产百不存一,又不得不搬离宁荣国府,但在元春关照之下总算安定下来,又因为皇帝的态度十分分明:贾家是从犯,于是贾家跌落泥潭后,固然不乏落井下石之人,但总算没被「落石」真砸出什么好歹来。 陆稹就问惜春,「感觉如何?」 惜春内心还是挺满意的,「没冤枉谁,我心满意足。」 碍于寿数所限,陆稹在杭州给心腹们安排好,便找了个好地方——也就是惜春的老家金陵,在紫金山上脱离。 在轮迴之地送走惜春,陆稹抱着小黑翻了翻这一次的任务评价:画了符算了命,依旧是不合格,而委託人这边的评价则又一次是「素质三连」,点赞,推荐,转发…… 如果按照委託人满意度来排名,陆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当然是正数的。她只完成过三次任务! 小黑却是一副「主人你不要大惊小怪」的神情给她解释,「她们三个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功德都送给你了,你满意度当然高了。」 陆稹不难想出原因,「因为我做任务时一直跟她们耐心沟通吧。」 小黑重重地点头,「委託人也会有愿望发生变化的情况,」其实愿望变更的情况很常见,「别人都是领了任务直达红心就是,过程中鲜少过问委託人的意见。」 大家做任务这一点都一样:委託人附身在命书身上,也就是说完成任务的过程委託人能全程观察且……监督。 陆稹就笑,「温柔一点儿总没坏处嘛。」顿了顿又道,「再接个任务就能闭关去了。」 小黑甩了甩尾巴,「元春哟,主人要不要试一试?」 当然要趁热乎……过段时间,尤其是闭关进阶后,陆稹兴许就对这段旧事没那么感兴趣了。然而见到元春的残魂,陆稹稍微有点犹豫,当然她也不掩饰,「你浑身金灿灿的,一方面是你本就不少功德,另一方面……你身上缠着龙气呢。」 元春应道:「我知道,听先前的仙君说,我能不能生下皇子亦在两可之间,我的功德气运又不够我再活上一次,」她笑了笑,「让仙君们都很为难。」 这话里的「再活一次」意思是元春重生,而不是之前陆稹带着委託人的魂魄穿到委託人身上,她搓了搓小黑的肉垫,「这样吧,我自掏腰包,送你重生,我也会寻个身份,在你身边助你。」
第26页 元春大喜,正要盈盈拜下。陆稹一挥手,打断她道,「你可想好了,如此一来,你必须生下皇子,而且这皇子必须长大,要么登基为皇,要么做个摄政王,国泰民安是起码要求。」 元春闻言果然沉默下来,神色也不復刚刚的兴奋和激动。 陆稹继续道:「你我联手,若是做不到,我最多血本无归,但你可是要魂飞魄散的。」 元春勐地抬头,「我是被勒死的,陛下赶过来的时候,我却是被吊在樑上。亲眼看着陛下抱着我的……尸身痛哭不已,还有……」她直视陆稹,「生下来便没气的儿子,孩子……少了一条腿,我不甘心,魂飞魄散,」她微微歪了头,「也在所不惜。」 上一个任务里,若非她早早干预,元春和她被多子丸致畸的那一胎估计就是这个下场。 见元春已经下定了决心,陆稹也点了头,伸出手来,露出了个笑容,「合作愉快。」高投资才会有高回报嘛。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写宫斗了,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在这个故事里,男主要出来刷存在感了。 第13章 元春一睁眼,整个人怔了怔,便勐地坐起身子。 听见动静的抱琴进门来,就见她家娘娘坐在床边,捂着心口泪流满面。她自小便伺候她家姑娘,深知她家姑娘性子刚强,像这般落泪已经数年未见。 抱琴一直都心疼姑娘:刚刚从荣府回宫来,都没来得及歇一歇,便要在早上拜见太后皇后,跟几位贵人打了半日的机锋,娘娘回凤藻宫又思量了好久,晚上刚歇下这不就…… 接着油灯和牛油蜡烛,元春把抱琴的神色看了个分明,她忽地破涕为笑,「瞧你眉头皱得……能夹苍蝇了。」说着指指自己的嗓子,「还不倒杯水来?」 毕竟是死过一次,回过味儿来,尤其是那股子刚醒来便喷涌上头的委屈劲儿随着泪水泄了大半,元春的心境也不同以往,起码不同于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自己。 抱琴亲眼看着娘娘自顾自地擦了泪,又擤了鼻涕,这才扭头去了。 等抱琴回来,元春接过杯子,适口的温茶下肚,元春再一次生起了「彻底活过来」的感触。她把杯子递给抱琴,随口问,「什么时候了?」 抱琴瞟了眼八宝阁上的座钟,「丑初一刻。」 元春点了点头,「几号了?」 抱琴又答:「都正月十七了。」 元春略坐了一会儿,一瞧就是在想什么直接出了神的模样。 而抱琴端着杯子送出去,又从外间回来陪着她家娘娘。 约莫一刻钟后,元春才从枕边的小架子上拿了小册子来,迎着灯光默默翻看——她一直都有随手记下各项人或事以备忘的习惯。 通过年轻抱琴的应答,再加上手里的小日记,元春终于确认她回到了……省亲之后的第二天:这个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记得陛下不仅许了后宫妃嫔省亲,出了今年正月便又下旨,更是允许妃嫔家人每月觐见拜访。 上辈子她便是输在轻敌轻信和放纵上了,这一次她说什么都得盯紧了!然而她难得出宫,好生培养亲信,还有拉拢自己能使唤得上的势力,都是摆在眼前且是重中之重。 元春打发抱琴回外间休息,熄了灯,自己躺在床上,开始默默思量,一夜的时候足够她大致定下个计划了。 不过唯独一件事儿,她心里不甚有谱:送她重活一次的仙君,说是也要附身在她周围,毕竟仙君自掏腰包,投入了不少功德气运。就是不知道仙君会附身在哪位身上,她若能早早联繫上,不敢再奢求仙君襄助,倒是她该尽己所能地在人世间多多报答。 转眼晨光已然照进屋来,一夜不曾合眼不说,更思虑不停,元春倍感疲惫,在合上眼睛睡去之前还在心里嘀咕:横竖仙君若是用得着她,总会找上她的。 话说让元春前前后后心心念念了足有一炷香~功夫的陆稹究竟附身在谁身上了?说来话不长,要是不穿上委託人的身子,陆稹发挥的余地,可施展的空间可就更大了。 小黑给它的主人列了好长的单子,都是可供附身的对象。 陆稹翻了翻,便从挑了个空间距离上离元春很近的角色,最妙的地方是这个角色外表跟陆稹本人长得能有六七分相像。 顺便一提,陆稹能轻松附身的多是已死不久或是时日无多的人物,大多数人都还心存不甘。 陆稹只要允诺为他实现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再附身就不会有什么后患,还能从原主这里再拿到些奖励,要么是功德要么是气运,当然她还是践行承诺的。 却说陆稹选定的这位,是先帝末年最宠爱的妃子……还是有「之一」的。现如今这位做了贵太妃,可谓太后之下第一人,在宫里根本不必看谁的脸色,除了不得出入自由,这个出入指的是宫门,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这位虽然成了贵太妃,在宫中辈分极高,但年纪不大,跟圣上同岁,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死因则是重感冒,引发肺炎,最后窒息而亡,人生最后的心愿就是看顾下同母幼弟,莫让她父亲的填房欺负了。 陆稹痛快应允,让小黑记下这位的命数,再送这位去地府投胎,之后她便轻巧地……捏了个法诀,将这尸身送入了自己的须弥介子之中存放:用别人的哪有用自己的身体快活啊!都已经拿出存款来投资元春了,就不怕再多花点儿让自己也爽一爽!
第27页 陆稹捏了个响指,自己身上原本的法衣便幻化成原主身上穿着的常服。她躺到床上,小黑心有灵犀,顶起一面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水镜,飘到它主人眼前。 陆稹照了照:自打修行有成,皮肤质感就比十级磨皮之后的效果还好,此时为了「扮演」原主,不得不把自己的花容玉貌往粗糙里整,顺带抹上几许病容。 施法过后,她左瞧右瞧,觉得还算满意:好久都没对自己这张脸下手,手法儿倒是没有生疏。 一切就绪,陆稹平躺在床上,再打个响指,周遭像柱子一样伫立的宫女和内侍瞬间恢復——他们完全意识不到因为修士施法,自己被定住了身和魂。 这宫里最为得用的宫女暖冬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太妃的额头,又见太妃面色平和,才放下帐子,轻声缓步出门……到了外间,才对等在这儿的几位同僚道,「没那么热了,也不喘了,想是太医的药起效了。」 此言一出,值守的太医也直白地露出轻松之色,他还故意抹了抹汗,「老天保佑,太妃洪福。」 毕竟病着的是贵太妃,是帝后的庶母,说贵太妃病情大为好转是托帝后的福,总有些怪怪的。 里间的陆稹一边听着外间一群人带着点儿笑音儿的嘀嘀咕咕,一边盘着小黑查看命书上记录的贵太妃虞氏生平。 虞太妃的祖父,虞老太爷是先帝末年的大学士,六位阁老之一,如今刚刚去世不足五年,他老人家走后相濡以沫大半生的虞老太太也跟着丈夫走了。 如今虞家当家的是虞太妃的大伯,而太妃的父亲行二……即使是亲爹,虞太妃都能毫不留面子地对她大伯母抱怨:我爹就是个蠢货。 陆稹在看过虞太妃记忆里虞二老爷的若干言行后,非常贊同虞太妃。 虞太妃祖父祖母还在的时候,那个煳涂爹有人管教,不敢胡来;然而祖父祖母死后,虞二老爷就在继室连番枕边风的撺掇之下,越来越放飞自我,也就是越来越不像话。 以前陆稹看宅斗小说时,看到过这么个说法:头婚要听父母的,而续娶由己。等她真正开始到古代做任务,发现这个说法挺有根据,比如荣国府的大老爷贾赦还有虞太妃的亲爹都是。 邢夫人出身不怎么样,但年轻时非常貌美,而虞老爷的填房未出嫁时便以美貌闻名。 当然,能让没出嫁的姑娘传出「好颜色」的名头,必然不是什么像样的人家。虞二太太的娘家如此,邢家亦是如此。 除了好相貌和同款娘家,虞二老爷的继室虞二太太为人行事风格跟邢夫人也很像:非常一言难尽。 打个不太恰当比方,虞二太太就是王夫人和赵姨娘的中间体:因为继室也是正房,虞二太太出身不行,好歹知道点儿廉耻。 虞家家底和目前的地位都比荣府高得多,虞二太太在外能勉强撑起正室大房的体面,如果没有足够了解,虞二太太瞧着挺拿得出手……这一点比邢夫人和王夫人都强。 陆稹好歹做过三次任务,跟邢王二位夫人没有太多接触,却也清楚两位太太在外应酬都露过怯,也都吃不太开,哪怕王夫人有个贵妃亲闺女。 讲真,王夫人能往来的人家多是贾家故交,王公侯府。这些人家并不是各个都像贾家这般没落,想让这些人家里当家作主的老太太太太高看一眼,甚至言语间颇多奉承,元春生了皇子都未必够,得这个皇子得了圣上青眼还差不离。 好吧,又扯上贾家了,不过过阵子「病癒」,跟元春相认后,还是免不掉跟贾家女眷尤其是邢王两位夫人打交道。 陆稹揉搓着小黑,轻松道,「虞太妃亲爹后妈若是聪明人,照拂她弟弟反倒没那么容易,因为想让聪明人让出利益,得拿别的好处来换。」 小黑用毛绒绒的大尾巴圈住陆稹的手腕,「喵,幸好是蠢货呢。」 陆稹笑道:「是啊。蠢货收拾起来……尤其那两口子还是又蠢又坏,只要简单直接,大耳刮子煳过去,我的良心又不会痛。倒是他们痛上几次,总能学乖。而聪明的虞家大伯一家,犯不着为了煳涂的弟弟得罪一心为娘家好的侄女。」 虞太妃的大伯如今正是兵部尚书,毫无疑问,六部尚书任何一个,都是双商兼具的超级人精。 打定主意,陆稹搓着小黑,入定修炼起来——守着勃发的龙气修炼,真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第二天太阳彻底升起来,得知贵太妃好转前来探望的太监女官真是一波波的,前脚走了后脚又来,可把暖冬他们忙活坏了。 虞太妃性子比较耿直——真耿直,而且慷慨大方还不难伺候,因此在宫内宫外人缘很是不错。她当年在宫中大乱,也就是有人借废太子之名逼宫那阵子,庇护了十皇子妃,十二公主以及十皇子的嫡女和两个庶子。 十皇子妃就是当今的皇后,十二公主则是圣上的同母妹……宫中大乱的时候,十皇子还不曾离宫建府,一家子还住在皇宫西北,与十二公主以及几位小皇子比邻而居。 那时候虞太妃的寝宫就在正西,而十皇子与十二公主生母如今太后的宫室则在东南……虞太妃当时得宠宫中有独当一面的太监,又因为家世实在不凡,被祖父的学生,时任禁军副都统黑箱照应了:她身边有若干侍卫特地保护。 事后,也只有十皇子一家子全须全尾都得以保全,甚至连个油皮都没擦破。
第28页 总之,从太后到帝后再到两位公主和皇子,都念着这份人情。听说她好了不少,她的寝宫便「门庭如市」,也算寻常。 午后陆稹让太医诊过脉,再喝了药,又睡过一阵子,醒来便靠在枕上看看书,虽然时不时要咳嗦一阵两阵,但气色已然好了许多——用的是自己的身子,可做戏总要做全套嘛。 又过了一日,陆稹又好了一点儿,这天不止是太后,皇帝皇后以及妃嫔们打发心腹们来问安,虞太妃当年救下,圣上的同母妹,太后的亲闺女十二公主还亲自过来探望。 十二公主跟虞太妃交情一直不错,她出嫁后再进宫来,都要往虞太妃这儿坐一坐。 十二公主亲妈是太后,不管是亲妈还是亲哥哥都对她超上心,她本人又会做人,于是她就毫无异议地成了本朝混得最好吃得最开的公主。 陆稹这一次是借了原主的身份,当然不能把人家的小伙伴往外赶——虽然赶人也理由充分。 陆稹按照原主的语气开口,「你裹什么乱,我这病气再过到你身上?躺了一整个正月,菲都要咳出来,骨头也酥了,是好玩的吗?」 十二公主一听,噗嗤就笑开了,她虚指了下陆稹,又左右看过屋子里伺候的暖冬他们几个,「可见是大好了,都有力气念叨我了呢。」说完又直直看向暖冬,「你们伺候得极好,重重有赏。」 暖冬他们连忙行礼,表示不敢当,话虽如此,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屋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却说十二公主见贵太妃身子大好,精神头也足,便想着说点别人家不开心的事儿让太妃开心开心。 「这不是又要选秀了?贵妃昨儿去求我嫂子,把她舅舅家和姨妈家的表妹全从册子上划下去了。」 陆稹笑道:「也就是你,这也能当闲话说。」 元春这么快就行动了……也是,省得夜长梦多。这里说的被划掉名字的两个姑娘,一个是宝钗,另一个就是王子腾的庶女了。 王子腾的庶女倒也罢了,王子腾打一开始就是让自己这个庶出女儿走过场的。倒是宝钗……印象里宝钗入宫一事不了了之是两三年之后,也就是下一次大挑的时候。 十二公主摆了摆手,「有什么干系?我只是笑,贵妃一准儿不知道她母亲背着她做了什么。」 红楼原着里没提到的事儿,陆稹都有兴致,「哦?怎么说?」 「贵妃的母亲想借着贵妃的名头,把外甥女和侄女儿往我府上领呢。我又不是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说的是汉代的那位,家里有个歌女叫卫子夫,还有个骑奴叫卫青…… 不过有一说一,王夫人再蠢也不至于上赶着往宫里塞人,给亲闺女添堵。陆稹便道:「别是假借贵妃之母的名头行事吧?」 十二公主忙道:「我正要说呢,你还不许人家卖个关子?」顿了顿才道,「后来打听了一回,原来是王家的手段。」 陆稹就笑,「这是怎么个意思?让贵妃与娘家生分,跟舅舅舅妈亲如一家不成?」 十二公主闻言稍有些惆怅,「贵妃如今最是得宠,风头都要盖过我嫂子。」 陆稹点了点头,「她跟我不能比。」所以元春能有那样的结局,实在说不上冤枉。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在这个故事里是国师…… 对于皇帝来说,看太妃和国师当着他的面儿互诉衷肠,他连谴责都做不到,绝对是个十分新奇的体验2333333 ----- 谢谢冰蓝的票票~~么么哒 第14章 太后姓吴,跟先帝原配吴皇后是姐妹,同时跟原着中贾家要修建省亲别墅时那一章里提到的吴贵妃是一家子,但也只是同宗这个程度上的一家子,论血缘的话已经隔了挺远。 吴太后在先帝时颇为得宠,但只得一儿一女:儿子自然是今上,女儿就是十二公主。 倒不是吴太后只生了这两个孩子,而是她只有这两个孩子活到了成年成婚乃至于生儿育女。 十二公主作为吴太后的小女儿自然深得母亲溺爱,不仅如此,幼时的她更是常被先帝带在身边抚养教导,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没少给她哥说好话。 这位公主在她父皇身边没少见世面涨学问,不仅不娇纵跋扈,更是很会看眼色也会做人,她年纪还小的时候便能把自己至尊爹妈都哄得好好的,「忽悠」她亲哥哥自然也不在话下。 于是在她十哥登基后毫无意外地成为宗室之中——人家早已经超越公主范畴,最得脸面也说话最有分量的那一位。 说这么多,意思就是皇后其实一直在讨好十二公主,而不是十二公主来看皇后这个嫂子的眼色,虽然帝后相处完全可以当做古代夫妻模板来公示。 皇后这般放低姿态,甚至是显出点自卑的模样,那是因为在今上登基前,皇后娘家的表现就不怎么样,登基后也没能帮上什么忙,等今上坐稳皇位,他家倒是贴了上来,尤其是皇后她爹,处处以国舅自居。 皇帝和太后都很不待见她娘家,皇后如何不知?隔三差五就得收拾一番总在拖后腿的娘家人,皇后这么多年心情一直不怎么样,于是这么多年她也再没「好消息」。 话说十二公主当年和她嫂子共过患难,见嫂子这般模样,难免心生怜悯,自然会稍稍倾向于嫂子,但为了嫂子出头,给皇帝亲哥的爱妃没脸,她也不干。
第29页 陆稹可是很有把握:十二公主是知情人,知道为啥她皇帝哥哥对贾贵妃尤其偏爱。要不是穿上过尤氏的身,她也不知道嘿。 小黑身形一闪,准准扎进陆稹的怀里。陆稹顺势团住,托着喵头就是好一通揉搓。 十二公主见到小黑便好奇道:「怎么养起猫来?」 陆稹沉迷撸猫:连着完成三次委託,小黑的毛量,包括数量和质量,便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蹭蹭上涨。 陆稹手底下搓毛的动作不停,以眼神示意身边的宫女作答。 暖冬得令,便替她家太妃回话,「回殿下的话,这小猫是自己寻上门的。」顿了顿又笑道,「自从它来了,太妃一日好过一日,这不,已然能起身了。」 对神鬼之事十二公主不乏敬畏之心,却也不觉得太妃是仰仗一只小黑猫病情大幅好转。不过给救命恩人且在她哥发达之前便对她们母子十分友善的太妃凑趣,十二公主可不为难,「是嘛,那可得多煮些鱼犒劳一下这小东西。」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小黑猫忽地扭过头,那小眼神……她就觉着这小东西似乎能听懂她的话,果不其然,这小傢伙绿眸晶亮,更甜腻腻地冲着她「喵」了一声。 陆稹揪了揪小黑的耳朵,传声道,「你挺喜欢她?」 小黑点了点头,「八世善人,而且是聪明的善人,非常少见。」 算一算当前的命数,陆稹挺在行,而且越来越熟能生巧,但说要推算前几世乃至于前十几世的命数,她肯定不如命书化身的小黑。 既然是个聪明的善人,而且这么多次轮迴都能不改初衷不忘初心,陆稹怎么着也得给点福利:更何况原主也挺喜欢十二公主,把十二公主视作闺蜜。 于是陆稹故意深深吸了口气,「你不信是不是?」她搓了搓小黑的头顶,「这小傢伙能看见的东西多了去了。」 小黑也十分配合地昂头「咪」了一声。 陆稹抬头直愣愣地盯住十二公主,「小傢伙跟我说,你现在赶紧回府还来得及。」 十二公主被陆稹盯得心里直发毛,一股子寒意从尾椎直接冲上天灵感,她整个人打了个哆嗦,更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太妃……可不像是病煳涂了…… 陆稹见状,给了动摇的十二公主会心一击,「不是你出了什么事,而是你的驸马……去得晚了噁心你的事儿就源源不绝了。」 十二公主与她的驸马是自由恋爱还修成了正果,在这个时代已经十分罕见,更不要说婚后驸马就在公主府居住,与十二公主同起同居——一般情况下,公主都住在自己的公主府,而驸马则和他的父母兄弟生活在一起。 这夫妻俩育有二儿一女,直到今天两个人一个没面首,另一个没姬妾,莫说拌嘴夫妻间连红脸都没有过。 驸马出事,其实确切地说是驸马的继母又出了么蛾子。 不得不说,不是说后妈继母都不好,而是在这个时代继母一言难尽实在太普遍了。 一个讲究点儿的人家,选择姻亲必然要门当户对,嫡子对嫡女,庶子对庶女,除非对象是宗室权门,不然也不愿意让女儿为妾,不管嫡出庶出——别忘了但凡像样些的人家,家里的女孩子都是读书的,连贾家这种已然沦为暴发户的人家都没有例外。 所以对于一个出身不错的鳏夫而言,在没了原配后很不容易再娶到门当户对人家的姑娘,而只能往下挑,这个往下往往据「下」得比较厉害,贾赦和贾珍如此,驸马他爹亦如此。 本朝的驸马不仅不限制科举,也不限制为官,十二公主的驸马不过三十出头,弱冠之年便中了进士,更简在帝心,官路亨通一眼即明,再加上驸马学识渊博风度翩翩……驸马的继母为了提携娘家,早早就盯上了这个便宜儿子。 十二公主此时此刻也是想到了那便宜婆婆的言行做派,当即再不犹豫,「我先告辞。」 她没回她的公主府,而是直奔婆家——这个时候她公公还在衙门里办公不曾回家,而她吩咐随行的嬷嬷按住她撒泼滚地大唿小叫的便宜婆婆,带着人一路往前,就见她便宜婆婆的内侄女抱着她的驸马…… 果然是来得及时,要不然……不是屎也是屎了…… 真要让脑子不够使的便宜婆婆姑侄俩得逞,再一宣扬,说不得她们夫妻得捏着鼻子认了,虽然不是没有办法收拾这一家子,但终究要顾忌公公的颜面和驸马的声誉——她公公入阁有望,驸马的前途更是无需多言。若是闹将出去,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推波助澜,要看她夫家和皇家两家子的热闹。 「解救」下了亲亲老公,不忘出言安抚,等公公回府,把家门一关,十二公主就不用给便宜婆婆留面子了。 夫妻俩一起告完状,相携回了公主府,到了晚上,十二公主便跟丈夫和盘托出:把太妃神妙之处和盘托出。 别说十二公主相信太妃是真地得了机缘,变得更不得了,连驸马……他也信了。又过了几天,驸马他爹派人传信儿,十二公主跟着丈夫再回婆家,从公公口中得知便宜婆婆是受了皇后娘家那边的撺掇。 十二公主再怎么怜悯且体谅她嫂子的种种不易,也不会受了委屈一声不吭。她拉着丈夫,拿了人证物证,就进宫找她皇帝亲哥告状去了! 得知娘家又惹了祸,还惹到了十二公主和驸马头上,皇后当即都被气得头晕。
第30页 话说十二公主比较贴心的地方在于她只找她哥告状,没把这事儿挑到她娘那里——若是告状告到太后跟前,皇后就不仅是气得头晕而是会直接病倒在床了。 从她哥嫂这里出来——十二公主把驸马丢给了她哥,趁着这会儿太后在午休,她直奔太妃处诚恳道谢。 要是陆稹不「多事」提醒十二公主这一次,十二公主夫妇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会狼狈一阵,所以公主的谢意,陆稹全盘笑纳。 却说皇后被自己娘家拖累,元春也没好到哪里去。重生归来,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哪个时间点,元春自然不会坐等一切发生,固然改变伯父和父亲的抉择和倾向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凭他三言两语,总能把娘家那些狗仗人势中饱私囊那拨人处置了,尤其是她的二嫂王熙凤,顺便藉此敲山震虎,让母亲也清醒点儿。 然而元春只想把娘家人叫在一起,说明白了再悄摸地处置了,可惜纵然她占了先机也不能事事如愿:王熙凤包揽诉讼并害死人命一事,被苦主也就是守备那家人直接捅到了京城刑部衙门。 贾琏也生平第一次被差役请到了刑部大堂——谁让王熙凤找长安节度使云光说项干预时用的是贾琏的帖子呢。 却说贾琏被带走,在贾母主持下,三下两除二便把事情始末全查了出来,此时王夫人再怎么喜欢王熙凤这个内侄女,也怒急攻心上去就甩了一巴掌! 凤姐儿的脸儿立时就肿得老高。 数日后,也就是按例进宫拜见娘娘的日子,贾母不得不亲自出动,带着王夫人和王熙凤进宫告罪,她们也是来得巧……元春刚向陛下请罪回来,正没什么好气儿。 娘家人走了,元春也气病了,只不过她的病症比皇后轻多了。 作为两件事儿共同的幕后黑手,两位贵妃之一的吴贵妃依旧不争不抢,在自己宫里哄着肥嘟嘟的儿子,数日后再见病癒的皇后和元春,面上不见须臾得意——总之深藏功与名就对了。 这一切陆稹自然全看在眼里,她比皇帝本人知道得更多,主要是知道更多细节。她搓着小黑感慨,「吴贵妃是个人才啊,什么打机锋告黑状害你跌跤小产,都不如捅穿对方娘家来得实在。」 小黑附议,「这才是宫斗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下章就来。 第15章 本朝的「妃」与「嫔」都算金贵,没那么容易到手。 嫔上面是妃,妃这个位分名额也就四个,四妃之上则是贵妃,贵妃可以有两个,再往上是皇贵妃,再上就只剩皇后了。而只要皇后活得好好的,皇贵妃一般情况下都是空缺的。 今上不太~纵~欲,又一直守规矩讲道理,分封时也鲜有头脑一热的时候……这正是元春如今在宫中处境不是太好,是多位一宫主位眼中钉的原因。 就拿目前深藏功与名的吴贵妃来说,她的资歷甚至没差皇后多少:在圣上刚封王那会儿便入府伺候,连育二子一女才终于受封贵妃。其余妃嫔的「升职」之路也跟吴贵妃相仿:资歷加子女,当两者兼有的时候,又没惹得皇帝不自在,过不多久就等来晋升通知了。 比起这些妃嫔娘娘,元春入宫做女史才多久?被圣上一眼取中,更没过三个月便晋了贵妃……这种幸进,搁在官场必得吃阵子闷亏,在~后~宫~同理。莫说吴贵妃,皇后还有那一众老资歷妃嫔看得惯才怪了, 得亏吴贵妃两手齐下,皇后这阵子自顾不暇,不然元春准得加倍吃亏。 小黑又不是一点儿不通人情世故,「皇帝最烦枕边人有个不省事的娘家。」 陆稹抱着小黑道:「谁说不是?异地相处,光是政务就够心累的,回宫身边的女人再因为娘家的鸡毛蒜皮给他添堵……平心而论,皇帝做得可以了,后宫这些娘娘们哪个的娘家没得好处。」 元春她爹贾政当了大半辈子的工部小领导,一直没升迁过,直到女儿晋了贵妃。不过四五品差不多是极限了,贾政的个人能力皇帝门儿清。 话说陆稹窝在床上跟小黑闲聊,主僕两个心灵传声旁人一概听不见,暖冬此时上前见正抱着小黑猫的娘娘,便问,「讨娘娘示下,国师大人云游归来,娘娘用不用让国师给瞧瞧?」娘娘这会儿面带笑容,精神头怎么看怎么好,国师来看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提起国师,陆稹真得琢磨一下。 本朝的国师有真本事,起码修为挺拿得出手,这一点做完三次委託的陆稹有真切感受:前三次委託时,她都就能在皇城方向感受到浓厚的灵气,配上皇帝身上直冲云霄的龙气,端得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凡间的灵山宝地真不一定比得上。 只不过没亲身接触过,国师的真本事究竟能「真」到何种地步,她就不是很有底了。 既然好奇,那就见见。就算被对方一眼下了马甲,她也无所畏惧:同为修士,肯定比较好沟通。修行修得是超脱是修得是得道,若不是为了修炼,谁会苦哈哈地费心费力辅佐皇帝。 于是她便对暖冬道:「都是好心,还扭捏什么。」当然了,国师能来必然是太后或者皇帝出面相邀,不然国师——这代的国师是个男的,怎么会主动提出到宫中来为太妃诊治?尤其是这位太妃不仅不老长得还挺美。 却说陆稹扮演的虞太妃已然大好,却仍旧不算病癒,除了太医天天来报导,前来探望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太后皇后因为不好犯险过了病气而不能亲来探望,两人的心腹自得替主子分忧……十二公主身体康健又素来胆大,是那唯一的一个例外。
第31页 其实贵太妃的特殊地位从她的住处便可见一般:皇帝和十二公主的亲娘吴太后住在歷代太后所居住的慈宁宫,而其他无子的太妃太嫔则跟着太后住在寿康宫,慈宁宫和寿康宫都在紫禁城西路,唯有虞太妃独一份,住在皇城东边的宁寿宫…… 太妃应下,国师按日子入宫觐见,先见过皇帝再去拜见太后,从慈宁宫出来便跟着皇后与十二公主几乎横穿整个紫禁城,来到了宁寿宫……当众人路过干清门距离宁寿宫大门宁寿门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国师忽地心血来潮,他微微侧过头,嘴角一挑。 一直隐着身,与他心意相通的大傢伙立即飞身上天,不见了踪迹。 十二公主恰在此时瞥了眼国师,她就觉着国师……国师正仰着头往天上看,笑容竟比往常要真诚许多,虽然再看过去又和没什么差别。 十二公主想了想,也抬头看天:今天阴天啊,能有什么看头? 几乎是同时,陆稹怀里的小黑勐地挺直上身,轻轻跳到地上,它还来不及「喵」上一声就被一个超大的毛团揣在了身下,在银色长毛威勐的势力之下它也只能露出条尾巴。 这万分熟悉又怀念的「毛光粼粼」以及白压黑……陆稹直接扑了上去,抱着这个超大毛团的脖子就开始蹭,「大白,我好想你……和大师兄呀。」这是大师兄的命书,化身为银狼的大白!她离开宗门这么久,最想念的不是她亲叔父兼师父那个不正经的「臭老头」,而是大白和大白的主人大师兄! 大毛团低下头,很沉稳地回应,「呜。」然而已经摇出一片幻影的尾巴,完全泄露了它此时的心情。 约莫一刻钟后,皇后与国师这一行人来到宁寿宫,由暖冬引路,踏进太妃的卧室。双方见礼后,先后落座。 不仅是十二公主记得太妃当年的庇护之恩,皇后也没忘。贵太妃跟她,她的孩子和她娘家完全没有利益冲突,皇后待太妃自然很有几分真心——太妃是病人,她便拉着暖冬仔细问起这几日太妃的饮食用药和精神等等琐碎之事来。 嫂子在问话,十二公主便跟陆稹对眼神加比划,「小黑猫呢?」 陆稹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十二公主显然误会了,也笑着道,「那还是只小猫,最是活泼好玩。」 十二公主哪里看得到隐了形的小黑正盘在大白的头顶,而大白的脑袋则搭在陆稹的腿上,而它那条比身子更长的尾巴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拂陆稹的手背。 这都不算什么,这位公主殿下更不知道陆稹正靠着传声入神的手段跟自己的大师兄眉来眼去,互诉衷肠…… 陆稹跟她大师兄的「情缘」得从陆稹被她亲叔叔收入门中说起:刚做了亲叔叔的关门弟子,就被亲叔叔炫耀式地灌了满耳朵的大师兄……她叔叔兼师父简直就是在拉郎配! 那时候的陆稹挺不服气:谁说小师妹一定属于大师兄来着?等见到大师兄的人,再跟他相处过一段时间,陆稹就预感自己恐怕要「真香」了。 大师兄王盘在修真界就是「青年才俊」以及「别人家孩子」的代名词,不仅天赋极佳更重要的是他非常会做人,不过王盘双商再高也不曾想到小师妹这边的心路曲折,更没想到他师父几句炫耀差点让他失去了……追求小师妹的机会。 好在那些都没发生,王盘会来到这个世界,没错,他是特地找来的,只是来之前和来之后都不知道小师妹接了谁的委託又会穿到谁的身上…… 不管怎么说,见到小师妹,王盘很是开心,「皇帝请我来为太妃看一看那会儿,我并不知道是小师妹你来了。」 陆稹就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盘坦诚道:「走到干清门的时候闻到小黑的味道了。」 陆稹瞪大眼睛,坐起身子,凑到小黑头顶深深吸了口气:啥味道都没有! 王盘什么都看得见,「大白化形后我的鼻子就灵多了。」 陆稹诧异极了,「我有了小黑,也没对鱼有过分偏爱。」 王盘笑了笑,「只是闻小黑……和你的时候,特别灵。」 大白也在配合自己的主人,歪了头轻轻地「嘤」了一声。 陆稹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抓住大白的耳朵一阵好撸。 得了小师妹的允诺,等没人的时候再来找她,王盘装模作样地给陆稹瞧了瞧,又开了药,才和皇后十二公主一起告辞。 而王盘出宫还没回到国师住处「摘星楼」,果不其然收到了十二公主的帖子:十二公主在拜帖上一五一十地写清楚太妃和太妃的小黑猫如何让她及时回家救下驸马,又如何免除一场~大~麻~烦,她想请教国师,太妃的小黑猫是何等根脚,是否对太妃有什么损害。 王盘这个大师兄货真价实,修为远在陆稹之上——碍于这个世界只是个半玄幻位面,容纳的灵气有限,因此二人差距看起来并没有实际那么大。 不过就算是陆稹都能一眼看清对方是否真心,王盘就更不在话下。他此时又笑了笑,「还算有良心。」说着那张拜帖便在王盘眼前静静燃烧起来并静静地化作灰烬。 身边专门来送信的太监以及专门送王盘出宫的太监和侍卫……屁都不敢放不说,连大声喘气都不太敢。 其实只看陛下待国师的态度:无比敬重,就知道国师不止是什么过人之处,而是必有通天的大手段。
第32页 宫里总不缺消息灵通又心明眼亮之辈,这些人里谁又不知道想央求国师首先本人不能为恶太过同时又必须真心……如今看来,就是十二公主要请国师帮忙,依旧得照着规矩来。 等这波人全都走人,王盘看向一直隐身抱着他大腿甩尾巴的大白,「晚上去找她。」 得了准信儿,大白立即从他大腿上下来,让王盘想摸头的手……摸了个空。大白就地一卧,揣起了爪爪,尾巴也压在它自己的肚皮底下。 王盘很是无奈,「你是有多嫌弃我撸毛的手法?」 大白看着自己的主人,认真地点头回应,「嘤。」 话说大师兄王盘是闻到了小黑的味道,从而找到了小师妹,而正经委託人元春……也是……她不是闻到了小黑,而是直接看到并立即认了出来。 当时元春正在园子里训她亲娘,「母亲怎么就想不明白!母亲不管是省俭还是弄银子,总归是为了咱们家,王熙凤又是怎么着?亏了咱们家的名声,肥了她自己一个!」都连名带姓的称唿,可见是气狠了,也着实动了真怒。 元春越说心里越难过:母亲终究不懂她这是积了两辈子的怨气,只以为家里这些破事让她很没脸面……然而实情元春不能跟母亲直说,这里有个很要命的原因,元春也早就发现了:她现在也不信任她母亲了。 话说回来,母亲搂银子也不全是为了荣府,但说她为了她的儿女,总是不亏心的。因为这个,元春一直都忍着,上辈子不说言听计从,可就算拆穿母亲的谎话,都没跟母亲说过多少重话,总想着要给母亲多留些颜面。 只可惜母亲不懂她的苦心,元春望着垂着头不发一言的母亲,心里越发失望。 不说王夫人不明白元春缘何暴怒,只说她又怎么不明白凤姐儿~私~欲~极重?在家里她得知凤姐儿做了什么,可是一马当先赏了凤姐儿一耳光。那一巴掌打得很实,如今凤姐儿的耳朵还不时嗡嗡作响。 她不要女儿直接下令申饬凤姐儿好把琏哥儿摘出来,是想趁着大房有把柄,赶紧把爵位要到宝玉头上来。 王夫人想了又想,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女儿挑明,她好歹有感觉,这话说出口,母女两个要么一拍即合要么可能……就此生分。 她始终犹豫要不要冒这个险。 然而元春是活过一世的人,母亲的愿望上辈子她没猜着,这辈子……她能有什么不知道?这会儿天气不算好,御花园里除了她们母女外加心腹左近再没别人,元春就冷笑道,「母亲是在为宝玉谋划爵位不成?」 王夫人闻言勐地抬头,女儿双眼中的冷意直接把她冻了个哆嗦。 元春收起笑容,从头到脚都透着深深的嘲讽和鄙夷,「如今家里一没权二没钱,母亲倒先想着内斗……」不愧是王家养出来的姑娘,母亲和王熙凤内里的自私、狠毒与无知简直一模一样。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一声娇软的「喵」,她循声望去,果然在身边树上找到了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绿眸小黑猫。 元春瞬间好似换了个人,对着小黑猫温柔至极,「你好呀?你主子呢?」 小黑翘起尾巴,尾巴尖儿冲着陆稹所在的宁寿宫一指,「喵。」 元春会错了意,以为小黑要带她去找仙君,于是她扭过头对一脸怔愣的王夫人道,「母亲先回去,好生想一想,下回入宫觐见,母亲也不要来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腿都软了,她甚至要落下泪了,「您这是……怨上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来啦。终于写到他了,我不知为啥觉得好不容易。 第16章 毕竟是亲妈,哪怕连着两辈子都一直让自己失望,元春终究狠不下心真让她妈自生自灭,于是她在招唿着小黑猫的同时不忘吩咐抱琴把母亲送出宫门。 小黑还蹲在树杈上,边上更有隐身的大白时刻不离地守着……它甩了甩尾巴,传音给主人陆稹,「见到委託人啦,主人要不要现在见她?」 陆稹这会儿正跟「偷摸」进门的大师兄说话,听说小黑遇见元春,自然顺水推舟,「让她来呗。」 跟小黑说话,陆稹没有避着大师兄——传声这法术有专门点对点,或者相当于打开扬声器让周围的修士都听见这两种方式。 小黑得令,转头就跳下树杈要把元春领来宁寿宫。大师兄就问:「你这委託人什么心愿?」 算起来大师兄比她来得更早,能有什么不知道,纵有一二不足,他随手就能推衍出来,陆稹当然要实话实说,「最开始是为了她那个没能平安降生的儿子。」 大师兄顿了一下,再点点头,「她命中确有一子,身带龙气。」 这意思就是元春的儿子若能生下来再长大,确实有份争一争皇位。作为亲娘,元春也有机会母以子贵,当一当圣母皇太后。 只不过有这个命,可不代表一定能成真。 陆稹继续道:「但是来了……当时我就觉得她可能更想收拾自己娘家。」说到这里,她也乐了,「我一听,就心说麻烦死了,谁耐烦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的?来个渣男我一拳捶倒多好?所以我就自掏腰包,让她重生自己折腾了。」 大师兄露了两个酒窝。 陆稹拖着下巴道:「久违了……嗯。」歪头就在大师兄脸上亲了一下。
第33页 大师兄依旧嘴角带笑,那笑容跟刚刚几乎没变化:前后画面摆在一起,完全可以做「大家来找茬」的素材,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微红的耳朵尖儿。 话说大师兄笑也好怒也好面瘫的时候也好,总能让人在他脸上读出很多不同的情绪和想法:总而言之,看上去就戏多就不好相处更不好煳弄。 哪怕门内口碑极好,但在外陆稹就亲耳听过许多次:一众修士说大师兄虚伪阴险,是个心机吊。 陆稹很不认同:没心机,出手又不够狠,能做掌门第一备选?!她和大师兄所在的宗门是正道之中的正道没错,却不是圣父圣母门。 而且陆稹也不认为大师兄虚伪,至少大师兄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心机,更不标榜自己是傻白甜。反正她就喜欢大师兄这份「真」,尤其是真心喜欢她的「真」。 其实小师妹连着做了三个任务不见人,王盘已经想得不得了,心里还在谋划小师妹回来他怎么跟对方腻乎以慰相思,冷不丁听说小师妹想再接再厉……他终于忍不住了,打听到准确的消息后,挑了个在这个世界里相对出入自由的委託人,连报酬都没计较就这么冲进来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时间流速与其他时间稍有不同,他穿上委託人的身子算了又算,终于艰难地接受「小师妹还没过来」这一点。 听大师兄红着耳朵尖儿诉完苦,陆稹按在大师兄腿上的手都没挪开,让自己的脸前凑,差点就撞上大师兄鼻尖,「你那个委託人的心愿是什么?」 大师兄表达爱意一点都不隐晦,但有意思的是他从不主动表达亲近,非得要陆稹先手他才肯「动手动脚」。 现在也是,被小师妹贴脸,不,鼻尖,王盘终于把持不住,顺势抱住了小师妹。 话说王盘到来,就布下了个隔绝光和声音的阵法,此时在暖冬他们眼里,太妃正歪在榻上小憩呢。 正在此时,小黑把元春领了过来。王盘的法阵隔绝了暖冬他们的视线,而陆稹随手一调拨,这法阵就对元春失效了,还只对元春失效。 元春进门,穿过月亮门,勐地见到国师与太妃相依偎在一起,她吓了一哆嗦。片刻后她回过味儿来,发觉近在咫尺的暖冬和跟在身后的心腹没有半点异样,再听到脚边的小黑猫一声清脆的「喵」,她可算唤回了自己的理智:眼前的太妃……怕不是仙君扮的! 元春略微僵硬地落座,慢慢伸手摸了下手边的茶盏,不禁又哆嗦了一下:难不成仙君跟国师有旧?完了,元春心里咯噔一下,她记性素来不错,还记着母亲跟她抱怨过,姨妈想向国师问个姻缘,被婉拒……姨妈没说什么,倒是母亲抱怨过一阵子。 元春又走神了,而旁人可不闲着。在暖冬眼里,太妃对她笑了笑——太妃大病初癒,整日里沉迷抱猫不太爱说话,再加上位分和辈分都在这儿摆着,于是打招唿寒暄起个话头什么的,都归她这个心腹管。 相较于皇后和吴贵妃的沉稳,贾贵妃是个活泼伶俐人。这回……要么是受了刺激,要么就是……冻着了。如今倒是入春了,但乍暖还寒,只说宁寿宫太妃常待的几间屋子,地龙比隆冬时分烧得还足呢。 想到这里,暖冬便扭头吩咐二等宫女,「还不给贵妃娘娘拿个手炉?」 陆稹慢条斯理道:「她是气得,在园子里又被风吹了吹,给她煮些姜茶来,不然回去有她苦头吃。」 一句话便让元春回了神。元春目光有点呆滞,但瞥见小黑猫已经在仙君腿上团成一团,她还有什么要隐瞒的?别说是隐瞒仙君了,就她家那档子破事儿,连宫人都瞒不过,过不几天就是宫里众人闲暇时的谈资! 元春有一说一,把她和她娘在御花园里的分歧和争执一口气全秃噜了出来,「我那嫂子一点儿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时候王熙凤还没彻底被拍在南墙上,王子腾又是一品大员,娘家给了她无穷的底气,王熙凤才不会后悔自己所作所为,她最多就是悔恨行事不密,轻而易举被人揪出来并彻底摆在明面上。说不定背地里她还会念叨:若不是家里出了个娘娘,谁会死盯着她做什么! 当然,凤姐儿对婆家以及丈夫的愧疚也是有一点的,这一点王夫人着重跟元春吹过风。 元春愤懑的地方不止这一点,然而说到这儿了,她就顺势发泄一下积攒了许久的负面情绪,「眼里全是娘家!就没想过怎么跟婆家交代!」 陆稹听了看了眼正笑眯眯地给她做靠背的大师兄,悠然提醒道,「因为你婆家比娘家强太多了。」公道话该说还是要说,「你娘家大不如前了啊。你那个嫂子年纪再小些,借着你舅舅的东风,成亲也能选个更好的。」 暖冬听了也微微一笑,她不至于不给贵妃面子,只在心里嘀咕:贵妃那嫂子就是意难平了吧。 元春跟暖冬想到一起去了,「她想得美!这回舅舅舅妈哪个出面帮衬了?」 陆稹笑道:「你舅舅是正经一品大员,哪里查不到点儿关键?你娘家这点事儿背后牵扯了皇后和吴贵妃的娘家……太后可也姓吴,他疯了才会搀和进去。」 元春瞪大了眼睛:亏她一直以为是皇后娘家那个不省事哥哥的手笔!而后她下意识地扫了眼周围,就见暖冬她们面色始终没什么变化。 陆稹轻描淡写,「陛下很喜欢你,如果不从你娘家弄出点事项,让陛下生出点厌恶之心,往后谁还压得住你。」
第34页 原主本来就是走耿直路线的,既敢说又从不瞎,宫里伺候的心腹也早都习惯了,就算话里话外带上了陛下,他们也是淡定如一。 「你娘家人里眼高手低的忒多,早拾掇早好。」陆稹对元春比了个眼色。 上辈子伯父、父亲母亲做出的事儿……元春直到今天都想不通他们胆量何来?!就凭她有了身孕?! 陆稹别有所指,「你该庆幸你有个极不一般的相貌。」 元春又卡了一下……说起来作为一个人精她并非什么都感觉不到,此时更是心脏狂跳,「难不成我……像谁?」 陆稹大笑,「孺子可教。」 总之,这一趟宁寿宫,元春是劲头十足地来,头晕目眩地回去。 不速之客走了,暖冬给陆稹倒茶,随口问了句,「娘娘怎么这么疼贾贵妃了?」 陆稹摇了摇头,划拉了下大白朝上的肚皮,又捏了捏大师兄的手,「说不准有大造化呢。」 暖冬瞧了瞧蹲在娘娘肩膀上的黑猫,一脸瞭然之色,拎着茶壶就跑了。 陆稹就跟大师兄感慨,「瞧瞧,连宫女都能处乱不惊。」 大师兄面色平静,「除非你说要造反,不然她们真就连吃惊都不会。」 「不,我觉得撤下法阵,咱们俩抱在一起,让她们瞧见,她们还是会动容的。」 大师兄挑了下眉毛,「我觉着可以一试。」 陆稹在大师兄腰间掐了一把,「我还得做任务呢。」 大师兄但笑不语:有点疼啊…… 却说元春回到凤藻宫,抱琴刚好送了王夫人回来。 其实抱琴看得挺透:王夫人一直坚信她有做了大官的哥哥,还有封了贵妃的女儿,那几千两的案自根本不是事儿,她始终觉得贵妃就气在让她丢了脸面,而完全意识不到这件事儿对整个荣府的损伤,尤其在贾琏在刑部走了个过场就被放回来之后。 感受到王夫人这莫名的自信,抱琴也忍不住劝她家娘娘,「娘娘往后还是细细分说一回轻重,」作为自小就伺候元春的丫头,她能把心里话都倒出来,「琏二爷若真是因此没了前程,也不能循例袭爵……」 元春头疼的正是这个,「那爵位八成就彻底飞了!母亲还想着把爵位放到宝玉头上,做什么春秋大梦!」 这屋里就主僕两个,也不担心隔墙有耳,她发了狠,声音却是极低,「想做荣国公,还不如肖想一回承恩公呢。」 抱琴听了个正着,心里无比贊同。本朝的承恩公那是专门封赏皇后父亲或者兄弟的爵位。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个白切黑。 妈耶,又开始启动自动纠错功能了,睡了睡了。 第17章 却说元春告辞,陆稹让暖冬备好茶炉茶壶茶具和茶点,就把人打发到西边的屋子晒书去了。 宁寿宫正殿一共五间屋子,东面两间是卧室,西边的三间有一间作为待客的厅堂,余下两间则是读书的书房。 原主出身很好,两间书房里摆满了书架,而书架上塞满了各色典籍,甚至有若干孤本在内——这些孤本大部分都是最疼爱原主的祖父,做过阁老的虞老太爷留给她的。 原主对金银首饰花鸟古董态度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却唯独珍爱她这些宝贝藏书。 让暖冬盯着,宫女和内侍们去晒书,得有好一阵子他们不会过来打搅陆稹的大师兄。 这会儿「防干扰」的法阵还没撤,陆稹靠在大师兄身前,腿上搭着大白,而大白的胸前则盘着个小黑……一白一黑的大小毛团跟他们的主人一样,心情愉悦又放松,享受着陆稹不时撸毛之余,两个毛糰子还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舔毛。 大师兄轻轻晃动着身体——给小师妹做人形摇椅他甘之如饴,但自己素来高冷的命书大白面对小师妹一会儿亮肚皮求摸摸,一会儿又打滚儿求蹭蹭……他心中微动,心说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到了不得不讲的时候,「大白脾气大,我想摸摸它它都不一定给面子。」 这是尽量委婉的结果,不知道小师妹能不能给他回应,而他……从不怀疑小师妹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陆稹许久都没这般舒爽了,先回了句,「那是你手法儿不行。」 其实她心里的小人儿正放声狂笑:命书随主啊!所以小黑能这么善解人意,而大白就不那么好相处,幸好这个不好相处的对象有例外。 不过话说回来,命书的性格同时也是修士对自己态度的部分折射,像陆稹就能大大方方地说:我自恋我知道。而大师兄其实是有点自我厌弃的,从大白不跟大师兄特别亲近这一点上可见一斑,大师兄对此也心知肚明。 所以大师兄此时说了这句话,绝不是随口一说,或者调侃一下。 作为一个带着全部记忆穿越到玄幻世界的成年人,陆稹对自己的情感有相当程度了解以及控制能力,不好说她在感情上收放自如,却也差不太多。 于是陆稹单手抚在大师兄半边脸上,再抬头看过去,神情无比严肃,「没跟你说过?我不是因为怜悯或者心疼才答应你的。」 一时间四目相对,大白小黑的两双眼睛也全聚焦在两个主人身上。 大师兄眼睛眨也不眨,「亲我一下。」 不亲你你还不信了?我看你不是缺自信是欠揍。陆稹嘿嘿一笑,双手齐下,揪住大师兄的脸蛋用力往外一扯。
第35页 大白和小黑就默默看着两个忽然幼稚起来的主人掐啊抱啊闹啊笑啊……笑当然是一起的,其余的王盘只是单方面的挨掐挨打挨揪……当然看戏也不耽误他俩继续时不时地互相舔毛。 好不容易两个人平復下来,王盘给陆稹整理散乱的髮髻,完事儿后恋恋不捨地在小师妹的脸上啾了一下。 陆稹稍微坐直身子,转换心情要说些正事,「我这边儿收益最大的结果无非是元春生子,儿子登基,她做太后,且太后贤德,新帝呢英明程度不能差今上多少,有过之自然更好。」 大师兄点了点头,「那得在这儿多待些年头。原本的国师希望教出能独当一面的徒弟。」 陆稹沉默了一下,「我怎么觉得你那个比我这个还难……了点儿。」 大师兄再次点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那些便宜徒弟年轻的也二十好几,如今连入门都不沾边儿。」 凡间和修~真~界的入门都是一个意思:引气入体,并按照相应功法让这一丝一缕的灵气沿着经脉完整地运行一周天。 虽然修行很看重天赋悟性和机缘,然而单就入门而言,哪怕那三样都不怎么样,只要够用功必然做得到。 就陆稹所知,国师那五个入室弟子,还不算记名的,天赋悟性都足够,偏偏数年过去一个真正入门的都没有。 难怪原本的国师知道自己寿数将近,见到大师兄便果断撂挑子,把自己的心愿一说就痛痛快快投胎去了。 陆稹不得不服气,「原来的国师是一心一意殚精竭虑为天下,所以皇帝对国师一脉都十分优容,对国师更是真心敬重。这么说,原来的国师也不算完全丢个烂摊子给你。」 「收拾熊孩子我很在行,」大师兄笑容分毫不减,「正好能多陪陪你。」 陆稹靠回大师兄的胸膛,「好呀。」 却说王夫人从宫中鎩羽而归,别说人老成精的贾母,就连邢夫人都瞧出王夫人的忿忿不平了。 实际上王夫人进宫对着元春抱怨数落,真正目的是为王熙凤这个侄女儿求情,顺便看看能不能借题发挥,把爵位从大房弄过来。 可惜稍微提了句爵位,就被娘娘赶出宫来……王夫人回到荣府仍旧心气难平。 而邢夫人难得占回理,一边嘴角上挑,冷嘲热讽之意溢于言表,「娘娘可吩咐了什么?」 因为贾琏已经平安回到荣府,凤姐儿也结束了「闭门思过」被放了出来,此时就站在邢夫人身后,正顺着婆婆的问话把目光挪到王夫人身上。 因为凤姐儿犯了大错,而不得不管起家来的李纨则眼观鼻鼻观心,当真是八风不动。而几乎毫无动容的还有一个,那就是荣府的老太太贾母。 老太太教出的孙女自己最是心里有数:元春未入宫的那些年,国公爷还在,不管是她的亲女敏敏还是孙女元春,都不像如今眼前这几个儿媳妇孙儿媳妇一样眼皮子忒浅,为点子蝇头小利就把持不住…… 经过这一回,老太太也是瞧准了:凤姐儿在外张狂又贪婪总是免不了的。不说她娘家大伯给她的底气,这孩子更是时刻拿国舅夫人自居呢。 想到这里,老太太不免嘆息,娘娘再怎么劝诫……甚至申饬只怕都不管事儿。 话说王夫人倒是不敢说自己做了贵妃的女儿一点儿不是,只是说贵妃在宫中如何不易,面对皇后等贵人羞得脸皮都是红的,更没脸跟陛下求情,顺带着她不忘夹点私货,家里的鸡毛蒜皮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打搅娘娘。 旁人还倒罢了,王熙凤微微瞪大了眼睛,这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难以置信,稍后……大概是理智归来,又换成了一目了然的失望。 她包揽诉讼得着的银子全进了自己腰包,如今守备家拉扯着荣府,官司固然贾琏得出面,但家里的长辈们一致要凤姐儿自己拿体己银子去填平因为官司带来的亏空。 让一贯都只进不出的凤姐儿掏银子,简直就是要她的命!然而她在向大伯父大伯母求救未果,确切的说还被大伯父好生责骂了一通之后,她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贵妃身上。 她觉着贵妃跟圣上吹吹枕边风,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盼啊盼啊,哪里想到贵妃不管不是,也骂了她一顿……凤姐儿在贾母这里再怎么不甘也不敢显露出来,等她又挨了长辈一通训斥,泪水都浸湿了一张帕子,才灰熘熘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真回到自己的地盘,她比刚刚的王夫人还要忿忿不平:娘娘拿公中的用公中的,这么多年贴补就贴补了多少?又让哪个娘家人升迁沾光了?家里还花了十好几万的积蓄修了省亲别墅,需要她撑腰的时候她怎么就不行了? 原本凤姐儿这堆抱怨也只是放在心里反覆念叨,偏偏这天贾琏回来更没好气……火上浇油,凤姐儿就边哭边撒泼,间或带了许多心里话出来。 话说这天贾琏从好哥们冯紫英那边得知,薛蟠当街打死人一事也被拎了出来,当时判案的贾雨村也被「请」到了御史跟前好生分说。 贾琏恍然大悟:难怪王子腾王大人一声不吭,这是……丢卒保车了?贾雨村要是也陷进去,必得牵扯出王子腾卖官鬻爵一事……这攀扯出来莫说王家,他们家也难以收场——这点基本的~政~治~嗅觉,贾琏可还不缺。 这不,贾琏回了家,总要跟「罪魁祸首」凤姐儿发作一通,哪里想得到「罪魁祸首」还理直气壮地大闹一场。
第36页 贾琏和凤姐儿大吵,因为什么而争吵又在口不择言下说了些什么隐秘之事出来……三个时辰之内传遍了宁荣两府。 第二日,元春在凤藻宫从多个耳目处听到了差不多的版本,到了下午跟皇后吴贵妃等主位喝茶逛御花园时,耳朵里脑子里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风言风语。 原着里可有这么一出,蒋玉菡刚和宝玉拜别,没几天忠顺王府长史官就能找上门,追问蒋玉菡的下落……而家里有点能耐的各宫主位,往宁府荣府安插些耳目钉子,不过是掏点银子的事儿。 元春得知娘家都快成了筛子,她触目惊心却……并不感觉有什么意外。 然而不意外不代表不愤怒不失望,她在凤藻宫在坐卧不宁了大半天,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向仙君……不,如今是贵太妃求救去了。 两天之后再见元春,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她的气色极差,怎么厚重的脂粉都掩盖不住她的憔悴与心事重重。陆稹心里有数:荣府那边又把元春的脸打肿了。 这一次元春再看到贵太妃身边笑盈盈的国师,也见怪不怪了。 陆稹抱着大师兄的胳膊,语气温柔,「后不后悔呀?上辈子你睁一眼闭一眼,到你去世时跟娘家关系都不错,娘家表面上也是一团和气。」 上辈子元春去世时都没到三十岁,阅歷和承受力都有限,因此在陆稹眼里,元春还是小妹妹呢。 陆稹又一直都喜欢会撒娇又耿直的小姑娘,尤其小姑娘还长得极好,连番上门求助她是真心不嫌烦。 元春又怎么想不到?她不肯再跟上辈子「你好我好大家好」似的和稀泥,她几次斥责,在娘家看来就是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而斥责后家里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思及此处,元春郑重地摇了摇头。 陆稹十分贊同,「矛盾摆在明面,才方便大刀阔斧地解决,不然藏着掖着积着,一次爆发……」说着她抬头看向了大师兄,「瞬间翻船,救都救不回来。」 元春嘆息一声,也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 陆稹又笑道:「看你这两天烦心事儿这么多,一定忘了我上回说的……你猜到你自己长得像谁,才能让陛下激动到直接封妃吗?」 元春怔愣片刻,旋即抬手揉起自己胀痛的太阳穴,苦笑道,「还请您教我。」 陆稹道:「你长得像陛下一位故人,那位故人在陛下心里地位非同小可。」 元春闻言反而松了口气,她老实道,「跟我的猜测相去不远。」 「有道是福祸相依,你若是因为别的缘由幸进也就罢了,偏偏是因为跟故人想像的容貌。皇后和吴贵妃她们都是伺候陛下多年的老资歷,她们要么认得,要么知道那位故人非同小可。」秦可卿的身世以后再说,现在丢出这响雷元春指定得翻车。 彻底解开了元春的一个疑惑,她沉默了会儿便平静了不少,「所以她们要对付我。」 陆稹轻轻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劳大师兄给她算一算,这背后的因果吧。」 小师妹吩咐,王盘岂有不照办的道理? 「吴贵妃娘家人撺掇皇后娘家人对付你,你家把柄不大不小,」却足够运作好几次了,「皇后知道了自家做了吴贵妃的刀,但你们又不能握手言和,她就让娘家人将计就计了。」好歹是小师妹的委託人,王盘加量不加价,额外给了点儿优惠,「陛下都知道了。而且你是你,你娘家是你娘家,陛下不至于分不清。」 元春好似吃了个定心丸,她想了想才慢慢道,「整个宫里头,能有几位主位跟娘家是一条心?哦,吴贵妃好像是……皇后娘家常年给皇后拖后腿,陛下圣明烛照,又有哪一次胡乱牵连了?」说完,她竟笑逐颜开,郁气少说没了一半。 作为宫妃,娘家的助力固然重要,但这一生的喜怒哀乐起伏盛衰终归大多落在陛下身上。 「想明白了?不过,」陆稹提醒道,「多留点心,陛下既不喜欢你伯父和父亲,也不喜欢你舅舅。前者无能,后者有大本事没错,但~私~欲~更重。」 元春深吸口气,「舅舅我管不到也管不了,但我伯父父亲他们总还逃不出我手心。」 陆稹抬头,又跟大师兄对视了一眼。 大师兄主动扮起了白脸,「等你真能捏住你伯父父亲甚至是堂兄弟们的前程再说这话也不迟。」 这也是陆稹想说的:你光靠申饬,连你亲妈都左右不了。于是她也问:「你母亲如今就对你阳奉阴违,你又能如何?」 元春闻言,小脸腾地红了。 陆稹见状再接再厉,「他们还不是吃准了你捨不得或者做不到。」 你可是我和我大师兄钦定的太后人选,以后我们还要联手扶持你,如今连出手立威还犹犹豫豫吗?这要是都点不透教不会,我认赔也要果断~解~套。 元春的智商无需担心,于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她那张小脸就从通红变得苍白无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早睡……不然明天就得请假了嘤。 对了,元春的故事略长一点,而下一个故事是林海,林妹妹她爸,被吃绝户女儿又早夭的父亲的暴怒。 第18章 元春又一次精神恍惚着飘走了——而且气色状态比她来宁寿宫之前还差。 陆稹扭过头就跟大师兄念叨,「上辈子她就怀孕加身死着实是让人算计吃了大亏,总体而言都被皇帝保护得好好的,脑子够使,但手段真心没跟上。」
第37页 大师兄笑道:「贾家荣辱都繫于她一人身上,依旧不会拿捏,」他颳了下小师妹的鼻樑,「你教导她跟教导女儿似的?」 陆稹没有否认,只是道,「用前程引诱也好威胁也罢,保管家里人个个老实,但愿她能早些想个明白。」 却说元春从宁寿宫出来,坐在步辇上直接回凤藻宫,一路上抱琴盯着她主子的脸色难免忧心忡忡:主子跟贵太妃说话,她们这些宫女不能近身伺候,她再怎么急切想为主子分忧,路上总不好出言询问。 元春听懂了陆稹那番提醒的核心——不听话就揍一顿,然而事到临头,拿娘家当手下那样~调~教,而且娘家心黑眼皮子浅,的确不值得以诚相待,她还是需要点时间来消化。 就这么恍惚了一路,回到凤藻宫,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了衣裳,元春就坐在窗前思量。当然在最懂元春的抱琴看来,娘娘是……走神了。 这个灵透的丫头憋了一肚子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她想了想还是等娘娘问了她再以实相告。 片刻后元春便回过味儿来,「我这是伤心什么呢?既然能送我来这轻易见不得人的地方,父母自然也不是当年的父母了。」甭动不动以亲情动摇我了,咱们还是规规矩矩讲一讲君臣吧! 元春在心里抹了把脸,手指刚刚贴上太阳穴,就被抱琴抢了先。元春自然安心闭门享用上了,「偏你贴心。」既然下定了决心,她也不犹豫,仔细吩咐道,「让你爹娘在府里用心挑选了靠得住脑子再活分些的丫头小子,四处探听……」她这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还是咽了下去,总得给家里稍微留点脸面,「好生打听打听,外人究竟往家里掺了多少沙子!」 抱琴内心的小人儿已经感动得泪水直流,娘娘您可算打定主意出手了!这宫里能有哪个主位过得像您这样委屈?想起她老子娘前几回跟她说的,抱琴也把心一横,「琏~二~奶~奶自从管家,没少挪用公中银钱,让陪房拿出去放印子钱,各位主子跟前有体面的大丫头们倒还罢了,姨娘和二门外伺候的丫头小厮们月钱晚了不是一回两回。」 话未说完,元春勐地扭头盯住了她,「什么时候的事儿?」 手下们凭什么对你忠心为你干活?还不是为吃饱饭? 月钱晚发……最多只是冰山一角!王熙凤管家必然上樑不正下樑歪,免不了各路管家管事嬷嬷层层剋扣,不仅晚发又不给足……须知多少王朝都是兵饷不给足,军心涣散从而亡国的! 元春不等抱琴回答便深吸口气,「难怪仙……太妃让我留心娘家,别……心软。」想着想着不由落了泪,「祖父他才没了多久,荣府都丢了几次人了?隔壁宁府就更不成体统!」 是不能心软啊! 抱琴是都知道了,她亦是家生子,忠心没得说,「娘娘都交给我。」 话说元春连着两回往太妃的宁寿宫……喝茶,莫说宫里的娘娘们,连皇帝都难免好奇……这一日,皇帝来凤藻宫,便问起了此事,「怎么忽然跟太妃亲近起来了?」元春之前跟贵太妃只有请安的情分,私交什么的压根没有。 理由元春早就预备好了,「贵太妃都听说了我家的笑话……」 「她许是听说了些旁的要提醒你,」皇帝这职业必定是满级脑补帝,今上也不例外,联想一下太妃的为人还有太妃都没好气的亲爹,「太妃必定跟你说得来。」 元春岂止是感动深受?「太妃娘家有她虞尚书撑住,我娘家如今光剩眼高手低了。」 皇帝听了万分认同,不过爱妃的面子还是要顾忌一二,「你弟弟年纪还小。」 这不就是……默认了吗! 元春干脆破罐破摔,「我弟弟不懂事,不爱去家学,我母亲竟放任了,我父亲倒是只会棍棒之下出孝子,我弟弟见着我父亲,也是老鼠见了猫,光惊惧不定了,哪还听得下父亲的教诲。」虽然我爹的教诲,听不听都无所谓。 今上很爱元春这份耿直,整日里都跟人斗智斗勇,他也希望能有个人让他松快松快,想说什么说什么,「这可不巧啊,朕本有心点他做一任学台。」 元春目瞪口呆,半晌表情都没变……虽然她表面上好像是彻底呆住了,实则心思如电转,不过掂量过多少次来回,终于脑子一热,好似脱口而出,「陛下万万不可!我父亲可连亲儿子都教得一塌煳涂!」 天家是最讲规矩的地方,而在有些时候却又是最不讲规矩的。本朝也有「后~宫~不得干政」这条祖训,然而关起门来皇帝跟宠妃说说如何恩典一下娘家,宠妃跟皇帝撒娇讨好,再要点好处……委实寻常不过。 因此元春这般回应,皇帝不仅不生气,反而大笑出声,还掐了下元春的脸蛋,「你啊……」 荣府贾二老爷贾政其实是个荫监,举人都没考过就直接因为老爹的面子而被先帝弄进了工部。不管是做地方官还是学台,其实都很寒碜……政老爷五品,做同级知府……一地父母官,老实说皇帝很不放心,他挑了学台也是因为这个官职实权相对有限,也不容易出什么纰漏。 因为学台只管院试,之前县试和府试的主考官分别是县令和知府——目前的县令和知府起码是个举人,大多还是正经的进士,到了院试这一级,主考官也不只是学台一人,所以贾政菜也没关系,反正影响不大。
第38页 至于乡试,过了就是举人的乡试,主副考官要么是皇帝钦点,要么就是由当地总督或者巡抚担任…… 科举的皮毛元春还是清楚的,她能体会到圣上的贴心,然而娘家这阵子一直胡来又听不劝,她再任由陛下给她爹晋升,往后娘家只怕更不知东南西北,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然而她酝酿了一会儿的解释还没说出口,皇帝又道,「你堂哥的媳妇不是给你娘家惹了事?」朕总不好让外人觉着你失了宠吧。 后面这没名言的半句话,几乎是直接印在了元春的脑海里。元春抱住皇帝的胳膊认真道:「不用留什么颜面,我那嫂子不经点儿教训,真以为仗着我,仗着她大伯可以肆意妄为,无所畏惧。」顿了顿她忍不住跟皇帝抱怨,「我母亲还吐苦水,有怨我不照拂娘家,任由娘家丢人呢。」 皇帝又笑了,「难怪你心气不顺,又难过了好些天。朕听说你母亲和你这个嫂子都大不识字?往后再碰壁总能学乖。」 哪怕是煳涂人摔疼了摔狠了,总能知道教训。 元春心说:陛下您跟仙君想到一块儿去了。她想了想道:「陛下心疼我,不如让我堂哥和我弟弟真正歷练长进一回。」 陛下笑着点头。 第二天皇帝下了朝,就把国师请到了他的书房。见面并不寒暄,皇帝直接问,「贾贵妃真不是……她的转世?」 王盘摇了摇头,「不是。」你若是知道贾家现任族长逼死了你和你初恋白月光生的闺女,非得弄死他全家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少……实则是困到不行…… 第19章 「皇帝的白月光生下女儿后过了一阵子才咽气,而秦可卿比元春小上三四岁,这都能往转世重生上~套,教皇帝算学的先生还能好吗?」听过大师兄回来转述,陆稹自然要调侃一下。 大师兄王盘摸了摸手边小黑的脑袋,换来小黑一通磨蹭,心里满足得不得了,「皇帝分得清。他白月光就是理想型初恋性格,温柔体贴,走向末路也从未向皇帝求救过……」如果求救,那时还是皇子的皇帝还真帮得了他,面对小师妹好奇的双眼,他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那位只图感情,别的真无所求,更不想拖累情郎。」 大师兄的在卜、相两道上实力都在她之上,关于皇帝与皇帝的旧爱,大师兄说什么陆稹就信什么,「难怪皇帝能这么念念不忘。跟这位比起来,皇帝身边的女人几乎都是妖艷~贱~货,有谁真爱皇帝这个人而一点好处都想要的?这么说来,元春大概不靠那张跟白月光相似的脸也能脱颖而出。」因为元春比起其他各宫娘娘,真是一点儿都不贪心。 陆稹顺手胡撸起大白的胸毛,惹得大白尾巴一通狂甩,更是顺势往她腿上一躺,四脚朝天,露出了手感最棒的肚皮。 都这样了……陆稹还把持什么?自然是上下其手,从胸毛到尾巴毛来来回回揉搓了个痛快。 揉搓我的命书四捨五入等于揉搓我了,大师兄垂眼微笑,仔细撸起怀里的小黑。 却说前日里皇帝在凤藻宫里几句话就决定了贾家老少爷们的大半前程,元春得到了期待的结果,尤其陛下始终待她和颜悦色——伺候陛下这么久,元春不敢说能揣摩陛下几分心思,但感受陛下喜怒还是有点心得的,她心事起码去了一小半,整个人放松下来,自然是她和皇帝「宾主尽欢」。 皇帝是第二天早上从凤藻宫走的,走之前还特地嘱咐内侍不要吵醒元春——本朝的规矩制度相对于其他朝代比较宽和,早朝时间为卯末两刻,也就是早上六点半。 皇帝卯初一刻走的,也就是五点十五,按平时的起居时间元春这会儿洗漱更衣都完事儿了,足见这一晚她睡得有多实又有多安心。 元春这一夜好睡,一觉真地到了天明:她醒来的时候别说早朝早散了,太阳都升得高高了的……这天不用去拜见太后,又有皇帝亲口嘱咐,她才有「放飞」一下的机会。 说起来也是有趣,太后爱睡懒觉,好不容易做了儿子当了皇帝不用再看谁眼色,也不会再有谁拿规矩框她,因为她就是规矩,就要求儿媳妇们隔天晨昏定省。仔细算一算,她见皇帝儿子可比见儿媳妇们还要频繁一点,皇帝不太忙的时候是天天来看亲妈的。 总之趁着这天有空又轻松,元春起床后便和抱琴等几个心腹商量,如何往宫外安排人手一事。既然要认真建立个势力,人手和银钱就是摆在眼前最先得解决的「两座大山」。 娘家千不好万不好,在元春封妃时也是非常实诚地准备了一份比较拿得出手的嫁妆,起码不必吴贵妃那时候差了。须知吴贵妃娘家无论里子还是外子,都跟贾家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家。除了娘家的供给,皇帝这阵子断断续续赏了好多东西。 暂时银子不缺,人手……元春打定主意从娘家选几个像样的家生子,而更多的人手要出自陛下赏她的皇庄。 皇庄里的管事和庄户大多是祖上就为皇家做事的,其中更免不了陛下本人的眼线,元春很坚定:眼下她要做的许多事儿要让陛下知道才好! 话说元春这边弄出了点儿眉目,第二天就打发抱琴亲去宁寿宫把她为娘家讨来的「体面」禀告给陆稹。 抱琴领命而去,路上不免有些嘀咕:娘娘跟贵太妃说了两次话,像是忽然醒悟……感激也是应当应分,可这么大喇喇地讨好贵太妃,是不是让太后不自在,又或者让几位娘娘捏了把柄?
第39页 抱琴真是宫女里一等一的明白人,虽然她家娘娘跟贵太妃说话的时候她只能等在偏殿,什么都听不见,却还是笃定贵太妃……或者说是预感,贵太妃说话在娘娘心里只怕不比陛下差上什么。 从抱琴口中得知元春对娘家前途的要求以及陛下的回应,陆稹颇感欣慰:自掏腰包弄个不会自悟的沙雕,她是绝不犹豫直接送去投胎的。幸好元春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因为心情不错,陆稹还顺便解了抱琴的部分忧虑,「不用担心太后那边儿。」太后和皇帝自有大师兄出面料理,她跟谁往来只要不去~造~反,那至尊母子俩也全当没看见。 却说元春打算大展身手,贾家这边儿不可能一无所觉,毕竟元春要在娘家家生子了挑几个人。就荣府家生子的能力见识,看过原着的都明白,想要这些人保守秘密真是全无可能。 作为宠妃,元春有上进心,贾家求之不得,就连表面方正的贾政都不会说「好生伺候圣上别折腾」这种话。不过上进归上进,培养人手不通过家里……贾政和王夫人夫妻是很真切地感受到:娘娘不信任家里人了。 凤姐儿包揽诉讼惹出的人命案子到现在也没审结,银子固然是凤姐儿掏体己添上,可是动辄要把贾琏拎到刑部,贾琏被牵扯着,这阵子就别琢磨什么补缺授官了。 二房这边,贾政能耐再有限,对形势也是有个基本判断,起码他不怎么侥倖,而且女儿初封便是贵妃,他并不会低估女儿的决心和手段。 而王夫人比她丈夫乐观太多了,还是盲目乐观:在宫里给凤姐儿求情,又提了提爵位,没得到闺女什么好脸色还差不多是被赶出来,偏能一厢情愿地觉着娘娘怎么能不向着家里?不给娘家父兄撑腰?母女又哪有隔夜仇?省亲别墅诚心诚意地建了,娘娘十分满意,在陛下面前深得脸面,二房前程总不受大房那糟心事儿的影响。 说实话,王夫人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妯娌浅薄贪婪,光衬着她精明能进退;而唯一的儿子宝玉又相当懦弱,言语之间对她不敢有半点不敬;侧室们更是战五渣……导致她过于自我感觉良好,而且习惯成自然,她掌控欲过头。说穿了,王夫人在家里操控宝玉,也下意识地想要在元春身上复制她和宝玉的母子相处之道。 偏偏这一点王夫人自己意识不到,而元春则已经有所警觉。 于是打听到新一批吏部升迁名单——包括前阵子省亲的各宫主位的娘家父兄,贾家一无所获时王夫人还是气病了。 不得不说生病降智商,脑子本来就不甚清明且这会儿又羞又恼的王夫人做了件非常蠢事:她吩咐陪房周瑞家的不要发还元春选中那几个家生子的身契。 平心而论,王夫人待人难有真心,几乎全都是面子情,哪怕对亲外甥女宝钗也没有多少真情意——有真心就不会明知儿子心有所属,为了谋夺丰厚嫁妆把宝钗娶进门来。 但对元春这个亲生女儿,王夫人完全没有为难或者说给女儿使绊子的心思,她处在病中人有些脆弱,满心委屈:暂时押着身契只想女儿藉此召她进宫好生说道说道。 哪里想得到她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元春直接打脸,让抱琴亲自回家一趟,找贾母讨要自己选中的家生子身契。 这时是李纨带着几位姑娘担着原本王熙凤的活儿,因此抱琴来的时候,不仅邢王两位夫人在,李纨在,凤姐儿老老实实在贾母身后当「壁花」之外,黛玉宝钗和探春这几个聪明姑娘也在。 抱琴来就是没打算藏着掖着:娘娘的原话是,既然母亲煳涂,说不得又得烦劳祖母了! 等抱琴说完,在场所有人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大病」初愈王夫人如坠冰窖,心里咯噔一下,她更是喘不过气:谁挑唆娘娘的!? 暂且不提此时王夫人如何下场,只说宝钗回到蘅芜苑便打发莺儿家去报信儿,跟母亲说:进宫待选一事作罢! 若非王夫人刚吃了挂落,她后脚就匆匆回家,有~告~密和幸灾乐祸之嫌,她都想立即回家跟母亲商议! 薛家一家三口借住荣府,真不是白住,不说给贾家租金——这的确太生分,但在铺面出息上一直贴补王夫人和王熙凤这姑侄俩,修建省亲别墅的时候薛家不仅没少出力更没少出银子。 薛家图什么?起码图宝钗进宫后能得到元春一二照拂是真真的。可惜了……宝钗最是明白:她若是如愿进宫,之后娘娘照拂这一类的许诺都来自王夫人,从今日看来,必然是成空。 虽然一直隐隐有不祥预感,但这个时候宝钗并不知道她的名字早就被亲舅舅王子腾和表姐元春不约而同地划掉了。 她更不知道的是其实在王子腾,甚至是王夫人眼里,她和黛玉并没什么不同,都是能轻松吃掉的绝户。而且相对于独身一人的黛玉,反而宝钗更好拿捏、威胁——黛玉想不开一死了之,只能拿财拿不着人;而宝钗本人也能卖上个好价,她母亲和她哥哥都是现成的把柄,意思就是人财兼得。 原着里的封建时代,对女人就是这么残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觉得王夫人对待宝玉有那么点古代情感操控的意思…… 第20章 薛家来到权贵以及权贵亲朋遍地走的京城,其实一直都夹着尾巴,跟他们在金陵时纵仆当街打死人仍能扬长而去那时不可同日而语。
第40页 薛蟠就算再不懂事,在京城也不收敛,可别忘了他身边的管事、长随和小厮却没那么「小聋瞎」:金陵的护官符拿到京城可不怎么管事儿。 遇上惹不起的人家,不管薛蟠如何吩咐,他们只管把他家少爷槓起来一路家去,而伶牙俐齿些的管家则上前求饶赔罪,所以薛家进京有段时日,薛蟠也没机会惹下什么祸事来,至多就是纨绔名声坐实了,没那么好听而已。 总之,宝钗是真想不到她进宫待选受阻,原因竟是她哥哥牵扯进了人命官司。当时宝钗第一反应是:怎么能翻旧帐呢!银子我们家给得足足的,上下都打点好了呀……随后薛家的老管事又烦人又使银子,打听来了新消息,说是看在王大人和贵妃娘娘的份儿不深究,但想进宫真的是不成了。 那会儿宝钗真是又气又恼又羞愧,然而再恼再怨也是亲哥哥……别说宝钗没心,起码她挺清楚:荣府毫不含煳直接吞了林妹妹家产,须知林姑父生前做了多少年盐政!她笃定没了哥哥,她的下场类比林妹妹,好不到哪里去! 不得不说,梦断进宫青云路后,宝钗越来越清醒:再加上表姐王熙凤被仇家首告,表姐夫琏二哥几次都被差役请去刑部衙门……哪怕琏二哥好好的出去好好的回来,荣府长房这边的名声……显然也不成了,往后贵妃娘娘纵然有心提携,这也是大房一个污点,除非琏二哥捨得从军到西北边关立下功劳,才有翻身的一天,不然也就是守着个爵位过日子吧。 最让宝钗惊心的是:表姐王熙凤惹出了麻烦,牵扯了夫家,害得荣府丢了颜面……宝钗估摸着荣府好歹也是大舅舅的助力之一,偏偏大舅舅就跟不知道这回事儿似的,这就是要舍了这个助力的意思! 母亲不知夸了多少次大舅舅无所不能,大舅舅最是照拂亲戚,亏她那会儿都信了!所以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宝钗在蘅芜苑憋了三天,算是彻底想了个通透,顿悟了。抱琴来荣府之后五天,宝钗才带着莺儿回了趟家。 人啊,一旦想开了看透了,气势和言行都有相应体现。 陆稹收集消息情报不用像元春那样从头开始——先挑选忠心可靠的人手,她让小黑在荣府插几个眼就行了。 虽然宁荣两府的地位和势力已经完全入不了皇帝以及权贵之眼,但这一大家子……可是原着的中心,陆稹穿了这么多次,深感这一家子连带着跟他们联络有亲的史王薛和甄家,全都是宝藏人家——可能史家破事儿不多,多插几个眼实在不亏,当乐子瞧也行了。 要知道皇帝是明君,太后贪睡喜静爱享乐但无疑是个通透人,于是整个后宫的娘娘们想作都不敢,陆稹整日蹲在宁寿宫,要不是有大师兄天天作陪,不仅聊天增进感情还能探讨修行,她怕不是要闲得长毛。 却说陆稹这天发现了宝钗的变化……都可以说是蜕变了,等大师兄来了,她就把新发现告诉了大师兄。 大师兄掐指一算,颔首道,「命数的确有变。」 宝黛二人就算了:两人都有根脚,而且黛玉这一世又是来报恩的。他们两个没明明白白地找到她跟前,且实实在在地开口求援,陆稹肯定不插手他们两个的「闲事」。 但其他人不一样,尤其是位列十二钗的多数都罪不至死或者孤独终老——别忘了十二钗在原着里可是清清楚楚地属于薄命司。 不好说见到一定随手帮一把,但总归见这些姑娘顿悟并从此行动起来努力生活,陆稹乐见其成。 于是在跟大师兄转述宝钗可喜的改变时,她的态度也带出了好几分。 大师兄笑了笑,「我不大喜欢这姑娘。」随后他认真解释了一下,「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曾不择手段,似乎没什么资格挑剔,但我还是不大喜欢为点蝇头小利就要暗算旁人的这种人,眼界太窄了,註定走不远。」 陆稹搓着大白辩驳道:「她也没机会站到高处,放远眼界啊。」同为女人,她对女儿总是稍微宽容一点,不过说实话,原着宝钗扑蝶以及金钏儿死后她去劝解王夫人这两章里宝钗的表现,是挺败观众缘的。 于是陆稹道:「也不好断定她就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赤子之心什么的也谈不上就是了。」其实大师兄没有事事顺着她说话,她还挺开心的。即使再怎么情投意合,她也不希望爱人太盲目更不希望对方是个恋爱脑。 好吧,论恋爱脑,至少在原着的范畴里没人比得过宝玉,连黛玉在心存幻想之余还能略微面对现实呢。 大师兄左看右看没看出小师妹有哪里不高兴,即使小师妹刚刚反驳了他。他暗恋转明恋喜欢小师妹了很久,小师妹开始带着命书轮迴修行之前才给了他回应……头回恋爱,很多时候他都麻爪,不是很确定他该怎么处理和应对。 而这一次他固然说了实话,更重要的是试探一下两人意见不一致时,小师妹又是如何反应,而结果……让他喜出望外。 他这一得意,难免露了行迹。 陆稹笑着扎进大师兄的怀里,「想什么呢?我又不爱应声虫。」 气氛这么好,大师兄没怎么犹豫问出了埋在心底有段时日的问题,「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到了那个时候……」到了那个时候才答应我的~求~爱。 大师兄俊脸通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活力满满的淡粉色……而大师兄未尽之意,陆稹听得明白,她好奇问道,「你怨我……拖着你吗?」
第41页 王盘认真道:「没有。」然而这句话让他心头一跳,随之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有点儿纠结。」要不是这阵子卿卿我我,他怕是要生出心魔了。 陆稹仔仔细细把大师兄端详了遍,她放开大白,正色道,「你怎么稳坐大师兄之位的?」怎么这件事儿上情商忽然掉线?还心心念念这么久?她试着捋平大师兄蹙起的眉头,「我没修行到拥有命书的境界怎么答应你啊?不然一仙一凡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说着她绷不住乐了。 大师兄脸腾地又红了,他果断身子一塌,把头架在小师妹肩膀上……那因为羞赧而红成猴~屁~股~的脸死活不肯给小师妹直视了。 陆稹大笑不已,不给看脸又怎么样,别以为她会轻易放过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能这么可爱?简直判若两人,都忍不住不欺负你。」 不得不说,宠随主人,此时大白也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毛绒绒又「软夫夫」的大尾巴之下,小黑怎么双爪联用不停地刨,那尾巴也不肯挪地方。 小黑还抱怨,「毛多真是占便宜。」 反正最后陆稹和小黑都把各自的对象「摆弄」了个爽。 过了几天,元春终于耐不住又跑来宁寿宫吐苦水加讨主意了。而疑虑尽去的大师兄走路生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一看元春那脸色,陆稹又乐了,「怎么又气着了?我听说前几天进宫来探望你的是你家老太太和你大嫂子呀。」 贾母的儿子们纵然不出挑,但老太太本人地位在那儿摆着,本人才干见识又不是儿媳妇孙媳妇能比拟的,她出入宫廷往来交际,元春除了担心累着老太太之外可安心多了。 话说贾母做姑娘时有个做做了一品大员的亲爹,嫁人后因为丈夫功勋不凡不降等袭爵,她也获封国公夫人。 丈夫还在的时候,她身为一品诰命,年年都要以外命妇的身份,参与每年年末由皇后主持的宫宴——而邢夫人也是诰命却只是空头诰命,宫宴的帖子一次都没收到过。而王夫人哪怕她生了个贵妃女儿,还有个一品重臣的娘家哥哥,依旧因为品级不够而一直无缘宫宴。 就陆稹所知,能不能出席宫宴,就是权贵女眷中有没有体面的凭证。总而言之,宫宴参加不了,意味着邢王二位夫人也很难打入权贵女眷这个圈子。 这一点,跟原着里描述的「邢王二位夫人连带着宁荣两府的姑娘们都甚少出门交际」相符。 此时元春琢磨的恰巧也是交际,仙君提起她家老太太,她这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我堂嫂这些年不中用了,我母亲煳涂,倒现在依旧拎不清,只得劳烦我家老祖宗出山。」 劳烦老太太出山走动……图个什么?还不是联姻!陆稹心里有数,抱着小黑且听元春说完。 元春继续道:「我伯父和父亲仕途差不多走到头了。」语气十分坚定。 上回陛下来她的凤藻宫,她算是彻底探出了陛下对她伯父和父亲的态度:外任比如做个地方官,陛下完全不信任也不放心。 她正好死了提携这两位的心思,「琏二哥我寻思着找机会送到营中歷练,待上些年头回到京城,那风声也就歇了。宝玉再过些日子我就把他塞进国子监读书,好让他修身养性长长见识学识,省得整日里在内宅胡闹,待年纪稍长,再踅摸个好师傅因材施教。」 陆稹听到这里就说:「这一说起码要十来年家里没个人支撑门户。」不管是贾赦还是贾政都不擅长处理庶务也不太能应酬交际……荣府目前这些活儿都是贾琏由「包揽」,所以说这位琏二爷还是有些真本事。 元春在来之前已经有了打算,「只能暂且交託给宁府珍大哥哥。」 陆稹忍不住了,「你还是先着人好生查查你珍大哥哥是个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儿吧。」 元春知道如今贵太妃里子盛的是哪一位!而这一位绝对不忽悠她!她也立马怀疑上了,「上辈子被抄家夺爵,说起来珍大哥哥也挺冤枉?」 作为夺嫡的参与者,还是排位非常靠后,且最后基本没干什么的参与者,公平的说贾珍不至于被判流放,就算算上他经常组织那啥派对,醉酒后口无遮拦……都不至于被判流放。因为跟他同罪的那批人都是夺爵罚银,又在大牢里待了几年就准赎回家,继续过日子去了。 依照陆稹之前的经歷和了解来判断,皇帝应该不知道秦可卿是他白月光和他的亲女,但应该查到白月光去世后留有遗言和部分信物,而这些宁府一直扣着,不曾禀报和转交。 皇帝一气之下,来了个从重处理,而数年后皇后为皇帝生了嫡子,皇帝也想起白月光跟贾家的亲缘,一心软就把人弄回了京城。 陆稹把小黑放到腿上,为她分析道,「诚然贾珍不是主谋,可你别忘了……」就把她了解的情况大致说给元春听,只隐下了秦可卿的身世,「上辈子你在抄家前就咽气了,不然只凭你一个人的脸面,宁府荣府必能再保下几个人,钱财也能再留下几分。」 元春不吭气了,片刻后她才小心翼翼道,「我明记着我死后魂魄未散,得见了许多。」 陆稹便解释道:「都是魂魄了,记性哪能那么好?除非你像我一样,修道。」 元春又被说自闭了。 眼见这丫头气势瞬间萎靡,不过一棒子打消她的昏招非常必要,之后陆稹得给个甜枣再揉一揉,「所以十来年的时间,不好把荣府外事託付给贾珍,你就按你的打算,用心寻些好亲家吧。」
第42页 元春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之前觉着史家很不坏。」 陆稹笑道:「怎么还试探起我来?贾史王薛再加上个甄家,史家是唯一一个不仅没败落还犹胜往昔的人家。只是想打动史家兄弟,也就是你那两个表叔,可不容易。」 元春思量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湘云我记着……似乎早有婚约?」 陆稹点了点头,「湘云要嫁给卫若兰,两家信物交换了可有些年头。」 元春又道:「探春……可惜表叔家没有年纪合适的庶子。」 史鼐史鼎哥俩一个所有孩子都是嫡出,另一个也仅有一个庶女。「你表叔他们跟你娘家渐行渐远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你也别指望举手之劳的帮衬能让人家回心转意……一门双侯呢。所以你行也要行阳谋。」 元春的舅家她提也没提——王家的命运只由王子腾一人掌握,元春有自知之明,连干涉两个表叔决定的信心都没有,当然干脆略过她舅家。 她说到了薛家,「我那个两姨表妹原先是想进宫伴君。」 说起这个陆稹也觉得可笑:王夫人的亲闺女做了贵妃,正是双十好年华,她是疯了还是傻了要真心帮衬着妹妹的闺女进宫……分宠? 有意思的是薛姨妈实打实地相信她姐姐会帮她帮她闺女宝钗,宝钗那会儿也深信自己进宫可以跟表姐贵妃作伴。 不过幸好宝钗现在已经顿悟了。陆稹道:「你那个薛家表妹倒是值得拉一把。」 元春实话实说,「我是想给她说个好人家,不过她那个哥哥忒不省事!」她嘆了口气,「做正室委实艰难。」 宝钗做正室,薛蟠就是正经大舅哥。搁在陆稹老家二十一世纪的~天~朝,京城中产家庭都不愿意多个薛蟠这样没脑子又一心享乐的败家纨绔做姻亲,这家人再有钱也不乐意。 「做侧室又想要体面,只能往宗室中找。」陆稹就问,「你现在有这份体面?等你生了皇子才有这个资格。」 元春已经被打击习惯了,「有前途的寒门士子,就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 真要是特别清高规矩又大的书香门第,只看宝钗是商家女,也不乐意结亲。所以在原着里,薛家哪怕家底再厚,宝钗都要尽量讨好王夫人以求能嫁给宝玉——宝玉在京里跟「出色的结婚对象」一点沾不上边儿,这一点元春都承认。 陆稹笑了,「你要是能在这期间生个皇子出来,结亲选择余地就大得多了。哪怕那些一等的人家暂时还瞧不上,却也不耽搁这些人家旁支出个少爷姑娘,跟你家联姻,做一着闲棋。」 元春瞧了陆稹好一会儿,才满怀希望地问,「这十年里……那个孩子还是按上一回的时候来?」 陆稹摇了摇头,见元春瞬间白了脸,就不逗她了,「你是命中有一子,什么时候来看你努力也看老天。」 元春立时兴奋起来,「谢仙君解惑!」 陆稹更不忘正色提醒她,「能重活一次,常人难有这等机缘,你要珍惜,并莫忘初心,更要多行善事多积德,哪怕不为你娘家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上一世那个无辜的儿子多考虑一二。」也为我在你身上的大笔投资。 元春听了立即起身,一个正正经经的大礼行下来,在站直身子便是双手合十,凝神道,「谢仙君提点!」 看看时间,元春都觉得该告辞了,她正要开口就……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跳出来的那种…… 一片青烟从窗缝里……挤了进来——真的是挤,因为那青烟像是有生命一样,先收束成凝实的一缕,来到屋内才缓缓散开,并在数息内再次凝实成了……熟人,国师同时是仙君的情郎。 就算知道国师不是一般人,但亲眼所见冲击力还是很不一般。而国师「成型」后第一件事就是上前,在仙君脸上亲了一下。 元春这会儿脑子都快转不动了,也不像以前不敢直视国师,既然难得看一看,她就下意识地盯着国师瞧了好一会儿。 有元春旁观,也不影响陆稹跟大师兄爱的抱抱和爱的么么哒。元春盯着大师兄看,陆稹一点不快之意都没有:大师兄就是很好看啊! 此时大师兄也用自己的真身替换了原本的国师,相貌也调整得更像他本人——总之就是一套跟陆稹当初如出一辙的操作,两人一模一样的真身上阵,抱起来就特别真实特别有感觉了……再说多了就要被和谐了。 却说元春还没回神儿,不知道脑子里进行着何等勐烈的头脑风暴,陆稹也端详起大师兄:嗯,昨天剖白后大师兄笑起来笑意终于能贯穿眼底直达心底,跟之前那标准又完美的职业微笑完全不是一回事。 「今天来得这样晚?」 这句话就等同于问老公为啥回家晚,大师兄一概当做撒娇,「早上指导了下蠢徒弟,下午皇帝直接找上门,问我他子孙缘分究竟如何。」 皇帝不缺儿子女儿,但宫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消息了,原本皇帝都意识到哪里不对,直到今早太后特地直言提醒。 大师兄说到这里,元春勐地回神,她脱口而出,「他们……这个时候就动手了?」他们指的是上辈子害她一尸两命的那些人。 陆稹拍了下大师兄,让大师兄作答,毕竟这件事儿大师兄比她更了解更有发言权。 小师妹吩咐,使命必达,王盘不紧不慢道,「不是。皇帝还没釜底抽薪到那些人身上,过段时候才轮到你上辈子的仇家粉墨登场。至于这段时间宫内没人有孕,问题出在太医这里,药也是直接用在了皇帝身上。别的你不用知道了,回去后小心些就是……这宫里又得死人了。」
第43页 元春通体生寒,再没了什么想法,又一次魂不守舍地飘走了:原本还想下个月叫妹妹们进宫来好生坐一坐说说话呢。 转眼两个月过去,又到了每月娘家人递牌子觐见的日子,元春也是正好在觐见的日子前三天被诊出有孕……也就是说皇帝从国师这里拿到解药,吃完一个疗程后,身体恢復,元春第一个中奖…… 皇帝此时自然十分宽容,大手轻轻搭在元春平坦的小腹上,整个人都显得无比轻松,「想念妹妹们了?」 元春笑道:「陛下知道我娘是什么人。妹妹们的亲事我怕她羞恼之际胡乱施为,再说娘家这会儿青黄不接,妹妹们嫁个好人家,也能帮衬着点我娘家。」 皇帝很爱元春的这份耿直不虚伪,况且她所说的都是人之常情,「那就都叫来,省得你寂寞,让她们陪你住上几天也使得。」 元春大喜过望,然而出于谨慎还是得问上一句,「陛下……这不合规矩吧?」 陛下也笑了,捏了下元春饱满又弹性十足的脸蛋儿,「若是事事都依规矩办,朕别说做皇帝只怕命都不在了,」说着语气愈发柔和,「别怕,朕就是有感而发。」 元春挺能揣摩皇帝的情绪,刚才那话她完全没在怕的。而后她学着仙君……大着胆子给皇帝来了个爱的抱抱加上一个爱的么么哒,「陛下瞎说。」 皇帝没说什么,就含着笑回敬了一个轻柔的吻:要是能生个像她的小公主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这边网络有点抽,这一章发表可费了老鼻子劲…… 霸王票我也点不出来,明天再感谢那位相好的。给你一个爱的么么哒。 第21章 元春这一胎可比上辈子早上三五年。 上辈子她要不是一尸两命,不管是她还是肚里的那个孩子活着,娘家都能剩个空架子且有希望在十年内恢復些许元气。 元春小腹依旧平平,顺势靠在陛下肩头,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这追忆往昔,上辈子的往昔,偏又被陛下那再熟悉不过的掐脸掐回了神,她微瞪着双眼,一脸茫然地望向皇帝。 后宫嫔妃又有哪个肯这么大大方方当着他发呆?被他抓了个正着还能理直气壮? 皇帝撑不住乐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来元春这里完全不用多想,相处起来十分轻松。 人是他亲自挑的:抛开容貌,元春的品行和才能他全心里有数。希望这一胎平安降生后,元春仍能保持初心。 心情愉悦的皇帝哪怕元春有孕在身,这天也留宿在了凤藻宫。 掌管相应「宫闱」事宜的大太监带了东西,专程跑腿到坤宁宫请皇后用印。皇后二话没说照规矩走完了流程:想也知道皇帝不会乱来。 大太监告辞,皇后歪在榻上根本不想动弹,她当真是身心俱疲……因为陛下着人暗算一事,宫里已经少了些人。 见自家娘娘脸色比刚才更差,自小便伺候的嬷嬷上前劝道:「圣上圣明,之前不曾,之后也不会怪罪娘娘。」 话说皇后出身名门但针线活儿是公认得好——能让其他主位自愧不如得那种好,说一句刺绣大家也不为过。 而皇帝素来偏爱暖香,皇后为此又特地学了调香,虽然是以名香的方子为基础微调……这份心意皇帝很是受用,于是这些年皇帝大多数时候身上佩戴的香囊荷包,无论里子外子都由皇后一手包办。 这次害得宫中将近两年都没有喜讯,根源的一半正出在皇后包办的香囊上。 其实本身香囊里的香料没什么问题,但其中一味经常用于调和用量极少的香料,偏偏和皇帝每日里服用的汤药犯沖——深得信任的多位太医和国师意见完全一致。 顺带解释一下,皇帝刚刚登基时位子没坐稳,朝堂上一群老狐狸又明着暗着掂量他拿捏他,皇帝果断直接抓起了兵权:掌兵嘛,想让论桀骜不驯更在那群老狐狸之上的武将们服膺,皇帝自然要身体力行。 要说皇帝不愧是身带浓厚到沖天而起龙气的男人,一年到头常往京郊大营乃至于距离京城不超过一千里的边关都走了个遍,曾经多次亲身上阵,更经歷过差点被伏兵包了饺子的惊魂一刻……不说与军中上上下下打成一片,但说是官兵归心一点不夸张。 却说皇帝军心在手,在朝堂上也越发「说话算话」,君权便隐隐胜过了相权。不过皇帝多次下基层并非没有代价,尤其在「惊魂一刻」之际大腿上中了一箭,当时血流如注,皇帝和愣是能忍到禁卫与随身的骑兵一举结束战斗。 最后箭伤倒是好说,因为皇帝全身披甲,箭伤并不太深,顺顺噹噹好利索了,并不影响行动,但受寒加失血还是损了些元气,于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帝都在服用温补汤药。 拿到皇帝的药方,再相应在皇后的制香的过程中添点「好东西」,总比直接在皇帝的补药上动手脚容易得多。 纰漏看似出在皇后这边儿,实则皇后最多担个无心之失和「领导责任」,皇帝对此再清楚不过,因此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怪罪皇后的意思。 说起来坤宁宫会出问题,跟几年前太子被废以及诸皇子夺嫡直接相关——夺嫡大战搅和得天下都不太平,更遑论几乎是几方短兵相接的战场皇宫? 那些年里宫里不止大换血,前前后后换了几批人,生在宫中长在宫中的皇帝都数不清了,更别说皇后这个「半路接手」的主管。
第44页 然而这一次又是不得不清洗,并换上新人——新人之中总难免再被人安插钉子,可有问题的那起子人又不能不打杀不更换,只能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怎么拷问用刑是皇帝该操心的事儿,而皇后愁的是这空缺都怎么补,尤其是紫禁城中轴线上那几座要紧的宫殿,说不得要从各宫调派些人手,万一挑出来的内侍宫女再有问题,这罪过皇后逃不掉。 就在皇后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皇帝倒是难得清闲,请国师王盘来喝茶下棋。 皇帝落下一子,「这事儿被揭开,朕竟不气不恼,只觉着可笑。」 王盘怎么能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曾经天下近在咫尺,焉能认命。」皇帝一年多都在喝药,身子有点虚是真的,但更多的,按照小师妹的说法,就是钓鱼执法。不过就算皇帝胸有成竹,但他也同样没想到自己……差点玩脱了。 不管是出于国师的立场,还是做任务小师妹的愿望,王盘都得提醒,「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当引以为戒。」 被温柔地怼了一下,皇帝也笑得尴尬,「国师说得是。」 解药都是国师亲自调配的,这功劳他得记着。在先帝正式属意他那刻起,国师一脉便辅佐起他,为他解决凡人解决不了的麻烦。 这一次国师会专门给他配药,也是因为他不仅仅是元气有损而有碍子嗣,更是因为他在遭遇伏兵时沾染了不少阴气……照国师所言,凭他的天子之气也能自行化解消除,但总归早消除一天舒坦一天。 这个皇帝好相处事儿又不多,王盘便继续道,「陛下龙气加身,直接谋算您,不管是主谋还是术士,谁算谁死。」 皇帝点了点头,笑而不语,记在了心上。 别说用术法谋害明君,哪怕折腾个庸君都自己九族都不够牵连反噬的。 平心而论,与其靠术法,还不如直接下药或者干脆明刀明枪地造反,这样就算失败撑死死全家,总比用术法的下场强多了。 而原着里马道婆能把王熙凤和宝玉算计个正着,那是因为这两个人气运都已经跌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王熙凤因为包揽诉讼和放印子钱而背了好几条人命;宝玉沉迷温柔乡不说,更是懦弱又毫无担当,天庭见曾经的员工下凡就这副德行,想必是很失望的。 王盘也落了一子,继续道,「于是想削减您的气运,自然要想些歪门邪道,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您请三思。」 皇帝服气了,「又让国师算着了……宫里的贵妃不是有孕?朕夜有所梦,难免想起她,便想去看看她。」 这个看看她显然是去扫墓的意思,趁着踏青的好时候,藉口也比较好找。 皇帝想念逝去的白月光,王盘不好拦着,尤其是自己恋爱之后很能将心比心,于是诚恳建议道,「陛下多带些人,赶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才好。」 皇帝笑着应了。 送走皇帝,王盘身形一闪,就飞去找小师妹了。 听了大师兄转述完今日份儿的「帝师谈话」,陆稹抱着大白感慨,「万万没想到……居然念念不忘了这么久,大师兄你说这要是皇帝知道他白月光给他生的闺女被贾珍害死了,宁府那一系怕不是得死绝了啊。」 王盘摇了摇头,「皇帝是个难得的贤君,心胸气量都很不错,不会株连,贾珍当然是千刀万剐了,贾蓉倒能留条命。」 陆稹想起她传承尤氏的时候,宁府那边还有块能「验明正身」的信物:秦可卿的娘当着贾代化的面儿,在女儿襁褓里塞了块玉佩。如今这信物一般的玉佩去哪了?反正陆稹穿成迎春和惜春的时候,这个能做文章的信物都没机会出场。 大师兄是个神算,真身在此,算点小物件的下落,哪怕牵扯皇帝也不过一两息,「让人偷了。」 陆稹一下子来了精神,「行了,过几年必有大瓜吃。」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起来,皇帝皇后没起名字,好吧帝后这种配角不配拥有姓名23333333 ------ 谢谢雪喵赠送的票票,么么哒。 第22章 皇帝白月光亲娘是贾源贾演兄弟的庶妹。 这位庶妹呢出嫁的时,贾源和贾演还只是军中小头目,没有发迹。 不说宁荣两府,且看原着里描述的在京居住的贾氏族人日常言行举止,以及家学里的鸡毛蒜皮,就知道在宁荣两位国公真正出头前,贾家在老家金陵也就是乡绅级别,跟世家很是有段距离。 能迎娶贾家庶女的人家,那时候差不多也是个乡绅地主。 参考一下贾代善的庶女出嫁后跟娘家往来不多——好吧原着里就是毫无往来,而陆稹根据她穿过的经歷,确认贾赦贾政的庶妹们在荣府败落前一年里能有一封家书和面子上过得去的节礼,败落后就干脆断了关系……这还是贾代善的庶女们嫁得都还不错的情况下。 贾母不喜欢庶出,别说还是感情深厚的丈夫的庶女,但苛待什么的倒也没有,无非是远嫁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贾家歷来规矩如此,庶出女孩儿的女儿,并不会特地照拂。 秦可卿的娘算起来是贾代化贾代善兄弟的表妹,可她被家里早早便被送给当时的废太子做侧室,还是没什么品级的那种,要不是临终请託,贾代化又见宫内宫外实在横尸遍地他难得一时心软,哪里肯多管闲事。
第45页 当时秦可卿的亲娘说得清楚:这是十皇子的女儿,不是废太子的……十皇子即今上,然后恋恋不捨地把一块玉佩塞进女儿的襁褓。 陆稹知道得就这么多,余下的她就要大师兄给他解惑了:论推衍,三个她也比不过一个大师兄。 王盘在这个世界用的也是真身,完全无惧于推衍要付出的代价——这个代价对于修炼有成的真身而言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王盘随随便便掐了几个诀,就得出了下文,「贾代化当时信了一半,就是信了便宜表妹遗言的后半句。因为废太子私德非常让人诟病不提,但怀了他的孩子不管生没生下来位分总能提一提。」 陆稹穿过的对象对那位废太子的了解几乎都限于传闻,别说做一回当事人,哪怕能从当事人口中得知些许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贾代化见到便宜表妹最后一面,这个过程并无旁人知晓,当时宫中大乱,贾代化身边都是跟他搏命过的老亲兵,各个可靠,同时更有堂弟贾代善领兵在宫中平乱,把个婴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宫并不是难事。」王盘说着又笑了,嘲讽之意溢于言表,「便宜表妹的嘱託,贾代化和贾代善都知道,这哥俩本事大,为人也十分靠得住。」 贾代化和贾代善要是不能指望,秦可卿她娘也不至于直接託孤,而略过她的娘家。陆稹点了点头,「所以问题出在哪里?」这哥俩都带过兵,手底下超过五万人这种程度的带兵,要是连保密都做不到,贾家也活不到今天。 王盘直接揭晓答案,「贾敬转述给贾珍的时候,屋子外面有人。对方也拿不准秦可卿的身世,那块玉佩还是先偷了再说。」 陆稹抚掌大乐:「那玉佩有『妙用』,谁用谁知道!」 她若是当时没用尤氏的寿数推衍,贾敬也可能不知道秦可卿的生父是谁。 实际上贾敬和他儿子贾珍的猜测都倾向于宗室亲王:毕竟有资格让废太子吩咐姬妾招待,身份大概只比「贵不可言」次上一两等。 然而,先有废太子引发的宫变,随后又有轰轰烈烈席捲整个朝堂的多龙夺嫡,宗室亲王们可是损伤不小。 贾珍会把主意打在秦可卿身上,可不仅仅是色令智昏,而是他觉得秦可卿当真无依无靠方便下手。想到这里,陆稹觉得当初果断让贾珍瘫痪的决定非常正确……后面反馈来的奖励也证明了这一点。 既然都说到了废太子,她又怎么不好奇,「不是说废太子能力出众吗?」 王盘答道:「废太子自小被他爹精心教导,成年后也曾多次亲下基层,亲自了解的可不仅止于百姓疾苦。旁的不说,废太子确实勤奋爱民。」 陆稹瞬间明了,「废太子有心清理吏治?」 「不止呢。」王盘并不掩饰他对废太子的赞许,「还想改税制。」 陆稹乐了,「志向不小。他就是做了皇帝,想办成这两样大事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甚至都有可能因此被人掀下龙椅……他可还是太子呢。所以某种程度上说,步子太大扯……他好像不那么冤枉。」 王盘可是预定下任掌门,「没错。」 年轻人有想法有锐气有干劲当然好,不过认清自己当前地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更为重要。陆稹嘆道:「废太子被他爹养得太好,人生事事顺意,结果遇上的第一个坎儿就把他自己摔个跟头,伤重而死。」 王盘笑了笑,继续解说道,「废太子私下里玩得很开。」 陆稹来了精神,抓住大师兄的手问,「哪种玩得开?敢在东宫开无遮趴体的那种吗?」 古代宗室贵族开明和开放程度有时候都能让她这个「今人」咋舌,尤以老刘家的子孙为最,这一点常看中央挖墓台的人一定都挺有感触。 王盘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应下,「对啊。」迎着小师妹那充满求知慾的晶亮双眸,他又败下阵来,认真补充道,「现在的姬妾和宋代那会儿不大一样,好歹能算半个人了,不能轻易打杀,也不能强令人家招待宾客。但废太子不一样,后院里没什么品级的姬妾,废太子是拿人家女孩子当宋代那会儿的歌姬使唤。」 这话里的招待宾客可不是字面上的浅层含义,陆稹怎么听不出来,「虽然废太子落得那个下场,根源上还是他想断了权贵世家的路,被人家先下手为强,但~导~火~索一定是他不肯善待宫中姬妾的缘故。」毕竟大师兄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壬寅宫变啊,宫女人微言轻命贱又如何,让人家没活路都想要拼命反杀皇帝……这都不肯引以为戒可还行?」 今上要算大猪蹄子,他这个废太子亲哥连个烂猪蹄子都算不上。 王盘揽住陆稹的肩膀,柔声道,「所以他真不算冤枉。废太子的十弟,也就是今上,吸取了他哥哥很多教训,单就听得进也真能包容不同意见和见解而言,今上比他父亲兄弟加在一起都强。」 「大师兄你也推崇他。」陆稹笑道,「要不是觉得这位是正经明君,有利可图,我才没这么大耐心,愿意在这个时代待十年往上。」 王盘侧过头,再一次盯住小师妹的双眸,「那我就……尽量多陪陪你。」 陆稹故意惊异道:「你特地找过来不是为了我吗?」怎么还忽然傲娇了……忽然福至心灵,陆稹直接笑开了花:不对!这个「多陪陪你」也不是字面上的浅层含义!想到这里,她挺直上身,双臂环住大师兄的腰身,然后……在大师兄肩头轻轻咬了一下。
第46页 大师兄耳尖儿红得都快烧着了,仍能只歪过头,强作镇定地问,「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大师兄双商瞬间掉线,陆稹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先撩所以她负责。 总之……陆稹非常满意:大师兄无论硬体软体都没得挑。其实只看大师兄的脸,她都能心情愉悦。 而大师兄……就看「完事儿」后大师兄眼角眉梢那浓情蜜意都漾了出来,更捧着她的脸反反覆覆地轻吻,陆稹估计大师兄起码不会后悔。 大师兄哪里想得到小师妹想法这么悲观保守,他正心花怒放不能自已,亲够了小师妹的脸又改亲起小师妹的手,等小师妹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捏起他的鼻尖,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咱们什么时候布告天下结成道侣?」 这声音有点暗哑,陆稹也不犹豫,「等我赶上你的大境界。」 大师兄没二话,笑盈盈道,「好,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雪喵老相好的深水~~~~~~ 第23章 陆稹跟大师兄大境界差得可不只是一层,陆稹现在相当于筑基,而大师兄则是元婴……所以大师兄有得等了。 不过等待又算什么,大师兄这几天里身后搅动的尾气都透着股子欢喜。 没过几天,皇帝便离宫踏春去了。皇帝此次春游的指定地点,位于北郊的某处皇家园林,也是皇帝白月光的埋骨之地。 皇帝带着太后、皇后以及若干妃嫔,五岁以上的儿女一同出门,宫里一下子就清净了不少。 陆稹把下巴架在大师兄的肩头,身子也瘫在大师兄背上,总之怎么省劲儿怎么来地听大师兄继续「讲故事」。 大师兄岂止有抱枕沙发的功能,更能兼任零食投餵机。他切了富含灵气的果子,拨了果仁,交叉着餵给小师妹,还不耽误他娓娓道来,「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俩商量了一下,不仅抱走了秦可卿自去安置,更把表妹的尸身从东宫里弄了出来。」 陆稹把嘴里的桃子咽下去,「便宜表妹出身也许不富贵却总是好人家的女儿,被逼着待客,不恨死废太子才怪了。亲手弄死废太子办不到,总得认认真真给他戴个绿帽。」 大师兄笑道:「废太子实非常人,我估摸着,他不怎么在乎自己姬妾的报復。」 「你说是那肯定就是了。」陆稹双手习~惯~性~地环住大师兄的腰,晃啊晃啊的,「反正我理解不了这种人就是。」 王盘声音温柔极了,「理解他做什么。嗯,贾代化和贾代善把他们表妹的墓地选在京郊。皇帝登基,处置完鸡毛蒜皮,就悄悄把白月光迁移到了现在的地址。」 「迁坟的时候贾代化和贾代善怕是都死了吧。」 「对,皇帝是登基后从宫里扒拉了几位东宫旧人出来,这些人只知道贾家兄弟把他们表妹的尸身带走了,没提孩子,更别说孩子的去处。」 陆稹点了点头,「所以皇帝现在依旧不知道白月光给他生了个娃,这么一想,我好期待以后有人拿着信物出现,现场认爹哈哈哈。」 王盘抹了把陆稹的脸,「知道你爱吃皇室的大瓜,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瞧热闹,大大方方地围观去。」 陆稹抬起一只手,固定住大师兄的脑袋,在大师兄脸上亲了一口,「说定了。反正皇帝到那个时候还得找你验证血脉。」 王盘迴亲了一下,更脸颊相触,「好。」 却说陆稹跟她大师兄这边耳鬓厮磨卿卿我我,元春这边……她屋里的气氛又一次快要冻死人了——这说法固然有些夸张,但抱琴只觉得贵妃娘娘周身嗖嗖冷风环绕,估计她又得替她家娘娘跑次腿儿了。 皇帝出门踏春,元春因为有孕不能伴驾,但之前皇帝有言在先许她召妹妹们进宫作伴。太后皇后都跟着皇帝离宫,元春俨然是后宫之中说话最算数的。 因为这次召见的是元春的妹妹们,所以荣府派来领头的自然还是王夫人以及李纨。王夫人明白女儿这阵子都很不待见她,她就跟大儿媳妇李纨一起塌心地做起布景板,坐在一边笑眯眯地听着娘娘挨个儿问过几个妹妹和表妹。 王熙凤汲汲营营为的只是她自己,而王夫人稍微强点儿,除了考虑自己的得失也会为亲生儿女着想,旁的……她才不管旁人死活。 也就是说作为荣府的管理者和决策者,这姑侄俩从来没有站在整个荣府的角度考虑过…… 这一点实在太要命了。元春亲身感受过母亲的短视,就再也没法儿信任她了:因为母亲仗着她的信任不止一次地自由发挥。至于堂嫂王熙凤,元春本来就没把她当做过自己人。 跟妹妹们聊过,元春便让宫女领着嫂子和妹妹们到凤藻宫北面的花园区逛一逛——如今宫里人少,忌讳也少,正好让家人也瞧瞧御花园的样子。平心而论,大观园修得再好再妙,也是比不上集歷代大工匠心血、智慧与审美于一身的御花园。 而李纨黛玉宝钗她们几个就在御花园里遇见了并肩来散步的陆稹和王盘……暂且不提这次「偶遇」,只说现在的凤藻宫里,见「闲杂人等」一概不见,王夫人心说憋了好久的苦水终于可以吐出来了!娘娘有孕在身,什么事儿办不成呢! 话说元春重生后,对娘家态度大变,宝钗受此影响,彻底开窍,断了青云路又不再把宝玉当夫婿首选,自然疏远了宝玉。
第47页 少了个强力竞争者,黛玉醋喝得少,泪也流得少,自然不像原着里描述的那样紧着宝玉。 宝玉没能在园子里姐妹之间处处逢缘如宝似玉,整个人比元春的前世时有所收敛,金钏儿被小蝴蝶的翅膀这么一扇,如今人还在王夫人跟前当差,好好地做着大丫头。 然而忠顺王长史官「又一次」上门追问蒋玉菡下落,纵然这一次没有贾环火上浇油的机会,贾政还是胖揍了宝玉一顿…… 这顿打居然无可避免…… 王夫人正绷着脸告状,元春想到这里直接笑出声来,摆手止住母亲继续发挥,「宝玉不吃些亏,如何长进?」 虽然元春并不贊同棍棒之下出孝子,但也觉得宝玉太过骄纵,说不去上学就真不上了,委实是挨打挨得太少了。 王夫人实际上也不觉得宝玉挨打哪里不对。 她这次厚着脸皮进宫——这次元春只叫李纨带着妹妹们来觐见,没提王夫人要不要跟着,主意目的有两个:向元春告状,忠顺王府欺人太甚,以及提醒元春早早为宝玉谋个前程……越早让皇帝注意到宝玉越好。 话说元春有孕之前,王夫人谋划的是趁机把爵位从长房抢过来,再让宝玉迎娶宝钗,这样爵位银钱就都有了。如果计划成功,宝玉宝钗作何感想又如何面对他人,王夫人其实不在乎,她在意的是她由此获利不菲。 然而元春有孕,又因为爵位一事前不久才被元春训斥过,王夫人这会儿不敢捋虎鬚,却在暗地里畅想更美好的未来:宝玉要是能做国舅……国舅起码是个公爵,她有朝一日也能跟老太太平起平坐,甚至更胜一筹! 元春可不知道母亲思维已经飘远到哪里去了,想起皇帝前几日跟她嘀咕的家长里短,有些感慨,「忠顺王在府里整日高乐没个正经,问个优伶的下落还能打发人上门。偏生他儿子好几个都出挑,就说他家老三,跟宝玉差不多大,已经上阵杀敌搏军功了。」 忠顺王的三子不是嫡子,但也深得宠爱的侧妃所出。 王夫人正浮想联翩,当即就误会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可说了亲事?林丫头……」说到这里她及时住了嘴。 元春已经从陆稹那儿得知宝玉黛玉前世有关联,把黛玉嫁进忠顺王府门儿都没有,但是……她心里忽然想起宝钗来:正室太难了,侧室总还是稳妥的? 忠顺王家的老三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心向陛下,跟他爹不大是一条心。 元春暗道:不说这位是个真正的青年才俊如意郎君,只说宝钗嫁给此人,好歹把薛家和王家割裂开,哪怕割开一点儿也是值得她出力运作一场。 然而这个时候的宝钗已经寻到了个对象……她行礼后微垂着头,不带一点娇羞,目光一直落在大师兄王盘身上。 不得不说,宝钗这副做派跟「爱意」屁关系没有——陆稹和王盘都是修士,虽然不能查知他人想法,但对他人情绪尤其是牵扯到他们的情绪都非常敏感。 王盘笑了,「有求于我?」他掐指一算,瞬间明了,转头就对小师妹道,「你听我解释,我,」其实是原主,「欠她父亲个人情。这丫头没现身,我都忘了。」 须知王盘在此之前无论外表还是言行都非常符合「仙人」的形象,然而忽然接地气了一下多少有点崩人设,在场众人心里竟然生起同样的念头:国师您为什么要立即向太妃解释?! 王盘怎么会当真介意旁人看法,他抬手轻点,「你想问姻缘?」 宝钗亲眼看见一条红线凭空而出,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缠上她的手腕。此时她当然连个不都说不出口:不能不敢亦有点……不愿。原本她父亲有交代,国师这份人情要用在需要保住全家性命的时候。 但国师已经发了话,她没有反驳的机会,干脆顺水推舟为自己谋划一次。 王盘继续道:「顺着红线自己找就是了。」 与此同时,忠顺王第三子正在大帐中盯着忽然出现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线……脑子里有点空。 作者有话要说: 元春的这个故事里宝黛官配不动摇。 第24章 不管是近在国师眼前的宝钗,还是远在京郊大营的忠顺王家的老三,在震惊过后都很快地恢復平静——这个时代大众对神鬼之事接受度普遍很不错。 不提宝钗,忠顺王家的老三姜骏先问心腹看不看得见,得到否定答覆之后,又盯着腕上的红线瞧了良久,还是觉得……应该不是什么脏东西。 不过他打定主意趁着休沐,回京赶紧找个大师问一问,希望到那个时候红线没有不翼而飞。 至于宝钗腕上的红线,在场宫女和宝钗的小姐妹们也一样看不见,唯独黛玉是那唯一的例外。 黛玉盯住了宝钗的手腕,闭上眼睛再睁开,那红线依旧在。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国师真有神通在。 而宝钗一样瞪大眼睛瞧着自己腕上红线,半天都没回过神:国师欠自家一个人情,她以前可不知道!早知道国师如此厉害,绝非坊间流传的什么「沽名钓誉装神弄鬼之辈」,她又后悔上了,好像……亏了……转念一想,国师说的是人情又不是恩情,听这意思,至多不过是行个方便吧? 不得不说,宝钗真相了。 话说在场的姑娘们,除了领头和伺候的宫女,最年长的迎春和宝钗不过十六岁,还是虚岁,小姑娘们的心思想法实在是一望即知。
第48页 对着这好几双晶晶亮水汪汪的大眼睛,陆稹略微凑近大师兄道:「让绛珠这辈子就把神瑛的恩情还了吧。」 黛玉已经为宝玉哭了两三年,剩下的恩情用「以身相许」来回报不是挺好? 其实她让元春指婚给宝玉黛玉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但黛玉的寿数是个大问题,想让黛玉活过这个时代的贵妇人的平均寿命,必得大师兄出手帮忙。 王盘能有什么不明白?他笑着应下,「好说。」 两个人谈论的内容旁人听不见,但彼此的亲密之态全落在了众人眼里。 然而这些人屁都不敢放一个,更是没人会出头找太后或者皇帝告状,毕竟大家都没活够。 于是陆稹和大师兄手牵手慢步走远,众人这一炷香的时间里都装得跟瞎了一样。 却说女孩子们在御花园里逛了一会儿,因为心里都存了点事儿,导致兴致都不是太高。元春跟前的宫女过不一会儿就奉命前来请姑娘们回去,她们毫无留恋,就跟着这位宫女回了凤藻宫。 此时元春那股子气恼已然平復大半,王夫人面色不好看,先妹妹们一步回来的李纨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入了定。 王夫人是个半文盲,一辈子又没能进入真正的贵妇圈子,她的眼界决定了她的手段,此次进宫前她能想明白女儿有心为家里的女孩子们指婚,但没想到女儿这么心诚,不仅要管女孩子们,家里的男孩儿前途她也要过问。 不得不说,王夫人一直以来都是靠着捏住婚配权来压制或者说控制的家里的孩子们。 元春要横插一手,等同于削了王夫人的实权,王夫人心里当然不自在。但是要让王夫人明确表示出不满,甚至于直接驳了女儿的念头,她真不敢,至于阳奉阴违……那就另说了。 却说妹妹们返回凤藻宫,元春又和她们闲聊了一会儿,定下下次进宫的日子,就让娘家人一齐告退了。 等「外人」都走了,刚才目睹贵太妃与国师亲密相处的宫女把所见所闻又禀告了一回,元春也是听一次笑一次:被母亲气得头疼,都是靠着这个缓和下来的。 正巧此时屋里都是她的心腹,她扶着抱琴的手缓缓站起身来——胎没坐稳,必得事事小心,对着心腹们道,「贵太妃和国师……就是陛下得知也只有睁一眼闭一眼的道理。咱们知道了,别去当那个告密的蠢人就是。」 国师深得陛下敬重与信任,如今时常在宫中北苑的摘星楼居住。抱琴默默道: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以前国师也常蒙陛下召见,那时候国师可是住在京郊的道场,来来回回往返于京郊和宫城人家都不嫌烦。 晚上,元春用了饭便嘱咐抱琴择日回荣府一趟,交代她如何跟老太太转述今日王夫人的心愿,更要请老太太多多看顾家里的小辈。 前世她过于信任母亲,没安插耳目,对母亲堪称言听计从……现在想来她实在轻视了母亲的本事:搅风搅雨并不在话下!拖起后腿来更是直接把荣府都给拖累毁了一半,另一半就是大伯父和父亲不自量力地参与进夺嫡了。 不过夺嫡只要不是主谋……上辈子作为主谋的舅舅直接暴毙。从者被罚是真的,但不至于被罚到上辈子那般家破人亡。 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做对比,如今的忠顺王也是参与过夺嫡之人,参与投入力度可比娘家大多了,然而事败被罚不过是夹着尾巴过日子,如今儿子们渐渐出挑又有兴旺之兆。 想起这些,元春又想跑到仙君那里吐吐苦水了。 话说陆稹这次做任务实在比较清闲,自己一个人难免无聊,幸好有大师兄作陪……像这种闲来无事的好时光,大师兄就给她讲法,还有他们分离的这些年他如何修行,反正热恋期怎么着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大师兄是个好老师,好的故事叙述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幽默。 不过这不重要,两只毛绒绒,一见面都就挤在一起互相磨蹭又舔毛的大白和小黑,足够填补这些微的「遗憾」了。 这天陆稹趴在大师兄背上,听大师兄给她讲解几个进阶法术,元春又兴沖沖地跑来了……这丫头派人送了帖子没错,但她还没来得及回復,元春人都到了。 反正她现在是自己的「开心果」之一,陆稹懒洋洋地起身,调整了下姿势,歪坐在大师兄身边。 寒暄过后,元春张口就是抱怨加斥责,「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想着让黛玉嫁给宗室,探春也可以做权门公子的侧室,宝钗还能带着不菲的嫁妆嫁进来为妾!」 她咋不上天呢! 元春吐出这句话一点儿毫不违和,陆稹大乐:王夫人堪称利令智昏,几次碰壁脑子的确越来越不清楚了。看看王熙凤就知道了,没撞到南墙,或者说王子腾没失势,这姑侄俩就不会知道悔改为何物。 陆稹抱着大师兄的胳膊提醒元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怀孕了啊,你没想到恃宠而骄,你母亲替你补上了。」 元春简直难以置信,「我这……刚刚怀上啊!」说着也是悲从中来,「说句不吉利的,怀上到平平安安生下来就是一关,」上辈子她就卡关一尸两命了,「生下来是男是女还不知道,若是皇子又得能健健康康地长大,长大又得有才能手段,让陛下留心……」 陆稹笑着打断元春,「人蠢想不到那么多。你母亲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有了皇子,你弟弟国舅有望。」再让元春说下去,这丫头一流泪只怕一时半会儿止不住。
第49页 元春沉默了好一会儿,几乎咬牙切齿道,「也好,我还就恃宠而骄试试。」 小黑团在大师兄腿上,享受着爱的摸毛毛;陆稹一手揽着大师兄,另一手则「玩弄」着大白的一对大耳朵。 阳光照在陆稹身上,她整个人都显得漫不经心,「你还是捨不得对你母亲下狠心,但你得当断则断,还有……固然有成大事不拘小节一说,但也别忘了能重活一次,靠的是你的祖荫还有你本人的功德。」 元春闻言郑重拜了下去,「谢仙君教我。」不许不择手段,我就行阳谋好了! 送走元春,陆稹就问大师兄,「你看她下定决心没有?」一如她刚刚提醒元春所说的那些,元春真要上来就六亲不认,杀伐果断,元春很可能就要失去她这个「金主」了。 王盘道:「差不多了,快被她娘折腾得失去耐心了。」 「王夫人自己没资格踏进相应交际圈,想把家里的姑娘卖个好价也一时找不到买家,才不得不请示元春,让元春以贵妃之尊寻找合适的对象再下令指婚,不然她早先斩后奏了。」 王盘也点评了一下王夫人,毕竟他能看到的比小师妹多一点,「她啊,不涉及利益,倒是能慈眉善目做个和善人,但涉及利益,她比贾家所有人都能狠得下心。可惜了,但凡能多读点书长点眼界,必然是个人物。」 这倒是实话,王熙凤同理。 话说元春回到凤藻宫,就改了主意:抱琴不必回荣府再传什么话,而是让她把贾母请进宫来,祖孙两个好生合计一番。 不过贾母还没能按照日子进宫,皇帝在出门半个多月后就提前回来了。皇帝不仅仅带家人踏青,给白月光扫墓,更「顺便」巡视了一下京郊大营:一个把战斗力最强军备最好的边军大半收归掌中的皇帝,巡视真不是走走过场。这次回来得早,那是因为过一阵子他要再去一次。 却说皇帝回宫的当晚,就在凤藻宫过夜。 元春怎么打量揣摩都觉得皇帝心情不错——当然,元春不知道皇帝在白月光墓前许愿希望她生一个长得既像皇帝又像她的小公主。 元春先把她母亲的心愿转述了一回,再枕在皇帝的腿上央求道,「光想着卖女儿,都不想着让爷们上进一些吗?难道是我让她尝到甜头,习惯成自然了不成?」 皇帝什么极品没见过,王夫人这种委实是小儿科,他听了就笑,还颳了刮元春的鼻樑,「你还真敢说。」 元春嗔道:「也就是陛下您了,除了您没人取中我啊。」 皇帝顺杆爬,「是朕慧眼识金。」顺一顺元春的长髮,他发话道,「你家大房的官司折腾得差不多,把银子赔了,让你堂兄到京郊大营报导去。你弟弟……先塞进国子监,他不是说厌烦仕途经济吗,那就来学诗词还有史和集吧。」 这里的史与集自然出自经史子集。而宝玉瞧不上仕途经济,这话也是元春说的。 元春起身抱着皇帝就来了个饱含感激的么么哒。 既然皇帝发了话,张家秉承上意,得了补偿就同意结案,而官司没了,贾琏在家刚轻松了三天就接到了兵部文书,要他去京郊大营报导。 拿到文书的同时,贾琏也知道了这是贵妃的恩典,他心里其实非常高兴: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他乐不得呢!以前家里想给他补官还不是没能补上? 了结了儿媳妇惹来的官司,儿子托贵妃之福也得了前程,贾赦也是十分欣慰——京郊大营理解成禁军就对了,荣府这种靠军功封爵并曾经踏入权贵圈子的人家当真是以禁军出身为荣的! 凤姐儿这次大出血,体己足足少了三分之二,好歹摆平了张家,她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不过丈夫眼见着要有好前程,她也难得发自内心地欢喜上了。 而宝玉也接到了通知,要他去国子监读书。 原本贾琏得了前程而掀翻醋缸的王夫人知道后,就差欢天喜地了:她对别人能下狠手不犹豫,但真心希望亲手儿女都好,不然她将来要靠哪一个? 唯独宝玉一人……跟被雷噼了一样,一整天都回不过神。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亏了宝钗的丈夫,皇帝终于有姓了哈哈哈哈。 话说宝钗丈夫的名字姜骏,其实就是将军的意思。 ------- 昨天大姨妈肚子疼头疼,状态不好就没更。 第25章 从祖母那儿一路回到~怡~红~院,宝玉在自己书房独自坐了好一会儿依旧恍惚,他实在难以接受:怎么就进国子监了?!想进国子监读书那得多难! 宝二爷上进,前途光明,一直都以姨娘自居的袭人欣喜得都想去菩萨跟前还愿,然而……宝二爷这脸色……她再怎么高兴还是不敢公然跟宝二爷唱反调。 袭人不出头,屋里的其他丫头也就不吭声。晴雯看不上袭人这副表里不一的虚伪样子,干脆到院子守着,眼不见心不烦去了。 无人打搅,宝玉的思维可不越飘越远。 皇帝越英明,纳捐就越不容易,这个道理宝玉总是知道的。他再矫情任性,不知道天高地厚,对于凭本事踏进国子监的大哥贾珠都相当尊敬,宝玉也不乏自知之明:论学识他比他大哥不知差到哪里去,论勤奋刻苦都不能和大哥的儿子,他的侄儿兰哥儿相提并论。 于是宝玉就神思不属,内心都是车轱辘话在反覆刷屏:怎么能进国子监呢!
第50页 黛玉回潇湘馆换了身衣裳,就扶着紫鹃的手来找宝玉说话:当着一众长辈,宝玉刚才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只是当时没人理会他。 让晴雯领进门,黛玉一见着人就乐了:宝玉的郁闷懊恼全写在脸上呢。 宝玉本来就无甚城府,回过神儿来就见到黛玉的笑脸,他眼睛都亮了:妈耶,终于能说心里话了! 黛玉落座,端着茶轻啜一口,才认真道,「恭喜。」 这话要是别人说,宝玉能不给面子抬脚就走,但黛玉这么说,宝玉就只有苦笑,「我最心烦这些。」 黛玉点了点头,「但这是娘娘的恩典,」趁着屋子没别人,她低声道,「你和琏二哥是一起得了恩典,你又不是不知道,若非娘娘那边有了喜事,家里也轮不上这样好事。」 就是因为他懂他才苦恼,「谁说不是?我读书又不为前程仕途,是为了自己的心。」 没了宝钗这个「女配」设置障碍,黛玉宝玉更是亲密无间,二人当真是无话不谈。 黛玉乃是仙草转世,说句天生灵慧半点不夸张,她凑近宝玉柔道,「娘娘身边的姑姑这些日子总往家里来,家里的情形娘娘能有什么不明白?你家学不去,府里又没个坐馆的师傅,娘娘不放心,怎会让你一直清闲自在?」想了想黛玉更是直白道,「大哥哥去了,兰哥儿年纪太小,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 王夫人为何不怎么待见贾兰?因为贾兰被李纨教导得……相当明辨是非又恩怨分明,总之贾兰年纪极小却难操控又不好煳弄。 王夫人深信这个孙儿跟自己已经离了心,养也养不熟,她几乎把自己后半辈子全部希望都押在了宝玉身上。 这点儿破事儿别说元春心如明镜,也同样瞒不过在家里冷眼瞧了两三年的黛玉。黛玉不好明着劝宝玉跟王夫人生分,但点出关键让宝玉自己思量去,可一点儿都不过分。 宝玉生下来到十多岁的时候,都有个强大的亲哥哥在前面撑着。有灵玉相随又如何,宝玉打小也没显得比他哥哥出挑。 在很多时候,宝玉在贾母等人心中就是个备受宠爱的吉祥物而已,而又有谁真正关心吉祥物的自我认知?反正贾家的大多数人都不关心就是了。 所以别怪宝玉一身纨绔气,除开家学渊源之外,贾珠独个儿就撑起二房的未来,导致从贾母到贾政王夫人夫妇一直都没对宝玉有什么殷切的期待:这个「一直」持续的时间有十年之久。 宝玉习惯成自然,在大哥去世的这几年里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骤然转变:在黛玉点明这些话之前,荣府里从长辈到兄妹再到下面伺候的人,愣是没人想到要提醒宝玉这一点。 现在提醒当然也不晚。宝玉抱着头不吭气儿了。 说实话,就算宝玉是个纯废柴,黛玉都能安然接受,「你什么样子娘娘哪里不知道?你去装装样子也成啊。」你实在志不在此,只要撑到兰哥儿长大,就能功成身退了。这话黛玉想了想,还是没直白说出口。 但黛玉没明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宝玉眨巴了半天眼睛,低声道,「也是。」 黛玉勉强把宝玉开解了,刚好这会儿其余住在院子里的姐妹也相携上门道贺。 却说宝钗自打开了窍决定「自谋出路」,就果断疏远了宝玉,不存在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种情况,从那以后她来~怡~红~院也再不一个人过来。 宝钗撤了,黛玉没有揪住不放的道理。 此时姐妹们齐聚~怡~红~院,宝玉被黛玉劝解过此时算不得强颜欢笑接待众人,于是众人一时间其乐融融。 荣府上上下下的动静,不出三日便全传到了元春耳朵里。 正如黛玉明示加暗示宝玉的那样,元春只要娘家立得住,并不拘泥于那个撑起家族的人是谁:琏二哥、宝玉、兰哥儿甚至是宁府的蓉哥儿都是可以的。 王夫人识字不多,控制欲却爆棚,整日里都想着一切尽在掌握。对于母亲的异想天开,元春十分不屑:身为男人,能被见识短浅的妇人拿捏掌控,懦弱没主见可见一斑,这样的性子又能有什么好前程可言! 而元春得知黛玉对宝玉说的话,虽然内容不全,但她倍感欣慰,直接对抱琴道,「果然是个好姑娘,堪为宝玉良配。」 过了几天,宝玉又一点么蛾子都没出,准时进国子监读书,元春再一次当众夸奖黛玉,「有她在,让我少操多少心。」 等贾母进宫,元春又郑重表了次态——连续官方盖章,宝玉黛玉婚事是定准了的。 贾母看着衣着宽松,双手搭在小腹上的娘娘——温婉柔美不说,尤其是气色前所未见地好,可谓心神大定,同时笑答,「两个玉儿还小,等黛玉及笄就给他们定亲。」 元春笑了笑,又嘱咐道,「家里姑娘们的亲事还请祖母留心,能亲自把关最好。妹妹们我都见过,个个都好,不管嫡出庶出,不要为点子银子面子胡乱嫁了,哪个要作妖,只管进宫来回我!」 元春在省亲的时候能当众来上一句「送我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现如今怀着孕,堪称贾家定海神针,一言九鼎,又有什么不好说不能说的? 贾家歷来轻视庶出子女,元春并不例外。 但前世见到大伯父收了几千银子就稀里煳涂地把迎春嫁了,婚后一年多迎春竟被那畜生打死,彼时贾家正自顾不暇也没人讨个说法……元春跟迎春再没感情,也容不下庶出的妹妹落得这个下场。
第51页 元春想到迎春前世结局,难免感慨,「自家儿女尚且不能善待,谁又肯用心跟着咱们家做事?」说到这里,又不惜扯开邢、王两位夫人的遮羞布,「家里两位太太都是只管自己眼前事儿,又爱明哲保身,旁人好不好,她们哪个放在心上?在我看来,委实无情了些。」 贵妃说得很是。 老大家的倒也罢了,别说没那个心思,就算让她拦老大也没那个胆量底气;老二家的瞧着慈眉善目,可不止是「各扫门前雪」!凤哥儿惹来的麻烦,老二家的未必不知,她也没说教导劝说一回,结果事情闹出来,连带着全家没脸。 贾母沉果断点了头,「娘娘放心。」 与此同时,皇帝正在宫中的摘星楼里跟国师喝茶下棋,二人正闲扯,皇帝忽地问了一声,「国师可算得出贵妃肚里是男是女?」 王盘垂了眼,沉默片刻方回答,「恭喜陛下得一佳儿。」 皇帝听了略感遗憾,「儿子……也好。」 之后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八个月后元春在凤藻宫诞下皇子,母子均安……确切的说是小皇子平平安安,但元春因为出血而昏了过去。 幸好皇帝之前大清洗换了一茬儿背景没问题专业能力又出色的太医,元春此番可谓有惊无险。 当晚,干清宫彻夜灯火通明,皇帝盯着案上那团散发着异香的灰黑色残渣面色铁青。 元春上辈子就是中了这个玩意儿一尸两命。 而王盘给皇帝解说过这东西的用途与危害后直接「入定」,不过哪怕他再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依旧没人能忽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故事的主角是护女狂魔林海,再下一个则是贾敏……太子妃贾敏,调理废太子的故事。 第26章 但凡开了天眼的修道之人往宫城一望,都完全没法儿忽视那个沖天而起的~粗~大~光柱——不说与太阳争辉,无法长时间直视也是真真的。 这光柱就是皇帝现在身负的龙气,以及王朝气运的显现。 境界达到超脱层级的修士,比如陆稹的大师兄王盘,谋算皇帝光有代价没有好处;而没到超脱境界的修道之人,直接暗算皇帝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想想陆稹借壳推衍,不过是略微牵扯到皇帝身上,她託身的对象寿数尚且要腰斩,换个人要么立毙要么修为大跌……总之都是吐血级别大代价,所以想通过「玄学」来算计皇帝,只能同时也是必须走弯道,比如下个药…… 之前通过相剋的几种药物成功让皇帝中招,然而皇帝远远称不上伤筋动骨,即使没有王盘调制解药,皇帝也能在一两年内完全恢復;上辈子那帮人则是让急着生育的元春甘愿服下秘药,结果来了个一尸两命,皇帝毫髮无损。 实际上,这就是气运沖天的好处之一,用「歪门邪道」对付皇帝,基本不可能成功。 对于王盘这个境界的大修士,泄露天机带来的那点子反噬,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于是他在皇帝心腹赶来之前把「皇帝完全可以有恃无恐,恃气运而无视阴邪之术」说了个清清楚楚。 之后人到齐,他就旁若无人地合眼入定了——他在给小师妹直播皇帝如何……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 陆稹边揉搓小黑边看,看得挺来劲,「皇帝简直是座随时都要爆发的火山,就这样他还能相对平和地吩咐心腹……我替他憋得难受。」 王盘笑道:「一会儿还有乐子瞧。」 有大师兄在,陆稹现在根本懒得卜算,「哪个嫔妃智商下线了?」她的委託人只有元春一个,元春母子好好的,皇帝好好的,其他人并不值得她花费什么精力和心思。 王盘哪里不明白小师妹又想偷懒,「我先卖个关子。」与其说是卖个关子,不如说是一言两语说不清。 过了一会儿,皇帝面无表情地散会,他的心腹们——大半都是专门为皇帝干脏活累活,掌握不少秘密的心腹,纷纷领命告退,皇帝花了点时间调整情绪,才命大太监把皇后请了来。 皇帝眼前那摊不好公之于众的秘药,正是皇后上交的,而皇后……则是从娘家人口中得知这传得神乎其神实则害人不浅的东西。 当然,这药并非由皇后娘家人直接夹带带入宫中,而是皇后命人从某位传说颇为灵验时常出入高门权门的道婆处得来。因此皇后在走到干清宫之前,心里默念:给娘家求情,请陛下网开一面,总还办得到……吧。 却说皇后踏入宫门,一眼望过去,不仅见到了陛下,也没错端坐在香炉之后的国师……香炉青烟渺渺,更衬得国师飘飘欲仙,仿佛这就要飞升而去。 皇后嗓子立时发紧,预感不妙。 不过皇后终归是皇后,在跟皇帝见礼时用尽平生定力,自己安慰自己:要分辨那秘药,确实国师在场最好。 王盘看似不动如山,实际早看透皇后的那点心思:不得不说皇后最初的预感精准极了,他留下正是因为皇帝请他「顺手」当一次测谎仪。 至于皇帝如此信任王盘的原因,则是因为王盘告诉皇帝,国师一脉已经彻底和皇帝密不可分,皇帝越是贤明,龙气就越足,国师这一脉修行起来就越顺畅。反正他身为国师,就希望皇帝威加四海天下归心,他和他的弟子们也能早日上天。 皇帝显然信了。对于修士而言,钱权真是身外物,他们最大可能也是唯一的目标就是求道,说成变强也没差。
第52页 陆稹还调侃,「这话对你那几个便宜弟子而言,真得不能再真,」没有蓬勃龙气加成,原国师的那几个徒弟连当前境界都突破不了,「对你……只能说聊胜于无?」 王盘笑道:「皇帝真能成为千古一帝,我也小有裨益,蚊子腿也是肉啊。」他身边的大白也轻轻地「呜」了一声,摇摇大尾巴以作应和。 王盘跟小师妹有说有笑,并不耽误他处理一下正事:嗯,皇后这次可谓知无不言,且句句属实,没有藏一半说一半刻意误导的情况。 谁让她配置的香料已经把皇帝坑过一次?上一次皇帝圣明,知道她是无心之失便没追究,这一次焉能不好生表现?坦白交代可是起码的。更何况她娘家是故意的啊:忧心她多年没有「好消息」,被贾贵妃有孕刺激,又被有心人蛊惑,一个没忍住,差点就惹下抄家灭族的大错! 大太监送走因为出汗出到有些无力的皇后,皇帝揉着微微抽痛的太阳穴,默默地望向王盘。 王盘微微一笑,「皇后再诚心不过。」 皇帝也这么觉着,有国师再加一层保险,他能更安心些。稍微酝酿了一下,皇帝又问,「罪魁祸首……国师可有教朕?」 王盘应道:「在西北,乃是陛下血亲。」 这完全不出皇帝所料……可恨没有证据,不然早将其绳之以法。 皇帝深吸口气,「多谢国师。」 王盘并不居功,「陛下早有谋算,我这连锦上添花都不算。」顿了顿又郑重劝说,「陛下当行王道,堂堂正正胜之。」 皇帝颔首:他也是这么想的。 从干清宫出来,在众人眼中,国师是回摘星楼了,实际上王盘又跟小师妹腻乎去了。 此时帝后都是满腹心事,而元春午后醒来,抱着粉嫩嫩的儿子,脑袋彻底放空,幸福得像拥有全世界。 抱琴端着熬得糯糯的肉粥上前,「十一皇子甚是懂事,娘娘歇息时陛下瞧过了,小殿下不哭不闹,陛下一逗他就笑。」 出生三天都没有的小宝宝哪里会因为他爹逗他就知道讨好,不过是对还在娘肚里就总听到感觉到的亲爹有点回应罢了。 又过了五天,元春彻底转危为安,贾家上下悬了好久的心终于落地:从特地出宫报信儿的抱琴口中得知「母子均安」。 贾母露了个由衷的笑容,而王夫人更是当众念了声佛。 娘娘若是没了,小皇子过不几天就得让别的娘娘抱走教养。在宫中生恩绝对比不起养恩,所以贾家上下都很清楚,自家想要凭藉皇子母族的身份发达壮大,娘娘平安至关重要。 而宝钗从贾母这儿沾了身喜气,回家后默默思量了一番,尤其是盯着腕上红灿灿的绳子思量:不然我也问一问佛祖菩萨去? 对薛姨妈而言,女儿还是比不上儿子,哪怕她明知论才智手段十个儿子也未必比得过她的女儿,不过在全无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她乐意对女儿百依百顺。 这天薛蟠难得在家,听说妹妹要去庙里拜拜,他主动请缨,带着妹妹去了京中香火最盛的寺庙之一——其实京中目前最受权贵追捧的庙宇是国师一脉所在的道观,只不过国师一脉的门派所在地一直有禁军守卫,贾家薛家这种「闲杂人等」连凑近都难。 说来也巧,或者说是红线导致的缘分天註定也成,宝钗下了马车,她哥哥前去安排素斋的时候,她忽地被个人堵了个正着,那人也不说话,就大喇喇地把腕子伸出来……宝钗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那条红线跟她腕上正是一对儿! 刚刚宝钗还满脑子官司,下车就站在路边,被梅树枝杈挂住了袖子,露了半截腕子出来,她没意识到。 大丫头莺儿则站在她另一边,因为人多她多少有些紧张……也没发现。 宝钗呆呆地盯着对方的腕子半晌,终于回过味儿来,脑子先是嗡地一下,旋即浑身发烫:她知道她的脸一定红得没法儿看了。 片刻后她便被对方拉住了戴着红绳的那条胳膊,更听到对方发问,「你是哪家的姑娘?」 这……未免太唐突了! 宝钗心里想得够多,偏生口干舌燥,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方似乎并没有抓着她不放的意思,而是扭头转向了莺儿,「你家姑娘是哪家的?我着急,」他轻咳一声,「急着上门提亲。」 宝钗只觉得一阵晕眩,说是天旋地转一点不夸张,她好悬才没崴脚跌跤…… 而莺儿比她家小姐还强点,能大着胆子问,「敢问您是哪家的公子?」 对方言简意赅,「忠顺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更得比较晚咳咳。 第27章 宝钗羞得这会儿脑子都不大会转弯儿了——她平素再沉稳再有急智,仍旧是个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听到「忠顺王府」这四个字,腿都软了…… 忠顺王府不是宁荣两府的……仇,不,对家吗? 宝钗霎时冷静了不少,稍微仰起头,望向站在近前的高大男人……当真是眉目含情,欲语还休,把她喜忧参半的心情完整地传达了出来。 忠顺王三子姜骏藉机彻彻底底地把跟他「天生一对」的姑娘端详了个遍,心中越发满意——这姿容这气度,他真的是非常喜欢了。 这阵子陛下越发器重他,他也想早日定下婚事,省得给他那个不省事的嫡母在他婚事上「大展身手」的机会。
第53页 姜骏的生母,忠顺王侧妃,虽然也是庶出,但娘家父兄一直在内务府任职,听着固然品级不高,但实权可是让许多勛贵人家眼红。 因此姜骏发现腕上多了红线,就第一时间在休沐时藉由母族那边的引荐,见到了个有真本事的大师……得知腕上这东西正是传说中月老千里情缘一线牵的那个红线,他跟宝钗现在的心情一样:喜忧参半。 然而今天终于见到了命定的伴侣,他曾经七上八下的小心肝全然……踏实了。他安心了,自是不忍让眼前的美人再眉头轻蹙,眼眶泛红。 他不放手,只尽量柔声道,「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说话,你随我来。」 莺儿是个聪明丫头,哪里看不出自打这位俊朗公子出现,自家姑娘就不太对劲儿,在听说「提亲」和「忠顺王府」后,更是只有替她家姑娘高兴的道理…… 在莺儿看来,她家姑娘若非出身……差了些,就是王妃都做得,才不再贾家受气,让人挑三拣四! 有一说一,王夫人之前许是真有心把宝钗这个外甥女许给宝玉,可在她没有打定主意的时候,宝玉进了国子监,元春生了个小皇子,在王夫人心中,外甥女可就不适合给她做儿媳妇了……王夫人固然比王熙凤更有城府,但这几天里她那点子得意哪里收敛得住? 别说本来心眼儿多的宝钗,连莺儿这些伺候宝钗的丫头们也深切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宝钗一切都瞧在眼里在,自是再次暗下决心要早日离开贾家。 宝钗这次也算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初见而已,她就对对方上了心:这通身的英武之气扑面而来,再怎么着也比宝玉比她哥哥强! 没办法,宝钗能有所了解的未婚男子就这么两个,她也只能用这两位做对比。 却说姜骏是斥候出身,很会找地方——在一个既背风,又不会让路人轻易得见或是听壁脚的地方跟宝钗介绍起自己来了。 与此同时的宁寿宫,陆稹正靠在大师兄怀里,抱着大白和小黑听大师兄讲法呢。 王盘这边刚刚告一段落,他眯了眯眼,笑了,「红绳牵动。」 陆稹笑道:「红鸾星动?一对儿有情人好事将近啦。」她粗略地推衍了一下,「哎哟,小夫妻俩恩爱存心,往后运道都不错。」这边红线刚签上,宝钗小姑娘就离了薄命司,而大师兄「拉郎配」找来的小伙子姜骏本来就身负大气运,估计将来正必是皇帝麾下一员悍将。 不过命数不过是个大致的方向,究竟过得怎么样还是在人为。陆稹嘆道:「已经给小姑娘换个人生新起点,别辜负大师兄呀。」 说着她就凭空抓来笔墨纸,给元春写了个小条,指尖轻点,小纸条便消失无踪。 王盘揽住陆稹,「我只看你的面子。」 这话里的意思是他不太喜欢宝钗,但小师妹有吩咐,当然责无旁贷。 陆稹对十几岁的少男少女的确比较宽容,她就给大师兄解释,「谁还不能有个脑残中二期呢,我也是那时候过来的。再说贾家那环境,尤其是贾政王夫人那夫妻俩,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让宝玉坚持下来,偏偏都望子成龙,结果不出意外儿子成了虫。」 大师兄王盘去过陆稹老家,所以她这些话大师兄完全理解得了。陆稹继续道:「我又不做烂好人,宝钗知道自救,也懂得靠自立自强改变命运,所以她值得一个改变人生的契机。」 大师兄就笑,「我不管你也是要出手的。」 陆稹亦笑,「有你在,我就理直气壮地躲懒了嘛。」 王盘低下头蹭蹭陆稹的额头,「小懒虫……晚上也让你偷懒。」 陆稹扭头就给大师兄脸蛋子上印了个牙印儿,「你倒是懒给我瞧瞧。」 王盘陡然肃容正色道:「不敢!」耳朵尖儿却再一次红到半透明。 王盘陆稹两个温情脉脉,元春抱着儿子也是心满意足。 元春生下十一皇子——皇帝如今只有六个儿子在世,损了元气,这连着好些天脚都几乎没沾地。 幸好已是秋天,不每天沐浴也还过得去……不过元春头髮出油难免有些烦躁,抱着儿子抱怨起来还稍微心平气和一点,「快受不了了,头痒得难受。」说着便转向抱琴,「好歹弄些水来,给我擦擦。」 这边她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银光穿窗而入,瞬间停顿在她眼前。 元春余光扫过,见屋里伺候的人一无所觉,她便一手晃着儿子,一手捏住这道银光:指尖触到,银光散去,原来是个叠得整齐的纸条。 元春展开一看:忠顺王三子姜骏和薛宝钗可以赐婚,两个人因为红线结缘,已经情投意合了。之后仙君还刻意解释了一下,不去看你是怕你臭到我。 元春放下隐形的小纸条,抓了缕头髮放在鼻子下面,深吸一口气……她立即招唿抱琴,「备水,我再也忍不了!」 而元春在问过陛下的意思后,趁着十一皇子满月宫中设宴的机会,当着忠顺王府女眷和娘家人的面儿给姜骏和宝钗赐了婚。 忠顺王妃听说薛家不过是没落皇商人家,笑得意味深长。 而坐在下手的姜骏生母则抿了抿嘴,暗道:你且得意罢。大师都说过了,我这个儿媳妇旺夫。她虽然的出身差了些,却正和顺了陛下的心意。儿子得了陛下青眼,以后必要走武官这条路,儿媳妇娘家无权无势实在是好事……侧妃回想了下刚刚陛下的神色,陛下还能允许贵妃乱点鸳鸯谱不成?
第54页 就在众人恭喜即将成亲家的两家人之际,元春「顺便」给宝玉黛玉也指了婚……贾母笑得欣慰,而王夫人神色骤变。 王夫人这瞬间变脸在大厅里显眼极了。 李纨再不好多管闲事,依旧要顺着娘娘的眼色轻扯婆婆的袖子,同时心里少不了嘀咕一句半句:若非娘娘不愿意再见凤哥儿,我又何必进宫来! 宝钗拍拍面皮微红的黛玉的手,再扫了眼亲姨妈王夫人,捏起帕子挡着嘴,她实在忍不住要冷笑一下:刚刚娘娘给她指婚时,姨妈的笑脸眼见着就要裂开了! 元春见祖母压根不搭理她母亲,她侧头轻笑:按仙君的话说,我得了十一皇子,琏二哥从军宝玉进国子监读书,母亲当真是膨胀得不得了。如今在凤藻宫都能当众甩脸子,这是给我这个贵妃瞧的? 反正王夫人身上只有「贵妃生母」这一个标籤,总体而言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在场诸多内命妇笑话看一看贵妃母女的笑话就罢了,并不把王夫人放在眼里。 所以王夫人在没什么人搭理的情况下,慢慢平復了心情,快到散席的时候笑容也不再僵硬。 出了月子,元春就找到陆稹再一次大吐苦水,「母亲真是煳涂!我那会儿就撂下她不管了!难不成母亲不时给我使眼色,我还能之后收回成命?」 陆稹搓着大白比腰还粗的毛霸级别大尾巴,边揉边笑:王夫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挺符合伪白莲和小公举特徵。 元春跟陆稹抱怨挺没顾及的,有啥说啥,「上辈子先吃黛玉她家一次绝户,之后再吃宝钗她家一次,最后明明家里都朝不保夕还要答应给甄家藏匿私产……她倒是一回生两回熟,这话说出来我都要无地自容!」 陆稹提醒元春道:「别的不说,你家吞掉的林家薛家家产,没少往你这里送。」 元春坦诚道:「所以我无地自容!这辈子说什么也得好生照看两个表妹,得好生回报人家!」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上辈子不过是想驱逐几个丫头,硬生生能弄一出查抄大观园来!对了,」元春勐地起身,「我指婚指得不让她满意,别再弄出什么么蛾子。」 望着风风火火离去的元春,陆稹无奈地摇头笑笑,低头亲亲大白的耳朵尖,「生了孩子反而更不遮掩了。」大白尾巴一通狂摇,直接摇出了一团幻影。 大师兄耳尖不像大白那样有毛遮着,红就红得一目了然,「她说过这番话,气运小有增加,只要她言出必行,总不会让小师妹你赔本。」 陆稹点了点头,笑眯眯地上前戳了戳大师兄温热的耳朵,怀里的大白耳朵跟着抖了抖…… 话说王夫人因为指婚而心气不顺,她又能如何?抗旨不尊?她还没活够……但她不爽难免要让别人也跟着不爽,李纨和凤姐儿动辄得咎叫苦不迭就不说了,更是以预备婚事的理由,把自己屋里的丫头往宝玉黛玉两个人屋里塞,更是让周瑞家的每天出入大观园……通报消息然而指手画脚。 而黛玉还没如何,订了婚她的心病都去了一多半,精神头一足,还有心思好生管教一下新分来的丫头:王夫人跟前的丫头不缺心眼儿,她们知道自己是二太太身边出来的,但……没必要头铁非要跟将来的宝二奶奶对着干不是? 至于另一位指婚主角宝玉,他每天上学,家里变化对他影响当真不大。唯独袭人……这个时候真地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快完了。 熬夜一次还行,连着熬夜真是感觉身体被掏空,白天总想找地方眯一会儿。 第28章 话说宝玉当初得知要进国子监读书的时候,他连续丧了很多天,甚至暗搓搓地希望明天天崩地裂,他就能继续缩在家里,过他的小日子。至于天崩地裂人还能不能活,他是没想过的。 不过宝玉显然没有心想事成这个技能,而且他内心再怎么不情愿,终于做不出反抗之实,后来又有贴心青梅黛玉劝说安抚过一回,到了日子他也就怂怂地去了。 宝玉情商再低,总知道到了国子监他不能像在家学里一样一手遮天,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于是他夹着尾巴进了国子监,立即发现他并不用跟着监生们一起读书,而是和一些出身相似的兄弟们,勛贵之后——非嫡长子的那种,以及妃嫔的兄弟们,跟着几位老师学习。 而这些老师全部都来自翰林院,教学内容也不是经史子集仕途经济,而是……做人的道理。 宝玉头一天在国子监听了老师讲了大半天的故事,回到家里仍旧一头雾水。他现在只肯也只能跟黛玉说心里话,于是到家拜见过长辈换了衣裳就直奔潇湘馆。 黛玉听了宝玉的嘟囔,忍不住笑开了,「你连秀才都不是,娘娘怎么能让你跟监生一起读书?」 这话宝玉听着并不觉得冒犯或是不快,「白担心了。」 黛玉因为心宽而体胖,不,脸胖……小脸不再巴掌宽,下巴也没那么尖了,「我可听说,娘娘亲自给你开蒙,你什么脾气秉性,娘娘早就知道了呀。」 宝玉瞧了黛玉半晌,深吸口气,说了大实话,「我怕娘娘逼我上进……谁让我做了皇子的娘舅?」他再傻也不至于看不出快要六十的两位老爷仕途到头了,「上有琏二哥,下有兰哥儿,都比我强。」 黛玉笑道:「娘娘不会强人所难。」
第55页 她都能猜到几分贵妃的真心:把宝玉塞进国子监,不为学问,只为宝玉能略微长进些,不要再像上回一样,被忠顺王府长史官狐假虎威,连个像样的应对都不会。 可巧宝玉和黛玉想到一块儿去了,「在外不给娘娘丢人就是,」说到这里,想起前阵子挨得那顿打,当真是无妄之灾,宝玉依旧笑得出来,「上回没做到,往后总要尽力。」 黛玉笑眯眯地点了头。 宝玉跟他母亲不一样,他不乏自知之明,听得进建议,因为没心没肺从而颇能自嘲……在大多数不学无术,狂妄专断的纨绔之中,他真算是股清流了。 话说贵妃娘娘当众指婚已经有些日子,黛玉纵然年纪不到,也开始亲自着手备嫁——贾母做主,把已经收进荣府库房的林家家产,花掉的就算了,分出一半给黛玉做嫁妆。 按说贾母够帮亲不帮理,偏着儿孙了,但为了这份总数十来万的嫁妆,王夫人仍旧差点气到卧床不起。 王夫人最近这一年里如意不如意的事儿都有,但她素来话少气性大,又上了年纪,这阵子但凡动怒都要晕眩加手脚冰凉…… 王夫人可还没像婆婆贾母那样做个说一不二,子孙满堂的一品诰命呢,当然要惜命。 所以再怎么肉疼气恼,她都没声张。 有娘娘和婆婆一起撑腰,她自知闹出去必然又是自己没脸,就没再像以前那样伺机找娘娘或者婆婆旁敲侧击一两回,而是关起门自行将养消化:反正也就十来万的银子,林丫头还不是在她手里,肥水可没流外人田! 王夫人又不大舒坦,黛玉听说,就按照探望,旁的再没多问多管。 贵妃和贾母对她甚是满意,已经都溢于言表,而王夫人却想要个更能指望得上的亲家,黛玉就不怎么往前凑,让王夫人越发不自在。 涉及王夫人以及王熙凤的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黛玉现在心如明镜:能嫁给宝玉曾是她最大的心愿,贵妃指了婚,她的心病和身病好了一半都不止,看待金银铺面田庄这些「俗物」就显得比较豁达。 她无父无母,林家百万家产与她而言绝非好事,不做出一副豁达的模样也不行啊。 这一日,宝玉下学回府,轻车熟路地踏进潇湘馆,就见黛玉端坐在书案后,案上一叠翻开的帐本。 几个一等二等丫头,紫鹃、雪雁、玉钏儿、彩霞围了个半圈儿,周瑞家的和平儿则站得稍微远些的书架边儿上。 玉钏儿和彩霞是王夫人指过来的——之所在选这两个,那是因为王夫人早有成算。 这俩丫头素来都有主意,没那么容易收拢。王夫人自觉金钏儿在自己跟前,玉钏儿自然没那么容易投靠过去,而彩霞精明能干,偏生跟贾环处得来,也就更好拿捏。 这点子心思……宝玉都看得出来,然而他更坚信太太这次是白费心思。彩霞如何他还没谱,但金钏儿玉钏儿似乎都是他姐姐贵妃的人了? 他每日去国子监,「顺便」见一见他姐姐的心腹实在不在话下。 宝玉再怎么怜香惜玉,也无非是垂怜容色出众的年轻女孩儿,而且除了黛玉他也没怎么为谁设身处地考虑过。退一万步说,周瑞家的也不在宝玉垂怜的范围之内,听了雪雁几句抱怨,他就更忍不下周瑞家的那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的模样,「哪里帐目对不上?」 周瑞家的一听二爷语气不善,顿时大惊,她本以为二爷能替她说说话,于是硬着头皮道,「余下的帐册还得等上几日。」 宝玉扭头就问紫鹃,「地契身契可曾替你们姑娘拿着了?」 他千不好万不好,有一点却是连陆稹都挺服气的:宝玉拥有这个时代极为罕见的后世小家庭观念。 即使现在宝玉仍然不敢反抗他的父母,但总算能收拾父母的心腹了——这一步迈出来也算可喜可贺。 虽然跟此次委託关系不大,但陆稹一直习惯性地关注宝玉黛玉这原着里的男女主角,见这对有情人渐有白头偕老的兆头,她就再帮着加把劲儿。 此时元春生下的十一皇子已经半岁,因为查出违禁秘药而宫内宫外再生起的波澜也告一段落:宫内没死多少人,宫外去职的降职的哪个单拎出来都比死了的多。 朝中那些大小狐狸明里暗里都在称赞皇帝英明:对着皇帝下绝育药,真要正经处置起来,死不了九族也是起码要拖累三族,算一算怕不是又要牵连到半个朝堂。 废太子宫变,再之后数位皇子夺嫡,连续风起云涌终于以今上登基告一段落,算起来这才安生了几年?皇帝必然非常清醒:天下经不起大折腾了…… 陆稹就跟大师兄感慨,「皇帝真是够能忍的。」 王盘作为深受皇帝信任的高参,不用掐指一算也几乎能有问必答,「他吸取了他那个被废掉的亲哥许多教训,把边军已然收拾妥当,但一瞧家底……还是继续憋着吧。」 陆稹就笑,「是得再等几年,宗室里内心不消停又的确有一搏之力的老狐狸们还都没煳涂。」 陆稹提及的老狐狸,忠顺王自然位列其中。 忠顺王因为前后几位美人的归属跟当年的太子结了怨,随后没少挖坑,废太子性格又实在有大缺陷——王盘和陆稹都觉得废太子被废本身是比较冤枉的,但就废太子没能坐上龙椅这一点,又理所应当……总是忠顺王在废太子这里选对了,却又在新帝这儿折戟沉沙。
第56页 也就是说忠顺王在连着两场夺嫡之后,不仅没赚反而小赔。 话说忠顺王府与荣国府一直不睦,还不是因为利益冲突?曾经两家的势力范围有相当重叠。 而今上在登基后就十分重视兵权,逐年递进蚕食,毫无疑问又削掉了忠顺王府剩余不太多的「枝丫」,忠顺王正不满又不甘,偏偏他在军事上最有天赋的庶出三子又被贵妃指了婚,这里面没有皇帝的默许谁信:一个没落的皇商家庭出来的姑娘…… 这个儿媳妇娘家有银子能有什么用?忠顺王府从来就不差过钱! 忠顺王思来想去,心说直接用阴招对付皇帝只怕没戏。宫里被洗了好几次,固然新人不少,但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能使唤得上的新人,培养人手自得从长计议。 但对付皇帝还不能噁心一下贾贵妃? 于是在京郊大营例行操练完毕,贾琏与姜骏刚巧碰到——这两人勉强也是连襟了,二人正骑马并行随意闲聊的时候,贾琏的马忽然抽搐,直接把贾琏甩了下去。 贾琏也是命大,断了条腿,皮肉伤数不过来,但……依旧无甚大碍。只不过随大军到西北换防,也就是无战事时例行捞功勋的好机会,他赶不上了。 消息传到元春耳朵里,她当机立断,抱着已经会哼哼唧唧咿咿呀呀的儿子找陆稹求明白来了。 元春前脚到,皇帝听说后脚也跟着来了。 这一帝一妃,外加他们的心腹,就一起见证了国师如何含情脉脉地亲吻贵太妃……的脸……和唇…… 元春早就见识过了,她只是比较关心皇帝作何反应。 而皇帝也是个妙人,他眨了眨眼睛,没事儿人一样迎着王盘和陆稹的目光落了座。等王盘和陆稹也笑眯眯地拉着手坐下来,他才幽幽地问,「莫非贵太妃上辈子跟国师……缘分未尽?」 贵太妃性格大变皇帝也是有所耳闻,他心说这次撞见……不就是眼前这两人故意为之? 陆稹大乐,拍拍大师兄的手道,「不好意思不尽力帮忙了呢?」 王盘点了头,对皇帝道,「陛下,西北不稳,还请多用心。」 皇帝立时收了笑容,「大事?」 王盘道:「大事。」 皇帝得了准信儿,拱了拱手,起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写到五点多了……困过劲儿了咋整…… 第29章 陆稹喝下半盏茶的功夫,皇帝都跑得没影儿了。 本朝固然是个架空朝代,但简单粗暴地按照半明半清来理解就差不离。 北面包括西北和东北,生活在北方的游牧民族一直都是中央~政~权~的心腹之患。 刚不住来自北面游牧民族的或长或短的骚扰、劫掠和大举进犯的皇帝,肯定坐不稳皇位。 然而最近的这几十年里,来自东北的威胁可以忽略不计了:皇帝他爷爷在位时对东北多次用兵,连着揍了好几次狠的。到了先帝那会儿时机差不多,开始怀柔,开启大规模互市,关外部族日子也就跟着好起来了。 到了现在,东北都不仅仅是安生,边关内外许多城镇村落里,多族百姓相安无事地杂居且通婚了将近二十年。 西北却是另外一回事。 西北关外的草原上并非只有一个~政~权,人数过万,兵精马壮,有能力噁心乃至于让朝廷的精锐边军大出血的部族,不下一掌之数,而实力不强但各怀心思的中小部族也有数十之众。 话说皇帝抬脚就走,元春还懵逼了一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陛下身边的太监便迴转来转告她:陛下让娘娘随意…… 元春低头瞧瞧睡得正香的儿子,决定留下来继续求个明白:反正都已经在陛下跟前过了明路,还有什么心虚不安的? 她不像自己在娘家的妹妹们,有时还得装一装「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等假模假样,她对于自己饱读诗书才学不凡这一点并不掩饰——因为皇帝不仅爱俏,更偏爱才女啊。 元春书读得多,脑子好使,自然对当前局势有相当了解。贾琏亦是因为她才能在进入京郊大营不久后便得到前往西北的机会。 可惜忠顺王坏了她堂哥的好事。 元春好生酝酿了一下,开口道,「忠顺王对指婚不满意,就柿子捡软的捏!」实际上忠顺王不是没想过对宝玉出手,毕竟宝玉有个好歹,贵妃更心疼。只不过宝玉出入太有规律,要在国子监或是权贵高官一家挨一家的内城动手,忠顺王还真不敢。 陆稹一手抱着大师兄的胳膊,另一手忙着胡撸大白和小黑的脑袋,「这就是看你不顺眼,套麻袋伺候。」 元春「噗嗤」一声,笑了开来,再说起忠顺王也没有恶语相向,「可不就是!老王爷戎马半生,脾气也是有意思,一阵两伙跟小孩儿似的。」 须知忠顺王府和她娘家荣国府连着做了多少年互相使绊子的对家,忠顺王要是个废物,跟忠顺王对上的她祖父只怕也强不到哪儿去。 元春顿了顿,再次好生端详了下国师与仙君的脸色,方试探着问道,「我堂哥没能去成西北,如今瞧着似是祸福难料?」 陆稹伸手轻推了下大师兄,「再帮她算算嘛。」 王盘笑着领命,闭目片刻再睁眼便轻描淡写道,「有些波折。你想讨个巧,就别赶着跟先锋一起过去。」
第57页 陆稹闲着也是闲着,捏捏小黑的肉垫也随手卜了一卦,得了结果便给元春打补丁,「你娘家在平安州的生意也该收一收了。先帝在世时连着那两场大乱,京里权贵们都曾跟关外有相当勾结。」 说白了,就是权贵们出钱出粮,请那些部族的骑兵配合——没错,就是僱佣兵。 元春吃了一惊:平安州距离西北大关不过百多里,境内更是有若干用于行商和调兵的小关隘。娘家在平安州既有铺面又有商队,因为执掌平安州的文官武官不少都与她祖父有旧,平安州的生意是娘家除了几处大田庄之外最稳定的收益了! 不仅如此,她更是知道娘家变卖了大量林家的产业,一部分用于日常……挥霍,另一部分都投在了平安州这里。往来行商,尤其需要出入边关,哪有不多养些护卫家丁的道理?远的不说,她祖父的亲兵们也得有个去处。另外,与故旧人家维持交情,更需要大笔银钱。 元春也不管是不是多余,就把娘家在平安州的情形仔细分说了一遍,「我大伯身上就剩个爵位,我父亲不过五品,他们兄弟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能一直让我舅舅这个一品大员始终青眼有加?我舅舅待薛家如何轻忽,舅母倒是为银子稍微有点好脸色……打量谁瞧不见呢。」 根据陆稹穿成迎春和迎春的经歷,荣府的私兵可是悄无声息地就没了。 至于宁府……看看昔日宁国公亲兵焦大的下场,也能猜得出宁府已经真烂透了。 推测未来的本事,陆稹不如王盘,指着元春问,「大师兄,她家私兵结局如何?」 王盘面无表情,「让她舅舅借走了。」 元春瞬间白了脸,随后她面容扭曲,咬牙切齿了一阵,终于吐了口浊气,「必然是有借无还,上辈子……」这屋里现在就四个喘气的,仙君夫妇,她和她怀里的宝贝儿子,她还有什么不敢说,「家里必然也为我舅舅分了忧,这回我舅舅只怕一样,一直等着呢。」 陆稹不介意火上浇油,「你史家表叔手里的才是精兵,还是在陛下跟前过了明路的,不然凭什么史家日子有一阵子过得那么紧巴巴?如今倒是恢復了过来。而你舅舅见识不凡手段高明没错,但他往上爬的这一路,称得上不择手段,心黑手狠胆子大,他不得善终才是寻常。」 元春垂头想了会儿,终于道,「自然要当断则断。」再怎么说也是官居一品的亲舅舅,说割捨也需要点时间来消化。 元春心里明白:她大伯和父亲固然重视舅舅这门姻亲,但远远不到言听计从的地步。娘家大不如前,要找根大腿抱,大伯和父亲必然会选择陛下,而非舅舅,毕竟她是贵妃,还生育了皇子。而素来仰仗又亲近舅舅的母亲不同意又能如何?家里大事,当真轮不到她做主。 话说元春抱着儿子往宁寿宫跑了这一趟,明白是求来了,心事可也添上了……不过她不后悔:若能把麻烦解决在萌芽状态,总比到后头不可收拾强多了。 只是如今她不仅要想办法说服大伯和父亲,更要找机会再向陛下坦白一回。 上辈子舅舅暴毙,必然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最最起码也是牵扯进去了,应该是情知再也瞒不住便来了次一不做二不休,然后……事败身死,舅舅那一脉似乎是死绝了,连个流放的机会都没有。 元春重活一辈子自然不能事事皆知,她猜不到上辈子想她生下孩子,再挟她生下的皇子以令诸侯,她舅舅如此谋划,估计事成捞个摄政都妥妥的…… 上辈子那秘药能最终落到她手里,她还半知半解地吞服了,亦有她舅舅的大功劳在内。 得亏她不知道,不然她现在就大怒不已,非得直接冲进干清宫,首告她舅舅谋逆。 不得不说,有时候无知真是福气。 这会儿陛下在干清宫召集内阁商议,再次调兵遣将:把例行换防变成重点巡防…… 与此同时,元春则在凤藻宫细细思量: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边关的确有些动静,但似乎无甚大碍。她深信仙君的大师兄,国师绝不可能出错,那么上辈子究竟是谁平息了这次犯关,又是谁从中得利? 想想自家在平安州都能有护卫家丁……元春的心一下子就沉底儿了。京郊大营和京城里的禁军,元春相信都是心向陛下的,但边军若是明面上忠君实则……先帝处置废太子大案时没有手软,之后诸皇子夺嫡,先帝那时却不得不温柔,还能把相关的人家都砍了不成?! 她似乎明白上辈子她一尸两命后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了…… 陆稹要是知道元春刚刚的心路歷程,必然要感慨元春的~政~治~嗅觉还是差了点。 先帝时连着两场夺嫡大战,好不容易在多方暂且妥协的情况下告一段落,今上从而坐上了皇位。 但今上自始至终都不是毫无争议又众望所谓的新君,所以暂且休战的那批利益相关的宗室权贵必然不能真正服气真正消停,一直积蓄下来的矛盾与冲突,总要找个时机再次爆发——稍微参照一下雍正帝还能有什么想像不到的?更别忘了皇帝跟雍正帝一样铁了心要~改~革。 却说元春正心事重重,琢磨着如何让娘家尽早抽身平安无事,而荣府上下……当真是傻人有傻福,对于已经快站到悬崖边上这一点,他们一无所觉。 这天姜骏正好上门探望贾琏——姜骏是个明白人,当时贾琏栽倒在他眼前,他就有所怀疑,回家后套一套话,好么,直接真相大白。
第58页 姜骏在气恼之余更是无可奈何:他爹至今不大服气陛下,但他却坚信陛下必是英主明君……别说父王跟陛下对着干,就算是仗着辈分闹闹别扭,自家往后也落不着好。 反正他和他爹对将来的预测大相迳庭,所以父子俩还是继续自己顾自己那一摊就是。 拜见过荣府几位长辈,再探望过贾琏,姜骏「顺路」就到访了荣府东北角的一处院落——薛家一家三口正住在这里。 姜骏此来是要提醒宝钗,他不日就要跟随大军前往西北守关,婚期……可能要往后拖一拖了。 宝钗听说后神情僵硬了一下。 宝钗要嫁进忠顺王府,所以薛家母子三个虽然还住在荣府里,但处境真地非常尴尬。宝钗固然对姜骏这个夫婿十分满意,但毕竟相处不多,自家的糟心事儿终究还是不能直言相告。 姜骏能得陛下器重,必然很会看眼色,他想了想直接拉住宝钗的手,「或者咱们婚事提前,你早些嫁给我得了。」 宝钗那小脸腾地一下又红透了。 姜骏内心暗笑不已,「成不成,你给个痛快话。」 宝钗勐地抬头,瞄了姜骏一眼,又垂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同时她心里止不住地羞恼,自己生自己的气:怎么回事?哪回见三爷都这样,就没游刃有余过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早睡,老了老了,数数枕头上的头髮,真是熬不起夜了…… 第30章 固然不能说是全靠同行衬托,宝钗有荣府一众表兄弟表姐妹们作对比,为人处世确实是很出挑的。 可一旦真和十五六岁就离家,踏入陛下几乎时刻紧盯的京郊大营的姜骏相比,宝钗无疑仍显得稚嫩——精明学生党干不过职场老油条也是寻常。 老实说除了最初进荣府那会儿,人生地不熟,宝钗还比较谨慎,等亲身了解了荣府的表兄弟们的真实水平,她心里不是不骄傲。 彼时宝钗是奔着宫妃去的,好歹知道再怎么得意也不要表示出来。 现在看来,这点子谨慎也是救了她自己。 因为重生后的元春并不待见她母亲特别推崇的姑娘,幸亏宝钗这辈子阴差阳错地开了窍,不然绝对赶不上元春这次用心赐婚。 这个时候宝钗被未婚夫拉着手,又有了亲身体会:权力大过天。而她花心思讨好这个奉承那个,其实有点儿……白费力气。闲杂人等平常处着,大腿抱准不撒手才是正理!她认准的大腿如今有两个,一个就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另一个则是眼前英武俊朗的夫君。 姜骏眼界更高,心眼儿也更多,然而顺着腕上红线找过来,第一眼瞧到宝钗,心里便认了这个媳妇:长得可真是漂亮! 经过他和他亲娘心腹的多番探查,他就更满意了:他命定的媳妇很是拎得清。 二者相辅相成,姜骏不过几个眼神就猜着了他小媳妇的难处,果断帮他小媳妇排忧解难,「咱们早点成婚,你随我出征不就行了?」 岳母耳根子软,又没什么主意,做不了主也就不用问过她了。 这都挑明到这个地步……感受到未婚夫婿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微微用力,宝钗顺势就靠在对方的身前,垂眼笑了。婚期都能两个人商量着办,幸福感油然而生。自打进了京城,再没比有了这样的夫婿更满足的事儿! 于是姜骏和宝钗见了一面之后,他们的婚期就从将近两年后提前到了今年秋天。姜骏的打算是:先跟随大军前往西北,在秋末之前回京,成婚然而第二年开春在携家带口长住西北边关。 婚期大幅提前,直接把薛家闹了个人仰马翻。 跟王府结亲对薛家而言自是头一遭,薛姨妈原本还能慢悠悠地给女儿预备嫁妆,结果现在拉着女儿一起,忙得头都抬不起来,她嫂子姐姐这回全指望不上——忠顺王府跟荣府不对付,跟王家一样合不来,幸好她一点不头铁,得知婚期提起就立即打发老管事回金陵搬族中救兵去了。 又过了几日,便是例行入宫拜见贵妃的日子。 若非娘娘有言在先,王夫人根本不想带上这个吃里爬外的外甥女,亏她当初还一见就喜欢想把这个外甥女配给她的玉儿呢。 许是被打脸的次数太多,王夫人渐有破罐破摔之意,面对亲生女儿,并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元春原本看母亲眼皮子浅又沉不住气还要气恼不已,如今居然习惯加麻木,渐渐觉得母亲是个性情中人,心思摆在脸上,简直一目了然,倒让她落个省心。 于是这母女俩诡异地和睦了起来,看得黛玉宝钗探春她们几个各有想法。尤其是黛玉在心里啧啧称奇:上回进宫,贵妃和二舅母还有点儿剑拔弩张的意思……想想也是,亲母女两个还能真有隔夜仇? 渐渐摸透她这个二舅母兼未来婆婆的路数,黛玉信心大增:在婚前,她真只担心跟婆婆处不好这一件事儿,毕竟二舅母原本中意的儿媳妇就不是她。 宝钗此次进宫要专门禀告一声:婚期提前了,谁让她的婚事是贵妃「钦点」的? 元春刚把儿子给母亲嫂子一众姐妹们瞧过,收穫奉承无数,心情正好,听了宝钗所言顺口多提几句,「要是外任,你且跟着去。」 元春早就是宝钗想往的对象,她干脆应道,「回娘娘的话,正是这样打算的。」
第59页 元春笑了笑,「莫说忠顺王家的三郎,琏二哥也是要在西北待上些年头。」琏二哥得了她的吩咐,知晓了若干秘闻自然掌握了分寸,他趁着在西北待上几年,正要好生清理下家业田产和人手。 元春的意思清晰极了,一点误会的余地都没有:自家的人,自家的买卖,自然全都要掌握在自家人手里。 如果可以,贾琏绝对不愿意看别人的脸色,哪怕这个「别人」是他媳妇的大伯。 王夫人不知道女儿给了贾琏额外任务,但听女儿让宝钗跟着新婚丈夫外任,她就又不自在上了:凤姐儿可要留在京城! 不过现在王夫人自在不自在又不重要,哪怕王子腾也不会因为妹妹个人喜怒而来找生了皇子的贵妃外甥女讨说法。 转眼便是秋末,贾琏和姜骏悉数回京,贾琏倒是完好无损,姜骏身上则添了些皮肉伤……带疤的。 婚前,姜骏偷摸去见了宝钗,宝钗轻抚姜骏身上不曾完全癒合的伤处默默落泪。 却说皇帝得了王盘的提醒,早早做足了准备,果然今年犯关次数强度都远高于去年。而皇帝派出的混在往来草原诸多商队的探子居然不曾提前有什么消息传来,这让皇帝如何没点想法? 王盘在跟皇帝喝茶下棋时还真诚地劝解过,「陛下养精蓄锐,默默积攒实力,旁人也许比不过您,却也不至于一无所得。」 这番话直接把皇帝劝乐了,「朕只是没成想他们内外勾结,这么早便闹出来。」 择日不如撞日啊,听着直播的陆稹建议大师兄,「早完事儿不好吗?」 王盘笑了,便放下棋子,闭目片刻再睁眼,对皇帝郑重道,「往后三年都是丰年。」 有国师作保,皇帝果然再不犹豫:干他娘的! 这种绝对影响王朝未来命运走向的大事儿,皇帝难得来了次一言可决,从被动防御全面专为主动进攻。 然而由守转攻的第一年,战果……没令皇帝意外:输多胜少,并不是边军战斗力不成而输,实在是掣肘太多…… 陆稹在和王盘闲聊时,提起此事特地夸奖了皇帝一回,「果然沉得住气。」 王盘道:「西北战事一起,多少商队都没了生意,背后的靠山岂有不心急的道理?」 陆稹就出主意,「那还不赶紧开海去?」 原着还提起过,王家早年有大海船,但随着海禁令颁布,王家那时候没了通天的门路,家境也就每况愈下,不然不至于让自家正经姑娘嫁给皇商薛家嫡长子…… 王盘「嗯」了一声,「先开几个试点吧。」 赶上大航海时代这艘快船,肯定不亏。借大师兄这名扬天下的神棍之名,很多事情都好起头也好开展推进。 陆稹又道:「出出主意就得了,主要还是得靠皇帝自己。」她又不是种田文主角,攀科技树什么的还得亲力亲为。 这师兄妹两个的确只管出主意,具体怎么实施他们不甚在意。然而再不怎么在意,到了西北由守转攻的第五年,也就是海关收入暴增的第二年,西北大胜…… 就在姜骏押着有不臣之心的几位宗亲王公回京的时候,宝玉和黛玉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可爱的小男娃,哌哌坠地。 却说姜骏进宫復命,而宝钗抱着自己的一儿一女前去荣府给宝玉黛玉道贺。 黛玉和宝钗早有各自成亲,各有一个如意郎君,还各有儿女,年少时些许不快早就消散在了时光之中。 二人相隔数年再见,更是十分亲近,黛玉还在月子中不得下床,也不管自己仪容略差,都要拉着宝钗说些体己话。 至于姜骏……跟他媳妇愉悦又满足可不一样,他正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而皇帝则紧盯着手中玉佩,不发一言,良久他才问道,「他说这玉佩能验明正身?自己贵不可言?」 与此同时,王盘捏了捏枕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小师妹,「醒醒,你期待的大戏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快完了,下个故事是:我要荣府马上就凉,霸总林海。 第31章 对于修士而言,睡眠不再是刚需。 然而有大师兄守着——不得不承认,陆稹和她大师兄在门派一起修炼时,就已经眉来眼去,彼此都有意思,但也不像现在这样天天黏煳在一起……反正就是有大师兄在,陆稹就越来越理直气壮地犯懒。 大师兄闻起来就是清新又温暖,待在他身边一个不小心就彻底放松身心,说白了,就是想睡,各种意义上地想睡。 总之,说来说去都是大师兄的错! 这会儿被大师兄叫醒,陆稹不太情愿,坐起身来顺势便靠在大师兄肩头,声音低沉又慵懒,「嗯?」 与此同时,埋在银色长毛丛中的小黑用爪子扒拉开头顶的大尾巴,抬头也「咪」了一声,不过它刚「咪」完,小脑袋就又被大白蓬勃的胸毛埋住了。 大师兄耐心等小师妹醒盹儿——修士醒了就是醒了,睁开眼睛人却不清醒那是不存在的。 小师妹靠在他肩头哼唧着不想说话,纯粹就是在撒娇啊……他心里明白又能怎么着?小师妹太可爱了呗。 陆稹伸手接过跳到怀里的小黑,才抬起头道,「那玉佩现身了啊,感觉等了好久。」 大师兄解释道:「贾代化死前没特别交代,贾敬一知半解,贾珍干脆以为秦可卿是废太子的女儿,秦可卿死了,这玉佩丢了宁府上下都没放在心上。」
第60页 陆稹听了点头应是:她接手尤氏的委託时,已经知道贾敬对秦可卿身世严重性估计大为不足。原因之一便是那证明身世的玉佩玉质固然不错,但在当年的宁荣两府当家人看来,并不值得另眼相看。 大师兄继续道:「他们都不知道那玉佩是皇帝当年亲手雕刻的。」 陆稹怒搓猫头的手勐地停住,「哎呀,真是真爱啊。」 对于身处高位的大佬而言,哪怕那会儿皇帝只是个年少的皇子,捨得给你花钱愿意提携你家人都不算什么,肯为你花费时间和精力,才是真感情的明证。 继续搓了搓小黑的脑袋,陆稹轻飘飘地道,「宁府完了。」 牵连荣府乃至于迁怒元春真不至于:元春生的十一皇子长得更像他娘,皇帝只要对上元春母子的脸,让陆稹说,指定硬不起心肠来。 却说陆稹洗了个脸,衣裳都还没换,抱琴便领命前来——给贵太妃送小纸条。 两年前跟陆稹闲聊时得知证明秦可卿身世的玉佩遗失,元春便已有心理准备。 这次,元春提前知道了些小道消息——她在西北有个已然挺靠得住的堂哥贾琏,事关全家前程,贾琏没有隐瞒的道理。 老实说,贾琏心机不深,本质又不错,加上两人的媳妇是血缘很近的表姐妹,虽然这对表姐妹也只是塑料姐妹情,但他跟姜骏在西北还是自然而然地经常凑在一起,而且两个人确实处得不错。 回京路上面临生死抉择,囚徒们当真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并不清楚这个玉佩意义如何,但还是在姜骏押解他们的半路上拿了出来…… 当事人的思路挺好琢磨的:最差的结局不过是欺君。他们连谋逆都做了,还怕多一重欺君之罪吗? 姜骏亲自审问,又反覆看过口供,还是觉得水分忒大,因为牵涉到了宁国府,他更是私底下谘询了贾琏。 贾琏当然一无所知,姜骏便觉得那几个看着就是「银样镴枪头」的少爷为了少受点罪而瞎说,但这些人瞎说,他却不得不向陛下如实禀告,附带着物证一起呈上。 皇帝的反应……吓了姜骏一大跳。 他在西北守关,上战场亦是家常便饭,生死一念之间……不是没遇上过,但绝没像这次面对圣上一样,整颗心提起来,蹦到嗓子眼儿。 皇帝对着他没说什么,而姜骏从干清宫出来……两条腿跟陷进软泥里一样,一时都分不清究竟是腿软还是地面软。 不好说自己一时之间想太多还是想太少,心乱如麻地回到家里,他一把抱住迎出门来的媳妇宝钗,声音沙哑得他自己都万分陌生,「我后背湿透了。」 宝钗摸了一把,果然触手冰凉,当即小心翼翼起来,「怎么了?」三爷可是从宫里回来的。 姜骏抹了把脸,定了定神道,「不牵连咱家什么都好说。」那玉佩……是真的啊。 宝钗当即不再追问:丈夫已经入了陛下的眼,为天子办事,知道太多未必是福。 不同于揣着明白装煳涂可以置身事外的姜骏,元春自知此事极为棘手,她冒着皇帝会多疑乃至于迁怒的风险,也要在皇帝问到她眼前之前,找仙君讨个说法:皇帝最多就是让她死,但仙君能让她死而重生…… 话说一转念过了好多年,元春再一次在宁寿宫神情凝重地听陆稹说话。 陆稹直接告诉元春,「这件事儿怎么收场全看皇帝一个人的。」 元春十分无奈,但同时又分外恼火,「宁府简直是祸害!」不是她非得为伯父和父亲狡辩,而是事实摆在这里,上辈子就算有王子腾蛊惑,荣府这边在夺嫡时的参与度也不及隔壁宁府,「我就是记仇又如何?我没给宁府那父子俩谋划什么前程,可蓉哥儿的龙禁尉出身我又没削了去。」 皇帝重视禁军,贾蓉稍微上进点儿,都能借着这个龙禁尉真正踏进陛下亲军的大门。然而贾蓉没有,被他父亲揉捏得毫无反抗之心。 秦可卿的身世又是宁府最大的坑,瞒得过一时总瞒不过一世。 贾敬死了,贾珍总有大致猜着秦可卿秘密的那一天,猜不中也不影响他心虚……元春嘆道:「我上辈子贾珍估计是单纯为了自保,必须拼命讨得从龙之功,来当护身符。」 陆稹听了就笑,「连名带姓地称唿堂哥,可见也是气狠了。」 元春深吸口气,「所以我舅舅和贾……珍大哥哥都是不得不上,还有个甄家全力参与……」至于荣府兄弟俩则是在凑热闹,若非她母亲贪婪而无畏,收了甄家的起码十几万的「赃物」,只看在她无辜去世的份儿上,荣府并不至于被抄家夺爵。 元春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母亲时常入宫拜见,耳边风体己话她照听,就是凡事儿都不按着她母亲的意思来。 她母亲上辈子酿成大错,她才不会这辈子继续宠着她母亲。于是数年下来,她母亲再没当初那样有心气,如今黛玉又生了儿子,兰哥儿也要相看,意识到自己快要做曾祖母,她母亲已经消停不少。 元春想到这里还笑得出来,「我娘家当真是上行下效,我不纵着我母亲,我母亲在家里也再难说一不二。我母亲一直都想像我祖母那样,她富贵不缺,但指手画脚甩脸子半点儿用都没有,出门在外奉承她的人不过小猫三两只……我想着她许是不大满意,可她终究生养我一场,真要如何,家里也难不乱套。」
第61页 元春早就派人盯住了王夫人与王熙凤这姑侄俩,她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人事无巨细地通过抱琴传到元春这里。 生了皇子,又有圣宠的贵妃娘娘理由充分地压制自己的母亲和嫂子,除了来自王家的陪房,谁会为这二位喊冤鸣不平?就算是周瑞家的和旺儿家的,也只敢背地里凑在一处嘀咕一下,当众为她们二太太二~奶~奶~出声,那就是非议贵妃娘娘,不要命了吗? 元春如何管教娘家,陆稹都看在眼里,说白了其实手段就两样:给男人们找事儿做,同时不许家里非法经营……几年下来,荣府就没了能让人特地拎出来攻讦的把柄。 陆稹便直白道:「你做得不赖,收拾娘家得了些许功德。」 元春笑得更灿烂了,「我想着娘家不说跟上辈子比焕然一新,却也好歹像点样。我寻思着陛下……也不至于丝毫不顾念旧情。」 皇帝真要不念旧情,连着元春和十一皇子一起折腾,陆稹能答应吗?大师兄能坐视小师妹做赔本买卖吗? 答案当然是不。这一点元春又怎么看不出来?她这次前来拜访,正是向陆稹表明她尽力了,剩下的……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却说元春安心离开宁寿宫的当晚,皇帝对着那玉佩出神了整整一晚上,奏摺都不批了:这世上只有极少的人和事能这样剧烈地挑动皇帝的心弦。 不过出乎姜骏贾琏……以及交出玉佩的囚犯预料,皇帝才没那个耐心派人从几十年前细细追查,他在第二日下朝后带着玉佩来宁寿宫找国师了…… 宁寿宫里的大太监禀报的时候,陆稹拍拍大师兄的肩膀,「他真把你当万能答疑机了。」 大师兄嘆息道:「人都有惰性啊。」 「拉倒,国家大事皇帝又没徵求你的意见……」陆稹捶了大师兄一下。 皇帝进门的时候,就见王盘和陆稹打情骂俏,他也不生气:这一对儿他早就眼不见心不烦,见到了也能装作无事发生……更别说这次他还是有求于人。 作为天下第一人,他比谁都能更快地认清现实。 大师兄接过被皇帝捂得一点不冰手的玉佩,仔细看了看,再轻声问,「陛下想知道什么?」 皇帝目光灼灼,「她……是不是真给我留下了血脉?」 大师兄闭目片刻,睁开后便沉稳道,「是。」 皇帝整个人状态都变了,「还……在不在世?」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不仅仅是激动,皇帝其实也有了不祥的预感。 大师兄坦诚道:「不在了。」 皇帝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当年宫变,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从东宫带走的……」 大师兄直接给皇帝指了明路,「那兄弟俩遵从了那位的遗愿,带走的也不仅仅是那位的尸身,还有她和陛下的骨肉。」 皇帝抬手一拳,砸在了手边的茶几上:茶盏里的茶水飞溅,甚至弹到了皇帝的脸上。 皇帝要对白月光和白月光给他生的孩子有个交代,而宁府则要给暴怒的皇帝一个交代……贾蓉也许能留得命在,但贾珍必死无疑。 说起来皇帝才不会多仁慈,让贾珍来个痛快。陆稹捏捏小黑的肉垫,「比我穿成尤氏那次还要惨啊。」 大师兄及时传声道:「该着的。」 皇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自始至终都没提起甚至是想起元春。陆稹笑道:「看来元春安然无恙。不过皇帝非要迁怒,也不是没办法『劝阻』他。」 大师兄点了点头,「明君都识时务。」 当然,这世上不仅是只有明君识时务。 第二天,贾敬贾珍父子一起下了大狱,罪名是通敌。 贾珍被带走的时候,荣府几百口子大多吓得战战兢兢,贾琏正好在家,代父亲和叔父出面,给面熟的带头武官塞了几百两银子,得知了罪名,谢过对方便果断扭头回家。 贾琏回家,全家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荣府……直接闭门谢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霸总林海的故事了,林海是他本人,女主客串神医。 第32章 皇帝揣着白月光的遗物快步离开后,陆稹和她大师兄静观其变了足足一个月,眼睁睁看着皇帝阴云罩顶,其实就是在开心不起来的基础上心情还起伏不定,但总体而言完全没有因为白月光迁怒或者株连的迹象。 不仅元春和十一皇子这边安然无恙,连荣府仿佛都没受什么影响。 陆稹挺欣慰,「省了我的事儿。」 别说大师兄这尊定海神针一般的大佬在,就是陆稹自己也有不少手段「说服」皇帝收回成命,如果皇帝不顾血流成河也要为白月光出口气的话。 未尽之意大师兄读懂了,他眯着眼感受着小黑煳在他鼻尖上的肉垫,「怎么听着还有点失望?」 陆稹道:「这些年过得实在是好安逸……这个委託完成,我要闭关进阶,之后你先不要陪我了。」 这回轮到王盘失望了,「你这就赶我走了?」简直拔那什么……无情! 「你对我太好了呀,」陆稹把站在大师兄肩头的小黑捞起来,夹在腋下,再弯腰搓了搓绕在她脚腕上的银色大尾巴,最后往前一探,在大师兄脸上亲了一下,「我不能事事都依赖你呀。凭你现在的修为,在这样灵气匮乏的世界收穫只能是聊胜于无。」
第62页 对着撒撒娇卖卖萌就能改弦更张的就不是小师妹了,王盘嘆了口气,「什么都让你说了,我还能怎么着。」 陆稹让小黑蹲在自己肩头,腾出手来捧住大师兄的脸,「我还没说完呢。我要早点进阶,早点追上你好结婚呀。」 王盘终于笑了,「这个理由还差不多。」 和小师妹腻乎在一起正是他最轻松随意的状态,完全不用想太多,更不用顾忌身份地位,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对着太阳发呆一整天,他都觉得幸福满足。 暂且不提宁寿宫里打算继续围观的两位,荣府里也远不像看起来那样平静。 当初贾代化把表妹还有表妹生的孩子从宫里弄出来,自始至终都没有瞒着贾代善。 然而正像贾代化见儿孙不大成器,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曾坦诚相告一样,贾代善交代遗言的时候也没提及这个在宫变时去世的表妹,于是荣府上下,包括知道点边边角角的贾琏在内,还云里雾里的时候,宁府……已经被封上了。 宁府那祖孙三个是整个贾家的长子长房,根本切割不开,在邢夫人和王夫人还抱着侥倖心理觉得拒之门外不会牵连到自家的时候,贾母还有贾赦贾政兄弟,已经硬着头皮把尤氏以及贾蓉之妻接到了府里。 这个时候贾琏和宝玉都在宫中,尤氏婆媳两个十分狼狈又憔悴,面对着荣府女眷,更是举目两行泪,悽苦难言。 贾赦和贾政兄弟做得没错。尤氏婆媳俩……在元春看来,都是相当冤枉。这次宁府出事,鑑于元春一贯的优秀表现,皇帝都破例许她伴驾,并在皇家猎场里见一见娘家父兄。 元春当时是这样回復前来传旨的大太监,「我兄弟们是要见一见,我伯父父亲他们倒还算了。」更不怕丢人,自嘲道,「长辈们想得到主意也正,不把我这样的妇道人家放在眼里呢。」 大太监听了连忙陪笑道:「哪能呢。」这话只说到这里,可见他也认同贵妃刚刚那番话。 元春事出有因:几年里一直扶持两个兄弟,更相当关心亲大哥唯一的儿子兰哥儿。 而贾赦和贾政期待的新前程悉数落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多少还是抱怨过几句。荣府里的风吹草动,元春真是半点都不会错过。 元春这样差别对待,皇帝默许的同时还多有赞赏:从他几乎断了贾赦贾政这哥俩的仕途就能看出他的态度。降低这兄弟俩跟十一皇子接触的机会,元春善莫大焉,毕竟皇帝一定不愿意见到儿女太受母族影响。 所以就算是为了礼尚往来,皇帝都得给元春点儿机会。而送走大太监,元春往榻上一摊,对抱琴坦诚道,「心事起码去了一半。」 陛下素来公心远大于私慾,她就怕这次陛下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都不管不顾……她知道仙君看着,陛下未必能随着性子来,但雷霆一怒稍微沾点边儿,也够她们母子万劫不復了。 少了心事,元春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傍晚时分,十一皇子从上书房回来,进门先行礼,多瞧了他睡眼惺忪的亲妈好几眼,才小大人一样地笃定道,「母妃睡得好,万事不愁……应是没事儿了。」已经开始读书的小皇子,往往相当敏锐了。 元春大乐,一把抱住儿子,「就你机灵。」 数日后,皇家猎场里,趁着皇帝前去白月光墓前絮絮叨叨的时候,元春在她的帐中召见了贾琏和宝玉这一兄一弟。 宝玉是头回来猎场,纵然有些心事却也难免好奇。 贾琏有了前程,长进许多,跟相熟的亲朋同僚打过招唿,便紧盯着宝玉,省得这个年轻的弟弟惹出什么麻烦而不自知。 小心无大错,直至元春召见,贾琏都把宝玉照看得很好。 贾琏和宝玉到来,元春便开门见山,「大伯父和珍大哥哥他们没得救。」其实也是根本救不了。 抛开害死秦可卿这位金枝玉叶不提,犯忌讳的事儿贾珍敢说敢做,两只手加一起未必数得清。对此别说算得上消息灵通的贾琏,就连大多数时候都宅在家里的宝玉都有所耳闻。 元春揉了揉太阳穴,从抱琴手中接过药茶——她因为心急火燎且担惊受怕而起的口疮现在还没好利索,慢慢喝下了半盏。 等抱琴收走茶盏,元春才再次开口,「他又不冤枉,我瞧着要绞监候。蓉哥儿那边用些心,还是能弄出来。」 甭管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宁府贾蓉,荣府宝玉,都相当怜香惜玉。贾蓉待秦可卿如何,皇帝知道了,那就不会非要贾蓉的性命不可。 虽然秦可卿身份揭晓,皇帝未必会昭告天下认下这个女儿,但近似公主的待遇只怕少不了。 贾琏琢磨着:他若是蓉哥儿,好好的驸马让亲爹~色~欲~薰心而搞没了,只怕要恨毒了……他能说什么呢,虽然是马后炮,但遗憾和悔意又都摆在这儿,「明明是个极好的护身符。」 也许不大应景,元春就是莫名想起仙君跟她说过的那句话,「咸鱼翻身依旧是咸鱼……」她嘆了口气,苦笑道,「别让外人觉得咱们太无情了。」 这句才是重点。 贾琏到了西北,仔细清查了一番自家在平安州等地的买卖生意:他发觉不管是自家,隔壁宁府还是薛家都在走私那些特别犯忌讳的东西,差别只是数量和规模,而且三家乃至于平安州大多做这行的人家都在向王子腾交保护费……做过九省巡检的王子腾的确有这个声势和能为。
第63页 贾琏震惊得不行,同时得知为了养活自家商队护卫——差不多就是私兵,不仅边关这边生意赚得银子全填了进去,白得的林家百万家产也用了不少在这上面。 他问过贵妃的意思后便果断跟宁府以及王家渐行渐远,毕竟能做主贴补私兵的必然是他的父亲和叔父。 元春重生,荣府运势可谓暴增,就在贾琏把自家在西北的生意梳理完,说句糙话,就是刚把屁~股~擦干净,皇帝便开始了西北大清整。之后更是挟着大胜之威,把一众胆大包天的宗亲权贵们都收拾了个差不多。 难得有面对面的机会,贾琏便一五一十把他在西北见闻向元春说了一回。 各种兇险……自家差点也成了被陛下立威的典型,宝玉只是旁听都听出了一身冷汗。 贾琏说完,捧着茶盏一饮而尽。 元春点了点头:她这个哥哥本事有限,但胜在谨慎不自传,不自以为是。宝玉则强在无甚野心,不爱攀比,同时不乏自知之明。 她也没犹豫,叫抱琴把十一皇子叫来,趁这机会好生认一认能帮衬和劝说他的两个舅舅。 元春也是看透了:对儿子来说,母族强盛未必是好事,陛下一准儿要多心,就比如皇后和吴贵妃娘家这些年都出了些高官……她有仙君做后盾,当真是一点都不心急。对娘家的要求也就一点,不能帮衬也不要拖后腿。 从见了贾琏和宝玉这回起,元春母子的路越走越稳。而陆稹和王盘这对看热闹二人组关注的则是皇帝…… 皇帝把秦可卿挖了出来,埋在了白月光的旁边,同时那块玉佩则被安置在了皇帝若干印玺的旁边。 听了皇帝在白月光墓前的许愿,陆稹免不了感慨,「他想和白月光再续前缘啊……勉强算他有情有义吧。」她对小黑使了个眼色,「只要皇帝不跑偏,下辈子註定又要投个好胎,这个愿望就帮他实现了吧。」 小黑「咪」了一声,就记了下来。 王盘算了算,就问,「让他们一家三口投胎去你老家?」 陆稹道:「行啊。」 两个人说话间就决定了皇帝的下辈子…… 半年后,跟着贾珍一起上路的是在西北真正多次通敌且有谋逆之举的几个权贵之后。又过了一年,皇后生下了皇帝的嫡子。 皇帝很高兴,像是陆稹穿成尤氏那时一样,大赦天下,被判了流放的贾蓉遇赦回京,在贾琏的照顾下,日子比他爷爷他爹还在的时候过得更好。 照贾蓉自己的话说,他活得像个人了。 这话传到元春耳朵里,惹得元春难受了一天,她也在怀疑:早早觉得整个宁府无药可救,是不是太武断了? 然而落子无悔,贾蓉又全无抱怨之意……元春想了想,便拿这件事儿来教育儿子。 十一皇子听了,就记在了心里,「荣辱不惊,是个人才。」 又过了几年,当十一皇子该相看的时候,皇后将近四十挣命一样生下的儿子没了。这位嫡出皇子从生下来就没安生过几年,总是小病不断,积攒些时日,小病变成大病…… 皇帝有时候都替这个儿子觉得煎熬,而且在这个儿子降生时国师已经批了命:这个孩子註定早夭。 皇帝是在嫡子病危时得知的真相:皇后为了生下这个儿子不惜用了秘药。 这秘药就是元春害得上辈子一尸两命,这辈子也被查出来过的那个,只不过皇后用的时候做了相当的改良…… 上次皇后得到害命的秘药直接上交给了皇帝,同时不惜亲手削了娘家的势力,大义灭亲的明智之举让皇帝倍加欣慰和赞赏,从那以后皇后一直颇得皇帝信重。 然而仅仅是几年后,急着生子的皇后便打了自己的脸。 皇帝这次动了真怒,然而在狠削过皇后娘家之后他发现了些端倪,背后找到了些许吴家插手的迹象。 已然坐稳皇位,有了充足~政~治~资本的皇帝这一次没有太多顾忌,不仅把吴家削了,还把跟吴家暗地里结盟,之前因为收受保护费而被降职的王子腾一撸到底。 元春得知,还能笑得出来,跟陆稹念叨,「比上辈子强呢,我舅舅上次是暴毙,这次总有时间好生安排一下后事。」 不是元春凉薄,王子腾这些年所作所为比贾珍更恶劣,斩立决大约都不冤枉。 相比差不多要拍手称快的元春,以及暗爽在心的贾琏,王夫人和王熙凤瞬间眼前一黑,感觉天都塌了。 王子腾彻底倒台,荣府这边按例要翻一翻旧帐。完全不用深想就知道,以王家家学渊源,王夫人和王熙凤借着王子腾名头敛财,哪有不给娘家好处费的道理? 于是本来就已经说话不大算话的姑侄俩彻底成了背景板。 王夫人人生最后的几年当真是郁郁寡欢,人老得快,病得勤,跟贾母竟是前后脚地离世。 一年后,等同于进了冷宫的皇后也因病去世,给皇后狠狠挖了大坑自己却也没得好的吴贵妃没比皇后多活半年。 等皇帝六十出头,接连两场大病后自知恐怕时日不多,便认真考虑立储事宜。 这种时候,皇帝必然要召见国师问上一问。 王盘起码给五位明君做过国师,经验丰富,「能活过成年,又没做过什么大事的皇子气运相差不多。而陛下属意哪一位,哪一位的气运就会远高于他的兄弟。」
第64页 皇帝思量了一阵,立了十一皇子为太子。 六年后,皇帝在七十大寿之前又得了场重病。神志不清的时候,他依稀见到了白月光笑盈盈地沖他伸出了手。 皇帝勐地惊醒,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守在他床前的元春和太子母子两个。 这时的元春也已经双鬓灰白,眼角存着深深浅浅的纹路。 皇帝什么都没说,看着元春用不再光滑的手攥紧他的手,而他自己的手背也染上了几块老年斑……皇帝几乎是瞬间就释然了。 半个多月后,皇帝病癒,没几天他就在禅位诏书上用了印。 十一皇子登基,元春自然母以子贵,成了太后。 然而元春也不是什么长寿之人,太上皇走了不到一年,她也就跟了去。 对陆稹而言,这个时间跨度最长的委託同时也是受益最丰厚的。她和王盘看似大多数时间都在围观看热闹,实际上他们通过影响皇帝的决定,从而免去了数次会造成天下动盪的危机。 随便举个例子吧,当初若非王盘提醒,皇帝轻率地派禁军新兵前去边关戍边锻鍊,那么当年则必会有数支草原骑兵精锐破关而入,一路向东,大概要劫掠进犯到距离京城百多里,也就是京郊大营防卫的范围边缘,才会「不得不」停下来。 总之这份收益陆稹受之无愧,送元春投胎后,她就跟大师兄一起回了宗门,在大师兄的守护下开始进阶。 资源准备到位,心境又早早达标,陆稹进阶到金丹期当真无惊无险。 出关后,陆稹又跟大师兄腻乎了一阵子,才把恋恋不捨的大师兄打发走——他再不出发做任务,就要因为过期未完成而罚钱了啊。 而她则抱着体型翻了起码一倍的巨喵小黑接了个新任务:她看脸选的。这次的委託人相貌,实在是让她眼前一亮。 委託到手,小黑甩着尾巴一解读,陆稹道了声难怪,因为这委託是林妹妹的亲爸林海挂出来的。 换位思考一下,她不管是林海还是贾敏,只要死后有灵,都要在阎王殿前讨个说法!吃绝户吃得如此难看,合该荣府有此一劫。 话说在上个委託里,元春做了太后,十一皇子成了新君,之后过了好些年,贾赦贾政兄弟依旧被摁在家里,连出门应酬都不大容易。 不过这哥俩也算心大,有钱用就行,在家少不了乐子,少出门就少出门吧,时间长了他们也都认命了。 而林海……让这哥俩成了死宅,他可不会就此心满意足。 林海虽然浑身冒黑烟,还时不时血光闪烁,但他真不是怨魂,可以轻易沟通。 就算不能好好说话,进阶的陆稹也能把对方从失了智揍到彻底清醒,能以各种意义上的文明语言表达内心的愿望。 林海面对前来接取委託的陆稹,勉强笑了一下,不过他笑或者不笑都是阴寒之气萦绕不绝,「我想能血债血偿最好。」 陆稹戳了戳怀里小黑耳尖的聪明毛,「这样吧,你行你自己上。我借你气运和功德送你重生,但你死时起码要双倍返还我的投资还有开销。」 林海皱了皱眉,「怎么获得气运和功德?」 陆稹指了明路,「不耽误你有仇报仇,你做贤臣,做到史书专门为你列个传的水平,我估计就差不多。」 林海忽地笑了,身边黑烟瞬间一扫而空,「这有何难。」 这哥们阴气怨气收发于心,必须有点根脚啊,上辈子没准儿还是同行?陆稹一扬手,「光说不练还行?」同行的魂魄往往异常坚韧,有更多的余地压榨嘛。 林海睁开眼,整个人还没清醒过来,就见身侧站着……刚刚接取他委託的仙君。 陆稹端详了一番,不免遗憾,「你的魂魄比你肉身美多了呀。」 林海不知为何就觉得……挺对不起眼前仙君的,「我也不想这样。」 陆稹也嘆了口气,「光报仇不算完,你得管好你闺女一生不是?」百万身家独生女搁在现在,就是肥肉,「不考虑生个儿子出来吗?」 林海眨了眨眼睛,指着他自己问,「我还能生?」 陆稹沉默了一下,仔细端详了一番,顶着尴尬再开口,「你比我想像得还麻烦……所以史书留个列传怕是不够了,得做到后世说起这个朝代,你是群臣之中的第一人才行。」 林海想了想就问,「造~反~呢?」 陆稹一句话就断绝了林海的新希望,「那你得生多少个儿子?没儿子谁跟你混?嗯?」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皇子夺嫡登基的故事,会在穿成贾琏的那部分细写。 第33章 林海捂着胸口欲言又止。 陆稹一手拖着小黑,另一手就在小黑的胸毛里扒拉,片刻后从毛毛里捻出了粒镶着金边的丸药,屈指一弹,就正正好好地落在了林海的手边。 林海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瞧就不似凡物的药丸,暂且忽略了药丸的出处,「现在就服下?」 陆稹点了点头,「你能说话,且感觉不到什么痛苦,全是我在用灵气撑着呢。你不吃药,我一走,你立即恢復到病危状态,一个不小心只怕先凉了。」 林海二话不说,直接咽了。 那丹丸入口即化,并没什么味道,旋即一股热流自丹田涌起,在他回过味儿来之前已然流入四肢百骸,他就不说身体舒坦多少,起码脑子比刚才更清醒了几分。
第65页 却说林海在阎王殿前挂上委託,等了许久才等来人接手,等待的日子他没闲着,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这会儿他先是顺顺噹噹地重生,再切身感受到「自称为修士,在他看来纵然不算仙人也是个妥妥半仙」的这群人的能耐,倒还能绷得住。 而陆稹也陷入了沉思:她预感不太好。林海身上……麻烦可能不小! 她在命数和推衍上的天赋和水平都很一般,进阶金丹期也没能开启「一键扫描委託人前世」的技能,小黑作为命书还是只能掌握委託人当前这一世的经歷。 不过不乐观不代表试都不试,陆稹吩咐林海道,「躺好。」 林海果然迅速躺平,小黑轻轻一跃,便蹲到了林海胸前。林海多少还是有些惊讶:陆稹的黑猫一瞧就不一般,脑袋比他的脸小点有限,然而落在他身上却轻若鸿毛…… 林海默默思量:人家每施妙法一次,他都得老老实实有所报答,帐只怕越欠越多,一如虱子多了不咬。想到这里,他居然笑出声来。 陆稹正靠着小黑的加成,极力去探寻林海身上的因果……她尽力了,结果跟她刚刚的猜测也相去不远。 注意力转回林海身上,委託人一脸轻松,她内心也没什么波澜,「你子嗣艰难,心里可有点数?」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被当面揭短,林海并不介意,「祖传的。」说着他打开了话匣子,「我活了四十多年,半生都在喝药,我媳妇我女儿也是,一家子全泡在药汤子里。所以上辈子再不放心女儿,我也撑不下去了。」 吃药吃到生无可恋,陆稹太能理解了,不免怜悯一二,「你不仅是身,还有魂都……子嗣艰难。」她也是头回见到不孕不育能跨世锁定,顽固到这个地步。 听完陆稹的解释,林海抚了额头,「我前几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 虽然这明摆着是句调侃,但职责所在,陆稹要以实相告,「你要是真造孽太多,这辈子不可能还富贵出身。我凭经验判断,应该是你前世不小心做了某位颇有气运姑娘的负心汉,惹下情债,对方拼了老命诅咒你……才有此一劫。谁让你魂魄都相当好看,让我都眼前一亮这种程度的好看呢?」 听起来就特别有道理! 林海靠在身后的引枕上,幽幽地嘆了口气,「原来如此啊……美貌要是种罪,那我一定罪孽深重。」 陆稹「噗嗤」就笑开了,「你在阎王殿门口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老梗平添几分亲近。 黄泉和阎王殿可是联通无数个世界,起码陆稹老家和红楼世界就都归同一个黄泉管辖。 林海侧头,一脸无辜地望了过来。 陆稹把小黑从他胸前抱起来,「我就客串神医了。保证你身体健康加生孩子,」这次预计腰包要大出血,还好她进阶时没一口气用完全部积蓄,「付出不少,我不好闲着坐吃山空,苍蝇腿也是肉啊。再说你从病危到好转,也需要个由头。」 林海很是贊同,「有劳。我手里铺面田庄都还有些,您尽管随意挑选。」 「那我不客气了。」说完,陆稹毫无徵兆地原地消失。 林海失笑不已,他能感觉到陆先生因为他这委託恐怕颇有波折而心情不悦,不过心情再不好也没有撂挑子不干。 果然在阎王殿前遇到的修士也要仙君也罢,都很讲道理也挺好说话,但真想君子欺之以方,那纯是活腻歪了。 他等了这么久才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怎么能不珍惜? 话说陆先生离开,他立即感觉到身体沉重,只琢磨了这么点事情便疲惫不已,再难集中精力……还好喘气不费劲。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正是病入膏肓,被一口痰活活憋死的。黛玉肺弱可不是正是随了他这个亲爹。 想想过不几天,贾琏便会带着他女儿回来,到时候他可得给女儿,还有荣府上下一个惊喜。 却说陆稹抱着小黑,隐了身形,就在扬州城闲逛了起来——她要亲眼看看扬州风土民情,然后选个好地盘。 女医在这个时候不是没有,却比较少见,因为有可以预料的一大堆麻烦,再说富贵人家的女孩儿通医理也不会出入别人家大方行医…… 这次她就扮作女冠,做个会算命,随缘又非危重疑难杂症不治的女神医得了。 打定主意,陆稹便回了林府。 此时林海因为大有好转,正被管事大夫们围着说话。 原本大夫委婉地说起再不见好,只怕要预备后事,老爷睡过个午觉便好了不少——虽然还是精神头不足,说话有气无力,但咳嗦和哮喘都不再那么频繁,管事们都是真心高兴。 这些管事好几位都是林家家生子,一心盼着主家更好。 送走几个因为激动欣慰而红了眼眶的管事,林海便听到直接传入脑海的吩咐,「让你家管事请我进来。」 没点手段配作修士?林海被传音毫不惊讶,他连忙吩咐管事把陆稹迎进来。 然而林海的吩咐还没传出他的屋子,一直盯着大门的二管事已经自作主张把人请进来了——本省巡抚布政使来探望也就是这个规格了。 原因很简单,以林家二管事的眼光看来,这位一身道袍举止从容的女冠……仙气飘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林海可是多年的巡盐御史,新帝登基可没把他换了去——这位置歷来都是帝王钱袋子,非帝王心腹不可得!
第66页 所以莫说扬州本地手眼通天的大盐商,就连总督、巡抚这一级的封疆大吏对林海也是客客气气。 林家的管事早歷练出来了,论眼力见识……远的不说,起码比宁荣两府现在的都强上……不止一筹。 这边大管事带着林海的吩咐出门,正好在二门跟亲自引路的二管事遇上了。大管事瞄了陆稹一眼,再两个人一合计,就一起引路来了。 就在陆稹踏入林海屋子的一瞬间,林海就又轻松地跟没病的人一样。 他自然而然地露了个笑容。 说实在的,病入膏肓且是肺病的病人,这个病容一概不太好看,瘦脱了形都是起码的。 而陆稹看林海则是透过肉身直接欣赏对方灵魂的美,美人总是让人愉悦,所以她也回了个浅浅的笑——不好忘记刚刚立下的神棍神医人设嘛。 现在还有外人在,陆稹不好说「你立马躺平了」,只能改口,「林大人与贫道有缘。」世外高人嘛,事无巨细地主动告知忒毁形象。 管事们也不愿追根问底,知道高人是来给老爷治病救命的就行了,别的……治好老爷再慢慢知晓也来得及不是。 于是林海腕上搭了条帕子,陆稹真给林海诊起脉来。 不同命理卜算只是同门中偏上的水平,陆稹的医术很是独到。就算不动用修士的手段,只靠这个世界的药材,她也能百分百把林海治好。 不过那样耗时太长,不利于一鼓作气打响名声。陆稹又装模作样地问了林海两句,就要笔墨,写了方子,把笔一撩,「三日后再来。」就起身告辞。 林海跟陆稹颇有默契,也就没让管事挽留。 药煎出来一尝,林海又乐了:这药汁清甜爽口,一点不苦。他看那方子,药材配伍,他都能理解得了,然而熬出来怎么是这个味道,他就想不明白了,毕竟类似的方子他没吃过十种也吃过五种。 三天后,陆稹按约到来,此时林海已然能下床,又因为病情大幅好转,三天他眼见着胖了点儿。 所以这次她刚出现在林府门口,就听门子小伙子一声大吼「女神仙来啦」,片刻后「唰」地中门大开,林海领着管事们在门内亲迎。 半个月后,贾琏带着黛玉抵达扬州,大管事把人从大运河码头处接了回来。 黛玉原本一路担惊受怕,面色苍白,双眼微红,本就娇小清瘦的姑娘显得越发弱不胜衣……大管事在路上只捡着好话说,她也不知道家里爹爹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真正到家,她刚下马车,就见到了笑意盈盈的爹爹,只瞧了眼气色,她就笃定这回必然是有惊无险,爹爹已然无事。然而这么一想,素来被爹娘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立即委屈上了,被爹爹牵住手,她的眼泪也止不住了。 荣府里不乏狼心狗肺之辈,贾琏当真不在其中。 他是真心希望姑父平安,自家不要缺了这个大臂助,见了父女相见,姑父又十分精神,哪怕舟车劳顿也是不掩欣喜之色。 然而跟着他过来的荣府几个管事自然就各怀心思了。 林海把这些人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哂笑:且等着吧。不过目前最重要是请那位给他闺女好好看看,他递了个眼色给大管事,让对方安置贾琏等人,自己则拉着女儿往书房带,「父亲遇上了位神医,正好在府里,让她也给你调一调。」 黛玉勐地想起还在路上时,就听说父亲身边多了位女神医……舅母特地吩咐过来伺候她的嬷嬷嘆了口气,劝她说:姑娘有了继母,也莫要惊讶。 黛玉想到这里,好不容易把那包泪憋了回去,轻轻咬了下唇:治好了父亲,救命之恩做填房……也是委屈了吧。 然而父女俩一进书房,黛玉抬眼一瞧,大吃一惊,凤眼直接瞪圆了:出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4号下班回家,就发烧了……直接躺了两天,我都不知道我还能这么敬业。今天感觉好得差不多,赶紧更新,的确这章写得还算顺利。 --------- 如无意外,8号也就是周一入v,希望大家多支持我呀。另,明天也会照常更新。 第34章 黛玉这时候十二也不十三岁,然而看起来跟陆稹老家那边十岁的小姑娘都不如。 黛玉的容貌不消细说,红楼里论美人必是首选之一,小圆脸上没什么肉,真是巴掌一点儿大……这样娇娇柔柔的小可爱实在直戳陆稹的心。 陆稹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黛玉,哪怕小姑娘那点子心事全写在脸上:进门时一脸戒备,看她打扮觉得大为惊讶,立时觉得自己白白小人之心一回而羞赧上了…… 反正陆稹这个颜控实在无法想像王夫人怎么狠得下心对付这样的小姑娘,转念一想,宝钗这个亲外甥女够漂亮为人处世够讨王夫人喜欢了吧,王夫人还不是也要谋夺人家的家产? 稍微扯远一点,王熙凤这个王夫人的亲侄女,得力臂膀,王夫人依旧在二房前途无望时准备算计大房的爵位,毕竟在王夫人眼里,侄女怎么能比儿子亲? 话说原着里八十回里虽然没明写,但夺爵这种事儿王夫人绝对做得出来。说起来,王熙凤固然草菅人命,狠辣无情,但基本都是针对外人;而王夫人才是真能六亲不认的狠人,只要你跟她有利益冲突。 所以整部红楼谁都能洗白,陆稹觉得唯有这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二太太绝对不行。
第67页 回过神来,陆稹再看黛玉,越发怜悯起来:比起她老家那边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女,黛玉这性格实在不算什么。 黛玉吃亏在情商稍低,但整个荣府吞了林家产业,日常吃穿用度都用着人家亲爹留下的遗产,,还要放任甚至是属意下人们嘀咕黛玉刻薄小性儿……黛玉想吃点燕窝还得宝钗接济,这不是端着饭碗骂娘吗? 稍微有点正义感的路人都不见得看得下去,不怪林海死后暴怒,一定要荣府当家人血债血偿。 其实,陆稹觉得林海报仇也做不到太下作:贾琏这样的年青一代应该不会受到林海的直接报復,但贾赦贾政兄弟以及他们的老婆,外加贾母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贾母倒不是不疼黛玉,她只是在孙儿和外孙女之间选择了孙儿罢了。然而既然做了选择,总要承担责任,所以老太太不冤枉。 趁着给黛玉诊脉的功夫,陆稹一心二用,把对荣府各色人物下场的猜测传音给林海。 捉大放小,跟林海不谋而合。他的确没想过要荣府真血流成河,于是慢悠悠地喝着药茶,心态平和极了,「您说得在理。小辈们不能做主,我不是不明事理。」 听劝就好,陆稹又传音道,「因一时之气损了功德,之后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找补。我接了你的委託,感觉不妙都要行医贴补,你还没数吗?你这辈子在获取功德上压力已经很大了。」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这话就是纯粹的调侃,林海有预感:他如果真这么做了,眼前这位一准儿会弄死他,然后放弃委託。 于是林海郑重回应道:「谢先生教我。」他也没把握怎么称唿眼前这位,「先生」肯定不出错。 除了提醒林海不要牵连无辜,陆稹还有话要说,「宝玉和黛玉都有些来头。」 林海听完,再不復刚刚的闲适模样,他抹了把脸,连眉梢都耷拉了下来,「还投鼠忌器了不成?!」 美人懊恼别有风情。美人的女儿又一次瞪圆了眼睛,先是满脸不可思议,而后就是一目了然的担忧。 完全可以理解,林海这种宦海老油条常年面瘫,笑或者不笑基本都不是他们这类人内心情绪的真实反映。黛玉见父亲骤然色变,不多想总是不可能的……而林海不可能对女儿无动于衷,然而他也只是拍拍女儿的手,什么都没说。 陆稹左看右看,尤其是父女俩如出一辙那快要拧成蝴蝶结的眉头,她就问小黑,「我好想要给林海点教育女儿的建议。」 小黑甩了甩尾巴,上一世它和它的主人都是躺赢,它被大白舔毛舔到话说得都少,这次跟着主人一起进阶,它也灵透了,「林海就是典型的溺爱,父女俩也挺缺乏沟通的。不然黛玉何至于刚到荣府就被忽悠住了?那时候她爸爸活得好好的呢。」 陆稹果断向林海传音道:「这要我说,你的疼闺女跟王夫人的溺爱宝玉也无甚差别,你能稍强点儿,也是因为你给女儿提供了更好的教育。」 这话林海哪里爱听?见瞬间眉头蝴蝶结越发深刻,陆稹直接拿话堵他,「你闺女的病在我这儿不算事儿,更厉害的是心病。你且好生跟你闺女聊一聊,咱们再说话。」看林海一副诧异的模样,她友情提醒,「你知道荣府对你闺女不好,可究竟怎么不好,闺女受了什么心伤……总之别因为报復而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即使林海这样的人,似乎也没那么容易做到关心孩子的心理变化以及尊重孩子的选择。 小黑有林海的全部人生经歷,此时出声,「林海和他妻子贾敏都内心强悍又坚韧,黛玉是仙草转世,细腻又敏感,夫妇俩和女儿脑迴路经常对不上可太正常了。」 「而且黛玉是个独生女,跟多子女家庭的孩子有点格格不入的意思。我都知道啊,不然能这么温柔有耐心?我对付贾珍孙绍祖,都是见面一拳,捶断嵴椎骨。」 小黑扒在陆稹肩头,用毛绒绒的额头蹭了又蹭。 林海不同于其他人,他看得见陆稹肩头的小黑,见主僕两个一阵腻乎,他莫名嵴背发寒。 陆稹留下方子便告辞了,抱着小黑收拾林海白送的院子去了——房产位于扬州的富人区,周边除了官员人家就是大盐商。没送铺面而是给了个宅院,林海是猜测她希望大隐隐于市?同时身在富人区也能少些麻烦……其实陆稹既然行医,肯定是只要能病人找到她面前,她就出手,顺手完成个悬壶济世的成就也是美滋滋的。 却说陆稹留下的医嘱和药方,林海仔细看过,便都拿给大管事去预备。通过诊治林海,陆稹已经把林家上下的声望刷到了崇敬以上,涉及医术,绝对没人置喙。 黛玉这时候再呆也看得出刚刚那位女冠深得父亲倚重和信任,她再看父亲如此精神,对自己的身体也添了点信心。 有陆先生在,林海却不怎么担心女儿的身体,他是在思量陆先生后面的提醒,于是打发掉下人,把女儿叫到手边,再次打量过后才问,「在外祖母那里过得可好?」 这……就很一言难尽了。除了外祖母,长辈们待她都是面子情,宝玉和姐妹们相处得都好,下人们……少不了恶意。 黛玉都知道,但是父亲大病初癒……跟来的嬷嬷劝她的那些话,旁的算了,但内宅里的鸡毛蒜皮委实不好跟父亲提起,让他忧心。于是黛玉认真回了句「都好」。
第68页 林海立时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大约被陆先生说中了。 他这个爹固然跟女儿沟通不甚到位,但绝对不忍心让女儿受半点委屈:黛玉不肯说,她身边的婆子丫头还能哑巴了?就算这些人不中用,不是有贾琏在吗? 与此同时,被二管事安置在客房的贾琏,看着随行的小厮们收拾行李,想着这客房距离林家正房隔了好几个小院子,还有来接待他的管事,蓦地生出股子不详的预感:这待遇不太对劲儿…… 都不用细想,姑父能在意什么?无非是荣府对表妹好不好。平心而论,苛待实在不沾边,表妹和家里姐妹们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 贾琏忽然醒悟,惊得险些跳了起来:坏了! 宝玉黛玉都住在老太太跟前,实际上贾琏身为荣府真正的大管家能有什么不清楚?宝玉份例和花销起码是黛玉两倍有余,而家里的妹妹们……除了惜春,迎春探春都是庶出,表妹跟她们用度一样……上回表妹进京,姑父可是给了大笔银子的! 更要命的是,下人们在二婶的默许下没少了风言风语,这些话传进姑父耳朵里……完了啊! 想到这里,贾琏不仅是一脑袋汗了,腿都吓软了。 第35章 陆稹这个时候布置完她的地盘, 正撸着小黑,隐身飘在林家上方看着热闹。 贾琏不算什么顶顶精明的人,除了沾上「色」字总是昏头之外,大多时候双商都稳定在线。也不能说他没城府, 但因为没外人在, 他的心情也能轻轻松松地从表情变换上读出来。 贾琏也是响噹噹的俊美青年, 看他变脸如翻书, 固然论美貌跟林海无法同场竞技,却也是视觉享受,起码比她老家那边有阵子一窝蜂上线偶像剧里的流量们好看且有趣多了。 却说贾琏抹掉额头冷汗,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哑着嗓子要茶水……片刻后丫头端着水进门, 他还知道摸摸杯壁试试温度, 再端起茶盏来了个一饮而尽。 过了会儿, 贾琏又抬手抹了把汗, 这个时候连小厮都看出很不对劲儿, 小心翼翼地上前问二爷怎么了。 贾琏回答不了啊。他心惊肉跳等着姑父召见, 哪里还有精力安抚下他的小厮? 小厮见二爷神情说不出的扭曲,也缩了脖子不吭声了。 陆稹看得忍俊不禁, 「就这么怕他姑父?也是, 林海跟贾赦那种宅在家里的咸鱼不一样。」 小黑「咪」了一声, 作为復刻林海命数在身的命书, 这话题它有相当的发言权,「林海可不是看起来那样的伟光正谦谦君子。」 这还用说? 混政坛混了大半辈子还能屹立不倒的,一没傻白甜, 二没白莲花。就是林海往上爬的这一路上,为了排除异己, 下黑手出狠手照样免不了。 贾琏不怕他亲爹,因为惹怒亲爹无非就是挨顿揍,但惹怒姑父的下场怎么想也比皮开肉绽恐怖也悽惨得多。 话说林海是个妥妥的病美人,他的精神和性格都不娇弱,但身体显然不是…… 原以为自己彻底好了,一动怒还是难免头晕……眼花。林海狠狠摁了摁眉心,再抬眼就见黛玉正双目含泪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他冷硬的内心立时化成一摊稀泥。 林海搂着女儿柔声哄了一阵,再深吸口气,试着联络陆稹,「陆先生?」 陆稹当即回应了他,「嗯?」 林海直接问道:「我还需要多久痊癒?」 「以目前的条件,需要一个月左右,但想要往后不轻易復发,同时为子孙着想,你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修养,也就是不能太辛苦和忙碌,情绪也最好平稳点。」 这和林海预料得相去不远,「反正黛玉不回荣府也就是了。」 眼见着林海是有心无力再发作贾家人,陆稹赶紧在线给林海修改药方,让他煎上一剂喝下去,「收拾小辈和下人还用过夜?」 林海笑了,顿时觉得陆先生又暖心了一次。 陆稹又甩了一句,「自己想办法找藉口啊,你有点麻烦我就得现身,我堂堂修士不要面子的?」 听了这话,林海直接笑出来,连带着咳嗦了好几声,「遇上先生,实乃我之大幸。」 小黑把脸贴在主人的掌心上,边唿噜边嘀咕:主人以前才没有这么好说话,主人心情好还不是因为恋爱滋润…… 小黑想到这里,抬爪颳了刮自己的耳朵。 于是陆稹眼睁睁地看见一根银亮的长毛丛小黑的耳朵里飘飘悠悠地飞至她眼前,稳稳停住再抖了抖,这根毛毛上忽然弹出了三个气泡。 气泡里包着的分别是「小师妹」,「小师妹带个问号」,以及「小师妹后面省略号再加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陆稹也笑出声来,「大师兄太可爱了!」能随随便便传消息过来,可见他俩所出的世界离得不远,「这样的大师兄好想再欺负一下。」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世界的大白下盘一沉,大毛尾巴裹住自己的大爪子,头一昂,口吐气泡,里面包裹的正是陆稹刚刚那两句话。 王盘还没来得及回復,小师妹的气泡又来了,「大师兄我这回的委託人是个大美人,颜控表示十分满足。」 这……王盘能服气,「还能比我美?」 陆稹回了个小气泡,「比你美,但我只你稀罕你这样的。」 王盘托着这个小气泡笑了。
第69页 感受到另外一个世界的大师兄心情愉快,陆稹搓着小黑的肉垫,「你个小精灵鬼,还打起小报告了?」 小黑勐地一翻,露出了肚皮…… 陆稹好生搓揉了小黑一回,才接着留心林海这边。这会儿林海和黛玉的新药煎好,都送过来,父女俩喝药喝得都毫不勉强。 黛玉头一回见识清甜且不苦不腥的汤药,还眨巴着眼睛仔细回味了一下,这一回味不仅再次回味到汤药好味道,更有一股子沁凉从嗓子直冲两肺,胸闷之感顿减……黛玉毫不吝惜赞美之词,「那位……」感觉直接称唿人家作女冠都挺失礼的,「真厉害!」 「那位真不是凡人,」林海捏了捏女儿没什么肉的小脸,「那你乖乖喝药,早些大好了,爹好得更快。」 黛玉任由亲爹捏脸,笑眯眯地应了。 父女两个腻乎了一会儿,林海便打发女儿去午睡,等药力彻底顶上来,精神头养足,他准备收拾「小鱼小虾」。 前阵子,林海那副随时可以准备后事的模样,落在人眼中,莫说远在京城的姻亲荣府,就连自家也难免人心思动。 这次过了多久?林海在陆稹的诊治下迅速好转,眼瞅着就要回衙门理事,那些人再有什么心思也只能歇了,还得时刻留心藏好尾巴…… 于是来到林府,行礼刚放下,王夫人打发来的那个嬷嬷,思量自己身上的差事,就要积极行动了。 她果断用银子开道,想好生打听下林府消息,惊愕地发现林府上下竟是……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她的银子愣是没人敢收。 这位嬷嬷这半天里碰壁无数,寻思换个法子打探——她自然是打探林家究竟有多少家底。 她琢磨着:谁让二太太不太放心琏二爷?哪怕琏二爷娶了二~奶~奶,亲上加亲,终究也是两房人。 她正走着神,冷不丁地被人抓住胳膊一把扯了起来。 她也有些年纪,见过些世面,不然不能凭着周瑞家的好姐妹身份,就被王夫人赏了银子,钦点伺候黛玉回扬州,然而被人勐地这么一拉扯,她差点没喘过这口气来。 她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刚抬头想说话,就对上林家大管事那双冰得吓人的眼。 顺带一说,林家排名前三的大管事手底下都是见过血的。 这嬷嬷也是战功封爵的荣府出来的,总是见识过手里有人命的人是什么模样,就林家大管事这双眼,让她脑子嗡鸣了一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立即闭嘴缩脖子,怂了。 大管事亲自带人,提熘着这婆子回到林海所在的外书房。 刚踏进门,这婆子的身子就彻底瘫软了:她见到了双目通红还抹着泪的雪雁,还有跪在地上不敢言语的黛玉奶娘…… 紫鹃倒是不在这里,别看紫鹃是老太太赏给林姑娘的,然而这会儿在与不在,都一样落不着好。这婆子反倒安心了点儿:大家谁都不好,横竖就是受些苦头……不至于没命? 林海见几乎堆在地上的婆子不说话,但眼珠子滴熘乱转,他都气笑了,「先不问你打听我家家产做什么,」他看向雪雁,「把一路上这婆子说的话再说一回。」 林海哪里会跟这种下人一般见识,他发话以及让雪雁学舌,都是说给正要进门的贾琏听。 然而那婆子已然心神大乱,只说背地里嚼林姑爷的舌根被抓住了,安个妄议主人不顾尊卑的罪名,起码也是打残被赶出去的下场,她当即口不择言道,「我是一心为姑娘好!姑爷要娶填房,我这跟在姑娘舅舅舅母身边伺候的,怎能不劝上一劝?!」 贾琏进门时听了这「理直气壮」的一番话,险些脚底打滑,对着姑父就来个狗啃泥。 大管事就站在他家老爷手边,见去了的太太的侄儿勐地一个趔趄……万一真摔倒,碰到老爷多不好?于是大管事手脚并用,伸手拉住贾琏胳膊的同时,稳稳一脚抵住贾琏几乎拧了个个儿的小腿,贾琏有此勉强站住。 然而站住了贾琏顶着一脑门子冷汗先向姑父行礼,扭过头便是呵斥那婆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心里循环骂娘了,二婶简直胡来,这么急不可耐地做什么?!被姑父抓个正着……我可怎么办?!想到这里,贾琏欲哭无泪。 说起来,王夫人其实有点冤枉,她的确想过林海去世荣府能得着一笔丰厚得不得了的家产,然而在林海没咽气之前,元春也还没封妃,她没那么膨胀,是真不敢也不能吃相如此难看。 毕竟林海是明白无误的帝王心腹,别说是现在的荣府,就连他哥哥王子腾也不能说得罪就得罪了。 不过王夫人的心腹的水平……看看周瑞家的,就明白她的心腹们揣摩上意不能说完全不靠谱,但难免跑偏。 像是给黛玉灌输「纯是借住」,「寄人篱下」,「吃荣府的用荣府的,须得知道感恩」之类,同时默许下人们嘀咕黛玉小性儿等等……都是真的,但她若是知道周瑞家的送点绢花,都要把黛玉排在最后,也就是几个庶出姑娘之后,从而挨怼,她不会觉得周瑞家的委屈,同时要教训一二,虽然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这些贾琏一概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也不会顶着姑父冷冰冰的目光替二婶分辩,为他爹他叔父他倒是硬着头皮不上也得上…… 林海又气笑了,他先让人把那婆子拎走,关起来冷静一下。片刻后清场完毕,林海才指指身边空着的位子,对贾琏轻飘飘道,「坐。」
第70页 贾琏老老实实坐了,却并不敢坐实:他虽然明知道姑父不会把他真怎么着,但仍旧不敢直视对方,不然总觉得……要挨揍。 若是林海知晓贾琏此时想法,一准儿觉得这孩子挺天真:他哪里是想揍荣府那群男人们啊?他是打算让荣府彻底败落,夺爵丢官,往后贾家的男人们遇上混混都得躲着走,否则就挨揍。 却陆稹看了半天热闹,直到此时林海身周死死黑红之气萦绕,她赶紧出来叫停,「注意控制你的情绪,真黑化了,我先揍你一顿。」 林海被陆稹这一敲打,瞬间清醒。他默念七声忍,又端详了贾琏半天,才道,「黛玉就不回京城了。」 贾琏一听,心里就在大吼:我就知道!艹,一时贪心,财神爷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更,晚上有个长点儿的二更。 第36章 贾琏面对此时不喜不怒的姑父, 想说的话在喉间转了好几个弯儿,都没能说出口:罢了,能劝说姑父,让姑父改变主意的只有自家老太太, 他这个侄儿何必在姑父面前上蹿下跳解释辩白? 就算上蹿下跳也只是平白丢人, 姑父不会放在心上, 若是一个不慎, 惹怒了姑父……反正拿不到银子,最肉痛的又不是他,他何必强行出头? 贾琏在林海面前表现得很够怂, 可直觉特别靠谱:姑父不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不会对他这样的小辈出手。然而一旦出手, 只怕……这辈子也就是「温饱」了, 前程什么的再不用想了。 从姑父的书房出来, 贾琏冷汗没落下去, 不耽误他边走边琢磨, 琢磨一下自家的处境。 他可没堂弟宝玉那样没心没肺, 说什么「只要不短了你我的就是」之类的傻话,作为将来的荣府继承人, 他懂得「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 固然祖父留下的家底十分丰厚, 说出来可能让许多公卿人家眼红, 但祖父去了, 家里就开始了坐吃山空……而且全家包括下人们都过惯了富裕又滋润的日子,想节约估计也节约不下去。 贾琏说不上很心急,因为他和他堂弟都还年轻, 前途未定,但起码的忧虑还是不缺的。 回到客房, 他静静地考虑了一会儿,便叫来了小厮昭儿嘱咐一通,让他赶紧回京城报个信儿。 这会儿贾琏跟凤姐儿还是新婚,不说是蜜里调油,却也差不多少。他想让凤姐儿得到消息好生劝一劝祖母,让祖母想办法把姑父哄得回心转意。 贾琏始终坚信:姑父的好恶可比那几万乃至于十几万银子重要得多。理由都是现成的,家里如今也不差这十几万的银子,若真有硬扎门路,何至于他爹一直赋闲在家,他一直补缺怎么都补不上。 暂且不提贾琏目前还挺靠谱的心思和手段,林海打发走贾琏,就地开始教训黛玉的奶娘和丫头雪雁。 须知王夫人佛口蛇心,在荣府堪称宅斗第一把手,说一不二威风赫赫,当年还不是让荣府大小姐贾敏压得喘不过气,在贾敏故去多年依旧耿耿于怀?由此足见贾敏治家的才智和本事。 因此,贾敏亲自给黛玉挑选的奶娘自然是个十成十老实人,跟宝玉的那个整日作妖的李嬷嬷不一样,但问题就是……忒老实了! 林海心里简直翻江倒海:都回家了,怎么连告状都不会?连雪雁当着我都知道诉说委屈,但这奶娘就是嗫嚅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难不成真觉得姑娘在荣府过得是幸福好日子?还是说在荣府拿了好处……心虚了? 闺女会在荣府吃亏受委屈,也「多亏了」身边伺候的这起子人都不像样的功劳吗?! 林海绝对不认为这是亡妻的问题,而是真正反思是不是对女儿关心太少了,他越想越内疚……幸好略作修改的新药十分给力——他在阎王殿门前可没少听新鲜事儿学新鲜词儿。 林海按了按胸口:依旧不想咳嗦,心也不痛……女儿也喝了药,估计也很能撑得住,择日不如撞日,晚上跟女儿用过饭,父女俩多说会儿体己话吧。 计定,林海就亲命二管事去收拾这个窝囊又废物的奶娘——二管事在三位管事里最为心狠手辣,拷问这种事儿他最是擅长。 那奶娘被领命的二管事带人拖出去的时候,瞪大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然而连句冤枉或是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见此,林海更气闷了,他都懒得说话,指了指边上吓得发抖的雪雁,对大管事使了个眼色。 在旁服侍的大管事能揣摩到老爷的几分心思,低声讨老爷的示下,「大姑娘自京城带来的丫头要怎么安置?」 他要是老爷,得知自己心尖尖在岳母那儿竟成了下人们的谈资,饱受非议,他也要气炸了。 印象里紫鹃这个丫头算是忠心,他闺女又使唤惯了的,于是林海吩咐道,「让她跟雪雁一起好生学学规矩,老林,你用心盯紧了,再挑些人手,都调~教~好了,再往黛玉身边放。」 大管事连忙应下,然而他又不肯走,只弓着身子打量了自家老爷好几眼。 林海难免好奇,「你我已是大半辈子的交情,还有你不敢说的话?」 大管事直接跪了,「老爷,太太去了三年多了,您身子眼瞅着大好……该请新太太入门了!不然咱们大姑娘没个母亲在,少不得让人说嘴去,荣府那边也断不了脏心思。」大管事最知道如何吹风,「老爷,您且细想想,大姑娘到荣府住了才多长时间,就让那起子小人挑唆得回家都不敢跟您诉苦了!」
第71页 这话……真是一箭穿心。 林海在重生之始就打算再娶生子,他哪怕位极人臣,但只有一个女儿,被他教得太过善良体贴,想吃绝户之人只怕源源不绝……没了荣府,也还有别人家。 于是林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理。」顿了顿,他试着挽尊,「身子大好,是得好好活着,尽享天伦才是。」 未尽之意大管事秒懂。他见好就收,美滋滋地告退。 却说大姑娘回来,林家多了一堆琐事,而只要林海健在,林家上下就能有条不紊。 在晚饭前,三管事带着人把陆稹列在单子上的药材准时准量地送到了那座宅院。 陆稹都打算刷「悬壶济世」的成就了,那就马上行动呗。算命可以只针对权贵和有缘人,但医药技能必要造福广大百姓。 如今她就一个人,没有弟子和下属,不适合天天坐堂看诊,那就批量炼制中成药,摆在门外以优惠价格销售吧。 于是她故意凭空掏出一口能让三五个人一起泡澡的大药鼎,然后才对双眼冒光的林家三管事道,「替我谢谢你家老爷,明天我再上门复诊。」 三管事和他身后的林家下人齐齐躬身,一拜到底。 闲杂人等悉数消失,陆稹就扯扯袖子,打算大干一场,练出几千份成药来。 林海很细心,给她的院子无论是占地面子还是屋子开间都足够大,方便她施展手脚。如今这连着库房的大厅堂,通风和採光条件都很适合做工作间。 陆稹随意一招手,库房里几麻袋药材纷纷起飞,整齐地排着队,到这大药鼎里「自投罗网」。 其实她还有个能充分体现她天赋和实力,专门炼制精品丹药的法宝级小药鼎,而眼前这个……则是用来盛放未加工的灵液的,也就是灵力驱动的冰箱。 不过这大药鼎买来时,使用说明上的确有加温加压的功能,只是她没亲手用过而已。 花费了一晚上,陆稹成功炼制出外用药膏和退烧药各三千份。药膏能止血消炎生肌,退烧药……就不用细说了,单论药效比她老家那边的必理通更好。 药膏她打算卖一百钱一份,而退烧药则要半两银子也就是大约五百钱,每天限量且限购。 根据她的了解,抛开超绝的疗效不说,价格比市场上同类成药要便宜一点,但便宜得不多。她是来悬壶济世的,顺带教些医学生,却不想直接打击中成药的生产经销商。 此时大药鼎里淡黄色的外伤药膏与浅红色的退烧药粉虽然同在一锅,但泾渭分明,看起来……跟盛了白汤红汤的鸳鸯火锅差不多。 陆稹打了个法诀,定格了这一大锅药现在的模样,给大师兄发了过去。然后就回了正房,把小黑放在身前,打坐修炼起来。 而相距不远的林府里,林海又辗转反侧上了:跟女儿闲聊,聊得他喜忧参半。 女儿终于肯说些委屈,无非是饮食不大习惯,身边伺候的也没那么精心惊醒,总体来说还是报喜不报忧。末了,她还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这个亲爹的脸色,小声给她的奶娘求情,未果,又红着小脸安抚他,说舅母给的嬷嬷处置就处置了,爹爹不要真动气就好。 黛玉亲疏远近总还分得清,又体谅他,知道护着伺候她的人……林海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女儿真好。 常年体弱服药,又娇生惯养,在荣府不知听了多少风言风语,女儿性子都不拧巴,林海心说该知足了。而临睡前,从苏州匆匆赶回的几位管事终于聚齐了,等在书房外讨他的示下。 林海挨个儿召见又各自嘱咐了一通,终于可以休息了。虽然累了大半天,但因为有心事,他还是折腾了大半宿,直到林海实在扛不住晚上那碗药里的安眠之力,在乱七八糟的思绪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黛玉睁眼起身,外间值守的紫鹃听见动静就开口问,「姑娘可起了?」 黛玉应了声「进来吧」,再抬头就见紫鹃身边跟这个大熟人赤萱姑姑——那是她母亲的陪房之一!母亲去了,她就跟着丈夫去了苏州,打理自家在苏州的买卖去了。 赤萱姑姑能回来,必然是父亲的意思! 话说贾敏颇善识人用人,她陪嫁来的四个大丫头各个忠心又有能耐,且都嫁给了林家的管事,而赤萱正是昔日那四大丫头之首。 黛玉能在回到扬州的第二天就见到母亲的心腹,自是惊喜无比。 赤萱行了礼再起身,看着黛玉眼圈也渐渐发红,「姑娘长大啦,太太若在,不知道要多欣慰。」 黛玉听了就低头,声音也有些哽咽,再抬头时已经扯了帕子抹泪,「姑姑招我落泪做什么。爹爹昨天哄了我一晚上,才把我哄好了。」 赤萱立即趁热打铁道:「姑娘是老爷的心肝,这世上再没人能比老爷疼姑娘了。」说到这里,干脆挑明,「姑娘有什么不能跟老爷说的?昨儿我回来,老爷还跟我亲口说起,姑娘怎么报喜不报忧了?老爷担心姑娘大了,又到荣府住了日子,就跟老爷生分了。」 黛玉视宝玉为心灵契侣,甚至是人生唯一精神支柱,得是林海死了之后她无依无靠那时候的事儿。 亲爹还在呢,当然是爹爹最要紧。而为了宝玉跟父亲闹翻,黛玉再伤心欲绝……也做不出来。 黛玉听了这话急道:「我不知道爹爹这样伤心。」噎了一下,当真说起自己的心事,「爹爹大好了,家里……要添丁进口了吧。」
第72页 赤萱一听,都不用费思量,就知道王夫人打得什么主意。她给太太做大丫头的时候,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次太太把荣府二太太收拾得有苦说不出。 「总不会劝姑娘说,老爷娶了新太太,有了儿女,就不把姑娘放在心上了?姑娘往后还得要舅家撑腰?」赤萱心里冷笑了一声,「老爷怎么疼姑娘的?」基本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了,「姑娘是嫡长女,老爷娶了新太太又如何?能越得过姑娘?不怕姑娘知道,当年太太没出阁的时候,就跟姑娘的二舅母合不来。荣府现今没个支撑门庭的厉害人物,就想着歪门邪道来讨好处呢。」 进了林家的门,再想想国公爷还在的时候,几厢一对比,赤萱是真看不上荣府那两位老爷。 赤萱这通话说得屋子里一时落针可闻。 紫鹃也是荣府出来的,此时不仅深以为然,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她是老太太指给姑娘的,自是忠心姑娘一个。二太太的小心思她并非一无所觉,只是她终究没有赤萱这样的底气和胆量和盘托出。 黛玉沉默良久,抹干了泪终于道,「二舅母待我有无真心,我早就知道,跟那起子小人较真,输了赢了都没脸面。只是那些丫头婆子私底下乱嘀咕,老太太听没听说?」 这话赤萱就不接了。她相当鸡贼地用了昨晚老爷说过的一句话来终结话题,「姑娘自由心证。」 话说,赤萱回来,紫鹃和雪雁外加两个黛玉屋子的二等丫头都只能听这位姑姑的使唤了,不过没人不满。赤萱是老资格不说,论服侍起姑娘的能耐,实在没得挑。 却说这日上午,林海一直忙着处置公务——他还没销假,但积累的公文已经让同僚打发了师爷和主簿一起送上门来。 中午,林海跟黛玉一起吃饭……没叫贾琏,饭后黛玉回房午睡,赤萱插空求见老爷,把早上那番对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林海。 林海听了嘴角直接上挑,「做得很好。黛玉那边你多劝着些。」 赤萱领命而去……说句到家的话,只要老爷活得好好的,她能虚荣府那一窝无能的爷们?别人家兴许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种烂事儿,但在林府,她就是笃信能把老爷煳弄得是非不分的女人……根本就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陆稹上门。 见着宛如挚友的陆稹,林海憋了一天的苦水可算有地方倒了,「我女儿怎么跟我有隔阂了?担心八字还没一撇的继母会对她不好,为什么不跟我说……」 陆稹大笑,「我觉得你好委屈呀。」 林海正色道:「我本就委屈。」 别以为会问「想不想要后妈」或者「想要什么样的后妈」的爹,是陆稹老家那个时代特有。眼前这个当爹的,在续娶时必定会认真考虑独女要求和意愿。 不得不说,这真的非常难得。 半夜里收到「鸳鸯锅」照片的大师兄吹了半夜的彩虹屁,夸赞之词没有一点重复,陆稹今天可不心情爆棚,面对大美人耐心自然更上一层楼。 「是你把你闺女送到荣府让你岳母教养的啊。你冷静琢磨一下你这番举动黛玉会怎么想?肯定默认要听外祖母舅母的话。黛玉在家是独生女,到了荣府不提寄人篱下,也只是一众姑娘们之中的一位。尤其是荣府三个姑娘,两个庶出另一个是隔壁府里的,隐忍懂事淡漠,黛玉再怎么自命不凡,也会挑一个学上那么一点。再之后荣府又多了位表姑娘,你二舅子的媳妇故意纵容下人把两个表姑娘比来比去,黛玉没点变化怎么说得过去?」 林海都听进去了,「我那两个舅子都不是把女儿放在心上的主儿。跟这样的姐妹们相处久了,潜移默化地觉着父亲不喜琐事,也不耐烦听女孩儿心事吧。」 陆稹捏了个响指,「没错。」又提醒道,「你在阎王殿待得挺久,知道叛逆期这一说吧?不说比我老家那边的熊孩子了,就比比荣府的宝玉,你都该偷着笑了,你家闺女实在是小仙女小可爱。」 林海喜欢听别人夸他美,但更喜欢人家夸奖他闺女。他侧着头想了会儿,终于笑逐颜开。 陆稹给林海和黛玉修改了药方,又找林海要了些靠得住的人手好帮她卖药,才满意地告辞。 送走陆稹,林海就把挑选人手的任务教给了大管事。之后他坐回书案前,亲自燃了香,磨了墨,凝神静气片刻后,再在上好的笺纸提笔写到:臣林海…… 半年后他差不多就要回京述职了,既然这一生的目标起码是「治世之能臣」,那么现在身上的巡盐御史也是时候交还给陛下了,拿一个钱袋子换个实权京官,想来陛下十分乐意。 既然要回京,故交旧识,尤其他那些同科同乡也都该联繫起来了,对了,还有久未曾见,同为探花,尚了公主的表弟。 林海噙着笑容,仔细写起了家信。 林海的表弟,就是陆稹做贵太妃时,总爱往她宫里来说话,与今上同为太后所生的十二公主……她老公。而十二公主的婆婆正是林海母亲的亲妹妹。 林家好歹曾是侯府,没几门贵亲焉能说得过去? 却说贾琏被姑父连着冷落了三天,倒也没怎么闲着,出了林府就在扬州城里走一走。 姑父对他没个好脸儿,他终究不敢在这烟花之地,秦淮两岸干点什么~风~流~事儿,而是收敛起来,规规矩矩走进茶楼听一听坊间闲谈。
第73页 这一日他刚坐下,还没点单子,就听隔壁包间——他在二楼,相邻的包间都临街,又都开着窗户,他好歹算是半个习武之人,耳力挺说得过去,笑闹声中穿插着这么一句话:林老爷有心要续弦? 贾琏整个人立马精神了,他集中精神仔细听着:真的假的?那还有假?你且打听打听,这城里多少盐商都想把自家嫡出闺女嫁过去?做不得正房太太,做个妾都不亏呀。 之后的乱七八糟,贾琏就不甚在意了。打心里说,他知道这八成是真的。姑父四十多岁的人,膝下又没个儿子,谁都拦不住他续娶。 转念一想,二婶的心愿只怕落空一半,他顿时就幸灾乐祸起来。他自信两房之中,姑父肯定更厌恶二房。 只是……二婶若是愿意自打脸,把表妹说给宝玉……贾琏渐渐凝重了起来:这几天他想得清楚,王家那边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他要真心想讨好姑父,给自己求个前程,毕竟给姑父「伏低做小」,又不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日九了,赶在十二点之前对我而言真是胜利~~~~~~~~林海的填房,下章就娶到,如果再顺利的话,下章孩子都能生了2333333 大家晚安。 第37章 巡盐御史林大人想要续娶的消息, 都已成为消息灵通人们在茶余饭后的谈资,林府这边又哪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看起来基本病癒的林大人回到了工作岗位,案上积攒的公务还没处理多少,他先迎来了同僚们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情关心。 即使林海很会来事儿, 也遭不住……这不, 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沐的日子, 林海早早就跑到陆稹这儿躲清闲。 林海喝茶润了润, 幽幽道,「都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行情竟然这么好。」 陆稹坐在她的大锅, 不, 大药鼎前炼制止咳的成药, 一听这话, 抬手凭空画了个圈, 一面圆形水镜骤然出现, 并唰地一下飘到林海身前。 陆稹低头继续炼药, 「许你顾影自怜一刻钟。」 林海哈哈大笑。 等他笑完, 陆稹漫不经心道,「你养回来了。四十好几的人了, 瞧着也就三十出头, 长得又美, 」说到这里, 她抬起头望着林海,「说实话,你魂魄比我家那位长得还好, 我家那位是大修士,境界比我更高。因为你的相貌, 我俩还略有分歧了一下……」才怪咧。 林海轻咳一声,爽在心里,「这……多不好意思。」 陆稹笑道:「赞美你这样的人物,又不亏心,再说你现在成了我的『金主』……不商业吹捧一下我心里也过不去。」 林海又是一阵「哈哈哈」,末了才道,「我该谢陆先生的,只是再造之恩,不好整日里挂在嘴边。先生但有吩咐,在所不辞,不仅这一世如此,下辈子照样作数。」 这个承诺就很有诚意了。陆稹和林海相视而笑,开始了新一轮的商业互吹。 却说林海在听说陆稹炼制了大量药品只为刷功德声望之后,立即自掏腰包各买了一半——他倒是想全包,可惜陆稹不让。 虽然林海对她无比信任,但她还是非常有职业操守地当众展示了一下她药膏的效用。 在十两银子的厚赏之下,林家的一个小厮站出来,咬着牙在自己胳膊上划了道大口子,伤口狰狞,登时血流如注。 陆稹还笑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话音未落,随手一扣,把半罐子药膏都煳到了小伙子的伤口上。 药到血止。 足有十好几口子的厅堂立时鸦雀无声,林海都稍微瞪大了点儿眼睛。 小伙子则看看自己的伤口,呆呆地道,「都不怎么疼了……」之后,包扎好伤口,这小伙子怀揣着十两赏银,捧着陆稹白送的三罐药膏,笑得露了半口白牙。 林海当着陆稹的面儿,明令负责此事的大管事在林家的店面按照原价销售——陆稹让了利,但加上人力仓储和物流成本,林家售卖药膏和成药,依旧稍微赔点本儿。不过亏钱没关系,赚功德就好了。 又过了几天,林海再次休沐,他又跑来讨清净了。 陆稹道:「过几日我这里要开业,」那笑起来一口白牙的小伙子已经伤愈,正在厅堂里理货,「你要清闲得去后面的屋子,正好帮我盯着点儿。」后面不仅有书房卧室工作间还是存放药材的库房。林家负责送货的掌柜们,不管是来送药材的,还是来拉成药的,都是在库房那里交接。 林海答应得痛快,「成。」 等前面的厅堂收拾妥当,闲杂人等先后告退,只剩陆稹和林海的时候,陆稹又一抬手,一道硕大的水镜瞬间成型,镜子里展示的是贾琏的动向——这位荣府长房实际上的大公子还在孜孜不倦地打探他姑父续弦的消息。 陆稹看了就笑,「这小伙子挺乐观挺活泼的。」 抛开那些许的迁怒,林海也不讨厌贾琏这个便宜侄儿,有一说一,「他不下作,又知道上进,搁在荣府,算很不错了。」 在扬州城,贾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过不了夜,就是当天就能传进林海的耳朵。 陆稹看了水镜里的贾琏片刻,又默默算了算,出言提醒道,「宝玉有根脚,若非不得已,你不要直接对他出手。至于贾琏,他身上薄有功德,而且荣府剩下的祖荫大半都在他身上,小半在贾兰那儿。」宝玉有警幻仙子亲自提点,都毫无醒悟,依旧沉迷温柔乡,荣府祖荫最早放弃的就是他。
第74页 提到贾兰,她顺口多说了点儿,正好给林海科普功德气运知识,「你上辈子那时候,荣府败落,贾兰未受多少牵连,凭着他自己的才学和祖荫得以在弱冠之年高中。不过这位才子得志后,不管是他真心也这么想还是受了母亲的撺掇,觉得亲人可恶,对亲人几乎不闻不问,于是他身上的祖荫在短时间内散了个干净,他就落了个早夭的结局。」 林海点了点头,「兰哥儿……忒薄情了些。」 陆稹道:「贾兰让他母亲教得太凉薄了。他的长辈们待他是不如宝玉,可也是锦衣玉食地长大。荣府败落后,又不用他把长辈们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只要提供基本的庇护即可,但他愣是没做到。荣府的祖荫自然会迅速放弃他。」 林海就问:「李氏和王氏倒也是半斤八两了,」这说的是李纨和王熙凤,「这二位下辈子能托生成人?」 「能。但这辈子欠了功德,下辈子註定吃土。」 林海又点了头,作为魂魄能美过大修士的奇人,他必定有独特的视角,「我岳父和他父亲两代就能给子孙留下如此丰厚的祖荫,那我家呢?难不成都用来保证不绝后了?」 陆稹默默推算了一下,给出了无可置疑的答案,「对。」 林海脑子转得飞快,「我家的祖荫早用完了啊……能再有儿女,原来全是靠先生贴补的气运功德。」说完,他拱了拱手,「谢了。」 陆稹就调侃道:「那你还不赶紧再婚?」 其实林海今天跑过来,要跟陆稹聊一聊的正事就是这个。他笑了笑,「有了几个备选。」而后他细细说了他的打算。 混到他这份儿上,已经不需要一个能提携拉扯他的姻亲了。他目前的想法是:选个出身一般,但家里人不煳涂,本人也拎得清不爱作妖的就好。 陆稹补充了一句,「女方要读过书见过些世面,不然进你家门,必然要崩上几次心态……崩来崩去的,只怕过不多久就要疯癫。对了,你不如问问黛玉的意思?」 林海回到家,跟女儿一起用过晚饭,还……真问了。 黛玉是个半大姑娘,离及笄还差着两年呢。 父亲病癒,再不復「天不假年」的模样,黛玉少了许多心事与忧愁,回家来不足一个月,已然恢復了当年天真烂漫无烦忧的言行举止。 这会儿勐然被父亲问起想要个什么样的后妈,小姑娘刚长了一小圈儿肉的小脸立时涨得通红……她捂了捂脸,赶紧摇头,还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 她在父亲面前无需像在荣府时那样,硬撑出一副冷硬不好接近的模样来让自己少受些欺负和风言风语。隔了一小会儿,见父亲还等着她的回答,她想了又想终于坚定道,「父亲喜欢才好。」 林海大笑,轻轻搂住女儿的肩膀,「娶了填房,再添儿女,爹爹也永远最喜欢你。」 黛玉低低地应了一声,头回听父亲说这样的话,她小脸红得都能滴血,但这一点也不耽误她靠在父亲身前,还顺手抱住爹爹的一只胳膊。 正常爹就没有不稀罕闺女撒娇的,林海又不是例外。这会儿搂着闺女,他就柔声说起他的打算,告诉女儿婚后过不了多久他就要任满,全家得进京了。 黛玉听了也挺高兴,「又能再见姐妹们了。」她对外祖父家整体心情有点复杂,但姐妹们她是真挺捨不得。 林海一点都没误会女儿,「不用到你外祖父家里借住,和你小姐妹们相处才更为自在随意。」 黛玉笑着点头,「爹爹说得是。」 父女俩说说笑笑,有商有量。 第二天,贾琏也酝酿得差不多,趁着这会儿姑父去了衙门,他便主动找上表妹打探消息——他打发走的小厮昭儿起码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期间他不能总闲着吧。 黛玉对贾琏这个表哥没什么恶感,更知道表哥登门想问什么。她只是觉得父亲续娶一事无不可对人言,便痛痛快快的把表哥请进门来。 相较于黛玉的坦然和大方,贾琏倒挺不好意思,但再不好意思也得「核实」一下,「听说姑父有心给妹妹添个继母?」 黛玉应道:「是呀。」照父亲的意思,连对象都挑得差不多了,「父亲说是他同科介绍的。」 贾琏惊讶极了,表妹如此实在,他哪好意思再藏藏掖掖? 于是他感慨道:「姑父当真是什么都不瞒着表妹……姑父和姑母溺爱表妹,跟二婶只是在吃穿用度上溺爱宝玉,完全不一样。」 续娶在名义上还是需要原配的娘家许可的,只不过如今荣府不復以前的风光,贾琏并不觉得祖母父亲和二叔会真地驳了姑父。 黛玉笑了笑,「宝玉……宝二哥志不在科举。」 贾琏苦笑道:「我也志不在科举啊。」顿了顿竟是一点都没给自家留什么面子,「家学就是混日子的地方,我学问不怎么样尚且瞧不上……时过境迁,家里这阵子也没能耐请来知名饱学之师来因材施教。」 黛玉听了,心说琏二哥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嘛。 赤萱就站在她家姑娘身边,听了这番话也难免对荣府琏二爷另眼相看。 贾琏在扬州一个月,经常出入茶楼酒楼这等消息灵通之地,听了许多姑父续娶的小道消息,尤其是姑父在扬州十多年,经歷两任帝王如何仍旧屹立不倒,又得知了些姑父曾经的各种手段,他决定……抱住姑父大腿不撒手!
第75页 然而讨好姑父极难,他可以先讨好表妹啊,「家里算是有心无力……不知道姑父这边有没有使唤得着我的地方?」 这是投诚? 黛玉直接来了句,「琏二哥就这样灭自家威风的吗……」 贾琏听了也不生气,认真纠正道,「我这是识时务。」 黛玉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被表哥求到眼前,她想了又想觉得不该自专,而且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回头我问问爹爹。」 得到表妹这么个回应,贾琏已经很满意了,又闲聊了会儿——他拿了不少新近听来的市井笑话把黛玉逗得乐了半天,见表妹心情颇佳,才放心地告辞。 赤萱觉得她家姑娘处置得很好,等贾琏走了,还夸了黛玉好半天。 黛玉听得眼角眉梢都带足了笑意,「你就吹捧我吧。」 午后林海回府,黛玉前去问安,见父亲不甚忙,便把今日贾琏如何找上门大致说给了父亲——细节由赤萱补充。 想起陆先生提起的「贾琏身带功德又有祖荫」,林海便笑道,「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贾赦贾政兄弟往后没了爵位丢了官,有贾琏在,总不至于衣食无着,流落街头。 重生后,他的心态有些变化:原本想要血债血偿,他女儿一条命,必要贾家拿四条命来偿。现在想想,他觉得大可不必如此,让那两对夫妻「从高处跌到底,一切不由己」也就差不多了。 按陆先生那意思,真要是杀伐太过,哪怕是报仇,依旧是有损功德之事。 又过了一个月,昭儿领着荣府大管家赖大带着荣府老爷们的书信日夜兼程地赶来时,林海这边连续娶的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 继妻正是林海的同科介绍的:家里曾是有名的大盐商,只不过现在正在转型,由商户专为书香门第……这家的家底粗略算一算,比薛家更强,至于强多少就不知道了。 这姑娘的亲哥哥是个举人,二十出头中举,如今三十多了,因为会试连着三次不第,如今在补官了。 姑娘本人在婚期之前未婚夫因为一场急病一命呜唿,之后她又为祖父守孝,一连耽误了好些年……如今满了二十,家里急得不行,本人却依旧稳得住。 林海多番打听过后,觉得是个好人选,才把这姑娘的八字送给陆稹:请陆先生把关。 陆稹很是慎重,自己算了算,又特地裹在气泡里烦劳大师兄也给看看,结果迅速返回……陆稹看过,再抬头望向满怀期待的林海,「这姑娘跟你堪称天作之合。等她嫁过来,让她和你闺女一起到我这儿来,跟我学医。」 林海的新老婆上辈子是不是陆稹的老乡还不好说,只能说高度疑似,但这位是个名医——这一点是大师兄盖章确认过的。 既然陆稹要教学生攒功德,那就一只羊也是养,两只羊也是放:黛玉上辈子还是仙草呢,别说能培养出点儿木系异能之类,只要能擅长辨识药材药性,她就能省多少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天津降温,一夜回到冬天,家里暖气已经没了哇! 冻得我胃痛,我这一冬天都没冻到胃痛过!一会儿弄杯虚寒胃痛沖剂喝一喝,所以生孩子咱们得下章见了23333333 第38章 却说赖大上门的时候, 林海正在招待新任大舅子彭润——他马上要迎娶的新媳妇叫彭澜。 得了这么一门姻亲,彭家已然相当满足,唯一意难平的地方就是要去当现成的妈。 彭家的当家太太,也就是彭润彭澜兄妹的亲娘, 内心复杂了许久, 还是要当新娘的彭澜看不过去, 亲自劝解:不做填房, 这么好的亲事断轮不到咱们家的。她虽然过去就当后娘,但……公公婆婆都没了,不知道能有多自在。 这话说得……别说彭家大太太, 就连彭润也深以为然。这会儿亲身见识接触了妹夫的人品风采, 彭润心情那是相当得好, 至于什么时候会提携怎么提携, 他都不特别放在心上了。 与妹夫相谈甚欢, 兴奋的心情不待平復, 他婉拒了妹夫留饭的邀请, 想赶在饭前回家向祖母父母和妹妹好好报个喜。 大舅子出身大盐商家族, 哪怕有个功名,也不会瞎清高乱摆架子, 这样的人林海不见得多欣赏却绝不会讨厌。送走意外「淳朴」的大舅哥, 林海看看时间, 距离饭点儿还有一会儿, 就命人把贾琏和赖大一起叫来。 其实赖大在赶到林府没得到林海召见之前,先跟贾琏交换过消息,又商量了大半个下午。 赖大这个大管家在荣府威风八面, 纵是几位少爷也要对他客客气气,可到了扬州林府, 他尾巴夹得比谁都严实,面对姑老爷自是分外乖巧。 赖大是真怕姑老爷揪住他问林大姑娘在荣府时被下人们怎么嚼舌根传闲话的。始作俑者二太太还在京城,姑老爷问了他答与不答,都得是他来承受姑老爷的怒火。 至于怎么收拾……他儿子赖向荣的前程,赖大深信在姑老爷这儿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知子莫若父,他和他儿子都是一堆小辫子:为了攒银子给儿子捐官,他们父子可是没少在荣府产业上动心思……单说这一条儿,若是国公爷尚在,他和他儿子早就被丢进大海里餵鱼了。 林海见赖大腰弯得好似对了折,他也没客气,「你这大管家之位竟能坐得稳稳的。」
第76页 赖大脑子一空,直接跪了。 而贾琏心头勐跳:咋回事儿?! 林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对打定主意抱他大腿的便宜侄儿还能有点好脸色,「你媳妇是个搂银子的好手,该搂的不该搂的,都能面不改色无所畏惧地往怀里捞。你心里也有点小九九,知道攒点银子。可你夫妻俩的私房体己加在一处,都没你家大总管家产的一半。」 既然要使唤贾琏,他总得扔个机会出来,考验一下吧。 贾琏大惊失色。而赖大趴在地上,已经起不来了。 后世针对~国~家~工作人员有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在这个时代也有相似的说法。 身为荣府大管家,赖大祖上不曾为官为将,一直以来也没做什么大生意大买卖,家产却有十好几万两,比扬州若干中小盐商还阔气——谁不知道盐商不管大小,就没有没后台没靠山的! 说起这些靠山后台,也是有门坎的,地位品级不够,连个盐引都开不来。而荣府现在就没那个开盐引的本事! 林海向贾琏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番,最后提醒道,「你得有个章程。这么个蛀虫你都收拾不了,就别回来了。」 我这儿不要废物! 这半句话是贾琏脑补的——他脑补得非常精准。 姑父已然下了任务给他,贾琏也就不在这个时候再没眼色地说一说家里的态度,只把他父亲他二叔给姑父的两封信递了上去,就拎着赖大后领子,连拖带拽地告辞而去。 王夫人和王熙凤这种识不得几个字的内宅妇人兴许会「无知者无畏」,尤其是王夫人,得知自己派过去的嬷嬷被抓了个正着,她颇觉打脸,很是不自在了几天。 但混过官场哪怕鎩羽而归也是真正经歷过的贾赦贾政兄弟可不一样,说这哥俩挺识时务总是没错的。 林海病癒,要续娶,以及黛玉不再回荣府……贾家兄弟都在信里真诚道喜,劝他说自家小妹故去多年,妹夫也该再娶,哪怕为外甥女着想呢,还不忘转述贾母的嘘寒问暖,至于那个跟去扬州还搬弄是非的婆子,哥俩不约而同一个字都没提。 隔了一天,林海又得了闲,跑到陆稹那儿,把贾赦贾政兄弟的家信当乐子说给她听,末了还感慨,「要是这兄弟俩能一直通情理念旧情,我何至于生出报復之心。」 陆稹又在炼制成药,林海念叨的时候正在加料,惯于一心多用的她随口道,「这哥俩不得善终的原因是无能,又有远超实力恶野心,外加道德水平不足……荣府祖荫从没加持过这哥俩。」 话外音林海怎么听不出,「就……狗改不了吃屎啊。」 陆稹才不信林海会心软,她的委託人就是在单纯的感慨,「上次你把黛玉送过去,哥俩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可不认定你是在託孤?如今你好人一样,他们哪敢再欺负人?可不得伏低做小好让你赶紧翻篇儿?要我说王夫人固然有罪,上辈子贾政但凡显示出点儿看重黛玉的模样,王夫人都不敢太过分。吃你家的绝户真的是荣府全家的共识,后来王夫人对自己的外甥女也没手软就是,某种程度上说,为了银子,她也是一碗水端平了。」 林海轻笑,「说得也是。」 话说林海的婚礼正如火如荼地操办着,贾琏也不闲着,除了偶尔帮姑父跑跑腿儿之外,更是扣住了赖大,打发他的小厮们四处收集赖大挪用荣府银钱中饱私囊以及鱼肉乡里的证据。 然而收集证据的过程一点也不顺利:贾琏的手下们摆出贾琏这个荣府正经继承人的名头,就不说没甚关系的乡民了,只说已经被欺负了良久的族人居然都不敢出头,连诉苦都得背着人…… 小厮们带回来反馈,贾琏纵然年轻气盛也没把赖大揍上一顿出气,只是眯着眼冷笑,「看来是一点儿都不冤枉。」 赖大垂着头不吭声。 贾琏也不指望这种老滑头能坦白从宽,估计赖大还心存侥倖能救兵吧?月余没消息,大老爷二老爷必得派人过来问一问。 想到这里,贾琏笑容更冷,「甭管你帮着哪位老爷做着不好对外人言的生意,都救不下你。」 赖大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被戳中心事,他依旧头也不抬,可放在身侧的手还是抖了抖。 贾琏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个荣府正经的主子,在老家也就是金陵,竟然还不如个奴才说话管事儿,无论如何赖大这种人都留不得了。家里都到了主不主,奴不奴的地步,不怪姑父瞧不起。 看来,他是得亲自走上一遭。 等贾琏走了,赖大默默望着门口,心生不详:琏二爷这神情怎么跟姑老爷越来越像了…… 贾琏是算准了,姑父大婚之日前三天就赶了回来:风尘僕僕但精神头很不错。 林海是第二次当新郎,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女儿的感受,婚事没有大办。姻亲彭家固然觉得面子上一般,但感受到林海诚意满满的「里子」,也就释然了。 话说新嫁娘彭澜早就听说夫婿一表人才,新婚当晚在油灯和牛油大烛的映衬下,见到丈夫第一眼,她心里勐地窜出一个词儿来:人比花娇。 四目对视过后,她红着脸低下了头,心里依旧蹦出一个词儿来:赚了! 第二天早晨,阳光照进屋子,彭澜又仔细瞧了丈夫好半天,才幽幽道,「老爷真年过半百了?我怎么瞧着你至多三十……出头呢。」
第77页 小妻子的性格,林海挺喜欢,「这是陆先生的功劳,让我病全好了。几个月前你见我,就是寿衣得赶紧穿,不然身子僵硬了就不好穿的模样了。」 他死过一次的人了,又跟陆稹待得久了,完全不介意拿生死大事开玩笑。 彭澜一把捂住林海的嘴,「老爷可不能这么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立时收回手,更红了脸,结巴了一下,「忒……忒不吉利。」 林海顺手捞住小妻子的手,在人家手背亲了一下,再柔声道,「好,听你的。」 彭澜呆了,只觉得丈夫亲过的手背就跟被火燎了似的。 能让林海的同科好友亲自做媒,彭澜本人的条件自然很拿得出手——没错,她家不仅土豪,她不止博学多才,气度不凡,她还是个漂亮姑娘。 只是她先对丈夫异常满意后,包括外表性情,又在早饭前见到了便宜闺女黛玉。饶是她在一夜之间就被丈夫硬生生拔高了一个审美档次,初见黛玉依旧眼前一亮。 下午,在林海的引荐下,彭澜又认识了陆稹。 傍晚时分,彭澜在房里让丫头们伺候着换衣裳,重新梳头和补妆,好预备出席一会儿的小家宴。 周边都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心腹,彭澜对着半人高的玻璃镜感慨万千,「这可怎么是好?都这么好看,总觉得我往后连气都生不起来呢。」 大丫头听了就笑,手底下给她家太太梳头的动作不停,「这话太太可不能跟老爷说。」 彭澜嘆了口气,「我知道啊。老爷若是知道我这么浅薄,后悔了怎么办。」 话说林海新婚第二日就是陆稹的小诊所开张的日子。林海带着老婆闺女,以及几位管事和便宜侄儿贾琏一起为陆稹站台。 陆稹这个小诊所周边住得都是富贵人家,即使林海并未大肆宣扬,但邻居们得知林海痊癒都是陆稹一人的功劳,陆稹数日的备货就空了一半——这还是在她有意控制订单数量,严格约定代理商和成药售价的前提下。 十天后,陆稹再怎么严格划分代理商的功德以及节操的水平,之前炼制的存货还是全部售罄。 这天,林海如约送老婆闺女来陆稹这儿学医术,陆稹一眼扫过彭澜,便笑着向林海道喜,「恭喜啊,你要再当爹了。」 狂喜真不至于,但林海也是难得的喜上眉梢,情感外露。 过了会儿,林海寻了个机会对陆稹道,「陛下问我王子腾怎么样。」 陆稹明白林海想问什么,她算了算王子腾如今的气运,「说一半留一半。」 林海跟陆稹又一次不谋而合,「王子腾固然无大事,但总要出点血。这次我估计贾政大女儿封妃也带不动她爹。」 一切一如林海预料,来年春天元春一如林海上辈子那样封了妃,而贾政则从工部调到了光禄寺,从上辈子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变成了从六品的光禄寺丞。 这个消息传来,贾琏十分淡定:姑父为表妹出气都出得这么温柔啊…… 作者有话要说: 胃还是隐隐作痛,今天先三千了,明晚争取来个长点儿的,这个故事剩下的情节也不多了。 -------- 下个故事是贾敏做太子妃,把太子带回正道——以力正道的故事。我的红楼同人里太子都挺有魅力,这次也不例外。 第39章 霸总林海之八 去年八月底来到扬州, 一转眼小半年过去,贾琏自觉这半年的长进比在家待上三五年还多。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关起门来还能自欺欺人地自满家里是公爵府邸,然而出了自家大门, 贾琏最是心里清楚, 那都得夹着点儿尾巴做人。 正是因为祖父在和不在落差忒大, 弄得他爹和他二叔都不怎么愿意出门应酬了。他与其回京在家里无所事事, 不如留在姑父这儿,不说能沾光多得什么人脉,长长见识他就挺满足。 实际上, 贾琏年前年后多次往来于金陵和扬州之间, 从姑父这儿借了人手后, 终于拿齐了一套人证物证:光赖大父子中饱私囊的金额不低于八万两…… 京城已经传来消息, 做了娘娘的堂妹明年要回家省亲, 家里要修建省亲别墅——赖大吞下的银钱足够建半个院子了。 却说此时赖大还在贾琏手里押着, 荣府的二位老爷开始时分外不满, 觉得赖大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赖嬷嬷在老太太跟前哭了好几次,弄得老太太心里十分不落忍, 他们这两个做儿子的焉能装不知道? 于是兄弟俩先后派人来说, 让贾琏小惩大诫也就是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贾琏有姑父在背后撑着, 一概煳弄过去,人……当然是说什么也不放的。 他之所以不把赖大的罪证全部抄送回家,是因为他有小九九:赖大吞下的钱财他要存下一部分当体己钱。 至于赖大的儿子赖尚荣这边因为父亲已有数月没有音讯, 他只得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搬救兵, 不仅把荣府的主子求遍了,甚至隔壁宁府也使了银子,请已经分了家的赖升央求贾珍:好歹先把人从扬州放回京城。 可惜赖大是在扬州被扣住的,从扬州回来报信儿的长随小厮各个语焉不详,于是不管是贾珍还是贾赦贾政兄弟,连贾母都算上,一致猜测是赖大冒犯了林海。 贾家的小辈见到赖大都要喊一声「赖爷爷」,跋扈嚣张即使不明摆出来,也可见一斑了。再加上黛玉在荣府暂住那两三年过得怎么样,大家不是不心虚,也就顺势揣着明白装煳涂了。
第78页 所以赖大背锅,就跟上辈子连吃黛玉宝钗两个姑娘家的绝户一样,荣府的主子们心照不宣达成一致。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赖大在家里再有脸面,谁会因为这么个下人得罪即将任满并高升的林海?宁荣两府在勛贵圈儿里固然算比较比较边缘的人家,但林海要高升这种风声总不至于一点儿都听不到。 再加上元春封妃,按规矩贾政这个亲生父亲也该得些恩典,偏偏他能从六部之一的工部调到冷衙门光禄寺……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也足够让贾政心生不详,并保持谨慎和收敛了。 他表现得淡漠,跟荣府上下因为元春封妃而喜笑颜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此王夫人老大不自在,以为老爷的迂腐病又犯了,说些什么「靠女人发迹的人家不长久」之类……要不是女儿封妃家里琐事极多,须臾离不得她,她非得气病一回给老爷瞧瞧! 消息传到扬州林府,贾琏不仅能把家里长辈们的心态琢磨了差不离,更拿这事儿向他姑父讨好,「我二叔老成持重。」 林海刚给女儿讲过四书,懒得多说话,从而言简意赅,「不持重早被赶回家吃老本了。」 话音刚落,门外守着的小厮便齐声叫「太太」,原来彭澜亲至,就为问林海什么时候摆饭——新婚,又有了孩子,彭澜生平第一次犯了「公主病」,恨不得时刻跟丈夫腻在一起。 贾琏跟彭澜打了招唿,就想麻熘儿告辞,没想到姑父忽然出声叫住了他。贾琏站直身子,目不斜视,诧异地望着他姑父。 林海笑了笑,「你家也是代王家受过。」 公平地说,荣府也不是一直都吃相难看,但王家……真的是家学渊源。 王子腾发迹前,王家能把王子腾嫡出妹妹嫁进皇商薛家,王夫人王熙凤为搂钱几乎毫无下限,以及王家败落后王熙凤的亲兄弟能毫不犹豫地卖掉亲外甥女,就不难看出王家是个什么档次的人家。 岳母骂王熙凤是「泼皮破落户」,真就是大实话。 媳妇已经站到他身边,笑眯眯地欲言又止,林海当即快刀斩乱麻,「你媳妇的靠山王大人,不择手段往上爬,时至今日倒是自持身份了,只是扫尾总也扫不干净。王大人身居高位比你二叔更谨慎,你媳妇却是得志便猖狂。」 太过委婉贾琏未必听得出真意来。 彭澜被丈夫拉住手,她侧着头跟丈夫眉目传情,一点不耽误她旁敲侧击,「别怨我多话,那位王大人在盐商之中可是出了名地胃口大呢。」得了丈夫的眼色,她就更敢说了,「今上登基也有几年了,王大人依旧不知收敛。嗯,」她微微一笑,「兴许王大人已然收敛,但他手底下的人歇不了大肆索财的贪念。」 贾琏听得一个激灵,满腹心事地走了:王家有多爱财,他最知道了!而且王大人简在帝心,这个「帝」指的应该是先帝…… 他不信姑父会「无的放矢」……亏得他媳妇前阵子还让昭儿带话说「赖大蛀虫不该轻饶,老太太老爷们不过是面子情。当家大爷都处置不了自家管事,怎么说得过去」,听得他无比暖心。 望着贾琏透着浓浓丧气的背影,彭澜又笑,「他也忒实诚了。」 林海意味深长,「实诚些才好,不然被牵连了,难有前程。」 真要把贾家拾掇得全家衣食无着,不得不上街讨饭,显得他对岳家太无情不说,对黛玉不好,因为贾家并不是无时无刻都苛待她。 经过陆先生劝说,林海终于打定主意:让贾赦贾政后半辈子当个平头老百姓就是,爵位没了,贾琏也能支撑门户。这也暗合「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的真意。 却说彭澜嫁进来四个月,已经摸清丈夫对原配以及对前岳家的态度:对原配夫人很有感情,但相当嫌弃原配的娘家人……这家人贪钱恋权没本事,对大姑娘还不真心…… 丈夫把唯一看得过眼的原配侄儿留在身边培养教导,想来是觉得到了黄泉也能面对原配夫人了。 其实每每想起原配夫人,彭澜多少有点儿意难平,但只要一见着老爷,那点子不快就能在一息之间烟消云散……她对这样的自己也很无奈。 林海不知道妻子真实所想,见妻子含情脉脉,便笑问,「专程来道谢?」 去年年底,他往京城递送了密折和书信:王子腾如何暂且不好说,但贾政因为王子腾而稍微捞过界证据确凿,看在元春份儿上没有法办,却也被丢进了冷衙门。 如今已经开春,他在书信中的请託也得了结果:大舅子彭润选了海宁知县。 之前彭家再有钱,也没想过能如此轻松地补了江浙的县令。 彭澜听了就笑,「那该我哥哥来谢老爷。我……」说着脸就红了,「就是……想老爷了。」 你比我闺女还爱撒娇……自己娶的媳妇还能怎么着?继续宠着呗。林海揽住妻子的肩膀,「那你就这么着,好生想想你老爷我。」 彭澜抬头看了眼老爷,轻轻地「嗯」了一声 :老爷怎么就这么好看,百看不厌! 过了三个月,正是贾敏的忌日。想到任满后可能要十几年都不得回乡,林海便想好生做一次法事,把他的想法心愿都告诉已经长眠的妻子,再让黛玉到墓前给她母亲好好看一看——即使他觉得按敏敏豁达的性子,八成已然投胎转世。
第79页 贾敏埋在苏州林家祖地,此时彭澜怀孕六个多月,自觉身体不错,也要跟去苏州拜一拜——她没有一点恶意,一来捨不得跟老爷分开,二来也是觉得她自己留在家里容易落人话柄。 陆稹扫了眼彭澜,告诉林海她怀相极好,经得起扬州到苏州的四百多里路程颠簸。 又坐车又坐船,一家人抵达苏州,又匆匆来到林家祖地贾敏墓前……陆稹以神识扫视过一圈儿,多少有些惊讶:贾敏的魂魄居然一直留在这里,且沉睡多年。 小黑跟主人心灵相通,隐身上前,就是稳准狠的一爪——贾敏的魂魄就被塞进了小黑的肉垫、指甲和毛毛之间…… 林海正在坟前神神叨叨:主要是忏悔自己上辈子没有看好黛玉,然后许诺这辈子一定让黛玉事事随心,最后通报了下他打算如何收拾荣国府上下……他攥着的香眼见着要燃尽,忽然一股子冷风从他眼前刮过,饶是他足够淡定沉稳,心还是提了起来——他一个死了又活过的人,老「迷信」了。 小黑知道犯了个错,及时隐身在林海耳边「咪」了一声。 林海连忙看向身边的陆稹。 陆稹轻描淡写,「小黑刚收了你死了的老婆。」 林海嗓子有点干,「敏敏?」 陆稹知道他想问什么,「她没什么怨气,现在又睡着呢。等她醒了我再问她想怎么样。」放心,一切有我。 言外之意,林海读懂了。除了女儿,他对敏敏并无太多愧疚,「能和她说说话才好。」 陆稹掐指算了算,「想多了你。她跟你缘分都尽了。」 林海内心有些复杂:他和敏敏都是更看重儿女之人。他静静地看着手中香彻底散作一团灰,才低声道,「但愿她也有这般境遇,若是不够,我能再匀些给她。」 陆稹笑了,「肯把功德气运让给她,你挺大方的。」她捏捏小黑的耳朵,大白的长毛立时飘了出来,更吐了个气泡,看过气泡里的文字,「托你的福,我和她还真结缘了。」 林海长舒口气,笑了出来,「那真是好极了。」 却说从祖地归来,彭澜总觉得老爷有心事,但这心事也不好说一定是坏事。 黛玉和彭澜一起读书一起学医,她心里一直拿这个惯爱直来直去的继母当姐姐——毕竟一个整日里明晃晃地用眼神、言语和动作反覆告诉她「黛玉你怎么能这么好看」的继母,她实在没法儿存什么戒心。 话说太太虽然不像琏表哥那样几乎把心情全写在脸上,但能让太太忧愁的……唯爹爹一人!黛玉便趁着陆先生让她和太太一起配药的功夫,小声劝道,「太太,爹爹每次从母亲墓前都得忧郁几天。」 这是真话,只是林海今年的忧郁不同往年,这点黛玉就不知道了。 然而黛玉更不知道彭澜消息灵通到何等地步,彭澜这次也是真误会了,「大姑娘,我说这话许是不太合适,但……我娘家那边打听到的消息是,你舅舅们似乎有心送你入宫待选。」 黛玉听了立时轻蹙眉头,「真是……送了表姐入宫还嫌不足吗?」有爹爹百般爱护,小姑娘也是底气十足,「我爹爹不会答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我去再码个比这章短点儿的二更来,估计发出来肯定过十二点,相好的们明早再看吧。 ------- 感谢游手好闲妞赠送的手榴弹~~~~~么么哒~~~~~ 第40章 霸总林海之九 琏表哥自打去年来了, 就没回京过,一直都……鞍前马后,看他这意思就是打定主意想要爹爹提携了。 两个舅舅若真有能耐,琏二哥不至于想补个实缺怎么着都补不上, 宝玉也不会连个能因材施教的名师也找不来。据她所知, 勛贵人家二十出头的公子们要么进学, 要么开始办差了。 至于她那个老师, 贾先生能授了应天府,虽有二舅舅牵线搭桥,但功劳要算在王大人身上。 爹爹曾经说过, 王大人勛贵出身, 罕有举子投靠, 贾先生投了去, 便得了应天府的实缺, 大有千金买马骨之意。 荣国府有点像是空架子, 这种事儿要是承认未免忒没面子……黛玉回到爹爹身边跟着耳濡目染潜移默化, 花点时间就都琢磨明白了。 想来想去, 琏表哥想仰仗爹爹已经如此明显,黛玉觉着对太太藏着掖着也没意思, 「舅舅们难不成觉着前程无望, 想要剑走偏锋了?」 大姑娘能不避讳地说起她舅舅家, 彭澜笑得眉目都舒展开来, 「我估摸着那边得写信来问老爷的意思。」 无论爹爹婚前婚后,她都能跟爹爹天天见。她爹更是整日里都对她说「往后婚事也要你乐意」,对, 这话她都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横竖打开了话匣子,黛玉当即就把宝钗的情况向继母大致提了提。 本朝入宫的规矩可不像清代, 不是有相应出身的姑娘到了年纪就必须进宫待选,而是要自家主动报名才成。 所以彭澜就有点看不懂了,跟黛玉肩并肩地坐在一处,有一说一,「我是没见过刚封妃就急火火地找人帮自家娘娘固宠的。」盐商想改换门庭,填上惹人眼红的嫁妆往权门乃至于宫里送,这事儿一点不新鲜。她有几个小姐妹就是走得这条路,「一般想再送个女孩儿过去,好歹也要等前一个有了身孕,又或者前面那个恶了贵人。」
第80页 黛玉道:「我大表姐刚封妃!」舅舅那边要真想双保险,将来有个能亲近的殿下,宝钗也比她合适啊。 彭澜点了点头,「就说是固宠吧,不该找个好拿捏些的吗?」 其实彭澜想说的是……别是谁想通过拿捏大姑娘的婚事前程来要挟老爷吧?转念一想,这也说不通。因为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想让大姑娘进宫…… 说实话哪怕彭澜的爱夫滤镜厚超三尺,也不觉得她家老爷有「必须要让皇帝通过结亲方式来结盟」的资格,起码目前没有。 彭澜终于福至心灵,「大姑娘,你舅舅家许是想拐着弯儿地问老爷你的……婚事?」顿了顿又试探着问,「听说你舅舅家还有个表哥跟你年纪相仿?」 黛玉又皱了眉。现在她已经能看得清楚:二舅母喜欢她家的银子,但却有点嫌弃她……那如今又是什么意思? 傍晚,林海专程来陆稹这儿接妻女回家。因为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彭澜和黛玉都没完成陆稹交代的任务,于是她俩都得「加班」,完成任务才能走。 有这样严格的先生,林海一点都不生气。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陆稹便把彭澜和黛玉聊天的录音放给林海听——半路母女两个在大库房的抱厦里嘀嘀咕咕,而库房跟陆稹的工作间挨着。这个季节窗户大门挂了纱帐后可是全开着的……换句话说,彭澜和黛玉就没打算避着陆稹说话。 当然,录音就没必要让彭澜和黛玉再听一次了。 林海听完也不生气,「荣府来的书信我都还没见着。」说着就笑,「我媳妇家里财大气粗,在荣府里~安~插、收买些人手根本不在话下。哎,」他轻嘆一声,「想我岳父一代豪杰,生的儿子……连问黛玉的婚事,都是一副小家子气。」 陆稹揉着小黑毛绒绒又软趴趴的肚皮道:「越没本事才越怕人家说他没本事。问你有没有意送女入宫……甭管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好歹也像是……你看,我还是能跟你进行利益交换的嘛。」 林海摇了摇头,「犯得着这样扭扭捏捏?」他忽然往后一仰,靠在身后的引枕上,「别是……真香了?」 陆稹都惊讶了,「天老爷,你不会才反应过来?只要你不死,黛玉就是宝玉最好的媳妇人选,甚至是唯一……估计面见过贾妃,贾政那两口子更是心里有数。」 元春这次不是她的委託人,但陆稹相信元春:她的智商稳定在线,不太受娘家现状和她父母情绪起伏的影响。 贾琏和宝玉差不多——抛开出色的相貌,这哥俩依旧不那么容易让人讨厌得起来。这哥俩是怂……怂归怂,却并没什么恶行劣迹。 至于没担当,那是荣府的家学渊源,脱离了稀烂的自家环境,贾琏的改变林海就都看在眼里。 林海不知道宝玉能有多大的改进空间,他有些迟疑,「宝玉呢?」宝玉有没有根脚他并不多在乎,关键是……他闺女稀罕! 反正在元春的那次轮迴里,被元春施加了恰当的正影响后,宝玉能忠于婚姻和家庭,固然没多大出息,养活妻儿还真没问题。 陆稹对宝玉也无恶感,但也不会特意为他说好话,「你要是有顾虑,可以让宝玉入赘啊。」 贾政是真冷血。王熙凤和宝玉遭厌胜时,药石罔顾,贾赦还要尽人事做最后的努力,贾政偏能阻拦亲哥哥,说什么天意如此,也只好由他去…… 当年陆稹读原着时已经挺懂事了,读到「叔嫂逢五鬼」那里,都觉得宝玉他们兄弟姐妹,包括庶出的探春贾环在内,有这么个连再抢救都不捨得不情愿的爹,上辈子造了啥孽哟。 所以宝玉真到了必须入赘的时候,贾政会难过会颓丧,但过些日子,他就能「该如何就如何」去了;倒是王夫人必是痛彻心扉,痛不欲生……都有可能。 林海勐地坐直身子,「我怎么没想到!」连忙拱了拱手,「多谢先生提醒。」想要闺女往后的人生继续无忧无忧,入赘还真是个……神来之笔! 他媳妇娘家是个壕,什么都可能缺唯独不差钱。黛玉寻个上门女婿,分点人脉多分些家产,他担保他媳妇和他媳妇的娘家一点儿不介意。 实际上彭澜还真就不介意。大盐商出身,她和她家都奉行能用银子解决的就不是大事。 再说这里可是江浙,出产丝绸和绣品的地方,女户自然也比别的地方多。黛玉要入赘,彭澜会惊讶一下然后迅速接受,她唯一的想法无非就是希望大姑爷也能长得好些…… 却说彭澜和黛玉忙完陆稹的任务,跟林海一起回家。到了歇息的时候,夫妻俩都身穿家常衣裳,烛光温柔……林海见他媳妇小脸不仅圆了一圈儿不止,更在烛光下显得油润细腻,「这孩子不闹人。」 别看是头胎,但这胎怀相是真好,又有堪称神医的陆先生瞧着,彭澜什么都能瞎想,却对自己和自己肚里的娃信心十足,「性子像老爷和大姑娘,」她把自己最大的心愿也说出了口,「相貌也随了老爷就好了。」 林海望着妻子笑道:「这我说了不算。」 彭澜轻嘆一声,双手合十,「老天爷保佑我心想事成。」 有林海这个让陆稹都能眼前一亮的爹,彭澜怎么能不如愿?在她怀孕刚满九个月的时候,顺利生了个儿子,母子均安。 黛玉抱着粉嫩嫩的弟弟,欣喜道,「这么好脾气。」被她这么抱着的弟弟扁了扁嘴就睡了……
第81页 而彭澜的娘喜极而泣,彭澜的爹在默默念佛……彭澜的大哥大嫂上任去了,这会儿赶不来。 而林海则在产房里拉着彭澜的手,夫妻俩柔情对视,互诉衷肠。 陆稹则在外间看热闹——神医坐镇,谁都安心。 不怪林海如此激动,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他都是四十好几才又得了个保准能活到善终的儿子……铁树十年二十年也该开花了。 贾琏在为姑父高兴之余,心里想的是给家里再写封信: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姑父早没了短命相,又得了个胖儿子,谁又能说往后太太不能再生?可不得按照娘娘的意思,几家姻亲也得一碗水端平! 他老子倒还罢了,二叔二婶实在是太捧着王大人了。可这么多年过来,没见王大人提携过自家的谁,连给宝玉寻个好先生都没有……可他在姑父这儿待了小一年,似乎也没得到什么…… 贾琏正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儿子洗三后,林海就把贾琏叫到眼前,问他,「我这就任满了,交接过后便要回京述职。你可有什么想法?」 贾琏精神一震,同时默默唾弃一下自己:姑父才不会白使唤人。 他心情有些激动,却还是想了想,认真道,「侄儿想着,还是去~从~军。」 林海笑了,「锦衣卫,去不去?」 本朝的锦衣卫可不是明朝声名赫赫的那个锦衣卫,而更像是清代的銮仪卫,简单理解成皇帝的仪仗队就差不多了。 这个缺,林海不仅用了人脉,更实打实地花了一万银子才确实弄到手。而这个锦衣卫可不同于贾珍给贾蓉买的那个龙禁尉——不能随便点个卯之后可去可不去,而是要接受长时间严格的管理和操练。 同时它之所以能让不乏人脉且财大气粗的林海都得费点力气才能弄到手,关键是锦衣卫能时常出现在皇帝眼皮底下…… 贾琏好歹也是国公亲孙,识货。他喜行于色,起身后一拜到底,「姑父的恩情必不敢忘!」 见贾琏面色红润,酝酿一下就要奉上七彩彩虹屁,林海赶忙让他打住,「你有这份心,不如多照看你妹妹。」 黛玉还能有人欺负不成? 贾琏脑子一转,秒懂,「娘娘也问起表妹,只可惜离得远不得见,姑父回京后娘娘该高兴了,亲戚间合该经常走动。」 林海笑了,吹了吹茶盏里上漂的翠绿茶叶:孺子可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了…… 已开启防盗,快穿,就50%。 ----------- 啊啊啊四点了,我去睡觉了。 细雨轻飘,风中的茉莉花,感谢两位相好的票票~~~~~~~~ 第41章 霸总林海之十 贾琏自去年护送表妹来到扬州一直没回京城,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亲身感受到了什么叫社会的温柔毒打,整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比较丧。 得了个抢手的差事,他从姑父的书房出来,整个人精神为之一变。他快步往外走, 见到眼熟的管事还笑眯眯地打招唿, 出了院门刚好遇见表妹黛玉……跟表妹的丫头的紫鹃。 作为「扬州一霸」, 奉承林海的人能从林家大门排队排到扬州城门, 也就是说贾琏想拍马屁一般都拍不上热乎的。贾琏想讨好姑父不大容易,他就借着近水楼台的机会,极力哄表妹了。 见面就说笑话就送小玩意儿, 时间长了, 贾琏跟黛玉还真有了几分交情。 所以这回黛玉见他就调侃, 「琏表哥……喜气洋洋?遇上什么好事了?」 贾琏笑着答道:「托姑父的福, 补了个实缺。」 黛玉点点头, 「锦衣卫?」 贾琏也不意外黛玉知道此事, 毕竟表妹时常出入姑父的书房, 全家都看在眼里, 「正是。」 横竖周围没外人,黛玉又道, 「爹爹早跟我说回京前一定把这两个缺给补上。琏表哥这里是一个, 另一个就是彭家舅舅的了。」 一前一后两个岳家, 就这一手说出去任谁都挑不出毛病。贾琏能感觉到姑父生了他老子和二叔的气, 所以他老子和二叔别说得什么好处,二叔还被生生摁下去一级。 贾琏自知他那个堂妹,也就是进宫做了娘娘的那位, 亦是冰雪聪明,起码比他精明好些——十六岁选了女史入宫, 跟贵人们打交道,不精明人只怕都已经埋上了……反正就是娘娘知道二叔的情况,都没半点动容,还特地让人传信儿过来,说家里对待姻亲得一碗水端平,又令好生孝敬姑父。 孝敬估计用不上,姑父有儿有女,轮不到他这个姑母的内侄儿跳出来当孝子贤孙,但是跟姑父好好学学为人处世之道,总是没错的。 黛玉见琏表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摆了摆手,「琏表哥这些天累不累?都没正经谢谢你,」定睛一瞧,表哥眼下生了黑眼圈儿,「先回去好生歇一歇吧。」 她会说这番话乃是因为自家要收拾收拾去京城,琐碎之事一大堆,琏表哥见状主动站了出来,真正出了大力气,即使琏表哥拿到了好处,她依旧要好声好气,谢过人家的一臂之力。 贾琏笑着应了:其实现在他浑身都是劲儿! 跟表妹告别,他就往自己住着的客房走,一路走脑子也一路不闲着:他把刚刚姑父在书房里跟他的对话又琢磨了一遍。 原先他想的是姑父打算通过他来跟娘娘传些消息,然而他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后~宫~跟外臣有所勾连,听着就不是个好事。
第82页 姑父能把巡盐御史坐稳十多年,如今要功成身退,又攒下了豪富的身家,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贾琏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但指向娘娘又没错,不然姑父不会说「孺子可教」……回到屋里,贾琏捧着茶忽地拍了下大腿:表妹的婚事!姑父准是想让他跟娘娘说上一声,娘娘帮忙盯着点,别什么人都想摆弄表妹的婚事! 姑父病癒升迁,表妹实在是个香饽饽。 话说贾琏在姑父管家的帮衬下,收集了赖大的罪证,捎带着也发现了他媳妇的小辫子:挪用公中的银子在外放印子钱……所以为姑父传话,他打算自己来办,不请二婶或者他媳妇进宫时带话。 等一切都收拾地差不离,林海也把公务交接妥当,便顶着「寒风」在冬月里乘船进京。 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调养,黛玉不说身体强健却也达到了平均水平,撒娇任性卖萌走了一整套流程,终于能跟着爹爹在甲板上看风景。 她吹着了点冷风,连打了几个喷嚏……被亲爹笑话了一顿,擦干净鼻涕,她「发愤图强」,回舱里就根据先生持续热卖总是断货的风寒成药稍作修改,把祛风解表的药材剂量降了降,再给自己加了点镇咳的药材,问过先生得了允许,便煎了药喝下去,睡过一觉,第二天什么事儿都没了。 精神头不错,用过早饭,黛玉便拿着自己改动的药方和剩下的药渣去找陆先生了。 话说陆稹当然是要跟着委託人林海行动,她在扬州的库房里已经备足了货,当众表示:她要跟着林大人去京城开店,扬州的成药库存用完了,大家可以上京城「拿货」。 得了准信儿,堵着门的各路掌柜先恭维过一通,才在行礼后渐渐散去。 黛玉一夜病癒,陆稹给黛玉分析过那改进的风寒药,不吝惜夸奖,之后不忘再轻敲一棒子,「想从我这儿出师,先得把你自己彻底治好了。」 「先生,这忒难了些吧?我那些症候多少胎里带的,」黛玉抱着陆稹的胳膊,不住地感慨,「太太就省事多了,她已经把外祖父外祖母的药都包了呢。」 彭澜给她父母开药是不假,但那些药都是由陆稹亲自监制——彭澜的父母大富出身,即使保养有道,依旧难免三高的困扰。 跟着陆稹学习了一年基础医学的彭澜,显然没有能自编自制治疗三高成药的本事。 陆稹要刷功德,除了大量推出实惠且高效的成药,更要「教化天下」:没错,她正在编写面向这个时代有基本读写能力普通人的医学和药学教材。 如今观察过彭澜和黛玉两个绝对算得上「聪慧」学生的学习进度,陆稹不得不承认:她的初版教材强度还是忒大了。 于是陆稹一边改教材一边「骚~扰」大师兄,「想赚点功德忒不容易。」 粘着气泡的银亮长毛立时从小黑的耳朵里飘了出来。只看气泡里的文字陆稹立马开心了,因为大师兄说,「下个任务再带你躺赢?」 陆稹再怎么美滋滋还是要一本正经回道:「虽然你越来越甜……但总是靠着你我还修不修炼?上次就是跟你在一起越来越懒惰,才要硬下心肠把你赶跑。」 大师兄发来了个「抱住我自己,不想说话」的表情包。 陆稹哈哈哈过后就没回,继续改起了教材,过了一会儿,飘在眼前的长毛身上忽然弹出老大一个气泡,能把陆稹整个人包进去的那种大。 气泡里就四个字,外加一个感嘆号,鲜红色,每个字包括标点符号,都比陆稹的头还大,一看就是满满的控诉:用过就丢! 陆稹扶住额头,笑得双肩颤抖,几乎握不住笔。 正好林海这个时候来敲门,进来一见陆稹星眸闪烁,嘴角上挑,心说我来得挺巧。落座后,林海就问,「相谈甚欢?和……道侣?」 在阎王殿前没白蹲,真是懂行。陆稹点头应道:「是呀。」 林海是来商量正事,不过他依旧希望赶上陆先生心情好的时候,「这就要进京了,是药店还是医馆,陆先生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在扬州时,陆稹其实只开了个出售成药的药厂,有「扬州一霸」林海站台,一个月撑死五万上下的生意,纵有人动心,看在林海的面子上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出手——再说官盐私盐哪个不比卖药赚得多多了。 但到了京城……一切就不好说了。 林海知道陆先生为了功德必会大展拳脚:了解过陆先生些许根底,也不担心陆先生面对权贵们会吃亏,但是事先通通气总还是需要的。 陆稹一直面带笑容,「对啊,你提醒我了。到了京城我上门找皇帝聊聊吧。」 想起上辈子那个温文尔雅又特别识时务的皇帝,她心情就更好了:四捨五入,也是熟人了嘛。 「那个外用的药膏我改一改,就都批发给皇帝。拿人手短,想必他很乐意跟你一样,给我的小店站……台。」 陆稹侧过头定睛瞧了瞧白毛上新增的那个不停蹦跳、膨胀又收缩气泡,心说妈耶,差点嘴瓢,说成站街。 因为大师兄的新气泡里裹着这么一句话:即使你把我扔了,我也已经滚回来了…… 陆稹看了那气泡有一小会儿,终于轻嘆一声:我也有犯相思病的一天。于是她坦诚地回復大师兄道:「想你,爱你,么么哒。」 她的小气泡发出去,对面反而没动静了。
第83页 却说林海看不到陆稹怎么和王盘传递消息,但陆先生脸上的温柔缱绻……他又没瞎,怎么能忽略过去? 想了想,他只能赶紧表态,「我一定努力往上爬,争取……早做权臣?」 陆稹笑了,「有这份儿心就好。到了京城,我争取……让陛下配合一下你?」 其实重生之后,自己身边也并未发生多少超脱常理之事,林海就是坚信陆先生说要皇帝也入伙——她刚刚就是这意思,一定所言不虚。 林海刚告辞,大师兄的回覆就到了。气泡充满了整间舱室,陆稹满眼都是「爱你」和「好想你」。 气泡里的文字都没看完,陆稹觉得自己已经快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半个月后,到了京杭大运河的终点,众人在码头弃舟上岸,坐了没多久马车,就到了京城外的驿馆。 按规矩林海要先进宫述职,出宫后方能归家。于是林海匆匆骑马走了,而贾琏则留下来帮着照看一下姑父的新妻儿以及表妹黛玉。 林家在京城自有宅子,林海面君归来,一家子住进京城的老宅,待安顿得差不多。贾琏才出声告辞。 顶着月亮星辰回到荣府,贾琏得到了全家人的「热烈欢迎」:贾母和贾赦都很真心,他们乐得子孙上进;邢夫人一如既往地宛如柠檬精转世,只不过这种好时候没人理会她的不快;贾政和王夫人再怎么各怀心思,还是相信贾琏人品,得意后必会提携兄弟…… 开开心心的家宴散席,贾琏和凤姐儿一起回房。 不仅仅是久别胜新婚,凤姐儿对着「当刮目相看」的丈夫,也是十分甘愿地温柔小意。贾琏累了许久——身累加心累,难得回家放松,可不就昏昏欲睡了? 而凤姐儿捧着温水上前,见贾琏微微睁开了眼,便问,「怎么没把姑父一家子接来?」 贾琏蹭地坐直身子,盯住笑容僵在脸上的凤姐儿,「这话谁让你问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有二更,依旧在凌晨,相好的们不要熬夜等呀,明天上午来看吧。 因为今天周末,我肯定要先去刷刷淘宝和视频……这一刷不知道二更几点才能写完。 --------------- 感谢雪喵老相好的火箭炮,还有玉浮尘亲爱的地雷……破费了啊。 第42章 霸总林海之十一 人身上的气运和功德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主修因果的陆稹对此自然颇为敏感。 来了京城,她就住在林家正房隔壁的大院子里,东边起居,西边则统统划为工作区域。这会儿她刚把她的大锅……大药鼎掏出来放在地上, 就感觉荣府那边整体气运勐地一跳…… 林海这个委託人的心愿与荣府息息相关, 陆稹不关心荣府的情况肯定说不过去。 于是她抱住小黑, 施法让大药鼎浮空, 再迅速倒了个个儿。她飞身上前,踩在锅底,让大药鼎托着她, 实地考察去了。 赶到荣府上空, 陆稹开了天眼一瞧, 就见贾琏身上正冒着黄烟——这是气运渐浓的标志。 虽然贾琏跟林海这种重生后就时刻镶着金边的气运大佬没法比, 他却也是荣府, 乃至于周边几个勛贵人家之中独树一帜的那一位了。 没错, 现在贾琏的气已然运远高于仙宫人士转生的宝玉。再说得详细一点, 贾琏的气运相当于宝玉和贾兰的总和。 陆稹心说林海真没说错, 不管是元春那一世还是林海这辈子,贾琏都是孺子可教的那一个。既然来都来了, 陆稹就坐在锅底隐身飘在半空中, 听听贾琏究竟缘何才会气运勃发。 这会儿贾琏正冷冰冰地扫视凤姐儿, 「挪用公中银钱发印子钱, 尤不知足了?」 若是贾琏还像一年前那样,只管着自家庶务不像是能有什么前程的模样,凤姐儿有十足底气跟贾琏对撕, 然而现在……欺软怕硬和贪婪无度一样早早刻进王家骨血,凤姐儿除了往身后的榻上一歪, 就只能在思虑过后直接认错了。 二爷没有一回家就对着长辈们揭破此事,可见必有转机,凤姐儿的泪也是说来就来,「我……也是想着多弄些体己,平素吃的喝的都用不着,都是留给咱们的儿女。」 陆稹在半空听着,觉得勉强在理。 凤姐儿好像一直在矢志不渝地搂银子,就没见她花用,说要留给孩子的确说得通,但她可没表示可以拿这些钱帮贾琏打通门路。 如果凤姐儿把自己的大笔体己拿出来投资或者扩展下人脉,陆稹真要敬她是个女中豪杰,然而她没有——作为鲜明对比的就是王夫人。 须知王夫人爱财不假,可一直都源源不断往宫里元春处送银子买关系。不然荣府能安然地苟上那么多年?甚至能在王子腾和贾珍的鼓动下,想要用剩下的家底搏一次从龙之功。 其实不止是陆稹不信王熙凤这番话,贾琏也不会再被他媳妇轻易忽悠。 贾琏如今的想法很简单,他愿意能凤姐儿好好过日子:一来没有凤姐儿还没触及底线,二来就算抱上姑父大腿,也不会为点银子闹到王大人跟前去。 贾琏这点心思就是明摆着,陆稹看得出,凤姐儿以及在外间守着的平儿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触及底线的事儿他很快就得知道了……陆稹搓搓小黑的下巴,笑道,「这都不算什么后话了。要是他真能早点把凤姐儿包揽诉讼的坑给平了,荣府还真能再续命几年。」
第84页 小黑「咪」了一声,瞥了眼凤姐儿便有了判断,「能攀扯到她身上的冤魂,」它伸出小爪爪, 「刚好跟我抓上的指甲一样多呢。」说着,指甲唰地弹出,边缘反射着清冷的寒光。 陆稹笑着亲了亲小黑爪上的肉垫,「那真是活该了。」 之后是得志的丈夫教训理亏从而伏低做小的妻子:如今赖大已经被绑了回来,他这会儿就让凤姐儿赶紧自己收尾,放印子钱赚得不多却很亏名声。宫里娘娘们但凡有了位分,没听说谁娘家兄弟靠放印子钱贴补家用的。 这席话,老实讲挺戳凤姐儿的心。 在大伯父发迹前,自家也也苦过一段日子。所以从她姑姑和她都喜欢存银子,不过家里先是大姑娘封妃,二爷补了锦衣卫,往后也断不了贴补孝敬,再往后二爷袭爵升迁,有爵位有官位……她的诰命总少不了。畅想了下未来,凤姐儿也打定主意:不再扯自家的后腿。 于是凤姐儿正经应了,之后她更是主动道,「早听说姑老爷一家子要回京,老太太念叨了好几回,太太就凑趣说不如再把黛玉接来住。老太太听了这话就说不如把女婿一家子都请来,正经坐一处乐一乐,太太应了。今儿二爷一个人回来,散席后太太还提醒我问一问二爷,看看姑老爷那边又是什么章程。」 姑父对二叔二婶可是存了怨气的,都是自家事儿没有遮丑一说,于是贾琏就把姑父缘何生怨告诉了凤姐儿,最后更是道,「二婶打发过去的婆子也还关着呢。」 凤姐儿再怎么亲近她大伯王子腾,也犯不着上赶着得罪姑父林海。 而且太太几个陪房如何嘴碎,她最是清楚,便果断道,「回头我劝太太把那婆子发卖了。」又更凑近二爷的耳朵,「前儿我跟着太太去了趟大伯家。听那意思,姑父要进都察院。」 贾琏郑重点头,「早有这么一说,起码三品。我琢磨着姑父做了御史头子,轻易不会来咱家了。」 凤姐儿无奈嘆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太太因为姑太太心里有疙瘩,想磋磨一下姑太太的姑娘,但怎么着也得人家亲爹咽气再说……不然何至于闹得这样尴尬。」她跟亲姑姑再怎么一条心,亲姑姑也不能给她诰命,所以丈夫和姑姑兼二婶之间,她只会选丈夫,「要是没这一出,二爷兴许能落个更好的缺?」 贾琏摇了摇头,「未必。」他现在前因后果都能拎得清,不过细节就不必说给他媳妇听了。 却说贾琏和王熙凤凑在一处商量过后,贾琏身上的黄烟越发稳定,陆稹觉得她差不多该撤了。 同时脚下的锅底踩起来脚感越来越不好,她就跟小黑说,「咱们既然夜里出来一趟,不如顺道去趟宫里见一见老熟人,皇帝和元春去?」 小黑哪会说不? 登基之初,皇帝把大部分精力都投诸兵事……元春那一世她就知道了。 这一回赶在皇帝更年轻一点的时候在半空俯瞰整个宫城,陆稹便对小黑称赞起皇帝排兵布阵以及用人的确极有章法,「比他爹不知道强到哪里去,」综合气运分析一下,「除非说动我来出手,不然谁逼宫都绝对没法儿成功。」 小黑甩了甩尾巴,「先帝当年那场宫变,压根就是菜鸡互啄啊。」 「然而就算如此,先帝还差点翻车。」 小黑蹭了蹭陆稹的手,「先帝不煳涂,但功德不多,导致气运极差。」 陆稹冲着直插天际,表面仿佛有极光一般不停变换流转的金色光柱而去,「皇帝这身气运功德,再加上龙脉庇护,什么时候看都觉得赏心悦目。」 穿干清宫大门而入,陆稹依旧抱着小黑飘在半空,她忽然显出身形,把独自一人熬夜批奏摺的皇帝……吓得瞪大了眼睛,但也只是瞪大了眼睛,旁的反应,就没了。 皇帝定睛瞧了瞧陆稹,得了陆稹一个笑脸,他转过头不紧不慢地放下御笔,又端起手边的参茶喝了一口,才拱了拱手,开口问道,「仙子夤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陆稹笑得更真诚了一点,她也不算忽悠皇帝,「我得悬壶济世,需要皇帝你帮点小忙。」 皇帝轻咳一声,重复道,「小忙?」 因为元春那一世有过接触,印象颇佳,陆稹就很和气,「光说不练嘴把式。」她从锅底跳下,大药鼎依旧保持倒扣,「锅口……不,鼎口朝上,我现场给你炼个药。」她扫了皇帝一眼,「弄个立竿见影的外伤药膏给你啊。」 皇帝刚刚巡视京郊大营归来,连着骑了几天马,更趁着在外的机会,背地里没少锻鍊自己,于是四肢上各添了不少皮肉伤。 为了打动皇帝,陆稹配置的外伤药膏是急速癒合版,依旧用这个世界能找到的药材炼制。 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皇帝就在锅底……药鼎底部见到了一摊淡蓝色半透明的药膏。 陆稹笑盈盈地比了个「请」的动作,「来试试嘛。」 眼前仙子轻轻松松地隐身现身,浮空跃下,不曾惊动任何人,更能凭空抓出诸多药材——说皇帝粗通医理都有点对不起他的学识,那些药材粗粗一扫,他就辨认出了好几种……他深信:眼前这位不仅有真本事,只怕修为还远在国师之上。 此时药膏炼成,皇帝凑近闻了闻,光是药香就让他精神一震。之后他也不客气,撩起袖子,挑起一坨药膏,往自己左臂上足足有三寸长的大块擦伤一煳……
第85页 皇帝只觉得伤处清凉阵阵,什么痛意,红肿,微微渗血的小伤口,全都肉眼可见地……消失不见。 陆稹颇为体贴,找了个小罐子出来,把药膏装起来,再塞进皇帝手里,「你处理一下你自己的伤口哈,明晚我再来找你。」说完,又对皇帝露出了个无比慈爱的姨母笑,才款款而去。 眼见着仙子都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皇帝揣着药膏罐子,失神了一会儿才如梦方醒一般,盯着仙子脚下的药鼎道,「嗯,我认得你的锅。」 陆稹回过头,看了眼面色淡然但双目眼波流转的皇帝,「你很有灵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啦……心满意足地睡了,咱们晚上见哈。 ------------ 感谢zero相好的票票~~~~~~比心。 懒得起名字、乱码、摸摸小肚皮,感谢三位的营养液,以及年兽啊年兽好多好多营养液,么么哒。 第43章 霸总林海之十二 心机狗皇帝一定会觉得她面对别人是另一副面孔。 猜到皇帝的心思, 陆稹却不想再特地返回解释:你这种凡人王朝根本不值当我去套个马甲。 回到林府……还隔着有段距离,陆稹就瞅见林海在她那院子的抱厦里坐等呢。等陆稹飘进院子,一直留意着天上动静的林海立时站起身出来迎接。 见着面林海的第一句也是,「您真进宫去了?」话一出口, 他已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 「您说去就去, 我真吓了一跳。」 陆稹笑了笑, 「皇帝挺好说话。」 林海心说您大半夜忽地出现,估计跟刚才似的,从夜空中飞身而至, 陛下能不好说话? 陆稹继续道:「皇帝身上有些皮肉伤, 我当场炼药, 彻底折服了他。」 陆先生炼制的外伤药堪称神效, 一直以来都供不应求, 林海估计炼出的药膏陛下亲自试用过, 说被折服当真是谦虚至极。 陆稹道:「有个明面上的靠山就行了。如果连皇帝都拦不住, 我就亲自出手。这回还是要劳烦你帮我踅摸可靠的人手, 在京城自然不能像在扬州那般小打小闹。」 林海赶忙应下,「宅院和人手都包在我身上。」 陆稹不忘提醒他, 「对了, 你媳妇跟你闺女可还没出师。我编出来的那套《入门医术》, 你若得闲, 也帮我看看。」 林海笑道:「求之不得。」因为他帮了忙,将来陆先生凭这套医术得了教化之功,他也少不了好处。 却说林海在家难得休息了几天, 如今他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一手揽住闺女的肩膀,另一手则拉着媳妇的手, 圆墩墩肉乎乎的儿子则坐在他腿上,啃手指吐泡泡。 期间贾琏再次上门,向姑父传达多年未见家里人都很想他,老太太尤其希望姑父一家子能上门坐一坐,表妹若是闲了尽可到荣府玩乐,见见姐妹说说话也好。 其实王夫人劝说贾母:不如直接打发人上门去接,姑老爷不来就罢了,黛玉能来府里住上些日子才好。 贾母没答应——老太太也算人老成精,这么明晃晃地算计女婿,女婿必不肯依。 这话凤姐儿听了扭头就告诉贾琏了。贾琏来姑父家里,传话时想起这一桩不免微露羞赧之意,然后特别光棍儿说起了家丑:他二婶明摆着不安好心。表妹总往家里去,明摆着让表妹跟姑父新娶的太太起龃龉……没见识内宅妇人也就能出这种主意了。 林海听了无甚反应,他根本就没把王夫人放在眼里。 贾琏跑了趟腿儿,没得着林海任何承诺。回到家里,贾赦贾政倒没什么,王夫人觉得特别挂不住面子,而邢夫人见妯娌不开心她一定是要幸灾乐祸一下,唯独贾母……能想得多些:什么时候把女婿得罪了这是? 林海倒也不至于就此彻底割裂跟前岳父一家的关系,他只不过在那一家子想明白自身处境前是懒得搭理,也不会接招。 在他拿到吏部文书到都察院「上班」之前,给陆先生的宅院和人手便已经置办得了。 宅子依旧位于富人区,紧挨着他家,连方便出入的小门都开好了。原本就在陆先生那边办事的管事已经到位,几个小厮则要坐船陆陆续续来京城报导。 反正还没正式开业,人手不足也就影响打包发货,陆稹炼药倒是一刻不停。她在收拾妥当的新宅子里炼出一锅满意的成药,便抱着小黑出门,在院门前挂起了招牌。 招牌就是拿她大药鼎的照片改的,抠掉色块只剩轮廓。而且招牌上一个字都没有。 陆稹药厂的招牌挂出来第二天,皇帝在书房里听大太监禀报这几日京城新鲜事儿,说到北城多了户门口挂着跟口大锅似的药鼎的人家,皇帝眉头一挑,「有意思。」 他心说还真是看锅识人啊…… 皇帝当即便安排了微服私访的时间——那位的地方,他还是亲自去看一看才成。 话说皇帝某日驾临的时候,林海刚好在,在给陆稹打下手……挽着袖子剁药材呢。 皇帝一行人被请进屋子,他扫了眼码放得整整齐齐,摆满一面墙的数百白瓷药罐子,点了点头,装作真路人一样跟陆稹和林海打招唿。 皇帝别说第一眼就认出陆稹,更没错过林海。 而林海知道陛下不想声张,便跟皇帝不谋而合地装作互不认识。 陆稹直接笑开了:你说贾赦贾政兄弟跟皇帝不熟也就罢了。林海可是都察院副都御史,正三品,天天上朝。
第86页 于是她就道:「你们君臣天天见,在我这儿别做戏了。」 这君臣俩演技都挺不错,一个装好奇路人,一个装临时管事,无论神态举止都一点不尬,她要不是早就知道,未必能看出什么端倪,当真应了那句高手在民间。 皇帝闻言还笑了笑,「高人都这么直率。」 陆稹继续道:「那药膏略次一档的,我能走量,陛下要不要?」 皇帝立即也直率上了,「要。怎么卖?」 陆稹给皇帝打了个八折,「我这儿人手不足,陛下最好预备人来拉货。货款月结。」 皇帝又赶忙道:「行。朕付定金,五成。」 于是皇帝因为好奇而跑来一趟,结果不走空,签了个大单——把陆稹这些日子的库存都给清了。 临走,陆稹更塞了份产品名录和经过林海修改的半套《入门医术》,「赠品。」 别说皇帝了,就连林海都觉得陆先生跟陛下相处……像是熟人一样。林海想了想,觉得等陛下走了,他可以试着问一问。 至于皇帝,在陆稹跟他道别的时候,特地凑近了小声问,「你我前世……莫非有缘?」 嗯,什么缘分呢?送你去了的老子绿帽的缘分。 陆稹赶忙让小黑送了气泡过去,向大师兄「汇报」,同时忍俊不禁,「算是吧。」 看这位的反应,皇帝觉得……应该不是什么情缘,要么是不错的朋友,要么就是亲戚了。 他作为天下至尊,总不会嫌弃这样白得的缘分和助力。 具体的,他得回宫好好想想。 皇帝走人,陆稹就收到了大师兄发来的气泡:大师兄也说皇帝为人挺不错,完成元春委託时,他见到你我都能自行双目虚焦视而不见,完全可以轻松跟他往来。 跟大师兄聊了一会儿,陆稹才来回復林海,「的确算是旧相识了。这位是妥妥的明君,很大程度上,你们君臣目标都是一致的。」 吃了定心丸,林海又帮了陆稹一会儿,过了饭点儿才和陆稹一起回家吃饭。 却说林海就任副都御史半个月后,手底下的御史递了个奏本上来:一般而言,御史在朝上也不是想参就参谁的,哪怕你握有证据,因为在此之前要得到自己上峰的许可。 林海打开瞧了瞧:参云光的。 云光是贾家的旧识,凤姐儿包揽诉讼害死一对儿小情人的那回,就是借了云光的势。 说起来云光也有点冤,他贪污的银钱,以及在军需上动的手,加在一起并不算太过分,起码不够做典型的。 可惜陛下要对西北用兵,不值得信任的若干官员就得让贤。 够识时务主动让贤还好说,总能再补个差不多的缺,但云光……不是不识时务,而是他背后牵扯忒多。他若是主动求去,皇帝能放过他,背后的那些「祖宗」怕不是得要他的命。 不过想想云光跟贾家、王家全都交好,借他来收拾一下贾王两家也还过得去,于是这封参奏林海就痛快批了。 于是御史在早朝上参奏云光,直接打了王子腾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曾外任的史家兄弟也不免瞟了林海几眼,齐齐微露诧异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头疼……其实一个礼拜前的感冒一直都没好,撑着码了两千字实在不行了,今天先一更了。 我吃药睡觉去了,欠下的好了就补。 第44章 霸总林海之十三 王子腾有真本事, 为人能屈能伸,能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林海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功成名就之后,王子腾算是诸位一品大员之中比较收敛且低调的那一批——薛蟠进京后害怕舅舅严加管教而跑到荣府居住, 算是「王子腾严管家人」佐证之一吧。 然而王子腾在往上爬的过程中, 就很不择手段, 吃相也不好看, 得亏运气不错,当年抱过的大腿十有~八~九都「金主变苦主」,因为自作孽而先后倒台, 王子腾涉险过关直到今日…… 只是他做下的腌臜事儿并非「尘归尘土归土」, 用心查探, 总能有不菲的收穫。 林海在收集荣府的小辫子之余, 也顺手拿到王子腾不少把柄。从陆先生那里得知, 王子腾身上气运将尽, 功德亦不足以护身, 而除掉这样的官员, 对他的功德也小有补充,那么于情于理, 林海都得对王子腾下手。 于是他直属下属出面参云光一本, 正是个开端, 同时也是个不算小打小闹的试探。 奏本皇帝收了, 因为皇帝基本上是个面瘫,朝臣们纵然个个老狐狸,也没能从皇帝的脸上读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下朝后, 王子腾特地快走几步,赶上独自前行的林海——在王子腾看来, 林大人就是故意空出来让他找过来说话的。 说实话,王子腾实在不信这一本是林海一人故意为之,毕竟大家是拐着弯儿的亲戚,不说一荣俱荣,可他真看不出林海搞他有什么好处:几个御史头子,要么是阁老的人,要么是宗室勛贵的人,要么……就是皇帝的心腹。 走至林海身边,就听他这位姻亲轻声道出两个字「西北」,王子腾心领神会,故意「哼」了一声,再快步走远。 林海摇了摇头,心里止不住地幸灾乐祸:王大人要有挺长段时间焦头烂额了。 如今需得四品及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上早朝直面君王,贵为一等将军但并无实职的贾赦当然是不行的。
第87页 所以「云光挨参,须得上摺子自辩,且多少牵连了王子腾一事」足足过了五天,贾家兄弟才得以听说个囫囵。 云光固然是贾家旧识,但国公爷去世,两家便不如以前亲密,说有交情,也不过是互送年礼这种程度的交情。 所以因云光挨参,贾家兄弟便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那真是想太多了。 兄弟俩无非是关心一下王子腾被牵连到何种地步,并表现出适度的忧虑罢了——反正他们不信王子腾因为云光就能折戟沉沙。 贾赦和贾政都很淡定——官场起伏是常事,在家里算得上消息灵通的王夫人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当年一同封爵的四王八公,到如今依旧过得体面的也没几家。荣府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话说贾琏已经正式入职锦衣卫,荣府知道云光被参还是他挑得头。 这天他被上峰夸奖了几句,回家心情不错,跟凤姐儿一起用饭后,他就当个谈资把他听说的各路小道消息说了出来。 贾琏正说在兴头上,平儿都听得入了迷,而凤姐儿则脸色微青。 她心存侥倖:挨参自然不是好事。但……云大人总不至于把些许小事丢出来吧?未免大家都没脸。 凤姐儿那点强颜欢笑的模样落在贾琏眼里,这位飞速成长的琏二爷眯了眯眼。 扬州一年,抱姑父大腿讨好表妹,又亲自回老家收拢赖大的罪证,再帮着姑父家四处跑腿儿……一系列经歷让他获益匪浅,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的本事出了荣府都算拿得出手了。 他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凤姐儿心虚了。 他回京时就让凤姐儿停了放印子钱这桩脏手污名声的「生意」,据他所知,凤姐儿也并不曾阳奉阴违。 那现在他媳妇又在心虚什么呢?难不成在长安那边有不上檯面的生意,需要云大人庇护,听说云大人被参,便稍有不安? 贾琏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查探他媳妇儿背着他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买卖,也不用去求姑父,他现在也是有袍泽的人,找哥们打听打听,再打发个伶俐的小厮往西边跑一趟就是。 昭儿去年一整年没少在京城和扬州之间来回,比家里的几个更能信得过。这次再打发他出门就是了。 贾琏打定主意,继续说着卫所里的各项有趣的小事,凤姐儿完全没想到琏二爷谈笑之间就做了件影响她数年地位的「大事」。 却说贾琏刚把昭儿悄悄地打发走,这日他在衙门里难得得闲,就听他新结交的哥们给他带话:你家那个大管事已经判了。 贾琏回京的当天就向贾母、贾赦和贾政禀报了一番他在金陵的发现:赖大一个家生子,家产竟有十万之巨,不亚于寻常知府人家,而且他荣府正经的二少爷到金陵打探,族人竟被赖大威风所慑,不敢说实话…… 赖嬷嬷再怎么是老人,再怎么讨贾母欢心,贾母都气得脸色铁青:这一家子反了天!不能轻饶了! 而大老爷贾赦更是怒不可遏:家里正建着省亲别墅,他要花几千银子尚且要好生掂量,一个奴僕能在数年间积攒下十万家产……银钱从何而来?不言自明啊! 他当即便要把赖大拖出去打,他那一家子都关起来! 贾政还算冷静,先劝母亲不要动怒,岂能为个小人伤了自己?又劝大哥说家里不兴私刑那一套,不然闹将出去,家里有理也变没理。 贾琏在一边听着,就觉得二叔这官没白做,确实比他老子有城府。 于是赖大和他的家人就被贾琏一口气都丢进了顺天府的大牢里。 有钱有人脉,赖大可不就被特事特办,赶了个「加急」:直接被判流放,非大赦不得返乡。而其余的赖家人要么挨了板子,要么就在牢里冷静了好些日子,赖向荣比较特殊,他是坐牢加挨打的唯一一个,因为嘴硬死不认罪,而板子一上身,他又哭爹喊娘地什么都说了……说得比贾琏仔仔细细查探出来的还多。 赖家被抄没的家产在交过若干好处费后,发还荣府,充入公中。 贾琏带了文书回家,贾家的主子们得到这样的结果尚算满意,而下人们则警醒了不少:主子们不止好说话,雷霆之怒也是有的。 却说赖大被丢进大牢后,他的兄弟赖升见大事去矣,老老实实交钱赎罪,贾珍拿了银子,就没太过计较,不过人是肯定不能再留了。 这一日贾琏从衙门回来,在家门口碰见喝得微醺的贾珍。贾珍见面先拱了拱手,「多亏了兄弟,让哥哥我发了笔小财。」 贾琏也不掩饰,「赖大家产逾十万,赖升交了多少银子保命?」 贾珍笑道:「那十万两也不能全收回来。兄弟没少往顺天府打点吧?」 「不给银子哪能这样痛快?」 贾珍点点头,「我收了五万,觉得油水也就这么多了。」 贾琏也笑道:「差不多了,不值得鱼死网破。」 知道这堂兄弟话里有话,贾珍也不生气。说句心里话,他巴不得这个将来要执掌荣府的兄弟再精明些再能耐些,偌大一个家族,只靠他一个,哪里撑得住? 贾珍便道:「就是这个意思。真要细究,大家面子上谁都不好看。」说着拍了拍贾琏的肩膀,「往后还要兄弟提携。」 贾琏目送这位大堂兄远去,踏进自家大门,面无表情地吩咐门子关门——昭儿到了长安,第一封信也已经送回来了,他媳妇那边还没查出什么,倒是发现他这个大堂哥其志不小。两家的老爷子先后去世,平安州的走私买卖依旧……大堂兄胆子贼大,无大人物庇护,居然都不见好就收……
第88页 现在想起姑父提及宁府必然语气微妙,原来真是意有所指!可嘆他明白得晚了些,却……来得及。 就像王大人指望不上,就干脆减了往来,而跟宁府也差不多该切割一下了:要银子不要前程的亲戚,还是远着点儿好。 一转眼,林家进京已经两个多月,这段时间里林家打发了管事上门送礼问好,但林海父女两个都不曾登门,哪怕贾琏出面去请,都没把人请来。 王夫人总算回过味儿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姑老爷是自家闺女碰破点儿油皮都能闹上一场的「小气人」,自然后悔不迭,想着不该让几个陪房四处说闲话的,简直得不偿失。 在贾母那儿没得什么好脸儿,妯娌见面就要敲打敲打她,连老爷话里话外也在劝她赶紧跟姑老爷认个错,化解了这点误会才好……于是这阵子她日子过得很是气闷。 偏偏宝玉见林妹妹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长辈们答应得好好的,总说打发人去请,但一次都没把人请来,他耐着性子等了两个月,终于按捺不住,写了信让人送去林府: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嘛。 宝玉跟前王夫人的眼线不止一个,袭人指使小丫头去告密,王夫人听说后反倒觉得她不想去认错,宝玉过去哄一哄……也不是不行。 说好了三天后宝玉到林府拜访,晚饭时凤姐儿带着几分讨好,把一天里的新鲜事儿都说给贾琏听。 贾琏又眯了眼,他长进了,眼光也随着水涨船高:他挺笃定现在的宝玉,姑父大概是瞧不上的。 所以单独宝玉一个上门,并不甚妥当,而且宝玉年纪小,无意间得罪了姑父犹不自知,所以还不如让几个姐妹一起跟着去,好歹显得二叔二婶的「结亲心愿」不那么显眼。 没错,如今整个荣府都达成了共识,宝玉最好的婚配对象就是黛玉了。姑父身体康復,这桩婚事就只能是二叔二婶上赶着姑父了。 想到这里,贾琏都要同情一下他二婶了,「为个一时痛快,何必呢。」 当时荣府下人的闲话都传进了姑老爷的耳朵,凤姐儿自然贊同丈夫的看法,「幸好都是亲戚,不至于没有迴转的余地。」 贾琏看了看她,悠悠道,「做人留一线,为什么这么多人不明白呢。」 凤姐儿一听,心跳得砰砰响,也只能强笑道,「谁说不是呢。」 到了约定拜访姑父的日子,贾琏正好休沐,就送弟弟没么们一起上门了。恰好林海这天也休息,见礼后小姑娘们外加个宝玉一起到黛玉的院子说话,林海则特地留下贾琏,让这个便宜侄儿跟他到外书房来。 贾琏心里「咯噔」一下,他预感不是好事。 林海往圈椅上一坐,见贾琏都不敢坐实,他还能笑得出来,「云大人的长安念头忒久,可是挡了不少人的前程。他被参的消息传到西边,一时间跳出不少苦主来。陛下在西边亦有不少有资格上密折的心腹,这回算是墙倒众人推了。」大致情况说完,他把一封信推至贾琏眼前,「看完再说。」 贾琏看到一半都要跳起来了! 毕竟凤姐儿是拿着他的帖子找上云光,为凤姐儿牵线搭桥的老尼姑也经不住衙门的一顿板子……云光的罪证一大堆,苦主们的证词也一大摞,查实的却不算多,而凤姐儿弄权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倒因为太容易查证而直接「浮于表面」。 平心而论,这个时候凤姐儿造孽不算多,但自己为了几千银子就坑了两条人命,而且两个孩子家里都非白身……还是非常惹眼且招人厌的。 这个时代的内宅妇人心里如何阴暗另说,但表面上都得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看看王夫人就知道了。 林海见贾琏又惊又怕,又笑了,「想想怎么收拾残局吧。」顿了顿又给了粒定心丸,「参你家的奏本我扣下了。你也不必记这份人情,递上去陛下也会留中不发的,毕竟你家的娘娘的颜面总值得过几千银子。」 不参你不代表能当无事发生。 贾琏心念如电转,「我立马打发人找苦主你,是赔银子赔礼,一概都认了!」估计想平息此事,两家都得拿前程找补才成。 破财免灾,他不认也得认。 却说后宅之中,宝玉和一众姐妹其乐融融,尤其是见到黛玉,他更是心花怒放,完全不知道堂哥正经歷何种煎熬。 贾琏也当机立断,揣着这封信赶紧回府,同时让长随到衙门去请二叔——贾政待的是冷衙门,请假再容易不过。 回到家,当着贾母,他老子和他二叔的面儿把他从姑父这儿得到的消息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贾母已经气到说不出话。 贾赦又是滔天大怒:包揽诉讼这种事儿他都不敢也是不屑去做,这个儿媳妇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相对而言还是贾政更冷静,他也不顾是不是火上浇油了,「琏哥儿媳妇仗着出身,为了银子委实下作了些。」 以前横竖就是几千银子的事儿,御史们懒得较真,但提醒不是没有。贾政也觉得为几千银子跟王大人的侄女翻脸不大值当,哪里想到这牵扯到了人命……早知道就不姑息了! 想想就知道,已然很是收敛的王大人知道此事,也必定不会包庇:他自己在涉及人命的时候都是慎重慎重再慎重,哪里想得到亲侄女比他这个一品大员还「勇勐无匹」。
第89页 实际上,这件事儿王子腾比贾琏知道得还早,因为林海打了个「小报告。」 于是这天下午,凤姐儿被拎到贾母的院子里,经歷了一场不愿回首的「三堂会审」。她的亲姑母兼婶子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不为凤姐儿说上半句好话。 而凤姐儿只觉得自己的颜面被人踩在脚底下,她又羞又恼哭着回了房,结果没等来丈夫贾琏,先把大伯母,也就是王子腾之妻等来了…… 王子腾之妻作为娘家人,更是不留一点面子,当着贾母等长辈的面儿,又是把凤姐儿好一通教训。 王子腾之妻是一品诰命,敢说敢做,尤其是这个「无知而无畏」的侄女险些影响了自家老爷的声名前程,她如何肯留情?一次不能教训老实了,下次再借着丈夫的名义肆意妄为,没准儿真把自家老爷给坑住了。 「你还不服气?几千银子,两条人命,你就没点动容的?王家怎么养了你这样毒辣的姑娘?!」 凤姐儿就差嚎啕大哭,这会儿其实听不进什么话。 而王夫人则是越听脸色就越白:这事儿太过了,逼得她大哥让大嫂上门来教训凤姐儿……可见这次半点没有容情的余地。 所以银子要赔,苦主要前程,自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也只能苦笑:修了园子,留下日常用度,能动用的银子就那么些。就算有娘娘的体面在,那些银子想给宝玉买个监生都未必够用……不然她何至于宁可自打脸也要宝玉上门去讨好他姑父?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还要动用公中银钱去平息苦主的怒火满足人家的要求……王夫人越想越不是滋味:她不乐意!凤姐儿有钱,先让她把体己都掏出来,实在不够公中能贴补些,但大头必须凤姐儿自掏腰包! 一时之间,越琢磨心火越蹭蹭往上涌的王夫人也不顾平日里自己都是什么慈眉善目的模样,为了宝贝儿子她不怕做一次恶人,就把心里话往外一说…… 于是她的想法立即获得了满堂彩,连王子腾夫人就觉得合该如此:毕竟荣府不是泥捏的,惹怒了贾琏,凤姐儿被赶回家不是更不好收场? 唯独凤姐儿觉得山崩地裂不过如此,她双眼哭得红肿,余光扫过八风不动的丈夫贾琏,无意间跟丈夫对视了一眼……她吓了一个哆嗦。 这时她才想起她的丈夫不同往昔了——非吴下阿蒙,这种词儿她是不知道更不会用的。 却说荣府虽然鸡飞狗跳,但贾琏个人气运因此又小有上涨,而荣府其他人依旧低迷。 陆稹瞧过一眼就不再理会,因为这个时候她实在没空:皇帝又微服私访找上门了。 皇帝最近熬夜有点多,精神不足还有点上火,陆稹找了药给皇帝服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帝觉得自己像是换了个人。 陆稹不等皇帝开口就直白道:「陛下找上门是试过我那些样品了?」 皇帝也是会吹彩虹屁的人,「简直神效,前所未见!」他知道眼前这位惯爱直来直去,便又道,「只是价格……是不是低了些?」 皇帝即将成为她最大的代理商,陆稹就很耐心,「那些药是给您走量用的,回头方子都可以送你。我要悬壶济世,老百姓吃不起我的药可怎么行?至于权贵乡绅富户,我这有奢侈版成药,满足他们事事处处跟百姓不同的心思。奢侈版嘛,顾名思义,陛下尽可以卖贵点。」 不愧是能被陆稹评价为有灵性的皇帝,他笑着点头,「平价版赚名声,奢侈版赚银子。」 陆稹比了个大拇指,「银子到位,您还怕养不起精兵?」 被戳中心事,皇帝一点也不意外,更双手合十道了声谢,「多谢仙子了。」 陆稹点了点头,继续炼起药来。 皇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问,「林爱卿跟您……」 陆稹轻描淡写,「他跟我有夙缘,跟你一样的夙缘。」 皇帝一听就起码放心了一半,他更故意喜形于色了一回。 陆稹见状也忍俊不禁:皇帝情绪外露,表情生动,也挺赏心悦目的。「放心吧。陛下龙气直冲天际,不然我不会这样大喇喇地出面,就是您别任性乱作孽,把龙气败光,我就一直会向着您哒。」 这话是个皇帝就必须爱听。皇帝眨了眨眼,「我记下了。」他对陆稹再不自称「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一点六千,嗯,吃了药感觉状态还行,嗓子是发炎了,估计唿吸道也没有倖免,不过头不疼了,就不怎么影响码字…… ---------- 感谢三秋桂子的票票~~~ 感谢zero,嘉嘉两位相好的营养液,特别感谢曲水流觞的好多好多营养液~~~~~~么么哒~~~~~ 最后谢谢相好的们关心~~~~~~我不能噼叉,只能比心比心再比心啦哈哈哈。 第45章 霸总林海之十四 皇帝一直在陆稹这儿蹭到了饭点儿, 才施施然告辞回宫,临走自然又捎了点儿赠品回去——都是他主动出言讨要的,安眠定神的丸药以及提神醒脑的药液。 陆稹非常理解他的需求:皇帝只要不是怠君,那就一定是爆肝大佬。 对待这种有气运有功德又特别识时务的敬业先锋, 她是应该态度再好一点——在完成元春委託的过程中, 大师兄对皇帝总有好脸色, 正是这个道理。 所以皇帝这次带走的几种成药都是她特制的高规格非卖品。
第90页 却说皇帝走了有一会儿, 林海才悄摸摸地找上门来,他落座后先灌了杯陆稹特制的养身茶,意犹未尽道, 「我怎么瞅着陛下打算当常客?」可惜养身茶每日限量, 不然他一定一口气干掉一壶。 常客算什么, 再过一阵子皇帝还能话唠呢。 陆稹就故意问:「怎么啦?皇帝常来你不方便咋的?」 这语气一听就是在开玩笑, 林海笑道, 「求之不得啊。只不过陛下驾临, 我不好总往前凑。」 科举前三出身的能臣, 面对皇帝也要保持一定程度的高冷:要抱皇帝大腿也不能靠可着劲儿往皇帝身边钻营, 这就很像佞幸了。 陆稹贊同道:「少往前凑是对的。你都跟皇帝天天见了,再在我这儿『偶遇』, 委实过犹不及。」 林海笑着点头。 跟林海达成共识, 陆稹又仔细瞧了瞧林海:气运稳步增长。 不管立志做能臣权臣还是贤臣, 没有皇帝的配合, 难度都要成倍增加。比如现在,皇帝是明君,要是实在不肯给立大功的机会, 除了造反就没别的辙了。 不过皇帝已经知道她和林海也有「夙缘」,重用林海的机会几乎手拿把掐。陆稹想的就是先让皇帝赚点私房, 之后再找他要做大事的时候把林海塞过去。 于是陆稹日常炼药带学生编教材的同时,更会稍微用心地刷一刷皇帝的好感。 话说现在彭澜和黛玉都没有出师,皇帝在徵求过她的意见后送来了一个中年一个青年两个新学生。 多了两个男学生,彭澜和黛玉就改成上午做实验,下午回家自由活动去。两个新学生午饭后上门,陆稹就集中在下午边上课边让他们实践……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日子都过得充实得不行,哦,每隔一天这俩学生还把皇帝做完的作业拿给她请她批改。 是的,拿到林海改进版《入门医术》的皇帝当即自学了起来——用了陆稹的神药,皇帝入睡必定是高质量睡眠,这样一来每天保证两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足矣,皇帝亲身体会到神药的灵验之处,他就毫无负担地纵情恣意地……爆肝…… 陆稹一边给皇帝批改作业一边跟林海感慨,「不服不行。」 林海正帮着陆稹校订那半成品的医书,闻言忙道,「那套成药您也送我点儿啊。」 用不用这么拼啊你们!你们得闲就来帮我炼药啊!我爱炼药不假,整天重复性劳动也很难总是乐在其中啊! 于是林海在一通讨价还价之后,用固定一个时辰打下手换来了足够半个月服用的助眠和提神配成套装的灵药。 其实整天精神奕奕也未必是好事,起码林海跟他媳妇起居时间就不大一致了,皇帝那里也是一样。 彭澜没睡饱,可以放任丈夫自己忙自己的,她则继续坦然地赖床;但宫中的娘娘们,包括皇后在内,可都不行……皇帝起了,她们也必须陪着起身,午后固然可以补觉,但别的主位时不时地要走动拜访,帖子送到眼前,还能说自己要补觉所以不去或者不能让姐妹们来吗? 一个月后,尤其是得宠的娘娘,譬如说元春,就生生折腾出了黑眼圈儿。 这天王夫人按规矩进宫,禀告家里如何凤姐儿处置的时候,见娘娘略显憔悴的样子……凤姐儿立时被她丢一边儿去了,她担忧又痛心,「娘娘怎么这样了?」 元春任由抱琴为她捶肩,她自己则捏了捏眉心:这让她如何回答?还能说是因为陛下龙虎精神吗? 削掉那点子莫名的自满之后,王夫人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估计是内宫阴私,不好名言。娘娘不提,她就不再追问……阴私之事,纵然是她大哥,莫说不能轻易插手,就是过问恐怕就很不妥当。 王夫人很能理解女儿在深宫过活的苦楚,此时只想说完正事赶紧逗一逗娘娘,「长安那家子人……家里前前后后赔了五万,就算过去了。」 这五万银子,听着数额王夫人都止不住肉疼,然而凤姐儿果断拿体己一口气填上了。王夫人瞧着,凤丫头似乎都没动用嫁妆……由此,她更不同情这个侄女兼侄媳妇了。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对元春说的。 「这教训还不够?」元春不管重没重生都挺拎得清,「为点子银子,连自家名声都不顾了,我瞧着是个煳涂的。她若没用心反省自己错在哪儿,名帖银钱用人,这要紧的三样都不能再让她过手。」 王夫人颔首道:「娘娘说得是。」中饱私囊倒罢了,这家里横竖就没几个干干净净的,但坏了荣府的名声,你看哪个肯轻饶?单说她这个管家太太就不能放过,「这阵子一直在佛堂里待着。」 元春想了想又道:「琏二哥那边母亲还要多多看顾。他是个出挑的,陛下跟我提过好几回。往后家里一武一文,守望相助,再好不过。」顿了顿又特地点醒她母亲,「陛下最喜欢上进又守规矩的,宝玉将来要考功名,爵位什么的,助益有限。」 宁府大爷爷和大伯父都是一等将军,可他俩能相提并论吗? 另外,贾琏早通过抱琴跟元春联繫上了,对宝玉真实能力有所了解的元春从来都不觉得「好处」全落在亲弟弟身上会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王夫人心中一动:谋夺大房的爵位亦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琏哥儿越来越像样,为个虚衔得罪他实在不得当,宝玉的前程完全可以靠娘娘,靠兄弟,靠岳家……
第91页 不得不说,王夫人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也下意识地略过她大哥能给的助力——因为这些年她大哥大嫂压根儿没帮过她。 王夫人抿嘴一笑,「两个玉儿一直合得来……都在京城,几天不见,宝玉就要往他姑父家里去。」 亲弟弟跟姑父家的表妹,元春很看好这门亲事,母亲又特地提起,她便道,「年底宫中设宴,林家的新太太进宫,我探探口风。」 年底宫内设宴,在京三品及以上外命妇方有资格参加。而且坐到了三品京官的人物,断不会被宫妃轻易拿捏。 元春一直很有自知之明,「横竖两个玉儿年纪都小,等几年再瞧瞧也无妨。」 娘娘这话摆在这里,王夫人至少安心了一半。只是过两年,姑老爷若是又升迁,再提婚事……她再自信也要心生忐忑。 例子不就明摆着:大哥大嫂都夸奖过的好姑娘宝钗,跟大哥大嫂的小儿子年纪相仿,宝钗入宫待选不成,也不见大哥大嫂有心结亲……就连她自己也是希望宝玉能娶个正经官宦人家的姑娘。 所以人人都是一双富贵眼,看破就别说破了。 王夫人喜忧参半地出宫,而她不知道她跟林家的新太太竟然「擦肩而过」,虽然没离得像「擦肩」这么近,却也是相见不相识。 话说皇帝的同母妹十二公主的婆婆,正是林海母亲的亲妹妹。林海和十二公主的驸马是很亲近的表兄弟,而且巧的是这对表兄弟都是探花…… 这天十二公主进宫来,把驸马表哥的新媳妇,也就是彭澜带了进来。作为半个东道主,十二公主领了她亲哥的密令,要把给这个拐着弯儿的妯娌介绍给宫里的主位们。 太后已经是满级大号了,除了皇帝宫里就她最大,她不爱交际情商却不低,见素来不好事儿的女儿亲自带了人到她眼前,她就明白这年轻妇人要么有过人之处,要么她的丈夫就是皇帝要重用的臣子之一。 她仔细把人打量了一番,赐了座,就静听身边围坐的儿媳妇们说说笑笑,其实主要目的都是为了讨好她搏她一笑罢了。 主位们陪着说了会儿话,便有眼色地先后告辞,留太后和十二公主母女两个说体己话。 却说彭澜并没有出师,然而她那个不是凡人的师父给她留了个必须完成的作业:让她带着炼好的成药去给太后诊治。 这个作业公布的时候,她吃了一惊,但没有表示自己做不到也没想过拒绝,而她家老爷就坐在她旁边,至始至终一点异议都没有! 她顿时就明白:见了太后全力施为,不留遗憾就好,反正……有无所不能的师父在,绝对不会有什么风险。 皇帝又如何?遇见她师父还不是要客客气气?甚至皇帝吹捧师父的话她都听见过几句,不然皇帝还想不想拿药了? 与此同时,距离慈宁宫不太远的干清宫里,皇帝正在批摺子,忽然……瞳孔一缩:手背上多了个毛绒绒的小黑爪。 那位仙子有位黑猫,他可还记着呢。于是他侧过头,果然见到一只半人大小的黑猫蹲坐在御案上。 皇帝点了点头,依旧客气,「仙子可有事吩咐?」 小黑「咪」了一声,口吐气泡,每个气泡里包着一个字,连起来读就是:我来送货,放哪里呀? 你还别说,皇帝早有准备,他照着仙子的大锅复制了好几十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盆式大药鼎。这会儿他赶紧吩咐太监,端几个药鼎过来,之后再让心腹们都上外面守着去。 小黑看了看几个大药鼎,尾巴一甩,四大锅药膏凭空空降,稳稳掉进大药鼎里,甚至一滴都没溅出来。 皇帝饶有兴趣地看完,还笑眯眯地对小黑道,「我以为这锅药也得由你吐出来。」 小黑面无表情,直接飞身一爪上去。 皇帝就体会到仙猫肉垫煳脸究竟是何种感受:一时之间根本喘不过气! 却说皇帝那边收了货,陆稹就从林海这儿听说云光真刚不住了。 陆稹好奇道:「这才撑了一个多月?封疆大吏就这点城府?」 林海也颇为诧异,「您不知道?云光是大孝子,皇帝从您这儿拿了神药送了过去,把云光亲娘从弥留之际救了回来,他就什么都招了。」 陆稹看了看自己新完成的一锅成药,「皇帝还真是有灵性,所以我决定涨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累,先一更了,明天多更,相好的们好梦,么么哒。 -------------- 感谢乱码亲爱的票票~~~~~ 感谢天蝎羊好多营养液~~~~~ 第46章 霸总林海之十五 先帝自从查清废太子谋反纯属诬告, 且当时实属被逼无奈才奋起反抗,而且先帝醒悟得不算早,彼时废太子时日无多,不肯再见他这个父亲, 先帝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在短时间都内被泻了个干净——重蹈汉武帝覆辙已经够让他难堪的了, 更别提他对废太子这个嫡出儿子的疼爱比汉武之于戾太子可真心太多了。 先帝亲自下场, 为被冤枉的嫡子翻案, 事后牵连虽然不及汉武帝巫蛊之祸,却也有人因此灭族……可惜废太子在他爹给完翻完案之前就病逝了,没见过陷害他的那些人的下场。 先帝得知消息心痛不已, 之后越发心灰意冷, 立储十皇子, 也就是今上, 又撑了一年多, 没来及把「家底」跟儿子都有所交代, 也去世了。
第92页 今上雄心勃勃从老爹手里接过江山……派心腹粗粗查了查帐目, 整个人都傻了:「家里」说不上是烂摊子, 却也没强到哪里去…… 不至于连给从龙的自己人发奖金都没有,但皇帝想做点大事儿, 一定是万事俱备, 就差米下锅的状态。 这就是为什么陆稹把成药总代理交给皇帝, 皇帝能一点不矜持地多次亲自上门洽谈……以及心甘情愿地拉关系刷好感, 实在是戳到皇帝的心上。 当然,陆稹踏锅降世的模样给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事的影响也不能忽视就是了。 说起林海……第一他不差颜值, 第二,就是不差心机了。 他重活一世, 陆先生随他到来,他是觉得有靠山不假,然而陆先生那时作风低调,怎么看都像是要「大隐隐于市」,他就猜测陆先生纵有一身本事不好显露于人前。 直到陆先生主动找上陛下,陛下还屁颠屁颠隔几天就上门拜访,两人更是处得跟寻常挚友一样,他才发觉自己会错意…… 既然错了,那马上就改啊。 林海从来都不头铁,把他最近得知的西北局势大致介绍了一遍,就认真且郑重地徵求陆先生的意见,「云光态度骤变,这个时候不知道已经给陛下递了多少密折,王大人又不瞎,自然不会费力救他……」 陆稹笑道:「人家成功自救了都,」云光真要铁了心据实禀报,当个污点证人不成问题,说不得还能成为最先投靠陛下的典型,仕途都不至于到此为止,「而且比王子腾上岸还早。」 「先帝末年到如今,跟西北沾边儿的权贵们和官员们不知有多少都靠走私捞银子。我那个岳家和隔壁的宁国府也是如此,不过只敢卖盐卖粮食再卖点铁器,倒卖军需并不敢碰,纵然那会儿他们两家有这个能耐和便利。」 都说了王子腾往上爬的过程吃相比较难看,林海此时就是实锤指证王子腾参与了倒卖军需军备。 翻翻王子腾的履歷,他在西北诸省是从知县、知府、道台、布政使、巡抚这样稳步升上来的,靠倒卖加剋扣兵饷与「志趣相投」的人家勾结在一处,共同发家,也是意料之中了。 想想就知道王子腾这种官居一品手有实权的派系大佬一级人物,想在陛下登基没几年就主动投靠,门儿都没有:就算他自己乐意,他背后的派系也不同意。 所以这次云光知无不言,牵扯到王子腾些许劣迹,只要陛下不想朝廷动盪,就只能接受「王子腾等人出点血,然后息事宁人」这种处置方式。 这些算是前情提要,林海真正想问的是:明年春天,陛下有意派钦差往西北走一趟,他要不要主动请缨也跟过去?就是明面上走走过场活活稀泥,但实际上收集证据线人绝不手软的这种跟过去。 林海挺实在的,「想简在帝心,不能光指望你跟陛下的交情。」 陆稹真要是情商欠费,心机大师兄也不会看上她,「你这是砸人家饭碗去的,断人钱财就是生死之仇,被人发现了,兴许得尸首回京了。」 林海颔首笑道:「说来说去,我就是担心自己的小命。」 宝贝闺女都没满十五,新娶的媳妇二十出头,小儿子不爱哭不爱闹唯独喜欢吃手手,这个时候的男人可不捨得也不敢出什么意外,所以林海需要她给个准话儿。 保证林海人生安全在她职责范围之内,陆稹直截了当道,「我得留在京城继续劳心劳力,」等学生纷纷出师,基础成药就不需要她再亲力亲为,「不过你远在西北我照样罩得住你。」 这就行了。 帮工足足一个半时辰林海才告辞而去,还是活蹦乱跳着走的。 陆稹等他走了,才对着小黑说起「闲话」,「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就跟焕发第二春似的。」 小黑用尾巴勾着陆稹的手腕,「我就觉得他是被他媳妇传染了。」 陆稹一想,好像还真是。被彭澜传染的何止林海一个,黛玉这半年里神情也越发真实了。 转眼就到了年底,皇帝拿到小黑送过去的几批成药,让心腹负责打包发货,假託国师从传承的典籍中找出的仙方配置出来的灵药来出售,整整三千瓶降压药和缓解心肌缺血的灵药在一个月里被验证过药效的权贵们一扫而空。 稍微有点常识就知道,这两种药需要长期定期服用,不过对于那些不差钱的「壕门」来说,花费在让自己舒坦且长寿的药上,实在是毛毛雨了,这还是皇帝已经按照陆稹建议的奢侈品方式来定价的前提下。 小金库渐渐「丰盈」,皇帝心情也越发好了,就算发现西北情况比他预想得还严重之后,依旧不至于多低落多恼怒,毕竟他有了用银子砸死对方的底气。 于是在宫宴之前一晚,小黑再去送货的时候,他收了货,更诚意满满地躬身道谢:见大黑猫犹如仙子当面。 小黑尾巴尖儿沖天,露了两颗尖牙,旋即又「呕」出一大堆字来,「铺好店面,准备行销全国。北面的山区清理过后正好拿来种植药材。」让京郊大营里的精锐轮班值守,安全无虞。 皇帝一一应了,又再次向陆稹道谢,为陆稹给他母亲专门炼制的特效药——彭澜进宫为太后诊治就是个幌子。 作为陆仙子的记名弟子他还能有什么不知道?仙子的学生到现在都没有人有资格独自炼药!因为包括他在内。因为大家都是菜鸡,纷纷倒在炮制药材这个「鬼门关」前。
第93页 只说不涉及修士手段的地方,单就通过「相似相溶」原理提取不同药材的有效成分,就够这些学生狂掉头髮的。 陆稹还挺欣慰:皇帝是个聪明的学生,特有自知之明。她便让小黑再「吐」给他一句话,「我对陛下的要求不高,粗通医理,会解小毒会处理简单外伤就算你出师。」 皇帝乐了,「我如今只会照着你附上的说明用药……」 小黑甩给他一个毛髮蓬勃的屁股,大尾巴砰地一声砸在了御案上,黑影一闪,就此凭空消失。 皇帝呵呵笑了一会儿,坐回书案前,勐地发现自己的紫檀书案上大黑猫尾巴敲过的地方多了片裂纹,最深的足有一个指节深。 皇帝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真切了些:果然一如他和国师所商量的那样,这位仙子固然好说话,却绝对不能招惹。 瞧这位的做派,固然嫌麻烦却也不是什么怕事儿的主。真期待某天利慾薰心又胆大包天的那批人找上仙子,他可有热闹瞧了。 第二天是宫宴,彭澜作为外命妇入宫觐见。她刚露面,就让十二公主叫住了,并自始至终跟着十二公主出入。 元春有心单独跟彭澜聊聊,竟没找到妥当的机会,不过她是问一问林家的打算,当着十二公主也无所谓,「大姑娘明年及笄了吧。」 彭澜笑道:「回娘娘的话,我们大姑娘明年二月就及笄了。」 元春知道彭澜这些日子很得太后青眼,语气自然更和气了一些,「姑娘大了,也该找人家相看了。」 元春不委婉,彭澜也不含煳,「这得看我们老爷的意思,我们老爷喜欢上进品行又好的年轻人。」 这话真不是推脱,元春一听就明白了:想跟林家结亲,宝玉必须取得功名,不然她自己提亲也没甚脸面。 十二公主有儿女,也一样有个探花丈夫,「我也是这样想的,没有功名委实说不过去。」不奢求二十岁中举,弄个秀才功名总不算为难吧。 可不就是这么着?不单单林家,想给宝玉求个能提携的岳家,功名还真是必须,元春也就下了狠心,正月里她要回家省亲,一定面对面告诉祖母和父母,再不能任由宝玉在家懒散无为,家里也要给宝玉延请名师了。 很快就到了元春省亲的日子,只是这一次黛玉不在大观园觐见了。 亲眼见过了娘娘,宝钗也就彻底死心:入宫无门,没落了的荣府二房竟也瞧不上她……不能全指望亲戚,她得自谋出路。 薛姨妈并不知女儿心态大变,她见了娘娘只管奉承,想着借着这股东风给一双儿女各自寻个好亲事,殊不知元春想给亲弟弟求个满意的岳家都十分不易,哪里有那份闲心多管闲事? 没有林家的一笔「外财」,再加上凤姐儿被整治得天天在房中自省,荣府上下都务实许多,吃穿用度也想着量入为出了,这个依旧叫大观园的省亲别墅也只有原本的一半大小。 出了正月,林海领了皇帝的密令,收拾了行礼和钦差一起前往西北。 一行人刚刚抵达平安州外的驿馆,一场刺杀倏忽即至。 这种「意外」,这一行人在京城时便早有准备:这次随行的也有深得陛下信任禁军出身的良将以及他的精锐亲兵。 所以十多个刺客前来……差不多等于白送,然而有个坚持到最后的刺客见大势已去,仿佛泄愤一样地掷出手中仅剩的匕首…… 而这匕首「好巧不巧」地直奔林海胸前而去。 林海瞪大了眼睛:他压根不怕,就是好奇陆先生怎么大展神威罩住他。 然后他果然没有失望:那柄匕首在马上就要刺中他的时候,好像多了千斤重,「咔啷」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在了地上。 因为太过不合常理,现场一片寂静。 林海默默地弯下腰,用袖子捲起手,才小心翼翼地捡起匕首——这匕首在月光下折射着令人不安的惨绿色,任谁一瞧,就知道这玩意儿淬了毒。 而林海对着这匕首相了下面,眉头一跳:他真没有眼花,因为匕首上忽然多了个清晰无比的梅花印,还是阳文!在数息内所有印痕又逐渐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钦差有了些年纪,老花眼没看清,但距离林海最近的禁军头领……下意识地揉了揉眼,又被林大人目光一扫,他聪明地选择什么都不说:因为陛下提醒过他,这一去如果遇见什么神鬼莫测之事,不要惊惧不要声张,如实报来即可。 这位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髮的头领暗自小声嘀咕,「这么看来,那国师……也不是纯骗人的了?」 林海跟着陆稹良久,耳聪目明鲜少有人比得过,听见这句嘀咕,他还笑了笑,「国师听见只怕想打人。」 头领缩了缩脖子,赶紧拱手赔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来啦,第二更还是要凌晨,所以大家明天白天来看就好,么么哒~~~~~ 第47章 霸总林海之十六 钦差一行在驿馆遇袭, 消息传出去,平安州官员武将连夜赶至;本省巡抚不得轻动,第二天清早布政使顶着一对黑眼圈「准时」前来报导。 这次的钦差是六位阁老之中排位最末但也是最年轻的一位,但再年轻也是六十岁人了, 虽然昨晚称不上多担惊受怕。毕竟这位经歷宦海沉浮,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折腾一夜精神头不足在所难免。
第94页 林海见状主动奉上了他随身的提神灵药——高官们都凑齐了, 一会儿有得官司打, 纵然跟这位阁老不熟,但都身负皇命,明面上总是一路人。 钦差接过药丸来, 立时就乐了, 「瞧着眼熟。」吃下去边回味边道, 「就是这股子一尝便难忘的荔枝味儿……上回在宫里, 陛下赐下的也是这个。」喝了口水, 又轻声问, 「隔壁那位……肯不肯把这药往外卖啊?」 这个药啊……林海马上就能回答, 因为除了他之外, 这套成药是陛下全权总代理,「您问陛下吧。」 钦差老大人会意, 「应该的。」大家都住北城, 能让陛下亲临的地方, 没弄清楚根脚底细之前, 他是绝对不会出头的。 却说官员们到齐,随后就是闭门磋商……本地官员们再怎么各怀心思,钦差在自己地头上出了事, 就不用再提什么利不利的,而是仕途彻底玩完。 所以策划刺杀事件的罪魁祸首必须人人喊打, 这个喊打不光是说说,还要落实在行动上。 全省官员,尤其是高层,都认真行动起来,效率自然不是一般地高。不出半个月,整件事儿就水落石出了。 这个时候云光已然调任,不在西北,但他跟皇帝交换了什么才能保下仕途,明白人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随后钦差将至,挪用军备最多的那位心里直发毛,又被人连番怂恿,想着已经在皇帝那儿挂了号,横竖没什么退路,还不如搏一把,把大家都拖下水。 于是他就舍了笔银子,请了本地刺客加素有口碑的关外~雇~佣~兵。 人证物证俱在,又有陛下的密谍配合引路,禁军头领与当地武官和带着旨意的文官一起赶到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自尽了。 倒卖军备军需并非必死无疑,尤其是这谋划刺杀的罪魁祸首并非是获利最大、话语权也最多的那个——他只是最可能被背后的利益相关人士推出来背锅的那个倒霉蛋而已。 比照一下云光就知道,贪了几十万银子但因为抱稳了大腿,付出了相应代价,却不至于没个好下场。 林海跟钦差商量了一下,亲自过去瞧了眼:果不其然,对方绝对不是自尽而是被毒杀的,只是经验丰富的仵作都未必瞧得出的那种。 他吩咐仵作取了粗银针在尸首心头扎了一下,带出暗红色的血迹——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银针也没有异样,但他就是直觉不对。 想到就做,他把银针放在鼻尖下嗅了嗅……谁家死人的血闻起来会是辣味儿的!其实这点血味道非常非常淡,但架不住林海被调养得五觉都超过常人的敏锐。 话说林海高中探花后按规矩在翰林院待了三年,之后他便外任去了,而最初几次升迁靠的正是明察秋毫,实打实地判案破案的本事。 林海请随行的那位禁军头领安排人看住尸首,自己则带着证物快马加鞭去找钦差大人了。 不怪林海不淡定,实在是……这事儿牵扯忒大了:当年废太子谋反,起因便是先帝的爱妃被废太子侮辱……怎么个侮辱法儿请自行发挥想像力,最后反抗不得于是直接自尽了。 宫变过后,血流成河,废太子自此被圈禁,直到死也不曾再见一次不带屋檐做画框的天空。林海当时不在京城,只听曾经的同僚提起平定宫乱,给先帝的爱妃收殓时,那位的血竟是辛辣刺鼻。 不过宫变正值初夏,先帝心思也不在那个曾经的爱妃身上,这件事儿就当做奇谈一般说过就算。 要不说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林海记住了,也就有了这次「大发挥的余地」。 虽然远隔千里,林海急着赶路时心潮澎湃,却不忘默默唿唤陆先生:想请她帮着看一看他的猜测对不对。 有足够细节,陆稹推衍的准确度会大幅度提升,「那药应该很不易得,害死那位爱妃和西北这位武官的药还是同一批次生产的。」 林海感慨万千,「这事儿闹大了。废太子人都死了,陛下说什么也得为这个哥哥讨个公道,这回又得了铁证,西北的官员们大概自身难保了。」 虽然在感慨,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来西北,任务就是要找到突破口,哪里想到前前后后两个多月,他就能跟陛下堂堂正正地道一声:幸不辱命。 陆稹不吝夸奖,「你们君臣互相影响,我就省心了。」 等林海赶回驿馆,直接上前砸门,把好几天都没休息好的钦差大人生生砸醒了。 钦差老大人惺忪着双眼,听林海把始末叙述了一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了,脑子开始转得有点慢,然而越听整个人就越严肃,听到废太子旧事气势也随之一变。 于是从京城来的这几个人蹲在书房里熬了一个晚上加半个夜晚,密折连夜送往京城,皇帝收到……还没看完,竟有不寒而慄之感。 收到密折后再隔了一天,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再一次微服私访,找上陆稹求解惑了——皇帝的医学水平已经挺拿得出手了,一种以他的知识储备完全无法理解的~毒~药,他肯定是要内心泪汪汪地来找她这个师父……不来真的不安心。 双双落座,听完陛下的疑问,陆稹例行顺毛夸奖了一下,「陛下学了真本事依旧谨慎,这就没白学。」她指指那根已经当做物证被火速送回京城的银针,「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寻常的药,想要起效得放在邪神的香案前享受一段时间的香火,这邪神要是信众不多,放寻常人一辈子那么久依旧没用。」
第95页 做元春委託的那时候,有大师兄保驾护航,皇帝四十来岁时就气运加功德到了什么程度呢?开了天眼的真高人都无法直视,一看就瞎的这种水平。 所以邪门歪道基本望风而逃,连大师兄出手的机会似乎都没给。 不过即使是现在,这药对皇帝还是无效,陆稹照实说了,又解释道,「陛下有龙气护身,神鬼辟易。但有些人天生气运加身,却偏要不断作死作孽,到最后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摆他一道……我说的就是你三哥。」 皇帝的三哥就是废太子。 皇帝能怎么样?他无话可说,只能干笑。有师父解惑,他自然安心许多。他正要再开口,就见窗外大太监正对他比手势。 陆稹笑了,「门外有人生事罢了。这些人眼红我这药厂有日子了,不过既然不知道陛下在此,可见也是被丢出来掂量掂量我的愣头青。」 皇帝亦笑,「那放进来吧。」 不一会儿那起子流氓家丁加纨绔俱全的标准配置乌合之众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大门,为首之人还没开口,家丁先抬着个门板上前,门板上自然躺着个面如金纸的危重病人。 皇帝也乐于吃瓜看热闹,于是往陆稹身后一站,又小幅度地比了个手势,大门就被领命的禁卫们迅速地关紧关严。 陆稹也很喜欢关门打狗,她的本事给皇帝和他的心腹们看看就行了,真太「广而告之」就是另一种烦恼了:倒是不会再有什么人使绊子,但排队跪在门外哭着喊着求拜师的……实在免不了。 陆稹只等他们各就各位,便抬手轻点,除了那为首的纨绔,其余人等一概被捻进了土里……这些人发觉自己整个人已经被埋了一半,齐齐懵逼: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被塞进了土里? 为首的纨绔左看看右看看,再扭过头直视陆稹的时候,嵴椎骨都在「咔擦咔擦」响。他冷汗跟下雨似的,数息之间就在他脚尖处汇成了浅浅的小水洼。 这纨绔也是光棍儿,立时跪地,「我给您磕头了,是义忠王府的管事给了银子让我上门的。」 陆稹不理他,只对皇帝道,「我不对他动手,是因为他……瞧这血缘,似乎是你表弟?」 皇帝干脆道:「都没认出我来,那就不是我表弟。」 其实这纨绔真是太后的娘家侄儿,但没见过皇帝的太后侄儿,可见在家里平素是个什么地位。 小插曲过后,陆稹的小院子恢復了宁静。而林海回京的时候,刚好赶上京城入冬的第一场雪。 进宫復命归来,林海就打算先「老婆孩子热炕头」几天:虽然彭澜天天抱着儿子,让儿子通过他爹的画像认人,但……基本没效果。将近一年未见,小傢伙果然不认得他爹了。 不过这不重要,傻小子被他爹哄了半天,就抓着他爹的一绺头髮,一口一个「爹爹」了。 却说林海闭门在家休假还没超过三天,他上司左都御史丁忧……他就这么在一年里就完成了升职。 从宫里回来,林海就问陆稹,「照这进度,明年我就要拾掇王子腾了吧?」 陆稹言简意赅,「根据我的推衍,是这样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加赈灾。」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小天使晚上再感谢,我现在看字都有点模煳,比心。 第48章 霸总林海之十七 做元春委託的那会儿, 有大师兄在,什么过去的隐秘皇帝能不知道? 然而给废太子翻案的过程中究竟都查到了什么,皇帝并没有专门拿到明面上来说:他再怎么同情他三哥,但真把事实全摆出来, 他三哥就算能洗白白, 而先帝的脸却没法儿要了……能被后世文人任意嘲讽的这种「没法儿要」。 多亏了皇帝给他老子留面子, 看起来王子腾被一撸到底是因为受了吴家牵连, 被翻了旧帐,然后在家中忧惧而死。 他这一死也算是变相保全了王家,罚钱蹲大牢而已, 好歹王家除了王子腾基本都有命在。 真要较真, 王子腾惹出的大祸……是能害王家被灭族的, 当然, 祸不及出嫁女。 陆稹在给林海交底的时候, 不忘找了个名人跟王子腾作类比, 「江充。」 林海立即问:「谁是刘屈氂?」 王子腾在先帝时可谓简在帝心, 大权在握, 非常风光,然而不是林海小看他, 单凭王子腾和他那批志同道合的好友, 构陷废太子, 给废太子找点麻烦不稀奇, 但把手伸进内宫,捏造一个让先帝无法容忍的罪证……未免太看得起王子腾了。 不用想都知道,能对宫务插个嘴, 对内宫插点手的非宗室和外戚莫属。 林海沉默片刻方道:「交证据上去就是,问到我头上躲不过再说。」 陆稹笑了笑, 「你又不是皇帝的本家,他家的破事儿,无论是发生前还是发生后你都不在京城,怎么也寻不到你头上。再说还有我呢……」我说什么皇帝还不是得听着,「皇帝其实挺心挺大的。」 林海亦笑,「他心再大,我也不想以身试法。」 却说林海回京一头扎进干清宫,等他出宫已是满天星辰,回家他就藉口疲惫不已闭门修养,几天后再次被召入宫中奏对,出来后就成了都察院一把手,正二品的左都御史。 从他去年回京那会儿算起,他一年一品,还是非常关键而难以升上去的四品到三品以及三品升二品……这升迁速度无疑惊到了很多人,然而明眼人都知道林海绝非幸进。
第96页 从巡盐御史位子上全身而退,给陛下奉上了好大一笔银子,足够用兵饷陛下稳住京里的禁军、京郊大营以及西北边军中的几支精锐;做了副都御史,跟着阁老去了趟西北,就给陛下带回了堂堂正正向西北权贵集团下手的铁证…… 这都不能升任,别说皇帝乐不乐意,内阁那边也说不过去,尤其首辅即将致仕,按规矩要递补进内阁的那位,还是林海的座师。 朝上波诡云谲,荣府上下绝大多数人都一无所觉,随着贾政调离工部,整个荣府的消息来源点就剩了贾琏一个。 贾琏已经尽量一碗水端平了,但对他二婶还是心有隔阂,于是许多消息……贾政知道了,王夫人却全不知情。 之前因为凤姐儿弄权,贾赦和贾琏为治家不严齐齐被罚了一年俸禄。 林海去了西北,王子腾顾不上,家里这一年像是夹紧尾巴过日子,好不容易等回来了林海,打发过去的管事还……吃了个闭门羹。 听完管事回禀,王夫人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等林海升任左都御史时,就知道林海这几天里一直闭门不出,绝非针对荣府,但王夫人还是匀了匀气,私底下跟自己的心腹抱怨起来,却也不敢妄加议论,只说姑老爷也忒小心。 王夫人跟前的大丫头没人吭声,周瑞家的守着王夫人,小声道,「林大人该不是贵人多忘事?」 作为王夫人陪房,因为得罪了林家表姑娘,在府里说话远没以前管用,但在揣测王夫人心思以及奉承王夫人这两点上,反而比以前更强了几分。 王夫人如今最上心的就是宝玉的亲事。 毕竟琏哥儿只给姑老爷跑了一年的腿儿,不仅涨了见识更得了实缺,她觉着宝玉真做了林家的女婿,不求宝玉跟他舅舅一样能光宗耀祖,起码前程无忧……在得知姑老爷又升了,她这心不免更热切了几分。 周瑞家的又道:「表姑娘也要十六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心说得跟老太太提一提,请姑老爷一家子过府坐一坐。她却是忘了,林海从扬州回京以来再没上过荣府的门。 这日早晨,例行问安过后,王夫人特地留下来跟贾母一起用饭,明显是有事儿要和贾母商量。 于是饭后女孩子们各去读书,宝玉特地打量了下他祖母和他母亲,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于是怀着点梦想和期待回了他自己的书房——他依旧和他的祖母住在一处。 如今的大观园面积不大,造得亦不算奢华,至多是个别有风情韵味的仿皇家园林而已。所以三春、宝钗、偶尔来荣府小住的湘云,还有宝玉,倒是时常约在园中玩乐,却并不在园中居住。 宝玉刚坐下,端起本诗集统共没翻了两页,就听袭人过来小声嘀咕,「二太太出门了。」 宝玉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他有时候是懒得动脑子,却并非没脑子。 王夫人这次跟贾母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因为凤姐儿的缘故,贾母心里也迁怒起了王夫人,只不过没有显露出来。 她巴不得两个玉儿能亲上加亲,这样荣府起码能再保证两代富贵!可如今只要不是故意眼盲心瞎,都明白黛玉嫁过来乃是实打实的下嫁,所以这门婚事必得是自家哄着求着上赶着才成! 这几天女婿固然不曾上门,但又没短了家信节礼,他两个儿子尚且不觉得哪里不妥,她这个不消停的儿媳妇却想着下帖子把人生生叫来再谈谈婚事……你可下帖子请过你官居一品的大哥?!你大哥位高权重后又何尝登过荣府的门?! 贾母越想越气,脸上不免带出几分恼怒。 鸳鸯一直都在这屋里伺候着,自然知道老太太为何气恼,「二太太也是忙中出错,哪有做母亲的会害自己的儿女呢。」 贾母嘆道:「自打娘娘封了妃,老~二~家的就时不时地失些分寸。她真以为咱们家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外戚了。」等娘娘生下小皇子且立住了,再抖外戚的威风也不迟! 老太太话说得难听,但主子们的是是非非,鸳鸯可不插嘴,「不如请琏二爷带着宝二爷并几位姑娘再去林府探探口风?」 这一年里,小姑娘们起码也是一个月一见,通常都是一个月见上两三回:两次选在林家聚会,一次来荣府说说笑笑这样。 要说贾母在打小算盘,也是盘算着让女婿看到两个玉儿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而允了这门亲事。谁让现在女婿强而自家弱呢?再说,结亲又不是结仇,总要彼此都心甘情愿才好。 老~二~家的……偏就绕不过这个弯儿!敏敏在家那会儿,把她都比了下去,她就气闷不已,时过境迁到了今日她依旧放不下这点旧事,总想着能从敏敏的女儿玉儿这里找补回来。 贾母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她要想办法压一压自己这个心思忒多的二儿媳妇了。 王夫人出于利益的考量,可以果断牺牲凤姐儿这个侄女;而贾母同样基于自家利益,又完全可以不在意王夫人的感受。 却说王夫人不知道素来都十分偏爱她,给她面子的婆婆下了狠心,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妹妹薛姨妈满脸笑容,拉着面色微红的宝钗等在这里。 薛姨妈是来报喜的:宝钗定亲了,而未婚夫正是宝琴未婚夫的同窗。 宝钗一旦不奢求入宫待选,也不强求嫁入权贵和官宦人家,反正就是不自找难度,她的行情还是很不错的。
第97页 王夫人听了倒也真心替妹妹和外甥女开心,同时又有些遗憾,「娘娘还说要给宝钗寻门妥当的亲事。」 薛姨妈也觉得遗憾,女儿才貌双全,合该嫁入高门大户,无奈她溺爱儿女惯了的,终究拗不过自己的孩子。 宝钗就微微低着头,笑而不语,内心并无一刻停歇:能有什么妥当的亲事?最好也不过是给宗室做侧室吧? 宝钗跟着贾府的姐妹们去过林府好几次,更遇见过其他官宦人家的姑娘——这些姑娘最差也有个四品往上的父兄,多和别家姑娘结交,除了发觉她姨母是真势力之外,又坚定了她的信念,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更何况她将来的夫家是当地望族,有田庄有产业,真的一点都不穷。 薛姨妈拉着女儿的手道:「虽然嫁得远了些,不过进了学就要来京城了,算一算也没有几年。」 这话……太戳王夫人的心窝子!宝玉有个娘娘亲姐,到现在都没能请来名师教导!功名什么的自是不用提! 王夫人一噎,却强笑道,「那你还忧心什么?」 薛姨妈也不知道看没看出姐姐那些微的异样,「宝钗婚事这么顺利,她哥哥那边……却还八字没一撇。」 王夫人也道:「宝玉这不也是?」 于是姐妹俩又再一次说到一起去了,而宝钗则默默在心里摇头:还是母亲对姨母更有法子。 王家两姐妹的小小斗法暂且不提,数日后贾琏带着弟弟妹妹们拜访林府,正赶上姑父休沐。 林海又把贾琏叫到书房,笑问,「前阵子你还写信说你家里西北仍有些故旧,我若用得着就尽管使唤?」 一提这个,贾琏立时就瘪了,他捏捏眉心,「我打发人过去,他们……明里暗里都在抱怨王大人。」 林海笑了笑,「人家有心提醒,你且记下这份恩情。」 贾琏瞪大了双眼,「难不成……王大人他……」 林海直白道:「幸好牵连不深,不然你家要如何收场?」 几句话说得贾琏一整天都心事重重,而宝玉……跟黛玉再亲近也还是挺怕姑父林海的,比起来他爹再吹鬍子瞪眼都没那么吓人了。 想起陆先生所说宝玉也有不凡的根脚,林海直接上了大白话,「我迎娶你姑母之前已经中了举。」就差直说你个白身还想肖想我女儿?! 宝玉一听,双眼一亮,竟是一点都不气馁:他反而来了动力,为了黛玉,钻研经济仕途也不是不可以。 这会儿陆稹就坐在凉亭里跟彭澜喝茶,宝玉的神色变化全落在眼里:这么一瞧,宝玉也很有可取之处……为了黛玉他真愿意努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了,明天加更。算一算我这周平均每天五千字,似乎还行吧。 周末完结这个故事,开新篇太子妃贾敏。太子妃贾敏这篇我自己觉得还挺有意思,之前想过开长篇,后来还是改主意改成快穿的一个故事。 ------- 感谢玉浮尘老相好的票票和营养液,么么哒。 感谢树袋鼠和暗黑破坏神和营养液,多谢多谢! 第49章 霸总林海之十八 自打陆稹绑定了小黑, 接手的委託人全来自红楼世界,她以多视角看尽了数位委託人的人生,然而人心再怎么易变,黛玉始终是宝玉唯一的真爱。 黛玉父母双亡, 寄人篱下……说得难听点儿, 黛玉就在宝玉嘴边……有点像是半熟的鸭子, 飞不掉的那种。而宝钗和湘云就不一样, 这两个姑娘能「抬脚就走」。 这种情况下,黛玉仍旧被宝玉珍惜且爱重,这份感情足够真挚了, 无奈宝玉不上进又没担当, 在荣府说话压根没分量, 更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于是宝玉再珍惜再爱重, 对黛玉处境几无帮助, 并在某种程度上成功让黛玉成为王夫人的眼中钉, 恨不得除之后快。 不过林海活着, 黛玉与王夫人之间堪称大逆转, 宝黛的婚事也是荣府上下求之不得,王夫人背地里再哼哼唧唧仿若柠檬精转世, 然而明面上则是上赶着林家, 碍于嘴拙, 王夫人奉承话不多, 但讨好却是毋庸置疑的。 就算如此,贾母仍旧觉得王夫人表现得不够诚心,她想要王夫人起码要跟讨好王家那样讨好女婿一家子。 这一点……目前王夫人还真做不到。但宝玉不一样, 黛玉简直成了他人生最大的意义,为能娶到如意佳人, 扭头钻研起以前嗤之以鼻的仕途经济也不是事儿!他乐意!他心甘情愿! 傍晚时分,贾琏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家,林海趁着饭前这点功夫跟陆稹聊一聊,「琏哥儿和宝玉都比他们的父亲强多了。」 「其实是这哥俩让他们的老子耽误了。你岳父死了,荣府就没了教育资源。」贾珠都不是荫监,而是贡监,说白了就是凭本事考进去的,不然也不会得了当时国子监祭酒的青眼,把女儿李纨嫁给他,「元春倒是能为兄弟补个荫监,只不过宝玉若不情愿,说不得要被国子监赶出来。」 国子监也就是在先帝末年略有松弛,但今上登基以后,便恢復了曾经的声名,进、出、以及考课都颇为严格。 林海道:「宝玉不说,琏哥儿回去也必要学舌……以观后效吧。」 陆稹就乐,「都用上以观后效了,宝玉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成色啊?」 林海显得特别无辜又无奈,「黛玉稀罕啊!我能怎么办?我在不在家,我媳妇一样跟亲戚朋友走动,青年才俊委婉地引荐了好几个,黛玉都不正眼瞧!这点真不像我,我就没这么一根筋。」
第98页 对……原配贾敏死了就遣散了姨娘们,如今新婚快两年,身边也没添个通房……固然陆稹非常欣赏林海这一点,但……这样的他有资格调侃亲闺女一根筋吗? 陆稹嘆道:「反正谁的闺女谁知道。」 林海状似幽怨地扶住额头。 聊完闲话就得说说正事。 西北旧事陛下顺藤摸瓜,彻查下去,捎上废太子当年秘辛,王子腾必然倒台,宁府不管之前做了什么但有秦可卿的缘故在,最多能剩个贾蓉,荣府又要受牵连……但贾琏和宝玉最多就是担惊受怕,总体应该无碍。赶在元春在世的时候,贾琏和宝玉所受的影响还更小一点。 西北那边……有些人「不足为外人道」,林海升迁之后干脆全身而退,他跟着陆先生瞧个热闹就够了,不必非得跟着「火中取栗」。 「早年王大人在西北任职时,有岳父照应,虽然不至于在官场上全无依仗,但免不了蛇鼠两端。」追忆往昔,林海罕见地惆怅上了,「我们几家都是『谨遵圣命』的~太~子~党。」 贾代善选林海做女婿,不仅仅因为看重中他这个人,同时那时的荣府和林府必然有十分相近的立场和倾向。那时候几家人其实都是~皇~党,也就是他们会站在太子这一边都是陛下属意的。 「王大人左右逢源,那会儿岳父他们并非一无所知,只不过那时候王大人品级不高,让他探探路也好。」 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道理谁又不懂? 贾代化贾代善包括林海之父这样的老狐狸都有相同烦恼,要么子孙不成器当不得大任,要么就是林家这样数代都孤独一枝,所以老狐狸们不用对眼神就达成了默契:王子腾瞧着是个人才,让他试着闯一闯,万一走对了呢,给儿女们留份善缘也不错。 官场上照样要讲香火情:我提携过你,等你发达了也要照拂我的子孙。 林海继续道:「先帝那会儿,太子被废前后究竟倒了多少人家,宁荣两府还有我家,还不是……」 陆稹笑道:「还不是屁事儿没有。」 林海亦笑,「王大人小道消息货卖多家,太子被废之后便投靠了义忠王,」义忠王是废太子的弟弟,今上的哥哥,「先帝发现太子被废背后义忠王不知道前前后后下了多少次谗言黑手,就此彻底恶了这个儿子,王大人瞧准机会,上交了义忠王早有不臣之心的若干证据,义忠王就此彻底失势,被撸了王爵然后圈禁,过了几年,被今上打发去给先帝守陵,前阵子刚急病而亡。」 前几天太后的侄儿跑来砸场子,见识到陆稹的实力果断磕头求饶,还把真正的罪魁祸首给供出来了。 话说现在的义忠王是死了的义忠王的嫡长子,跟他爹不一样,他一开始就跟他妈一起不看好他爹,他爹败落后他在陛下登基时出了大力,所以如今袭了王爵,仍旧极有体面。 陆稹听了又笑,「是义忠王的爱妾生的小儿子,母子俩看我挣得多就想夺过来。陛下上回过来时就跟我说了,义忠王打断了这个儿子一条腿,后背也揍到血肉开绽,还问我用不用让他老子抬着他过来给我看,不满意可以继续打,就地埋一半也不是不行。」 上次参与砸场子的那些人,其实有三个真出自义忠王府,要不是在给老义忠王守孝,这位少爷只怕要亲自登场。 话说当时陆稹只管埋人,还是皇帝的亲兵把这拨人刨出来的——禁军刨出来的人不至于缺胳膊少腿,但一身伤带点骨折骨裂总是难免的。 稍微回忆一下当时那个场景,林海也忍不住笑了一回,「王大人坑过老义忠王,义忠王再不待见亲爹,也不会感激王大人,我听说背后牵线撺掇太后侄儿和义忠王小儿子的,是王大人的亲侄子王仁。」 陆稹点点头,「预料之中。」 过了半个月,得知姑父给了「准话」,宝玉也决心上进,元春立即央求陛下得了个荫监的名额……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不指望自家能给宝玉单独延请名师了。 甄家能为甄宝玉请来贾雨村,虽然没多久就被气走了——贾雨村为人如何另说,他中了进士,学问可是实打实的。 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封妃时按规矩要推恩,父亲被陛下丢到了太常寺……元春这会儿已经能冷静地面对现实了:陛下很不喜欢他父亲,估计也挺不待见她伯父的。 于是宝玉开春便能入学国子监这种好消息,元春也不等王夫人入宫,而是让凤藻宫的大太监给琏兄弟传信儿,让他告诉家人。 却说贾琏带回家的不止宝玉进学这一个好消息,还有他明年要调入禁军——不得不说,贾琏在骑射上的天赋是荣府子孙之中最好的一个。 天赋不赖,再努力加用心,背后有个封妃的姐妹,还有个二品姑父,以及……基本指望不上的一品姻亲伯父,贾琏出挑也不用担心被人挤了名额。 大房二房各有好事,于是荣府这个年过得很是和谐。 来年开春,宝钗就要出嫁了——宝钗比宝玉大两岁,而宝玉又比黛玉大一岁,今年黛玉都十六了…… 宝钗和黛玉两个姑娘没了利益冲突,处得很是不错:一个病癒且有亲爹护身,轻易不愿为难人,另一个更是有心结交…… 所以宝钗从京城出嫁,彭澜看在黛玉的面子上送了不少添妆。
第99页 却说婚后至今,老爷都没弄个通房姬妾出来,只守着她过日子,彭澜心情舒畅之下越发豪迈好说话。她跟黛玉从不摆母亲的谱,有些像是姐妹相处,凡事儿又都有商有量。 像是这次,彭澜问过黛玉后从自己的嫁妆里挑了些字画和头面送了过去,都没跟林海黛玉父女提上一句好表功。 又过了两个月,宝钗那边大概都没度过蜜月期,就……出事了。 贾雨村被参,摺子上的罪名又辩无可辩,他连闭门思过写自辩摺子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下了刑部大牢。 消息传来,荣府堪称地震。这个时候,贾雨村还没来得及为贾赦从石家那里抢扇子,而多年以来他提供给荣府的「便利」却还是被一股脑儿地揪了出来。 于是贾赦和贾政一起憋在家里准备上摺子。 宝玉刚在国子监读了几个月的书,整个人的见识和精神状态就全不一样了——国子监可不光只教学问,更是权贵之间小道消息和八卦的集散地,至于是真是假,就需要一个好使的脑子来分辨了。 在贾雨村这件事儿上宝玉跟他堂哥贾琏看法一致,因为贾雨村这个人吃相也不好看,于是在伯父和父亲「愁云惨澹」的时候,说了他的心里话,「贾大人自从通过咱们家攀上舅舅,未免太过逢迎讨好……坏事儿是他做的,但坏名声咱们家担了,要紧的是咱们家何尝因为他得了什么好处?」 贾政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头髮、眉毛和鬍鬚就要炸起来,「住嘴!不肖子!」 老太太拄着拐杖往地上一敲,面沉如水,「我看你才该住嘴!玉儿你且说!」 抛开偏心不说,十几岁的孩子就能有这样的见识……老太太更没忽视宝玉和琏哥儿之间对过的那好几次眼神儿,荣府将来是要靠这两个孙儿的,她深吸口气,「琏哥儿知道什么,你也说!」 宝玉看了看他堂哥,送出了个「鼓励」的眼神儿。 事关家族命运,贾琏再无隐瞒的必要,「贾雨村又不是只讨好咱们家,人家的恩公是王大人。」说着声音就低沉了下来,「当年废太子被诬陷,王大人便插了一手,后来首告老义忠王的也是他……陛下大约是要翻旧帐了。」 这一番话说得这偌大的屋子里立时落针可闻。刚刚明明气到大喘气的贾政这会儿也彻底没音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我去洗个澡,回来继续码。依旧是要过十二点,依旧建议相好的们明天再来看。 第50章 霸总林海之十九 算一算贾雨村上门的次数……虽然明知道不恰当, 但和舅舅上门的次数对比一下,宝玉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老爷别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贾雨村手里? 不过想起他在国子监里听到的八卦,他又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不了:他伯父和他父亲胆子都不大,他父亲尤甚, 最多就是多拿点炭敬冰敬什么的, 真要有什么事儿, 估计也有他舅舅挡在前面。 对, 他就是这么没心没肺。也许说是没心没肺也不太恰当,当年舅舅受了祖父的多次提携回护,如今没见他正格儿回报几分……他以前觉得舅舅其实很瞧不起他家, 所以跟舅舅一家都亲近不起来, 进了国子监知道的更多了点儿, 就越发不喜欢他舅舅了。 舅舅就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宝玉不觉得舅舅有什么冤枉。 话说宝玉自己家里是不太行, 尤其在权贵们眼里连个好看点儿的花架子都算不上, 但架不住他有个特厉害姑父和不一般的舅舅。 他姑父和舅舅明面儿上对他都不错, 于是宝玉在一众荫监里小有人缘, 尤其是新结识的小伙伴甭管有心无心,也甭管语气怎么样, 都给他科普了不少当前局势。 宝玉毫无疑问地听进去了——以前琏二哥跟他一起废在家里, 不好分出谁更废物, 可琏二哥出挑了, 他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装也要装出个青年才俊的样子来,不然姑父不把黛玉嫁给他……他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当时脑子里不知为什么蹦出这么个念头, 而后他就发觉自己胸前的那块灵玉微微发烫……想也没想就一把攥住这块伴生而来的玉玦,旋即脑子一空…… 待他回神, 便再次坚定了「这辈子只要黛玉,不然就不用活了」这个念头。 却说荣府这边「乌云盖日,风雨欲来」,陆稹正熬着药却心有感应,往荣府方向一瞧,直接笑了:继贾琏的气运变成一个小亮点之后,宝玉也开始闪烁了。 这哥俩就是像是黑夜里一栋居民楼里唯二亮着的两盏灯那样一望自明。宝玉前世是天宫有编制的公务员,只要开了窍,也就不用再管了。 贾琏有祖荫,宝玉有根脚,然而还是不能跟林海比:林海的气运强度就是海面上的灯塔水平。他在拿到了为废太子翻案的关键证据之后,龙脉有灵,直接分了点气运给他…… 说真的,这份来自龙脉的气运,让陆稹都挺意外的,看来龙脉和目前龙脉代言人皇帝,都是个大方人。 同时,在某种程度上说,皇帝又是极为小心眼儿且最为记仇的物种。做元春那个委託时,陆稹记得清楚:皇帝喜欢翻旧帐,但发作人都用石锤,什么诬陷造谣「莫须有」都是不存在的。 现在也是一样。 贾雨村这个人……只看他乱判葫芦案和替贾赦强扇子这两件事儿,就能明白他在恃强凌弱的时候手段相当简单粗暴,顺着他露出行迹的些许「小事」,就比如乱判葫芦案这种,顺藤摸瓜牵出一大堆案子来。
第100页 光是这堆案子里的小案子挑出来几个就足够名正言顺发作贾雨村的了。而贾雨村又不是什么铁骨铮铮之辈,证据往他脸上一甩,再用云光做例子吊着他,他就断断续续都招了。 云光是封疆大吏,知道的,吐出来的,以及能拿出来交换的,都不是贾雨村能相提并论的,所以老实交代的结果是一撸到底,放回家自己吃自己。 好在贾雨村做官几年没少刮地皮,虽然被收缴了不少,但有祖产田庄和以备不时之需的万来两银子,一家子都衣食无忧,他就不想什么玉石俱焚……然而最让他肉痛的还是永不叙用,到了他孙子那一代才能再次科举入仕。 得知贾雨村被革职但性命无忧,贾政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全家人都在尽力联繫故交亲朋,尤其是妹夫林海那边……倒还知道不能一天三上门,但家信一天两封都不夸张。 烦得林海都懒得再撕开信封,不过岳家如此急切他置之不理,说出去彼此颜面都不好看,于是就吩咐同样内心不安的荣府管事:陛下圣明,耐心等待。 林海给了口信儿,就比王子腾强多了。王家的门荣府的人能进去,但王子腾一定见不到,这个时候王夫人心态有点崩,跟同命相怜的妹妹薛姨妈哭了好几回——丈夫前途未卜,且会牵连儿子女儿,让她怎么稳得住? 因为贾雨村出了事,薛蟠当年纵仆行兇的案子也被翻了出来,薛姨妈使了不少银子,也只能让儿子在大牢里待得舒坦些……毫无疑问,她哥哥也跟一无所知似的……薛家派了几个能干的族人,都在为薛蟠奔走。 薛姨妈悽苦无助,同时心里小有侥倖:幸好宝钗已经出嫁,夫家又明理……若真是为那个混帐误了宝钗,她……可怎么活! 心情低落又抑郁的薛姨妈跟王夫人姐妹彼此哭诉几场,倒霉凑在一处,不约而同骂过两个的哥哥,心里多少舒坦了些。 见姐姐冷静下来,薛姨妈便问,「娘娘那边也没个说法吗?」 王夫人哭过一场,声音有些嘶哑,「娘娘打发了人来说,无需担心。」这话跟姑老爷那边差不多,但她就是预感不妙。 薛姨妈一听这个便不再劝:儿子还没着落呢,我心疼姐姐做什么哟! 随着贾雨村那边尘埃落定,半个月后贾政的处罚结果也出来了:把当年的贿赂上缴,主动辞官,便不再追究,也不会牵连儿女。 总而言之,破财免灾。贾政五十好几的人了,六品小官做到六十岁想不致仕都不成,所以他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遗憾惋惜。 写完认罪并辞官的摺子,他就找上哥哥贾赦——因为贾雨村讨好他,他吃了挂落,又被罚俸三年……再有下一次就是削爵位,贾赦再清楚不过。 哥俩这一次也同病相怜,半坛酒下肚,贾赦先感慨上了,「若是父亲还在……」王子腾对他们哥俩那隐隐的不屑,他焉能感受不到,「罢了,形势比人强。」 贾政双眼布满了血丝,「之前在工部额外拿到的银子,我都是替他收的……」受贿让亲人代收,这操作在古代都不新鲜,「大笔银子他又信不过我,如今反倒要多谢他信不过了。」 贾赦喝了口酒,「平安州的生意幸亏琏哥儿收拾得及时,不然又是惹祸上身。」 贾政点了点头,「谁能想到他一个一品大员要借着咱们家的名头铺面和商队私贩军需。」 兄弟俩相视苦笑,同时又齐齐生起了「就此脱离苦海也是不错」的心思。 贾赦又道:「如此一来,薛家只能自求多福了。这么一瞧,也只有咱俩那表兄弟最明白也最稳得住。」薛蟠的案子重审,改了殴斗致人伤亡,流放三千里,还不准赎,消息传来,薛姨妈都快哭死了,只不过大家都各扫门前雪,没人有耐心安抚她。而这话里的表兄弟说的可不就是史家兄弟。 贾政摇了摇头,「人家一门双侯,日子瞧着过得艰难,内里怎么着咱们又不知道。横竖咱们的表兄弟有那个底气不奉承他王大人。」 当然这个时候再马后炮,说史家表兄弟,甚至提起林海,既然不看好王子腾,连他们都连带着逐渐冷落,却不提醒他们一二,就真没意思了。 贾赦仰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娘娘有造化,琏哥儿和宝玉瞧着比咱们哥俩强,又有贵人乐意护着,」顿了顿冷笑一声,「不仅比隔壁强,比王家将来也不差什么。」 贾政也跟他哥一样,饮尽杯中酒,「正是如此。」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如今兄弟俩被一个人坑,处境也一样,没了攀比自然能互相理解,也更亲近了起来,找回了点儿「幼年时,年纪相近的兄弟俩招猫逗狗,被亲爹亲妈连环暴揍,最后躺在一个屋子里养伤一起哎呦」的感觉。 喝了一顿酒,兄弟俩不说尽释前嫌,却也能做到同进退了。 于是第二天傍晚,等贾琏和宝玉都回家,贾赦贾政兄弟一起来到贾母的屋子,当着邢王两位夫人,李纨凤姐儿,迎春探春贾环贾兰,这一大家子的面儿,把他们这些年为王子腾做过什么,王子腾又无回报,如今又牵连了他们多少,以及陛下如何处置等一一分说清楚,半点儿不带隐瞒的。 王夫人羞愧得要命,气血上扬,血压飙升,当场就犯了心脏病。 凤姐儿面壁思过这段日子她想明白了挺多事儿:这就是跟她娘家……割袍断义了?想想大伯大伯母浑不在意她的处境,荣府出了力,都没得到什么回报,娘家得了这样的果,也是自然。
第101页 除了贾母、贾琏和宝玉,被抬进内间餵了药等大夫到来的王夫人,以及若有所思的凤姐儿,其他人此时就是一脸懵逼:说好的咱们家跟王家最是亲厚呢! 邢夫人这会儿都顾不上幸灾乐祸了,而是傻乎乎地问,「那咱们家往后怎么办?又能指望谁?」 此言一出,全家都挺尴尬。 倒是贾母最先嘆息一声,「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什么都比不上靠自己。咱们家现在就有琏哥儿,有宝玉,你们,」说着望向贾环贾兰他们,「还小,也要上进。」 「靠山山倒」这话是老太太从送药给她的太医口中得知的,因为特别符合她家的情况,老太太一听就记住了。 至于送药的太医,正好就是陆稹没出师的学生的学生。 不管怎么说,荣府就此消停了下来。而王子腾在上过自辩摺子后,就忙着为自己早年做下的错事擦~屁~股,两家就此诡异地相安无事。 两年后,长江多段决口,多省遭灾,林海带着陆稹的各类药物,跟着一位阁老一起,被火急火燎地皇帝派出去赈灾。 大灾之后要防大疫,这是常识,而且因为时候不好,这场大洪水令多地粮食欠收乃至于绝收,也是幸亏皇帝给陆稹做了多年总代理,银子粮食提前攒了许多许多。 即便如此,为了防止当地没良心的富商乡绅囤积粮食坐地起价,皇帝特地找多个外国商队订购了大量粮食。 反正皇帝财大气粗,不稀罕这点银子。万一粮食用不上,陆稹闲着没事儿给皇帝出主意:一部分存起来,另一部分咱们拿来酿酒。酒可以直接用,可以合药,也可以卖。 有贤臣能臣,有银子有药有粮食,灾情迅速得到了控制,到了秋末灾情竟以平息大半,而这个时候,莫说基本的吃穿住,林海甚至连给遭灾百姓第二年的种子农具都预备下了。 结果百姓们不约而同地给皇帝、那位阁老以及林海立了生祠或是长生牌位,皇帝居中,阁老和林海跟左右护法似的……消息传进京城,皇帝特地找陆稹使法术,见识了一下百姓自发弄出的生祠、画像和牌位都什么样子时,他笑得肚子疼了整整一天。 就在这一年,黛玉以十八「高龄」跟宝玉订了亲,因为这一年宝玉回乡考试,中了个案首。 林海考虑到宝玉这些年的变化,以及荣府现在的情况,再为了八字都没一撇的外孙外孙女着想,没有提什么入赘。 其实只要他好好的,不管是迫于压力还是真心,都和娘家几乎断了往来王夫人纵有万千心思,还不都得忍着。 林海赈灾回京向陛下復命后,为商量婚事,他登了荣府的大门。他藉口原配贾敏嫁给他都快二十,表示他捨不得黛玉,还想女儿多留在身边几年。 不过贾敏当时晚嫁是为给祖父贾源守孝,林海拿这个说事明显是因为什么让他不满。 参考一下林家家风,贾母就知道该收拾收拾宝玉的身边人了。这次王夫人什么话都没说,反而认认真真按照贾母的意思办,同时还极为难得的将心比心,为黛玉考量一二。 于是一心以姨娘自居,言必称「我们」的袭人,直接被打发了。反而王夫人一直看不上的晴雯是个老实的……这事实打击得王夫人又在屋里歇了三天。 又过了一年,林海外任广东巡抚,他不仅要带上老婆孩子,新婚的宝玉和黛玉也要跟着去。 这个时候在总代理皇帝陛下的努力下,陆稹的《入门医术》以及面向寻常百姓的成药已经行销三分之二个天下。 经过四年系统医学学习的学生们成功出师,而京城的「医科书院」也正式挂牌。 却说林海做了封疆大吏,陆稹觉得可以开始捞取新一轮功德和气运了:大航海时代啊! 林海任满回京转任户部尚书的时候,沿海开放贸易的港口已经多达十个,而这个时候皇帝终于决定对西北大动手了。 做元春委託的时候,皇帝不像现在能在短短数年里积攒下惊人的家底,同时饶有余裕的「暴兵」,那时皇帝真正出手要比现在晚上七八年,当年出手的一众老狐狸已经死了好几个了。 不过既然老狐狸们还活着,那就势必要反抗。只不过这反抗实在……无力,他们非常努力地炸营,更有人打开关隘大门……随后都被陛下的这些年滋养出的精锐一一扑灭。 在陆稹看来,这跟飞蛾扑火无异。 西北事毕之前,王子腾见大势已去,便「再一次」自行了断。而宁府……陆稹怎么会瞒着皇帝白月光的真正遗言以及秦可卿的身世呢?于是贾敬被判了流放,贾珍则直接「斩监侯」……贾蓉还是硕果仅存的一个,总体而言宁府的结局比之前似乎更惨。 皇帝越有底气,让他暴怒的后果自然也就更严重。 宁府完蛋,荣府无论如何都要被牵连,虽然贾代善死时没做交代,但说荣府知情不报大概也不冤枉,要不是贾琏作为禁军头领在西北立了诸多军功,荣府的爵位怕不是也要一撸到底。 而等到林海不到六十就做了某年会试主考官的时候,宝玉和黛玉孩子都生了四个,儿女双全乘以二。 这一世宝玉中了二甲进士,但一生没做官……在和黛玉一起读书走天下的过程中,他发觉自己「好为人师」,于是大半辈子都在和黛玉一起教导学生。
第102页 而林海和彭澜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跟他爹一样,不到三十就中了探花,小儿子比大儿子更好些,二十出头……就中了探花。 林海这辈子很长寿,等到黛玉给他生的大外孙二十多岁也中了探花的时候,老了依然是魅力超群帅叔叔的林海终于……笑容全部僵在了脸上。 而在场的孙儿们顿觉嵴背一亮,尤其是几年后也要会试的大孙儿也面色凝重。 陆稹一点没留面子,特地让小黑给林海做了套表情包,边欣赏边「哈哈哈」:这剧情好熟悉! 等终于送林海再入轮迴,陆稹才从小黑丰沛的胸毛里抖落出一团金灿灿的魂魄,「看完了?感觉如何?」 对方……当然是被小黑在坟前一爪收了的贾敏,「很满足,很安心,不止是他们,我看了半辈子都觉得人生再无遗憾。」 陆稹就笑问,「你可有什么要求?」没错,贾敏是她新的委託人。 贾敏闪了闪,她身上的星光闪耀时有多个色彩,变换起来比别的魂魄更漂亮更特别,「我想试试不一样的人生。」 陆稹应了,「这个可以有。」她话音刚落,就落进了一个熟悉且想念的怀抱,「要不,你先去?我再接手?」修士也需要有恋爱时间! 贾敏会意,「看来我的功德不太够呢。」说着她嘆了口气,「也是,女人在那样的时代发挥的余地总是不如男人。」 陆稹顺势攥住悄然而至的大师兄的手,「我贴补你一点,你要不就试试女人能做到哪一步?」 贾敏又笑了,「女皇我做不来。不过怎么都有您兜底,我就放手施为吧。」 却说陆稹和大师兄手拉手回了门派,腻乎了一段时日,两个人就结束休假,回到各种的工作岗位。 大师兄那边奇不奇葩暂且不说,陆稹抱着小黑,知道了贾敏究竟做了什么之后,也要贊一声「厉害」。 贾敏嫁给了太子,也就是以后的废太子……这个时候贾代善还活得好好的,贾敏自然是名正言顺,位子稳固的太子妃。 陆稹过来的这个时候,贾敏已经给太子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很普通,跟他的弟弟比,他委实普通,因为二儿子……他是攥着块宝玉降生的…… 她顺藤摸瓜地推衍了一下,宝玉托生在她这里,而黛玉的爹依旧是林海……只不过这姑娘的亲妈不再是贾敏了而已。 陆稹遇到这种情况照样笑得出来,「有意思呀。」 正在此时,身边的大宫女前来禀报,到她眼前先行礼,规矩一点挑不出错,「殿下,东院里的那位……小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海的故事完结啦,昨天夜里实在写不完了,今天晚上回家干脆二合一。 贾敏的这个故事主要是拾掇太子的故事,女主跟太子没有爱情。 第51章 太子妃贾敏之一 贾敏这辈子立志做大事, 她又素来拎得清有手腕,肯定不会为「他爱我他不爱我」所困——虽然凤姐儿被评价为脂粉堆儿里的影响,但其实贾敏和元春更配得上这个称唿:姑侄俩不仅果决刚毅更够大气,该狠心的时候也从不犹豫。 这个时候凤姐儿才几岁, 她的闲话暂且不提, 照陆稹从小黑这儿得知的, 贾敏和太子就是对儿时不时啪一下的合伙人, 别说什么「友情以上爱情未满」了,他俩连友情值都挺不乐观。 所以拈酸吃醋暗下黑手,也就无从谈起。贾敏儿子都生了俩, 何必还乱出手, 成不成不说, 倒惹一身骚? 这会儿宫女来报, 陆稹搓着小黑的后背, 又稍微回忆了一下:东院里的侍妾……说是侍妾都客气了, 真格儿无名无分, 就是半个月前太子从宫外带进宫来, 吩咐说要好生照顾的那位。 得,亲自去瞧瞧吧。 小儿子半岁, 贾敏则是刚刚修养过来……陆稹感觉现在的「壳子」看着还行, 实际虚得厉害。时值初秋, 她特地多穿了件衣裳, 踩着软底鞋,扶着大宫女碧荷的手,又带足了人手, 缓缓奔着东院去了。 如今太子后院里,女人刚好二十个, 不过除了贾敏这个太子妃之外,无人有品级,也无人得育子女,至于东院这个,陆稹忍不住调侃,「还是想带球跑,而被拎回来的?」 小黑道:「好时髦喵。」 话说陆稹做完林海的委託,小赚了一笔,回宗门跟大师兄腻乎的同时也不耽误境界提升,于是小黑现在比以前又毛绒绒了一圈儿,此时两只前爪分别扒在陆稹的左右肩膀,下巴垫在陆稹头顶……就跟给陆稹披了个黑色的毛绒连帽头蓬,只可惜别人看不见。 有内侍在前引路通报,陆稹进屋门的时候,常给东宫女人们看诊的太医已经避让到了外间的屏风之后,再往床上一瞥:瘦弱憔悴,面色苍白的小姑娘……目测也就十五六的样子,正挣扎着要起来给她行礼。 陆稹道:「这是你要死心眼儿守规矩的时候?」又看向对小姑娘身边的丫头,「还不赶紧扶着。」 她又细看了一回:小姑娘出血有点多,但肚里孩子应该有惊无险。只不过这孩子……身上没有龙气! 别说正经的皇子皇孙,只要是宗室,哪怕是日子过得实在不怎么样的宗室,无论男女身上都能有些微龙气,修为不足的时候有可能因为龙气太微弱而没看到,但现在的她则是绝不可能错过的。 所以小姑娘肚里这娃明显不是太子的……她寻思着太子心再大也不至于被绿了都能毫不在乎。
第103页 为这个容色出挑但又没出挑到哪里去的小姑娘,贾敏和太子不知道撕了几场了,再加上些别的分歧,这半年里两口子大撕小撕就没断过…… 特别说一句,作为正妻,跟太子争吵不休,非常非常损伤气运,尤其是在这种女人极度劣势的时候。 正是因为气运消耗过度,贾敏才不得不找陆稹接手,自己则回去沉睡——她是真尽力了。 陆稹嘆息了一下,就嘱咐那小姑娘,「既然心疼这孩子,就该放宽心,好生修养。」小姑娘呆呆的,但自始至终双手都放在小腹处,足见她对腹中孩子的态度。 固然肚里的孩子不带龙气,但瞧来瞧去似乎也有些根脚,陆稹在说话时便带了几分定神的技巧,让母子两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要遵医嘱老实喝药,便能安然无恙。 从这屋里出来,陆稹就叫上太医打算换个地方聊一聊。 把人带到太子妃日常起居的朝华宫,太医在屏风后面坐下,又吃了口茶,对陆稹有问必答:是比较兇险,不过总还稳得住。 太医告退后,陆稹就望着刚才报信说「小产」的那个宫女,不带烟火气地笑了笑。 这宫女比刚才那姑娘更苍白几分,更是承受不住直接跪地磕头,却一句话都不说。 正巧此时外面太监的声音响起,而太子已然裹着一身寒气大步进门。 捧着茶盏端详怒气沖沖的太子,陆稹当然笑得出来,「原本以为心机狗皇帝已经是皇室颜值之光,没想到太子更胜一筹。」 小黑甩甩尾巴附和道:「好看到能下饭。」又补充道,「可惜还是赶不上林海,所以贾敏撕他毫不留情。」 主僕俩毫无顾忌地闲扯,而太子本想兴师问罪,结果怒视太子妃时……瞳孔骤缩:趴在她肩上那黑黢黢的一大团……还有绿色眼睛,究竟是什么?! 太子立时卡壳。 陆稹又笑了,「殿下瞧得见?」 太子此时装不了傻,出声让屋里的内侍宫女退下又忒刻意——毕竟他俩之前争吵也不避着这些能近身伺候的,他只能上前,压低声音问,「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有这种能耐?!」 陆稹放下茶盏,笑盈盈道,「殿下胆子挺大。」 小黑默契地侧身一跃,蹲到了太子的肩头,并用尾巴轻轻蹭蹭太子的脸,更甜甜地「咪」了一声。 太子身上的龙气加气运加功德,绝对是黑夜里的明灯级别,小黑一点儿都不讨厌。 太子试探着伸出手在「那一大坨黑」上摸了一把:手感很实,毛绒绒暖唿唿……但这么大个儿的毛团稳稳站在自己肩上,却感觉不到重量,足见这大黑猫并非凡物。 太子扛着小黑默默地坐到了陆稹身边:我傻了真的……能给我生下玉儿,我这妻子又能是什么一般人?! 陆稹叫熟人赤萱过来给太子倒茶,也不打发身边伺候的心腹,只是这个时候没谁傻到刷什么存在感。 而刚刚那个宫女也一直在屋里跪着……贾敏两个儿子一个四岁一个半岁,她起居的朝华宫大部分地方都铺了厚实的地毯,地龙也烧了起来,因此让这个不怀好意的宫女继续跪着,真谈不上苛待。 「殿下先喝茶暖一暖,再想一想该怎么跟我说。」 太子端起来一尝:这是太子妃平时喝的补气血的药茶吧!然而吐是吐不出来的,他只能憋着,喝了半盏才看着陆稹幽幽道,「王五你可记得?」 陆稹被小黑的尾巴扫了一下,「殿下那个侍卫?」 太子道:「对,东院里那个,她肚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此言一出,边上跪着的宫女直接瘫倒在地。 陆稹就笑道:「您瞧,这不是不打自招了?两边传一传小产的消息,就差点如愿离间你我了呢。」 太子面露尴尬之色,这次他也不掩饰了,「拖下去,交给慎刑司。」 陆稹摆了摆手。 略等了会儿,这屋里已经收拾干净,内侍和宫女得了陆稹眼色,纷纷退下……这屋子里就剩了陆稹、太子外加依旧蹲在太子肩上的小黑,陆稹才替贾敏问出了她一直以来都耿耿于怀的一句话,「纵然我爹是西北起家,我与殿下夫妻多年,又有了两个儿子,殿下还是不信我吗?」 太子无言以对。他如今不止尴尬,心里更是涌起层层愧疚。 陆稹也不急,提起小茶壶又把太子手边的茶盏补满了药茶,「你再喝一杯酝酿酝酿。」 太子真端起茶盏一口气又喝下半杯,丢下茶盏正色道,「是我对不起你。」说着深吸口气,又摸了下肩头的大毛团,「这黑猫是今天……来找你的吧?」 陆稹笑了笑,「您说呢?」 太子总觉得她媳妇人还是那个人,但旁人看不见的黑猫一出,有什么地方立时就不一样了。 他半张脸都埋在一大片光滑又蓬松的猫毛里,死撑着不认也不行啊,「你我不愧是夫妻,原来你也是……之前我是怕你知道了,要么觉着我信口开河,要么用我被什么附身……告密去。」 太子却是不太信任贾敏。这跟贾敏好不好没关系,而是太子投身天家偏偏长了对阴阳眼,你没点玄学底子,跟太子再要好再合得来,也得不到他什么真心。 来生不好说,但现在贾敏这一世不管她怎么重生,确实是没办法有什么超自然方面的天赋,所以这个委託必须得陆稹亲自上。
第104页 不过得知了真正理由,贾敏也就不会再意难平了。 陆稹点了点头,「听着您还挺有理哈。您照实说了我信不信搁一边,咱就掰扯掰扯这个告密……我找您那继母告密?就算不把我连坐了,又能有我什么好?讨好了她,我儿子能登大宝吗?」 太子捏了捏鼻子,耳尖儿有点红,「你忽然这么敢说话了……」 陆稹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我怕您告密呢。」 太子闻言缓缓起身,对陆稹作了个揖,再站直身子已然面带笑容,「还请娘子原谅则个。」 太子为什么这么好说话这么轻易服软……小黑还坐在他肩上,不时用尾巴刮他呢。 陆稹能有什么看不透?不过就算是「慑于实力」,太子这光棍儿的样子,她还是讨厌不起来:太子跟心机狗皇帝可真不愧是兄弟俩。 见他媳妇这一次笑得自然多了,不再含义丰富,他在心里舒了口气:巴不得多个帮手!能说说这些不可对旁人言的话也成啊!不然再这样孤寂却不得排解得活下去,他觉得自己迟早要疯啊! 此时时机正好,太子坐回陆稹身边,娓娓道来,「我那个侍卫去了西北打探,三年没见他,再见时已是死后冤魂了。」他粗略地形容了一下,「半张脸都是血,下半身消失不见。而且那魂魄仿若风中之烛,浅淡极了……他禀报了些许秘闻后,唯一算是心愿难了的便是他在西北新娶的小媳妇。我打发心腹把人接来,才知道她已有了身孕……本来想找人妥帖地照应一下,哪里想得到我过去见她一面,就被老六撞见了。」 老六……就是以后的义忠王。 陆稹听了把小黑从太子肩头抱到怀里,搓搓耳朵,挠挠下巴,「所以是泥巴掉……」 「我的行踪又不是秘密,」太子扶住额头道:「只能暂且认下,这……真是煳涂帐了。」 所以作为知情人,那小姑娘见到陆稹才会特别不安,同时也不奇怪差点就让皇后的人算计个正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有阴阳眼,然而这个夺嫡的故事一点也不恐怖,大约还有点搞笑。总而言之就是女主在前动手,太子抱着小黑在边上一边发抖一边给大佬喊666。 第一更,周末可以理直气壮地熬夜,所以有二更,大家明早来看吧,我先刷刷视频去,比心。 第52章 太子妃贾敏之二 太子行三, 是他老子的原配吴皇后所生。 吴皇后生下太子的时候,现在的皇后只是叶嫔——享受嫔的待遇,但无正式诰封的那种。 等吴皇后去世,现任皇后花了好些年, 从嫔一步步往上爬, 挣命一样生下九皇子后, 终于得以扶正。 十皇子就是前几个委託里的皇帝, 而十皇子的生母吴妃还是吴皇后的妹妹。根据贾敏的了解,太子和十皇子感情相当不错。 贾敏还专门留下点评:太子时常给十皇子辅导功课,这哥俩坐在一处当真赏心悦目。 想到这里陆稹又正眼瞧了太子几眼, 方认真道, 「殿下这些年实在不容易。」 太子笑了笑, 「那些乱七八糟的, 我也不是经常见。」 陆稹一手夹着小黑, 另一手则轻轻拂过太子的肩膀, 随手捻起太子身上的一丝泛着血光的煞气, 若无其事道, 「既然殿下肯说实话,我也该有所回报。咱们再到东院走一遭, 一口气把那些苍蝇蚊子都赶出来如何?」 总觉得……你本来不想只是把她们揪出来再赶出来。太子若有所思, 冷不丁跟脑袋比他媳妇还大的黑猫对视了一眼, 被那声酥酥的「喵」苏到了。 陆稹见太子眼神不对, 「你喜欢猫啊?」 大概是交换过彼此最大的秘密,太子差不多有问必答,「很喜欢。小时数在宫里捡到只小猫, 可惜我养了没多久,就被人害死了。」他笑得有些苦涩, 「打那以后,我就不让人知道我喜欢这种小东西了。」 话里有话呀……不过太子是个毛绒绒爱好者,跟她和她大师兄一样,就特别值得肯定! 陆稹借着拍肩的功夫,又扯走一道泛着不祥的煞气,「那你抱小黑吧。」 太子刚伸出手,小黑「咪」了一声,直接扒住他的肩膀。太子捏了捏小黑的肉垫,忽然轻声问,「两回了。你从我身上……弄掉了什么脏东西?」被媳妇拍过肩,差不多瞬间神清气爽。 陆稹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咱们回来说。」 太子笑了,眼睛里似乎有星光闪烁,「好。」 太子和太子妃除非有要求,不然走到哪儿身边都短不了伺候的人,哪怕东院这种出了朝华宫的地方,都不例外。 揪几个叶皇后安插过来的小喽啰而已,陆稹顺着直连坤宁宫的因果线一捋,一个都没落下。再叫来大太监,按照当日用度吃食安排的单子一查,证物就得了,至于那几个嘀嘀咕咕非议太子妃的宫人也一併跟叶皇后弄来的几个人一起,让东宫大总管带头,都丢进了慎刑司。 现在不管是九皇子还是十皇子,都还是刚刚上学的小学生年纪,所以叶皇后再怎么未雨绸缪也不会蠢到现在就亲自出头下狠手把太子弄下去,但顺势噁心一下,她可是做惯了的。 因此得空就往东宫塞人或是收买人,实在成了这位继后心腹的日常。 东院那个小姑娘之所以来了次「有惊无险」,也是因为一直有人故意念叨,说得还似是而非遮遮掩掩的,什么太子妃不是不能容人,但容不下这个时候有孕在身的,太子妃轻易不恼,真恼了必见血什么的……
第105页 这话可不越听压力就越大,小姑娘又没胆子找上太子妃禀明真相,丈夫死得不明不白,她进了东宫,哀痛忧惧之下,可不就有些撑不住了? 而且那小姑娘还用了些不太利于孕妇的吃食……当然,能弄点这样的吃食已经是极限了,真要派人~下~药,甚至要皇子皇孙的性命,叶皇后还真不敢。 话说皇帝有十好几个儿子,然而现在还活着的不足一半,活着的皇子里又有一小半不满十岁,成婚的皇子也没有各个都生下儿子……总而言之,皇帝对自己的子孙看得极重,叶皇后又不知道这小姑娘肚里的娃不是太子的,也不知道小姑娘真正的身体情况,不然她绝对不会自己在东宫的钉子拿饮食做文章。 将东院「清洗」了一通,陆稹又安抚了一下那小姑娘,「瞧瞧你瘦得小脸没我巴掌大。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和肚里的孩子往后有殿下做主,你还担心什么呢?」 小姑娘心情起码去了一半,她暂时不能下床,便认真摆了行礼的架势,「民女记下了。谢太子太子妃。」 出了东院的门,陆稹看了看天,笑问太子,「殿下不回毓庆宫?」 毓庆宫是太子的办公地点,而起居的寝宫则是位于毓庆宫北面的端本宫,而朝华宫则在端本宫的北边,两宫的直线距离也就百多米。 小黑此时已经抱住了太子的脑袋,被软软弹弹的肉垫按住太阳穴,以及被大毛尾巴挂脖子的感觉,让工作狂的太子非常想翘班,再加上……他看向陆稹,他媳妇不过半天没见,身上忽然多了许多秘密,他觉得捡日不如撞日,今天能多知道些或是能学到些什么,那再好不过。 于是太子吩咐太监到毓庆宫传话,让东宫官员们准点回家,而他则对陆稹道,「今天咱俩得好生聊一聊?不醉不归?」 陆稹就笑,「这个可以有。」 回到朝华宫,陆稹便让碧荷去准备晚饭:今晚吃火锅。 太子太子妃齐齐归来,奶娘也抱了一睡睡了大半个下午的小儿子过来。 陆稹接过来颠了颠,仔细瞧了瞧,就算知道这是谁,还是忍不住在小傢伙的脑门上啾了一下:这小傢伙实在太萌了。 再看小傢伙胸前挂着的那块玉,上面明晃晃刻着通灵宝玉四个字……陆稹乐了:落到我手里,想当闲云野鹤不如再投胎还比较容易。 正好大儿子下学归来——按照本朝的规矩,四岁就要开蒙了,陆稹就把宝玉丢给了太子,自己则抱起大儿子来,照着贾敏的套路来,「璘儿想不想娘啊?」 大儿子不回答,就咯咯笑。 话说宝玉投生成了贾敏的儿子,贾敏始终心态很稳:做林海委託时,贾敏虽然沉睡的时候相当多,但偶尔在小黑毛毛中醒来,也没错过宝玉在得到正确引导后能成长成什么样子。 而宝玉依旧生带异象,只不过不像他托生在荣府那样能成为天下人的谈资,太子……当时就在现场,干脆而利落地瞒住了二儿子生而不凡这一点,甚至不惜把在场不得信任的几个人灭口。 太子跟一般人不一样,又得了更不一样的儿子……他的心情多少能理解一下,陆稹想了想,正好一会儿用宝玉做切入点,先给太子科普些常识。 天冷时吃火锅无疑非常舒坦,太子又特地预备了酒……不过一罈子见底,太子已然微醺,却笑着对陆稹道,「现在刚刚好。」 如今房里又是只剩陆稹太子加小黑,陆稹为了保险还布了个隔音法阵,「您能托生在皇家,前生必然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她指了指双眼,「加上这个,就更不一般。」 她当着太子的面儿联繫起大师兄,「江湖救急!大师兄,测天赋的灵球来一个。」 小黑的下巴正夹在太子头顶,王盘送东西过来,小黑一张嘴,长得跟水晶球一个样子的灵球直接掉进了太子的怀里。 陆稹一瞧,又乐了,「巧了,不用调整了。」 她宗门主修因果,因此收弟子最重悟性,其次还要讲究点机缘,至于灵根真不那么重要,只要有灵根就行,什么灵根压根无限制。 在陆稹看来,太子三样都不缺,而灵球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骤然……炸裂,溅了太子一脸珠光粉。 原本天赋合格,灵球也会炸开,但会放出个类似小烟花的东西,再送上一句良好的祝愿。 太子抹了抹脸,小黑得了主人的眼色,小爪挥了挥,珠光粉便纷纷扬扬地散开,太子身上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太子向小黑道了谢,才郑重问陆稹,「我合格了?」 「没错。」陆稹点了点头,「在我长篇大论之前,先带你看点东西?」 太子跟着陆稹走出朝华宫,跟着陆稹抬头望天:这会儿月明星稀,视野很好。 陆稹指了指供奉牌位的奉先殿,再伸手攥住太子的手腕,「现在能不能瞧见?」 在他媳妇扯住他之前,他只能模模煳煳地感知到奉先殿房顶上有个什么东西,气息还挺骇人,却又让他亲近,且有把握绝不会伤害他,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奉先殿房顶上……正盘着只金色的巨龙!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条龙扭过头来,嗅了嗅,而后……懒洋洋地又趴了回去。 陆稹松开了手,并解释道,「这就是龙气化身,也是你家的祖荫。不过即使身上龙气比你浓厚的陛下,龙气化身也不见得会理会。」
第106页 太子也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因为我跟别人不一样,我看得见。」 陆稹又笑了,「看见得多也不一定都是好事。」 太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仔细端详起大金龙,「你收回手我也看得清了。」说着又望向陆稹,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清醒,自制了。」 想来太子原本的人生轨迹就是毁三观的东西见得太多,从而……疯了吧。陆稹再一次从太子身上扯走道煞气,「因为有龙气加身,诸邪辟易,等闲的脏东西根本近不了你的身,您又怎么看得见?而一旦能让你看见……」 太子秒懂,「怕是让龙气也棘手的大傢伙。」 陆稹嘆了口气,「您现在是香饽饽……所以我得先教你自保。不是跳出去硬碰硬,而是要怂着,先学一学怎么藏起来。」 太子不吭声了:这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通宵了……睡了睡了。 第53章 太子妃贾敏之三 主修因果之道的宗门, 必然不会像剑修刀修为主的宗门,最为提倡什么勇往直前以力取胜,尤其是实力不足的时候,硬要头铁……宗门怕不是传承都要出问题? 没错, 修行因果大道初期战斗力普遍不强, 等踏进金丹期, 就是改换天地, 战力暴增不说,手段相对于其他修士来说,也是匪夷所思加防不胜防。 拿陆稹最熟的大师兄举例, 大师兄门派外的朋友酒后说过大师兄难缠得狠——不得不说, 这位哪怕喝了灵酒脑子不甚清醒, 都记得不用太难听的词儿来形容王盘, 说王盘特别能翻旧帐, 还是翻不知几辈子之前的旧帐,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欠了他的, 一个传承法术使出来, 就把这欠帐追溯到了现世,怎么着也打不过他, 只能让他单方面地欺负…… 当时, 陆稹就在现场, 感觉这位出身名门相貌堂堂的修士前辈都快枯了——堂堂元婴大修士当着其他修士的面儿, 随时都要泪流满面…… 嗯……所以大师兄送灵球过来,只喷了太子一脸珠光粉,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很温柔很温柔了。 陆稹忍不住又笑了, 要跟大师兄再聊一聊,正好这点时间可以让太子冷静一下。 然而头顶气泡连绵不绝喷涌穿梭, 太子也难静心思量,他又透过窗子瞧了眼奉先殿上盘踞的大金龙,暗道:既然一直都在,我被那些脏东西逼迫得彻夜难眠的时候,也没见这条龙出面帮忙……还不如他头顶那坨毛绒绒更让他安心,起码触感好,还缓和。 吹了会儿秋夜的冷风,陆稹瞧了一眼,窗子便自动关上,她主动把太子带回了里间卧室。 太子沐浴更衣归来,洗掉了一身烟火气,其实是一身火锅味儿,陆稹便让太子跟他坐了个面对面,「心平气和再睁眼。」 太子合上了眼睛,心里琢磨的却是:这也够雷厉风行的了,要教我入门的法诀?不用设坛做一做法事,让我拜一拜吗?不能认人还不能认一认神主吗? 来得这么容易,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陆稹扫了眼太子,就知道太子正想什么。当然,因为刚才被秀了一脸,太子此时也没有掩饰内心想法的意思。 陆稹便解释起来,「打个比方,你想进白鹿洞书院读书,但现在你只是天赋不错,连蒙学都没读完的小孩子……」 太子又懂了,整个人也跟着严肃了不少,嘴甜总无错,「是我的错,谢……前辈教我。」 陆稹见太子沉下心,就开门见山,「这个太子你做得不错。做好分内事,顺应天道行事,都能获得功德,而功德则能转化成气运,只不过这转化需要时间,等一辈子的功德完全转化完,那个时候你差不多已经到了地府阎王殿前了。」 太子心道:功德不能救急啊…… 「龙气也是气运,而气运简单点说,就是气运越高,就越容易心想事成。」陆稹笑道,「但气运再高,也不能凭空助你满足心愿。比如你对天大喊,我想要百万纹银,哪怕你心再诚,啥都不干只等天降祥运,也是不成的。」 太子亦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有点意思。」陆稹又道,「功德和气运还有个妙处,就是辟邪。」 听到这里,太子的心勐地一沉,「我自小见到的那些……」 陆稹道:「你想啊,这儿可是皇宫。能滞留于此,龙气还都没什么办法的冤魂恶鬼,起码是摄政王级别,或者干脆跟你一样是太子。这种有牌面的百年老鬼,拿有龙气全面笼罩的你爹没办法,收拾你出出气,太正常也太容易了。」 太子一想,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 陆稹故意调侃,「等你死了,跟他一样了,说不定就打得过他了嘛。」 太子默默地抱紧小黑,半天都没说话:半天前他还觉得他媳妇想起前世记忆,变化不小,而现在他则在怀疑眼前这个还是不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的结髮妻子。 到了金丹中期,陆稹完全不在意掉马,「放心吧。正是你媳妇叫我来的,而且你跟我和宗门的确有点缘分。」小黑喜欢他,就是明证。她指尖一点,金光微闪,一本不过五页的《引气诀》就直接印进了太子的脑海,「你先引气入体,之后咱们走一趟,我砍几个以前吓过你的老鬼,再把他们身上的零件送给你当见面礼。」
第107页 太子把脑海里忽然出现的那本书翻了一遍,如获至宝,想想当年吓唬他的那些脏东西的尊荣——估计不仅仅是只想吓唬他,他的脸色又不太好看了,「行啊。」 连着两次见识了眼前这位的手段,他并不想不识抬举。 陆稹顺手撕掉了太子身上新黏过来的煞气,「引气入体,算作第一个考验。不过提醒你一下,一味求快可不成。」 太子严肃地点头,明显是认真记下了。 于是这一夜里,明面上是太子隔了将近一个月再次留宿朝华宫,实际上太子练功练了一整晚,而陆稹则跟大师兄一直聊天聊到了天亮。 第二天,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了太子与太子妃和好,最起码绝不再是一见面就好像争锋相对。 除了刚会坐着啥也不懂的宝玉,其他心向东宫的人都挺高兴,就连四岁的姜璘都不像前几天那样时常板着小脸了。 东宫恢復和谐了,叶皇后自然就没那么愉悦了。她都扶正好些年,娘家也只有她哥哥升到了三品,这一家子也就比十几年后的荣府稍微强上一点罢了。 叶皇后拉扯不动娘家,那只能靠着打压别人来凸显自己家了。 与太子「和好」后,陆稹头一次上坤宁宫拜见皇后,叶皇后就当着其他嫔妃和皇子妃的面儿,好声好气地劝说,「太子年轻,拦又拦不住,儿子都是你生的,你还怕什么,闹个什么意思?传出去倒成了你的不好。」 这话……挺像母亲劝女儿不要为女婿纳妾走心较真时说的,然而一般情况下,当娘的不会当众对闺女说这么一番话。 这宫里就没几个白莲花傻白甜,在场众人瞧得分明:叶皇后满身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就看太子妃作何反应。 陆稹笑眯眯地应了,看着叶皇后那几乎把脖子缠满的煞气,也不生气:谁难受谁自己知道呗。 通常而言,心情低落或是心生恶念便自产以及自黏煞气,这都是身带灵根的表现。只不过有太子这个味道更香分量更足的「唐僧肉」在,那群冤魂厉鬼就都……灯下黑了。 可太子如今被他圈起来严密保护上了,陆稹就挺好奇的:若是本代国师不干涉不出手,不知道皇后娘娘能撑上几天。 陆稹有了主意,可外人看来就是她的确心情不错,居然对皇后都稍微服了软。 太子妃吃了好几句话也心平气和,叶皇后不免想起自己那几个陷在慎刑司的钉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且等着! 叶皇后正盘算着下一波怎么噁心东宫,所以这几天里也算「相安无事」。 这天正好是娘家人进宫探望的日子,陆稹在朝华宫等来了贾母和两个嫂子,先带她们往皇后和几个主位宫里打一晃——叶皇后也有娘家人要见,这会儿没空为难她。 再回朝华宫,分宾主落座后,陆稹就等贾母主动说些体己话。 这个时候贾敏的大嫂还是贾赦的原配,贾琏的生母,她的娘家哥哥袭了侯爵。这个大嫂跟贾敏关系不错,合得来也说得来,交情挺深厚。 所以大嫂此时就偷摸地给陆稹使眼色,往王夫人那儿一指。陆稹就明白今儿大约是王夫人有事相求,但贾母和大嫂内心大概是挺不看好却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的。 闲话了一会儿,果然正题来了。 真说起来,王夫人也不大好意思,但娘家所求她又不能不说,「我娘家有心问一问太子妃,后年大挑是个什么章程?我娘家妹子……能不能求个恩典。」 这里的求恩典可不是清代大挑小选时的求恩典,王家想的是让女儿攀高门,而不是撂牌子自行嫁娶。 不过王夫人的娘家妹子……不就是以后的薛姨妈吗?难不成她入宫梦断,才想让闺女宝钗替她圆梦不成? 这个时候的王夫人半点没有记恨小姑子的念头,她小心地瞥了太子妃好几眼,直觉不妙。 她心里何尝不明白,凭妹子的出身,进宫伺候皇帝品级也高不了,指给皇子宗室必然也不是正室……说白了,就是姨娘…… 将心比心,太子妃哪里就乐意多个做姨娘的亲戚了,还同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子上都不好看。 于是她小声道:「不成也就罢了,娘家也就是问问,没打算一门心思攀这个高枝儿。」 陆稹一听还挺惊讶:王夫人这不是也有通情达理的时候吗?所以她从嫁进来到暗里对黛玉起了歹心再吃了外甥女宝钗家的绝户……这些年里究竟经歷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章了哈,早点睡,明天再多更。这个故事不长,而且太子不当皇帝,皇位还是那位心机狗皇帝的2333333 --------- 感谢zero老相好的票票,还有玉玲超多营养液,一起么么哒~~~~~~ 第54章 太子妃贾敏之四 王家人无论男女老幼, 脑子好不好使,都非常识时务。 王夫人固然是因为小姑子如今已成太子妃,心里再怎么有疙瘩还是不得不低头,但也不能否认王夫人现在真没坏到以后的那个份儿上。 陆稹作为修士眼力毋庸置疑, 十几年后王夫人真是从里到外都扭曲, 重投胎都未必能扳回来的那种。现在呢, 起码她还算平和。 不过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 一个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姑娘高嫁嫁进荣国府,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婆婆妯娌小姑子都是大学生, 就她一个人小学毕业……纵然丈夫学问不咋地, 却也起码是中学生水平, 和这些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也是真痛苦。
第108页 不过陆稹还是不怎么同情王夫人, 毕竟路都是她自己走的, 而之前所有的委託王夫人的结局都不好, 在无尽悔恨, 贫病交加,床边无人照应之中咽气是大多数情况。 最好的一次就是上一次, 衣食不缺也不颠沛流离, 但无论儿子孙子都看不上她, 如出一辙的隐隐不屑让看人下菜碟的下人们待她也不怎么尽心, 王夫人后半生都苦在心里,几次折腾把儿子孙子的耐心都耗尽了,她最后死在了小佛堂里。 陆稹定睛瞧了王夫人一会儿, 心里算了算:现在贾代善还活着,然而贾赦贾政兄弟基本定型, 荣府想要保住富贵,只能靠贾珠、贾瑚和贾琏……这仨小豆丁了。 没错,现在贾赦和原配赵夫人的嫡长子贾瑚还没死呢。 陆稹便稍微侧过头,沖大嫂赵夫人问起两个小侄子。 赵夫人是侯门嫡长女,见识手段自不一般,人长得也不错,只可惜这样的能人跟丈夫贾赦的关系很一般。 丈夫没出息又好色,那也随他去,她有两个好儿子,公公婆婆宽和又器重她,掌家大权又早早落在她手里,她心态比妯娌不知道强上多少,「回太子妃的话,正是闹腾的年纪,前儿闯了祸,让公爷揪住揍了一顿,好些了。」 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 赵夫人提到的公爷,指的是贾代善。贾代善早看出两个儿子半废了,他从西北回来就开始亲自教导孙儿们:再养出废物来,荣府可不也废了。 显然贾代善矫枉过正了,对于孙儿,尤其是长房和二房的两个长孙过于严格,导致贾瑚早夭,贾珠生了儿子活到了二十来岁……其实也是早夭…… 所以之后贾母包括贾赦贾政,都对贾琏和宝玉比较纵容,正是因为前车之鑑,他们都害怕再死孩子:活着的废物也比死了的才俊好啊。 贾敏还在沉睡,一时问不出她的愿望,不过陆稹觉得这次是她的失误,让委託人自己去完成一个凭她无论如何都完成不了的委託,所以她有义务让委託人再开心一点儿。 贾敏对「前夫」林海并无执念,唯独对女儿黛玉还是有些在意——跟林海简直不谋而合。 在阎王殿前走过一遭,对前世的恩恩怨怨一般都能看开点儿,贾敏肯定还是希望林海和黛玉能善终,同时也希望自己娘家有个好前程。 林家父女好办,弄点好药让人家长命就行,但不让荣府败落……意味着陆稹得待在这儿等上十几年才会有结果出来,因为看出荣府子孙能不能支撑家业,使荣府名声不坠,起码要等到贾瑚贾珠贾琏二十多岁才比较保险。 而太子这边要彻底摆平,保守估计也需要十年。 好吧……想想林海那个委託她前前后后花费了将近五十年,这次只要十几年,收益还……想想又为宗门拐来了个优秀弟子,怎么着都亏不了啊。 于是陆稹便拉住贾母的手,「瑚哥儿珠哥儿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母亲跟父亲说一声吧。璘哥儿在上书房读书,可也有半天松快的时候。」 贾代善和贾母夫妇最是疼爱贾敏,如今贾敏身份又不一般,贾母猜测女儿是听说了什么,不过她两个儿子不成器,不好好教导孙子怎么成?她喜欢孙儿远胜儿子,但再疼孙儿也不能阻拦老爷教孙儿们上进。 别说贾母了,就连赵夫人和王夫人鲜少想得一样的妯娌俩,都觉得公公严格得没毛病。 陆稹知道这个时候也劝不住,非得贾瑚病重一场,贾代善夫妇才能真正听进去,让小傢伙们劳逸结合。 正闲话时,太子牵着姜璘缓步踏进门来。 礼毕,太子自然而然地坐在陆稹身边,而姜璘左看看右看看,还是靠住了母亲的腿,跟小动物似的,蹭了又蹭。 陆稹大笑,抱起便宜儿子放在腿上,又是顺毛又是揉脸,闹得小傢伙小脸微红,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 太子和贾敏的夫妻感情……当真一言难尽,但是他对两个儿子的疼爱又真得不能再真。见儿子扭着脸咧着嘴,他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蛋。 陆稹见太子兴起,逗起儿子,她双手也不能闲着,便撸起手边盘着的小黑,而小黑闭了眼睛,揣着小爪爪,打起唿噜。 贾母和赵王二位夫人见不到小黑,但看太子一副慈父模样,也就明白为何太子妃让家里待孩子不要太严格。 王夫人心思不能跟婆婆妯娌比,她这会儿也只是羡慕。 而贾母和赵夫人难免多想:算一算年纪,瑚哥儿珠哥儿琏哥儿都能给皇长孙做伴读……家里若真是把孩子教得太板正严肃,娘娘别是怕孩子们玩不到一起去? 贾母和赵夫人默契对视一眼:回家还是要跟公爷说一说。 贾母她们告退后,太子陆稹跟两个孩子一起用饭。 饭后,奶娘抱走已经睡得喷香的宝玉。而被太子断断续续捏了小半天的姜璘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他爹的小手指头,认真道,「父亲开心了。」 姜璘身为太子的嫡长子,是个彻彻底底的小闷葫芦,而且明显小小年纪就有主意有城府,现在看来还会察言观色……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陆稹笑盈盈地揉了揉小傢伙的脑袋瓜,「瞧你聪明的。」 姜璘回过头,冲着陆稹笑到露了小狗牙。 话说贾敏是个好母亲,在用心教育之余又从不吝惜夸奖,同时亲娃抱娃一样不少,因此两个孩子都更亲近贾敏这个母亲。
第109页 太子呢……之前是个严父,对孩子们也不甚亲近。 太子疼爱亲儿子毋庸置疑,只是之前心病太重,也怕自己那不可对人言的「毛病」牵连到儿子们,才不得不故意疏远。 如今有陆稹坐镇,他少了不少心事,更比较放得开,想怎么带孩子就怎么带。 他倒是没笑,一把抱住儿子,也学陆稹那样颠了颠,「是挺开心的。」 姜璘把下巴架在他父亲的肩膀上,望着他娘,抿着小嘴儿「嗯」了一声。 父子俩其乐融融,到了就寝的时候,姜璘恋恋不捨的跟着内侍回房,太子喝了半杯茶,才轻声道,「好像已经有气感了。」 其实他两天前就真正引气入体了,不过内心再欣喜也没操之过急,而是坚持再修炼了两天,确认无误,才来告诉陆稹。 果然沉得住气……陆稹把手边的茶喝了,捏了个响指,「捡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出去逛一逛。」她已经布下幻阵,别人不会知道她俩已经不在朝华宫,她看了太子一眼,轻飘飘道,「你扛着我的猫。」 小黑不算耳朵的话,坐高超过三分之二个太子,仰着点头的话,鼻尖能戳到太子的胸口。至于太子的身高,陆稹目测不低于一八五……所以太子要是不公主抱,那真就只能扛着。 太子默默嘆了口气,等小黑再次趴到他肩上:如今我连个「您」和「请」都不配了啊。 却说太子刚刚引气入体而已,距离寒暑不侵还差得老远。他就穿着件家常衣服,家居便鞋,竟也不觉得冷,此刻他纵然内心思绪万千,却坚定地跟着黑猫的主人往皇宫的西北方向去。 陆稹事先把宫里老住户那群老鬼们的情况摸牌了一下,找了个「尊荣」比较震撼人心的刺儿头,好在今天杀鸡儆猴,至于一次杀光什么的,她才没这么好心——心机狗皇帝坐稳皇位的时候,在国师和大师兄都没出手清扫的情况下,宫里可都干净极了。 意识到自己几乎把皇宫走了个对角线,此时已经到了英华殿前,太子从怀里摸出怀表瞧了瞧,总共花费一刻钟……他迟疑地问向陆稹,「神行符?」 小黑抬爪在太子额头拍了一下。 太子又秒懂,抬手捏捏小黑的肉垫,「多谢。」 陆稹在一座古井前站定,「你在这儿可有过什么『美好』的回忆?」 英华殿在前朝时,被布置成了佛堂,不过……这个地方从前朝末年到现在都是有名的邪性。 太子皱了眉,握着猫爪不松手,「哪里美好?第一次来这儿差点吓个半死,也是从那会儿起我便知道我看得见的东西,旁人不一定瞧得见。」 陆稹点了点头,「是不是这位?」 话音未落,井中便冒出了个难以描述的「东西」,太子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那「东西」先是咯咯直笑,直让人汗毛竖起,又再叫啸一声,便犹如一片乌云扑向了太子。 太子眼见着那「东西」泛着寒光与黑气的爪子直指眉心,他叫都叫不出,然后……眼前忽然多了个再熟悉不过的黑亮亮毛绒绒的猫爪,这猫爪轻轻一挥,那「东西」便立时倒卷,「砰」地一声扣在了井边。 陆稹嘆息了一声,「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么活泼。」说着她攥住那「东西」的爪子,再伸脚踩住那「东西」的下盘,稍一用力,「噗」的一声,爪子便落在了她的手里,「手感还不错。」 太子闭眼再睁眼,那爪子还是稳稳拿在前辈的手里,他又一次失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第二更大家明天上午看吧。 第55章 太子妃贾敏之五 陆稹点了簇真火, 把战利品置于火上,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过后,真火上的爪子消失不见,只剩了颗指尖大小的黑色小珠子。 陆稹介绍道:「阴气凝结的阴珠……说起这我个, 我还有点怀念呢。」她收起真火, 把亮闪闪的小珠子丢给太子, 「我刚入门的时候, 就是靠驱鬼除祟炼阴珠来补贴家用进而发家的。」 太子接了个正着,入手微凉,却再无别的什么感觉, 跟那「东西」一出现, 他的脑子就勐地锐痛不一样。他便问说:「有什么用?」 「有些修士靠这个修炼, 布阵、炼器和炼药都算常用。比不上灵石用途那么广泛, 却也是通货之一。」说着, 陆稹又丢了块灵石过去, 「这就是灵石。」 灵石长得就像晶莹剔透的水晶。 灵石一入手, 太子顿觉还为散尽的痛意都轻了不少, 「原来如此。」 百闻不如一见,陆稹今天就是来寓教于乐的, 「我脚底下这个, 在前朝末年就成了气候。」她无需避讳, 「本朝太~祖~太宗都是明君, 你爷爷最多就是中等偏下的水平,你爹则是中等偏上,幸好不算太煳涂, 犯了傻好歹知道找补,哪怕要自打脸。不用读史书, 就该明白下一任再挑不出个中兴之主,你们老姜家的天下也就是一百多年的命。」 这话刺耳又如何?太子都极贊同陆稹这番话,他看着从自己前方不远处巡逻走过却对他「视而不见」的大内侍卫们,「西北已成心腹大患。我派了人过去,」他深吸口气,「我头回觉得我这双眼长得不错,不然真是死无对证!」 陆稹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你以为君王菜点儿,只会局势不稳吗?」她捻了捻脚底的那东西,「你瞧,它知道厉害一声都不敢吭。太~祖太宗这样的明君在位时,它们能保命就是幸事,又哪里敢冒头?」嗯,你十弟,也就是往后的心机狗皇帝,同样是妥妥的明君,所以宫内也非常干净。
第110页 太子一手攥着灵石,另一手捏着阴珠,「上面的……废物,不仅能活人不拿你当回事儿,死鬼也要上来欺负。」 陆稹笑了,「可不就是这样。」她掏出把蒲扇,冲着脚底下的「东西」扇了扇,阴气煞气尽去,那「东西」便现了原形。 太子……三观又稍微动摇了一下:那「东西」一看就是不同人身上的……部件黏贴拼凑出来的,作为太子他的承受力算是不错的,然而再多看一眼他就要吐出来了。 陆稹把手里金光闪闪的蒲扇递了过去,「它不是欺负过你吗?你去亲手削了它。一会儿咱们还得找个外表更个性一点儿的。」 太子把灵石装进袖子里,接过蒲扇,「习惯成自然。」他又认真问,「像用刀那样?」 陆稹抱住小黑,「随你。」 太子完全不需要心理建设,上前……那动作还是挺流畅,也挺赏心悦目的。 等差不多剁完肉馅,太子回到陆稹身边,抹了把额头的汗,「我好像明白您为何偏爱亲自动手了。」 其实陆稹更偏爱法术解决,不过太子压抑许久需要发泄,她今天「除祟」事小,更重要的是教给太子一个正当宣洩负面情绪的渠道。 宗门是正道之中的正道,从来都十分重视门内弟子的心理状态。 陆稹没收回蒲扇,又把小黑放回太子肩上,「走着,下一站。」 下一站是北三所外面……北三所里住了几位小皇子,不像英华殿那般冷清,半天才能见着巡逻的侍卫,不过陆稹带着太子依旧如入无人之境,她们看得见别人,别人看不见她们。 陆稹边走边解释,「刚才那『东西』,原先是个前朝嫔妃,失势后被仇家填了井,那井里又不止死了它一个,冤魂恶念聚在一处,就成了那副模样。而下一个,才是真正成了气候的厉鬼老东西。」 太子扛着猫,手拎大蒲扇,另一手捏着那颗阴珠,走着走着忽然笑了,「怎么还有点期待了?」 陆稹道:「我都当乐子的。因为你也不知道下一个……究竟能长成什么样子。」 两个人有说有笑,走到了地方,陆稹相当于火烧马蜂窝的手段一出,皇宫西北一霸的厉鬼勐地出现。 陆稹直视着那厉鬼,情不自禁也皱了眉,「你丑到我了……」不过这厉鬼的确不简单,差半步就能修成鬼王了。 话说半步鬼王即使不出什么手段,精神冲击也十分了得。当年太子亦有龙气护身,然而只是惊鸿一瞥,不小心瞥到了这老厉鬼的「冰山一角」,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太子在见到老厉鬼的第一眼,便身子勐地一晃:他记得它! 然而那老厉鬼先发现了太子,基本还是人类面容的脸上扯出了个温柔的笑,它刚想说什么,陡然发现太子身边的陆稹,它哀嚎一声,扭头就跑…… 太子努力坚持,好不容易坚持到睁着眼看着对方抱头鼠窜,他两眼一翻,就被眼疾手快地陆稹给拉住了。 陆稹暗骂了一声:失误了!没想到是半步鬼王。太子刚练气入体,打个照面就扛不住是正常情况。她翻了粒丹药出来,弹进太子的口中,这会儿那老厉鬼已经跑了老远……幸好她提前布了阵,要不然真让它熘了……陆稹心道: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陆稹当即捏了个法诀,一只晶莹玉手从天而降,一巴掌就把老厉鬼拍了个正着。 不过三息,太子便借着丹药的效力恢復了正常,他还赶上了亲眼见到「天降正义」:果然是喜欢以力破巧啊。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陆稹塞了个「真火发生器」——理解成打火机都对了。摆弄了一下,明白了用法,太子不用陆稹说什么,就自行上前,到半步鬼王无法言喻的残骸处,用打火机冒出的真火仔细地烧起阴珠。 这个时候陆稹看向通往北三所的小门,「出来吧。」她早就发现了对方,不过因为是故人,她特地「放水」了。 太子闻言也抬了头,又瞧了眼陆稹,哪里不明白小门后能藏着人是前辈故意为之。 对方缓缓从小角门里转出来,一直低着头,但却坚定地往太子的方向走,直到距离差不多,先规规矩矩行礼再轻声道,「三哥。」又白着小脸,转向陆稹的方向,「三嫂。」 而跟着十皇子的内侍更为乖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别说不敢再起来,而是连头都不敢抬。 能让陆稹称唿为「故人」的,必须是现在的十皇子,以后的心机狗皇帝姜潍正了。而姜潍正这个内侍以后也会成为干清宫大太监,之前做林海委託时帮着皇帝收货的就是他。 话说,十皇子的亲娘吴妃是咸福宫主位,而十皇子自然就住在北三所——皇子公主满了六岁,如无意外都要和母亲分开,一般而言,都是选择距离各自母亲比较近的地方居住。 此时北三所里住着好几位小皇子,偏偏只有十皇子在这个时候出现,还能不被侍卫发现,连陆稹都得承认:姜潍正运道实在不一般。 既然运道不一般,陆稹刚刚就顺水推舟,让姜潍正看到了点「不大一样」的。 太子继续烧珠子,空着的那只手拍拍弟弟的肩膀,「别怕,三哥我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陆稹看着半步鬼王烟消云散,曾经被吞掉的那点龙气物归原主,她便给各怀心思的兄弟俩讲起这位老厉鬼的来歷,「这位是前朝末帝的哥哥,被兄弟们害死之后切碎了埋进了地里,还被镇在英华殿下……结果这些兄弟没得意几年,这皇宫就换了主人,英华殿经过翻修,剩下的夯土便拿来填平北三所这块的地面,于是这位便从英华殿挪到了北三所附近。」
第111页 十皇子有三哥在身边,胆气足了点儿,便小声问,「那它现在到哪里去了?」 作为双商永恆在线,性格讨喜,容貌出众,同时还又肝又氪的王者心机狗皇帝,哪怕他现在只是个青铜,陆稹也很愿意回答他,「陪它的兄弟们去了呀。」 「魂飞魄散」四个字在姜潍正的嘴里绕了圈儿,他还是没能说出来,「谢三嫂教我。」 生在天家,缺心眼儿的活不到十岁。他第一时间就已经判断出这个时候谁大腿比较粗,而且此时哪怕他心里思绪乱飞,表面上仍能保持淡定。 陆稹对他招了招手,给了一张护身符,「嘴甜的孩子有糖吃。」 姜潍正挺识货的,道谢后,便把这张符郑重装了起来。 却说半步鬼王一共烧出了十七颗阴珠,大功告成后,陆稹和太子一起把姜潍正主僕送回了住处,才像来时那样散着步返回东宫。 太子边走边道:「小十素来沉得住气又分得清好歹,他回去也不会乱说话。」 陆稹就笑,「今晚的事儿他想乱说也说不出啊。」 太子道:「果然。」 陆稹忽然站住,看向太子,「你的天赋很不错,如无意外,几年里就能修炼出些名堂。到时候纵然帝王集天下之力,也莫能奈你何……实在打不过,你还可以跑啊。」 太子闻言便正色道:「您给我指出了这条通天之路,我就不把凡间权势看在眼里了。只不过我还是太子一天,就要老老实实做好分内事。」顿了顿他又问,「小十运道很不一般吧?」 不愧是能让我一眼就瞧中,想要拐走,拉进门派的人物! 陆稹颔首笑道:「就是你想得那样。」 太子嘆道:「我也选小十,否则我跟您走了,别的兄弟只怕不会让璘儿玉儿活着。」 陆稹拍了拍太子的手臂,「不用替两个小傢伙忧虑,我能让他们没个好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23号继续多更哈。 ------- 感谢zero的票票,以及超超和windlin营养液,么么哒~~~~~~~ 第56章 太子妃贾敏之六 宝玉是天庭公务员, 下凡来体验生活,结局如何当真不用便宜父母太过忧心。 就原本的宝玉实在是个傻白甜,让他多多体尝一下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和求不得,陆稹怎么想就觉得是好事:宝玉没心没肺又皮糙肉厚, 吃点苦她又不心疼。 不过这一世宝玉换了环境, 也换了爹妈, 他要是能成长成精英, 陆稹也很乐见。 至于大儿子姜璘,陆稹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她也不隐瞒, 「你媳妇跟你一样, 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璘哥儿将来若是跟你一样, 你就甭琢磨什么皇位, 用心给孩子积攒修炼的家底就是了。」 陆稹说得轻描淡写, 听在太子耳朵里, 让他心如擂鼓。 这一天里捶他三观的事儿简直目不暇接,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要习惯的时候, 新的一锤子下来,他又沉着不起来了:璘哥儿难道要重蹈他的覆辙! 太子下意识地坚信:他如果正式入门, 眼前这位必然二话不说, 带他到……也许是天庭或是仙界, 修炼去, 但儿子若还是凡人,一准儿得留下来。 陆稹打量了下这位预备师弟,「看不出你是这样的好爹。」她纠正太子的想法道, 「若是璘哥儿也开了窍,你们父子可以一块儿离开俗世呀。」说着, 又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撕掉好些煞气,「你脑子现在不太好使,今晚也不要打坐修炼,好好睡一觉吧。」 太子还是个凡人,信息太多,思绪纷乱,情绪不稳,再加上他之前经歷过的恐吓磋磨和伤害,尤其是精神方面的,都没好利索,这个时候太子需要长时间地好好休息。 陆稹塞了一粒安神丸给太子,太子挺老实地吃下去,她双臂微微用力,来了个公主抱,把太子抱到了床上…… 太子脸都红了,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数息后安神丸起效,他心事再多也是枉然,倒头就睡不说,还打起了轻轻的唿噜。 陆稹正想找本书看一看,大师兄就在此时传来了消息,「你都没给我公主抱过!」 陆稹屈指,弹了小黑的鼻尖,「就你嘴快。」 小黑一点也不委屈,小爪子捂着脸,求饶不绝,「大白总缠着我嘤!」 陆稹大笑,「行,看我下次不撸秃它尾巴。」转过头就问大师兄,「你也会争宠?」 大师兄反问她,「我凭什么不会争宠?」 恋爱难免崩人设啊…… 转念一想,太子要真是能入门,再让师伯师叔瞧中了,那不真成了大师兄和她的小师弟?大师兄因此不安也不是特比没道理。陆稹又认真安抚起大师兄,「他可没有你烦人,我不喜欢他。」 隔了一小会儿,大师兄才回覆说,「原来你想我再烦你一点儿。」 跟大师兄嘀嘀咕咕,一转眼半夜过去了。陆稹一手搂着小黑,一手端着只翻了三页的书,「恋爱实乃读书之大敌。」 随后的大半年并无大事发生,因为心态骤变,太子不再派心腹暗自查探西北之事,而是知道什么就上表告诉他老子什么。 至于他老子想如何处理,又怎么看他,太子已经不太在意了:知道了他老爹做不成中兴之主,他再不强求西北在这几年内有什么改变。只不过杀他心腹的那几个,无论是动手的还是背后主使,等他修炼有成,都要上门亲自讨教一二。
第112页 太子忽然佛系了起来,而非之前那样忍而不发,皇帝和阁老们反而对他的评价更高了。 这段日子里,十皇子经常往东宫跑,蹭吃蹭喝之余还不忘带点小道消息来。 话说十皇子的母亲吴妃冷冷清清不爱麻烦,就算面对皇帝也都称不上热乎,在后~宫~主位娘娘里可谓独树一帜,然而皇帝还就……有点贱,心里有她一个位置。 别看吴妃相对而言住得比较偏远,但皇帝总爱往她的咸福宫里跑,相处多了什么话就都听了几耳朵。吴妃从皇帝那儿得了八卦,捡出能说的以及她觉得有用的,让十皇子到东宫传话…… 很明显,十皇子把「那一日」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的母亲,而吴妃和十皇子母子的应对,以及这半年里持续的示好,让太子都感慨,「小十在兄弟里面气运最好,绝非侥倖。」 这半年里太子修炼略有小成,可以一口气抄着金灿灿的蒲扇连剁两只恶鬼,同时五觉比以前敏锐了不少,尤其是他现在能第一时间察觉旁人对他的好恶。 比如叶皇后对他恶意满满,而他老子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信任和关爱但也偶尔会心情复杂一小会儿,所以对他自始至终满是好感的吴妃和小十就显得特别稀罕了。 又过了半年,叶皇后终于「病发」了。 不光是人会欺软怕硬,鬼也是啊。以前太子「味美」又「耀眼」,那群鬼便都盯着太子;如今太子惹不得,老鬼们便退而求其次,发觉叶皇后也「不无小补」。 其实,叶皇后家里也该对神鬼之事有所了解:太子引气入体后,叶皇后身上多了好几张护身符。虽然这些符箓水平残次不齐,但的确都能辟邪驱鬼,甚至有两张符能重伤厉鬼。 除了这些符箓,坤宁宫里还多了几样能诅咒太子的小玩意儿,这也是叶皇后「病重」都没敢请国师过来瞧瞧的原因。 当然,这些「小玩意儿」不算煳弄人,而是真有效力,只不过对于现在的太子而言,这效力无非是让太子掉几根头髮…… 陆稹把这些当做笑话说给大师兄听,大师兄立即回復,「谁让我掉头髮,谁就是我的仇敌!」 陆稹沉默了一下,「行吧。我能理解。」 而太子得知叶皇后能让他掉毛,也拍了桌子,「可恶至极!」 太子不会说脏话,这会儿又是怒气迸发……陆稹直觉太子有机会绑定命书的话,命书只怕也是个毛多的,「走吧,都来报信儿了,咱们得过去看看,当面幸灾乐祸多好啊。」 她俩带着心腹赶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帝的跟前的大太监亲自拦住了东宫的心腹们,只放太子和陆稹进去。 在皇后「静养」的卧室里,皇帝已经到了有一会儿,而在皇帝身边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国师和这阵子代掌公务的吴妃。 国师是个货真价实的筑基期,他看不出陆稹的虚实,只肯定陆稹是同道中人,而太子……他一眼就瞧出太子已经入了门,于是他和善地跟太子和陆稹对过了眼神儿。 同时国师跟王朝气运直接绑定,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比百姓更盼望老姜家接连不断地出明君出圣君,所以他不可能为了生了两个气运平平皇子的叶皇后隐瞒皇帝…… 被详细且耐心科普了一顿的皇帝面无表情——这才是真正怒不可遏的徵兆,便吩咐心腹把查出来的物证都烧得干干净净,等国师简单地驱邪后,便带人直接离开坤宁宫。 陆稹先回了东宫,而太子则被皇帝留在干清宫良久。 第二天便传出消息,叶皇后病重不能理事,公务都交给吴妃,别的没了…… 陆稹对太子道:「皇帝不废后啊。」按照之前的委託,这位叶皇后比现在可耐久多了,也不止这么点战斗力,她和她娘家为以后太子「逼宫」间接出了把子力气。 太子一针见血,「死老婆多省事。」顿了顿他又道,「叶家背后的几位老王爷只怕未必善罢甘休。」 陆稹一听,随手推衍了一下,「宗室亲王能甘愿做~带~路~党?这是什么~骚~操~作。」 太子苦笑一声,「不得执掌中原,能真正封疆裂土不也比现在强?他们又不修炼,怎么知道自毁祖荫,反噬极重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今天早睡了,明天双更,完结这个故事再开新章。 新章是虎爸贾代善,女主来给贾赦贾政当老师的故事。 第57章 太子妃贾敏之七 叶皇后弄出来的诅咒顶多算小打小闹, 能缓缓消磨太子的气运不假,但想靠诅咒搞掉太子,不押上九族数万人的性命和气运,连「诅咒太子完蛋」的门坎儿都跨不过去。 这一点叶家心里有数, 筑基期的国师知道, 皇帝自然也就知道了。 皇帝现在圈住叶皇后, 也是在等着看叶家, 以及叶家背后的老狐狸们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皇帝再怎么能力平平,也不至于西北局势一无所知,只不过牵扯太多, 阻力忒大, 他没有底气收拾而已, 即使叶皇后已经算计到了太子头上, 他慢慢清算了叶家, 却依旧在迟疑要不要抄了叶家靠山的家底。 然而一旦西北局势, 尤其是背后操控的老狐狸们, 威胁到了他的皇位, 哪怕那些老狐狸都是血缘颇近的自家长辈,皇帝是不是直接翻脸也不好说, 起码不会像以前那样姑息讲情面。 看透这些的太子, 不用陆稹劝慰, 就在东宫继续安心修炼:晚上一半时间练功, 另外一半实战。
第113页 知道三哥三嫂不一般,十皇子姜潍正只要功课不忙,就会跑来东宫求着他三哥, 口称想要见世面看热闹,然后瞪大眼睛抱着他三哥的胳膊不撒手。 太子看着这个弟弟就跟看儿子是一样的:比起抱着自己大腿撒娇的璘哥儿, 小十还是挺「内敛」的。 陆稹挠着小黑的下巴,笑眯眯地瞧着:之前的委託里,狗皇帝不遗余力为了太子这个哥哥翻案报仇,不惜丢先帝的脸也要把真相公之于众,对三哥的真心大概比利益占比更大些。 至于现在,三哥不凡,姜潍正都看在眼里,所以大腿抱得就诚心也更紧密一些。 三年后,皇帝筹备得差不多,打算对盘踞西北的老狐狸们动手的时候,老狐狸们先下手为强:他们反了。 皇帝勃然大怒,果然姑息出了大患,他再不能心软。皇帝在早朝上当庭发作,太子始终淡然,看得到国运的他并不担心,更是在心里嘲讽他父皇:早干什么去了。 于是在家休养了数年的贾代善再次临危受命——他在数年前便听了陆稹的话,把西北的产业收拢得差不多。 对于贾代善而言,西北经营多年的产业只能带给他银钱,再怎么数量不菲,也不能和荣府的前程相提并论,尤其是老爷子已经笃定 「他两个儿子论败家绝对是一把好手,将来只能指望现在十来岁的几个孙儿」的时候。 所以他这次必要领命,好让荣府能续命续到孙儿们撑起家业的时候。要是这次他不出山,他死了而孙儿没立起来的那十几年里,两个废物儿子八成要能吃光老本,只靠太子妃又如何维持体面? 这些心里话,贾代善在出征前一股脑儿都说给了老妻听。贾母泪流满面,却无可奈何,只能亲手为丈夫准备行囊。 丈夫领兵出征后,一向宠儿子的贾母不由分说,亲手把两个儿子削了一顿,一边削一边骂:你们两个……害得你们父亲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要为前程搏命! 旁观的两个儿媳妇没一个心疼丈夫的,只在心里大声叫好:揍得好! 削完儿子的贾母又气又累,直接病倒了。赵夫人进宫的时候,一点没隐瞒,全禀给了陆稹。 赵夫人的大儿子贾瑚作为嫡长孙将来要袭爵,懂事起就让公爷亲自教导,让他给两位皇孙做伴读不大便宜。所以,贾珠现在成了姜璘的伴读,而贾琏则是宝玉的玩伴。 赵夫人于情于理都跟陆稹真心亲近,许多小道消息也都是她告诉陆稹的。不过这次赵夫人不像平素来说八卦那样轻松,丈夫和小叔子吃瘪她心里痛快,但想起前往西北的公公她就轻松不起来了。 陆稹就算不干预,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都能活过「废太子之乱」。于是她安抚起赵夫人,「父亲宝刀未老,西北尽在掌控,让家里莫要忧心。」 赵夫人直接理解成皇帝另有准备,点了点头便又问东宫这边可有什么差遣。 太子越修炼越超然,在朝上真正不干己事不开口,要不是为了教导小十给小十做演示,他都能甘心做个隐形太子——看得朝臣们诧异无比,皇帝心虚不已。 因为皇帝在封了坤宁宫后,跟太子夜谈,希望太子暂且不要追究……说白了就是为了皇家颜面,必须得忍,到时候他这个做爹的一定给太子个说法。 结果说法没等来,那边先要讨说法了:人家反了啊。 于是皇帝有阵子无颜面对太子,而太子似乎也很能体谅他这个当爹的,他越发愧疚,也就随太子「不务正业」去了:任太子和国师下棋,以及亲手教导小十。 话说即便有贾代善这样的沙场老将坐镇,更有精锐禁军边军参战,依旧和那些野心不小的老王爷组成的联军打得互有胜负…… 这会儿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他再次从京郊大营抽掉了一支精锐,交给另一位老将,杀向西北…… 太子在朝堂上一声没吭,回到东宫就无所顾忌,「京城空虚了啊,人家等得就是这个时机。」 经过数年努力修炼,太子距离筑基期只差临门一脚。 陆稹便道:「真要是到了逼宫那一步,也是你正式展示手段和身份的好时机啊。」 越沉迷修炼,太子就对凡间的权势越不感兴趣。于是太子坦诚道:「本想耐心些,留到小十上位,了了心事,再跟你离开。如今……真是越来越不耐烦了。」 陆稹还能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是磨练的一部分。」 太子笑道:「是啊,所以我忍了。」 却说太子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逼宫,而带头杀进内庭的是皇帝的堂弟,而不是皇帝之前收拾过一通的外戚以及前外戚。 逼宫嘛,首要目标肯定是皇帝,其次就是太子一家子了。 他拉仇恨他知道,所以太子提前做了点准备:守卫东宫的亲卫原先的确对自家太子的能耐所知甚少,随着修炼有成,预感到停留俗世的「时日无多」,太子问过陆稹后,便对着心腹们展示了一下自己超凡的手段。 东宫自此上下一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东宫众人都觉得跟着个仙人比忠心皇帝都更实在也更厉害些。 于是忠顺王带着十皇子闯进东宫的时候,完全没遇到什么抵抗……然而看着越顺利他就越不安,他真不信太子的心腹会不堪一击到毫不设防,只是他都交了投名状,又抓了十皇子,想回头也是不成了。
第114页 他带人硬着头皮往端本宫沖,还没到宫门前,就见太子带着披甲的侍卫们缓步而出。 忠顺王立时站定,而十皇子见三哥现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太子悠悠道:「不想好好过了吗?王兄何苦趟这浑水呢?」话音未落,伸手凭空一抓,十皇子仿若被干坤大挪移命中,直接从忠顺王身边的心腹手中落到他三哥身边。 因为解救来得太突然,没了支撑,姜潍正膝盖一软,他眼疾手快又抱住了三哥的大腿。这个时候抱三哥大腿又不丢人,于是他缓缓站起身,还能冲着他三哥傻笑。 太子摇了摇头,伸手把人扶住,笑着抹去小十脸上沾着的几团灰,才再对忠顺王道,「牵连我做什么?权势于我而言亦是无用。」说着食指与中指之间多了张符箓,他轻轻一甩,符箓浮空金光乍现,一个大火球飞出,直冲忠顺王他们而去。 忠顺王再怎么见多识广,此时脑子里都是一片白。 等他好不容易回魂儿,自己已然冷汗淋漓,浸至战甲,嗓子也干得冒烟儿,至于手中长剑……消失不见,而是化作眼前一团铁水。他再看看身周,大多数人如坠地狱一般:双目无神算什么,能站着的都是好汉,更多人已经跌坐在地,双肩颤抖。 忠顺王狠命咽了咽吐沫,实在不知此时如何是好:跪地求饶,太子许不许啊! 见识了仙家手段,就算让太子灭口,他内心都觉着:死得都跟旁人不一样,也算值了? 这边忠顺王还在胡思乱想,太子则已经吩咐亲卫们把眼前的乱军都绑起来,到时候让陛下一併处置了。 他吩咐完,就带着小十回了朝华宫——再略等一等,他们再去干清宫救驾也来得及。 即使皇帝是亲爹,他也觉得父皇该多吃点苦头,留个足够深刻的印象,不然往后还是听不得诤言,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陆稹撑着下巴道:「再等半个时辰刚好。」 半个时辰还没过去,国师先带着大弟子找上门了——这位国师,没错,就是陆稹做元春委託时,请求大师兄看顾不成器的弟子的那位。 国师踏进朝华宫,先带着弟子对陆稹行了个「晚辈对先辈」的大礼,之后才问,「您入世是为了太子吧?」 陆稹抱猫微笑,「明摆着嘛。」 国师亦笑,「这才几年,太子便修炼有成。」 太子应道:「哪里。以前愚钝,如今方知晓国师了不得。」 国师与太子互相吹捧,不多时整个朝华宫便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到了时间,大家便起身一起去「勤王」。 这一路,太子用符箓开道,大火球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人走兽避。等大火球消散后,干清宫前……已然「杳无人烟」。 国师跟在太子身上,还见缝插针地问,「这符箓卖吗?」 太子一边操纵大火球,一边回答,「卖啊。」 一行人踏进干清宫,国师也已和太子商量好了价格和数量。 四处乱飞的大火球已经吓跑了绝大多数贼子乱军,此时还在干清宫里挟持皇帝的,自然是完全没法儿回头的「首犯」,太子看着自家几位面色青白的长辈,嘆道,「何必呢……都是一家人。」再怎么大逆不道,也灭不了族不是?太子不等对方答话,又是几个大火球砸出…… 「清扫」完毕,太子亲自给皇帝把了脉,「父皇莫要动怒。」 皇帝看着脚下横七竖八,状况无法言喻的族人和朝臣们,尤其是吓得失禁的亲戚好朝臣,哪里还气得起来? 三天后,陛下恢復早朝,当日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太子在朝上宣布:他要出家,专心修道。 虽然在场的宗室和朝臣,包括陛下,都不惊讶,但消息传出,还是天下震动。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可说的,有二更。 第58章 虎爸贾代善 逼宫时, 太子犹如神兵下凡的英姿,贾代化有幸全程围观。他更是亲眼所见,太子用大火球开道,国师和他侄女就在太子身边, 期间……还能有说有笑。 所以太子出家修道, 贾代化并不怎么为侄女担忧。 天家无常, 选错人站错队, 顶级权门也要就此衰落,哪里能比有仙人做亲戚更安全稳定可靠……以及威风啊。 要不是心里有数,他自己还有堂弟一准儿没有修道的天赋, 他学十皇子当众抱大腿又有何难?能长生久视, 遨游天际, 谁稀罕眼前这点权势银钱? 因为有这么心明眼亮的当家人镇着, 太子要出家的消息传出来, 不止宁府, 连荣府表现得都很淡定。 虽然两府大门紧闭, 对外的说法是特殊时期不待客, 但两府中人内心惊喜无比,一直兴奋到太子带着家人搬出东宫。 不怪太子着急搬家, 因为大儿子姜璘也开窍了:陆稹亲测, 姜璘天赋只比他老子差上一点, 真传弟子不好说, 内门总是进得去的。 得知儿子虽然不能青出于蓝,但……应了那句俗话「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太子」——哦,他现在已经不是实际上的太子, 他做回了自己,便该用本名称唿……姜灏永十分欣慰, 只是为儿子着想,他也不能再留在宫里了。 这次逼宫再怎么伤亡不大——跟歷史上几次逼宫比实在算是小儿科,但宫中群鬼当着金龙的面儿,时时刻刻上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尤其是群鬼没有一个看起来比较完整。或者说比较像他们生前的……
第115页 这环境对儿子成长十分不利,姜灏永再次跟皇帝夜谈过后,一家子顺利搬到京郊的别院。不管皇帝有多不舍,被国师劝过后也只能放手了。 不过天子身负龙气和天下命运,不得轻动,但十皇子经常出宫探望三哥三嫂一家却不在话下。 陆稹跟着姜灏永来到京郊的皇家别庄,闲着也是闲着,便亲自为姜璘启蒙,其他琐事有姜灏永呢,他都能处置妥当。 过了一个多月,西北也彻底分出胜负,贾代善凯旋后到京郊跟陆稹见了一面,之后便放心地离开。 陆稹在这个世界又待了十年,等姜璘也要踏进筑基期,便把这父子俩一起带走。这个时候,十皇子姜潍正已经被立为太子,陆稹临走前托他稍微看顾一下荣府和林家,当然她只要这两家人别被不长眼睛或者别有居心的欺负或者算计就好,剩下的该如何便如何,不必特别优待。 说句心里话,哪怕跟姜灏永朝夕相处十几年且对方即将入门,成为她的师弟,陆稹还是更信任狗皇帝姜潍正一点儿,谁让不管委託人如何变,她跟狗皇帝交情都是铁打的呢。 当然,这跟大师兄「持之以恆刷存在感,声嘶力竭身体力行卖萌撒娇,主题思想就是希望她不要移情别恋,导致她越来越没法直视姜灏永」一样有关系。 而陆稹离开的时候,因为近朱者赤,跟几位入门或者即将入门的修士一起生活,想起前世片段和大半下凡因由的宝玉跟他们告别后,直接南下去找他「倒像在哪里见过的」林妹妹去了。 回到阎王殿前,陆稹把修养了十几年的贾敏唤醒,得知真相以及陆稹对娘家和林家的安排后,她非常满意并付了报酬,陆稹没收,而是用贾敏给出的报酬开了个后门,送贾敏投胎到现代——希望那个时代能让一心想做出番大事业的贾敏满意。 算下来这次委託她小有亏本,不过给宗门带了两个可造之材,长辈们必有补贴和赏赐,她等着就行了。大师兄这会儿也没回来,陆稹陪着姜灏永父子认路认人后,又待了几天便再次跑到阎王殿前刷委託。 这次的委託人指名道姓,专门要陆稹接取委託——陆稹做委託总用非常规手段,导致每次都拿不到相应的奖励,但是她的委託人满意度始终排名第一。 陆稹一看委託人,乐了:上一个委託虽然交道打得不多,却是她的便宜老爹呢。 如果说贾代善有什么遗憾,一定是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出挑的孙儿孙女又个个短命。之前託了能人,让天庭侍者托生在家里,结果还神坑……贾代善气不过,便改道来阎王殿前,看看有没有转机。 说起来贾代善能给的报酬不多,但……谁让陆稹这个时候有空有心情呢。 她把贾代善叫到身边,就商量起来,「我当爹不太在行的。」 贾代善个性爽朗又坦诚,「那俩儿子我都嫌弃,自然不能让仙子代劳。我寻思着您要是肯从旁教导一二就尽够了。」 陆稹答应了,「这个不难。不过你两个儿子的天赋,你心里得有数,指望他俩成才怕是不太成。」 贾代善怎么会强人所难?「我只求我死了之后,他们能把家业稳稳地交到孙儿手中,别像我前世那样,孙儿们没全及冠,家就败完了。」 这个的确可以有。 陆稹又让小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差不多时期的委託,方便的话一起做了。 小黑一查,果然有:委託人是史家三兄弟的亲爹史玄,要求也很简单,别让最出色的大儿子,也就是史湘云她爹,二十出头就一命呜唿。 直接穿成这位委託人,史家三兄弟的老子,同时还是贾母的弟弟,贾代善的小舅子,本人袭了侯爵,又是进士及还第博学多才,那么两个任务都无比简单…… 不过她刚刚说自己不擅长当爹,即使是修士,这么快打脸也会觉得尴尬,所以就打算编个妥当的身份,然后套个马甲,不必真正女穿男。 陆稹让两位委託人都现身,贾代善和史玄真是一见面就笑,等这哥俩寒暄毕,她再次跟二位确认了一回,便使出法术送两位「归位」。 却说贾代善一醒来,坐起身子先思量了一会儿。 他是马上就知道了仙子如今的身份,化为颇有声名的隐士萧晋,然而现在他需要点时间再安排一下,好让自己的举动没那么突兀。 这会儿正在回京述职的半路上,之前他已经在西北做了五年大将军——之前他父亲和伯父都是从西北依靠战功而发家而封爵,他袭爵后在西北又屡立战功,若是再不调动,皇帝是要担心西北要成为贾家的地盘。 他起身洗脸的时候,一道白光忽然出现在眼前,他定睛一瞧,上面就四个字:我在京城,随后白光连带着四个字缓缓消散。 得,不用想什么办法在述职回京的路上改道去接人了。 此时陆稹化名为萧晋,成了保龄侯史玄的座上宾。 这会儿史玄因为自家老太太没了正丁忧在家,让身着粗麻布衣的三个儿子见过陆稹后,便在书房里仔细说起了贾史两家的八卦。 史玄亦是麻衣,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和浅淡的笑容,实在是很难让人生出半点恶感来。 不止这两家,贾史王薛四家都是金陵当地望族,当然这个望族只限于当地,跟千年后依然大名鼎鼎的琅琊王氏、兰陵萧氏以及陈郡谢氏完全不能比,就连跟前三者次了几个档次的吴郡陆氏都不能相提并论。
第116页 所以宁荣两位国公未发迹时迎娶的妻子也只是当地寻常富裕人家的姑娘。简而言之就是史玄亲姐贾母的婆婆……没见过什么世面,又自觉压制不住出身不凡又读过书的儿媳妇,便在他姐姐生下长子的时候,自己做主把这个孩子抱到身边教养。 姐夫多年不在京城,老太太无人能劝无人能拦,这么多年下来,哪怕老太太已经去世,赦哥儿也已经不大像样了。 陆稹倒不是槓,「你姐姐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政哥儿倒是爱读书,可是真才实学他有没有啊?」 「基本没有。」史玄都不尴尬,「政哥儿天资一般,起码晓得用心。赦哥儿有老太太溺爱,简直是不学无术!若是姐夫回来好生教导,怎么也能上战场。」 行吧。贾代善都承认这俩儿子不咋地,难为你自带滤镜还坚持挽尊,也是好舅舅了。 陆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横竖都是因材施教,你若是信我,就让你三个儿子跟贾家兄弟跟我一起读书。」 史玄巴不得陆稹亲自上阵教学,他的三个儿子都很出色,他又只求长子不早死,若能跟仙子学点不凡的手段,怎么着都是大赚。于是他笑道:「看热闹都不亏。」 「贾代善回来,乐子是少不了。」 八天后,贾代善回京,从宫里出来,舟车劳顿再加面君奏对,按说哪怕正值盛年也要身心疲惫,不过他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摁着大儿子贾赦一顿臭揍。 为啥?贾赦从戏园子里弄了个小姑娘回家。要知道贾赦的亲舅舅史玄为母丁忧在家刚过半年,贾赦作为外孙虽然只要服五个月的小功,但只要想想亲娘那身粗布做的丧服,大概也难做出「把人往家里领」这种事儿。 消息传到保龄侯府,史玄冷笑一声,陆稹则捧着茶杯道,「该下重手了。」固然贾赦这会儿还处在中二叛逆期,但这个「叛逆」……实在有点过分了,虽然贾赦也算事出有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蝶雨和王嘉简的营养液,么么哒。 -------------- 照我这么更下去,这篇五月底就要完结了。接档文是专栏里那本综穿,带「商城」俩字的那本。不过五月中下旬开文的时候文名文案可能都会有改动,但现在文案上的主梗不变,感兴趣的相好可以收了,谢谢~~~~~~~~ 第59章 虎爸贾代善之二 贾代善之母郑夫人去世三年了——她和她的丈夫荣国公贾源是前后脚儿没的, 但她给贾母和贾赦母子的负面影响起码还要持续二十年,甚至更久。 这个时候再去计较究竟谁对谁错,毫无意义。 不管是死过一次从而彻底醒悟,还是本来就是个灵透人, 史玄这会儿都一针见血, 「子不教父之过, 我姐夫常年在外, 就把母亲妻子和儿子都丢在京里不怎么过问。他个当爹的都不上心,我那两个外甥不成器又哪里稀奇了?」 陆稹笑道:「你姐夫也是学乖了,知道自己再拼出份了不得的家业, 都扛不住傻儿子十几年败的。」 平心而论, 贾赦和贾政道德水平说不上好, 却始终都跟狠毒不大沾边, 撑死就是……视而不见。 史玄也贊同道:「我那两个外甥固然不出挑, 却和荣国公去了的老夫人不一样, 哪怕赦哥儿都是, 人不坏, 做亲戚还是做朋友,都不用担心他在背后捅刀子。」 陆稹就笑, 「怕不是不敢?」 史玄亦笑, 「谨慎些总不是坏事。」 别看史玄似乎在表达两个外甥并非一无是处, 但是那股子嫌弃充斥于话里话外。想想也是, 他要是看好两个外甥,早主动请缨亲自教导了。 好吧,在贾代善亲自过来请陆稹之前, 她打算先在史家给史家三兄弟开开小灶。 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史家三兄弟哪一个, 大概都比贾赦贾政加一起更精明。 贾代善和史玄知道陆稹的真实身份,这哥俩自然就没打算让陆稹教儿子们文化课。陆稹跟这哥俩不谋而合,她光给学生们讲故事,都能从出生讲到入土。 林海能给女儿踅摸个不得志进士启蒙,如今圣眷颇隆的保龄侯府手握教育资源不在林家之下。史家三兄弟目前的老师是有名的大儒,上午读书,下午就坐在陆稹身边规规矩矩地听新老师讲古。 却说陆稹的午后故事会开了没几天,贾代善终于找上门来,请她给两个儿子开小灶了。 陆稹就问:「摸过底了?」 贾代善毫不掩饰地捏了捏眉心,「我觉得……可能无药可救!朽木不可雕!」他似乎没法儿直面他辛辛苦苦在阎王殿前蹲等许久的仙子,「我都没脸说了,都是我的错。要不您还是看看我那两个孙儿,把他们教成可造之材吧。」 贾代善心明眼亮不说,也不推卸责任,这一点陆稹挺欣赏的。 这个时候贾敏已然出嫁,而贾赦已经满了二十五岁。老家那儿三十五六的巨婴和妈宝比比皆是,贾赦贾政不到三十其实总有点改进余地,陆稹便道,「你都不挣扎一下,默认俩儿子註定败家了?」 话匣子一开,哪怕小舅子史玄就坐在一边看热闹,贾代善也无所顾忌,「我哪里在意他糟蹋不糟蹋银子?!我是失望,都有儿子的人了,旁人一挑唆就能上当,做事半点不思量,不分轻重。」 外祖母去了刚半年,就能大喇喇地从外面领人回家,还不是良家子……就算是皇子,也没谁会这样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体面。
第117页 贾代善继续道:「我瞧着他就是头脑一热,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让我教训一顿,错是知道错了,但偏能梗着脖子死咬着不肯悔改。」 这就是「我这个当老子的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还要定罪,怎么着都不服气」的意思。 陆稹笑道:「你家老太太把他宠成了金孙宝宝,不可一世到亲爹都不能让他低头呢。要我说,这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老太太没了,你们夫妻又何尝捨得他吃苦?最多不就是挨揍?」 贾代善果断道:「我这就把他送营里去!」 陆稹阻拦道:「你也是关心则乱了。现在可不行,你这个儿子正坚信天老大他老二呢,又跟你们夫妇闹着别扭,他倒是吃软不吃硬,可又不知道轻重,到了营里真给你惹出大祸来,你这一代荣府就凉了。」 前几个委託里,贾赦到了五十多岁时已然认命,爱享乐不假,但真不爱惹是生非——多说一句,贾琏挺像他的,事儿也不多,老爹死了贾赦袭爵后碰壁太多,尤其是仕途断了,他知道痛就懂得收敛,从而彻底跨过中二期。 现在嘛,还不是因为贾赦作为嫡长子,始终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 贾代善看着陆稹的脸色,问道,「要不仙子先去见一见?再看您这边打算弄个什么章程?」 陆稹要打个预防针,「我的教学手段可能比较粗暴……」 贾代善双眼放光,「您随便出手,打死算我的!」 陆稹颔首道:「说定了。」 围观了全程,史玄捧着茶盏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我的儿子真是越看越招人疼。 第二天上午,陆稹应邀前往荣国府。 贾代善姿态做得极足,直接中门大开,他亲自迎客。国公爷这等做派,落在荣府上下的眼睛里,这群人便都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位萧先生了。 话说贾代善是出了名的貌若好女,但再好看也是个响噹噹的汉子,跟他孙儿宝玉气质完全不一样,而史夫人跟丈夫贾代善站在一处,居然毫不逊色,堪称一对璧人——史夫人听说国公爷给儿子请了连她弟弟都赞不绝口的先生,哪怕身着孝服也专门出来待客。 史家在发达之前也是金陵当地有名的书香门第,现在的贾母称唿为史夫人更为合适:只看外表,就能断定这个时候的她跟七十多岁的她心气脾气完全不一样。 分宾主落座后,史夫人得了丈夫的眼色,便把丈夫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两个儿子表现如何全叙述了一遍,面对儿子们的新老师,她一点委婉护犊子的意思都没有:哪怕她前两天拦了丈夫一回,不让丈夫太过手重而把赦哥儿打出个好歹来,却也坚信赦哥儿再不仔细教导,往后就不用指望了。而小儿子乖是够乖的,读书也用功,但脑子实在不灵光…… 史夫人其实心里都有数:不求大儿子光耀门楣,只要袭爵后能守住家业即可;小儿子这辈子撑死能考个举人,然后选个安逸些的官职,这辈子不愁吃喝也就罢了,期间若有一二不妥,总还有女婿看顾,荣府往后如何还是看孙儿们。 聊过之后,陆稹便跟着贾代善夫妇前往贾赦的院子。 贾赦被他老子揍得皮开肉绽,趴在床上养伤,妻子赵氏正守着他。这会儿贾政也在屋里,正跟他哥哥说话,主题思想就是劝哥哥好生认错。 陆稹一进门就乐了:之前的委託,这哥俩都五十上下了,一样的浑浊又油腻。而现在兄弟俩正青春年少,只说外表,让女人一见倾心实在半点不稀奇。 不得不说,从文字辈开始,贾家的男人身上总有各种各样让人无法忍耐的缺点和毛病,但任谁都无法否认这一家子一脉相承的好相貌。 贾赦带回来的「戏子」也是京里的名角,追捧她的名门公子亦不在少数。贾赦若无出众之处,这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也不会就这么跟了他。 贾代善亲自介绍过陆稹,陆稹便请众人先「迴避」一下:她有话单独跟大公子聊一聊。 陆稹进门来就随手算了算荣府去世的那位老夫人。 老荣国公夫人,也就是贾代善的亲妈,是个典型的「恶婆婆」。不曾读过书,才智也就比较「一般」,随着自家地位陡升,这位老夫人的眼界和手段几乎原地踏步。 她坚信儿子不如以前跟她亲近,都是儿媳妇背后败坏挑唆的缘故。她把她的恶意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在自己身边教养的长孙身上。 看透老夫人所作所为,陆稹难免嘆息:贾母和贾赦母子失和,老夫人的确「功不可没」。然而年老的贾母居然越来越像她一直厌恶的婆婆,比如把宝玉也养在身边,导致王夫人意难平并记恨在心……陆稹也觉得挺讽刺。 贾代善十分配合陆稹,他带着人立马出门。 陆稹就笑眯眯地坐在贾赦床边的椅子上,开门见山,「你觉得你祖母说得对?她走了便没人疼你了?」她说话时故意带上了点儿专属于修士的小手段,若能一举戳中心事,必定回以心里话。 本来城府就不深,加上中了特殊的手段,听了这话贾赦可不就动容了,「我就是委屈!我爹娘话里话外就是让我上进!我喜怒哀乐他们浑不在意!」 贾赦长得面嫩,明明都二十五瞧着跟十七八似的……哪怕她对贾赦整体的观感不太正面,美人当面撒娇啊,她终究态度恶劣不起来:罢了,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第118页 陆稹便劝道:「所以你也不在意你爹娘的喜怒哀乐了?」 贾赦瘪了,「我……当时真没想这么多。」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没法儿像槓他老子那样槓眼前这位,许是新先生太和气的缘故,「喝了点酒脑子一热……没到家时我就后悔了,可木已成舟,再把人退回去更惹人笑。我知道对不住我娘……可爹揍我也忒狠了,都不问我,直接动手……父子还能成仇人了?」 「你伯父揍儿子更狠,」贾代化收拾儿子不留情面也是出了名的,陆稹忍俊不禁,「你早把这话说给你爹娘听,你爹一准儿不动手,起码不能揍这么狠。」 稍一激动,牵扯到了伤处,贾赦吸了吸气,老实承认,「我挨揍……又不是很冤枉。」 陆稹又问:「那你究竟闹哪门子别扭?」 贾赦嘀咕道:「我没有闹别扭!」只是底气越来越不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周末一般都有二更,推荐明早来看。 第60章 虎爸贾代善之三 得亏长得好看, 又是亲生的,不然总这样傲娇……早被你爹打死了! 陆稹嘆了口气:不分轻重是真的,但不分是非,还真不至于。她便正色道:「既然知错, 为何不向你母亲认错, 不提悔改, 难不成你还想让你爹娘放低身段来哄你吗?」 贾赦面皮微红, 显然也相当不好意思,「祖母就……哄我,谁还能不犯错呢?我爹小时候比我淘气多了, 又让我爹娘好好教我, 不要动辄打骂。」错了还要当做无事发生, 这种话他又说不出口。 真的是……双商都是硬伤。你长得再面嫩, 也二十五了啊。 陆稹直白道:「你且想想, 你以前惹出的麻烦, 是谁出面给你收拾残局的?你祖母只要动动嘴就成, 可不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太太一点都没意识到她在鼓励孙子逃避责任, 「再说了你都是有儿子的人了,惹了麻烦往家里一躲, 这不就是没担当?不要说你如何面对父母妻小, 便是你带回来的那个, 你可有交代?」 贾代善死后, 荣府的男人都一个毛病:没担当。陆稹一直以来看不上的也正是这一点。 贾赦一噎,旋即俊脸通红:光顾着生闷气,他真把这茬儿给忘了!他把脸埋在眼前的软枕里不吭声了。 心虚无疑……陆稹笑了起来:年轻的「赦大老爷」脸皮是真薄。她的「小技巧」固然能大幅削减对方的防备, 更容易让对方说出心里话,但贾赦……也是意外的憨直, 陆稹觉得这一面收穫足够,便要起身告辞,临走前又故意敲打了一句,「你且想想吧。」 出了贾赦的院子,陆稹就被等在此处的大管家请到贾代善的书房。 却说陆稹前脚出门,荣府大少奶奶,就是在上个委託经常跟陆稹见面的赵夫人,从西边的书房直奔贾赦待着的东屋,一进门就见大爷的面色微红却不见恼怒之色,她心里暗笑不已:萧先生本事不小,以大爷的高傲,寻常人说话又是哪里能听得进去的? 而贾赦酝酿了一会儿,扭头问妻子,「瑚哥儿怎么样了?」贾瑚三天前染了风寒,起了高热。赵氏笑道:「好多了,刚还闹着饿,要吃东西。」 贾赦稍微安心些,想起萧先生那番话,他特地道,「你也累着了,得空多歇歇去。旁人嚼舌根,你莫要当真。我……」他声音越来越低,「那会儿他们都起闹,我又没多想,便把人带了回来,怎么处置你拿主意吧。」 这时夫妻俩还不曾渐行渐远,大少奶奶听了这话十分暖心,「我哪是小肚鸡肠的?不过是多个人伺候……」 贾赦赶忙道:「可别!为这个母亲正不自在,母亲多一日不自在,父亲知道了又得捶我……」 大少奶奶笑道:「大爷难不成要让我做这个恶人?」 贾赦一想:可不是嘛,这么推给媳妇不就应了萧先生那番话?他立即道:「你别管了,我处置就是。」舍点银子而已,到时候让她离府,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全都自便。 大少奶奶闻言笑得更真了几分。 陆稹坐进贾代善的书房时,贾赦小夫妻刚好情意绵绵的互望——这府里就没什么能瞒得住陆稹,她乐见人家夫妻和睦,顺便向贾代善解释一下,「也不至于无可救药。」 贾代善冷静道:「傻得无可救药。」 陆稹的意思是贾赦为人总算有底线,情商也能稍微拯救一下,但听了贾代善这话便明白人家评价儿子最看重的还就是智商…… 于是陆稹道:「你说得对。」 贾代善诚恳道:「我只求兄弟一心,我不在了,别为外人轻易蛊惑。」 陆稹嘆了口气,「那我不如帮你和你两个孙儿续命,你多活些年,你孙儿再早点立起来不就得了。」贾瑚和贾珠都是妥妥的早夭,但贾代善其实活到七十多岁,算是高寿了。 因为贾代善为了让宝玉托生在他家,花费了不少积蓄,如今能拿出的报酬不多。 根据委託规则,陆稹就算贴补,也只能在那份报酬的基础上贴补……总而言之帮贾瑚和贾珠续命就是极限了。 贾代善自然会察言观色,又认真道,「所以得请您把我两个儿子通情理些,别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我要把孙儿带在身边,他们在京里少给我拖后腿就行。」 陆稹拍桌了,「所以你究竟有多少要求?!」
第119页 贾代善看得出陆稹并不是真气恼,「反正都是您说了算,您怎么收拾他们我都不心疼。」 于是陆稹回到保龄侯府,都在琢磨怎么让贾赦贾政兄弟多痛上几次,痛到长了教训,却又不够刺激,乃至于被逼上不归路。 她抱着小黑推衍了一下,发觉贾赦带回家的名角……是个有故事的姑娘。保险起见,她再次求助大师兄,大师兄果然给力,推算出来的东西比她要详细得多。 资料准备齐全,陆稹就打算出手了:出手的全过程都没瞒着史家三兄弟。 却说史家老大史鼒比贾赦小了十岁,只听陆稹随口说起,他就止不住好奇,「那戏子怎么像是急于脱身的模样?」 对方真心喜欢贾赦,同时也是真心喜欢贾赦来接盘。 没错,如果陆稹坐视不理,贾赦这次八成要喜当爹了。不过贾代善要是没重生,也不会在半路上就专程打发人回家数落儿子一同,儿子也不会一时气恼出门喝酒,更难说错过「好时机」那姑娘会不会将计就计赖上他。 当然这话陆稹就不能说给史鼒听了,她只是笑问,「哦?你查出些什么结果了?」 他这个先生似乎无所不知,史鼒便答道,「那位据说心高气傲,我也只听说跟宗室几位小王爷往来甚密……」 陆稹又问:「没查出究竟是哪一位?」 史鼒摇头道:「不好说。」 修士在这个世界等同于开挂人士,陆稹轻飘飘地揭晓了答案,「是忠顺王的弟弟。」 老忠顺王就俩儿子,还都是嫡出。兄弟俩感情不错,老忠顺王死了,长子袭爵——就是若干年后包了蒋玉菡的那位忠顺王,小儿子依旧住在王府里。 兄弟俩有共同的爱好,共享也不是事儿。这个时代跟宋代挺相似,不少人家都有专门用来待客的姬妾。 别忘了,狗皇帝年少时,跟他三哥的姬妾有了段难忘终生的恋爱。 而那位肯定不如狗皇帝的白月光,不知是无法忍受,还是单纯为了孩子着想,反正认出了贾赦后便使出了真本事……这不,扒住了就不肯撒手了。 现在贾赦确实在头疼:怎么跟我想得不一样,她怎么不肯回去呢? 史鼒听了不免嘆息,「姑父又不怕忠顺王府……摆明了就是故意的啊。」 陆稹笑道:「忠顺王府知道那位有孕在身,不然不肯善罢甘休。」 史鼒轻声道:「姑父和表哥只怕还蒙在鼓里?」 陆稹故意没提醒,到时候闹得大一点,贾赦的感悟能更深刻一点儿。 十天后,贾赦好得差不多,能自行下床行走,不用拄拐的时候,忠顺王找上门了——没错,上荣府讨说法的是忠顺王兄弟两人,而不是什么王府长史官。 这天贾代善刚好在家,他请忠顺王兄弟坐下,再听了兄弟俩的「控诉」,就表现得相当无辜,完全不提要儿子出面对质什么的,「既然是爱妾,还能出门唱戏陪酒……重操旧业的?」 忠顺王之弟气息一滞,之后便慌不择言,「你身为国公,还想捏着皇室血脉要挟人不成?」他哥哥忙使眼色,都没拦住。 见贾代善脸色骤变,忠顺王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贾代善脸色不好看,却只是道,「请慎言!」又转向忠顺王,「王爷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明天早朝我必要挨陛下当众训斥!忠顺王只得道:「弟弟年纪小,说话直,荣国公不要放在心上,但她怀有我弟弟的血脉却是千真万确之事。」 贾代善轻笑了一声,「王爷许是不知道那姑娘的身世吧。」 我要是啥都不知道怎么能让人进了我家?忠顺王总不能直说:那女子失散了的亲姐,正是太子侧妃,目前太子唯一儿子的生母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困到找不见错字……睡了睡了,小天使们晚上一併感谢,用力比个心~~~~~~~~~ 第61章 虎爸贾代善之四 最后忠顺王兄弟鎩羽而归。当然, 这哥俩上门之前也没打算能以势压人,一次讨要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本来那女子于他们兄弟而言只是一招闲棋,真坑到荣国公也是意外之喜。忠顺王心道:甭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总归都提醒了, 之后要如何收场, 就都交给太子和荣国公去。 出了荣国府, 坐车走过两个街口, 就是哥俩的家忠顺王府。 进了家门,憋了好一会儿的弟弟拉住他哥哥,不满起来, 「哥啊, 咱们出门前不是这样商量的!」 忠顺王嘆了口气, 「知道你捨不得, 但咱们又不能拿荣国公如何。他在西北屡立功劳……就说他没得功劳, 可西北这些年如此安生, 总也有苦劳在。如今又晓得适可而止, 主动回京交了兵权, 就算陛下看不上他,都没道理不善待这样的大将, 更别说陛下一直信任他。」 忠顺王边说边心里感慨:弟弟被父王母妃……好吧, 还有他这个当哥哥的, 宠坏了啊。不把轻重缓急掰开了揉碎了给弟弟分说清楚, 万一弟弟脑子一热,只怕比荣国公那个大儿子更能掉坑。 忠顺王之弟从来不误事儿。 哥哥比他大了十多岁,仔细论起来大哥比父王都疼他。他又不是蠢货, 亦非白眼狼,哥哥这样苦口婆心, 他瞬时就明白这次他不能任性,「大哥既然这样说,那就罢了。」顿了顿,觉得没必要跟哥哥隐瞒,他又打了个补丁,「前阵子她跟我嘀咕过几回,怕是……让人进献了。」
第120页 忠顺王怎么听不明白? 弟弟当时没有回应,那位便能怀着孩子再找下家。这样的人如何安生?甩给荣国府再明智不过! 他便跟弟弟再次重申了一回,「你若真捨不得,孩子咱们带回来便是,藉口都是现成的!宗室血脉岂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只是那个女人忒棘手!你若不信且看看她那个在东宫做侧妃的姐姐,咱们家庙小……」真盛不下这尊大佛。 忠顺王之弟想了想,果断点头,「东宫里就她一个人生下孩子,可见不是省油的灯!我玩不过。」 见弟弟真正想通,忠顺王终于放下心来。 却说荣国公贾代善送走忠顺王兄弟,回到书房就命小厮把大儿子叫过来。 贾赦皮肉伤刚刚养好,远没到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时候。再怎么笃定亲爹不能真把他怎么样,勐地一听父亲心腹过来传话,还是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妻子赵氏就笑,「大爷都赔过不是了,国公爷哪里能心气儿不顺就再动手呢?」 大爷让萧先生开导了一次,明显有了长进。 这阵子闷在屋里养伤,大爷跟她比以往都亲近,什么体己话都肯跟她说……虽然大爷的脾气秉性跟小孩儿似的,听风就是雨,但她还是挺知足。 贾赦轻哼一声,「我哪里是怕挨打?老头子骂我更疼!」说完,便把腿上的瑚哥儿塞进媳妇手里,他麻利儿站起身跟着小厮走了。 瑚哥儿的长相尽取父母之长,大眼睛水汪汪,声音软糯糯,「父亲害怕祖父呀。」可是他就不怕祖父,也不怕父亲呢。 赵氏捏捏儿子的小脸,「瑚哥儿最勇敢。」 话说贾赦迎着头皮迈进他老子的书房,预想中的狂风暴雨不曾到来,他不免面带诧异。 贾代善见状,也不得不服气陆稹有独到的手段:大儿子忽然间不再槓他,转而变得……有点怂。他又不指望儿子这一辈能勇往直前,或者自作聪明非要搏个从龙之功什么的,一切安稳为上,怂真是比槓强。 他没废话,直接把书案上的信封推到儿子眼前。 贾赦接过,展开一读:脸色变换好不精彩! 贾代善毫不在乎地补上一锤子,「你带回来的小心肝真是越查越让人惊喜。对了,太子之前要给她捧过场。」 贾赦这次是真知道怕了,就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是一脑门子冷汗。他不得不光棍儿起来,「父亲救我!」这四个字难得情深意切。 这会儿他再心里有数不过:若非他是父亲的嫡长子,人家这么受名门公子追捧,哪里轮得到他?! 起码能把大儿子吓住些日子……贾代善琢磨着明天下了早朝早点儿回府,问问陆稹,看这位仙子是不是有话要说。 陆稹一直都住在保龄侯府,午后和史家三兄弟一起来到荣府给贾赦贾政兄弟上课。 下课后跟贾代善聊了聊,便主动拦下探望太子一事,陆稹特地嘱咐,「先别轻举妄动。」 「一切等您的消息,」贾代善诚恳道,「如今只求别真把赦哥儿卷进去。」 回到保龄侯府,陆稹刚回屋坐下,史鼒便又找上门来……求答疑。 史鼎史鼐还好些,毕竟这哥俩只是妥妥的双商偏高且一直在线,年纪又不大;但贾赦贾政哥俩跟史家大公子史鼒……对比实在过于惨烈,闹得贾赦和贾政都有点「破罐破摔」,彻底放弃比较的意思。 比如点评章惇,史鼒的看法就非常接近后世成熟的观点了,陆稹对此是服气的:就史鼒这天赋,不怪史玄能为这个长子早夭而耿耿于怀。 出于偏心,陆稹便时不时地给史鼒开一开小灶,一来二去,也就快「习惯成自然」了。 而史鼒已经看出陆稹不是一般人,甚至笃定萧先生不是凡人,坐下后亲自给老师倒茶,就有啥说啥了,「太子侧妃娘家都臭名昭着了,她若是不拿皇孙要挟,太子不会把她的话当回事儿。」他托着下巴酝酿了一下,又道,「那位侧妃生下皇孙,只怕是用了非常手段吧。不过太子……我总觉得他……嗯,子不语怪力乱神……」说完,他就目光灼灼地望向陆稹,「请老师解惑。」 陆稹摇头笑道:「你都『子不语』了,还问?」 史鼒故作无辜状,「圣人不说,咱们说嘛。」 话说史鼒真有点「多智而近妖」的意思,没机会跟太子打什么交道,都能靠直觉嗅出点儿不一般来。 然而天下又不会只有史鼒这样一个聪明人,只不过大家都看破不说破而已。 不过史鼒既然问到了,陆稹就随便说点儿满足一下这个好学生的好奇心,「小皇孙的确是太子的血脉。太子不凡,是不是他的血脉他能一眼看穿。侧妃她娘家擅长培养女孩儿,待女孩儿出挑了,就往权贵皇室后院里塞。然而众口难调,偏偏他家的女孩儿要么得宠要么能生……你大表哥带回府里的那位,原是侧妃她爹外室所生。」 「太子真厉害,能看穿血脉,」史鼒一点就透,「所以那家子的手段……不可为外人道?」 陆稹笑道:「那侧妃真要是诚心邀请妹妹,一起来东宫伺候太子,那姑娘何必先撩忠顺王之弟再扒上你大表哥呢。」 史鼒奇道:「国师不管的吗?」还有半句潜台词,老师您什么都知道,也不过问的吗? 陆稹道:「路边有小蚂蚁爬过,你要特地下车走过去踩一脚吗?再说又没有混淆皇室血脉,太子又乐意……其实只要把持得住,那家人就完全没办法。」又顺便补了个常识,「你姑父半生行伍,身带杀气煞气,邪鬼哪敢往上凑?忠顺王府乃是宗室,有龙气庇护,若不先意动,那家子不上檯面的手段对你姑父和忠顺王府全然无效。」
第121页 「所以那姑娘先选了忠顺王府,不成就退而求其次躲到姑父家,」史鼒又问:「那太子……」 陆稹笑着应道:「因为太子不凡啊。」 这个笑容就挺意味深长了。史鼒直觉他不要追根寻底了,因为问也是白问,先生不会告诉他。 陆稹拍了拍史鼒的肩膀,「给你留个作业,想想怎么把今天咱们聊到的这些话转告给你弟弟和表哥们。」 把若有所思的史鼒打发回房,趁着夜色正好,陆稹便往宫里走上一趟。 她先绕路,进摘星楼跟国师打了声招唿,又在奉先殿上空摸了摸大金龙,才飘进太子日常起居的端本宫。 小师弟如今只是筑基期,不曾完全归一融合平行世界里的每一个他自己。不过小师弟正式迈进了修行的门坎,于是所以平行世界里的他大多会被最强的这一个稍微影响。 起码会觉得陆稹比较面善,哪怕她这回儿还套着马甲。 她大喇喇地忽然现身,太子只抬了下头,轻描淡写道,「这次的恶鬼长得居然不错。」而后低头继续写信,握笔的手始终稳得不行。 然而陆稹嘆了口气:这个世界的太子半疯了呀。阴邪之气已经成了气候,在太子的脖子上绕了一大团,更有一部分侵袭了太子的脑袋。 她得跟大师兄商量一下,是让小师弟现在就过来处置,还是让这位太子过完这一生,前往阎王殿时再和小师弟融合。 在此之前,陆稹把小黑放到了太子头顶,嘱咐道,「别让他真疯了呀。」 小黑乖乖地「咪」了一声。 太子一直忙着自己的事儿,实则注意力都在陆稹身上,直到他头上盘了只起码半人高的大黑猫,却全然感受不到重量,而搭在额头上肉垫的触感让他忽然不再焦躁耳鸣,「怎么?现在夺我气运,还送猫补偿的?」 陆稹抬手就在太子脑门上弹了一下,「想得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明天二更。这个故事也挺短的,下一个故事是薛父,一样不长。 感谢游手好闲妞相好的票票。 感谢天蝎羊,蝶雨,和「」的营养液。 尤其是空格小天使,你让我在摁下空格和打下空格之间,犹豫了半分钟……你简直是在为难我嘤嘤嘤! 第62章 虎爸贾代善之五 那位不请自来的「恶客」表示先让猫照顾他一阵子, 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太子长出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才那一下让他脑门上肿了个包。 而「白送」的大黑猫把下巴架在他头顶,两只前爪扒着他肩膀,长长的大尾巴一会儿扫扫他的小腿肚, 一会儿敲敲他的后脚跟……整个人都「沐浴」在清香又柔软的毛毛里, 他自然愉悦起来。 心情阴转晴, 太子把剩下的正事处置完, 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他看了看角落的座钟,心里更是庆幸了一回:难得能这么早就歇下……有大黑猫在,想必能睡个好觉。 自从那位到来, 大黑猫黏在他身上之后, 他就再没见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而大猫像是能看透他的心情, 抬爪在他额头上按了按, 更轻柔地「喵」了一声。太子发现他额头被猫主人敲出的包就这么……没了。 主僕都是好人啊…… 太子满怀期待地躺下, 眼睁睁地等大猫在他肚子上盘成了好大一个毛团, 他才合上眼。 正想着今天多久能睡着呢, 结果额头冷不丁地又被肉垫戳了一下, 他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不仅一夜无梦更一夜到天亮。 太子身着中衣,靠着引枕, 默默等大猫站住他的肩膀……他蹭了蹭脸边的猫毛, 神清气爽的同时望着透过窗子照在地上的阳光, 不由有些恍惚:这是多久没睡过好觉了? 于是太子全天好心情, 众人一目了然。然而太子好了,东宫里的有些人就不乐意了。 太子对此心知肚明,搓了搓搭在他肩上的大毛尾巴, 暗道等我再多睡些好觉,你们给我等着! 话说太子睡了一晚上好觉就基本「活蹦乱跳」, 陆稹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精神病人情绪起伏是真的大。 当然她的男朋友大师兄也不遑多让。陆稹把小黑暂时借给太子,大师兄得知后又酸上了,「你就这么疼他?快赶上当初你刚入门时我照顾你的水平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哄他就得哄我!加倍哄! 陆稹还能怎么样?自己选的男朋友只能继续哄着啊,「师弟是我亲自领进门,总不好就撂下不管。不过我待他再好,也比不过你,你带我躺赢呀。」接着她甩了句大实话,「我超喜欢大师兄你保姆式的宠爱。」 大师兄都乐了,「罢了罢了,就当你在夸我吧。」话虽如此,大白后座处那摇出幻影的尾巴……说明一切。 暂且结束跟小师妹黏黏煳煳的日常闲聊,王盘随手一剑,成竹在胸他看都不看,仰头望天,喃喃道,「还差一点。」 陆稹猜着大师兄那边来了活儿,她转而问起小黑太子目前的状况。 既然今天太子状态极佳,但他的神魂被阴邪之气侵蚀得厉害总是事实。若只在这个世界修养,陆稹不拿药出来,太子靠国师襄助,想恢復得差不离起码要半辈子。 别看国师大多数时候都毫无存在感,但以太子目前这状态,到了皇帝要咽气传位的时候,国师必然会出面阻拦。
第122页 因为国师这一脉是人道修士,他以及他背后的整个门派,未来都和王朝息息相关。 同时,在正式修炼之前便开了天眼的,都是天资异禀之辈,适合修仙而不能修行人道,也无法成为人主——他一旦修行人道,成为人主也是修行人道的一种形式,会迅速抽干当前王朝气运化为自身根基……而王朝气数已尽,会发生什么大家都知道…… 同时太子因为自己体质的原因频繁在宫中遇鬼,在国师这样的人道修士看来,是劫难亦是机缘,所以综合各方面原因,国师明知道太子生了天眼才始终袖手旁观。 实际上在陆稹打过招唿后,国师特地出现在太子面前,见到了小黑……于是国师就托小黑来询问,「前辈要把太子收了?」 陆稹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对。」 国师明显松了口气,「在下代门内上下谢过前辈了。」 当然国师绝不仅仅是口头上道谢就完事儿了,在皇帝那儿他肯定会帮忙,如果陆稹有需要的话。 一个上午,陆稹说了好几箩筐的话,下午给学生们上课时她便让学生们先自习一会儿。 史鼒还是年轻,以为先生这是特地给他留出完成作业的机会,还坚定地给先生递了个眼神:我一定完成任务! 陆稹不禁莞尔。 如果史鼒不早夭,那么这一代贾史王薛四家之中的领头人就是他。 作为同辈的老大贾代善对此心知肚明,他更知道自己和小舅子能拿出的报酬不够,不足以请陆稹把他的儿子们教成青年才俊,因此现在这样好好培养表兄弟们的感情,万一儿子犯傻,表弟们可以劝说可以阻拦,贾代善自然乐见其成。 心眼儿不比贾代善少的史玄亦「附议」,反正不管怎么说就不能便宜王子腾。 却说陆稹手里端着本书,正等着史鼒头一次「主持会议」的结果,贾代善的小厮找了上来:国公爷回府了,萧先生若是得空,不如到公爷的书房坐一坐,喝喝茶。 这是在早朝上见识到了太子的全新风采,回家就找她来求明白了。 陆稹来到贾代善书房,她刚坐下,贾代善便亲自给她倒茶,她顺势调侃了起来,「怎么就这么不淡定了?」 贾代善坐下后认真道:「太子偶尔乖戾狂悖,这话传了都有两三年。您夜访东宫一回,太子便恢復了早年让人交口称赞的风采……我怎么还憋得住?」面对陆稹,他真是实诚得不能再实诚,「鼒哥儿摆在这里,我寻思我那两个孽障回炉重造加在一起怕也比不上人家。有您在,能不能取个巧?知道真龙是哪位,不顾一切地贴上去,到时候我死了,凭着从龙之功,只要他俩不至于想不开去谋反,家业就能守住。」 眼前这位神通广大,他可不敢保证将来坐上龙椅的还是十皇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陆稹嘆息一声,捧着茶杯喝起茶来,「还是十皇子。」狗皇帝能一直问鼎,实非侥倖。 贾史两家都是「皇帝的人」,也是皇帝让他们支持太子做~太~子~党,所以废太子时贾史两家都不曾受什么牵连。 他两家如今太强,金陵四家里剩下的王薛不管真心是啥倾向只能抱大腿,所以这两家也跟着贾史两家毫髮无损。 不仅如此,王子腾更是堪称火中取栗,在这场席捲天下的大风波中为自己的仕途捞取了相当的筹码。 陆稹都不用掐指一算,就知道王子腾这个时候……该得罪太子都已经得罪完了。 得了陆稹的答覆,贾代善心里更有底了,「那敢情好,继续忠于陛下就是。」 陆稹嘱咐道:「别得罪太子。你上辈子他被废身死,实在是运气忒不好,实际上他有仙缘在身。」 贾代善并不意外:眼前这位来了,太子的仙缘就水到渠成。于是他笑道:「我那王家侄儿须得自求多福。」 因为王子腾这就要回京述职了——三十来岁已经升到了知府,贾代善和史玄可都不曾小看他。 话说王子腾素来冷静自持,偏偏宠爱这爱妾到了能传到贾代善和史玄的耳朵里的地步。 而这爱妾正是太子侧妃和贾赦带回来那姑娘的堂妹,娘家就是祖传会教养女儿的那家子。 老爷终于结束苦寒之地的任期,还一家子平安……这爱妾正抱着王子腾的胳膊,憧憬回京后的安稳滋润的生活,与此同时的东宫,太子正捏着侧妃的脖子笑眯眯地问,「专点这异香招待我?嗯?」 作者有话要说: 欠一章…… 五一快来吧,只不过少休息一天,怎么感觉这么累!以前每周只休息一天的时候是怎么撑过来的啊! 第63章 虎爸贾代善之六 魂魄受侵蚀, 导致五觉不敏感甚至逐渐迟钝都算小事,要命的是侵蚀到一定程度双商暴跌。 不得不说贾敏是个能人,在陆稹上个委託里她跟太子成婚,虽然夫妻感情说不上多好, 但让太子二十六七都只是偶尔暴躁, 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正常人」;而这一世, 贾敏又嫁给林海, 另娶的太子二十出头便已「发病」…… 然而见到了陆稹,太子头顶小黑一天,盘踞在脑袋上的阴邪之气已经少了一半。 精神从异常状态中恢復了不少, 又有小黑加持, 他眼力比国师都不差什么了。原本只是觉得不对劲儿, 如今亲见侧妃身上黑气缭绕, 甚至牵出一条黢黑的黑线正缠在他脖子上……
第123页 太子可不就气得直接掀桌子:到了他这个地位, 没实锤他说是就是, 更别说亲眼所见。他来了次「突然袭击」, 侧妃毫无准备, 内侍和宫人带人查抄,又不耽误他同步拷问。 有小黑同步直播, 陆稹看了看, 发觉那一家子一如她预料, 算是蛊派的支脉, 也就是正经传承都莫得的那种,立即不感兴趣了。 京城连会飞的大蟑螂都没有,所有资源都得从南方千里迢迢地运过来, 怎么炼蛊有成啊? 能煳弄过非正常状态的太子,已经是这一脉的高光时刻, 偏偏他们想要更多,那……作妖就会死呗,谁还能拦着他们。 幸好他们一家子并没有混淆皇家血脉,不然国师肯定坐不住,皇帝听着点弦外之音就能毫不犹豫地摁死这一家子了。 却说陆稹给史鼒开过小灶,已是就寝的时候,她再回头关注东宫的动静……嗯,她似乎得再走上一趟了。 太子坐在书房里双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而门外几个知情不报或者吃里扒外又或者真心怀不轨的宫人已经快被杖毙了。 门外受刑的宫人固然罪有应得,但真死在太子手里,不说直接能对太子如何,却能壮大宫里的几个老鬼。 于是陆稹直接现身,伸臂抱住扑过来的小黑,搓搓猫头,抠抠猫尾,换来小黑不住地疯狂磨蹭……幸亏小黑是命书所化,完全不会掉毛…… 脸边的毛毛消失,太子皱了皱眉,旋即醒过盹来,端详了下抱着小黑的陆稹,「您来了啊……」 毕竟是自己亲自抚养……领进门的小师弟,陆稹总是要温柔一点,她上手直接捋平太子头顶那撮呆毛,教训道,「你真是虱子多了不咬,忘了那对脏东西如何逼疯你了?不经审判便死在你手里,」她往窗外指了指,「可是资敌。」 太子秒懂,一巴掌煳在自己脑门上,懊恼道,「忘了。」扭头吩咐心腹道,「停手!让慎刑司来领人!」 心腹内侍深恨门外那起子贱人,同时他也坚信太子与前些年「大相迳庭」,都是这起子人弄鬼!不如实招来,只想自己死了一了百了不牵连家人,也是做梦! 哪怕不怎么情愿,但太子吩咐他定当遵从,于是这忠心耿耿的内侍应道,「奴婢这就去。」 太子看出心腹的小心思,特地安抚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气也出完了,究竟如何还要交由父皇圣断。横竖人也收拾了,我总不会犯病了。」 这是专门解释给我们这些人听的,殿下还是那个体贴的殿下……莫说这内侍内心感动,屋里当值的宫女暗卫都不免动容,。 这内侍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出门传令去了。 太子这回再看向陆稹,忽然想起自己被顺了毛,呆滞了一下,「啊……」在这位的眼里我跟大猫一个待遇吗? 陆稹把小黑放回太子肩头,「证据收拢好了,交给你父皇去。他可以试着体会一下你遭受的痛苦,再多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何乐而不为?」 眼前这位不好看好父皇,而且毫不掩饰,太子苦笑,「好。」他捏捏搭在肩上的猫爪,心道只有猫爪解千愁啊。 陆稹又道:「有小黑护着,你尽可安心休息。」 太子这回就笑得真诚多了,「是。」 之后的日子没甚波澜……是贾家和史家都没甚波澜,尤其是贾赦被表弟史鼒劝说后整个人都小心多了。 贾赦再纨绔,偶尔还犯浑,但总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面对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他未必怕,牵扯到东宫,他怎么都硬气不起来。 他刚老实没两天,他带回的姑娘就让宫里来的公公带走了,而弟妹她哥王子腾也把爱妾交了出去,再之后他听说太子唯一儿子的娘,太子侧妃「病逝」,至于她们的娘家更是被抄了家…… 贾赦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有个好爹。过了几天,表弟史鼒染了风寒病倒在床,怕过了人,于是下午课暂停,外面风声未定,贾赦和贾政也不敢出门,而王子腾拎了好酒找上了门来。 因为保龄侯老夫人过世差一点就满一年,贾代善夫妻还稍有不便,但作为外孙的贾赦贾政兄弟已经没什么忌讳了,哥几个坐在一处吃酒排解下郁闷,自然不在话下。 他们三个其实都在庆幸劫后余生。 王子腾这会儿也不讲究什么心机城府了,「那会儿宫里公公和侍卫们来势汹汹地堵门,我吓得腿都软了,我媳妇泪流满面,手都在抖,还要扶着我……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他嘆了口气,「闹得前程未卜……」 大哥和大舅子心情郁郁,贾政便劝道,「圣上圣明。不然就算有父亲在,大哥怕也要脱层皮。」然而大哥甚至他的前程也一样受影响,这几年里只怕补不到官了。 「横竖咱们都没进大牢,」贾赦更没心没肺一点,「罢了,得了教训,往后再不敢从外面领人回来。」 王子腾此来本有想探探口风,见荣府无事,心中安定不少:补缺不顺倒也无妨,在京里安生几年,带一带儿子便是。之后消停了,再走荣府的门路。他妹妹生了个好儿子,国公爷极爱,就凭这个,都不必担心自家会跟国公生分,再说国公爷性子豪爽,素来都爱提携亲朋故旧。 酒过数巡,贾赦放下酒杯,「反正都是闲着,咱们过几天到保龄侯府瞧瞧表弟去。」 贾政和王子腾都应下了。
第124页 说到史鼒,这会儿他正歪在床上向陆稹道谢呢。 没有陆稹的话,这次史鼒会直接病危。 虽然没能要了小命,但因为用了多剂虎狼之药,大大伤了元气,之后又一直没能调养好,婚后没多久再病重便一命呜唿了。 然而就算陆稹亲自坐镇,指点太医用药,史鼒还是因为重感冒而躺了好多天。 陆稹非常无奈:收了钱的嘛,虽然收得不多,但职业道德总是要的。于是她亲自上阵炼药,三颗药下去,史鼒第二天就不咳了。 同时被长子传染的史玄吃了药,也立即退了烧。 陆稹本来打算让这父子孝期满了再锻鍊身体去,现在看来真是一刻都别耽搁:她弄了套广播体操让父子俩在房里天天练。 她还亲自「监工」,重申力度不够,动作不标准都是要挨罚的——这父子俩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动作协调以及肢体柔韧这两项,大概是天生一个天赋点都没有加到。 总之,父子俩仪表堂堂又四肢修长,做起动作来……陆稹觉着辣眼睛。 于是到了贾赦他们上门探望的时候,哥仨都觉得史鼒……面色更苍白了。大病一场嘛,可以理解,但保龄侯的脸色比史鼒更难看,又是怎么回事? 话说陆稹不关心他们闲聊的内容,她从大师兄那里得知小师弟已经筑基,更绑定了命书,正往这个世界来。 她正想说小师弟来了她是不是又能躺赢,结果消息还没发出去,小师弟已经出现在了她眼前,头上……正盘着个毛绒绒的……滚滚。 陆稹直接上手,滚滚大脸的手感可比大白和小黑可优秀太多了。 小师弟任由陆稹揉搓自己的命书,更认真嘆了口气,「当时我心里想的是真龙,有毛就更好了,所以命书化形也是我求仁得仁……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等我放假! 感谢无垠游客和玉浮尘的票票~~~~~~ 感谢悠然见南山、金以及「」老相好的好多营养液! 第64章 宝钗之父薛鸾 命书的形象总是从心, 遵从主人内心真切的希望。而命书的强弱只跟主人挂钩,与外形全然无关。 陆稹捧着滚滚的大圆脸,又揉又搓又扯,「外形霸气, 有毛, 完全符合你的期待。」 小师弟姜灏永揉了揉滚滚的脑袋, 「是啊。黑白两色, 我给它起名叫太极。」 挺形象。 陆稹恋恋不捨地放开滚滚,眼睁睁地看着滚滚不紧不慢又业务纯熟地蹲到它主人的脚面,抱住小腿, 用厚厚的爪子勾住主人的衣裳稳稳地往上爬, 最终攀至头顶, 把自己团成个球, 不动了。 姜灏永弹了下太极的脑门, 「它特别喜欢待在我头顶。」 陆稹上前, 顺手捋平小师弟从滚滚毛下露出来的一撮呆毛, 「嗯, 我也喜欢。」 要不是已经知道大师兄和师姐是一对儿,没准儿他会误会师姐对他有意思。现在姜灏永见师姐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神情, 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以前浑浑噩噩倒也罢了, 踏入修仙之路, 眼前就是超脱凡人的轮迴, 姜灏永想要伴侣也只会从同道中人里选择——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他这回是为了与分魂合一而来。 陆稹此时也开口道:「你该去办正事了。这个世界的你算是疯得比较厉害的,国师都要揣着明白装煳涂。」 姜灏永就笑, 「国师一直都置身事外。」 陆稹摆了摆手,「不一样, 你进宫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宫城藏污纳垢,「脏东西」可比上个委託的世界多且强。 师姐都这么说了,姜灏永自然立即出发飞向宫中。 见识过大师兄分魂合一的陆稹已经不好奇了,给史鼒煮了锅固本培元的药膏,小黑已经回来了——过程亦是预料之中的顺利。 陆稹挠着小黑下巴,跟大师兄闲聊,「小师弟也开始归一了。」 王盘道:「我这边快完事儿了,师弟归一成功让他帮你守着,你回来找我吗?报酬我贴补给他。」 这不就是为了和男朋友约会,请同事带班吗?不过这一天的工资也交给同事就是了。如果同事愿意,这其实是双赢啊。 目前这个委託的确难度低收益也少,陆稹一会儿就打算问问师弟的意思。 两个人正互诉衷肠——聊天内容真实一点儿正事儿都没有,姜灏永又回来了。 陆稹就问:「见到国师了?」 加入了顶级宗门,法宝手段都远超同道,但姜灏永的境界在那摆着,同为筑基期的国师没道理对姜灏永的举动一无所知。 姜灏永道:「他恭喜我终得大道。」 陆稹笑道:「人道修士一直会来事儿。」见小师弟把一身月白滚银边的道袍换成了紫色常服,她由衷夸奖起来,「你还是穿艷丽的颜色更好看。」说着就问师弟愿不愿意带个班。 姜灏永答应了,然而明显话里有话,「大师兄穿素色比我好看。」 陆稹笑问:「你这是单身狗被恋爱的酸臭气息熏到,发出了更酸熘熘的问候?」 师姐顶着太子妃的名头跟他朝夕相处了小二十年,情分摆在这里,姜灏永可愿意吐苦水了,「这这辈子的媳妇怎么回事?!扶弟魔也能当太子妃了?」 陆稹做过的几次委託里似乎太子每一次的太子妃都不一样,也是很神奇了,「你『前妻』嫁别人了,别乱来啊。」
第125页 没走上修真之路的姜灏永~种~马也是有原因的: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又是宫里最着名的「唐僧肉」,自然长年累月的不得安宁,姜灏永到后来为了能睡一觉,就是让自己筋疲力尽到昏过去,这样才能睡上那么一小会儿。 想到这里,陆稹心疼小师弟一秒钟,「实在喜欢她,等她轮迴的时候你再找她去。」 来找师姐之前,他已经与一个师姐的自己融合了。而融合得越多,越能多知道些平行世界自己的经歷和状态。 能让他最大程度维持相当精神状态的妻子贾敏,他就念念不忘。 姜灏永长嘆一声,「我知道。」 修士并非实力足够就能日天日地为所欲为,也要遵守一套行为准则。 陆稹先给师弟顺一顺毛,再揉揉同样低落的太极,「凡人一生几十年,对于咱们来说不过是闭关一回的时间。你大师兄追我都追了几百年……」 姜灏永双手撑脸,「那大师兄多等一会儿也无妨,师姐再教教我。」 行吧,师弟对师姐撒娇挺管用,虽然比不上她跟大师兄撒娇的效果。 正好史玄史鼒父子的身体她还要再帮着调养一下,而贾代善的委託有师弟这个入道的太子看着,更不会有什么问题。 陆稹和姜灏永说着话,史玄寻了来,进门后他眨了眨眼睛,呆滞了一下才小心问,「殿下?您也是?」 要不怎么解释太子殿下到访,他这个保龄侯府的主人在见到人之前一无所觉? 姜灏永已经知道了师姐这次接手的委託内容,于是点了点头,「跟你想得一样。」 陆稹坦诚道:「你们父子的身体调养好,我就要走了。」 史玄和他姐夫都是在阎王殿前蹲了好久才等来实现愿望的机会,他们又不缺自知之明,能满足心愿就行了,并不敢挑三拣四——即使他已经看出陆稹的实力要比忽然现身的太子殿下更强劲。 说是多陪陪小师弟,然而陆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史鼒刚刚结婚。 回到门派,陆稹跟大师兄汇合,两个人手牵手度假去了。等姜灏永回到宗门的时候,这两人都没回来。姜灏永眉头都没皱上一下,略作休整后还是没等来师姐,便留了个纸条,出门做委託去了。 陆稹度假回来,就看到师弟的纸条:贾代善死了之后,多年不得升迁的王子腾撺掇贾赦和贾政搞事,史鼒亲自去劝都没劝住……没办法,贾赦和贾政都有急切证明自己能力的心思。 小师弟故意等贾家兄弟跌了个跤,面子丢到天下皆知,才出手重削王子腾,轻削贾家兄弟,之后贾家兄弟果然老实了,没过几年荣国府果然平安交到了贾瑚手里——贾瑚和贾珠兄弟则在二十出头便中了举。 而史鼒在二十六岁时已经中了进士。 小师弟不仅完成了贾代善和史玄的委託,更顺手让林海和贾敏夫妻俩都活过了六十岁,且后继有人。 陆稹看完纸条还跟王盘道:「小师弟简直是楷模级别的前夫哈哈哈。」 知道小师弟也有余情未了的对象,王盘觉得这个师弟都顺眼了不少,「他倒是心宽。」之后就给师弟转了个大红包。 回到宗门又咸鱼了一阵子,恋爱实乃工作的大敌,陆稹用「不进阶谈恋爱也不能顺心」这个理由硬下心肠把大师兄赶走,再去阎王殿前接委託。 上次的双重委託只能说不赔,这次她就得接个报酬高点的委託,不然进阶元婴也是遥遥无期。 然而高报酬的委託也不是……嗯,运气好一刷就有。 委託人是薛鸾,宝钗之父。要求也没啥稀奇的,保住家业,给女儿求个好归宿,至于他那个妻子的心肝宝贝蛋薛蟠,他提都没提。 宝钗肖父,只这四个字就知道薛鸾端的是好相貌,不过宝钗身形丰腴,薛鸾却是相当消瘦,比黛玉她爹林爸爸更瘦。除了相貌,他气度也值得一提,不像皇商而像个士大夫。 就沖这个,陆稹都要高看他几分。老规矩,陆稹不会亲自上阵给人当爹,跟薛鸾商量了一下,陆稹决定穿到薛鸾早夭的亲妹妹薛鹂身上。 却说薛家的长房,也就是薛鸾这一房大多早逝,于是从薛鸾祖父那一辈起——薛家也正是从这一代开始发迹的,就很捨得做慈善。 逢灾施粥都不算什么,关键是薛家在修路修桥上花银子都不带眨眼的。这种好,百姓和当地士绅官员都能切身体会得到,于是在金陵,薛家在薛鸾手里的时候声名比贾史王三家都强。 可惜薛鸾三十出头就死了,那会儿薛蟠才十岁,宝钗则刚刚开始换牙。而亲妹妹薛鹂呢,刚及笄就挂了。 陆稹一穿过来,面对的就是丫头端着的一碗漆黑不见底的药汤。她默默感受了一下,这个身体是虎狼之药用多了,多器官衰竭而死。 单就这姑娘原本的病情而言,没必要吃这么多勐药。 陆稹直接推开丫头的手,正要开口,就听外面守着的丫头欣喜道,「老爷来瞧姑娘了!」 进门来的自然是薛鸾,他清清楚楚地瞧见妹妹推开丫头的手,而这丫头偏要执着地给妹妹餵药,他要是再晚来一步,估计这丫头就能端着碗给妹妹强灌下去! 薛鸾赶紧叫停,他知道仙子已然到位,「不想喝不要勉强。」 陆稹笑了笑,直接给薛鸾递了个眼色。
第126页 那丫头甚是没眼色,不然不会还想硬来,这会儿捧着碗药却满脸忧伤望着薛鸾,语气委屈至极,「老爷,您怎么能纵容姑娘任性呢?」 陆稹闻言笑得直摇头,「若不是她,我且死不了呢。」 仙子这句话就是实锤。 薛鸾脸色微变,指着那丫头道,「拖下去,好生问一问。」 这丫头连嚎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两个嬷嬷捂住嘴硬拖了出门。 陆稹都不等这几个人彻底出去,就为薛鸾揭晓了答案,「都是因为你给妹妹我定下了门好亲事……那家人可不想我活着。」 接了这么多次委託,她这还是头一次亲歷宅斗,不用想就觉得有点小兴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啦!!! 欠章我酝酿一下,这就开始补啦!!! 第65章 宝钗之父薛鸾之二 薛姨妈叫王颂春。 王夫人和她姐妹俩算是同病相怜, 她俩在嫁人后都自觉受到了小姑子的磋磨。 话说贾家在贾代善死后再怎么被京城真权贵看做暴发户,家里的女孩子无论嫡庶个个读书;黛玉和湘云根据陆稹的所见所闻,这俩姑娘都有个进士亲爹,学识什么的自不必多说;就连商家出身的宝钗亦是博学多才, 由此也不难得见薛家尤其是宝钗之父薛鸾的眼光和行事风格。 唯独王家是四家里的奇葩, 他家的姑娘别说读书了, 大字都认不得几个。 王夫人姐妹如此, 王熙凤亦是如此。 设想一下,一个小学辍学的女人嫁进最次也是中学生的人家,自卑多疑都是难免的, 偏生王夫人姐妹又不是大气爽朗之人, 在自以为不停的挤兑讽刺环境中她们多少都有些扭曲。 王颂春此时虽然不像亲姐王夫人那样干脆恨上了小姑子贾敏, 但也心生怨恨, 尤其是她是王家老太太的老来女, 生得容色出众, 性子又温和, 自然是她爹娘的心尖尖。 她虽然「下嫁」了皇商出身的丈夫, 但丈夫是个谦谦君子,才貌双全, 待她又极好, 她其实并无不甘, 反而觉着自己比亲姐姐幸运也自在多了, 唯一让她不大舒坦的就是小姑子了! 公婆去得早,薛鹂的婚事自然落在了亲哥哥薛鸾手里。 王子腾深知薛家早有改换门庭的心思,又听说薛鸾亲妹薛鹂天生丽质, 比他妹妹王颂春更美上好几分,便动了心思想顺水推舟把薛鹂嫁进京城权贵人家。 当然, 严格来说,薛鹂不算是嫁,而是被纳。 薛鸾通情达理又颇能变通,从妻子那儿得知大舅哥的心思,便找到妹妹,问一问妹妹有什么想法。 薛鹂本人不愿意,她想嫁个读书人:进权贵人家做姨娘,算哪门子改换门庭?给宗亲王爷皇子乃至于陛下做小,听着还差不多。可王家若真有这本事,两个嫡出姑娘……后面的话不用说了。 总之薛鹂几句话就说服了她亲哥,因为她哥心里也觉得王子腾的主意并不妥当。 薛鸾扭头就给妹妹选起了女婿,不得不说这位二十多岁就成为皇商薛家的大掌门眼光自有独到之处,他给妹妹择中了个寒门士子,两家交换过信物没到一年,这士子就中了举。 现在这家打算悔婚,因为自觉中了举,哪怕是排名靠后也不再需要薛家资助。 薛鹂固然气恼却也不把这种人放在眼里,见利忘义到了下作的地步,前程怎么也远大不了,只是她染了急病就此去了,消息传到外面就成了她因为退婚而想不开,那举子名声扫地,薛鹂幸好死了不然知道了只怕要气活过来。 而薛鸾当时自然暴跳如雷,薛家只是皇商,富却不贵,在自家地盘上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连个举子都收拾不了。 于是薛鸾虽然第二年也病死了,但这最初洋洋得意又自命不凡的举子果然一辈子都是个乡绅,只能守着些田地过日子,甚至连个「富」字都沾不上。 如今薛鸾已经死了又活过来的人了,想起上辈子的这段旧官司,不至于暴跳如雷,却也还是气笑了,「不提醒还想不起他来。」 陆稹笑着靠住身后的引枕,「那丫头跟那举子有了首尾。」 薛鸾刚坐下,一听这个,眼睛都眯了起来。 明显是已经气到要砍人了,陆稹继续解释,「你太高看他们了,」她都不要求屋里的丫头婆子迴避,「那丫头跟那人有了首尾,下毒倒是不敢,却要我多病些时日,到时候退婚不就水到渠成?等那丫头到了年纪放出去,那人便纳她做二房。」 她算出前因后果就成了,一眼扫过去那丫头身上气运犹如风中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一样,这种人谁管她还有她的好情郎叫什么。 这番话落在当值的几人耳朵里几乎人人面色骤变。 薛鸾皱紧了眉头。 陆稹盘着小黑,同时布了个隔绝声音的小法阵出来,「还犹豫什么呢?」 薛鸾猜到现在说话,旁人听不见,便说出了心事,「您说请您出手要耗费许多气运,我重活过来,自然要拼命积攒功德才是。」 「有仇不报心里憋屈吗?你重活图的是什么?不是念头畅达吗?这一憋屈谁知道又是不是一桩憾事?」 经歷过这么多委託人,薛鸾重生后还瞻前顾后,他是第一个。不过薛鸾人真地不错,于是陆稹又温柔提醒道,「你能拥有大笔气运发布委託,还能等到我接手,这本身就是天道对你的一种认可。」
第127页 薛鸾也是在阎王殿前蹲过的人,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坚定道,「我是该自信些!」言毕起身对陆稹行了个大礼,以表达谢意。 陆稹笑道:「你只要想通就很好。还有仔细追查的话也许有惊喜哟。」 这话里的「也许」其实是「一定」! 薛鸾吃了一肚子定心丸,回到书房便命心腹管事负责此事。 目前薛家的总资产以百万计,做个不那么恰当的横向对比,这位领命而去的管事相当于后世起码营收破亿的大企业的高官……能力手腕毋庸置疑,不到傍晚就把查实后的结果禀报给了薛鸾。 那丫头再怎么有脸面,想往府外传递消息,不能瞒过所有人。而帮着这丫头递消息通风报信儿的婆子,正是他妻子王颂春的陪房。 要说一心一意要人性命,王颂春真没面慈心苦到她姐姐那个份儿上,但见不得小姑子过得好,这份心思也是实实在在的。 虽然管家的本事不怎么样,但作为当家太太,哪里能缺了耳目?那丫头被老爷的人从大姑娘屋里毫不留情拖出来,她立即得到了消息,之后……担惊受怕了大半天:趁着老爷没来问的时候,毁掉人证物证……这种事儿她不敢也做不出来。 晚饭前,老爷果然找了过来,丫头通传的时候,王颂春心里悬了半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等老爷坐在她对面,她干脆承认了,「我也只想瞧个笑话,她们用『大姑娘也该长个教训,如此心高气傲到婆家可怎么着』这话来劝我,我也就默许了。」 要是上辈子,妻子认错甭管诚不诚心,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也就过去了。然而薛鸾也是以游魂状态看到宝贝女儿结局的人,深知王家上下都是王八蛋,再加上妹妹上辈子早夭「多亏了」那丫头执意餵药,他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轻轻放过了! 他此时面无表情,正要诘问,门外一阵动静竟是一双儿女有说有笑地结伴而来:两个孩子进门便一前一后地扑向他,他一手搂住一个,瞥了妻子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王颂春心中窃喜:老爷偏心大姑娘又如何?还能越得过这一双儿女? 话说薛蟠没心没肺啥都没感觉出来,只要他爹不揍他,那他爹心情就是好。他抱着他爹的大腿开始要这要那;而宝钗这个年纪已经懂得察言观色,看看母亲的神情,再看看父亲似笑非笑……她知道母亲正心虚,而父亲则在发怒的边缘…… 她下意识地想要转移父母的注意力,就拉着她父亲的手问:「姑姑好了没?」怕过了病气,她好些天都没见姑姑了! 宝钗果然不像她娘,薛鸾笑了,「明天你就能去找她了。」女儿若能得了仙子的青眼,这辈子受用无穷,连带着下辈子都能有好处。至于儿子,他不会心存侥倖,必得由他亲自「教导」。 薛姨妈听女儿说想念她姑姑,依旧面色如常:她现在只想让女儿把老爷哄好了…… 却说一家四口在一处用了晚饭,虽然老爷不能留宿,王颂春有些遗憾,但她觉得这一晚怎么着也是其乐融融,足够老爷回心转意,没成想第二天上午她在薛家各处办差的陪房竟全都被打发了回来! 正在给女儿挑料子,同时弄些好东西讨好下小姑子的王颂春简直惊呆了:这是什么意思?! 陪房差不多翻版周瑞家的,告完状还要火上浇油,都不想着避一避自家六岁的姑娘,「太太又不是故意的!简直让咱们家没脸!」这个咱们家说得自是王家。 宝钗听得都蹙了眉头。小姑娘待在父亲和姑姑身边的时候更多——谁让母亲更喜欢守着哥哥呢,她年纪不大却都知道自家这些年一直在贴补舅舅们……这里的自家指的当然是薛家。 王颂春还没回过神儿,她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合力先把拎不清的陪房请了出去,「太太听见了,必有章程,妈妈且等等再来。」 而这陪房虽然出去了,却仍心有不甘。没了差事,每年起码少了数百两的进项,平白无故的,她如何肯依! 明明是别人惹下的麻烦,偏生老爷迁怒把她也给捎上了,太太不为她做主可怎么行? 就在大丫头和这个陪房在门廊边上拉扯的时候,薛鸾和陆稹一起到了。大丫头面沖大门,见到老爷和大姑娘,连忙扯着同伴行礼,而那个陪房骂骂咧咧了好几句才回过味儿来,也慌忙……跪了下去。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薛鸾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他这次目的也很简单,拿住妻子的把柄,名正言顺地把儿女都要到自己身边教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慕容绯衣,我就笑笑,婵幽,筱筱四位相好的营养液~~~~~ 第66章 宝钗之父薛鸾之三 薛鸾要亲自教导一双儿女, 不是说就不许妻子再和孩子们相处,而是尽量减少母子相处的时间。 从上辈子的经歷来看,王颂春非常不会教孩子,俗话说惯子如杀子, 薛蟠上辈子就是二十多岁便被发配然后死在了当地。作为对比, 王夫人也溺爱小儿子, 可宝玉总算没惹出牵涉人命的大祸事来。 今天薛鸾当着陆稹吐苦水, 越说越恼火。 陆稹能说啥?当然是贊同了,「我夜观天象,」说到这里她也撑不住乐了, 「宜早不宜迟啊。你儿子都十岁了, 小霸王不管不顾的性子已见端倪, 只不过再霸王这小子终归不敢在你这个亲爹面前胡来。可要是再晚点, 兴许真扳不回来了。」
第128页 薛鸾勐地起身, 拉着陆稹就打算来正房「现场发作」。然而他刚走到门外就听到了「额外惊喜」, 他忍不住骂道, 「王家的手可真长!」 「有一说一, 」陆稹轻声道,「王子腾还不至于对姻亲如此下作, 但他妻子为了能多捞点银子, 便动起你家的主意。」 薛鸾苦笑一声, 「荣府王家如今惹不起, 我自然就是人家眼里的大肥羊了。」 陆稹专戳人家软肋,「你儿子科举没戏,所以下一代还是人家眼里的肥羊。」 薛鸾正是对此心知肚明才着力培养女儿, 希望女儿高嫁,借姻亲之威让王家吃相别那么难看。 陆稹继续戳穿他, 「你怎么知道将来的姻亲比王家高尚呢?上辈子你媳妇千挑万选择中了贾宝玉。」 薛鸾果然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薛鸾颜值够高,神情扭曲也不会辣眼睛,而是让人觉得别有风味。说起来,陆稹接触过的委託人,有闺女的那种,无论是林海、史玄还是薛鸾,统统看不上宝玉。 她笑眯眯地跟着薛鸾往屋里走,但是内间她就先不进去了,叫丫头给她倒茶来。 话说,薛鸾好似随时都要火山爆发,他踏进里间直接冷声发问,「你就让她们在门外拉扯个没完?」 王颂春瞥了丈夫一眼便嗓子发干:夫妻多年,这应是老爷头一次对着她冷着脸!可是……她十分委屈:丫头们不拉着她那个陪房出去,那陪房就要在她面前撒泼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解释道:「我那个陪房可不一般,她娘伺候过我母亲,她小叔子一直在我大哥跟前办差。」 薛鸾虽然正在气头上,却做不来跟妻子恶声恶气地说话。然而语气和缓了点儿,但道出的内容依旧扎心,「那你就许她骑在你头上?!」 那不能够。她需要个肯出头的炮仗,平素自然就多哄着点儿。王颂春断断续续地解释了一番,「谁知道让老爷撞个正着!」 薛鸾都气笑了,「谁给你出的主意?」 王颂春不敢接话了:再怎么向着娘家,也不能越过丈夫儿女去,但她终究还是不能对丈夫说娘家坏话。 她身边有好几个嫂子的耳目,那陪房就是其中一个。 她嫂子倒也不瞒着她,话里话外都是今日帮衬娘家,来日娘家给你撑腰。大哥如今已是三品高官,二品在望,撑腰么约莫是有的,但她心里明白大哥大嫂并不乐意插手妹妹妹夫家里的鸡毛蒜皮。 薛鸾见妻子再次沉默,他更懒得多说,「蟠哥儿不能再这么浑闹下去,既然气走了这么多老师只为不读书,那便早些跟着我学经商买卖吧。」 王颂春一听就喜上眉梢:蟠哥儿不是读书的料儿,她都认了。如今老爷要亲自教蟠哥儿,她求之不得呢。 薛鸾又道:「宝钗跟她姑姑一起读书去。」 薛家财大气粗,薛鹂的老师都不止一个。 王颂春应道:「这个年纪是该读书,睁眼瞎哪里说得了好人家。」她心虚得很,说话尽量顺着丈夫。 陆稹在外间听了半天,发觉薛姨妈完全没有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捏着盖子轻轻磕了下盖碗边儿:算了,就当她傻人有傻福吧。 陆稹弄出的声响很小,但听在薛鸾耳朵里……简直就是声若洪钟。 薛鸾实际上真心想跟他妻子计较一番,然而对着妻子微微仰起的一派天真的笑脸,那股子恼火又悉数憋了回去。 陆稹赶紧进屋给薛鸾解围。 王颂春也不是傻到家,就算看在丈夫的面子上也该给小姑子赔个不是——她不知道她差不多失去了真正掌管内宅的资格。 陆稹不能替薛鹂本人原谅她,哪怕薛鹂已经脱胎转世,于是她不置可否。 王颂春毕竟不是她那个内侄女王熙凤,说不出「给脸不要脸」这种话,不过小姑子不理会她的示好,横竖小姑子要嫁出去,被退过婚也寻不到什么更好的人家,想到这里她心里畅快了不少,打定主意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只可惜老爷心疼小姑子,帮衬还是免不掉的。 薛姨妈这点小心思,别说陆稹一眼即明,连薛鸾都能猜到八~九~成。 出了王颂春的院子,陆稹布了个静音的法阵,再问薛鸾,「薛家是皇商,那我找皇帝去吧。」 这手势似曾相识……薛鸾知道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 他还记得委託达成,自己就被眼前这位攥在手里,忽然身周光怪陆离,他好似掉入了漩涡,感受无法言喻,随后……他意识不到过了多久,再回神已经回到几十年前自己的身体里…… 他自此对仙子的法力有了点粗浅的认知。 在俗世凡间这位自能随心所欲,薛鸾只怕她忽然心血来潮,而不怀疑办不到,「我也是看过上辈子儿女结局的人,」说着他轻嘆一声,随后便坚定了起来,「跟王子腾虚与委蛇并不为难,荣府那边更不在话下。」 「我自然信你,」陆稹摆了摆手,「你妹妹是个好姑娘,我顺便给她出出气,当然重要的是天家有两位贵人都是我的故人。」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刚刚再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他和妻子就是同床异梦,志不同道也不合,心情难免低落……当薛鸾听到陆稹这番话,立即好奇了起来,「跟您一样的来头?」 陆稹也不瞒他,「有一个确实是。」她忽地站住,仔细端详了薛鸾一番,「你请我过来掏光了积蓄,重活一次都不想着起码赚回本钱来吗?」
第129页 赚功德攒气运薛鸾当然想啊,只不过在他得到明白无误的许可以及行事准则前,不敢自专,于是他笑道,「正要讨您的示下。」 陆稹亦笑,「学学吕不韦啊。挣来的银子多用来做善事,省得让你媳妇贴补娘家还要让你的傻儿子胡乱挥霍。」 后面那些话明显是调侃,薛鸾也道,「试着挽救一下,实在挽救不了,就摁着蟠哥儿早早成婚,我亲自教导孙儿就是。」 陆稹道:「这么想就对了,你等我消息吧。」 话说小师弟姜灏永这会儿已经被废,且离死不远,但「他逼宫实属冤枉」也差不多在宗室权贵百官这儿「深入人心」了。 陆稹现在哪怕处于「借壳」状态,推衍皇家之事也不会害得「壳子」吐血并耗费寿元:这个世界的小师弟不仅寿元将尽,皇帝要不是有口气撑着,也……差不多了。而「狗皇帝」姜潍正虽没再被正式立为太子,却已被皇帝认定为储君,正在召集人手以及着手竖立个人权威。 她搓了搓猫头,先给小师弟发了条消息。 姜灏永刚好在宗门中休整,得到陆稹的消息和定位,马不停蹄地来了。 陆稹算了算时间,顶着月亮从金陵赶到京城这辈子小师弟被软禁的地方,刚好小师弟融合了这里的分魂,就站在院中一株桃花树下专门等着她。 美人花月夜……陆稹都想和小师弟坐在树下小酌……再撸个串呢。 酒是灵气四溢的美酒,肉是鲜嫩多汁的灵兽肉,而蔬菜水果亦是宗门特供,两人对坐从寒暄开始,半坛酒下肚,姜灏永才道,「嫁给十弟做什么?不如嫁给我,逆袭翻盘什么的手到擒来啊。」 狗皇帝姜潍正早结婚了——陆稹这次为了实现薛鹂小姑娘的心愿才说要进宫假装做嫔妃的。因为薛鹂小姑娘当初在她哥哥问她婚事时,坚定地说要给寒门士子做正室,其实后面还有未尽之言:就是做小也要给皇帝做! 陆稹转述了一下薛鹂的心思,觉得有必要提高一下师弟的求生欲,「你口头上占我一次便宜,大师兄怕不是要给你穿个百八十年的小鞋?」随后挑了几个王盘如何对付疑似情敌的例子说给小师弟听。 小师弟的神色立即凝重了起来,总结道,「大师兄……只要涉及师姐你,心眼儿就贼小。」 「所以你别自找不痛快啊。」陆稹故意道,「为了完成委託,跟凡间帝王装装样子,他估计能忍。」只要在他眼皮底下,他真能接受。 小师弟干笑了两声,「世上哪有透风的墙?大师兄得到消息准会立即赶过来。」 那肯定的啊。陆稹点了点头,「我在来京城的路上就跟他说做完手头的委託过来找我,我等他呢。」 姜灏永也是不服不行,「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俩一直吃吃喝喝说说话到晨光熹微,陆稹起身告辞,不忘提醒姜灏永,「细枝末节都交给你啦。」 姜灏永眨了眨眼,「都交给我。」 年底,就在薛家上上下下忙着总结和过节的时候,圣旨到了:薛鹂被选为十皇子侧妃,就是实际上的太子侧妃。 整个薛家无一不是先惊后喜,只除了早有准备的薛鸾和别有心思的王颂春。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假更新越来越晚……捂脸…… 第67章 宝钗之父薛鸾之四 说起来, 小师弟亲自出马,不走「入宫待选」的标准流程,就直接给她「办个证」也不用花费大半年,这个时间是陆稹特地要求的。 十皇子姜潍正已是实际意义上的储君, 为他纳侧陛下专门有旨意并不为过, 要知道这次是废太子牵线搭桥…… 皇帝对这个无辜被废的儿子依旧愧疚无比, 姜潍正又最为敬重他三哥, 三哥要他照顾故人之女,他对这姑娘一准儿能比对王妃更好。 圣旨一下,短则数月, 长不过一年, 陆稹就得进宫了。受了全家的礼, 随意接了几张帖子, 陆稹在家还是该干啥就干啥。 她准备用这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帮薛鸾看一看宝钗——就算她随心所欲, 想到哪儿教到哪儿, 都比宝钗在王颂春隔壁的院子里天天跟着女先生读《女诫》强多了。 而且宝钗将来仗着她这个便宜姑妈, 相看成婚时「行情」一定会好上许多。 陆稹教着教着, 就教出了点儿感慨来。 贾家和薛家培养女儿,花费财力人力让女孩子读书, 本质上还是希望自家女孩子更有更好的前程;而史家和林家则不然, 这两家是真正的士大夫家族, 读书是为明理, 更是为了自家女孩子能陶冶情操丰富人生,不能说完全没有利益考量,但不像前贾薛两家那样直白地无利不起早。 陆稹搂着还未褪去婴儿肥的宝钗, 捧着《史记》商君列传这一段,她念一句, 让宝钗跟着念一句……宝钗口齿清楚,软软糯糯的童音听在耳朵里,陆稹越发温柔了起来。 跟大师兄要是生下个小姑娘,一定要比宝钗更可爱!想到这里,陆稹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宝钗肉嘟嘟的小脸蛋:黛玉她从小盘到大,身子彻底好转后,脸上都搓不出一坨肉来,而宝钗是小肉脸……这手感忒好了呀。 宝钗称得上是早慧:即使和父亲相处的时间远远少于母亲,她依旧更偏向父亲。而且她感觉得出来,母亲更喜欢哥哥,但没关系,父亲和姑姑都稀罕她。
第130页 任由姑姑揉捏了一会儿,小姑娘慢慢扭过身子,抱住陆稹的胳膊,大大的眼睛水光粼粼,「姑姑,我捨不得你!」 陆稹一直都吃撒娇这一套,「有什么捨不得的?往后也能常见。」 宝钗认真问道:「要搬家了吗?」 宝钗是在金陵出生的,三岁多的时候全家到杭州生活了两年,之后又回到金陵。她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要去京城吗?」 陆稹就逗她,「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虽然咱们书只读了一点儿,但不能错过出门的机会呀。」 宝钗就靠在姑姑的怀里,说出了一直以来的愿望,「我也想要和宝琴妹妹一样……」 薛蝌和宝琴在原着里就是薛蟠宝钗兄妹的对照组……薛蝌就不多说,才智品行都在薛蟠之上……薛蟠就算侥倖,不因为做下的恶事而发配充军,输在堂弟手里亦在情理之中。 而宝琴不见得比宝钗天资更好,只是这姑娘因为跟父亲见识过大好河山人文风土,心胸开阔,不把内宅里的鸡毛蒜皮放在心上,得了贾母这个老封君的青眼也实在不奇怪。 这回宝钗落在她手里,不教出个真正的脂粉堆儿里的英雄,岂不是自砸招牌?于是放走小姑娘后,陆稹特地跟薛鸾聊了聊。 她很直白地告诉薛鸾,「你闺女的婚事我包了,回头在宗室里找个青年才俊出来。」 就她所见,宝钗只要不跟宝玉搭伙凑合,日子过得都不错,尤以嫁给姜骏的那一世最为如意,地位尊崇,儿女双全都不必说,关键是和丈夫情投意合,夫妻俩无论里子面子都是实打实的模范夫妻,惹人羡慕嫉妒恨了一辈子。 薛鸾立时笑得像朵在风中颤巍巍的小花,「我等您的好消息。」 陆稹又道:「有一说一,你儿子颇有些江湖义气,但因为缺少社会和父母的毒打而不知天高地厚。」 薛鸾点了点头,「您的意思是……我打得还不够?」 「你不把他打服气了,他听不进人话。」 薛鸾挑了眉毛,「又跑去他娘那儿告状了?」他把儿子尽量多带在身边,又不是彻底割裂开母子两个。 陆稹笑道:「你闺女听了个正着,就跟我打小报告。」 薛鸾幽幽道:「背地里骂我不是他亲爹吧。」 「你心里有数嘛。」陆稹建议道,「你要是恨得下心,趁着还在金陵,让你儿子叫天天不要叫地地不灵一回。只不过你罚得重些,你妻子要哭闹不休不依不饶了。」 薛鸾笑了笑,「圣旨之前,王家为了能多压一压我,说不得要给自家姑奶奶撑个腰。可您明年就要入宫,为教育孩子夫妻起了什么争执,王家绝不会多管闲事,我媳妇再哭再闹也没用……不提上辈子那些恩怨,往我媳妇儿子身边安插人手,动不动挑唆几句,这帐都没跟他们家算呢。」 这是目前只跟王家留个面子情的意思……陆稹道:「莫忘初心就好,承压时也要坚持住,万一坚持不住你再来找我。」言毕,两人相视而笑。 年底,薛鸾给府里不少人统一结算了工钱发了红包,再发还身契…… 王颂春回过味儿的时候,她身边都已经换了一半的生面孔……幸好贴身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换,她不仅没恼火,反而有些庆幸:小姑子眼瞅着就要入宫,上回……若是再没个说法,让小姑子因此记仇就不好了。 她连着她屋里伺候的几个丫头和陪房,这些天都没睡好:都是因为心虚和后怕。 前阵子她还在心里得意:她有个好娘家,又是嫂子,小姑子吃亏也得忍着;老爷纵然恼怒最后不轻不重地罚了几个人,也只能到此为止。 她不过是伤了点面子,又没什么大不了。闲话传到外面,不知底细的几位交好的太太还过来劝她安抚她呢。 哪里想得到现世报来得这样快!小姑子忽然间就翻身了! 她再一次特地找上门认真向小姑子赔不是,回到自己的屋子越琢磨就越想感谢老爷:得亏老爷有先见之明,不省事的陪房早打发了早安生! 却说王颂春这样自我安慰了好些天,依旧略有心神不宁,连薛蟠挨打都没让她再找薛鸾求情或是讨什么说法。 明显消停下去的妻子,让薛鸾特地跟陆稹抱怨过一回,「上辈子我觉得她固然拎不清,人品总是王家之最……」 陆稹就笑着劝他,「前倨后恭而已……可称不上多大的缺点,你敢说你不势力?」 薛鸾道:「我势力不假,可总能时常都和气!这在自己家里,都得教她做人留一线不成?」 薛鸾因为要赚功德,有些生意就不得不停下,尤其是西北的那些。 他好不容易说服了长老们,如今不仅忙着收尾,同时还要拓展新生意,比如海商,再打点人脉维持旧有的人情……回到家里处置完公事还要教训傻儿子,现在发现媳妇越来越能拖他后腿…… 他也只吐吐苦水而已……陆稹只能劝他,「起码你儿子还不会出门惹祸。」 薛鸾想了想,「等二弟回来,他们一家子就不准走了,一起进京去!」 二弟就是薛蝌与宝琴之父,薛鸾诸多族兄弟之中最为出挑的几人之一,同时也是他最为信任的兄弟,没有「之一」。 而薛蝌和宝琴的母亲亦是人才出众,只可惜身体不太好。在薛鸾的上辈子,死得比丈夫更早。
第131页 却说薛鸾的堂弟薛二郎收到书信,一家四口找上门的时候,陆稹还有一个月就要启程进京了。 话说陆稹这个侧妃在进宫前就闹出了不小的阵仗——狗皇帝姜潍正目前的原配倒是一直没变,他俩大婚时,姜潍正在诸多皇子里只能说是中上,于是他正妻在诸位皇子妃里也是中上。 所以年初时,这位十皇子妃派了两个嬷嬷来教陆稹规矩。 凡间能让陆稹给面子的,除了明君英主,那就是大德大贤之辈——然而这个给面子,指的可是小黑出爪煳脸,不伸指甲而已…… 两个嬷嬷一个一瞧就只能看见满溢而出的恶意,另一个则琢磨着如何看菜下菜碟,两边不得罪……于是那个心怀恶意的被陆稹钉在原地,不吃不喝不能动弹了一整天,第二天就彻底老实了,甚至变得畏畏缩缩;而那位墙头草则干脆投诚,一心抱起了陆稹的大腿。 陆稹收拾完两个宫里的嬷嬷,只让薛鸾和要跟自己进宫的两个丫头知道了整个始末。 启程在即,薛鸾喝着宫里嬷嬷精心煮制的养身药茶,跟陆稹聊过路程上的安排后不忘调侃两个守着茶炉的嬷嬷,「宫里出来的,手艺自是不一般。」 「也不是一般二般地识时务。」陆稹心说小师弟和心机狗皇帝这哥俩都是箇中翘楚,又对丫头们道,「你们好好学学。」 两个丫头见识过自家姑娘的本事后,不仅一点不怕反而兴奋得不得了。 她们两个这会儿都是笑盈盈的,一个往茶几上摆着茶点,另一个轻捶着她家姑娘的肩膀,边凑趣,「我们就知道跟着姑娘,旁的才不管呢。」 到了启程的日子,小师弟先找过来了,「陪你一起进京。」 薛鸾刚好有事找陆稹,进门一瞧,仙君跟废太子对坐小酌,表情立时就崩了,他花了点时间消化,才问得出口,「殿下……就是您的旧相识?」 陆稹笑道:「你想问是不是老相好吧?」 小师弟轻哼一声,「我倒是想。」 陆稹好心解释道:「这是我师弟,我的老相好是我俩的师兄。」 薛鸾小心翼翼地问:「十皇子……他知道吗?」 姜灏永果断道:「他不知道。」 没说上几句话,薛鸾……飘忽着出去了。 到了京城,一点没耽搁,直接入宫。按规矩侧妃也是乘小轿进宫,阵势跟皇子妃没得比。陆稹丢了个替身,就和姜灏永一起登高望远——在半空中看着热闹。 到了晚上的「吉时」,姜潍正准时出现,宫女打着帘子请她进门。他踏进内间,实际上是踏进了陆稹布下的法阵之中……看清眼前景象,瞬间没了言语:三哥和他的侧妃正吃夜宵…… 陆稹笑容满面,右手攥着串青椒,左手对着姜潍正的眉心遥遥一点。 姜潍正直接倒地……后脑勺着地,结结实实地磕在地砖上,发出又脆又闷的一声响。 数息后,姜潍正就晃晃悠悠地坐起身来,他酝酿了一会儿都没酝酿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摸了摸脑后再把手伸到眼前:果然!半手血! 陆稹丢了罐子药膏过去,「自己抹药。想起来了,」她指指身边的空座位,「咱们边吃边聊聊捡起老本行的事儿。」 姜潍正打开罐子,清香扑面而来。他挑起一坨药膏,往伤处一抹,痛感几乎是立即就消失不见,他慢吞吞地坐到陆稹身边,对着小黑挤出了个一点都不美好的笑容,终究忍不住抱怨道,「师父您比上辈子更无情!让我摔在榻上都不行吗?」 没错,陆稹把完成林海委託时那一辈子的记忆传给了姜潍正……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五一穿着小裙子出门……回来就冻感冒了……欠了四章也不五章左右的加更……泪奔…… 第68章 宝钗之父薛鸾之五 姜潍正在陆稹身边坐下, 半点不客气连吃两盘肥牛,压下那股子幽怨不说心情也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作为一个非常自律的皇子以及皇帝,在禁杀耕牛的封建时代,他照样不怎么能常吃到牛肉。 姜灏永见状给弟弟倒了杯酒, 又切了一斤多薄牛肉片, 摆到弟弟眼前, 「就这么多了。这是灵兽肉, 好吃却要适度,不然就算你有气运护体,也得爆体而亡。」 姜潍正应了一声, 夹起肥牛就往煎盘上放, 「原来是灵兽肉, 我说怎么吃得这么身心愉悦。」 这个时候, 百无聊赖的小黑伸出爪子, 戳了下滚滚的肚皮, 滚滚直接团成一个球, 然后在空中「咕噜噜」地滚到它主人的师姐怀里, 再不动弹了…… 小黑都震惊了,大尾巴砸地砸得砰砰响:这么不要脸的吗! 讲真, 滚滚摸起来的手感不如大白和小黑。 不过滚滚沖她撒娇完全可以跟小师弟向她撒娇划等号, 陆稹也只能哄一哄了:腾出一只手揉搓毛团而已, 又不耽误她撸串…… 姜灏永笑眯眯地抱起小黑, 用心盘了起来,从耳朵尖到尾巴尖,直到小黑喉咙时不时地唿噜几声。 于是陆稹和她师弟边捧着毛团边闲聊, 而姜潍正一边吃一边听。 等他也酒足饭饱,陆稹塞给姜灏永姜潍正兄弟一人一个草莓毛巾卷, 再为姜潍正好好科普一下什么是修仙以及修士。 草莓传入~天~朝时,大清都亡了,所以姜潍正根本没见过这种水果。而姜灏永喜欢酸甜口,樱桃啊草莓啊他都挺爱吃。
第132页 又见到了新鲜吃食……姜潍正跟着他三哥学,直接咬了一口,尝到滋味体会到口感之后,他眼睛又冒光了。 刚好这会儿听到师父说姜灏永的天赋,姜潍正便恍然道,「我就说三哥总露出一副紧张戒备的模样,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谁这么能耐……跟国师往来,又有了师父,才肯定三格定是看见了凡人瞧不见的东西,」说到这里扭过头问他三哥,「所以你是见得太多才疯了的?」 姜灏永笑道:「是啊。我忍了这么多年才犯病,很不错了。」 姜潍正又问:「国师……就袖手旁观?」这时话里已经带了几分不满。 姜灏永解释道:「他是人道修士,我有修天道的天赋,可不管是哪种修士,都註定做不成人主。在国师看来,厉鬼阴魂环绕侵扰,是对我的考验,扛不住那是我命数如此。」见弟弟还是一脸严肃,又笑开了,「我倒不是为国师开脱,咱们父皇不是圣君英主,宫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能这么多。」他左手在纸巾上抹了抹,拍拍弟弟的肩膀,「干坤朗朗,河清海晏,都得看你了。」说完,继续啃着他手里的草莓毛巾卷。 要不是三哥你表达完殷殷期待后立即低头继续吃点心,我就感动了呢…… 不过心里再怎么嘀咕,姜潍正依旧郑重应下,「三哥放心。」说完,他三口两口就把酸酸甜甜又清爽的「开胃」点心吃完,拿起筷子开吃第二轮,边烤肉边吹捧一下上辈子的师父,「有师父的养胃丸我无所畏惧。」 皇帝大多有慢性胃病——没办法,这是高强度高压力工作者最常见的职业病之一,陆稹在做林海那个委託时,养胃丸一上市就成为了最畅销的常用药。 姜潍正吐出两根鸡翅骨头,又感慨道,「吃了一辈子养胃丸,甚是怀念。」 其实养胃丸他也会做,只不过他炼制出来的药效跟师父完全没法儿比就是了。 陆稹揪着滚滚的耳朵道:「明天我弄一点给你。」又特地提醒说,「既然已经想起来了,那总要比上一世更圆满才好。」 不能只指望薛鸾帮她赚上什么……自从踏入金丹期,没特殊根脚的委託人提供的那点报酬,对于进阶而言就是杯水车薪。 所以她现在越来越倾向于通过委託进入相应世界,让跟她有交情的位高权重的大佬推动社会变革,才是赚取奖励的正确方式。 当时依靠制药业,姜潍正就在他执政的中晚期,正式开启了工业化时代。这一次姜潍正能比那一世做得更好,陆稹就都能获得相应的额外收入。 姜潍正撂下筷子,正色道,「回头我列个单子出来,师父和三哥帮我参详参详……不过现在还是不宜太出挑。」 姜灏永贊同道:「对。咱们父皇心灰意冷大概是真的,没脸再见我也是真的,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说得就是他。这个时候针锋相对,咱们不怕他却也难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默默算了一算,再跟之前的记忆相佐证了一下,「最多两年半的寿数,咱们正好借着这段时间提前布局。」 根据上辈子的经歷,三哥和父皇是前后脚走的。 姜潍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三哥,「三哥你多陪陪我!」说完就拉住了他三哥的手。 姜灏永没有半点不适,颔首道,「可以。」又笑了笑,「出出主意,打打下手都没问题,旁的都得你自己来。」 哦豁,这似曾相识的撒娇技能……所以兄弟十几个只有这哥俩特别处得来。陆稹抱着滚滚看人家兄弟情深,同时迟疑了一下:大师兄怎么还没来呢? 三个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天都快亮了。 散席后,姜灏永道了声回头见便原地消失,姜潍正则问陆稹:哪些事儿他方便告诉他母亲。 陆稹给他划了道道出来,更当着他的面儿掏出大药鼎来,轻车熟路地一锅多炼。 有上辈子的记忆,姜潍正能熟练打下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锅里便炼出整整十种上辈子他常见又常用的药丸和药膏,仔细收起来贴身装好,再认真问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陆稹笑了笑,「对薛鸾好一点儿,别让人欺负狠了。皇商面对权贵,总是吃亏受罪的那个。」 姜潍正大力点头,「包在我身上。」 能猜到师父是因为薛鸾才得以再次下凡,而三哥则是託了师父的福才能「开窍」踏上修仙之路……他往自己的书房走,边走边琢磨:师父要是说让薛鸾入阁,比较艰难但却不至于完全没有操作余地;然而师父只说照拂他一下……怎么照拂会让师父满意倒是个学问。 却说姜潍正去了书房,陆稹则找师弟说话,两个人有说有笑了一会儿,国师也悄摸摸地前来拜访——太子之位已废,姜灏永却依旧住在端本宫。 总之什么拜见姜潍正的母亲还有姜潍正的正室……陆稹完全都抛之脑后。 十皇子侧妃就是用来名正言顺跟姜潍正见面的马甲,就算一时之间不好掉马,但陆稹这种自己不作死地挑战当前世界的天道就几乎无敌的修士,怎么可能敬业地做戏做全套? 午后,姜潍正来承干宫探望他母亲吴贵妃,顺势就把陆稹的身份还有他三哥如今的状态大致说了说。 姜潍正的才智气魄正是遗传自生母,吴贵妃听后直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话一出来又小有尴尬,「那两位是仙家吧……」她捂了捂脸,赶紧道,「仙家大人大量,莫怪莫怪!」
第133页 姜潍正简直哭笑不得。 不管有没有正事,这母子俩都很聊得来。他俩刚说了会儿话,吴贵妃跟前的大宫女的身影便出现在门边。 原来是姜潍正的正妻跑来告状了…… 姜潍正抹了抹额头:免了侧妃所有的请安,见侧妃如见我……让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他这不就是色令智昏了? 他妻子觉得不对劲儿且容不下都是寻常事,真要是忍气吞声不言语,他反倒觉得是妻子不称职。 可是根据上辈子的记忆,他这个妻子跟他真算不上是一条心:没有嫡子的时候还比较绷得住,生了宝儿就原形毕露了……只是宝儿天生聪慧跟母亲全然不同,可惜李氏为生下他偷偷用了太多不甚妥当的药物,天生不足,纵有师父的灵丹妙药依旧没能让宝儿活到大婚的年纪…… 回忆到这里,姜潍正都惆怅了一回。 十皇子妃李氏本是特地来向婆婆告状,在门外见到了丈夫的心腹,立时重新打了腹稿,见面后便把告状改为劝谏。 姜潍正耐心听完她所说,轻飘飘一句话就堵住了妻子的嘴,「国师都夸赞过薛侧妃。」 李氏微微垂头,沉默不语:国师鲜少为人合姻缘,但只要出手便奇准无比。薛侧妃难不成竟是国师选给殿下的?她只依稀听说薛侧妃娘家得了三哥的青眼……难怪一个侧妃都能让陛下亲自下旨! 若真能有助于殿下大业,纵是供起来又怎么样?只要生不下皇孙……想到这里李氏眯了眯眼:回头把这件事儿告诉吴侧妃,她必会感激我的。 姜潍正一见妻子这无比熟悉的表情,直接气笑了:又琢磨借刀杀人吗?可惜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 却说明面上相安无事一直到了年底,这个时候薛鸾以及薛二郎两家人全都到了京城并安顿了下来。 薛鸾和贾政是连襟,而且这个时候荣国公贾代善还健在,于情于理薛家都要在年节时上门拜望。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潍正跟前的大太监趁着宁荣两府都很热闹的时候上门,特别感谢宁府这些年替他家殿下照顾小郡主,旁的也不多说,茶不喝银子也不收,把从宫里带来的东西一转交,就立即告辞而去。 这时贾代化死了快三年,贾敬刚刚除服。太监走了,他苍白着脸直接去找他叔叔贾代善求救。 登门拜访的宾客们见势头不对,也纷纷告辞,薛家便是其中一家。 回到家里,薛二郎难掩好奇,「大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呢。」 已经抱住十皇子大腿的薛鸾把握十足,「荣国府不会如何,但宁国府……就不好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昨天的。 先道个歉哈,晚上写一半睡着了……清明五一都是一放假就病,我也是服气。周末吃喝玩乐熬夜码字全不耽误,怎么放个三四天的长假就不行啊。 第69章 宝钗之父薛鸾之六 姜潍正记起了上辈子所有过往经歷, 就算一直忙着大事正事,却怎么都不会忘记那让自己遗憾了大半生的「沧海遗珠」。 在恢復记忆的当天,他就派人暗中保护起他白月光给他留下的珍宝——作为实际上的储君,哪里能缺少真心投诚并愿意为他用心办差的人才? 话说回来, 秦可卿的养父秦老爹曾是贾代化的亲兵, 深得贾代化信任。 秦老爹按照东主的吩咐抱养了秦可卿, 虽然知道这小姑娘身世许是比较犯忌讳……起码也是比较棘手, 不足为外人道的那种,却实打实地疼爱这小姑娘。 贾代化在世时,宁府会按时送上不菲的「抚养费」。收到银子和好东西, 秦老爹也大多都用在了秦可卿身上, 论起富养女儿, 四五品人家的嫡女都不一定赶得上。 所以秦可卿嫁给贾蓉后, 举止做派手段都相当像样, 又会做人, 于是全家上下有口皆碑。 正是查实了这一点, 姜潍正才决定不过于迁怒秦老爹以及整个宁荣两府:他只断了贾敬的前途, 再好生收拾收拾贾珍而已。 在年底之前,姜潍正就正式向他三哥承认了错误。 姜灏永完全没有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你睡得又不是我媳妇……又何必藏着掖着还担惊受怕?你爱她, 就该直接找我要人, 非得弄得这样天人两隔, 」他让太极帮他查了查,又嘆道,「她投胎去了, 你能不能再见她就随缘了啊。」 他们这样的人真动心可是极难得的。 姜潍正嗫嚅了半天,终于勇敢道, 「当时三哥你要疯不疯的,我哪里敢说!」 姜灏永听了也不生气。他自打踏上修行之路,整个人都心平气和起来,「也是。那会儿心绪想法实在难以捉摸,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下一刻想什么做什么。总之都是造化弄人,你别怨我就是。」 现在回忆过去,无论好的坏的,他依旧能始终保持平常心。 要不是认定三哥整个人都超然了,姜潍正还真不敢把那点旧事和盘托出。他此时认真道:「弟弟哪能不知好歹。」随即也感慨道,「当真是造化弄人。」 「都过去了,」姜灏永拍拍弟弟的肩膀,「为解千愁……撸串吗?叫上师姐。」 姜潍正果断道:「吃!」 酒水和食材都是姜灏永和陆稹提供,炭火炉子烤架餐具自然由姜潍正包办,第一轮肉串刚烤熟,国师就闻着香味不请自来,拎着坛他们门派独到的美酒不请自来。
第134页 这样的小聚餐从陆稹进宫后次数多得数不清,四个人的情感也增进了不少。 而接回秦可卿的日子还是国师亲自给算的——据说是十年里最好的日子。 却说姜潍正领走了自己的女儿,而宁荣两府的贾家当家人坐在一处,连夜开会商量了一整晚。 贾代善这个时候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对着不太着调的儿孙们说起了当年事,心绪难平,「表妹说那孩子的生父是十皇子,你们大伯跟我都不信。当时局势复杂难言,你们大伯跟我都估摸着表妹若说这孩子是废太子女儿,只怕在宫变后难以保全。唯一的骨血,为了留住说谎又算什么?如今十来年过去,三殿下被废了太子之位,偏偏越发稳健,陛下又心怀愧疚,十皇子有素来跟他三哥亲近。若是寿数足够,三殿下在十皇子登基后许要弄个摄政王当一当。」 话音未落,贾敬贾珍父子已然面无人色。 贾代化贾代善兄弟是皇帝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们只听皇帝的命令,因此两次夺嫡风波他们兄弟都没搅和进去。 按说将来十皇子登基再怎么清算翻旧帐也找不到宁荣两府头上,偏偏贾敬在三皇子被废后悄悄投靠了当时的储君大热门义忠王…… 抱错了大腿再加上「私藏」十皇子女儿多年……错上加错,宁府的将来是悬了! 可惜了侄儿贾敬……贾代善摇了摇头:这孩子明明是这一代里最出挑的一个,却也只能壮年便赋闲在家了。 贾代善心说趁着自己还有口气,得好生教一教珍哥儿。 他跟大堂哥贾代化的情分摆在这里,不管于情于理不闻不问根本说不过去:真放着宁府落魄不管,父子俩没了指望一个想不开做下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跟宁府没出五服的荣府必受牵连。 贾代善深深地看了两个儿子一眼:知子莫若父,他的两个儿子连守成都够呛。可怜他积攒下的这些家底,落在旁人眼里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肥肉…… 宁府真出了什么事,两个儿子绝对处置不了。青黄不接,只得矬子里拔将军……他叱咤战场半辈子,此时也只能徒唿奈何! 于是他略作安排后,便把小辈们都打发了,只剩妻子一人。 他精力有限,不能多说,只吩咐妻子年底宫宴时仔细瞧一瞧薛侧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史氏说心里话不大看得上她的二儿媳妇。王家除了王子腾一个之外,一直以来都不那么上得台面,王家人大多数时候连薛家人都比不上。 史氏便道:「薛家大郎二郎都是有能为的,两人的妹子自是差不了。我听说薛侧妃不仅极得十皇子喜欢,更得了吴贵妃的青眼。」 贾代善也道:「咱们家在宫里没有主位,借着薛侧妃和薛家亲近些,想必他家也是乐意的。」其实他心里早有了打算:若是薛家不乐意,他也只能把孙女元春送入宫中了。儿子不着调,孙儿年纪还小,想撑住家业,可不就得盼着家里出个主位,借着外戚的身份过日子? 丈夫的打算,史氏也猜得着。她冷笑一声,「谁说不是。王家家底不剩什么,王子腾为着升迁,没少『请』妹夫多多相助。」丈夫还在时,国公夫人史氏可是个十足的爽利人,绝不会为了儿孙前程而向二儿媳妇让步,「这不是欺负人家薛家吗?」 这就是杀熟。 其实薛鸾包括整个薛家的族老们对王家的不满和不忿就在这里:王子腾在「一手收钱一手交货」这方面的口碑可是出了名得好,但对薛家往往是银子拿了就没了后文。 话说薛鸾兄弟对于荣国府递来的橄榄枝……那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笑纳了。 前几天他们两家人上门拜访,听弟妹描述王夫人打量宝钗和宝琴的模样,还有王夫人单独找妻子说体己话,都让薛鸾十分不快。 宝钗宝琴年纪虽小,却出落得极好,薛家又是巨富,养育女儿从不吝惜花销。 荣国公还在世,王夫人心里的儿媳妇人选必然出自高门,薛鸾估计王夫人想的是……奇货可居。 为免得王夫人借着贾家薛家亲近而乱点鸳鸯谱,薛鸾专门写信送入宫中请陆稹帮忙盯着点。 陆稹收到家信,看完就乐,「他只要求我,都是为了他闺女。亲爹做到这个份儿上,没得挑剔了。」 姜潍正此时搂着女儿可卿,不时教她认些生僻字,听见陆稹这番话,也是深有感触,「贾政薛鸾两夫妇都感情不睦吧?跟丈夫说不来,又觉得丈夫依仗不上,可不就倒向了娘家,指望娘家护住她的身家地位。」 陆稹放下信笺,「你这是被害妄想啊。你媳妇不会把女孩儿怎么样,最多就是教养得不太精心。」 可卿——她现在改姓姜了,这阵子跟着父亲,听多了父亲和薛侧妃的对话,又听说薛侧妃身份贵重,父亲宫里的大太监大宫女都称唿薛侧妃为「那位贵人」,她也就见怪不怪了:父亲和薛母妃不是夫妻,而且父亲非常敬重侧妃……那么她对待薛母妃起码比对嫡母还要客气! 而薛侧妃此时教训父亲,可卿也就当做没听到了。 姜潍正摸摸女儿的脑袋瓜,换了话题,「您打算怎么安排薛家?明年年初我那大药房都要建起来了。」 陆稹道:「让薛家做个常用药的小代理吧。这就够他家风光几十年了,我这边也有任务交给他,让他办玻璃厂去。年底年初的,咱们一起见一见他。」
第135页 药厂钢厂最好还是掌握在皇帝手里,走国企的路子;民营私企搞玻璃制造自然没什么问题。 姜潍正哪有不答应的? 却说姜潍正的第一药厂和薛鸾的薛氏玻璃工厂都选址在了京郊,京郊大营的眼皮子底下——安全有保障,还能促进一下京城百姓的就业。 毫无疑问,工人收入一定高于农民……陆稹让姜潍正控制好:一个熟练工人的收入能养活一家五六口。 目前皇帝还活着,不好「出格」,药厂只做外伤药膏和退烧药。而玻璃工厂则只出产玻璃窗。 话说药厂和玻璃工厂都挂在内务府里,明摆着都是十皇子姜潍正的私产。 两家工厂开了一年,获利丰厚,算不上暴利却也让不少权门都有些心动,又不至于让他们不顾一切的那种心动。 话说心动自然有行动,那些权贵人家就收买了人,不停在皇帝跟前吹风。 皇帝不为所动:盐政如今在他手里,儿子自行赚点私房钱他都要抢夺或者分一杯羹,他成什么人了? 第一手不管用,下一招自然就勐烈了那么一点:有御史直接在朝上参十皇子「与民争利」。 当时左都御史的脸色都变了:御史想参人一般得过上司这一关。明显参奏十皇子的这一本,左都御史根本不知道! 而左都御史正是陛下的心腹,所以陛下的心情也可想而知。 这时刚刚被封为淳亲王姜灏永站了出来,他说话之前先咳了两声,「诸位承包了西北走私,还嫌赚得不够?我那兄弟做点实业也要眼红,非得抢到手里不可?好的都想捏在手里,看不顺眼的都要除了去……连我这个废太子都螳臂当车了,要不你干脆坐上父皇那个位子得了。」 姜灏永声音不大,他一番话说完,偌大的太和殿里就只能听见皇帝急促的喘息声。 姜灏永扭过头看向皇帝,幽幽笑道,「父皇切莫动真怒,不然他们得多称心如意?」 这个时候那御史再也扛不住,「噗通」一声跪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守住日更! 第70章 宝钗之父薛鸾之七 陆稹这会儿就站在太和殿屋顶, 肩上蹲着小黑,手里抱着太极,看完早朝上的笑话就跟师弟传音,「这战斗力不行啊, 几句话都撑不住。」 「随手扣个帽子就跪了, 」姜灏永笑道, 「明显就是那起子老东西推出来试探的小卒子, 我以前为这种小事都不得不忍,背地里气得心口疼。」 「现在就解脱了嘛,」陆稹笑道, 「你可够疼你弟弟的……毕竟当年没人为你出头。」 「我想从老傢伙们那儿起码收回西北兵权和部分税赋, 我老子心里贊同明面上却不给我正经支持, 只由我去闯。当时我是年轻气盛, 所以没人看好我。」 陆稹给师弟顺了顺毛, 「儿子好汉老爹怂蛋是这样的。」 姜灏永笑了笑, 说起十弟来, 「我大他十几岁, 做太子的时候这样的弟弟没什么威胁,所以我们两个都挺真心……好几个世界里的我是没儿子的, 对这个弟弟不免移情, 移来移去习惯成自然。」 陆稹故意调侃他, 「前阵子还对贾敏念念不忘呢, 在宗门内闭了个关,又穿梭于几个世界融合自身,现在不就没了执念?我看啊, 你对你弟弟才是真爱。」 姜灏永直截了当地点了头,「对。」 十弟获得了一世的记忆, 阅歷手段之类不用再加强,他这次出面只是单纯技痒想怼人而已。 那跪地不起的御史虽没直接撸了官职,却被皇帝金口玉言打发回家闭门思过写自辩的摺子上来。 这处置够温柔了,毕竟被淳王一说,居心叵测不说还扯到了龙椅上,这御史背后的靠山都不能当场跳出来求情。 几个老王爷并他们的姻亲至交,在西北活成了十足的土皇帝,但嘴上坚决不能承认。 下朝后,皇帝回到干清宫,在书房里召见了老三和老十。 这个时候,皇帝已经彻底了解了藩王和勛贵们的实力——能把的他信重的太子都搞下去的实力,他处置了当年跳得最高的那些人,可那些老狐狸早有准备,心腹之患依旧在……而他老了,再无雄心壮志,只能尽力守住这江山,让局势不至□□速恶化,真正一改局面,都得看他的儿子了。 所以老十领了「沧海遗珠」回来,不管其他妃嫔再怎么嚼舌根,他全都不理会。如今更是自知寿数将尽,再没什么不能对儿子交代的。 这会儿书房里就父子三个外加皇帝的心腹大太监,一共四个人,老皇帝也就说了心里话,尤其是他对着儿子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的错处,还不掩饰满腔的恼怒和悔意——恼怒是对着那些老狐狸的,悔意是对着老三的。 回想起他这一辈子,尚且做不到问心无愧,一切功过留待后人评说,但人之将死,总得对着儿子把家底,包括钱和人,都说清楚了。 老皇帝这一番肺腑之言,听得姜潍正心情微妙:上辈子父皇可没这么真诚,再说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您跟三哥託孤……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姜灏永的手让亲爹攥着,面上是心情激盪却勉力隐忍的模样,心里……则是哭笑不得。 活得久了……确切的说是融合自己融合得多了,自动点亮戏精技能,同时经歷得多了,内心波动也会越来越少。老爹此时的确是真心交底,但也是真心地陷入自我感动之中。
第136页 想到这里,他稍稍侧过头,跟三弟默契对视了一眼:兄弟俩一切尽在不言中。 哥俩从干清宫出来,被初春的暖阳晒了晒,姜灏永一如往常地往奉先殿那边瞄了一眼,这一瞧……他拍了下弟弟的肩膀,让弟弟暂时开了下天眼。 姜潍正得到这种能力不是一次两次,双眼隐痛,立时知道亲哥哥又「发功」了。 他低下头揉了揉,再睁眼定睛一瞧:奉先殿上天天见的大金龙……的硕大龙头近在咫尺。他倒不是怕,只是冷不丁眼前多了这么个压迫感十足又金灿灿的也别晃眼的「东西」,还是没他哥的定力,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哪里想到他刚刚站定,一龙尾巴兜头煳了过来。他脑子一片白,唯一能意识得到的就只剩下他三哥牢牢按在他肩膀上的那点热度。 姜潍正呆滞了数息,发觉被龙尾巴扫了个正着,自己好像……啥事儿都没有,甚至还能忆起刚才龙尾巴的奇异触感…… 话说龙只有三个地方长毛:眼角,下巴和尾巴尖。 望着大金龙扭着尾巴施施然地飞回自己的「老巢」,他才问他哥,「怎么了?」 姜灏永端详了他弟弟一会儿,身上龙气涨了一大截儿,弟弟还没继位已然镶了金边,「拼运气我是赢不过你的。」所以我还是专心修仙去吧,「咱们一起找我师姐去。」 话音未落,兄弟俩就见国师飘然而至,笑眯眯地丢下了句「恭喜」又闪身不见…… 姜灏永冲着国师离去的方向笑骂,他知道国师听得见,「老傢伙鼻子就是灵,但凡龙气有点增减转移,都得亲眼来看看!」 龙气对于国师一脉而言,差不多相当于修行的增幅器,人道修士并不吸收龙气,他们修行耗费的是灵气以及百姓的信仰和愿力。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大家一直相处愉快。姜灏永说完,便跟弟弟并肩往南三所去。 姜灏永这个被废了的前太子,新任淳王依旧住在端本宫。经歷过宫变,姜灏永正妻死了,侧室他就留了一个,孩子则剩了三个都是闺女。全家统共五个人,住端本宫绰绰有余。 而实际上的储君姜潍正一家子则独占改建后的南三所……端本宫和南三所都位于宫城东南,距离很近,哥俩往来走动非常便宜。 哥俩边走边聊,走到端本宫前面的时候,姜潍正开始流鼻血了——还没登基,海量龙气过早加身……补药补过头什么样,他就什么样。 姜灏永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却不会治,只能拉着弟弟快点找师姐去。 话说哥俩从干清宫出来,姜灏永便布阵隔绝真实情况,他们哥俩身后跟着的内侍啥都发觉不了,连自家殿下鼻血长流也不得而知。 哥俩进门的时候,陆稹正给可卿上数学课:十岁的小姑娘学四年级数学刚刚好。 可卿不仅相貌「博採」黛玉宝钗之长,品行手段亦是,陆稹对这样的小姑娘完全没辙,因此她主动要求把可卿交给她教导。 姜灏永撤去阵法,可卿见父亲捂着鼻子,指尖露了血迹出来,当即吓了一跳,冲上去拉着父亲的袖子追问怎么了。 陆稹笑道:「不碍的,是好事。」说着丢了粒药丸过去,看姜潍正毫不犹豫地吃掉,又搂回看着就心情好的可卿小姑娘,「你这辈子运气是真的好,薛鸾他们兄弟两个都是能人,把玻璃工厂交给他们,他们接连弄出了好东西。」 薛鸾兄弟能干到出乎了陆稹的预料。哥俩在一年的时间里粗略地弄出了个「产学研一条龙」来。有贡献的工匠不仅得到表彰,更有奖金甚至是干股发放,同时哥俩在生产研发上不惜自己亲自上阵:这哥俩颇有数理化天赋,人又务实毫不清高,这点时间他们不仅搞出了眼镜望远镜来,更是连玻璃温室都琢磨了出来。 龙气这玩意儿就是气运……粮食增产,就能养活更多子民,子民为此感激你,那加诸己身的龙气就会暴涨。 而之所以是姜潍正受益最多,道理类似于诺奖颁发给论文的通讯作者,他给薛鸾兄弟的玻璃制造工厂提供了资金和人力以及~政~策~上的大力支持。 当然薛家兄弟也收穫不小就是了,只要不作死,哥俩这辈子都是富贵善终的好命了。 又过了几年,红楼十二钗里的好几个女孩子都该相看的时候,姜潍正已经平平稳稳地登基了。 陆稹被封了个皇贵妃,住在干清宫边上。 王颂春如今每次进宫都要跟陆稹抱怨一下宝钗,明知道娘娘不乐意听也要说上一回,当然是因为她是真地心急。 话说宝钗跟黛玉一样,亲爹不死,这辈子就难过不了。而且这小姑娘跟黛玉一个样,有事业可追求,就完全都不「恋爱脑」,任母亲和王夫人怎么旁敲侧击,对「什么找个好男人后半辈子有靠,还能提携自家」压根不感兴趣。 因为她是真没看上她的表弟宝玉,更别提她姨妈王夫人是在林家碰壁后才经常上门说项的——多说一句,黛玉的亲弟弟,用了内务府特产退烧药现在活得好好的。林家一家四口和和美美,林海又刚升了布政使,在贾代善去世荣府没个支撑门户的能人之际,王夫人想和这样的林家结亲,碰壁那真是自然而然。 宝钗现在除了读书,就是一门心思琢磨做大自己的珠宝事业:她把爹爹厂子里出产的各色碎玻璃收集起来,找老匠人切割打磨,再当做宝石一样镶嵌起来做成首饰头面……她自己觉得好看又新颖,戴着出门几趟,在小姐妹中迅速就掀起了股子潮流,第二天就有小姐妹找上门要求定制。
第137页 小姑娘见反响极好,问过她父亲后,便自己设计了几个样式精工细作后送进宫里,供奉给陆稹这个姑姑据说把十殿下迷得五迷三道说一不二的宠妃。 几样首饰摆到陆稹眼前,陆稹乐了:因为用料都是自家玻璃厂的下脚料,只是人工比较费钱,所以小姑娘亲手设计出了「水果锦囊」风格的首饰。 被封为公主的可卿,见着这几样别具一格的首饰,都不免大眼睛晶亮爱不释手。 而陆稹则对每天炼药一次免得手生的姜潍正道,「我那便宜侄女是个人才,回头你给她找门好亲事。我瞧着忠顺王府家的老三就不错。」 这几样首饰让姜潍正这种见惯了好东西的钢管直男都要夸一句宝钗「慧心巧思」。再说师父的要求,姜潍正不可能不答应,「忠顺王家的老三是庶出吧?回头我把忠顺王叫来,直接下旨就得了。他之前跟六哥混过一阵子,更和三哥不合,我给面子要赐婚,他求之不得。」 六哥说得就是当年陷害姜灏永并参与夺嫡的义忠王。 陆稹可不是单纯因为姜骏和宝钗有过一段美满姻缘就要把人家俩孩子再凑作对,而是宝钗作为宠妃的侄女和帝王心腹的女儿,平日里应酬都挺上档次,在宗室权贵圈的青年男女差不多认齐了之后,宝钗和姜骏又一次……看对眼了。 「年轻真好,一对儿有情人人家纯看脸就好上了呢。」转念一想,陆稹赶紧打个补丁,「宝玉长得也没得说……看来宝钗不止看脸也看身材……」 姜潍正听了也只敢在心里嘀咕:我三哥有脸有身材,您还不是没看上我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 薛鸾的故事差不多完了,下章是新委託人卫若兰的章节啦。 谢谢weivivian相好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71章 卫若兰 心机狗皇帝姜潍正又一次在三十出头的时候坐上龙椅, 姜灏永也没急着走:他发现他辅佐自己的弟弟也有好处入帐。 世界有灵,越发繁荣昌盛,就越会主动给做出贡献的修士少许补贴。 如今成了摄政淳亲王的姜灏永对他师姐道:「马无夜草不肥,我算知道师姐你为什么委託评价不高, 但进阶极快了。」 陆稹补充道:「委託人极度满意的奖励也挺让人惊喜的, 等你融合得差不多, 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灏永点了点头。太极则摇摇晃晃地上前, 一把抱住陆稹的大腿。 小黑扒在自己主人的肩膀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晃动,对「同僚」动辄就对主人撒娇基本麻木了。 话说, 要怎么收拾西北甚至西南那些联络有亲连成一片的土皇帝王爷和勛贵?答案其实就三个字:用钱砸。 有这个时代横行无敌的特效药, 再加上各种独有的特色产品, 开启对内对外贸易简直易如反掌, 而前期造船和养兵的私房钱狗皇帝已经靠退烧药、养胃丸以及止疼水三样攒足了。 须知这三样药目前的销售网络只铺到中原和江南, 其他地方连代理都无, 只靠商队捎带, 几年下来养兵的银子都赚得差不多。 不过姜灏永和姜潍正兄弟大刀阔斧针对谁, 西边宗室和勛贵集成的利益集团怎么会坐以待毙? 于是这些年来自西北的侵扰一直没断过,朝上也总有西北派系培养提拔~出来的官员唱反调, 使绊子, 王子腾便是其中的代表。 然而海上贸易堪称暴利, 姜氏兄弟又始终秉承「我吃肉大家喝汤」的原则, 再加上哥俩已经学会「用紧俏商品比如特效药限购除非加上粮食来换」这一技能,几年下来,跟西北系矛盾越尖锐越不可调和, 而其他因海商而获利的集团则越发团结,逐渐有了「搁置旧有矛盾一致对外」的意思…… 即便姜氏兄弟几乎占全了天时地利人和, 清除外敌结束内斗,彻底收回整个西北的时候,姜潍正都快五十——他最疼爱的女儿可卿……的大女儿刚好成婚。 这个时候宁府已然不復存在,不过贾蓉在父亲「战死边关」后立即成长了起来,他也从了军,十几年过来,他升到了舰长。 而荣府两房各有贾琏和贾珠当家,宝玉和黛玉兜兜转转还是结了亲。 自从亲哥哥被夺官并忧惧而亡,不管长子次子的前程都要仰仗妹夫林海,王夫人自然是个通情达理的婆婆,尤其是在黛玉的弟弟林珩弱冠之年便中举之后。 佛口蛇心的王夫人都能做出慈和的好长辈模样,贾政更是把「不痴不聋,不做家翁」这话贯彻到底,于是荣府一大家子人竟真和和美美了好几十年。 至于宝钗……她过得比黛玉都更滋润些:因为她丈夫比宝玉强,而公婆的眼界气量更比贾政王夫人强出好几个档次。 她就是忠顺王府的女财神,在忠顺王站错队,陛下与摄政王又势不可挡的情况下,除了早就跟着陛下混的姜骏,全家都夹着尾巴过日子……若无宝钗每月都放入公中的补贴银子,王府连王府起码的体面都撑不住。 而宝钗的哥哥薛蟠,因为亲爹一直活得好好的,在他和寒门出身的妻子生下两个男孩儿后就算是「解脱」了,整日里拿着媳妇给的零花四处逍遥,他老子有言在先:再怎么花天酒地只要不惹事就好,而一旦惹了不该惹的人或事,等着他的就是来自亲爹的「爱的臭揍」,然后丢进大佬里反省一下。 大牢倒是没蹲过,但被忍无可忍的亲爹打断过两条腿后,他终于明白何为分寸。
第138页 等薛鸾当上内务府大臣,也就是管理狗皇帝小金库的一把手,薛鸾的嫡长孙在海关都混出了些名堂,而薛蟠仍旧是那个没心事爱享乐的老纨绔。 不过薛蟠都是要当祖父的人了,秉性不改,莫说他老子,就是整个薛家都由他去了。 到了委託完成,也就是薛鸾寿终那会儿,出远门坐船坐火车对于富裕的百姓而言,已经不算什么难得之事,下一步汽车也要走向普及…… 升级为半工业半农业国家,世界给予的回馈足够陆稹回宗门闭关进阶到金丹后期。然而她就待在门内适应和消化增长的修为,练练法术剑术,再见见宗门长辈,尤其是她和大师兄各自的师父……期间大师兄仍旧没回来,陆稹还要再等等看,就揪着小师弟姜灏永给他开小灶。 小师弟都升了个小境界,大师兄还是没消息。 陆稹跟王盘属于「领了证但没办酒席」的道侣,大师兄安危她有直觉在:大师兄遇上了棘手事,但安全无虞。 她不是什么闲得住的人,在门派里闭关修整交际完毕,就再次抱着小黑出门接委託去了。 来到阎王殿前,陆稹随手一刷,发现了个指定委託,委託人是……卫若兰,而指定的理由写得也很直白:她接过卫若兰岳父史玄的委託,还获得了「非常满意」的评价。 话说卫若兰是继贾代善之后又一位里子面子全占足,也就是有圣心还得军心的西北大将军,所以他能拿出的报酬也颇为可观,而且要求……看完他的要求,陆稹不免对眼前这位英朗高大的大将军施以诚挚的同情。 卫若兰希望他的老婆孩子能自然死亡……换句话说因为身体不好早夭都行,但就是别再死于非命了。 话说陆稹可是亲眼所见西北贵族集团和以皇帝为首的几大派系斗争又多尖锐多激烈了:别忘了西北利益集团可是直接陷害了太子,而且还成功了……等姜潍正登基后矛盾冲突更是变本加厉。 像史家卫家这种一直简在帝心的人家,勇于任事的同时家人遭遇不测,实在是不怎么出人意料。 总不好让真英雄流血又流泪,陆稹痛快接下了委託, 自从成就金丹,陆稹就不再穿到委託人身上,这次也不例外。她考虑了一下,并徵求了原主的同意,这一次就化身为卫若兰的二婶了。 卫若兰的二婶姜疏仪是和丈夫任满回京的路上被蚊虫叮咬,染上疟疾,回到京城的家中药石罔顾,早早去世的。 姓姜……没错,卫若兰这个二婶是宗女,亲爹是先帝的亲弟弟,她就是狗皇帝的堂姐,血缘关系比较近的那种,只可惜是庶出,没捞着个正经的封号。 不过姜疏仪的父亲瑞王并没有嫡出的女儿,姜疏仪的母亲又是瑞王最喜欢的侧妃,嫁给瑞王二十年来荣宠不衰,不然卫家也不肯为自家麒麟儿上门求娶。 能被卫家视作麒麟儿,卫若兰的二叔卫敏之自然了不得:卫敏之二十八岁中了探花,这搁在书香门第都十分了不起,更别说卫家是本朝出名的武将世家。 都是金丹后期了,陆稹就不再用人家的躯壳,而是真身穿越……为对方送行后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外观」,做出人虽然虚弱但总算闯过一劫的模样。 因为卫若兰的祖父是一品致仕,姜疏仪又是亲王之女,请个太医不在话下。 此时面善的太医诊过脉便笑眯眯地宽慰了起来,陆稹露出了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又努力地点了点头。 太医便道:「已无大碍了,二太太好生将养便是。」说完自去外间要笔墨写下新方子。 而太医前脚告辞,后脚卫若兰便上门探望来了。陆稹心知这是卫若兰也「重生」并想起来了全部因由,于是按捺不住立即跑来验证她的身份呢。 一般而言,跟侄儿直接面对面当然得有人说嘴说不合规矩什么的。 不过姜疏仪重病还刚刚差点咽气,丈夫又不见踪影,卫若兰父母又不在京城,比起老爷子亲自过来,还是卫若兰这个侄儿上门探望加安抚一下更合适一点儿——卫若兰的祖母已经去世,如今伺候老爷子的都是老爷子的姨娘……姜疏仪怎么着也是亲王之女,明媒正娶的卫家媳妇,让老姨娘出面未免忒不讲究。 至于卫若兰二叔卫敏之不在家……当然是因为卫敏之和姜疏仪夫妇的感情实在不怎么样啊。 卫若兰隔着屏风和纱帐向二婶问安,落座后就感觉小腿一麻,定睛一瞧,就见接手他委託那位仙子的大黑猫凭空出现,正用尾巴敲……他的腿。 他余光扫了扫,发觉屋里伺候的丫头全无异常,他眨了眨眼,还是没说话:好歹暗号对上了呢。 然而小黑见卫若兰没反应,觉得这个委託人真是毫无灵性,于是尾巴敲卫若兰小腿敲得砰砰响。 大黑猫是只灵猫,外人不可见,但尾巴敲腿也是真的疼。卫若兰十分无奈,但周围都是人,只能不痛不痒地按照人设安抚一下二婶。 陆稹只是「外观」孱弱,她掐指一算,又乐了……「勉力」坐起身子,贴身伺候的丫头见状赶紧扶了一把。 陆稹装模作样地捏了捏眉心,「你二叔应该在戏园子里避着我呢,烦劳大郎出门一趟把人给我请回来吧。」 卫若兰自然领命。不过他换好衣裳牵了马,刚出门就见到他二叔的马车「狂奔」过来。
第139页 马车一路驶进大门,他二叔下车便火急火燎地冲进门去。只是那身打扮……在场众人包括卫若兰一时都无话可说。 却说卫若兰二叔一头跑进姜疏仪的屋子,不管丫头们行礼喊人,直接上前面对陆稹。 陆稹一见这张脸这身打扮就忍不住了,「原本算到了,但真见着了还是……女装大佬,强无敌!」卫敏之不仅爱听戏也爱唱戏,如今这就是正经的刀马旦打扮,只是行头没穿得太全而已。 王盘完全复制了卫敏之的模样就赶了过来,他抹了把脸,笑道,「不是男人不女装,格调不太高吗?」 她老家网络上的梗,偶尔提起来难免亲切,陆稹笑得眉眼弯弯,抬手摸了摸大师兄的脸,「受伤了,正好趁这机会好生养一养。」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半睡着了,前阵子熬到三四点不是事儿,现在两点往后一仰,睡着了…… 第72章 卫若兰之二 卫若兰二叔卫敏之是这个时代最推崇的长相:貌若好女, 而身材则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顺带一提,白斩鸡……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都不符合主流审美。 二婶姜疏仪的颜值比卫敏之就差了些:她撑死了就是路人里比较顺眼的水平, 品味又在一众贵女里十分……堪忧, 但凡出门跟能靠脸吃饭的卫敏之站在一起, 连自带滤镜的姜疏仪亲妈都觉得不怎么相配。 单就夫妻颜值有落差, 就够姜疏仪心态失衡了。偏生卫敏之一沾正事就理智又务实,而闲事一般都要凭感觉……姜疏仪本就敏感自卑,丈夫又这样难以捉摸…… 久而久之夫妻自然失和, 而夫妻俩唯一的儿子病亡, 则成了压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夫妻俩吵翻之后不过几天, 姜疏仪就因为疟疾而咽了气, 卫敏之从外归家时妻子都收殓好了…… 夫妻俩吵归吵闹归闹, 而妻子真死了他又因为赌气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有点道德观的都得内疚好一阵子, 尤其是听妻子的大丫头说太太小日子有两个月都没来, 卫敏之被匆匆赶来的大舅子小舅子联手暴揍,一声没吭, 并从此郁郁寡欢, 没几年便在外任时去世, 连个孩子都没留下来。 当然有一说一, 姜疏仪死前并不曾怀孕,但架不住卫敏之坚信自己特混蛋害得妻子一尸两命,而且不止他一个人, 连卫老爷子,还有卫若兰的爹, 也就是卫敏之的大哥,都坚信不疑,又是恼火又是可惜。 有了这么个血淋淋的例子在前,远的不说,只说卫家嫡脉的夫妇们感情都比以前更融洽了些。 趁着大师兄洗去脸上的香粉胭脂的功夫,陆稹捋了捋卫若兰前世关于二叔二婶的记忆,也就不奇怪大师兄能轻易徵得原主同意从而来到这个世界得到这样的身份。 至于卫若兰和史湘云小夫妇两人完全无需这种例子来警醒。 人家小两口可不像续书里那样新婚蜜月期卫若兰便得了痨病,而是卫若兰常年驻守边关而湘云生活在京城,夫妻俩天各一方,聚少离多……但即便如此小两口也照样合得来。 而现在距离婚期小两口的婚期已经不足一年了。 湘云父母双亡,前几年年纪太小,受贾家的影响比较大,又听风就是雨,觉得叔叔婶婶对她不太真心,但随着年纪渐长,尤其是去年及笄,她也越来越懂事:荣府依旧偶尔去住上几天,却已经能真正分清好歹了。 原本她是亲近宝钗疏远黛玉的,如今刚好倒了个个儿,更想明白曾经伺候过她的丫头跟她再好,也没资格要她帮着做活儿,哪怕是为了宝二哥,而且她尤其体会到叔婶对她全无歹心,实打实地给她定下了门极好的亲事……做姑娘的时候吃点儿苦多学些本事算什么坏事? 这些话湘云可是在卫若兰的上辈子亲口对丈夫说过。 想起湘云的天才爹史鼒,陆稹对湘云颇有信心:只要和卫若兰的上辈子一样,小姑娘没被刻意养废,湘云嫁进卫家的时候就已经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了。 若无意外,卫敏之在外任任满后要做京官了,陆稹跟湘云少打不了交道。 半个时辰后,大师兄归来:一身家常蓝色长衫,长发披散在背后,更显得他眉眼如画,俊逸不凡……看得屋里的丫头们微红了脸,行礼后便先后垂头后撤:二太太的确不大能容人,但只限于勾搭二老爷的不要脸丫头,也不至于不讲道理。 丫头们的小心思,陆稹不放在心上,她正透过驱壳直视大师兄的神魂:大师兄只怕吃了个不小的亏。 没见大白现身后就往她身边一趴,用毛绒绒的头顶蹭了蹭她的手,就合上眼睛任由小黑给它舔毛……须知平时两只大毛团只要见面就腻乎在一起,互相舔毛都不带停歇不说,大白那戏多的大尾巴更是恨不得时刻缠在她手腕或是脚腕上。 王盘这会儿可是超级敬业的,「去了趟书房,」他把两封信往陆稹眼前一推,「大哥大嫂都送了信来关心你。」说完就主动说起从卫敏之那儿听来的故事。 姜疏仪不跟丈夫撕逼的时候,其实是个爽朗的性子,大多数时候都有话直说,也不玩背后阴人那一套,在卫家这样的将门相当适应也挺混得开。 然而卫敏之偏生是那种情非得已绝对不乐意直接吵架,觉得有辱斯文的那种「君子」,妻子恼怒不满吐出心里话的时候,他不以为然却也不正面回应,而是扭头出门避开……
第140页 搁到陆稹老家那儿,这就是妥妥冷暴力,某种程度上说比真动手还恶劣得多。 卫二爷本人不觉得这有多不妥,他甚至觉得自己在退让在妥协,不过妻子死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 说到这里,王盘还笑了笑,「悔之晚矣。不过他听说妻子已经投胎转世去了,就痛痛快快跟着去了,我就追着你过来了。」 陆稹不是不能理解,靠在大师兄肩上,撕开信封开始看信,「天生不缺女人缘,可谓得天独厚,哪里在意追着他的女人心里怎么想呢。」 王盘顺势搂住师妹的腰身,「刚刚我把那些姨娘都打发了……原主唯一的要求就是留下他和他媳妇的血脉,男女都无所谓。」 陆稹道:「幸亏我之前取了点心尖血。」 王盘笑道:「我也是。」 师兄妹两个现在都用得是自己的身体,再套个外观而已。 却说他俩挤在一处,都面带笑容,说着体己话,落在屋里伺候的丫头们眼里,都是替她们二太太欣慰:可算苦尽甘来了…… 如今留在姜疏仪身边的丫头要么是瑞王家生子,要么就是瑞王府家生子跟卫家家生子成婚后生下的姑娘,忠心都能保证——卫敏之和姜疏仪现在可都三十好几的人了。 却说卫若兰眼见着二叔一头扎进二婶的院子,天生的求生欲让他止步院门之外,他想了想,就找祖父说道说道去了。 卫老爷子的亲爹在瑞王还是皇子的时候,做过他的骑射师父。卫家老爷子和瑞王又曾是袍泽,所以这份交情,一直延续到现在。 二儿子二儿媳老爷子观感比较复杂:一方面老爷子是觉得二儿媳妇有些闹腾,但二儿子的应对方式他更看不下去:老婆病倒在床上,你跑去戏园子过戏瘾又算怎么回事?!亏他以为外任这几年,两个人已经磨合得差不离了,回京来能好生过日子了…… 至于二人膝下空虚,老爷子倒是不怎么着急:卫若兰的爹就是他和老妻三十多岁才生下来的。 这会儿老爷子听孙儿说太医前脚走,二儿子便后脚赶回家,他抚了抚鬍鬚,也跟着心情舒畅几分:小两口别再掐了吧。 卫若兰从爷爷的院子出来,有些不大放心:二婶已经不是原来的二婶了。他刚刚特地向爷爷旁敲侧击过,说二婶许是想开了跟以前大为不同……爷爷明显没多想,更乐见其成。 他当然相信那位仙子的本事,爷爷又不能多了解儿媳妇,但二叔……却没那么好骗。保险起见,他还是跟过去瞧瞧吧。 结果他刚走到母亲的院子门口,就听隔壁二婶的院子里哀嚎哭诉之声越来越大……他赶忙快走几步,来到院门前……二叔那些「莺莺燕燕」们跪得乱七糟八,个个手里拿着帕子,有几个还知道落泪,还有几个纯粹干打雷不下雨,那哭声也假得不行…… 卫家家风在武将世家之中算得上一等一地正,但卫若兰可没少跟家境相近的兄弟们出门,见识过了女人逢场作戏,光凭泪水可是很难打动他,更别提他明知二叔把这堆姨娘弄回家,基本就是用来跟二婶置气的。 二叔……也挺幼稚的。卫若兰摇了摇头,对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吩咐了几句:让大管家带着些人手过来。 小厮领命一熘烟儿地跑了,卫若兰决定先在门口看看热闹再说。他正琢磨着二婶能忍多久的时候,他二叔先出来了……冷不丁地他跟他二叔来了个四目相对…… 瞬间卫若兰就明了:二叔壳子里也换了人! 常年夫妻失和二叔再怎么伪装,那股子沉郁之气都瞒不过他去。 一眼掉马,小伙子不错嘛。作为师妹的委託人,解释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只不过王盘现在要处理眼前这一堆演技辣眼睛的姨娘们。 王盘的法子也超简单:拿钱砸。一人拿两千的遣散银子,话音刚落,院子里跪着的莺莺燕燕一下子就少了一多半。 只要不在京城,二十两银子就够小门小户的人家嚼用一整年了。 王盘看着原地不动的那几位,「你们背后的主子让你们做什么,我懒得计较,拿银子走人也就罢了,不然我直接上门送还。」 往卫敏之后院里塞人的都是他的上司,只不过当年的上司没有一个现在依旧能算他上司,前程最顺的那个,也就和卫敏之现在同品级。 这番话说出去当即又站起来两个,最后剩下两人……王盘笑了笑,看着依旧站在院门之外的卫若兰,传声道,「这两个所图非小。」 卫若兰眯了眼睛,连忙点头,「大管事这就来。」 王盘笑道:「有劳侄儿了。」 片刻后大管事带人赶来,卫若兰都不用他二叔发话,便让大管事命人把那最为顽固的两个姨娘拖出门去。 既然是把人往外拖,事先必要堵嘴,而在婆子们上前挟制自己之前,其中一个姨娘大声唿喊,「二爷,我有了身孕……」 她这么一喊,几个婆子只按住了冥顽不灵的一个,这一个……她们不敢上手,只把人围住静等吩咐。 前世二叔无子!现在的二叔估计是跟仙子一样,刚来,根本没时间给他弄个堂弟堂妹出来! 于是卫若兰直接道:「休要听她胡言乱语!」 大少爷发话也是一样的!几个婆子都是府里的老人,闻言上前就把人轻车熟路地按住了。
第141页 王盘还没说话,陆稹已经扶着丫头的手走了出来。 她先给卫若兰一个安抚的眼神,再装模作样地凑近了那高唿自己有身孕的姨娘,站住了端详了一会儿,又问她身边的丫头,「瞧着眼熟不眼熟?」 从瑞王府出来的丫头连忙点头,「太太小心。」 陆稹这才正色道:「把人拿住……得跟老太爷禀报一声了。」 大师兄不爱管闲事,他过来纯粹是为了她。 可陆稹接了委託不算,一般都要尽力拓展一下,最好能拿到世界给她的「回扣」:前几次都有她插手,狗皇帝姜潍正在登基时就已经非常强了。 有钱有兵的皇帝说话必须算数。所以当年让元春身死的那批人连着几次委託都没有现身,这一次……让陆稹抓个正着。 于是她面上毫无波动,实际内心还有点小惊喜。 眼前这姨娘有身孕不假,但为了有身孕而服下的「灵药」跟造成元春一尸两命的那种药几乎一样。 陆稹还想呢,不知道这次救不救得下元春,她刚掐指一算,结果就出来了:来不及了……元春昨天刚没的……因为死得有些蹊跷,狗皇子姜潍正暂时押着消息没有公布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weivivian,lotus,陌上人如玉,七夜,感谢相好的们营养液~~~~~~比个大大的心~~~~~~ 第73章 卫若兰之三 卫家的大管事可很是经过些大事儿, 二老爷二太太齐齐发话,他便让人传信儿:先把府里的门,大门小门都看住了,再派人去那作妖姨娘的院子拿人。 为防那姨娘的屋里人拼死一搏, 大管事特地让二管事带着曾经跟老爷子上过战场的老人们过去, 顺便把那姨娘两边的「邻居」以及周围伺候的都好生查一查。 这安排很是妥当:不管是拿人还是拷问, 总不用二老爷夫妇亲自上阵。 一下子拖走两个「刺头」, 院子里瞬间空落了不少。 不过余下的姨娘各个面色惨白,双眼无神,有好几个似乎吓得站都站不稳——全然没有刚刚即将拿着丰厚的遣散费「脱离苦海」那浑身冒着喜气的样子。 话说卫敏之会带女人回家, 纯是为了气一气妻子, 谁让妻子气恼不已之际总爱拿「外面是不是有红颜知己才对她横眉冷对」这话来刺他?你能口无遮拦, 我就把这事坐实, 于是卫敏之就真地付诸行动。 既然是拿来气人的, 除开上司赠送的, 卫敏之买下的女子身价都以百两为限——这价钱搁在现在的京城, 尤其是还要签死契的话, 只能买到相貌清秀的丫头,而有一技之长的那种必然买不到。 毕竟掌握一门手艺的姑娘, 比如纺织刺绣等, 若非遇上家破人亡逼不得已, 赚出百两纹银并非难事, 签个身契都不答应,更别提签什么死契。 顺便一提,原着里贾赦想讨要鸳鸯, 未能如愿,最后从外面买了个姑娘做妾, 花了五百两……这五百两便是姿色不错姬妾的「正常售价」。 然而就算院子里的姨娘们身价都不过百,她们总不至于个个都智障:在这样的权贵之家,听到了不该听的,下场一般不会太好。 于是这几个第一时间便要拔腿就走的姨娘齐刷刷地又跪下了,磕头的个数各不相同,几人几乎同时磕红了额头,又低着头互相对视…… 陆稹一手扶着丫头,另一手顺势拉住大师兄的手腕,做出一副精力不济,「你们有话快说过时不候」的模样,软绵绵道,「离我最近的这个,你说!」 王盘难得见到一回师妹装娇弱,他倍感新鲜,看向陆稹的目光神色都越发温柔。 这两人的小动作,落在卫若兰眼里,他就琢磨这位……别是仙子的情郎?仙子的情郎怕不是仙君?这难不成就是买一赠一了? 一声号丧打断了卫若兰的思绪,他把注意力放到放出刺耳声音的那个姨娘神上…… 陆稹很会挑人,她选出来说话的这位相貌一般,情绪固然波动比较大,但总算脑子清楚,口齿清晰:她刚好一时鬼迷心窍,拿了那有孕在身的姨娘赠送丸药,想要趁着二老爷在家的时候为将来搏上一把。 话说这姨娘都打定主意要「上进」一回,偏偏又因为刚刚二老爷那许诺的两千银子而意动,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能算哪个牌面上的,还不如领银子走人,寻个殷实人家嫁了做正头娘子:两千银子就算给娘家一半,自己留一半,日子过得总差不了…… 剖白完,她膝行上前,双手捧着个荷包,奉到王盘与陆稹眼前。 王盘不用师妹发话,便把这装着药的荷包拿在手里,扫了一眼就跟小师妹传音抱怨,「不能无中生有的生子丹,莫得灵魂啊。」 陆稹对那姨娘道:「你是个明白的。」转头就冲着大师兄笑了起来。 然而大病未愈时诡异的笑容不是谁都扛得住,那坦白的姨娘余光看过去,把她自己吓了个哆嗦。 吃瓜群众卫若兰在心里嘀咕:的确是个明白人。二叔都三十好几了,跟二婶吵吵闹闹将近二十年,屋里姨娘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总有十多个,但除了二婶,谁能给二叔生下一男半女?莫说生下,连怀上都没听说过……刚才被拖出去的那个,肚里的孩子只怕也不是二叔的。 卫若兰这么想,卫家老爷子在得知二儿媳妇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之后,也是这样想。 卫老爷子戎马半生,回京后就进了大都督府——现在改名叫枢密院了。
第142页 他这一辈子都逊色贾代善一筹,但有两点贾代善拍马都赶不上:一是儿孙出挑,二是更长寿,他都七十的人了,身子照样硬朗。 之所以拿贾代善作类比,不仅仅是仕途经歷相似,更是因为卫老爷子在那场宫变中亦拥有姓名。 什么风风雨雨神神鬼鬼老爷子都亲歷过,他在大管事送来的口供中敏锐地发现了若干不妥之处,于是果断把那几个姨娘和她们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还有现成的药丸一起上交给陛下。 此事牵扯甚大,卫老爷子当天便决定亲自进宫面君。 陆稹做了甩手东家,便在她的书房里给卫若兰稍作解释:比如她大师兄的来歷,还有他二叔二婶真正的心愿,以及她们师兄妹的真实实力之类。 自从进阶金丹,陆稹就不能逮着一个委託人,不,一根韭菜割,而是安心种田,种出一块地的韭菜,到时候韭菜熟了,一割割一茬。以前为了狗皇帝都是从点科技树着手,这一次有卫若兰这样的天才大将军做委託人,那不妨试试开疆拓土。 于是陆稹看卫若兰越看越顺眼,而卫若兰莫名起了整整两胳膊的鸡皮疙瘩,他只好试着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嗯,二婶深得瑞王喜爱,屋子布置得美轮美奂,奢华而轩敞…… 二婶把隔间一口气都打通,五间屋子变成两间半,东西一边书房一边卧房,而中间的厅堂改过后只有原本的一半大,不过加上抱厦,用来见见管事也尽够了,而暖阁则可以让贴身伺候的丫头值夜时住。 反正就是屋里摆设的确不少,但屋子本身够大,所以感觉上也够敞亮。 这会儿……刚好太阳照进来,他觉得有点刺眼,便垂下眼,偏偏余光一扫,有点吓到了:仙子身上怎么好似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卫若兰再三定睛瞧了瞧:他真没眼花!他再试着瞄了瞄套着他二叔马甲的那位仙君……也有金边儿! 他的反应怎么逃得过大师兄的火眼金睛?王盘颔首笑道:「的确有些门道。」 卫若兰可不比小师弟啥都看得见的天眼,陆稹笑着提醒,「身上冒光的一般不是凡人。」 因为刚被「二婶」耳提面命那丹药内含邪祟之物,卫若兰听得出真意来:他的确是得天独厚。但凡看见身上有光圈儿的,不管正邪,都赶紧跑路搬救兵才是正理! 美少年的心思几乎全写在脸上,陆稹看得心情不错,「光说不练多不好,回头带你长长见识。」 卫若兰立马兴奋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实在不成我到时候就躲在仙子您身后看嘛。」 陆稹乐了,「你就皮吧。」 卫若兰本来性情就比较活泼,估计是在阎王殿前等她接手委託时,都快憋坏了。 卫若兰告辞后,陆稹便专心给大师兄疗伤,主要是对症炼丹。只不过给元婴期大佬疗伤的丹药就不能上大锅批量产出了,更为了防劫雷,隔绝声、光、气机而不得不认真布阵。 大白和小黑「奉旨」一左一右地蹭住王盘,王盘则端着自己的脸,嚼着奇苦奇涩又腥得沖脑子的灵药,还能笑眯眯看着师妹为他忙前忙后:他固然因为重伤而实力受损,只相当于元婴初期,但推算这世间之人根本不耗费什么,偏偏师妹严令不许他轻动……之前追求加相处的时间和经歷,已经让他知道媳妇的吩咐必须无条件照办。 不过师妹收拾完一味主药,跟他说想独自进宫去瞧瞧,他……立即不依了。 陆稹有点无奈:其实大师兄伤得挺重,不好好休养有大境界跌落的风险。而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重伤时最好的休养方式都一样:吃完药就躺着别动。 给了大师兄自己压箱底的难得灵药——她是门派中的炼药天才,压箱底的药材,搁在门内都是长老们不得不重视的宝贝,又见大师兄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陆稹寻思着那「悠长回味」能让大师兄老实……不对,应该说是萎靡好一阵子呢。 她正诧异呢,忽见大师兄瞪大双眼,勐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陆稹立时幸灾乐祸起来,「噁心吧?我这味药材的感受绝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哈哈哈。」 自从筑基,噁心想吐的感觉距离自己……太久远了,久远到他都感觉新奇。此时王盘也说不出话:胃酸翻涌不息,已经一鼓作气顶到了喉咙口…… 陆稹在大师兄额头上亲了一下,「快躺平,等我回来,乖啊。」王盘依旧捂着嘴,满眼的控诉之意,陆稹一概装作看不见。 不过以养伤和药物副作用忒可怕为由把大师兄丢在家里,大白……当然更甩不脱了。大白蹲坐差不多相当于两个成年人的身高,所以陆稹骑在这只银狼背上真的是特别合适。 乘狼比当时踏锅不知高多少逼格,陆稹在半空对前来查看的国师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唿。 没有陆稹没有废太子三哥两个外挂,姜潍正真正掌权,金口玉言的过程可就漫长且艰难一些,所以依靠龙气辅助修行的国师远不上前两次委託时状态那么好。 然而状态好坏并不能影响国师的眼光。彼此见礼后,几句寒暄国师就明白眼前的前辈大概是来帮忙的,所以他这位闻名天下的高人十分主动热情地为陆稹引路。 话说狗皇帝姜潍正这两三天里就愁得掉头髮:国师已经反覆确认害元春一尸两命的「神药」和卫老爷子送进宫里的药丸同出一源,都是邪祟产物……宫里宫外都有这玩意出现……
第143页 姜潍正都心惊,此时对心腹训话时难免语气冷硬了些,「谁敢打包票有一天那药丸不会直接用在朕的身上!」 话音未落,殿外一声娇软又清甜的「我啊」传入众人耳中:明明就两个字,声音还不大,但就是人人都听了个正着,而且人还没见到,偏生莫名地觉得这声音的主人一定……又美又强……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姜潍正轻轻松了口气:他看到了国师给他打来的暗号,救兵不请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明早见,比心~~~~~~~ 第74章 卫若兰之四 姜潍正笃信他的感觉, 当然,一直以来他的直觉都又灵又准:跟国师一起踏入大殿,并径直走向他的女子,不仅没有恶意, 更对他大有助益。 他端详了一下, 笑了, 「这位仙师好生面善。」 再次用这句话打招唿你也挺「面善」的, 陆稹回以微笑,心里是真的服气:姜潍正登基没有外挂,他大气运加身的明主模板依旧不会错。在平行世界里每次遇到他, 他都能气运加身……而姜灏永就没有他这么稳定, 通常师弟都是一次疯过一次, 也一次惨过一次的。 话说两位仙师联袂夤夜造访, 总不是闲着没事纯八卦的。 姜潍正不会要求方外之人先全了礼数, 请仙师们落座后让心腹拿了他平时都不怎么捨得喝的仙茶出来招待——对于凡人来说, 那茶叶含有些微的灵气, 说是仙茶并不为过。 喝了姜潍正的好茶, 陆稹依旧是那副把「看你笑话」四个字写在脸上的模样:她不出手姜潍正付出点代价,也能度过难关, 她刚刚还盘过的大金龙, 也就是奉先殿上那位, 依旧金灿灿活生生就是明证。 先帝在位的大多数时候, 大金龙可是萎靡到动都懒得动——陆稹亲眼所见,绝无中间商添油加醋的转述。 陆稹刚放下同样金灿灿的茶盏,眉头轻蹙, 而始终都笑眯眯的国师则直接抬头看了看:对,那位「金灿灿」飞到了干清宫正上方, 然后直接趴了下来,大尾巴顺着房顶垂了下来——干清宫净高二十米,所以此时能透过装了玻璃的窗子看到「金灿灿」的尾巴尖儿,鳞片和尾毛都清清楚楚。 陆稹对着姜潍正的额头凭空一点,「陛下往窗外看。」 姜潍正一时没反应过来,国师先对陆稹拱了拱手。 姜潍正这才依言往外一看:就算从没见过「金灿灿」的真身,哪怕平头百姓看见那大尾巴也能「管中窥豹」似的猜测窗外的那个……大约是条金龙。 陆稹此时柔声提醒「金灿灿」道:「来都来了,给陛下打个招唿?」 姜潍正一直盯着窗外,新来的仙师一发话,就见窗外的大尾巴缩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硕大龙头……确切的说,是大约四分之一不到的龙脸,一只龙眼,部分龙鼻樑和部分的龙额头,以及一点点龙角。 姜潍正直接笑了,此时唯一的念头是:哎呀,龙眼毛好长啊,能不能过去摸一下? 「金灿灿」往屋里瞧了一眼,感觉陆稹不会再上前盘它,顿觉无趣,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老窝奉先殿……房顶上。 陆稹则见缝插针地解释,「陛下必定听说过龙脉有灵这句话,这就是龙脉,龙气凝结的化身。」她悄悄以灵气为引,画了张符出来,交给姜潍正,「陛下随着带着这张符箓,便能时刻见到您家的金龙,偶尔也能倾听下金龙的心声。」 姜潍正开心地收下了,仔细问过效用和收藏方法后直接叠起来放进了袖子里的口袋。 陆稹给国师使了个眼色,又道,「余下的,我就不越殂代疱了。」 国师也不尴尬,老实承认,「我并没前辈这样让陛下亦能眼见为实的本事……老朽学艺不精,还请陛下赎罪。」说着便起身一拜到底了。 姜潍正秒懂:那沾染了邪祟的丹丸……国师不是没说实话,而是不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预感国师要是照实说了,他会稍有打脸的预感…… 不得不说,姜潍正的直觉真是一如既往地百发百中无虚弦。 有大佬坐镇,国师比较有底气,陛下又是明君,胸怀气量不必怀疑,「有龙脉在,邪祟按说不该进入宫廷,除非身带龙气之人帮着遮掩,但是有心遮掩还是无心办了大坏事,还不好说。」 除了皇帝,谁还能身带龙气?国师立即给了专业解答,「您的兄弟族人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那就是我的崽儿了!姜潍正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国师估计陛下猜偏了,赶紧「补刀」,「尚未出生的皇子皇孙亦算在内。」 听了这话姜潍正感觉就更不好了:这就有点防不胜防了。 他的白月光才貌双全,他一直以来也的确对才貌双全的妃嫔更真心一点,但这不意味着他宫里就没有貌美但智硬的女子。 姜潍正据陆稹了解,不管是哪个委託,做皇帝后都比较面瘫,这回亲眼看他神色变换,陆稹忍不住感慨:明明颜值不如小师弟,但表情丰富了反而更耐看了。 对了,陆稹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没有他三哥的陪伴,这个世界里的姜潍正在女色上相对没那么自律,估计是压力忒大的锅。但就算他现在不够自律,宫里也就十多个人……这两三年里宫里「减员」他也没心思再添人。 国师继续给姜潍正解释,「殁了贾妃娘家一直没个像样的,她家的气运便大半都落在了她身上,剩下的估计也就能保证不绝嗣。贾妃怀了龙子,因她行之操切,正被那些有心人选中利用。然而陛下龙气加身,什么阴谋诡计都不能如何,这反噬就落在了贾妃身上,连拖累了没出世的小皇子。」
第144页 姜潍正听了更气了:亏他还想再把贾元春的庶妹再接入宫中! 陆稹不知道姜潍正的心声,只察觉宁荣两府本就稀薄的气运忽然间……几近于无。想想元春入宫站稳脚跟后,王夫人每次进宫都力劝早日怀上龙子傍身,更不时暗示王家在西北结识了些靠得住又有真本事的能人……这一世的元春显然信了,而且真地铤而走险,所以自作孽不可活,身死并不冤枉。 负责牵线的王夫人此刻正窝在家里惴惴不安呢——因为元春的死讯还没公开,而一旦公开,王夫人估计要哭死了…… 就算王夫人再怎么心存侥倖,也已经意识到她哥哥走了条不寻常的道路,而且回不了头…… 她已经看透了:她的依仗就是宫里的娘娘和她的小儿子宝玉。而兰哥儿早已经被他娘教得跟家里长辈们离了心,年纪又小,根本指望不上! 于是她又一次彻夜难眠——老爷又去了赵姨娘那儿,她倒落得个省心,睡不着自不必装睡,只是她这心砰砰狂跳,她感觉将有大事发生……想想也是,娘娘这就要生了,若真是个小皇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王夫人在这儿辗转反侧,陆稹从宫里出来就飘在荣府正上方——她侧坐在大白身上,一手搓着人家毛蓬蓬的大尾巴,另一手挠着小黑下巴,仔细看着荣府众人的气运。 先说贾家人身上的气运若非陆稹到了金丹后期,能用双眼看见——大气运之辈,身周就像是镶了层金边,而贾家人如今是什么状态?气运微弱得像浮沉飘在身边,换了国师都得请出门派祖传法宝才能测得出来的地步。 这样的气运水平,就是喝水都塞牙,走路平地摔的程度,稍微再做得坏事儿,离死于非命也不远了。 可惜贾家人还醉生梦死,坚信他们有双保险,指望宫里的元春和姻亲王子腾带他们再次起飞呢。 不说贾家人做下的糟心事儿,全家基本都是这么副一点逼数没有的样子,你家都不败落还有谁能败落? 看到流着血泪的尤二姐冤魂亦步亦趋,就跟在凤姐儿身后,陆稹摇了摇头,对着忽然现身,明显是因为她没及时回家而忍不住找出来的大师兄道,「瞧瞧,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呀。」 王盘直接坐到了师妹的身边,揉了揉大白的额头,指着赵姨娘的院子道,「供着邪神呢。」 赵姨娘屋里供奉的神主当然是从马道婆那儿「请」来的,弥散在院子里的味道跟从卫家那姨娘上交的丹药完全一样。 这个邪神就来自西边,这些年越发有了点气数,不然就马道婆,凭赵姨娘点子首饰体己就能打动的那种人,拿纸剪了几个纸人出来神神叨叨一番就能差点把凤姐儿和宝玉咒死? 当然,凤姐儿坏事做得太多,欠了人命官司,功德都负了;宝玉被富贵荣华温柔乡迷了眼,警幻仙子已经懒得再託梦提点他……两人身上气运极低,才被咒了个正着,但不可否认这个邪神亦是有些门道的。 不过再有门道,也刚不住大师兄一个眼神杀。只是就像她刚刚说过的,不越殂代疱,这等成了点气候的阴邪之物还是交给狗皇帝和国师收拾处置吧。 陆稹端起大师兄的脸,神识顺着大师兄的经脉来到他的丹田,检查了一下大师兄的元婴状态,「好了?」 王盘笑道:「元婴稳固住了。」他这一次重伤到了元婴表面都出裂纹的地步,这灵草他听说过,但效用这么神奇,吃下就让他初步好转,不用想都知道为炮制这株灵药师妹花费了许多心血和资源。 陆稹点了点头,「回去再给你炼药。」再回去之前她还得看一看贾家的女孩子们,绝大多数生活在荣府的女孩子都很无辜。 虽然说是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不过本人在这一世都没做过恶事的话,她不介意顺手给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宝钗让她在荣府彻底败落之前寻个差不离的亲事,也就解脱了。黛玉有个表叔在——就是十二公主的探花驸马,这位驸马和林海是表兄弟,湘云更不用担心,她未婚夫是委託人啊…… 陆稹唯一觉得有点可惜的是探春。 元春临死前似乎不知道自己要一尸两命,还以为皇子平安降生但她不中用了,于是恳请姜潍正让庶妹探春进宫。 如今姜潍正知道真相不迁怒,就算他气量不凡了,探春又在君前挂了号,宗室人家就不好嫁进去了。 想给这姑娘个好出路,陆稹得跟卫家说一说:说到做媒,比起宝钗,她更愿意亲自推荐探春。探春小小年纪,却懂得刚柔并济,委实难得。 于是回到卫家,发觉卫若兰还没睡,陆稹就捡日不如撞日了。 聊起探春,卫若兰对这位成为南安太妃养女,而后嫁到关外的奇女子印象颇深。 卫若兰道:「陛下雄图壮志平定西北后,也只有这位贾夫人所在的部族自始至终都得以保全,后来还正式通商,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他想了想,又认真道,「史家的两位兄弟我觉得可以……平心而论,我这也是想便宜自家兄弟,真要论才能见识,我这小舅子小舅子也就是堪堪配得上吧。」 以前的几次委託探春都嫁得很好,作为一个相貌出众又双商远超平均水平的脂粉堆儿里的真英雄,几乎没有她适应不了也改变不了的「环境」。 然而说起来还是荣府败落她嫁去关外的时候,她更能施展才能,也更有声望……卫若兰都说了,探春嫁过去没多久便有资格坐在丈夫的身边旁听,生了孩子更是能参~政~议~政,跟康熙帝那个号称「海蚌公主」的闺女差不多。
第145页 只是卫若兰亲自背书的史家兄弟分别说的是保龄侯和忠靖侯的嫡长子,所以现在想嫁进史家,陆稹得亲手给探春加点光环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晚写一半又睡着了…… 最近回家都要八点左右,就算觉得状态还行一心要奋起码字,但我的脑子和身体似乎有另外的想法。忙完这一阵子,闲下来估计就好多了。 第75章 卫若兰之五 回到房里, 布下法阵,陆稹端坐在自己炼制高级灵药的法宝级药鼎前,为大师兄调制伤药。 大白冷眼瞧了好一会儿,觉得灵药即将出炉, 便小心翼翼地走到陆稹身前, 「呜」了一声坐下了, 然后盯着陆稹的眼睛把自己硕大的脑袋轻轻放在了陆稹的腿上。 陆稹看了正「一门心思」给她打下手的大师兄, 笑抚狼头。 小黑见状也从扒在大白背上转而蹲到大师兄头顶,尾巴扫过大师兄额头,装模作样地给他擦汗。 热恋期嘛, 只要能彼此陪伴就觉得很幸福了。大师兄忽然凑过来, 拿脸蹭了蹭她, 鬍渣轻柔地刮脸, 有点痒啊……陆稹笑了:想必大师兄也是这么想的。 王盘笑眯眯地继续忙他手里粗略炮制药材的活儿了。 灵药出炉, 给大师兄趁热服下, 两个人并肩端坐修炼起来:这个世界的灵气聊胜于无, 大师兄王盘正在入定养伤, 而陆稹就守着他修炼,理解成用心复习和做题就差不离。 第二天清早, 王盘从入定中醒来, 兴沖沖地拉着陆稹, 给她看元婴恢復的情况:元婴表面比较清浅的伤痕和裂纹都不復存在……那几乎让元婴断成两半的大伤口也有明显好转。 王盘看似温柔谦和, 同时该动手时绝不哔哔。因此受伤流血算不上家常便饭,却也不怎么稀罕。 以前这样伤重又不是没有过,然而就算门内太上给药, 效果也远没小师妹的好! 王盘此刻兴奋和感激之情蓬勃而出,彩虹屁连绵不绝地大放送, 听得陆稹都稍微脸红……她赶紧用一句「这就是爱啊」,让大师兄双颊和耳朵尖儿都红得透明,才勉强止住大师兄的真情流露。 撤去阵法,丫头听见卧房里的动静,缓步走至门边,问二老爷二太太起了没有。二老爷二太太已然缓和,昨晚更是歇在房里,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也乐见其成。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两个大老闆彼此敌视,见面就掐,底下的员工如何自处?整日里提心弔胆就怕莫名其妙被炮灰,偏生又是终身制,没法儿辞职……前阵子夫妻俩闹得最凶,见面便无一刻安宁的时候,这些属下都生起了「没法儿活了」的心思。 这还是围观群众呢,可想而知两个当事人又是什么心情什么状态。 丫头们进得门来,就见二老爷正给二太太梳头:太太眉眼弯弯,老爷满目柔情…… 丫头们默默对视一眼,默契在心:夫妻俩哪有那什么……不能翻篇儿的呢。 话说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起床梳洗更衣一起用过早饭,夫妻俩便手牵手到卫老爷子的院子请安。 卫老爷子喜欢爽利的女孩子,对儿媳妇没有偏见恶感,反而有心护一护;二儿子才是忒不着调,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若非儿子犯浑,往家里弄了那么多女人,凭白给人算计自家的手段,还害得夫妻失和! 老爷子估摸着:儿媳妇怒不可遏,也是因为混球儿子今儿明儿地动不动就往家里带女人,但凡出身好点的姑娘哪个能忍气吞声了?他儿子偏就犟起来不回头,许是觉得儿媳妇不给他脸面呢。 所以王盘和陆稹进门时,卫老爷子本来冷着脸盯着儿子,勐地瞥见儿子儿媳妇拉在一起的手,瞬间变脸,挤出个笑容来。 陆稹刚要福身,就让老爷子止住了,「咱们家不讲究这胥吏,」更指指自己下手的椅子,「好孩子,坐我这儿,看我怎么收拾这煳涂小子!」 王盘顶着卫敏之的壳子,站在原地,先诚恳地认错,向老爷子尤其是他媳妇认真赔起不是。 老爷子捋着鬍子但笑不语:儿子总算想明白了。 陆稹笑着受了大师兄的赔礼,又问过老爷子的身体,便主动起身告辞,留「父子」里关门密谈一番。 卫老爷子一共二儿二女,次子卫敏之是嫡出,更是他和去了的老妻的老来子,不宠不疼不偏心都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这个儿子是真的出挑,让他这个当老子的格外面上有光。 此时儿媳妇走了,老爷子就推心置腹了,「老大不小的人了,闹腾起来怎么还跟孩子似的。你说你折腾一通,哪里得了好处?哪怕你自己心里痛快一下也成啊,可是你心里真痛快了,真出气了?怕不是见你媳妇眼见着不行,你更心疼更难受?」 王盘得了卫敏之的命数,此时按照卫敏之的反应一声不吭。 老爷子见儿子垂头不言语,便知道儿子应是听进去了。俗话说不聋不瞎不做家翁,若是夫妻俩再闹将起来,他再劝说不迟:小夫妻和好,要是能再传出好消息就更好了。 老爷子想了想,便把昨日进宫见闻细细说给了面前的儿子,「我瞧着苗头不对。当年,」他嘆了口气,「废太子逼宫,满朝文武但凡消息灵通点儿的,立时就知道不对了。那些老东西不服气,死前总是要拼上一回,便从西边弄了许多乱七八糟神神叨叨的脏东西进京城,偏生京里总不差那有些家底的蠢人,还有……无知妇人。」
第146页 不愧是宦海几十年都能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老狐狸,王盘及时插话,「昨天出门和人吃酒,偏巧有个在宫里当值的,」宫中侍卫时常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晃悠,如今是个很吃香的活儿,非权贵之后不可得,「许是喝得多了,儿子偶然听了几耳朵,说是奉先殿偏殿里有些动静。」 一般妃嫔没了,都会收殓了停灵在奉先殿的偏殿。 老爷子就问:「你觉着是谁?」 「出自荣国府的那位娘娘吧。」王盘又补了一刀,「宫里也只有她一个内外无援。」 谁说不是?娘家指望不得,舅舅又是西边那伙人提拔起来的,贾妃若是受了蛊惑铤而走险,完全说得通。可是能让贾妃中计的,甚至心甘情愿,无非就是保她生下个健健康康的龙子。想到这里,老爷子轻嘆一声,「荣国公何等英雄人物……」 王盘续道:「若是地下有灵,怕也要气活了。」而且贾代善还真被「气活了」了一次。 从老爷子院子出来,王盘跟正要去请安的卫若兰点了点头,便宜叔侄就此擦肩而过。 却说卫若兰见了老爷子,不忘插科打诨,「故意晚来了些!就怕撞上您教训二叔……」 卫老爷子最吃这一套,祖孙两个和乐闲扯了一会儿,他便吩咐起孙儿,「你跑一趟西北吧,有些话不能落在纸面。」 卫若兰领命,当先就收拾起了行礼,第二天便带足了人手启程前往西北。 过了三天,正好是保龄侯夫人的生辰,陆稹得了帖子,正趁着「外壳」养回了不少,完全能见人的好机会,出门应酬一下——毕竟她是个计划通,再过两个月她一定要让太医检出身孕来。 尤其是这次能顺理成章地见到荣府的女孩子们,再过几天等元春暴毙一尸两命的消息传出来,荣府不仅难出也难进去了。 既然要出门应酬,自然顺便向亲朋们展示一下……其实就是秀一秀恩爱。 王盘求之不得,兢兢业业地扮演深刻反省的才子卫敏之,不过几天他也觉得非常烦——这个「非常烦」是他自己说的,陆稹就当他撒娇而笑纳了。 话说自从荣国公去世,荣府女眷们就不怎么能接到达官贵人家的帖子,这次保龄侯夫人生辰,荣府女眷基本到齐了——就除了年事已高辈分又大的贾母和守寡的李纨。 姜疏仪背后没少被各路太太奶奶们笑话几句,但真正到来,这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们又全然没事儿人一样,排着队地,见缝插针地……拍马屁,更没人没眼色地问她跟卫二爷还吵不吵。 原因很简单,卫若兰的爹,还有卫敏之,眼见着都要升迁,而姜疏仪的父亲瑞王蒙陛下旨意,近日便要进京。 皇帝姜潍正摆明了是要拉拢几位王叔对付西北的那群老东西,能进得侯府「祝寿」的太太奶奶姑娘们,就算再「单纯天真」,这一点早被她们的丈夫或者父亲提点过了。 陆稹帮着保龄侯夫人撑了会儿场子——省得这批小人有意无意地跑去打断人家和王子腾之妻的密谈,算算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往荣府女眷那边走。 却说每次出门,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是姐妹「抱团作战」的。薛姨妈也是寡妇,好多场合她都不适合出面,然而为了儿女婚事,舍下脸面又算什么呢。 王夫人不知元春已死,心中仍存侥倖,自家女孩子不少,万一得了哪位青眼,从此踏上青云路……看在娘娘和即将出生的小皇子份儿上,必然会多拉扯下娘家。 想到这里,王夫人也忍不住暗自嘀咕:算起来娘娘临盆便在这几日了,随时都能有好消息呢。 陆稹一来,就发现王夫人仍旧在做白日梦,而薛姨妈的忐忑则是写在脸上的。她目光一转,落在黛玉宝钗和湘云她们三个的身上,心情立时好了几分。 荣府的女孩子们都知道,到来的卫二夫人固然没有封号,但不管是在家还是出嫁后甚至进宫探望贵人时,都是妥妥的郡主待遇。对于这些女孩子们来说,除了自家娘娘,便是这位宗女最为尊贵了。 于是她们在王夫人的招唿下先后见礼。 陆稹自然是先拉了湘云的手,「你过些日子便要嫁过来了。」说着就让湘云坐在她的身边。她之后便和黛玉说话,「前阵子我跟十二公主闲话,还说起你父母。对了,你来了京城怎么一直也不去你表叔表婶家坐一坐?哪怕写封家信呢?赵老夫人也身子不大好了,念叨你好几回。这不是他们一家子这就要回京,便托我来说一声,等他们回来,你就去见一见吧。」 赵老夫人便是十二公主驸马的亲娘,也是林海的姨妈,黛玉该叫上一声姨祖母的。 短短几句话可不就把黛玉的泪勾了下来,陆稹抱着瘦弱的小姑娘,边给她擦泪边轻声哄她。 薛姨妈等人倒还罢了,王夫人却已经彻底呆住了:那一家子不是素来高傲,懒得搭理他们荣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啦!!!终于能喘口气了。 每天八点多下班要是还单休……那就不活了! 废话几句,我要说的是如果996,银子给到位,那我可以,想想几年就出来了一套房子钱,的确能接受,然而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给不到位…… --------- 感谢七夜和乱码二位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76章 卫若兰之六
第14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新内容在「-------」之后,前面有部分修改有捉虫,看不看倒是都行,大家么么哒。 陆稹忽然提起黛玉这门远亲, 王夫人吓了一跳,之后回过味儿来,才喜忧参半。 她本来就拙于言辞,因为紧张而没能及时回话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 在场几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姑娘, 比如探春又比如宝钗, 都觉着王夫人这会儿像是亏心了…… 以前是年纪小懂得少于是看不透, 但现在姐妹们除了惜春全都及笄了,为着婚事跟姨妈出过几次门,虽然次数不多, 但总算见了点世面。 宝钗怎么能不明白:能见到别家的太太和小姐妹, 再说说话写写信, 姐妹们全都读过书, 再没那么好哄, 有些事儿可不自然而然地明白了, 比如荣府在京里实在算不上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家。故旧依旧往来, 念的是老公爷的旧情, 以及看在宫里娘娘的面子上。 陆稹点了个题也就罢手了,继续哄着黛玉——姜疏仪的确爽利直白, 但也不是逮谁就要下谁面子的神经病。 刚刚她故意提起十二公主夫妇, 真不是为了敲打王夫人, 王子腾暴毙和荣府败落都已经註定, 并开始倒计时,王家贾家的命运更无可挽回,所以她是单纯提醒黛玉:小姑娘你还有退路。 陆稹的意思, 黛玉自然听得懂,却免不了勾起另一番愁绪:外祖母和舅舅家也都这样, 换了姨祖母家,能好到哪儿去?横竖都是寄人篱下,姨祖母家跟她更隔了好些层,情分……许是不用太指望。但姨祖母不大好了,想着念着她,她总是要陪陪老人家的。 黛玉眉头轻蹙,一脸愁容,陆稹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额头,「公主府里敢说闲话的可不多。」 此言一出,王夫人脸色更难看了——她日常礼佛,脂粉用得极少,神情变化可谓一目了然。而黛玉心中的委屈翻涌而上,直接沖了脑门,她将收未收的泪又落了下来…… 自家婆子丫头有多嘴碎有多没规矩,探春身有体会:两位太太带人查抄一次,她便觉得这家……从上到下都越来越不像话。然而此时不在家里,宝姐姐又一次「不干己事不开口」,她知道该自己站出来了。 探春笑着接下陆稹不怀好意的那番话,「林姐姐多了疼爱她的长辈,少不得经常走动。」硬槓是不可能硬槓的,这辈子都没可能硬槓的。 这个时代,大多数掌家的太太都不喜欢年轻女孩子太有心机,可偏生又很不讲道理地要求天真没心机的女孩子嫁过来便能立即成为她的好帮手:伺候儿子,孝敬长辈,管家理财,再加上最最重要的生儿育女,而且不许有什么怨言…… 所以探春故意立了个爽直天真的人设,只求能稍微讨好一下眼前笑意不达眼底的宗女卫二太太……卫二太太对她们家好像没什么善意。 陆稹笑了,看了看生气勃勃的探春,又瞧了眼娇小可爱的惜春,拍拍黛玉的肩膀问起探春,「听说你是庶出?」 王夫人这会儿不能再装聋作哑了,「正是呢。可这丫头自小养在我身边,跟嫡出的也没什么差别。」 宝钗为了婚事讨好王夫人不假,但在大多数时候,比如现在,宝钗都选择明哲保身。宝钗会不知道此事站出来会拉王夫人好感吗?当然不是了,只是宝钗如今对王夫人不再抱什么期望。 邢、王两位夫人带头查抄大观园,不仅仅是昏了头,关键是大失人心。王夫人此时纵然因为查抄一事而略有亏心,主要是怕老太太知道,但借着此事排除异己,她可是一点都不后悔。 人蠢真是没药医。 陆稹心生感慨:等过段时间,尤其是荣府败落后,王夫人会看透自己这个外甥女的真面目,但她和宝钗一样,到了那个时候真的别无选择。只是这婆媳俩,在宝玉心灰意冷出家后,只要心生怨怼彼此相互折磨好些年。 想起薛鸾那个委託时,有父亲教导,宝钗跟现在大不一样,陆稹暗道:见者有缘,都拉一把,但能不能成功自救,就看她们自己的了。 于是她话锋一转,「几个姑娘我都瞧着都好。」吩咐丫头赶紧拿来预备好的见面礼,一一分发下去,再拉着小姑娘们手,表现得尽力诚恳一些,「个个都合我眼缘,我正好膝下空虚,回头得了空,你们都到我家里坐一坐。这些女孩子光是瞧一瞧,心里就舒坦。」 这对王夫人和薛姨妈而言,实在是意外之喜:虽然她们没想通卫二太太为何翻脸如翻书。 话说回来,荣府再大不如前,至多是高不成低不就,但完全不至于嫁不出去。 有元春这位进宫做了娘娘并能支撑荣府门面的先例在,大房的迎春又已经嫁了,王夫人的手伸不到那么长,她只能遗憾地作罢,其他几位姑娘她总要亲力亲为卖,不,谋个好亲家的。 薛姨妈要更憨直也更殷切一些:宝钗不是嫁不出去,然而不在皇商人家里挑女婿就没那么容易! 见母亲似乎如释重负,宝钗虽觉得母亲开心得太早,但多结识位贵夫人她求之不得——大哥眼见着就要成亲,那嫂子一瞧就知道不好打交道,她心说自己也该早早嫁了,不然在家恐生是非。 陆稹也不厚此薄彼,在表现出对黛玉湘云格外看重之余,挨个儿问起宝钗探春和惜春,跟女孩子们说了好些家常闲话。 众人说得正开心,王夫人也逐渐平復下来,邢夫人跟忠靖侯夫人说完话回来了……
第148页 这位荣府大太太昨夜受了凉,早上便拉起了肚子,不过不甚严重,吃了点成药便渐好了。她本想借着这点病痛不出门,结果被明察秋毫的贾母「硬推」出家门了,理由是「成日里闷在家里,也是睡觉,不如出门乐一乐去」。 陆稹之所以知道这个,还是刚刚宝钗当闲话说给陆稹听的,可看邢夫人那耷拉着的眼皮,怎么瞧都没好气的脸,就知道这位大太太一点都体会不到婆婆的善意。 陆稹随手推衍了一下:原来忠靖侯夫人给邢夫人传话,说是迎春在孙家过得不太好。邢夫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放在心上,如今她满脑子想的似乎都是婆婆又当众驳了她的脸面,她过得怎么就这么难! 不过邢夫人来了,王夫人和薛姨妈两姐妹便不好再奉承得那么明显,只勉强笑盈盈地看陆稹继续哄女孩子们玩。 末了,陆稹干脆表示要把在场女孩子们,除了湘云,都收做干女儿。 王夫人心里乐意得很,但碍于面子还是得说回去跟老太太商量一下。 薛姨妈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忙不迭地替宝钗应下了。 见妹妹这反应……这是亲妹妹啊,王夫人满肚子的喜悦都被沖淡了一半。邢夫人笑得十分勉强,暗自懊恼:迎春嫁得早了些!那几千银子她一点都没落着! 王夫人回府后就去见贾母了,贾母果然一点没犹豫地应了:老太太不仅看重卫家,更看好卫二太太的宗女身份。 老太太的见识不是王夫人能比的,此时她也不隐瞒,「陛下的几位皇子也晓事了……」 卫家二太太是陛下的堂姐,认下的义女只要她还要脸,总不会往陛下身边塞,那也八成是要送给皇子们了。 老太太一说,王夫人惊喜不已:毕竟全家都吃到了女儿封妃的大甜头! 等王夫人从惊喜之中平静下来,贾母又吩咐道,「若是娘娘再传来好消息,你进宫就讨娘娘的示下,听听娘娘的意思。」 王夫人赶忙应下。 却说不等宫里传出什么消息,陆稹先选了良辰吉日正经摆酒,认下了干亲。又过了几天,十二公主夫妇回京,陆稹亲自带上黛玉小姐妹几个到公主府认门。 十二公主跟驸马感情极好,在公公去世后,她跟驸马商量了,便把婆婆接到公主府奉养。 赵老夫人,也就是黛玉的姨祖母,见到黛玉便喜欢得不得了,直接留在身边不许走:除非多住些日子。 黛玉没奈何,只得在宝玉恋恋不捨的目光下收拾好行李,住到了赵老夫人身边。 当天下午,甄家的人便悄摸寻到了荣府门前。 陆稹这会儿正给大师兄调药呢,忽然发现荣府上空那尘埃一般的气运陡然清空……所以王夫人一如原着里写得那样,又一次自作孽了。 若非她这次贪慾发作,荣府最后结局还真不至于那么惨:凤姐儿是小贪贪一路,而王夫人真正亲自出手就这么一回,直接害得荣府被夺爵抄家。 因为甄家存放在荣府的东西可不限于银钱啊。 -------- 话说甄家没算在金陵四家里,不是因为实力不足,而是发家比这四家更晚。早年,贾史王薛四家有贾家带头,贾史两家的当家人在最风光之际在京城都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而甄家真正发迹是从甄应嘉的父亲这一辈才开始:甄应嘉的父亲和叔叔分别于贾代善和贾代化兄弟交好。时至今日,让贾家老太太和两位老爷拍着胸膛说真心话,贾家和甄家的交情远比跟史家王家更好,也更信任彼此。 王子腾逐步高升,不仅贾王两家地位倒置,荣府也在一定程度上仰仗这位姻亲,甄家也借着地头蛇之力,帮着这位老乡做了些「累活脏活」。 不过王子腾这个人歷来杀熟——倒不是他故意如此,而是他高升后到手的资源,除了回报靠山之外,剩下的比较有限,真按照「公平交易」的标准来给贾家尤其是甄家发「工资」,必须是入不敷出的。 贾家和甄家都有点让王子腾「无以为报」,那么当初在银钱上大力支持自己的薛家,别说什么利润保本都难。 多亏贾雨村因为王子腾得以补官,在幕僚的提醒下,未得王子腾授意便直接帮薛蟠脱罪,刚好暂时稳住了薛家,不然……薛家可能已经在暗地里换一个靠山来支持了。 不过就算是面子上一派和气,薛姨妈和宝钗母女都默默生了别的心思,只剩王夫人和王熙凤不得不一套路走到黑。 而荣府这几年里,为了维持人脉,往故旧人家送节礼从不手软,又往宫里不停地送银子,自家富贵的日子气派的排场也不曾缩减……不仅花光了家底,林家的银子也用得差不多。 偏生亲哥哥让嫂子几番诉苦,抱怨过薛家支援哥哥的「力度」比不了以前,王夫人可不咬牙也得顶上去?娘娘生下小皇子需要哥哥帮衬,宝玉的前程亦要哥哥帮衬,她无奈铤而走险,收下了甄家的东西。 转眼三天过去,王夫人还没让心腹收拾好甄家的东西,分门别类还没做到呢,噩耗自宫中来:贾妃没了,一尸两命。 一路狂奔冲进府里,因为心急火燎而跌了几跤,衣袍沾了许多尘土,脑门子上又是冷汗又是血水的赖大进了门,便跪了下去…… 听到消息,贾母和王夫人当场便晕了过去。 邢夫人再不晓事,也不会幸灾乐祸,她此时面如土色,整个人抖个不停,连身边扶着她的丫头也跟着完全站不稳,直到主僕两个齐齐倚住柱子才算勉强稳住身形。
第149页 而贾赦除了喊出一声「老太太」外加干嚎「快请太医」外,也是乱了阵脚。而贾政搀住摇摇欲坠的大哥,脸上登时多了两行清泪。 哥俩对视一眼后,都在对方眼里看见明晃晃的两个字:完了! 王子腾之妻和王夫人先后进宫为有孕在身的娘娘送了些东西——兄弟俩焉能一无所知?这哥俩的确都没什么担当也没什么能为,但这并不等同于府中之事可以轻易瞒得过这兄弟俩。 平心而论,这兄弟俩固然经常「眼不见心不烦」,更爱「抓大放小」,但做当家人比他们现在活着的儿子们都还强些。 贾妃薨逝这种直接动摇荣府根基,几乎断了荣府风光的噩耗,简直像西北风过境一样,迅速吹透了整个荣府。 黛玉、宝钗以及湘云此时都不在大观园内,宝玉历来不中用,留在园子里的探春和大嫂子李纨,当着园子里姑娘们的面儿,商量了一下,决定收好各自的门户,不许手下人四处走动,暂时先等等前面的消息,不要急火火地冲出去添乱。 陆稹一直留心着荣府的反应,见探春果然有临危不乱的本事,越发见猎心喜,扭头就跟大师兄说,「一定给这姑娘说门好亲事。」 大师兄点了点头,抱着小黑提醒道,「我觉着……你该用委託人的精血假装怀孕了。」 因为瑞王夫妇要应诏进京了,要是陆稹没赶紧套上新外观,不用委託人的亲娘,单亲爹一个人,就能催娃催到烦死她了。 陆稹嘆了口气:委託人是老来女,亲爹那颗因为难得一见而无处安放的慈父之心……她真不好伤了人家。 见小师妹这番反应,王盘面上不显,心里则在嘀咕:师妹果然不喜欢生孩子,我总捨不得她不开心。 而大白跟主人心神合一,此时也轻轻且配合地「呜」了一声。 陆稹一把抓住大白的尾巴,「还呜?你委屈什么呢?」 大白不敢收回尾巴,只回过头耷拉下两只大耳朵,随后又「呜」了一下。 陆稹端详了下大白,又瞧了瞧大师兄,等小黑得了她的心意,尾巴砰砰甩在大师兄的手背上,她才慢悠悠道,「我的确怕麻烦。不过咱们结了道侣,生个和你长得超像脾气也超像的小姑娘,可是我的心愿。」 大师兄双眼一亮,「我可以!现在就……」话没说完,就被小黑一尾巴煳在嘴上,他吸了吸气,委屈得压低声音,「都听你安排……还不行吗……」 第77章 卫若兰之七 红楼世界一如既往非常安逸,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这个世界以及大多数平行世界灵气都比较匮乏。 大师兄伤势稳固住之后,他只得消耗库存灵石来回復,而不能从周遭吸取灵气。 说起灵气不足, 陆稹顺势聊到了宝玉:这位前仙宫公务员下凡, 自己沉迷于儿女情长, 曾经的上司同事大约也不会仅仅用託梦这一种方式来点醒他。 陆稹说完这位好牌打烂的红楼男主角, 感慨起灵气越匮乏,世界就越是倾向科技端。 王盘道:「这个世界的灵气都集中于仙宫,仙宫之人若不是为了歷劫, 轻易不踏出仙宫一步。」 这跟她猜测的也差不多, 她们门派的修士与众不同, 有没有都灵气照样修炼, 而且几乎不受世界规则太过影响。 陆稹想了想便问:「难不成仙宫中人下凡歷劫, 因为灵气不足, 所以宝玉才双商掉得厉害?」 宝玉刚出生时自己本身的气运, 加上祖荫还有那块补天石带来的加持, 按说只比小师弟差上一档而已,总不至于过得像现在这样……他又不像小师弟那样气运再浓厚架不住有「其他」客观原因, 宝玉不富不贵, 唯有闲人二字货真价实。 大师兄道:「仙宫里只有少数几位仙君, 境界到了, 体内灵气能自循环。其他踏上修仙这条路的,没有灵气,不至于活不了, 但真是浑身难受。除非到了不得不歷劫不然无法进阶的地步,他们都不肯到凡间来。而宝玉……他双商没长进, 也不单是环境原因。」 陆稹勐地往前一扑,抱住大师兄的脖子笑道,「你果然见多识广。」然后她就老实承认,从筑基起就一直在「安全区」修炼,见识方面的确比走南闯北,挑委託时更天马行空的大师兄逊色……许多。 王盘大笑,轻轻拍着师妹的后背,「你追求性价比,何错之有?」 小黑从王盘怀里跳出来,轻盈跃至大白头顶。在大白脑顶,左闻闻右嗅嗅,一后座坐稳,就看着自家主人和主人的伴侣,再不动弹了。 而大白则眨了眨眼,用尾巴尖儿划拉起小黑的两只后脚爪,没多久便被不耐烦的小黑一爪按住了整条尾巴。 大白只好睁大眼睛往头顶看,故态復萌,委屈巴巴地「呜」了起来。 陆稹把两只大毛团的互动看在眼里,扭头就问大师兄,「你的内心偶然也……这样贱一下吗?」 大师兄平静道:「偶尔犯贱,被煳一脸,特别开心,比许多事儿都让人开心。」 陆稹意味深长道:「你好懂啊。」 王盘微微一笑,耳朵尖儿又控制不住地红了。 陆稹看在眼里,无话可说,只能在大师兄脸上微微用力拧了一下:所以男人修仙有成,想的和不修仙时……完全没有差别! 却说狗皇帝终于把元春死讯公之于众,此举意味着追查那些阴邪之物的来路以及经手人,乃至于真正幕后黑手,都有了相当结果。
第150页 荣府兄弟俩本来都递摺子,想要请陛下恩准家里女眷进宫见娘娘最后一面——按道理,这种娘家人的请求,皇帝都会找准,然而这一次皇帝把摺子直接扣了,更是派了心腹大太监和禁军侍卫把荣府整个儿围住了。 这架势像是随时领命都能把荣府一锅端……隔壁当家人贾珍听见动静,从姨娘屋里跑出来,跟媳妇和儿子汇合时,袍子都还没来得及系好…… 和荣府贾赦贾政兄弟一样,贾珍同样「并非一无所知」,他甚至毫无侥倖的心思:贾家经王子腾引荐,都搀和到了西北那群人里,只不过秉承「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原则,宁府和荣府选中的靠山并不是一拨人。 这两拨人一拨要架空皇帝,而另一拨则要直接掀翻龙椅,换自己人上去坐——荣府有个女儿进宫,自然选的是前者,贾珍则挑了后面这拨人…… 因为后者虽然势力略弱,但其中贾珍熟人更多,而且这拨人也懂得韬光养晦,不怎么在朝堂上闹腾刷什么存在感。 贾珍此时着急上火,虽然不至于手足无措,可也快了:召集心腹商量了一下,他便决心趁着自家还没被围,赶紧出去求救去! 然而他刚刚出门,就被皇帝的心腹抓了个正着,然后塞进了早就预备好的马车里,直接赶往锦衣卫衙门:贾珍算不得什么牌面上的人,审问他还不用皇帝亲自安排人手。 却说锦衣卫指挥使把贾珍当做了突破口之一,希望能通过审问他拿到足够石锤,把西北那拨人来个一网打尽。 至于荣府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人证物证俱在,大太监宣旨后,如狼似虎但步调一致的禁军侍卫便分成数个小队冲进各个院子查抄起来…… 其实当初送入宫中,据说能保证娘娘得子且母子平安往后贵不可言的秘药,是王子腾之妻交给王夫人的。 说王夫人会~毒~杀~亲女儿和尚未出世亲外孙,真的完全说不通,因为找不到动机。 仔细算起来王夫人和贾赦贾政兄弟一样,属于被蒙蔽的,固然经了手,但并非幕后黑手,死罪说不上至多就是削爵发配充军,不至于连累家人更不至于直接引来禁军抄家! 当然,所以听大太监念起最重的那条罪名,也就是私藏赃物的时候,跪着接旨的贾赦贾政贾琏宝玉,以及邢夫人李纨王熙凤等一众女眷,齐齐盯住了王夫人! 王夫人两眼一翻,身子一软,周围没人伸把手,她便硬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后脑勺着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就在此时,鸳鸯的哭嚎声传进了众人耳朵:老太太不好了! 此次前来宣旨且监督查抄的大太监,乃是皇帝的心腹。他来之前便被陛下耳提面命:须得给两位荣国公还有贾妃些体面,不要牵连无辜,也不要抄得干干净净,女眷的嫁妆不要动,更要给这一家子留些够吃穿一阵子的财物用度。 大太监知道分寸,侍卫们的头目起码懂得看脸色。见身边的公公听到「老太太不好了」便勃然变色,他立即对手下们比了个手势。 侍卫们当即停下了动作,更有人快步去寻已经进了内宅的兄弟们,告诉他们「暂且收手」。 老太太病危的消息传入宫中,皇帝特地派了太医上门看一看:国公夫人知道真相,差点就气过去了,皇帝都对老太太动了恻隐之心。 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媳妇,做事背着贾母,成了荣府约定俗成的惯例。然而抄家的侍卫出现在眼前,还有什么能瞒得住呢? 贾母让太医施针,傍晚时悠悠转醒,睁眼定睛瞧过去:孙儿孙媳妇孙女们倒是都在……如今儿子儿媳妇俱都下狱,而不曾牵连孙儿孙女这一辈,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老太太已经意识到自己半边身子没了知觉,她尽力吐了几个字,「黛玉,湘云……」自家能被查抄,宁府情形只怕更严重。同时王家必不能安然无恙,蟠哥儿之前仗着王家也做了许多不法之事,起码王薛两家此时都自顾不暇,更可能当家人也都进了大牢,目前唯一能伸出援手的只有黛玉的姨祖母,以及自己的娘家侄儿们。 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双目红肿的鸳鸯立时明了,和其余丫头们一起扶着老太太稍微坐起身来。 贾母目视宝玉,用尽全力挤出个字来,「北……」她想让宝玉试试向北静王求援。 荣府被查抄过后,可谓「风暴过境,满目疮痍」,李纨和王熙凤连带着探春勉力维持,总算使唤着下人们收拾出点模样来……府里的下人惶惶不安,倒是依旧能听吩咐老实做事,毕竟都签了身契,最多就是趁乱私藏点东西,但逃跑却是绝对不敢——偷偷逃跑被抓住是要打入贱籍的。 这个时候,赵姨娘母子也没作妖,因为母子俩还想发点家难财,结果被禁军侍卫发现,一个挨了几嘴巴子,另一个吃了好几刀鞘,现在都鼻青脸肿,羞于见人,干脆闷在屋里不露头了。 李纨王熙凤等人得知,全无幸灾乐祸之心。倒是探春吩咐了婆子,去看好她生母和弟弟的门户,有人出来便立即来向她禀报。 探春并非忧心她们伤好些便没心没肺跳出来抢东西……家里已然空了,哪有什么资财?剩下的都是口粮了,绝不是闹一闹就能要到手的。 她是怕没轻没重的姨娘和弟弟因为不平不甘而胡乱嚷嚷,到时候陛下不想再横生枝节,都要变成有大事儿了!
第151页 却说贾琏见过老太太后便送宝玉往北静王府去了,之后又往几个衙门打听了一通,自家之事全然没有头绪,但得知贾雨村下了天牢,而王子腾则在家中自尽身亡……得知又一个噩耗,贾琏急忙赶向王家,老远便见王家挂出了白幡…… 贾琏犹豫了一下,原路回返,待他从王府接回一脸颓丧的宝玉,兄弟俩四目相对,彼此心中的苦涩已然能顺着双眼流淌出来。 话说北静王还真没有见死不救,让他这个时候就出头为贾家鸣不平绝对不能,但不代表他不能为贾家指条明路。 身为屹立不倒百多年,依旧有家底有一定声望和实权的异姓王,北静王岂止是心明眼亮? 他告诉宝玉大伯和父亲死罪不至于,但活罪免不掉。 贾琏和宝玉回到家中,得到消息的贾母便让鸳鸯出面,把两个孙儿叫到她跟前——作为府中唯一的定海神针,再没人敢背着这位老太太行事了。 宝玉向祖母一五一十地复述北静王的耐心提点,贾母听了又潸然泪下,呜咽着含混着道,「有命在就好。」言毕,又对贾琏嘱咐,「我去了,回金陵去。」等兰哥儿出挑便能回京城,这话老太太当着李纨这个孙媳妇的面儿并没有说出口。 老太太人老成精,怎么察觉不到这个孙媳妇跟她公婆早就离了心?倒不是说这个孙媳妇有害人之心,但指望她雪中送炭,怕是不能了。 贾琏先是畏惧不安,此时则更是茫然居多。被已经不剩下几口气的老太太提醒,他立时有了些主意。 却说黛玉和湘云则是第二天才知道荣府的「惊天巨变」,黛玉是让她的表叔,十二公主的驸马亲自带回荣府探望老太太,说不定还是见一见最后一面;湘云则是跟两对叔嫂一起陪着到来…… 这个时候也不讲究什么避讳了,驸马加史家兄弟一起,给贾母、贾琏和宝玉,还有屏风后面坐着的李纨王熙凤以及探春等姑娘,把他们能说的东西都细细叙述了一回。 告辞之后,黛玉和湘云都是走一路哭一路,说起疼爱晚辈,整个荣府只怕也只有老太太对女孩子们最真心。 而宝玉则是红肿着双眼,为两个妹妹送行……他再单纯,也知道想再见十分不易了。 至于宝钗为什么不曾露面?还不是因为宝钗正焦头烂额。 薛蟠被刑部官差带走,哥哥定亲的人家第二天就送回了定亲时的信物,而她母亲……在哥哥被押走的时候就晕了过去,到了晚上人醒了过来,似乎并无大碍,但面皮发紧发麻,说话不甚利落,之后得知亲姐姐一家也一起下狱,她几乎哭了一整夜。 宝钗此时靠在榻上,守着母亲一样泪水不停:幸好有堂兄弟蝌哥儿在,不然她哭死的心都有了。 之后因为贾家还有几家硬茬的权贵姻亲故交护持,所以贾琏四处打听消息不算艰难,虽然不至于他问就必然有人告诉他真相,但起码哄骗他的人真没几个。 就连主动举报宁荣两府的忠顺王对贾家如此下场都已经满意,不想再落井下石:杀人不过头点地,真非要办成铁案,让贾家族灭,他脑顶的王爵许是要保不住——陛下对贾家还有点旧情,也看不上「昔日不对付,今日得势便动辄要杀人全家」的族人,哪怕他是陛下的长辈也不成。 因为石锤足够——王夫人昧下的甄家财务可不止是银钱古玩,更有那些西北权贵逼迫王子腾,从而逼迫甄应嘉为他们办事的书信以及记着几个重要人证的名单。 陛下一怒之下查抄荣府,当初也是误会荣府想要奇货可居,如今发觉自己想多了,这会儿不再迁怒,干脆下令刑部让刑部公事公办。 所以贾赦贾政兄弟在把所有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之后,保全了妻女儿孙的两人都被判了发配充军。邢王两位夫人各自挨了顿板子,邢夫人轻一点,原因是她太怂且的确什么都不知道;而王夫人死咬着不松口,让贾琏和宝玉接出来的时候,别说走路,连儿子搀扶她勉强挪动都要牵动伤处…… 好不容易得脱大难,回到家中,得知亲哥哥自尽身亡,丈夫要发配,再来不及听清贾珍判了绞监候以及薛蟠被发配得更远这两个消息,王夫人便眼前一黑,又晕死过去。 因为她一时贪慾作祟,私藏了甄家的东西才导致全家遭难,因为甄应嘉也死在了大牢里,无处报復,于是现在贾家倖存之人谁都没什么心思再体谅她:比如把坏消息缓缓告诉她。 话说就在贾赦贾政有了着落,而能回家的都已经回家的这天傍晚,刑部又有人上门,把凤姐儿拖走了…… 贾琏大惊失色:除了逼死尤二姐,他想像不出妻子背着他做了什么……当然,第二天他就知道原因了。 凤姐儿包揽诉讼的时候故意拿贾琏的拜帖,然而刑部的人敢去上门拿人,手里必有石锤。 贾琏出了刑部衙门,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清风一吹,遍体生寒,他不禁打起了哆嗦。 却说贾母硬撑着,见了两个即将发配的儿子最后一面,又把暗藏的体己交代给孙儿,才溘然离世。 这个时候,贾琏已经把剩余的家产都清理了一遍,下人要么许他们拿银子赎身,发还身契,要么就直接发卖……话说他家的家生子比如赖大他们,不仅没几个没罪的,而且仗势欺人往往都沾了人命官司,如今还在牢里生死不知。
第152页 总之,陆稹一直默默看贾王薛三家的「热闹」,直到贾琏准备启程扶灵回乡时,她终于登场:把探春惜春要到身边。 说起来宝钗现在不能跟黛玉湘云比,却也比探春惜春处境强太多了。 这回彻底倒下的,是她所在的薛家长子长房。薛家因为王子腾太过贪婪而不怎么看好,早就暗中另寻靠山,因此除了长房,其他几房差不多在这场风波中毫髮无损,于是宝钗没了哥哥撑腰,手中家产银钱也少了起码八成,但日子总算过得下去。 只不过这一次王夫人在离京之前,见到前来探望的妹妹与外甥女,她抓着妹妹的手,百般明示暗示要宝钗嫁给宝玉,薛姨妈干脆装聋作哑,而宝钗更直白,她……起身就走…… 王夫人再怎么恼怒不已,却依旧没人在乎。她气了好几天,还是无人理会,她终于消停了下来。 话说整场让贾王两家彻底倾覆,更让这两家残存的子孙有恍若隔世之感的大风波,其实不过持续了一个半月。 又过了半个月,卫若兰才护着他母亲卫大太太回京。 卫大太太先拜见了公爹,然后就直奔弟媳的院子。 陆稹见到人,还没说话,就被便宜嫂子拉住了双手,更听她道,「我这憋了一路了!今儿可得跟你好生吐吐苦水。」 没错,姜疏仪在卫家只跟丈夫卫敏之天天掐,跟其他卫家人关系都很不错,而且绝不是面子情的那种不错。 卫若兰的爹是个三品将军,在西北掌兵,按规矩他妻儿不能在他供职的地方长住。 卫大太太去西北除了探望丈夫,更有件大事要办:她帮着快不行了的姐姐处理了许多庶务和人手,她亲姐姐临终託孤,非要把卫大太太的亲外甥女许给她儿子卫若兰。 话说卫大太太的亲姐嫁了个封地就在西北的宗室——婆家有爵位有家底有名望,丈夫也颇有些本事……理所当然,这样的青年才俊总有些不同寻常的野心…… 好的,便宜嫂子抱怨到这里,陆稹就全明白了。 别说卫若兰有婚约,就算没婚约,卫大太太也不能应承自己的亲姐姐,哪怕不应她姐姐许是要死不瞑目,因为她这个外甥女太一言难尽了。 卫大太太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只说一条,这姑娘跟她爹是一条心!」 陆稹笑了笑,「嫂子提醒了半天,您只说这丫头什么时候到就是。到时候我这个做长辈的,一定好好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弟妹也是宗女,还是亲王之女,陛下的堂姐,管教起她的外甥女总比她底气足太多了。 卫大太太感激不已,「有你这句话就好了,嫂子永远记着你这份情意!」顿了顿又补充道,「这臭丫头最是爱俏,年纪轻轻的,入幕之宾都有了好几个。」 陆稹兴趣登时就上来了,「还没成婚,就这么豪放?」 卫大太太见弟妹一副不知愁的模样,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直接用大白话向弟妹交底,「我那去了的姐姐也是命苦白为女儿谋划一场!我那外甥女才看不上若兰,一准儿嫌他忒嫩没意思!她看上的是二弟啊!要不然怎么亲娘刚没,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说服她爹,藉口报丧,哪怕一身丧服也要来京城!」 要想俏一身孝! 陆稹听到这里,直接笑开了花,「二爷竟如此声名远播?」顿了顿又安抚嫂子道,「就听嫂子你形容,我觉得你那外甥女许是个做大事的人……别欺负人家年纪小啊。我瞎猜一回,她对二爷生出势在必得之心,搅乱咱们长房二房都在其次,人家进京要亲自来做眼线呢。王子腾可是刚死,陛下究竟没对西北那些老狐狸们如何,就算要刀兵相向,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再过来多搜集些消息才更有把握些吧?」 卫大太太关心则乱,只想着外甥女没安好心,要折腾卫家——不是她自夸,西北边军中她丈夫实在是有名的能征善战,现在被弟妹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心神不定,「想得少了些,多亏弟妹你提醒。」 陆稹诚恳道:「这都是小事。」 卫大太太看着陆稹的脸色,又小声地解释了一下她为何会担忧会焦虑,乃至于方寸都乱了,「我那外甥女生得极美。」 有多美?比黛玉宝钗如何?陆稹怎么会像原主一样在丈夫身边见到美人就暗自气恼? 如今宝钗探春和惜春都在她旁边的院子里住着,嫂子这外甥女过来,先让宝钗和探春这两个宅斗高手称称斤两,毕竟她要给这几个女孩子说门好亲事,也就是大概率将来要嫁入权贵之家,练练手以备不时之需嘛。 至于那姑娘若是真不知天高地厚,上来就作死撩拨大师兄,那……秒速被送去投胎,也是她的命。 想到这里,陆稹好奇地推衍了一下:白开心了,那姑娘有点气运,虽然一生过得并不如意,但寿命真没这么短。 却说数日之后,卫大太太的外甥女带人进京了。这姑娘自家在京城有大府邸,她不去住,而是直接投奔卫家而来。 她来者不善连卫老爷子都一清二楚。 陆稹见了专门来她房里拜见的这姑娘,也不得不服气:不怪她姑娘自信又得意,长相汲取黛玉宝钗的长处……在家时人见人爱真不稀奇。 上一个博取黛玉宝钗之长的,是秦可卿,也是个红颜薄命的典型了……想起秦可卿,陆稹不免感慨:秦可卿命数最不好的地方就是父女缘分太浅,不然她应该是十二钗里最尊贵也最有资格过得恣意的一个。从这一点来说,元春真比不上她。
第153页 陆稹微微走神,刚好被那姑娘抓了正着。她嘴角含笑,「二太太想什么呢?」 陆稹毫不在意,「想我家二爷呀。」 话音刚落,大师兄自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陆稹透过大师兄的肩膀,看到门边的丫头再给她使眼色:意思无非是二爷不许她们喊人。 而那姑娘在看到王盘的第一眼,双颊便红了起来:有一说一,眼波流转加粉面桃腮,多情动人总是没跑的。 这姑娘站起身来,正好行礼,冷不防被王盘使了个巧劲儿,一下子跌坐在地,后背甚至被椅子的副手硌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被眼前的卫二爷勐力推了一巴掌的时候,后座已经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她迟疑地抬头——还没人这样对她过,正酝酿着怒火,偏生对上了一对完全无法形容的双眸,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刚刚起身到一半被吓个正着,勐地又坐了回去。 王盘轻描淡写道:「眼睛不想要了吗?」 话音未落,这姑娘便感觉一股热流自她额头缓缓滑落至鼻尖:她知道那是血,但是究竟为什么额头会出血?! 她胆战心惊,心乱如麻又逃命似地从二太太的院子出来,好不容易带着丫头回到自己的住处,要来镜子一瞧:眉心中间多了道半指长的伤口,伤口是不深,此时血也已经止住,但她就是心跳如擂鼓,整个人都非常地不好! 于是卫家上下很快就知道:那位让大太太如临大敌的外甥女在到来的当天便让丫头出来传话,她要闭门养伤……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七了……非常满足!不要跟我说下个目标是日九日万,我暂时看不见哈哈哈~~~~~~~~~~ 第78章 卫若兰之八 大太太的外甥女姜氏刚住进来, 哪里有那个本事立时收拢了周围的卫家僕妇们? 她吃瘪回房便吩咐关起门来,而院子里伺候的二等丫头心明眼亮,赶紧打发了小丫头去报信儿……这丫头一熘烟地跑走了,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 就出现在了大太太的院门外。 大太太见了小丫头, 听完小丫头禀报, 笑得前仰后合。 好不容易收了笑, 她拍了拍给自己捶背的丫头手背,才对儿子卫若兰道,「瞧瞧, 还是你二婶本事大。不给个下马威, 她还真以为起码比肩那位汉代淮南王女!」 淮南王的女儿刘陵再怎么出名——在《史记》里留有名姓, 可结局也不怎么样!当然, 这位姜氏也是。 可惜不能告诉母亲真相, 卫若兰便顺着母亲道, 「二婶也是宗女, 能怕那位作妖?若不是咱们家担心打草惊蛇, 焉能纵容她这样胡来?」卫老爷子面上似乎都忍了,但姜氏和她家里所图非小, 卫家哪里看不出?真以为这一大家子都是傻白甜, 任由他们算计? 想起上辈子因为这个姜氏给他带来了几桩无妄之灾, 卫若兰又忍不住抱怨起来, 「儿子想着,她许是要用心挑拨二叔和二婶……」 大太太笑了,「跟娘说话你还避讳?我那去了的姐姐一直跟我说她女儿心是好的。只是一直都明晃晃地想要男人捧她哄她, 哪里能真是个好的?能闹得你二叔和咱们真箇不合,她更乐了。」 上辈子姜氏就是这么打算的! 事败而被提审时, 这位歷来高人一等的宗女什么都说了。幸好——这么说虽然特别没良心,但二婶死得「巧」,二叔紧跟着就心如死灰,踌躇满志的姜氏来到卫家已经晚了,就有些无计可施,这才转而坏起他的大事来。 而他与湘云情投意合,夫妻俩一辈子最大的磨难和曲折也都源于这个人。 不行了,越回忆越勾起上辈子的愁苦和不甘……卫若兰自认是个重情之人,上辈子为人臣为人子为人父全都俯仰无愧,唯独对不起他媳妇。 当年可没有两位仙君帮衬,为了大局,他只得跟姜氏虚与委蛇了一阵子,而那会儿湘云才刚嫁进来……湘云自小没了爹娘,新婚便不得丈夫喜欢,还能强撑起来,孝敬长辈管理家业,卫若兰如今想起来都替他媳妇难过。 想到这里,他便起身向母亲告辞,跑到二叔二婶那儿转播一下「战况」再吐吐苦水,之后出府悄悄瞧一瞧他的湘云去。 不过卫若兰来得不巧,他赶到门外的时候,王盘正抱着师妹「嘤嘤嘤」地诉说委屈,「居然敢用在肉摊子上挑肉的眼神来挑衅我……要不是为了你的委託,我才不忍呢。」 在她入门之前,王盘就已经是大师兄了,等他进阶元婴后期,就能顺理成章继任掌门。总之他在外以门派代言人行事已达数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打个不完全恰当的比喻,雄狮怎么会把一直小蚂蚁的冒犯放在心上?之所以说是不完全恰当,那是因为大师兄和姜氏的实力差距远大于雄狮与蚂蚁。 大师兄如此活泼,想来伤好得差不多,饱暖思……成年人都理解的嘛。 于是陆稹在大师兄手臂上掐了一下,「你想啥了?」 大师兄直接把下巴架在了陆稹的肩膀上,「你这么直白,让我多不好意思。」 撒娇卖萌卖乖全齐活,陆稹坚信现在大师兄完全能承受她「爱的毒打」。 所以卫若兰在丫头的引路下,踏进二叔二婶的内书房,就见仙君客串的二叔捂腰一脸一看就是装出来的可怜相,而二婶则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让两位仙君莫名秀了回恩爱,卫若兰又不争气地想起了湘云,因此行李落座后更添了几分真情实感,「按照上一次的经歷,我婚后在京里没待满一年,就领命前往西北了。」从此拉开了跟妻子聚少离多的序幕。
第154页 陆稹便道:「那我把你安排进禁军?」 她说的禁军指的是广义上的禁军,也就是包括拱卫皇城的禁军,以及负责戍卫京畿的京郊大营。 卫若兰被眼前的「二婶」轻飘飘的语气惊着了,酝酿片刻才道,「求之不得!」 仙君固然神通广大,拍死他不费吹灰之力,但很明显,仙君并不能在人世间恣意妄为,他们的言行总体都要按照规矩来。 至于为什么陆稹开口说把卫若兰塞进禁军,卫若兰便又惊又喜,这里牵扯到一个势力范围的问题。 在荣府败落后,卫家是接手荣国公贾代善势力和部分人脉的世家之一,而且卫家凭藉三代人的努力,在边军中一直都极有威望,不过你一个扎根在边军人家都别想着轻易再把子弟送进皇帝亲自掌控的禁军。 尤其是卫家自始至终都不曾站队,好处是不站队就不出错,坏处就是笑到最后的今上并不是非常信任卫家,起码和那些简在帝心的将门之家比不上…… 没错,虽然现在看起来卫家比史家风光多了,然而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以及将来的前程潜力,不仅仅朝中那些明眼人,连卫家自己都认定自家不如史家。 这也是为什么卫家会心甘情愿为自家嫡长子聘下史家长房嫡长女,哪怕这姑娘没了爹妈。 陆稹不在乎卫若兰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大师兄这么活泼,伤愈情况明显比她俩预计得好,那就开启计划二「速推副本」好了:说好的要让卫若兰成为一代名将,也不能随便打折扣。而且精英重生本来就不需要太多成长和适应时间。 打定主意,陆稹便扯住大师兄的手腕,「咱们找姜潍正去。」 王盘直摇头,可话音里是满满的笑意,「脾气怎么总是这么急?」 卫若兰目送两位仙君凭空消失,瞟了眼门外一无所觉的丫头们,他觉着还是坐在这儿静等佳音比较好。他有预感:至多一个时辰,二位就该回来了。 却说陆稹和王盘直奔干清宫,路上一黑一白两只超大毛团一个蹲在大师兄头顶,另一个扒在大师兄肩上……大师兄整个人都被黑黑白白长长短短的毛毛淹没,陆稹忍了又忍才没上手先停下来撸毛撸个痛快再说。 姜潍正跟他三哥一样,超级勤奋:这会儿都是饭点儿了他还在伏案批摺子。 陆稹和王盘悄无声息地来到姜潍正身边,生生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姜潍正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多了俩人——一男一女,男子淹没在毛毛里,但看身量估计应是男子。 陆稹当着姜潍正的面儿卸去外观,再屈指隔空在瞪大眼睛的皇帝眉心一弹…… 姜潍正脑袋勐地一晃,他赶紧往后靠住椅背,又迅速用双手撑住太阳穴,之后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他都纹丝没动。 姜潍正终于回过神来,侧头一看:陆稹已经靠住一只占了半间屋大小的白狼,坐姿十分随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猫下巴,而那男子……分明就是卫老爷子的二儿子。 姜潍正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这个,能认出人来他觉得自己还算清醒和冷静。 消化掉部分多出来的繁杂记忆,复杂又激烈的情绪完全没有递进的意思,一股子涌上心头,他勐地扑上前抱住陆稹的胳膊,想要拼命摇晃,但没摇动……他便迎着陆稹的目光由衷道,「师父,你怎么才来啊!」 这充沛的委屈之意,惹得王盘哈哈大笑。作为一个情商稳定在线的大师兄,他再喜欢泛酸也看得透透的:只要「防火防盗防师弟」就足够了。至于师弟的弟弟……没看这小伙子见我师妹就跟见了亲妈一样吗? 却说王盘陆稹两人回到卫家,卫若兰依旧老实地等在这里:算算时间还真没花费一个时辰。 陆稹把皇帝的安排告诉他,「你婚后皇帝就塞你进大营。往后他会试着在边军、禁军和京郊大营三者之间弄个定期换防。还有,」作为省心的委託人总有优待,「陛下跟你差不多。」 言外之意卫若兰秒懂:陛下也重生了?!难怪无惧换防!要知道上辈子关外部族与西北权贵们内外勾结,局势最为危险的时候,气焰滔天剑指京城都不是挂在嘴上说说,因此陛下有挺长一段时间不是无人可用而是无人可信。 卫若兰美滋滋地跑了,出府直奔史家,藉口见见史家兄弟,顺便再见见兄弟们的姐妹……别管这藉口人家史家信不信,反正卫若兰用心挑选的簪子顺利地落在了湘云手里,小情侣两人还得了机会说了会儿体己话…… 却说姜氏好不容易把伤口养得差不离——只剩一条浅粉色的印痕,不仔细看完全看不见,她再敷厚一点香粉更是「无懈可击」。 对着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姜氏才打算再次「出山」:她没想过找卫二爷算帐。 因为卫二爷明面上是她的堂姑父,她该称唿一声「姑母」的二太太在京里远比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更有人脉,这个时候二太太只要说上一句「这丫头瞧中她堂姑父」,就足够锤死她,而她在京城必然寸步难移……不过她若是多番应酬,多见见长辈,再多结交下能人,到时候话就不能只由二太太一个说了。 没错,她一点也不想称唿什么姑母,叫二太太已然够「以德报怨」了。 不过在接帖子出门之前,她还有点小手段要动一动:闲着也是闲着啊。 于是她就问:「二太太隔壁院子里住着的几个小姑娘是什么来头?」
第155页 她的丫头自然是提早做过功课的,把探春惜春的背景来歷简单地说了一通,又着重提了提二太太不能生育。 姜氏就笑,「我说这么不给我脸,原来早就预备下了人。只是二太太收容犯官之女,预备给丈夫……陛下知晓吗?」她惯爱以己度人,此番便是笃定二太太留着两个姑娘,打的是借腹生子,去母留子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马上就要完啦,下面还有探春和贾琏两个篇章,都不太长,日更的话估计月底月初就全本完结啦! 下一本要开的是「主角他舅」,原来叫「异界外挂商城」的综同人,核心梗一直都没变过,有兴趣的相好可以预收一下,不过现在的文案大家看个意思就好,到时候肯定还要再改的。 第79章 卫若兰之九 探春和惜春目前都在守孝, 一个为亲祖母,一个为叔祖母。 陆稹能轻而易举地把两个姑娘要到自己身边,多亏王仁和贾环谋划卖掉巧姐儿事发,助了她一臂之力。 贾琏为人如何另说, 但起码还有道德底线在。 现在贾家是彻底败落了, 金陵却还有点祖产祭田, 回到老家依旧能过上乡绅的日子, 一大家子吃喝不愁,所以他绝不会同意卖妹子卖女儿。 王仁是主谋——贾琏在得知凤姐儿所作所为后直接甩了一纸休书出来,凤姐儿拿了仅剩的嫁妆和唯一一个肯陪着她的平儿一起, 哭啼不止地先行回了金陵。凤姐儿估计心里还存有些希望, 毕竟贾家在拾掇好之后也得全家返乡。 而王仁不管妹子作何感想, 他把贾琏记恨在了心上, 妹子凤姐儿一个不留神便已经回金陵去了, 他手头没有银钱, 便谋划着名卖掉自己的亲外甥女。 虽然恨妹夫于是要卖掉妹妹妹夫的孩子, 这个逻辑大多数人都看不懂, 但不影响王仁被抓个正着人赃俱获后,贾琏带着几个兄弟把他好一顿臭揍, 之后果断报官。 而贾环比王仁境况略好些, 他没被兄弟们丢进衙门, 但也一样被揍得下不了床。 不得不说, 这位二房庶出的三爷的确是心动了一下,他深恨凤姐儿,但因为巧姐儿稚子无辜又是堂哥的亲女, 于是稍稍犹豫刚好拖延了一下,使得巧姐儿还没被抱出自家暂时租住的院子, 就被发现了。 赵姨娘守着贾环嚎啕大哭,哭得贾环脑子嗡嗡响,那时还是探春出面把她生母带走了…… 就是这个时候,陆稹再派人找了上去,承诺给探春惜春寻个好婆家,贾琏叫上两个妹妹,他不厌其烦地问了好多,才确信陆稹的诚意,也就把妹妹们交到了陆稹手里。 所以这个时候探春和惜春都知道,卫二太太有心把她们嫁给卫家的家臣或是亲兵之后,但不会让她们做妾,也不会让卫大老爷卫二老爷把她们收用了:卫大老爷她们就压根没见过,卫二老爷则是她们进府时有过匆匆一瞥,再之后还是压根没见过…… 于是姜氏派来的丫头挑唆了好几天,全然无效。一计不成,主僕几个都有点闷闷不乐,最后还是姜氏自己先振作了起来:在后宅里搅风搅雨又能如何?后宅女子有几个能干涉到前院的男人们身上,更别提影响朝局了!所以还是得从权贵家的公子们身上想办法。 姜氏便吩咐心腹道:「把帖子拿来我瞧瞧。」 姜氏她家是西北权贵集团之中实力相当不错的一份子,有私兵也有产业,因此她本人来了京城,不说极受追捧,也是挺有市场的。 看她打扮得妖娆多姿出门四处应酬,卫家的主子们都一声不吭,下人们大多懂规矩也跟着各自的主子三缄其口。 转眼就入了冬,贾家一大家子安然回到老家金陵。 而薛家倒了个长子长房,但薛家家底尚在,依旧留在京城的宝钗与调养了大半年气色好了许多的黛玉都来上门拜访。 湘云没来,是因为马上要和卫若兰成婚,她不宜在婆家露面。 不过明显黛玉宝钗并两春还是没有从贾府败落王子腾自尽的打击中彻底恢復过来。陆稹想着小姑娘们年纪还小,婚事等明年后年再提也来得及。 为了给几个姑娘撑腰,陆稹几次应酬无论是在家的还是在外的,都让几个姑娘寸步不离,加上嫡母瑞王妃、婆家和娘家所有嫂子的力挺——姜疏仪的老爹和大哥都到了京城,她出门本来就阵势颇大,如今……阵势更大了些。 她几次三番的展示几个义女,还真有人动了心,尤其是卫家的故旧很乐意再加上一层联繫。倒不是他们不想要卫家的真闺女,而是卫家目前小辈里就没有女孩子! 你还别说,陆稹闲来无事挑挑选选,真发现了不错的适婚小伙子。 却说大师兄伤愈大半,每天到衙门点卯回来就炼了个有趣的小玩意儿——有点像后世的那种育婴仪器。 他俩把卫敏之和姜疏仪两位准委託人的骨血融合后,形成了两个健康的胚胎,刚好一儿一女,再把两个小傢伙放在育婴仪器里慢慢成长就好。 目前,道侣们大多使用这种方式得到与夫妻俩,或者夫夫俩妇妇俩血脉相连的子女。不过不管是修真界还是灵界魔界仙界,都跟凡间相似,异性恋占大多数。 王盘对别人的娃只是尽他的承诺,疼爱什么的不用想了,时机正好他就问师妹,「咱们什么时时候也能儿女双全啊?」 陆稹认真道:「等我元婴期。」
第156页 父母境界相差越小,孩子的天赋就越好。王盘能感觉到小师妹的心意,但是他病癒就是要活泼就是要刷存在感,就是要反覆让师妹直陈心意! 陆稹最多就是觉得师兄有点烦,但再犯也是自己选的,哄一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毕竟师兄整么蛾子真没有过。 到了年底,卫若兰的爹卫谨之因为儿子婚事而从边关回京,卫家史家如今势头都好,婚事办得不铺张奢华,但出席来宾让整个婚事增色不少。 几个月里在京城宗室年轻一辈里混得如鱼得水的姜氏一直冷眼旁观,陆稹看她就觉得小姑娘要气饱了哈:据说卫若兰在内在外多次不给这姑娘面子,让这姑娘彻底记恨上了。 只是再怎么恼恨,在卫家她还是搅不起什么风云来……卫家僕妇收到她的银子便立即向上面报告,两位太太的意思都是「银子你们收着,到时候有什么动静你们早早报来」。 冤枉钱撒了几百两,这姑娘也察觉出卫家人难以收买,更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了权贵之家的年轻一辈。 不过这姑娘有些天真,在她老家,以她家的身家地位,能凑到她身边的都是各家各户的青年才俊或是预备继承人之一;而来了京城,肯围在她身边的公子们多是把她当闲棋或是随手押个注的人家送过来的……也就是说现在围着她的年轻公子在家大多不受重视。 可惜小姑娘还是太年轻,这种落差一时半会儿没有感觉到:她认认真真往家里传消息,然而她得到的消息都是小道消息,别说准不准了,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狗皇子姜潍正放出来刻意误导他西北那些生了异心的亲戚们的。 却说第二年出了正月,卫谨之便要动身回西北,而在他启程之前得到了消息:儿子卫若兰选进了京郊大营,而且儿子的上峰正是深得陛下信任的心腹之一。 于是离京前,卫谨之夫妇相携而来,正经向陆稹道谢。 谢意陆稹自然笑纳,她和大师兄打算等两位准委託人的儿女成婚后再走,之后还得要卫若兰和他爹娘看顾一下。 不提婚后卫若兰和湘云日子过得有多滋润,等卫二夫妇的孩子降生时湘云也被诊出有孕在身。 上辈子两口子结婚有孩子和这一世没什么差别,当然最大的差别正是卫若兰陪伴在湘云身边,小夫妻俩不曾分隔两地。 卫若兰初步的愿望已经实现,其他的就得看他自己的发挥了。得到了两世记忆的狗皇帝姜潍正不用陆稹亲力亲为地指导和参与,已经有条不紊地布局下去,之后怎么收网,陆稹觉得自己默默当个吃瓜众就够了。 毕竟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姜潍正当然让人省心也放心。 到了入秋的时候,陆稹给宝钗介绍了门亲事……没错,依旧是忠顺王家的姜骏,这一次陆稹让小黑给姜潍正捎了句话,姜潍正便亲自出面赐婚。 忠顺王再不乐意,也只能装出美滋滋的模样领旨谢恩。而姜骏和他的生母这一次依旧对婚事的前因后果门儿清,所以这母子俩依旧心甘情愿。 不得不说,只要宝钗出了荣府,非常容易兜兜转转地跟他结下情缘。这两个人都有心机,但对待对方也不乏真心。平心而论,宝玉那种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依旧保有赤子之心的前仙宫员工,真不适合宝钗。 当然,原着里若不是别无选择,宝钗就算对宝玉有意,也未必会嫁给他。 至于黛玉……这丫头对宝玉念念不忘,赵老夫人没奈何干脆拍板让宝玉入赘,小两口生了孩子承继林家的香火! 消息传到金陵,王夫人拼死不许,而宝玉则找上堂哥贾琏,表示自己只要能和黛玉成婚,什么条件他都答应,再说他们二房有兰哥儿支撑门户,不差他这一个吃闲饭的。 贾琏拦不住,反覆过问,发现堂弟真就一根筋想要和黛玉在一起,他也没法子只能默许了。至于颜面?他们贾家都不得不回乡种地了,还在乎那点虚名作甚?他这个做哥哥的,让弟弟顺心些,再多给弟弟准备些银钱傍身,才是全真心实意地全了他们兄弟的情分。 王夫人得知,断断续续地哭了几天,边哭边对过来看望的儿媳妇李纨道,「宝玉恨上我了。」 这家里有谁不恼您呢?您不收下甄家的东西,咱们家被王家牵连,夺爵躲不掉但抄家真不至于! 李纨听着婆婆的哭诉,心里觉得好大没意思。 王夫人没得儿媳妇的回应,也渐渐止了泪水——再熬出病来也是自己难受。娘家死的死散的散,别说仰仗谁了,便是连来自尚且安好的妹妹的家信她都见不着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更是悲哀,往后一仰,歪在身后的引枕上不说话了。 话说宝钗黛玉的婚事都有了着落,就剩下探春和惜春两个姑娘。惜春被亲哥哥刺激得太厉害,即使陆稹早早把她接到身边,也没断了她嚮往幽静安生日子的那颗心。 强扭的瓜不甜,陆稹就先忙着给探春介绍对象了。挑来选去,她在宗室中选了个青年才俊,得了姜潍正青眼的那种,唯一的不足之处是这位死过两次未婚妻…… 一听对方的身家,探春就笑了,「若不是您一直帮着我相看,这样的人物纵然两任正妻没了也轮不到我。」 就知道这小姑娘忒明白事理,于是陆稹找机会让两个年轻人见了一面。
第157页 贾家的女孩子颜值都太过硬了,这点陆稹不服都不行,第一面小伙子就已经明显表示出乐意来……之后就顺理成章,不到一年两个人就顺利成婚了。 唯一一个「剩下」的惜春也在经常礼佛的寺院遇到了精通佛法的另一半…… 其实惜春一心要出家或者见到心意做个单身贵族,陆稹都是支持的,然而人家自有缘分,她也替惜春高兴就是了。 女孩子们的婚事都完美解决,陆稹和王盘就悠闲地在这个世界过了十好几年日子。 当卫若兰出关,将关外作乱多年的汗王俘虏的消息传来,陆稹就对王盘笑道,「完事儿了,咱们该走了。」 王盘颔首道:「好极了,再待上些年头,我真要生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故事是探春啦~~~~~~~~ 第80章 探春 红楼世界再安逸, 两个人再能朝夕相处,对于王盘这种有伤在身的元婴大能来说,也有点煎熬。 伤势一直不能痊癒,谁难受谁知道, 只是王盘天天「嘤嘤嘤」跟师妹卖萌打滚没话找话, 却从不把他的些许不适表现出来。 擅长炼药的修士没有不会看病的, 正好陆稹又有「职业病」:不管穿到那个平行世界, 都不嫌麻烦,不忘带上自己丰厚的药材库存。 她时不时炼出固本培元富含灵气的灵药,当成零食投餵给大师兄——王盘就老实地给什么吃什么, 偶尔抱怨一下味道太神奇, 这种时候他反而不再吹彩虹屁, 而是把对师妹的感激都放在了心底。 总之就是大恩不言谢的意思。 在陆稹看来, 大师兄就是深沉内敛得刚刚好:大师兄体贴她, 她不会光说不练嘴把式, 而是找准机会体贴回去。 她也承认, 能体贴回去的机会真不是那么好找, 因为大师兄基本上只在她面前吃瘪……她俩又都是能拿吃瘪当有趣的一类人…… 想到这里,她靠在大师兄的肩头, 美滋滋地笑了。大白见状, 睁大眼睛, 拿毛绒绒的脑门不停地蹭着她的手, 一个劲儿地要求陆稹盘它。 陆稹能怎么样?故意不看大白,惹得大白「呜呜呜」了一会儿,才勐地伸手在大白肚皮上好一顿揉搓——她从来抗拒不了各种毛绒绒! 王盘只要和小师妹在一起,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称职的猫爬架。 小黑性格和大白完全不一样,不会主动求盘, 却也会不时用尾巴尖儿扫一扫王盘,以示「我在」——小黑此时正蹲在王盘头顶,额头、脸颊,下巴和肩膀这四个地方是最顺它「尾巴」的。 却说回到门派修整了一段时日,王盘基本痊癒。 不管怎么捨不得,他也要再出个任务,争取一举进阶元婴后期:他也有点小私心,想要接手掌门之位后跟师妹办个更隆重更有牌面的道侣大典。 大师兄的心意都写在脸上了,陆稹还能说什么? 固然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可大师兄不怕,就要好生操持办个盛大的婚礼,那她也不会跳出来泼冷水:安心笑纳师兄的温柔体贴就行了。 与依依不捨的大师兄暂别后,陆稹抱着小黑刷起了委託。 高回报的委託她差不多做完了,往后她选择委託的原则就变成了只挑她顺眼的委託人:比如探春就挺不错的。 陆稹亲至阎王殿前,跟探春聊了聊:元春探春不愧是亲姐妹,姐妹俩的想法十分相似。 两个人亲见没什么担当的父亲和兄弟在自家逐渐败落时毫无进取之心不说,甚至连用开源节流来苟一苟命都没想过,便都想靠自己暂时支撑住门户,直到她们的侄儿贾兰成长起来,顺利接手整个荣府。 探春不曾提起堂哥贾琏所在的荣府长房,则是因为探春上一世,贾琏在与巧姐儿失散又休掉凤姐儿之后,不曾再娶,三十多岁就因劳累而去世了。 要不然机缘巧合救下巧姐儿的刘姥姥一家,不至于不肯找上贾琏告知巧姐儿下落——须知救下巧姐儿那会儿,刘姥姥一家子日子过得甚是不错,专门派人去金陵是有点强人所难,但托人顺路捎个口信儿绝对在能力之内。 探春为早逝的堂哥嘆息一阵后,越说越生气,「不然,何至于让蒙了大赦归来的珍大哥哥白白占了便宜!幸好兰哥儿早早中举,他才有所收敛。可惜兰哥儿像极了珠大哥哥,才华横溢却不是长命人,不过多亏兰哥儿早有安排,他撒手人寰也顺便带走了珍大哥哥,如此家人们才算彻底安生下来,日子过得却也不差了。」 说到这里,她陷入了回忆,陆稹也不急,就笑着等她。 隔了一会儿,探春平復了下心情才继续解释道,「那时候真不至于穷困潦倒,宝二哥和惜春妹妹都不是因为穷吃不上饭才出家的。当初我就寻思着宝姐姐极力讨好二太太只为了个二奶奶的身份,委实煳涂!我宝二哥瞧着软和,像是好拿捏的模样,那是她不懂宝二哥真正的拗脾气……千不好万不好,却真真是个情种!还有我那个亲兄弟,生生让姨娘养坏了,若能再托生一次,总是希望我这个兄弟能争气些,起码自食其力。我们姐弟都好,姨娘总也差不了什么。姨娘她……咒过嫂子和宝二哥……」 探春又缓了缓才道:「我那个嫂子实在一言难尽,但宝二哥却忒冤枉。可毕竟是生母,不短了她吃喝,也不让她出门也就罢了,至于她的雄心壮志,我们姐弟就无能为力了。」
第158页 陆稹笑了,「也是。你生母明明都得了老封君的待遇,偏生说什么都没人听,使唤人也使唤不动……这种惩罚不是不行,但厌胜之术沾之必死,你没受牵连,一来是因为你嫁得远,另一方面则是马道婆贪心太过,自己把自己反噬死了,你生母才得以侥倖脱罪。不过功德有亏,除非你愿意用你的功德填补,不然你生母不可能善终。按照赵姨娘原本的命数,她在回到金陵后便染了风寒,没熬上多久就一命呜唿了,享年三十三岁。」 探春点了点头,「二太太是否故意为之,我也无意追根寻底。我再怨她心狠手辣,佛口蛇心,也要看在她操持家务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的份儿上。我大伯我父亲还有我那些兄弟……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陆稹笑盈盈地听着:贾家的男人和女人当真一个地一个天。 跟探春商量得差不多,陆稹忽然道,「你且等等。」她瞥见贾代善与妻子史氏手牵手地直奔轮迴井而去。 探春顺着陆稹的目光看过去,也呆了一下。 陆稹赶紧追了过去。小黑先飞一步,直接落在那夫妻俩的身前,暂时挡住了二位的去路,更直言道,「留步喵。」 眼前的这个贾代善也在阎王殿前待过一阵子,和平行世界的那个自己有点点重合,因此直面陆稹能想起点「细枝末节」。 他面对陆稹思量了片刻,便拉着妻子把他想起的东西说了说。 史氏也就是贾母,立即猜着陆稹的要求,爽快地摆手,「尽管用我的身份,没事不要拦我们投胎呀!」 贾代善笑着补充道:「我们预定了很久的青梅竹马。」言毕,二人默契对视,笑得齁甜。 得了允许,被塞了顿狗粮……陆稹接回小黑赶紧道,「慢走啊二位。」 探春匆匆赶来时,刚好看见她的祖父祖母在轮迴井中残留地最后一点身影,只得嘆道,「我们姐妹的脾气秉性随了谁……」 陆稹道:「你祖父祖母这样的人物一样教不好你伯父和父亲,你要是想自己轻松点就尽力把你大哥哥救回来,他总有本事管得住你父亲和嫡母。当然,救回你大哥哥我可以帮忙,但你要保证带个贤王丈夫和贤王儿子出来,我才不亏本。」 探春坚定地点头,「您说得是,我记下了。」 却说陆稹穿来,探春重生的当口刚好是鸳鸯白着脸过来禀报说:珠大爷像是不中用了…… 陆稹腾地起身,吩咐鸳鸯道,「把库房里存着的那枝百年老参拿出来,我得过去瞧瞧!」 鸳鸯领命,让珍珠捧了装了老参的匣子,自己则亲自扶着老太太,几个人一起往贾珠的院子去了。 话说黛玉进荣国府的时候,李纨刚刚除孝——为丈夫服丧,需要斩衰二十五个月。而现在宝玉才十一二岁,而探春则刚满十岁,这种年纪的小辈哪里允许往将要咽气的大哥跟前凑?贾兰就更不用提了。 踏进贾珠和李纨日常起居的院子,丫头婆子还算各就各位,没见到什么乱象,陆稹觉得此时王夫人总算没昏头……然而真正进了贾珠的卧室,她后悔自己太自信没开神识,此时有点自打脸:王夫人已然哭到泪干,嚎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扑倒在大儿子的病榻边上,而李纨则摇摇欲坠,没人扶着只怕立时就要厥过去了。 偏偏这个时候陆稹看得分明,贾珠还没死呢!能不能说是迴光返照都得两说。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也是六神无主,见老太太来了赶紧上前低声禀报:一直给贾珠看诊的太医已让贾琏去请,还没赶到…… 陆稹捏着手里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砸,「嚎什么!珠哥儿还没咽气,你们像什么样子!」说着便让鸳鸯取了工具来,她亲自切了段参片——掺了些微灵气版本的参片,让鸳鸯上前塞进贾珠的嘴里。 陆稹默默数了三十下,贾珠缓过这口气便幽幽且含混不清地喊了声,「老太太……」 陆稹赶紧道:「珠哥儿,你可要把我吓死了!」 贾珠非常勉强地挤出个笑容来,视线在泪珠还凝在脸上的母亲和妻子脸上绕了几圈,嚼完了参片才直言不讳道,「都是……闹出来的阵仗,让老太太担忧了,是孙儿不孝。」 陆稹笑道:「不怪别人,你委实吓着我了。」 祖孙俩一唱一和,弄得王夫人和李纨擦了泪依旧无语凝噎。不过这婆媳俩哪里想得了那么多,贾珠好转,她们只有庆幸不已,更想着布施,向神佛还愿。 话说贾珠得的是心肌炎,在陆稹长大的那个时代,这病都能要人命,更何况现在? 不过有陆稹赠送的一缕灵气护住心脉,贾珠慢慢将养便是:陆稹不再追加灵气投资的话,可能逃不过体弱多病的标籤,但平平安安活过五十没什么大问题。 这会儿贾琏顶着一脑门子汗地进门,见堂哥已然坐起身来,先向众人行礼再把太医引荐过后,便坦诚道,「得了信儿……吓得我魂儿都要飞了。」 贾珠伸出手腕,请相熟的太医诊脉,片刻后太医收了手,他才缓缓道,「辛苦了。」 贾琏和贾珠一直关系不赖,他看了看老太太,再看看神情有些诡异的二婶和嫂子,小声问向堂哥,「怎么了这是?」 贾珠虽然面带笑容,其实心情极其糟糕,「我喝了碗药,差点真咽气……老太太亲至,切了参片,我吃了这不就回魂儿了。」
第159页 本来要向屋里地位最高的国公夫人禀报一下病情的太医立时住了嘴。 贾琏则目瞪口呆,堂哥前面那句话他并不敢接,只得道,「那可是老太太压箱底儿的好东西。」 贾珠笑得让屋里不少人起了鸡皮疙瘩,「老太太疼我。」 刚刚贾珠别看进气少出气多,但他神智是相当清醒的。 人还活着,虽然也是快咽气了吧,但清清楚楚地听着母亲最先带头号丧痛哭,妻子也紧随其后……这感受一定不怎么美好,而且让他绝对印象深刻。 如果贾珠这次只是……有惊无险呢?贾珠会怎么看他母亲和妻子? 陆稹就等着吃瓜看热闹了:不管怎么说,黛玉还没来,元春入宫,贾珠不死,荣府目前绝没有衰败的迹象,但王夫人和李纨落得个「承不住事」评价又不冤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一章那个「狠心舅兄」的解释: 我可能没写得太清楚哈,卫若兰的故事里探春的待遇堪比嫡出大小姐,但赵姨娘没得什么好处,心态当然崩了,她心态崩了,贾环起码也要心态失衡,所以被王仁挑拨便动了心,不过荣府的男子没本事是真,但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所以到事儿上他又怂了……所以这部分跟原着写得「狠心舅兄」有点差别,毕竟王仁要能说动贾环不会去找别人,比如我其他红楼同人里提过的贾芹。 ---------- 感谢weivivian和王嘉简两位相好的营养液~~~~~ 第81章 探春之二 王夫人再怎么心狠手辣, 都不可能对亲骨肉下手。 实话实说,在贾珠病重前,母子两个确有小小不合。 不说以后经歷了什么才让李纨变成一副明面上的「藁木死灰」模样,把不满和不甘都憋在心里, 同时把贾兰教得跟长辈彻底离心, 但在贾珠活着的时候, 李纨正值青春年少, 又和丈夫恩爱,处得来更说得来,她才能在面对婆婆的时候露了本性。 李纨是国子监祭酒爱女, 能在之后给一众女孩子诗作点评且能服众, 妥妥的才女人设。而她婆婆王夫人是个……半文盲……还因为胸无点墨而与酷爱读书的丈夫面合心离, 王夫人不能对丈夫贾政如何, 但给儿媳妇李纨些许不痛快再简单不过。 王夫人更藉口儿媳妇有些清高向长子告了次状。 可贾珠是何等的明白人, 哪里不明白母亲打得什么好算盘?自然是「有意无意」地护着他媳妇。 不管是长子还是长女, 王夫人心里有数:别说她了, 就连老爷都很难左右他们, 而且她对大儿子……尤其是对上长子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真真有些害怕。 此时听着珠哥儿和琏哥儿低声说话, 王夫人当真五味杂陈。她心事一重, 脸上可不就得带了几分出来? 陆稹欣赏了一下王夫人精彩的变脸——抛开为人不谈, 王夫人在她这个年纪依旧称得上美人。看荣府众人神色变换, 比她老家那儿许许多多高收视的名剧更过瘾。 她扭头吩咐起李纨,「珠哥儿媳妇,扶着你婆婆回屋里歇一歇。」 李纨福身后, 便一把扶住了身边的婆婆王夫人。 李纨没当寡妇,就没亲身体尝过荣府的人情冷暖, 此时挺单纯的:她已经怨上了昨晚上门来的大夫……开的药不对症还不如不吃!转念一想,若大爷这口气没缓过来岂不是……刚才怎么脑子一片白,不上前瞧一瞧就跟着婆婆一起痛哭流涕?!想到这里,她真没脸再待在这屋里了。 她扶着王夫人缓缓往外走,心里又赶紧「呸」上了:哪有这样咒她家大爷的!她胡思乱想了一路,才想起瞧瞧婆婆的脸色。只是这一眼望过去……跟她预想的不一样,本该是庆幸欣喜的婆婆此时简直面若寒霜。 她忽然想起那碗药是婆婆的心腹过去煎的……李纨垂下头,什么表情都不敢有,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王夫人怎么可能给儿子的药碗里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按照供奉的仙师所说,她命心腹煎完药,念了段祈愿康復的经文而已……她就是在求个安心而已。 只是刚刚露出劫后余生之色,且在侥倖之中含着点恼怒的儿子让她不能不多想……长子要是因此有点怨她,她实在是冤死了!亏她害怕儿媳妇年轻,身边的人还太嫩太毛躁,亲自开口要接手熬药这件事儿! 王夫人被自己的脑补气着了,走了几步又觉得十分无奈,只得拍拍儿媳妇的手背,嘆了口气:她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却也不至于拿儿媳妇当仇敌,自己惹来无妄之灾把儿媳妇吓得差点厥过去,她多少有点内疚。 也就是荣府现在情况还不错,眼见着儿子就要挑大樑,王夫人内心阴暗归阴暗,却还不至于太扭曲。 却说王夫人和李纨走了,太医写下药方并仔细嘱咐过一番,拿了诊金便极有眼色地立即告辞,屋里一时之间只剩陆稹加贾珠贾琏这便宜祖孙三个,丫头小厮要么守在抱厦要么就在门外候着,陆稹才出言提点贾珠,「你媳妇儿年轻,又不是个泼辣的,你自己就得心明眼亮些。」 贾珠诚恳点头道:「祖母教训得是。」 陆稹又怕贾琏听不懂,毕竟贾琏时常一根筋,「宝玉生来不凡,老二家的难免有些打算,她身边的丫头婆子又捡着她爱听的撺掇她。我老婆子尚且听说过宝玉降生,宝玉他舅舅便步步高升呢。可是忘了宝玉是哪家的子孙?!如今宝玉如何不凡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他将来做个才子也就罢了,仕途前程再不能指望。」
第160页 这再听不懂,贾琏还没呆到这个份儿上,「我听旁人说起都是当笑谈。」皇家也八成不会当真吧?宝玉都多大了? 陆稹问道:「哪家青年才俊会是旁人口中的谈资?」 贾琏捂了下脸,仿佛被点通任督二脉似的,片刻后他服气道,「是孙儿莽撞了。」 陆稹笑了笑,「不是你莽撞,」她故意长嘆一声,「公爷去了,你们两个的父亲……你们总不好说他们的是非,只是咱们家的事儿人家寻常百姓士绅都能当乐子随意说嘴去,你且想想咱们家在旁人眼里是个什么位分什么牌面?」 老太太人老成精,贾珠并不意外,他只是为祖母今日的坦诚而惊讶了一下:不过联想到自己险些咽气……想必祖母刚刚那番话的意思就是祖父去了,长辈们不能支撑门户,荣府的将来还要靠他和琏二弟。刚刚祖母提点琏二弟又何尝不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一心只读书不管窗外事,甚至只会死记硬背不知人情长短的古板迂腐之人许是能中秀才,但想中举必定是才学才干都来的。 贾政弱冠之间就中举了,可谓贾家目前的第一才俊,他再谦虚也明白祖母指望他恢復荣府的风光。 陆稹猜得着贾珠的心思,尤其这个便宜孙儿此时毫不掩饰地迎着她的目光,「宝玉前程有限,我和你母亲多疼疼他也就罢了。」家业人脉全归你,将来也要靠珠哥儿你提携弟兄子侄,「不求别的,只求咱们家能在朝堂上再有立锥之地。」 这话一出口,贾琏都秒懂了:他父亲袭爵但毫无实权,除了逢年过节的祭祀盛典,父亲压根见不到陛下的面儿;二叔素来清高爱读书,可都快五十了,还是工部六品官……照祖母这意思,估计五品顶天了? 贾琏当然比贾珠更好懂,既然有教育便宜孙儿的机会,陆稹当然要把能说的一口气都说完,要不下次再有合适的说教机会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你二叔都快五十了。他要是四品京官,我又何必特特提醒你们。」她顺便讽刺一下隔壁宁府,「隔壁老的小的没个着调,还一心高乐,且等着吧。」 其实她这话不仅把宁府骂了,把荣府大多数人,比如贾赦贾政兄弟以及原主,都给捎上了,但贾珠和贾琏不觉得哪里有毛病。 贾珠也幽幽地嘆了口气,顺便拍拍堂弟的肩膀,「少跟那边凑合了吧。」 听者有心,贾琏的脸当即就红了:隔壁珍大哥哥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他也应邀体尝过几次……现在想想,若是珍大哥哥的爷爷还在,两条腿都得给打折了……远大前程和一时享乐比起来,稍微像样点儿的男人都得坚定地选前者。 把那根百年老参留在贾珠这里,陆稹便扶着鸳鸯的手回去了。 贾珠还不能下床,只能用言语表达一下依依不捨,而另一个便宜孙儿贾琏则是一路把老太太送回了屋。 贾琏告退后,一直留心这边动静的探春笑盈盈地过来,行礼后小声问,「大哥哥大好了?」 陆稹随手布下隔音的法阵,揭晓答案,「活个五六十没问题。」 探春发布了委託,也准备好了酬金,但她真没天真到认为自己可以随意使唤眼前的仙子:仙子能送她重生,再出手改变一二关键人物的命运,比如她的珠大哥哥,那就尽够了。其他的,都得「事在人为」。 此时探春和迎春惜春两个姐妹,再加上异母哥哥宝玉,一起跟着祖母居住。纵然祖母正是仙子所幻化,她也觉得不适合让祖母开口把环哥儿带到跟前养育,所以想让环哥儿学点真本事——跟着姨娘,那阴阳怪气和满身小家子气学了个十成十,哪里像个国公府出身的少爷?得想法子让珠大哥哥看到再不管教庶弟,庶弟能给荣府丢个大人! 探春为了让弟弟学好,可不会不捨得,「得谋划着名让环哥儿吃个大亏,不知道疼总不会悔改。在家再怎么受挤兑,总是衣食无忧的富贵公子,这可不成。」 陆稹道:「那你且去思量思量,需要我搭把手尽管来说。」 探春应下,之后一点礼数也不疏忽,正经行礼后缓步告退。 陆稹笑摸猫头,「难怪上辈子能做成跟『海蚌公主』差不多的王妃。」 小黑「咪」了一声,「这个委託收入不高,所以我要提醒主人你,蚊子肉也是肉!」 这个时候贾琏刚刚成婚,秦可卿还不曾嫁给贾蓉,陆稹琢磨着一会儿就给即将登基的狗皇帝姜潍正送信儿。 至于甄士隐……陆稹算了算:好像还没死,那就加一条,别忘了託梦让家人父女团聚去。 多扯几句,之前几次委託,陆稹若是来得早了,英莲压根没丢,一家子和和美美别提多如意;来得晚了,甄士隐已然出家,是那种真看破红尘不问俗世的出家,挑明英莲也就是香菱的身份又如何?她一个呆萌且美貌的姑娘怎能「独善其身」? 只要让宝钗接手了薛家的管家大权,薛蟠的下场又註定不怎么样,那么香菱的日子都称得上滋润且没太多烦恼。 陆稹想了想干脆一起託梦:甄士隐倒还罢了,但狗皇帝姜潍正那边跟她已经做了好几次师徒,连着几世的数据忒多,一次灌输,姜潍正起码要病上些时日。 就当她这个做师父的心疼他吧。 却说陆稹赶在甄士隐出家之前託了个梦,甄士隐深信不疑,按照梦中指引,蹲守在一处人牙子老窝等了数日,果然等到了他那个眉心有颗胭脂痣的宝贝女儿!
第161页 甄士隐再落魄,日子总过得下去,同时他是位正经的举人老爷,一纸诉状告上去,官府并不好置若罔闻。 丢了女儿遭了灾,夫妻俩过得浑浑噩噩,然而找回了自己唯一的骨肉,甄士隐抱着瘦得不像样且见他只知道哭的女儿,心都要碎了,他立时起誓:我得振作,起码不能让妻女再受委屈。 于是三年后,甄士隐升任工部员外郎,刚好和贾政做了同僚,偏巧薛家有事求到了他跟前……甄士隐只得感嘆: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飞鸟小天使的营养液。 周末愉快~~~~~~难得我周末能十点更新,自己居然有点感动怎么办。 第82章 探春之三 不提后话, 先说现在。 傍晚时分,偌大的荣府随着各房掌灯而逐渐热闹了起来:都已是初冬了,天黑得早。 下衙的贾政,下学的宝玉和贾环, 与本就在家中的贾赦贾琏, 以及邢王夫人并李纨凤姐儿还有一众女孩子们, 这时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一起过来向老祖宗晨昏定省。 还不都是让贾珠闹的! 贾珠病癒大半,笃定身体撑得住,便要来祖母处请安, 家人几乎个个消息灵通, 人来得可不就那么齐? 甭管众人心中有什么小九九, 但弱冠之年便中举, 更得了岳父亲口夸奖「来日珠哥儿下场, 二甲进士总少不了」的贾珠, 的确是荣府公认的将来支柱和当家人。 这一点, 贾赦贾琏父子都相当认可, 而且贾珠素来大气,他发达了必会提拔家人, 总比王子腾这个外人要靠得住。 贾珠走了科举为官这条路, 爵位对他不仅没多大意义, 弄不好还会是拖累。 王夫人也不曾打过大房爵位的主意——暗自想一想兴许有, 但为了长子名声,她不会做这种蠢事。 屋子够轩敞,一大家子到齐也不觉拥挤, 陆稹拉上贾珠和探春,让便宜孙儿孙女一左一右地坐在自己身边, 两队儿子儿媳妇则坐在她左右下手的位子上。 陆稹扫视了一圈儿,拉着探春的手道,「前些日子珠哥儿那场病来得兇险。」 我说那日祖母怎么来得那样及时! 贾珠记得分明,当他只有进气没出气,他母亲和媳妇便已哭昏了头。母亲八成是心虚,于是手足无措。 猜着老太太的意思,他便要起身向庶妹和祖母道谢。 陆稹先摁住了贾珠,继续挑明,「你得谢谢你这个妹子,若不是她提醒我,你许是得再耽搁些时日。」 贾珠想起了那天之后他母亲先后打发到陪嫁庄子去的几个丫头婆子,对探春拱了拱手,诚恳道,「多谢妹妹。」 探春也连忙回礼。 救命之恩嘛,仙子和她可都当得起珠大哥哥这声谢。于是她就顺从本心,没再说什么客气话。 贾珠何等聪明? 见庶妹没有小心翼翼回上几句谦辞,而祖母更是笑眯眯地望着他这个妹妹,他就知道真得好生谢一谢妹妹,再多孝敬些祖母了。 然而兄妹投契,老太太乐见其成的模样,落在王夫人眼里,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 不过也只是稍微不自在罢了,她正亏心着呢,为这点小事儿跟长子正经说上一回,这种蠢招儿她绝不会做。 邢夫人日常柠檬精上身,哪个孩子得脸她都不高兴,可余光扫到妯娌,她立时心情就好上了几分。 两个便宜儿媳妇的表现,陆稹只当乐子看:不夸张地说,贾珠一个人能收拾得了整个荣府,胳膊贾珍就算耍浑使阴招也照样不能奈何贾珠。 到了摆饭的时候,陆稹开口把「闲杂人等」赶走,饭后特地留下贾珠和探春:她要把宁府的破事儿给这兄妹俩交代一下。 救下贾珠的当晚,陆稹託梦,第二天姜潍正便已让心腹带走了秦可卿。发现预定的儿媳妇杳无音信,贾珍直到今天仍然保持沉默,只是一直没停了派人四处追查。 陆稹一开口就是,「你们有位给废太子做侧室的表姑奶奶,」这说的可不就是姜潍正的白月光,贾代化和贾代善的表妹,「宫变时生下一女,你们表姑奶奶临终託孤,把女儿託付给了你们宁府大爷爷。」 陆稹越说越多,贾珠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而探春哪怕重活一次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段隐秘旧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后来你们大爷爷没了,敬哥儿便也跟着去烧热灶六皇子,想着家里还有废太子的姑娘,到时候把这姑娘交出来总能苟命,横竖他就是不信他父亲让秦家养育的姑娘真是十皇子亲女。」 探春轻声道:「十皇子不是好说话的人!」她是专门说给珠大哥哥听的。 贾珠思量片刻方颔首道:「这么说来,敬大伯珍大哥许是都难善终,尽力保住蓉哥儿也就罢了。」 陆稹直白地嘱咐道:「你们都警醒些,尤其是珠哥儿看好你大伯和你老子,别让他们由着性子来。」 眼见着贾珠身体恢復,荣府的全部余荫几乎都在他身上,如今甚至宁府剩余不多的气运也分了个叉,大头在也在贾珠身上,小部分护着宁府的两株幼苗贾蓉和贾蔷。 贾珠和探春心事重重地告辞,陆稹又给女儿贾敏写了封家书:将今天转告兄妹俩的内容悉数记在信笺上,随信附赠调养身体的药材——陆稹亲自灌上一缕灵气的那种,找了个妥帖的家生子送到扬州去了。
第162页 三个月后贾珠彻底痊癒,跟以前一样回到国子监读书。他已经打定主意,十皇子登基开了恩科,就下场考进士去。 而贾敏那边也有了回信儿:在孙辈里原主最疼宝玉但最信任贾珠无疑,而在三个亲生子女之间,贾赦贾政加在一起,恐怕也比不上贾敏一个人在她心里的地位。 这个时候黛玉的幼弟也还活着,虽然一直病病歪歪的。 贾敏在回信里表示:跟丈夫商量过,新君登基时也差不多就是他们回京的日子。随后更向母亲报喜,送来的药材实在太好,煎了药喝下去,全家都受益无穷。 话说林海真心灰意冷也是在妻子跟着幼子一起去了之后,现在全家都吃着他岳母不知从来弄来的上好药材煎出的养身汤药,全家身体好转外人都能一眼自明,林海不说有什么雄心壮志,起码要为儿女铺好路压根无需赘言。 自家连着好几代都单传,林海如今对这一儿一女真是当成心尖尖儿一般爱重。 半年后,宁府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贾敬又因为服食「仙丹」而没了。 诚然,在陆稹经手的大多数委託里,贾敬都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但这一次……他是果断地为了保护儿孙而自我了断,在得知儿子多次派人追寻秦可卿下落而不可得之后。 贾敬凭真本事考中的进士,可谓宁荣两府想要从勛贵人家转型为诗书传家的第一人。他不得不去官,且把爵位交给嫡长子,那是因为投机失败,赔上了自己的全部前程,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宁荣两府里不多的明白人之一。 却说侄子死了,不管死得光彩不光彩,贾母这位老封君于情于理都要到场。 陆稹依旧以贾珠和探春这一左一右两位「护法」给自己开道,见守在父亲棺木之前的贾珍正憔悴不已,且整个人时不时地犯迷煳,她就乐了:看来是从他老子那里知道真相了。 其实贾珍就是受打击太大,距离崩溃不远,但又能凭着常年历练出来的城府和定力勉力强撑不倒架子。 而贾珠和探春也知道宁府大伯的真实死因,因此这兄妹俩的关切和怜悯也只停留在表面,内心都在贊同老太太那两句「不作不死」以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评断。 贾琏现在是紧跟老太太行事,一见老太太面色如常但大哥给他使了个眼色之后表现得有些微妙,他也能琢磨过来:大伯死因不好拿到檯面上来说。 贾赦和贾政才智的确有限,但总有一定水平的察言观色技能。坏了,事儿不小!这是哥俩此时相同的心声。 从宁府回来,陆稹不忘提点一下两个便宜儿子,「别过问,省得沾一身腥……横竖不冤枉。」 贾敬对于贾赦贾政兄弟而言,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兄弟三个说有多大矛盾也不是,但就是亲近不起来…… 贾敬心里不大看得上两个堂弟,而两个堂弟对此更是心知肚明。 陆稹继续道:「他本事不小,胆子更大。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儿他们又不是没想过。」 或许……也不是没做过呢。 贾赦和贾政立时就不好奇了。在没有王子腾亲自上阵挑唆蛊惑,以及贾雨村火上浇油的时候,贾赦和贾政都是老实本分人,真不爱惹事。 毕竟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纪,又都在仕途上碰过壁,兄弟俩如今不求高升但求儿子给他们争面子,自己安享富贵生活也就是了。 贾敬的丧事过去,贾珍也步了他老子的后尘:搬进道观清心寡欲去了。他也没跟谁商量,自己收拾了东西抬脚就走了,可把尤氏和贾蓉吓了一大跳。 尤氏和贾蓉一个愁得睡不着觉,另一个忙得跑断了腿,都没能让贾珍回心转意。没奈何,这半路母子俩只得找上荣府,试着请老太太出面说上一回。 抛开本性不说,正是因为贾敬投机赔掉了大半家底,贾珍总想着翻盘不惜铤而走险,宁府才能落得那样悽惨的下场——比荣府惨得多,荣府再落魄,回乡后日子总能过得下去,哪怕贾珍遇赦回来吸了次血,依旧过了下去,而宁府则是「全灭」结局。 贾敬和贾珍并不冤枉,尤氏和贾蓉最大的错处就是见死不救,但只要想一想贾珍平日里的言行做派,陆稹明知道尤氏和贾蓉各有问题在,也不免可怜她们一下。 罢了,她已然接近金丹末期,早就不怕泄露天机太多而受什么天谴,所以能救一个就算一个,但提点之后依旧不曾醒悟或者悔改,一意孤行错上加错,那也只能由他们去。 尤氏和贾蓉当然一点都不头铁,被老太太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母子两个都顶着张惨白的脸,神情不属,明明踩在平地上,却深一脚浅一脚地「飘」走了。 贾珍一直在道观里待着,醉生梦死都无所谓,只要别作妖,一个善终总能保得住。 然而遇上一次挫折就认命的话,这也不是贾珍了。他多在他父亲生活了十几年的道观里,整理过父亲的遗物后把当年他父亲怎么投靠当时的大热灶六皇子,六皇子又为什么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忽然倒台……一股脑儿都写成了摺子,借着父亲刚死且没有遗本的机会,使了大笔银子,通过几位大太监递到了皇帝的手上。 平心而论,六皇子会被皇帝厌弃,再到大失人心而倒台,若说十皇子姜潍正没在背后做点文章,也不现实。
第163页 只是姜潍正每隔两天就能在睡梦之中看上一集以自己为主角的连续剧,还规规矩矩看了一年——就算他想换台也完全做不到啊,虽然没完结,但总能让他有所准备…… 所以这摺子递上去的时候,姜潍正已经事先看过了一遍,跟梦中连续剧的剧情印证了一番后他一个字儿都没改,让太监送到了皇帝的案头上。 皇帝都没看完,就气得当场中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啦,下章大师兄归来,再带来个贾琏的委託,所以最后一个故事贾家会大发达,靠贾珠贾琏元春和探春完成的大发达~~~~~~~~~比心~~~~~~~~~ 第83章 贾琏之四 说实话, 姜潍正跟他父亲的感情实属一般,加上看了约莫一年的电视连续剧,对他父亲就更少了点儿真情实感。 老皇帝被「太子叛乱」和「太子其实是冤枉的」双重刺激后,身体每况愈下, 不管是国师还是太医都曾委婉地暗示过皇帝就这一两年了, 同时废太子跟皇帝估计也是前后脚的事儿。 见几位老太医使出压箱底的本事, 又是灌药又是施针, 皇帝悠悠醒来,然而半年身子已经不大听使唤了。 皇帝用力闭眼再睁开,面皮为抽影响他说话, 但他依旧一字一顿对着在场的儿子阁老宗令以及重臣们道, 「朕要退位, 」他抬起还能控制的那只手臂, 指向姜潍正, 「小十, 你好生准备……都要交给你了。」 可惜交过去的是个烂摊子……哪怕贾珍递上来的摺子里说小十并不「全然无辜」, 他此时也只是欣慰:谁愿意自己的继承人是个傻白甜?大德大贤也不适合做皇帝! 老皇帝轻轻嘆了口气:面对祖宗他能说上一句他尽力了, 然而……即使数年过去,老三的冤屈眼见着快洗刷干净了, 他依旧没脸面再见一见他曾经最疼爱、也寄予了最深厚希望的儿子。 药力上涌, 他稍微缓过口气, 便吩咐起姜潍正, 「小十,到朕身边来。」 姜潍正领命凑到他父皇跟前,便听到他父皇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提出要求, 「去看看你三哥,告诉他我要死了, 不要再恨我啦……」 这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三哥听了这话怨不怨父皇他不知道,姜潍正只知道他不用设身处地就够五味杂陈,睡不着觉了。 父皇固然寿元将尽,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半天一天的,只要没人故意招惹他,他暂无大碍。 姜潍正等「闲杂人等」都撤了,便守着父皇跟他商量:捡日不如撞日,明天就去见见三哥。 老皇帝点了点头。 当年误以为太子挑起宫变,他想过下令「带走」这个儿子,却在辗转反覆时想起他如何亲自教养这个儿子,父子又是何等和睦,止不住地心软之下,他便把儿子圈禁了。 偏偏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了诸多疑点…… 皇帝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但脑子始终没煳涂,他坚信他刚废掉太子,之后就立即查找到若干疑点,绝对是那起子老东西故意的! 他临死之前也不想再维护什么颜面,趁这机会,拉着儿子努力说话:聊得全是经验之谈和血泪教训…… 陪着父亲熬了半夜,回到他一家子居住的南三所,王妃和侧妃吴氏的屋子都亮着灯明摆着在等他。 想起这两位枕边人在前世都做过什么,姜潍正半点感动都升腾不起来。他完全不想对她们有什么交代,直奔日常起居的院子安歇去了。 而十皇子妃和吴侧妃也没想在这个时候争锋相对,她们就是要表达一下自己跟殿下同进同退的心意而已。 殿下没理会她们,她们也不如何失望,毕竟她们自己就能找足了缘由:殿下此时满心正事大事…… 第二天皇帝没有上朝,而是一拨一拨召集重臣,商议他退位十皇子登基的安排。皇帝思路清晰又能说话,只不过语速比较慢,而且中风后左手不大听使唤,但总体而言不像是能被轻易「钻空子」的模样。 姜潍正陪着父皇开完会,又亲手照顾了一下,比如端个药念念摺子之类,午后就被他父皇「赶出」干清宫,让他改日去探望一下依旧住在宫中的三皇子,也就是废太子去。 却说姜潍正看了那么久的连续剧,再验证过剧情后,当然早就在私底下提前做了些准备。 这个世界的姜灏永已然被陆稹的小师弟融合过,如今留下来「苟延残喘」的,差不多相当于姜灏永的替身——理解成一段用着姜灏永外观的程度就没错。 所以陆稹算到了这个世界的姜灏永还没死,她也没露面。 而且在这个替身上,姜灏永留了个小开关:在十弟找上门求助的时候,这个替身会把最后的家底,包括人脉和财产都交给弟弟……称不起雪中送炭也要做到锦上添花。 于是姜潍正皱着眉头进去,依旧皱着眉头出来:顶着二十多岁容貌的「三哥」凭空拿出了个匣子交到了他手里。他深信三哥早就超脱俗世修道去了,而且明显修道有成。 说句心里话,他现在就等着他那位引荐三哥去修道的好师父什么时候再现身……有两位仙家靠山,他再不怕谁不择手段再使出什么「阴招」了。 姜潍正的心声陆稹纵然听到也懒得回应:崽啊,求人不如求己! 说起来,她最近为了提升一下贾赦贾政兄弟的认知水平,也是动了真本事。
第164页 在姜潍正临近继位的这段时间,多少野心家正跃跃欲试?这种时候光夹着尾巴怂在家里,未必能苟得住命,尤其在贾珍上摺子把所有能揭开的不能揭开的真相一股脑儿都上交给皇帝,赌了整个宁府的前程之后。 至于为啥要提高一下哥俩的认知水平,那是因为帝位交接,哥俩不是不懂这个时候必得十分谨慎,一个不小心卷进个什么阴谋里去,家里起码得一蹶不振好些年头,这还是在宁府别说指望不指望得上,只求别拖后腿的前提下。 这个想法一点错儿都没,但问题是哥俩没想着靠旧有人脉收集信息,自己分析并有所行动来度过这一劫,而是打算送出些好处,让姻亲王子腾和林海提供双重庇护……说白了就是想抱大腿,想让大佬带他们飞。 虽然她也喜欢大师兄带她躺赢,但她什么时候不勉力勤奋修行了? 陆稹看透两个便宜儿子的真实想法,对贾代善更同情了几分:难怪他当初委託时就直言道打死这俩儿子算他的,更难怪荣府祖荫一点都不肯在这哥俩身上停留…… 陆稹扭头就拿这个实例来教育贾珠和探春:她不是让这劳模级别的兄妹俩更上进,而是让他们擦亮眼睛选派系和靠山。 贾珠当着祖母和已然彻底混熟了庶妹毫不隐晦,「我那个大舅舅可不是善茬儿,如此一来,大舅舅胃口只怕越来越大。」 他大舅舅可不是自己吃肉,能让跟着他混的人喝口热汤的义气老大,毕竟大舅舅上面更有好几座山头呢。 探春想的则是:上辈子全家不就是跟着大舅舅混,大舅舅倒台,荣府也跟着遭殃吗?她便轻声提醒道:「改主意……来不来得及?」 贾珠冷笑道:「要唯大舅舅马首是瞻的书信只怕已经打发人送出去了。」 横竖那哥俩的愿望都会落空,陆稹只嘱咐道,「珠哥儿你多留心些,盯着你大伯和你父亲,联名上摺子的事儿他们别傻乎乎地跟着签了。」 现在还有什么事儿能联名上摺子?贾珠秒懂,「又有人要拿那位殿下作筏子?西边那几位老王爷未免忒不安生!」 提起西边和关外她都有发言权,探春闻言便笑,「安生了还怎么封疆裂土?」 贾珠听了亦笑,「也是。」 他一直以为祖母想把探春培养成第二个元春,毕竟祖母用同样的法子教出了姑姑和元春,探春若是也能入得高门,对荣府总没什么害处。 只是齐大非偶……贾珠可不是只要自己得利不管兄弟姐妹乃至亲人死活的那种人,「三妹妹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这阵子天天要在祖母身上待上一会儿,早摸透了祖母的脾气:至亲之间何必绕那些弯子?祖母对儿媳妇和孙媳妇才会委婉那么一点儿。 陆稹直接道:「探丫头的婚事我有打算,你别让你爹娘自作主张。」顿了顿又道,「你大舅舅胆子忒大,不如让他也消停些。」 贾珠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让我眼见着要官居一品的大舅舅消停些……祖母您这是为难我啊…… 陆稹见状笑得拍起身边探春的手背,「你瞧瞧,他想哪儿去了?」 探春抿了抿嘴,「大哥哥,祖母有法子的,你且等着瞧吧。」说完,便露了个得意的笑容。 收拾龙气与功德加身的皇帝,仙子出手必然犹豫,但王子腾这种一辈子少有善行亦不曾为百姓做过多少实事的高官,只在仙子谈笑之间便已註定了结局。 贾珠是彻彻底底被惊到了:妹妹言之凿凿?祖母难不成握有大舅舅的把柄?亦或是他以及伯父和父亲都不知道的独有的人脉? 陆稹不管贾珠作何感想,完全不否认探春,又含笑道,「过阵子你姑姑姑父都该回京了……做官,要跟你姑父学,眼皮子太浅可是走不远。」 一朝天子一朝臣,姑父是巡盐御史,新君登基,把这个钱袋子让出来也是应有之意,但让得这样主动这样果断,新君少不得嘉奖。 贾珠默默揣测着新君的脾气秉性,预计自家能在新君心中有何分量,想来想去都不免有些丧气:十皇子当真看不上他伯父和父亲的。 他哪里想得到他祖母的「人脉」就落在这位新君身上,而这位新君手里有他大舅舅的把柄……好多把柄。 殊不知,这天姜潍正也在考虑如何早早把王子腾收拾了:三哥因为常年看得见那些脏东西,精神头不好,西边的老王爷们特地花了大手笔弄出个什么咒术来,让三哥他看见更多东西也越发暴躁易怒,而宫变时三哥领着太子卫率,以及部分大内侍卫前往干清宫……他不是逼宫去的,而是听说父皇为外人所逼迫,前去救急的…… 实际上那时父皇也的确为人所要挟,只是气头上且被人蒙蔽的父皇以为要挟他的和前来逼宫的全是三哥所为。 那个时候,王子腾也许不是西北几位老王爷着力培养的青年才俊第一人,却也「有名有份」,在传递消息上……说是搬弄是非也不为过,本领相当独到。 偏偏父皇在意识到自己中计,悔之晚矣的时候,王子腾是上表力谏「太子绝无行大逆之心」的那批臣子之中的一个…… 深谙左右逢源之道的王子腾在他前两世,也要等他坐稳皇位,有底气有能力为三哥彻底翻案的时候,才拿到了足够石锤。铁证如山,王子腾不得不自尽以保全家人。
第165页 姜潍正想到这里,捏了捏眉心:现在他知道得太多了,不把王子腾一撸到底但丢到个「好地方」发挥余热,甚至是留在那地方奉献后半生总没问题,理由都是现成的,王子腾拿过若干不该收的孝敬,还是几位老王爷对家的门人送上去的孝敬——毕竟王子腾又不是这一两年里才学会左右逢源。 于是数日后,皇帝案前便多了道参奏王子腾的摺子。 皇帝用一只手翻了翻,对身边的儿子道,「你斩个马前卒又有什么用。」 姜潍正低声道:「父皇,三哥不大好了,老狐狸们动不得……起码找个出头鸟,让三哥顺顺气。」 皇帝立时不说话了,直接提笔御批。 证据确凿,然而收受的「孝敬」数额并不大,在这种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时代,收点银子很难直接断了前程,而收了不该收的银子才是重罪。 于是王子腾就在姜潍正登基前夕被贬到东南靠近南越的地方当知府去了。 这消息传出来,几位老王爷不仅不拦着,甚至还想派人再去好生为难一番王子腾。 贾赦和贾政得知默然不语,心里大概在嘀咕银子又白花了……不过银子白花的次数比较多,这哥俩也有点麻木了。 而王子腾遭贬,对王夫人和薛姨妈以及王熙凤这三位王家女而言,就是晴天霹雳了。 包揽诉讼可能需要个契机,但挪用公中银钱放印子去,这真不是凤姐儿刚刚学会的法子。 能让她横行无忌的靠山说贬就贬,凤姐儿在心里也难免怨怼上老皇帝几句,但她的不满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想要娘家大哥在给她们撑腰之余,将来能提携她们的儿女,这一下子愿望落空……五品知府能提携什么?各自婆家的能耐都远远不仅止于五品知府! 凤姐儿因为年轻不懂行,还一边安抚一边劝说两位姑妈,「姑妈莫心忧,新君登基,还不定怎么着呢!」 王夫人和薛姨妈哪怕不通朝堂之事,好歹也跟着丈夫耳濡目染,此时心里都有不祥的预感:大哥许是挺长一段时间都不得升迁了,除非立下大功。 话说这个时候王子腾一家都已经离京赴任去了,而薛姨妈则跟着丈夫儿女一起来京中发展。 没错,看过连续剧的姜潍正对某一世给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做了二十年内务府大总管的薛鸾……印象特别地好。 而陆稹也不能见死不救,看着弱不胜衣,进京来便上门拜见她的薛鸾回去没几个月便病故——好歹薛鸾也是有过委託,跟她交易愉快的故人呢。 寒暄闲话过后,陆稹便道,「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又吩咐鸳鸯再去拿方子和老参来,「前儿我那儿闺女女婿还来了信,说是寻了好方子配上老公爷之前从西北得来的老参,他们俩都大有好转,如今跟好人一样。」 国公夫人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薛鸾哪能不接下?他又不是不知好歹。 其实王子腾失势,薛鸾也很是煎熬了几晚,睡不着觉掉了好些头髮:他家之前投在王子腾身上的人和钱都亏了……他正焦虑着,故交引荐他来京到内务府试一试,他就带着家人进京了。 就算王子腾依旧身居高位,他都得兴沖沖地从金陵赶过来,更别提他「投资失败」了。 然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走一路他就病了一路,到了京城休养几日,略有好转,他便赶紧到荣府来拜见。 依他之间,贾家两位世兄到此为止了,往后还是要看珠哥儿的……薛鸾职业病发作,此时就想再次投资:这一次准不能再亏了。 却说薛鸾一家子告辞,陆稹闲来无事就默默计算:这个委託怎么算,报酬加额外奖励都不够她进阶元婴期的…… 就在她心中感慨,还得再接个委託之际,小黑忽地跳到她身前……刚刚好挂在凭空出现的大白脑袋上…… 小黑去找了大白,而陆稹自然是坐等大师兄找上来呀。 至于窗外因为来了位接近渡劫期的大能——也就是这个世界容纳力量的极限,而不时响起的雷声,陆稹完全不理不睬。 一见大师兄,透过大师兄的真正外表看到他暂时使用的外观,陆稹就笑了,「怎么又穿回国师身上了?」 王盘道:「他最知根知底啊,也最乐意啊……当然,彼此都是。国师有机会去往灵界修行,求之不得,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门派传承了。」 陆稹笑道:「你这不是一回生两回熟?」 王盘颔首,「我进阶元婴后期了,算一算你却差了点儿,所以在阎王殿前仔细找了找,给你带了个委託过来,二合一……怎么着也差不多了吧。」 当时贾代善和史玄就是委託二合一,陆稹做委託时不费事儿,事后回报也的确不错。只不过能二合一的委託人不那么好找,起码她接手探春委託时没有能让她一拖二的机会。 却说大师兄带了委託来,就意味着委託人已经重生……陆稹随意以神识一扫,就找了个正着:原来是贾琏啊……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毕竟荣府里活完一辈子还能攒下点功德的,就是数得着的那几个人而已。 陆稹就问:「他什么心愿来着?」 王盘答道:「让他女儿平安喜乐,若是他这一生能不虚度光阴就更好了,他愿意把他几辈子所有积蓄都拿出来。」
第166页 这样的心愿,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尤其是这心愿还来自一个身负功德之人——虽然功德不多,但也是正功德……比到了阎王殿先得去受刑赎罪的那些人不知差了几层地狱呢。 却说陆稹和王盘正轻轻松松地说着体己话,忽然重生的贾琏神魂归位,勐地看见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堂哥贾珠,就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也……」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哪儿,又在做什么了,「真……真要跟西边断了?」他深吸口气,「说得也是,不断……咱家许是都保不住。」 贾珠看得出堂弟毫无徵兆的心神大乱,然而他什么都没问,「我寻思着那几位老王爷不仅想封疆裂土,当年能害了三皇子,如今势力更盛,当真当个土皇帝就知足了吗?」 十皇子一个处置不好,八王之乱恐怕近在眼前。 事实证明,贾珠也太悲观了,尤其是对姜潍正的能力看得太悲观了。 姜潍正这就要登基了,先用三哥给他的家底,给西北的几位长辈「送个礼」:十分顺利地挑起两个老狐狸儿子的争斗。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两个老狐狸差点要内讧了,因为其中一个老王爷最偏心的儿子因为争斗时断了腿,彻底残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无意外,这是倒数第二章 啦。 感谢飞鸟、天蝎羊、泠泠七弦上三位相好的营养液~~~~~~~~ 第84章 贾琏之五 西北的老狐狸们严格算起来只有四位王爷, 其余公侯将军府加起来差不多十家,还有若干拥有相同追求的当地勛贵望族……在老皇帝掌控力有限的前提下,这个以强大宗室为主的庞大的利益集团,有人有银子有名望, 自然由暗转明, 正式启动他们「进而摄政退而名副其实做土皇帝」的大事业。 不过, 家越大人越多, 难免各房心不齐,不少人只盯着眼前利益——只说领头的那几位老王爷就都挺能生,生了「一窝」儿子, 所以夺嫡大戏的热闹程度直追皇帝这边。 老王爷的儿子们都各凭本事争王位倒也罢了, 可最受老王爷疼爱, 才能手段亦在兄弟中十分出挑的那位公子忽然天降横祸, 断腿残疾, 再被有心人劝上一劝, 可不就生出了「我不好了你们也不能好」的心思? 如此一来, 他的兄弟们也先后体会到了「天降横祸」的滋味…… 老王爷立时步了老皇帝的后尘, 他也中风了。 好极了!你能玩阴的,毁了我最出色的儿子, 我另一个儿子能「依样画葫芦」, 让你也尝尝痛失爱子, 儿子内讧斗成一锅粥的滋味! 老皇帝得知「老伙计」的下场, 龙心大悦,情绪一激动,又抽过去了…… 姜潍正立即赶到干清宫, 得知父皇復发的真相,顿感哭笑不得。 不过中风总是越来越厉害的,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委实回天乏力。老皇帝死在退位,新君登基之前,对姜潍正当然弊大于利。 而对陆稹而言,现在来自委託人的报酬实在是九牛一毛,而她的收益绝大部分来自于世界馈赠——若是君王无道,力挽狂澜平定天下,那是大功德一件;而天下原本太平却战乱忽起,自然就意味着功德锐减…… 面对瞪大眼睛,五官扭曲却什么都说不出,什么动作也做不出的父皇,姜潍正也极为罕见地……迷茫了。 就在此时大总管太监上前通禀,「国师求见……就在大门外候着呢,殿下您看?」 姜潍正立即道:「快请!」 被师妹赶出来的王盘从干清宫大门一路缓步走进老皇帝起居的内室——须知此时一点风都没有,他一副降世谪仙,袍袖飘飞的模样,震到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神志清醒但什么都干不了的老皇帝,以及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姜潍正父子在内。 王盘到了元婴期大圆满境界,别说治好老皇帝,让老皇帝返老还童也只要捏个响指。 不过师妹叮嘱过,让他尽量演戏演到凡人都能理解都能接受的程度……嗯,师妹的原话是「别自找麻烦」…… 听老婆的准没错。于是王盘借着太医的金针,当着众人的面儿调制了点儿药丸——这药丸是师妹友情贊助,药丸点燃后置于老皇帝的几处要穴上,再配合金针针灸,约莫半个时辰后,王盘不紧不慢地收回全部金针,然后打了声招唿就到偏殿打坐去了。 独特的针灸过后,老皇帝自觉脖子以上全然恢復,皱眉挤眼睛吸气扁嘴……全听他自己使唤了。 他感慨道:「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我也没多少日子。」他明白国师特地迴避,就是让他跟儿子面授机宜的。 此言一出,屋里立时跪了一地。 姜潍正也跪在他父亲的床榻前,心里却在琢磨的则是换师父出手,只怕半个时辰父皇就要痊癒了吧……想想前几世父皇的寿数,也就这一半年的事儿……真治好了又能如何? 为帝王延寿牵扯太大,他就知道三位真修士,而这三位哪一个也不会为父皇「尽心尽力」。 却说父子俩关起门来又说了好一阵子体己话,姜潍正顶着漫天星辰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进门就见国师笑眯眯地坐在他日常用来待客的圈椅上。 他下意识地瞟了眼身后的内侍,发觉自己的心腹太监对国师视而不见,他立时安心,打发掉屋里值守的宫女内侍,才试探着问王盘道,「现在能说话了吗?」
第167页 王盘笑道:「尽可随意。我保证旁人看不到也听不到。」 姜潍正也笑了,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师娘?师父已经来了吗?」 王盘面上古井无波,「你师父碍于目前身份不方便与你相见……所以这顿毒打先替你记下。」 姜潍正笑得直接露了牙,「师公不要这么小气。」一听就知道完全没生气。 之后直到姜潍正顺利登基,陆稹也没出现在他面前一次: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已经手把手教过姜潍正几次,要是再不出师,她也只能自认眼瞎了。 陆稹不正式出面,但有大师兄这个国师在,两边传信儿从来没耽误过,偶尔大白也会驮着小黑「横空出世」,给姜潍正捎点关键的药材。 当姜潍正在内务府里试运行的药厂已经出产第一批合格成药的时候——这个药厂的二总管正是病癒的薛鸾,废太子刚好去世,半个月之后太上皇也走了…… 短短半个月,姜潍正瘦了一大圈儿:父亲和三哥先后离世,哪怕他早有精神准备,梦中也体会过不止一次,然而真正面对这些的时候,他还是悄悄哭了好几回。 这个时候陆稹就得现身安抚一下这个徒弟了,虽然她觉得把小师弟叫来,给姜潍正来个爱的抱抱,准有奇效。 是的,姜潍正情绪低落,大半原因在他捨不得三哥,而不是有多捨不得他爹。实话实说,连着几辈子他三哥之于他,亦父亦兄亦友……意识到自己要许多年再见不到三哥,当真悲从中来。 陆稹拍拍姜潍正的肩膀,「你和你三哥缘分不浅,死了就离下一次相见不远了呀。」 姜潍正勐地盯住陆稹,因为刚刚哭过,眼底的血丝都未散去,「师父你为师娘记仇了?」 王盘就在边上看热闹,听了这话故作无辜模样,「我可不打小报告。」 陆稹大笑,又拍了拍姜潍正的肩膀,「这不挺好的嘛。」能开得起玩笑,证明状态还不错,情绪适当宣洩过后,就又是个近乎无懈可击的贤君英主了。 姜潍正哼了一声,把脸埋在了小黑的毛毛里。 看在主人的面子上,小黑没用爪子招唿姜潍正。而大白看过陆稹脸色,继续团着小黑,任由姜潍正放肆地吸猫…… 却说姜潍正刚刚登基,就迎来两件大丧事,而西北这些日子也很安生……光顾着内斗呢,对姜潍正这边而言可不就是安生? 忙着处理丧事,姜潍正也不会耽误其他安排:毕竟梦中连续剧放完了,接手全部几辈子记忆的他,堪称大帝专业户。 这也是姜潍正撒娇,陆稹都没叫小师弟过来的原因:姜潍正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号了,不需要哥哥再来亲手扶持和指导,更不差这一次半次的相见……再说让小师弟回到一个融合过的世界,妥妥是件挺赔本的事儿。 知道师父这一世的身份,姜潍正大致问过师父的意思后,先把贾琏塞进了京郊大营歷练一阵子,之后就要贾琏拖家带口去西北守关了。 平心而论,贾琏继承了他祖父一点点长处,有那么点儿尚武之风,重活一世的他也分外真心来之不易的机会:不管是骑射还是兵法,他学起来都远比四书五经更有兴趣也更有长进。 三年后西北几位老王爷暂时平定了内斗,又一次跃跃欲试的时候,贾琏接到了兵部调令:立即赴任。 凤姐儿二话没说——自从她大伯父遭贬之后,她比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更看得透,乃是王家女之中「调转船头」最心甘情愿也最果断的那个,抱着巧姐儿收拾了行礼,就跟丈夫贾琏一起往西北去了。 话说凤姐儿自从打定主意,她往后风光要都要靠于丈夫之后,那发自内心的温柔小意劲儿,起初让贾琏都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起码也是不适应。 其实贾琏不是没想过换个媳妇,然而王子腾失势,他管得又比较多,他媳妇反而就成了贤妻良母的典范…… 贾琏在自省之后也跑到陆稹这里求个主意——已经知道陆稹的真实身份,他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陆稹也不给他面子,「凤姐儿大伯再厉害还能管得到你们夫妻怎么相处?她敢恣意妄为,还不是你这个做丈夫的无能,让她觉得你和你全家都好欺负?」 宁荣两府会败落,根本原因就是当家人无能,连着两代都无能——确切的说,是有能为的男人早死,所以就没法儿在京城这个权贵扎堆儿的地方混下去了。而宁荣两府女人的问题,最大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换作贾珠,完全不会问这种蠢问题……陆稹看着贾琏心里又止不住地刷屏感慨:货比货得死啊…… 不过贾琏有个优点:听得进劝,不会一意孤行直撞南墙。 贾琏这一次被说得有些恍惚,头重脚轻地告辞后,王盘才跟陆稹念叨,「你别嫌他蠢,就他这样也比他媳妇有远见得多。」 「只盯着眼前那块儿八毛的……也是王家的家学渊源了。」陆稹看得多了,并不是不能理解,人心人性亦是修仙的一个大课题,「王子腾不也是吗?出身没落的勛贵世家,并非没有实干的本事,只是弄权的收益远远大于实干……他又有点气运在,作为西北老狐狸们推出来的第一人尝尽了甜头。」 前几次委託,王子腾可不就是尝尽了甜头,最后自尽了局?这一次好处倒是拿了些,只会他还没有机会大干一场,便不得不戛然而止,不得不回过头再一心实干……
第168页 王盘接话道:「好歹命保住了……要命要前程,他肯定选命啊。」 却说探春和贾琏都是委託人,所以这兄妹俩大多数时候都能看见王盘的身影——套着国师外观的身影,撞见一次两次……次数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陆稹和王盘闲聊,并不避着两个委託人,感受到他们坦诚的态度,探春和贾琏闲来无事就爱凑过来,「打发时间」之余能学到点东西不就更好了? 这一次贾琏跑来求个主意,探春从头到尾听了个全乎的。此时,她正和坐在窗户底下晒太阳看书的迎春惜春同处一室,与宝玉黛玉宝钗湘云他们四个隔了个暖阁的墙。 今天正是一月一次进宫拜见的日子,她嫡母和姑母一起去探望封妃的元春大姐姐去了……她也端着本书,实际注意力全在陆稹和王盘的谈话上:诶?听仙子说,大姐姐已经有孕在身了? 话说从他师父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姜潍正也很意外:作为一个超有故事,内心戏超级复杂的皇帝,他对元春的态度倒是始终如一,对,他一直挺喜欢元春的。 元春性子爽利,不贪心不拿乔,从来没为娘家提过过分的要求,跟她相处,姜潍正都是轻松又愉快——唯一的遗憾也就是子嗣问题了。 元春长得颇有他白月光的几分神韵,他真心希望能和元春有个孩子,男女不拘。 当年元春收了娘家送来的「灵药」,图的也是一举得男,母子均安……结果事与愿违。姜潍正恼恨王家和荣府愚蠢又狠毒之余,对元春始终心存怜悯。 所以这一次得知元春怀了孩子,姜潍正也是由衷地欣喜——即使这辈子他找回了爱女可卿,且把女儿嫁到了他知根知底的姐姐家里。要不是和他同母的十二妹儿子跟可卿差了好几岁,他就把可卿交给十二妹照拂了…… 元春被诊出有孕,刚好就在王夫人和贾敏过来探望的这个时候——当然,姜潍正已经知道了一个来月了。 王夫人和贾敏一起回荣府报信儿的时候,全家都喜气洋洋的。 顺便一提,元春又一次封妃,但省亲别墅大观园荣府可没有建;林海回京也有三年,如今已经升任户部侍郎;贾珠恩科时下场考试,中了二甲第五名,之后考进了翰林院;还有贾琏不大不小也是个六品武将,手底下颇有些战兵。 不提数千里之外的王子腾,荣府现在不敢说蒸蒸日上,却总不是后继无人的模样,再加上姻亲故交都挺给力,荣府的仇家忠顺王府这么多年来也都安静如鸡,不像探春和贾琏那辈子小手段始终没停歇过。 却说王夫人此时的底气和自信都来源于长子长女,而儿女的「今后」又得仰仗孩子们做了侍郎的姑父林海,而简在帝心在内务府为官的姨夫薛鸾暂时得往后靠,所以王夫人对小姑子和小姑子的闺女都相当好,论关心亲近劲儿明显越过她的亲外甥女宝钗。 姨妈这分明的态度,薛姨妈和宝钗母女都不觉得哪里不对:薛家的真正靠山是陛下,但跟林家私底下一直没少了往来,宝钗和黛玉也不仅仅能在荣府相见……这俩姑娘早有交情呢。 因为元春有孕,荣府上下都在互送奉承话和彩虹屁,陆稹还对探春道,「瞧瞧,没有大的利益冲突,可不是一派和睦?」 贾琏为武将,贾珠做文臣,这哥俩实力相对于其他兄弟过于一骑绝尘,可不就没有明面上的矛盾了? 宝玉和贾环这几年里都是贾珠亲自教导出来的……跟着这哥俩一起上课的还有贾兰,至于贾蓉现在是跟着贾琏混。 贾珠要说教了多少学问,也谈不上,这些年里他其实主要就给弟弟和儿子灌输了两个概念:要学会体谅人,男人更要有担当。 如今看来,成效简直惊人!即使宝玉依旧不爱仕途经济,贾环的学问也非常一般。 而贾敏不会在说起宝玉时话语里隐含嫌弃,同时觉得黛玉和宝玉合得来,真再来一次亲上加亲也不是不可以;赵姨娘再蠢都意识到儿子是个可造之材,入了他父亲关键是他大哥的法眼,于是她也再不轻易作妖。 探春点了点头,见珠大哥哥正和父亲有说有笑,宝二哥跟环哥儿凑在一处不知正聊着什么,黛玉就站在他俩身边笑眯眯地不说话,目光却落在正拉着宝钗叽叽咕咕不停歇的湘云身上……探春轻声笑问,「听说宝姐姐也快好事将近了?」 陆稹点了点头,「说的是忠顺王家的庶出公子。」 没错,就是姜骏。 也是好几次了,姜骏和宝钗真是互敬互爱的典范。而且嫁给姜骏后,宝钗真正自立且自信了起来,同时更有远见,跟那个不想开罪个丫头而把锅丢在黛玉身上的宝钗简直判若两人。 这一世,宝钗有个给皇帝当心腹管家的亲爹在,她嫁给不是特别出挑的宗室人家一点也不难。 姜骏和他娘又是出了名的务实:将来的媳妇门第不高,嫁过来就不会轻易瞎折腾,尤其不会对姜骏生母甩脸子。而迎娶内务府总管的女儿,里子足足的啊! 探春顺势挽住陆稹的胳膊,「宝二哥和林姐姐也是定准了吧?」 陆稹笑道:「你姑姑姑父从来不指望宝贝女儿嫁入高门,提携娘家什么的。」 探春应道:「我瞧着姑父姑姑身子比父亲还强上许多。」潜台词就是林家不失势,王夫人心里不管怎么想也要好好奉承小姑子,将来黛玉嫁过来也不会轻易立什么规矩,除非拿到了什么大把柄。
第169页 「拿到把柄也没用,现在家里你珠大哥哥说了算。」一群庸才里,王夫人能有施展本事的余地,但如今执掌荣府的那位,是个天才不说,还非常果决。陆稹继续提醒道,「你珠大哥哥是个人物,他身上不仅有贾家八成以上祖荫,自己挣来的功德气运也颇为可观。」 探春又笑,「跟着大哥哥就准不会错了嘛。」 「遇事儿你不能决断,就问问你珠大哥哥的意思。不过婚事,还是要你自己做主的,你起码要送我个贤王,我才不赔本。」 探春笑了,她知道此事说的话不相干的人压根听不见,「我与他总有些情分,但想想上辈子的日子,还是算了吧。」 陆稹想了想,上次委託时探春的丈夫就是死了两个未婚妻的那位宗室青年才俊,她嫁了这么个高门,日子过得也挺不错,只是难免……冷暖自知:凭探春的本事,嫁到什么人家起码能得了里子,面子多少也能挣上一点儿。 这一次荣府不说多风光,但实打实是个数得上且真能指望得了的人家——只有元春一个撑着,还没生下皇子公主的嫔妃,荣府又算什么「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确定不是反讽吗? 陆稹默默开始了大海摸鱼时推衍,你还别说她真找到了一个,「南安王府你去不去?上辈子你那个便宜哥哥家?」 当年四王如今只剩北静王一个仍旧袭王爵,其他三家都已经降到了公爵,南安王府亦不例外。 上辈子把探春收做养女的南安太妃,正是如今南安公的继母……南安太妃只生了女儿,自是要一心一意靠着继子南安公过日子,那时南安公战败,她又捨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可不就找上了只剩空架子的荣府? 换个稍微像样点的勛贵人家,哪怕单纯为了面子,也不干这种卖女儿的事儿。 探春对便宜哥哥南安公的印象还真不错,「我就跟他打过几次照面,他对我说过『委屈我了,必有厚报』之类。」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我的嫁妆便是南安王府出的,很是丰厚,他亲自给我选了人手,之后好些年我和他也没断了往来……说句心里话,上辈子他会战败,损兵折将,我至今都觉得非战之罪。」 确实是非战之罪。 狗皇帝傻徒弟不开挂的话,到元春身死荣府败落之前,也就能把控禁军和京郊大营,以及部分他父亲留下的重臣以及若干他自己一直培养起来的心腹:除了位即将致仕的阁老之外,大多品级不高,六部起码有四个都是骑墙派。 而那个时候的西北,除了部分边军,都在那起子老狐狸的掌控之下。 那群老狐狸强到宁荣两府都想把存留不多的家底押上去……要知道贾赦和贾政兄弟的嗅觉眼力都不太行,到他们都要行动的时候,西北老狐狸们的势力声望绝对已经压了皇帝一头了。 在这种情况下,南安公上战场还能活着回来,并把精锐主力大部分都带了回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既然探春有意,陆稹就让狗皇帝去打听打听:一事不求二主,两边都乐意,狗皇帝直接赐婚就齐活了。 没多久反馈传来,比探春大上六岁,今年「足足」二十三的南安公确实乐意:他知道荣府威风不坠,尤其是亲眼见过探春后,他一点也不扭捏地向姜潍正表示他……求之不得。 当然皇帝要赐婚,也轮不到他说个「不」……幸好他的乐意出于真心。不过南安公有唯一一个缺点:丧妻,但他没娃! 要不是填房,姜潍正也不那么容易把庶出的探春指给南安公:赐婚又不等于乱点鸳鸯谱啊。 说起来陆稹穿过来刚刚五年,除了惜春,宁荣两府的小辈们都各自娶嫁了,而且婚事都相当不错——以她这个修士的眼光来看,婚事门当户对夫妻之间也都有感情基础,至于之后能否一直甜甜甜下去并白头偕老,如何那要看夫妻俩如何经营婚姻和家庭了,这可不归她管。 惜春还是沉迷佛法……不过她有她的白马王子,就算等不到一生不婚,陆稹在这儿戳着呢,全由得她。 对了,贾蓉跟着贾琏去了西北,干脆在西北成亲,后来又把尤氏接走,之后好些年都没回过京城。 而数年前,贾珍递了个揭露一切的摺子上去,姜潍正见他自贾敬死后一直生活在道观里,干脆赐了个道号,又派人盯紧了,让他一辈子待在道观里得了。 想起前几辈子贾珍做过的噁心事,姜潍正想了又想还是手下留情没要了贾珍狗命——毕竟贾珍这辈子啥都没来得及。 再之后……自然就是做好了全面准备的姜潍正对西北老狐狸们大清算了。 五年之后,南安公带着精锐与同僚们凯旋,没多久就凭着战功直接封了王,妻凭夫贵的探春也为丈夫生了个儿子。 洗三时,南安王抱着儿子,对着一众宾客直白道,「本王能有今天,一要谢陛下,二要谢袍泽和跟着我的弟兄们,三……就是要感谢这小子的娘!」 作为南安王下属的贾琏也在受邀宾客之列,他此时升到了四品,;而这个时候贾珠也不过刚刚做了五品的知府——贾珠三十出头就跟他大舅舅王子腾同级了呀。 这个时候,贾赦已经主动把爵位交给贾琏,而贾政在被多方暗示和劝说后也终于上表「乞骸骨」。 到这个时候,陆稹心里有数:额外奖励尽够了。她再不磨蹭,进宫便向姜潍正道别……在和王盘一起飘进干清宫之前,例行在奉先殿盘一盘那条大金龙。
第170页 因为龙气蓬勃且浓厚,大金龙不仅仅是金光闪闪非常刺眼了,它都金到发橘了!正是应了这个「橘」字,大金龙也比以前……胖了好多。 以前它能盘在奉先殿的房顶上,再垂个大尾巴下来,而现在它只能把下巴架在奉先殿上,身子……已经盘住了整个奉先殿。 跟大金龙道过别,再见姜潍正,姜潍正表现得十分平和,如果无视他微红的眼圈的话,「死了能再见?」 陆稹给了这个十分有缘分也非常有天分的徒弟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真的有。我保证。」 王盘难得面无表情,啥都没说。 姜潍正酝酿了一会儿才道:「行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当陆稹即将和大师兄一起脱离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刻意多看了看奉先殿顶上的大金龙,「傻徒弟若是有本事让成了精的龙气选定他,他再死过一次就能有灵根了。」 王盘点头道:「这个要看自己的悟性,咱们帮不了他。」 陆稹替大师兄把下句话说了,「他还有个亲哥呢。」 双重委託做完,拿到委託人的奖励——虽然最后元春的儿子并非姜潍正指定的继承人,但林海入了阁,宝玉黛玉逍遥了一生,黛玉的弟弟和贾兰都中了进士,而贾珠做到了尚书,贾琏袭爵后止于三品,但也足够了……在这个委託里所有认真生活的人都有个不错的结局,于是这些人发自真心赠送来的气运加上世界的馈赠转化为灵气,足够让陆稹稳稳进阶元婴期了。 回到门派,陆稹便闭关进阶,而大师兄王盘则守在陆稹的洞府之外,坚定地为她护法。 本派掌门也就是大师兄的师父其实一直都着急卸任,好去做他的「闲云野鹤」,想修炼就修炼想云游就云游,偏生他的徒弟似乎非常像他…… 自己找的徒弟,也只能忍了认了啊。 陆稹顺利出关,自然而然地靠在大师兄怀里,冷不丁对上忽然现身但满脸激动之色的掌门,她还挺诧异,「你欺负你师父做什么?」 他师父虽然不是小师妹的师父,但却相当于师妹的养父,没有师父他和师妹也无从相逢,于是王盘立即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掌门一手拉着一个,「稹稹,你师父云游未归,」这个狠心的师弟,不就是要「轮流做掌门」吗?直接吓到不肯回来,「但你们婚事他必得出面,他回来了,长老凑齐了,我终于能把掌门之位给你大师兄了……」 陆稹眨了眨眼睛,看向大师兄,「咱们道侣大典和你就任掌门的仪式一起办了吧?」 王盘点了点头,「一次最省事,正好师弟也回来了,我有许多事要交给他来做。」说着伸手冲着天空随意一划,刚穿过山门在门派里御剑飞行的姜灏永就被他大师兄以玄妙之法逮了个正着。 修炼甚久,求生欲非常强的姜灏永在见礼后,听了师兄的要求,由衷说道,「妈呀,师兄师姐你们终于要结婚了!」 王盘闻言终于再也按捺不住,露出了个灿烂至极的笑容,「嗯。」 其实陆稹心里也很高兴,但刚刚大师兄一派平静的模样,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发挥,「怎么,我们谈百年恋爱碍着谁了?」 姜灏永赶忙道:「没有!绝对没有!」 陆稹就笑,跟大师兄肩并肩手牵手,「不要你送礼,帮着我们筹办下婚事还有你大师兄的继任大典吧。」 监国都轻车熟路的前太子殿下姜灏永答应得无比爽快,「好!」 掌门笑眯眯地看着师兄弟三个叽叽咕咕有说有笑,最后瞥了眼已经耳鬓厮磨的徒弟和养女,幽幽道,「老大一把年纪,还被塞了狗粮……」言毕飘然远遁。 陆稹无比冤枉,对着掌门的背影道,「要不是考虑你们的感受,我们早亲了!」 话音未落,王盘先无比温柔地在她脸上印了一记。 姜灏永毫不犹豫,扭头就走。 不过第二天,百忙之中的姜灏永美滋滋地找上门来,手里还牵着个新近入门的美少年。 陆稹随意一扫,见到这少年丹田处那似曾相识的灵根……熟龙金龙模样的灵根,她笑了,「果然有缘,合该接着给我做徒弟呢。」 少年咧嘴笑了,行了大礼,「拜见师尊。」 话说典礼有姜灏永总揽,大师兄监制,陆稹压根都不用费心费力: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在洞府里炼药,期间大师兄不时「打扰」,让她添了许多甜蜜的烦恼同时灵感爆棚,炼出了多种类多数量的灵丹。 而那些不要紧的灵丹,她干脆都交给便宜徒弟姜潍正打包——当做给来宾的回礼。 像什么能治疗不超过元婴期致命伤的灵丹,肯定不能外传;但辅助修炼的灵药则是可以大大方方当礼物送人的——同时也是种不错的营销。 等炼丹炼得差不多,大典也准备妥当。 修士性格不同,可能有人还爱讲究排场还爱奢华,但几乎所有修士都不怎么在意繁文缛节:因为不管是掌门继位大典还是道侣大典,都是在众多宾客的见证下,向天道以及宗门的前辈立下誓言…… 若有违背,天道就丢雷下来,而宗门长辈们也不再庇护就是…… 王盘站在宗门内最接近九重天的地方,规规矩矩地念完立下掌门誓言,老掌门欣慰地传下信物,他郑重地收好。
第171页 继位大典在一众大佬的围观下,哪怕流程十分简单也显得相当隆重。之后,王盘做了掌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宣布他要娶媳妇……咳咳,他原话是和此生挚爱结为道侣。 此言一出,众人闹笑。 而左肩挂着大白右肩蹲着小黑的姜潍正更是跟着他哥哥姜灏永一起,拍起手来。 进阶元婴后自动成为门内长老的陆稹从一众大佬的围绕之中飞身而出,稳稳地站在高台……大师兄的身边。 距离九重天最近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容易触摸到天道,最容易探知自己本心的地方——想也知道这样要紧的地方,即使做了长老也难得待上一会儿,陆稹和王盘四目相对,她不仅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更能感受到对方炽烈的爱意。 她难得紧张了一下,旋即就被大师兄温柔缱眷的眼神「烤」到瞬间无法思考:没错,她此时心软得不成样子。 就在两人对视之际,朵朵天花凭空出现四处飘飞……陆稹看着这些天花,顺势靠在了大师兄怀中,「好兆头。」 王盘没说话,只笑了笑,紧紧搂住了他心爱的师妹。 道侣大典上出现天花乱坠,通常意味着这对道侣得到了天道的祝福。 片刻后,王盘才开了口,只不过声音轻颤,「此生不渝。」他眼里心里只装得下眼前这一个人。 陆稹轻轻地附和,同时也是回应,「此生不渝。」 他俩就在漫天飞舞的天花之中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