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孤屿》 第1页 《晓星孤屿(扬书魅影第二部)》作者:南风歌/苛澈【完结+番外+特典】[生子][扬书魅影第二部]晓星孤屿 by:南风歌 文案: 扬书魅影第二部,大侠和教主的故事还在华丽丽地继续着。 终于决定开坑了,我知道扬书很多人喜欢, 大侠和君君也很多人喜欢,小南也很多人喜欢羞~(谁理你啊。。 希望这一部能够继续为大家带来惊喜。 总得来说,就是大侠和教主跑跑江湖谈谈恋爱渡渡蜜月顺便有时候五次有时候六次的故事xdd 内容标籤: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飞扬,君书影 配角:楚云飞,江三,苏诗想,苏其铮 ┃ 其它:扬书魅影第二部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01 前情提要: 这一年楚家长子5岁,楚家次子4岁。楚飞扬早已重出江湖,关于他生生死死的流言不攻自破,楚飞扬再次声名大噪。一切似乎都回到从前。惟一不同的,是出现在楚飞扬身边的那个一贯面色冷凝的男子,和两个谜一样的孩子。 前盟主袁康寿六十大寿时,楚飞扬带着一大两小,面上是一贯淡泊温和的笑容,出现在朗月山上整个武林面前。没有遮掩,没有宣嚷,只是如同任何平凡的……平凡的一家人一样。寿晏之后,跟随楚飞扬下山的却只剩一大一小两人。 一切都平平淡淡,如同顺其自然。江湖之中却永远少不了追根究底的人。 于是在那些敬仰和崇拜之外,阴郁的异样眼神和抵毁指责却如同细小的虫蚁,无孔不入,细细渗透蔓延。 如同光茫的太阳也蒙上了灰暗的阴影,虽然身处中心的楚飞扬从不在乎,却总有人要替他不平…… 01 清州地处朗月山脚下,是一座还算繁华热闹的小城。因为天下第一大派清风剑派就坐落在朗月山上,所以清州城中经常有些来来往往的武林中人。城中人人尚武,连街上的六岁小儿也能像模像样地舞枪弄棒一番。 清风剑派门槛前,自然没有人敢在此撒野为非作歹。所以虽到处可见一身风尘的江湖中人,城中却向来太平。反倒便利了歷任官府,轻轻松松就能博得个治下有方的美名和朝廷嘉奖。 清风酒楼是清州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似乎搭上了清风的名号,连生意都好做多了。虽然它不见得比别家好到如何,来来往往的江湖中人却显然更中意这一家。每到用膳的时辰,酒楼上上下下的堂中无一例外地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五湖四海的口音汇聚一堂,大多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或拎重捶,或扛大刀,口沫横飞地吹嘘自己行过的侠仗过的义打过的恶战杀过的恶人。 这样的江湖人见多了,酒楼里的小二也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所以当一双洁白的毡靴踏入门槛,一抹素雅的修长身影进入眼帘时,游走在大堂间奔忙的小二打眼一看,就知道来的这位跟里面这些不是一个档次的,忙放下茶壶,殷勤地迎了上去,堆起笑脸招唿道:“客官快里面请,外边冷呢吧。客官几位啊?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来人拍了拍身上的雪,向小二点点头,开口道:“不住店。将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做上一份,做得清淡些,我要带走。” “哎,知道了。客官您坐着等,小的这就去给您下单。”小二飞快地将来人引到堂里,搬了个凳子过来,拿抹布擦了擦,请客人坐下,又倒上茶水端来,便飞快地跑向柜檯。 君书影看了看杯中的茶水,清清淡淡的颜色里飘着几根泛白的茶叶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把茶水放到一边。 自从袁康寿的寿辰之后,楚飞扬的师父信白似乎也不再那么固执了。虽然没有明说,这顽固老头却显然已经默认了他这个前魔教教主,又是一个男人,陪在楚飞扬身边的事实。 如今不知道楚飞扬同他师父密谋过什么,竟然就这样举家搬到了清风剑派脚下。 君书影并不喜欢这个地方。楚飞扬却铁了心要回来,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过了,君书影最终也只能同意。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总是被楚飞扬牵着鼻子走…… 好在楚飞扬并没有要求住在清风剑派里面,而是仍在山脚下他另一个师父曾经隐居的地方安顿了下来。这也是君书影没有坚持拒绝的原因之一。反正一切恩怨都早已是前尘旧事,只要不是和清风剑派的人天天见面,倒没必要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否则未免显得矫情了。
第2页 如今人多了,那房屋就明显过于简陋了。君书影是无所谓,楚飞扬从来的那一天就忙着请来师弟师侄们修缮房屋,清理院子,甚至加盖了一间书房,俨然是要安家在此的样子。 今天他又大清早上了山,天过晌午了也没回来。小石头早已饿得嗷嗷叫,君书影也实在等不了了,便揣了银子直奔这清风酒楼来了。 君书影百无聊赖地坐着。心中想了会儿楚飞扬写给他的武功秘籍,一会儿又有些担心被他拴在桌子腿上的小石头,不由得有些心急起来,怨那饭菜做得太慢。 正要叫来小二催上一催时,身后四方桌上几个人的谈话内容里却飘来一个熟悉的名字。 “……楚飞扬,天下第一的楚大侠?!我呸!”一个穿青衣戴斗笠,脸带一道伤疤的男人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配称大侠?他配称大侠?还天下第一,我们整个中原武林的脸面都让他丢光了!”男人脸上的疤随着他的开口耸动着,一张脸不知是因为激愤还是酒喝多了,红光满面,不大的眼睛中射出精亮的光茫。 “杨兄,你小声点,这里毕竟是清风剑派的地界……”有人提醒道。 “小声个屁。他楚飞扬算个屁!”另一个一脸横肉的壮汉插嘴进来。他抬起酒杯倒干杯中的酒,一抹油嘴道:“我跟你们说,那姓楚的小子,他有什么本事?他是什么,他是个爱男人的……恩。”壮汉做了个下流的手势,拉长了声音。几个人互相看了一圈,□地笑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知道杨兄脸上这道疤怎么来的么?”壮汉打了个饱嗝,继续道:“姓楚的砍的呗。那可真是一场恶战,杨兄你说,是也不是?” 刀疤男人摆了摆手,一脸谦逊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怎么不值一提?!”壮汉脸上的横肉抖动起来,把铜铃大的双眼一瞪,“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说,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咱也让大家看看,那姓楚的小白脸是个什么卑鄙小人!我跟你们说,上一次,黑瞎子山上那个匪帮,那是咱们黑罗剎杨兄一个人去单挑来的。杨兄一人浴血奋战三天三夜,将那五百几个穷凶极恶的贼匪杀得七零八落,自己也早已体力不支。那姓楚的小子居然此时跳了出来,解决掉剩下的几个匪徒,杨兄光明磊落,哪里想得到他是来抢功的,还向他道谢。他竟然趁机砍了杨兄一刀……” 一桌人立时发出嘘嘆的声音,摇头感慨。壮汉拍了拍刀疤男人,继续道:“什么叫侠之大者?杨兄是也!结果功劳果然被那姓楚的抢去了,杨兄居然还不愿跟咱们讲出那件事,这真是……” 咯咯的几道声音打断了壮汉的话。几人明显地感觉到一股阴沉的力量,面面相觑片刻,一起向前看去。 整齐的兔毛镶边的袖口下,白皙修长的手慢慢握了起来,手背上的青筋隐隐突起。那咯咯的声音就来自那皮肤血肉下骨骼间的活动。 一桌五个粗壮汉子眼睁睁看着那人转过身来,走到桌边,阴沉的视线将他们扫视了一遍。 刀疤男人最先回过神来,一拍桌子吼道:“臭小子,你不要命了你!敢这么看着咱们朋岳五虎……”话音未落却突然变成一道悽惨的吼叫,顿时惊动了整个大堂,纷纷朝向这边看来。一时间除了那哀嚎外便没了别的声音。 君书影把手从筷子上拿开。青绿的竹筷直直地插在桌面上,穿透了刀疤男人的手背,鲜血汇成汩汩的水流顺着桌面滴到地上。 “你!”离君书影最近的男人回过神来,掂起桌面上的大刀就要起身。君书影眼皮动也没动,只一伸手按住那人的脸,指间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男人歪着脸捧着脖子大叫着瘫倒下去,沉重的大刀摔在地上的声音响亮而清脆。 君书影向前走去,原本讲得唾沫横飞的男人看了看两个同伴,知道是遇上高人了,一把拿起自己的武器,戒备地向后退去。 君书影冷笑一声,拈起一根筷子扔了出去。男人紧张地一把接住,捏着筷子露出“你也不过而而”的笑。 “小心!快丢掉!”一道声音突然从上方响起,男人捏着筷子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右手腕一凉,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腕处勐地向身体各处爆发开来。 “啊!——”男人惨叫一声,抱着手腕跌倒在地上,正看到自己的右手掌掉落在面前不远处,尤自捏着那根筷子。
第3页 “你!——”男人抬头,双眼血红青筋暴突地看着面前飘然落下的一身白衣的年轻人。 “你不用如此,我是在救你。你看。”白衣人指着掉在地上的右手道。只见那只手从和竹筷接触的地方开始慢慢变黑,迅速地蔓延开来,黑色覆盖了整只手,又开始向下腐烂,直到见肉见骨,最后只剩一只骨架和一滩鲜血。 倒在地上的男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一时忘记继续痛吼。 白衣人转向君书影,面色一凛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生得如此歹毒心肠。就算这些人惹了你,你也用不着以如此恶毒的手法害人致死。如此阴邪的手段,实非我武林正道所为。” 君书影看了地上负伤的三人,又扫了一眼远远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剩余两个,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而将目光投向面前声色俱厉斥责着他的年轻人身上。 02 君书影将面前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年轻人抬着头挺了挺胸,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紧锁的眉目间满是不贊同和斥责。 大堂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受伤的几个男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退到角落,脸色阴沉地望向场中默然对峙的两人。 为数不多的几个平民百姓早已在纠纷一开始时飞快地放下饭钱熘出了大门。剩下的江湖人士或坐或站,面对这场混乱,暂时都只在原地围观。 “这位兄台,不知这几人到底如何冒犯到你,你要下此毒手?!”白衣人先开口道,眉间拧出的川字给他年轻的脸增加了一些不合年纪的稳重。 “多管闲事。”君书影轻哼一声,“不要废话,出手吧。” “出手?!”白衣人显然愣怔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道,“这位兄台,你误会了,我并非故意与你为敌。只是你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欲杀人行兇,身为江湖中人都会出手制止吧。在下只想为几位调停和解而已。” 君书影似笑非笑地四下环视一番。看那年轻人说完之后,有些自命不凡的江湖中人显然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再看看那被他救下的几个人,更是一脸阴沉地看着二人,哪里又对他有半分感激。 “不知阁下又在笑些什么?”年轻人皱眉疑道,“你……” 他话音未落,却只见对面那原本还在淡然笑着的男人突然身形一动,幻化为一道迅影,直冲过来。 白衣人勐地飞身而起,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另外一边。脚下还未来得及站稳,一道内劲暗藏的疾风又从身后直刺而来。白衣人即时运起内力,将剑舞得绵绵密密,向身后扫去,同时又一转身—— “楚大侠小心!”一道声音从楼上传来。 白衣人这时刚刚看清,他手中的剑身上已钉入了几根绿光闪亮的细针,面前的男人挥过来的右手带起三道银光,直冲面门而来。 白衣人正要后退,却见那人忽然停住攻击,指间夹着的三根银针稳稳地停在鼻前。 “你姓楚?”面前的男人皱起了眉头,口气中夹杂着丝丝不明的意味。 白衣人不知这又有什么关系,却还是点了点头。 “楚大侠?!哼!”面前的男人垂下眼皮,不屑地冷哼一声。 虽然对他的不屑有些莫名其妙,白衣人还是修养极好地开口道:“在下楚云飞,是天山派门下大弟子。在下自知资歷尚浅,是江湖上的朋友给些薄面,才称唿一声楚大侠。” 君书影讪讪地收回攻势。一直在旁看着的小二慌忙趁机上前道:“客官,您要的饭菜都做好了,咱们已经给您用食盒好好地装上,您带到家里也还是热热乎乎的。您看……” 君书影示意他拿上来。等小二一脸殷勤地拎着精緻的食盒回来,君书影又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小二,转身便走了。 楚云飞不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人怎么能突然间杀气十足,突然又说走就走,只得收好剑跟上几步道:“兄台请留步,刚才的事情还没有……” “我最恨多管闲事的人。多管闲事还姓楚更加讨人厌。你好自为之。”君书影扔下几句话,出了门便飞身离去,登时不见了身影,轻功之高让楚云飞暗自乍舌。 这般好的功力,如果刚才真的和他拼杀起来,定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楚云飞摇了摇头,回身迎向急匆匆走来的同伴。 “这人乖戾嚣张,下手狠毒,似乎有些心术不正。不知道什么来路。只是不知好好的清风剑派脚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人。”楚云飞走回坐位,沉吟着道。
第4页 “我告诉你一声,这里龙蛇混杂,你下次再不可如此鲁莽出手。”同伴摇头道。 “小曲,此话怎讲?难道你要我见死不救,刚才若我不出手,只怕现在就要多出几具枯骨了。刚才那个人显然是动了杀心的。”楚云飞不贊同道。 被称作小曲的同伴无奈道:“你呀,你真是。你看看刚才那几个人,哪里像好人了。”说着抬头四周看了一圈,大堂里又恢復成了人声鼎沸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场混乱从未发生过一样。“哪,你看,人都不见了。你冒险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刚才看你的眼神,可没看出一点谢意。” “在下救人并不图他们感谢。”楚云飞道。 “唉,呆。算了,不说他们了。不过刚才那个男人……我想到一个人。”小曲摸着下巴,一脸兴味地道。 “谁?”楚云飞一怔。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唉呀,刚才你们打的时候,楼上有人让你小心,他听到‘楚大侠’几个字就停手了。你说还有谁?”小曲沖楚云飞挑了挑眉毛。 “呃……谁?”楚云飞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啊!阿呆啊,你是真呆啊!你不是很崇拜楚飞扬楚大侠的么?这种江湖大八卦你都不知道?!”小曲无奈道。 “楚大侠?!刚才那位是……楚飞扬楚大侠?!”楚云飞瞪大了眼睛,有些雀跃地问道。 “楚你个头啊,呆,你也说刚才那人心术不正啦。你想想跟楚大侠有关,又心术不正的……” “君书影?!”楚云飞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嘘!——”小曲忙倾身捂住他的嘴巴,“你小声点行不行?!” “居然是这个魔头!”楚云飞低下声音,恨恨道,“早知道是他,我就不该跟他废话那么多,一刀杀了这个妖人最好!” “你这么恨他?”小曲反倒迷惑了,“你以前见过他。” “谁会见过这种魔教妖人?!”楚云飞哼了一声道,“都是因为他,害得楚大侠声名受损。如今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宵小之徒拿这种事情暗中诋毁楚大侠。明明是……明明是个男人,居然……哼!” “你又知道了。”小曲捡了粒花生扔进嘴里,“两个都是男人,你怎么知道就是他使妖法迷惑住了你心目中的楚大侠?” “什么话!”楚云飞愤怒地一拍桌子,“楚大侠向来光明磊落,若要说这江湖中谁最当得起侠之大者,就是楚大侠!如今却为这魔教妖人所惑,险些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实在让人惋惜气愤不过。我只恨不能当面警醒他,不应该再这样错下去。” “好了好了。”小曲忙安抚道,“呆你消消气,这些八卦什么的都是没事的时候才消遣的。你别忘了你这次下山是有师门任务在身的。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这哪里只是什么江湖八卦……”楚云飞不贊同道,一抬头对上小曲认真盯着他的双眼,怔了怔,转而低嘆一声,“师门任务,我自然知道。师父让我去寻回那被偷走的半把晓星断剑。可是线索只有清州而已。我从到这里已经查访多日,一丝线索也寻不到。即便有几个与我天山派交好的门派相助,也仍旧没有丝毫进展。我如今真是,一筹莫展。” 小曲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看开点,阿呆,我也会帮你的!” 君书影一路施展轻功飞回家中,一进门就看到背对着门的楚飞扬蹲在桌子前面。 “你在干什么?”君书影走了过去,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面上。 到了近前看清时,君书影脸色僵了僵。 楚飞扬正一脸心疼地抱着扑在他怀里呜呜哭着的小石头,轻轻拍着抚慰着。 听到君书影走近,两人一起抬头控诉地向君书影看了一眼,小石头又继续趴在楚飞扬怀里泛委屈。 “你呀,你把小石头拴着就算了,你居然用寒冰玄铁锁。你知道这东西都锁过些什么厉害人物么?你太看得起你儿子了吧。看把小石头吓得。”楚飞扬无奈道。 君书影摸了摸鼻子,分辨道:“这小东西太会解绳子了,打什么结都拴不住他。我就想到这玩意儿了。” 03 楚飞扬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呀,你呀。不是我说,对别的事情不着调不要紧,对娇气的小娃娃怎么能这么缺根筋……”
第5页 “你说谁缺根筋?!楚飞扬,你想打架吗?”君书影不悦地眯起眼睛,“想打架就直说,我随时奉陪。” “我不想跟你打架,我在跟你讲道理。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用这种锁死绝世高手的铁链把小石头一个人拴在家里,这种事情不许再做。合理的道理就要听,不要总是油盐不进这么固执。”楚飞扬放下小石头,站起身来,伟岸挺拔的身形抬头挺胸寸步不让道。 “你……你好!楚飞扬,我今天不教训你,你不知道猪头为什么这么大!”君书影一转身,疾步走向墙边,摘下上面挂着的两把剑,随手扔了一把给楚飞扬,锵一声拔出宝剑,横眉怒道:“拔剑!” 楚飞扬也将眼一横,拔剑出鞘,左手将剑鞘背在身后,右手稳稳地持着剑柄,明晃晃的剑尖直指君书影。 君书影被那剑身明亮的反光耀得眼花。他没想到楚飞扬说拔就拔,还如此干脆地拿剑指着他,一时愣怔了一下,心里竟然颇不是滋味。然而霎那间那些委屈怨忿都变成了涛天怒火,熊熊燃烧在胸前。君书影握住剑柄的手一紧,脚下一动,一道银光直直刺向楚飞扬。 楚飞扬嘴角牵起一抹轻笑,脚步轻移,轻盈地一侧身,却并未迎战,反而将剑尖斜斜指向下方,却将左手的剑鞘迅疾地一翻。 只听锵地一声清脆的响声,君书影定睛一看,自己的剑已经被楚飞扬的剑鞘牢牢收住。君书影欲往回使力将剑抽出,楚飞扬却将右手的剑一扔,只抓着剑鞘一用力,把君书影拽到胸前,勐地从背后一把拥住。 “好啦好啦。”楚飞扬笑得眉眼弯弯,在君书影耳后亲了亲,“别那么生气么,我开个玩笑的。” “混蛋,谁跟你开玩笑!放开!”君书影挣了两下,嘴里恨道,“放开,和我好好打一场!” “不要!”楚飞扬断然拒绝,亲昵地用鼻尖蹭着君书影脑后的长髮,柔声道:“我哪里捨得和你打。” 君书影又挣扭了两下,干脆放弃,只撇过头去冷哼了两声。 楚飞扬笑了笑,松开一只手,拿掉君书影手上的剑放在桌上。復又抱上去晃了晃,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不过,我不介意跟你到床上切磋切磋……” 君书影勐地挣开楚飞扬,急忙回头去看那还在桌边毛毡垫子上乖乖坐着的小石头。那垫子是君书影怕凉着小石头,走之前特意在桌角处厚厚地垫了几层,才把小石头放了上去。 小石头的虎皮帽有点歪,厚实的大红色棉衣上绣着精緻的暗纹,裹得圆滚滚的身体下露出两只穿着虎头鞋的小脚。他正一脸好奇地抬着头,两只乌黑熘熘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到君书影的注意力又放回到他身上,小石头把嘴一撇,低下头去,移动着因过于厚实的棉衣而难以自由移动的小胳膊,小手抓起围在肚子上的一道细细铁链扯了扯,让铁链发出哗哗的声音,又抬起头委屈地看着君书影。 君书影瞬间感觉到了以前他在谋划坏事时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楚飞扬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希望让他感受到的一种感觉,罪恶感,深深的罪恶感。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噙着晶莹的泪水却不愿滴落的大眼睛的注视下,他觉得自己真的对小石头做了一件十分过分的事情。 君书影拿出钥匙,走过去蹲下来,把小石头的虎皮帽扶正,又把他肚子上的细细铁链解下。 小石头低下头抓起衣角把玩,不愿意去看君书影。君书影有点后悔这样对待小石头,把他抱起来放到桌上,抬起他的小脸给他擦擦眼睛,嘆口气道:“小东西,吓到了吧,下次不会了。” 小石头把嘴一撅,又低下头去玩衣角,仿佛那衣角是个很值得研究的东西。 君书影看小石头似乎不愿意原谅自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哄他了。 楚飞扬走了过来,大手在小石头额头上轻轻一弹笑道:“好了臭小子,矫情你也给我有个头。我回来的时候你明明趴在垫子上睡得挺香的,哪里就这么委屈你了。” 小石头撇着嘴要哭不哭地看着楚飞扬。楚飞扬笑着,作势在手心上吐了口唾沫。小石头抬手抹了抹眼睛,转向君书影伸开两手:“阿爹,阿爹抱小石头——” 君书影看着这两人的表演,彻底无力了,无奈地把小石头抱在怀里。小石头心满意足地趴在君书影肩上,把脸埋在他颈上那一围暖暖的毛里,舒服地哼了两声。 “这小子,学武的根骨一般,撒娇的功力倒是一流。”楚飞扬无奈道,“都跟谁学的呀。”
第6页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食盒:“废话少说了。这是我刚才到酒楼里买来的饭菜,快些布上桌来吃饭罢。” 楚飞扬看了看那雕花刻草漆得精緻无比的盒子,一抚额道:“这东西,不少钱吧?” “这也没办法,外面太冷,不用盒子饭菜会凉。”君书影一皱眉道,“你何必连这个也要斤斤计较?” “唉……”楚飞扬低嘆一声,一边从精緻的盒子里拿出一道道用同样细緻精美的碗碟装着的饭菜,一面在心里无奈嘆息,败家真是个要不得的毛病。 04 吃过饭,安顿好小石头去睡午觉,君书影被楚飞扬拉到快要建好的书房旁边。 “你看看。”楚飞扬笑道,“书房快要弄好了,现在就差个名字,不如你来起一个吧。” “何必这么麻烦,就叫书房好了。”君书影皱眉道。 “以前那些地方随便些都好说,这是我们的家,哪能嫌麻烦?!来来,取一个吧。”楚飞扬推了推君书影。 君书影将这些话听在耳中,竟有片刻出神。 “家……” “是啊。我想来想去,还是在此处安家最好。你我在江湖上的仇家都不少——当然,主要是你的。”楚飞扬说到这里顿了顿,果然挨了一记冷眼,于是颇为心满意足地继续道:“这里是清风剑派的地方,那些宵小就算想寻仇,也要掂掂自己的份量。” “我会怕人寻仇?!”君书影冷哼一声。 “你当然不怕。”楚飞扬搂住君书影的肩膀笑道,“可是虫子多了也让人心烦不是?既然是家,就是要清清静静,无人打扰才好……” 君书影推开楚飞扬埋在他颈间作乱的头,又道:“想法甚好。可是只怕,清风剑派这棵大树保的是你,不是我。我看他们恨不得手刃我这个魔教妖人才好,又哪会助我。” “你太不了解我师父了。”楚飞扬无奈嘆道,“如今他也算默认了。只要你一日是我楚飞扬的人,他即便再是看不过,也断不会让外人动你一根毫毛。” “哦?!果真如此,那我倒应该对你楚大侠的青眼有加感激涕零了。”君书影挑了挑嘴角一笑道。 “感激涕零倒不用。”楚飞扬嘆道,放在君书影肩上的手拍了拍又握紧他的肩膀,“不如你现在……叫声……” 看到君书影冷眼斜睨过来,楚飞扬笑了笑,忙道:“什么也不用叫。你来给书房取名吧。” 君书影果真回过头来,抬头去看眼前与山上风格一脉相承的建筑,沉吟了片刻道:“天一堂吧。” “想都别想!”楚飞扬断然拒绝道。 “天一草堂……”君书影又想了想道。 “有区别么?!”楚飞扬恨恨道。 “那你自己想吧,我去练功了。”君书影凉凉道,转过身去,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楚飞扬没有挽留,抬头看了看修缮了大半的书房,很是心酸凄凉地嘆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这庭院这书房都是楚飞扬的一番心血,君书影到底也没有敷衍,认认真真想出了几个名字给楚飞扬备选。什么三省堂,与天游草堂,致远阁,藏锋室,中流堂……写满了一页纸拿给楚飞扬。 楚飞扬看了一圈,摇了摇头,最后大笔一挥,“楚君堂”几个龙飞风舞的大字就挂上了书房的正中。 楚飞扬敢这么明目张胆,君书影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怕清风剑派的那些老头子看到之后会气出个好歹出来。不过楚飞扬都不担心,他更不用忧人之忧了。 如此清静了好些天。派里有事时楚飞扬就往山上跑跑,有时需要外出个几天,也都尽早赶回来,反惹得信云深啧啧称奇。楚飞扬虽然对信云深没大没小的揶揄很是头疼,但看在他给自己挡了不少从前那些有的没的桃花债的份上,也不与他计较了。 君书影也不是闲得住的人。但自从上一次的事之后,他也不敢再拿绳索把小石头一个人拴在家中。楚飞扬专门驯养了几只信鸽,君书影要出门时便放出一只,通知山上的信云深来把小石头接走。 这些私下的小动作信白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对于楚飞扬和信云深不是不生气,但是他管不了也没法管,现在更是懒得管了,干脆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没看见,省得心烦。只是仍旧会时不时地默默哀嘆几声,想不通为何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孩子非要跟魔教中人牵扯不清。好在小石头很乖巧,又深谙彩衣娱亲之道,虽然他的来歷也让信白很硌硬,但是抱着这么一个白白胖胖又乖又懂事的娃娃,信白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第7页 如此还算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一个不算陌生的人却登门拜访来了。 “在下天山派门下大弟子楚云飞。久仰前辈大名,今日得以相见,实属晚辈之幸。”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有些拘谨地行了礼,抬头看向楚飞扬的目光带着兴奋,一张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兴雀跃。 “不用如此多礼,楚……少侠快请坐。”楚飞扬笑着让道。 楚云飞点点头,脸有些发红地坐到楚飞扬对面。 楚飞扬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还没有很老吧,这年轻人是天山派门下,也算来头不小,却一口一个前辈,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又同样姓楚,这名字又真是相像,称唿起来还真是……不习惯。 “楚……少侠,你我二人同是姓楚,也是有缘。不如我叫你云飞如何?云飞兄弟也不用如此拘礼,若是不弃,唤我一声楚大哥便是。”楚飞扬又笑道。 楚云飞一脸受宠若惊,连连道:“不弃、不弃。楚……大哥,也许你已经不记得,我少时遇险,曾蒙楚大哥相救。你那时突然出现,直如天神一般,我真是永生难忘。而且后来若不是有楚大哥相助,我也无法师从天山派门下。从那时起,我就把楚大哥当成此生惟一敬仰之人。我是听着楚大哥的故事长大的,我只盼望有一天,也能变成楚大哥那般的人。” 看着年轻人因兴奋而微红的脸和精亮的眼睛,楚飞扬面上一直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楚云飞所讲的事情,他似乎是有一点模煳的印象,但具体的却完全想不起来。而且…… 这年轻人到底多大?!说什么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楚飞扬打量了一下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年轻人一眼,心下颇有些郁闷地默嘆一声,我真的已经这么老了么?! “如此谬赞,在下实不敢当。云飞身为天山派大弟子,年纪轻轻已在江湖上素有侠名,也是难得。”楚飞扬笑道,“只是不知,这次天山派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提到正事,楚云飞面上肃整起来。 “其实在下此次前来,只是为师门的一把断剑。” “断剑?!”楚飞扬想了想,脑中闪现一道影子。 “不错。那把剑名叫晓星剑,本也是绝世难得的一柄利器,但是多年以前便因故折断了,只余半把留在天山派中。家师非常珍爱。但是前不久却被人盗走,在下此次下山,便是奉了师命,追寻这把断剑来的。” 楚飞扬此时已经想起了,的确是在前不久,君书影出去过几天,回来时,似乎是带回了一把断剑…… 05 “这……不知在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虽然心里想得到大概又是君书影惹了事,楚飞扬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笑道。 这下轮到楚云飞不甚自在了。他笑了笑,似乎在斟酌用词一般,谨慎开口道:“在下只是查探到一些消息,说可能楚大侠这里……会有一些线索。这些消息来源也比较繁杂,还有许多指向别处的。在下无能,无法一一分辨真伪,只能到各处去查探。如今来找楚大侠您,也只是……只是……唉,在下寻剑心切,如有不敬之处,还请楚大侠海涵。” 楚飞扬见他一番话字斟句酌地说下来,已经有些面红耳赤,料想他跑到别人家里来审查一般问别人有没有偷他家的剑已是窘迫,更何况他对自己的敬仰之情不似作假,当下也不想让这老实孩子太为难,便嘆了一口气道:“不瞒你说,前两日,我的一个朋友的确带回一把断剑,只是不知他是从何得来。不如你稍等片刻,待我那位朋友回来,我代你向他问问清楚。若果真是贵派之物,我必定让他归还。” 楚云飞一听如此说,面上难色一扫而空,有些喜上眉梢,笑逐颜开道:“如此便要多谢楚大侠了。”转而一想,又有些疑惑,看了楚飞扬几眼。 楚飞扬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点破,只端起茶盏啜上几口,与他说些有的没的江湖中事。 楚云飞到底没有忍住,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道:“楚大侠,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只是不知……楚大侠所说的这位朋友,是何许人?” 楚飞扬眉梢一抬,正要开口,几声童稚软语远远地从门外传来。 楚云飞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出现在门外,小手扶着门框艰难地跨过门槛,站稳之后拍了拍蹭到门槛的厚实棉衣,小短腿一迈,撒欢地跑向了楚飞扬。
第8页 “阿爹抱——”小石头冲进楚飞扬怀里撒娇道。 “这位是……”楚云飞略有些惊疑地问道。 小石头闻声,扭头看了眼坐在一边的楚云飞,见他正双目灼灼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楚飞扬腿上,圆滚滚的身体扭了两下。 楚飞扬无奈地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坐着。 “这是犬子。平日里管教不严,让云飞兄弟见笑了。”楚飞扬扶正小石头穿歪了的帽子衣裳,有些无奈地笑道。 “这……这……”楚云飞真箇有些目瞪口呆。他只听说楚飞扬同魔教中人交好,也听说过楚飞扬上次至朗月山时带了两个小娃娃在身边,江湖传言亦是听了不少。传言中自然没有什么好话。只说楚飞扬与魔教妖人有那见不得人的关系,却又与其他女子育有两子,其中污言秽语yin乱不堪,每每听得楚云飞大为光火。 如今听楚飞扬亲口说明这孩子的身份,楚云飞不解过后,竟有些释然了。 他一向不相信楚飞扬会与jian邪之人有什么勾结,更加不会相信那些抵毁楚飞扬的秽言秽语。如今既然楚飞扬亲口承认孩子是自己的,那同魔教中人的那些事自然是子虚乌有,纯属有心之人恶意杜撰。 楚云飞自觉想通了这一层,心情大好。仔细看了看坐在楚飞扬腿上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小娃娃,才觉得这娃娃眉目精緻,粉妆玉琢的小仙童一般,心下不由十分喜爱。又想到依这孩子的可人面相和乖巧模样,楚夫人定然也是人间绝色,温婉可人的人品,与楚飞扬定然是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那些捕风捉影的江湖传言果真都是毁谤,心里又欣慰几分。 “令公子小小年纪,但看面相不凡,又有楚大侠教导,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楚云飞笑道,又觉自己这番话太过客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我看这小娃娃长得实在讨喜得很,楚大侠好福气。” 小石头听到别人夸他,羞涩地对着楚云飞笑了笑,露出一口小奶牙,又扭身搂住楚飞扬的脖子,把脸埋到楚飞扬肩上。楚飞扬拍了拍他小小的背,哈哈一笑。 两人又聊了片刻,便等到了楚飞扬的“那位朋友”。 “什么断剑?”君书影眉头一皱。 楚云飞一开始看到是“魔教妖人”君书影,就已经有些心里不舒服,如今看到他这一副不耐的脸色,心中更加芥蒂。虽然看在楚飞扬的面子上一直客客气气,却也开始有些动了怒。 06 “那把断剑的确很不起眼,君公子贵人多忘事,会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但它对家师真的十分重要,乃是昔日故友所赠之物。况且,这对君公子固然是小事一件,但江湖上的传言却都是冲着楚大侠而来,趁机极尽毁谤之事的小人也是不少。您既是楚大侠的朋友,就算为朋友之义,也该尽力还楚大侠一个清白才是。”楚云飞说到后面,已经有些激愤起来。 关于这把失窃的剑,江湖中一向传言天山派掌门珍爱的晓星断剑中藏有不世的武功秘籍。虽然天山派已经放出消息澄清谣言,依然有人对此深信不疑。楚云飞这次查探到的消息也算十分确切,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所寻的晓星断剑就在君书影身上,是他贪图传言中的秘籍才出手偷走,对这潜入自己派中盗取东西的人自然全无好感。不过既然楚飞扬说这是他的朋友,楚云飞也便一直隐忍,以礼相待。但若君书影的态度再如此恶劣下去,他也无法保持礼貌了。 君书影刚刚练完剑,一身冷汗粘在身上正不舒服,楚飞扬所教的这套剑法又无论如何演练不熟,心里早就极度不耐。楚云飞又拿一副看贼的眼光看他,君书影哪里耐心得下来。 “我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区区一把剑还入不了我的眼。再说贵派这堂堂一个天山派,竟然连把剑也看顾不住,也好意思四处叫嚷。”君书影冷笑一声,抬脚就要离开。 小石头看君书影似乎在生气,从楚飞扬怀里钻出来,扑上去抱住君书影的腿,奶声奶气地喊道:“阿爹——” 楚云飞一怔,不过他也没大听清小石头不甚清楚的叫声,只是心里疑惑了一下,立刻又气愤于君书影尖酸刻薄的话。 楚云飞还未来得及开口,楚飞扬却先一把拉住了君书影,无奈道:“你再仔细想想。我记得前几天你出门回来时,是带了一把断剑,还说……” “你也怀疑我?!”君书影怒道。
第9页 楚飞扬随手安抚住君书影,继续道:“还说,那剑身不凡,看上去也曾是神兵利器,如今只剩半把,有些可惜了。” 听楚飞扬这样一说,君书影也安静下来,认真地想了起来。 楚云飞看看楚飞扬,又看看君书影,再看看熊抱着君书影大腿的小石头,只觉得,这三人间的氛围怎得有些诡异…… “跟我来。”君书影看了一眼楚云飞,一手拎抱起小石头,向外走去。 几人随着君书影走到书房处。迎头的“楚君堂”三个大字,让楚云飞又闪了一次眼,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楚飞扬和君书影。 君书影在书架后随手摸出一个布包扔给楚云飞:“看看是不是你要的剑。” 楚云飞打开布包,眼睛一亮:“这正是本派之物……” “是的话就拿了快走。”君书影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你……你这偷人东西的盗贼,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楚云飞头一次见到这种人,一时气不过开口怒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所盗?!”君书影冷哼一声,“我早说了,这种剑我还看不上。你这连把剑也看不住的天山派,更加入不了我的眼。” “你……你……欺人太甚!”楚云飞指着君书影,一张脸不知是气是恼,涨得通红。 “剑你拿走,我也并未盗过你天山之物。到底是何人与你天山派有仇,这就与我们无关了。那些毁谤之言,你若识趣,趁早收回。否则若让我听到,绝不轻饶。”君书影冷冷道。 楚飞扬在一边无奈抚额。楚云飞大概真的没有见过这种人,只气得话都说不顺:“你……你的意思是说那些针对楚大哥的流言,都是我放出去的?!简直岂有此理!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若不是你盗取我天山派的东西,又怎么会连累楚大哥?!” 君书影眉毛一挑,又要开口。楚飞扬怕他把人家孩子气出个好歹来,忙一把拉住,嘆道:“好了书影,你便说出来,你那剑是从哪里得来的罢。若真有人针对天山派,也好让云飞兄弟有处可寻。” 君书影瞪了他一眼,甩开楚飞扬,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干才道:“我上次出门,路遇一个无赖混混。在追杀他时,他为保命随手扔过来的。我看那混混并没有什么斤两,若果真是他一个人与你天山派为敌,你们诺大一个门派,也不用太过紧张。”说完似讽非讽地笑了一下。 这下楚飞扬和楚云飞同时皱起了眉头。 “根本一派胡言。什么无赖混混,根本是你编造出来的!”楚云飞怒道。 “你追杀一个混混作什么?!”楚飞扬问道。他不由得想起了几年之前,他带着君书影去苍狼山时路遇的那几个欲对君书影不轨的江湖无赖,心里更是起了怒火。 君书影只看了楚云飞一眼,却只向楚飞扬道:“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 楚飞扬还欲再问,看了看一旁的楚云飞,也只能就此停住,准备晚上只有两人的时候再好好问个清楚。 楚云飞向楚飞扬道:“难道楚大侠相信他的说辞?!这……一个无迹可寻的什么无赖混混,根本死无对证,说什么也只凭他的一张嘴。” “自然是信的。云飞兄弟,你若信得过在下,也可按照这条线索查访下去。”楚飞扬向楚云飞道,“若果真背后有什么阴谋,也好早作打算。” 楚飞扬都这样说了,楚云飞虽然沮丧,却也别无他法。楚飞扬客气留他,他又哪里还有心情呆下去,只寻了个理由早早离去了。 07 晚间时,天上又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落院中,小石头扒着门框兴奋地大叫,哄也哄不走。 楚飞扬没了耐心,黑着脸恐吓小石头,要送他去卧房。小石头仍旧死扒着门不松手,说什么也不愿意乖乖睡觉。 “你作什么?天色还早,让他再呆会儿又不要紧。”捧着书缩在宽大椅中的君书影看不过去出声道。 “你不要紧,我要紧。”楚飞扬斩钉截铁道,说着一把拎起小石头,也不管他伸长了手向着君书影不依地叫嚷,拍了拍他小小的背就往他的卧房走去。 小石头见君书影只是摇了摇头,仍旧沈迷进手上的书卷里,也不管他,瞬间蔫了下去,不开心地挂在楚飞扬身上。 楚飞扬把小石头放进他的小床里,三两下扒光衣裳,拉过棉被给他盖好。小石头撅着嘴巴委屈地不看他,楚飞扬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尖:“臭小子,好好睡觉。”说着熄了灯带上门,到书房寻君书影去了。
第10页 君书影捧着书正看得入迷,耳边听到轻轻的两声哨声,抬头看去,只见楚飞扬正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走吧。”楚飞扬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笑道,“跟我回房吧。” 这么多年君书影早对他这般行径习以为常,此时连一点点回应也懒怠作了,又垂下眼睫去看手中的书本。 楚飞扬也不在意,抱着手臂走到君书影的座椅旁边蹲下身来,笑着摸了摸椅子上铺着的上好兽皮,顺手就滑到了君书影的大腿上,轻轻细细地摩梭起来。 “不想回房也行,我还未在这书房里与你行过那事呢……”说着左手就滑进了君书影的衣襟,轻车熟路地向上摸去。 君书影一把攥住他作乱的手腕,丢开手里的书卷,无奈道:“回房吧。” 楚飞扬动着手指,摸索到那温热胸膛上左边柔软的一点,屈起手指刮挠了两下。 君书影蹙起眉尖,手上使力想将他的手拉出。楚飞扬唇边挑起一抹笑,也用上了力气不让君书影遂意,手指却在那处轻轻按揉起来。 君书影欲起身躲开,口中道:“够了,别在这里……” 楚飞扬却站起身来,一把将他压回椅中,自己也俯身压了下去,在君书影唇上吸啜了一下,贴在他面上笑道:“我先前说回房,你不理会。既如此,我怎好违你心意……” “一派胡言……”君书影微闭上眼睛,忍受那只在左胸前作乱的指头,尽力压制住越发紊乱的唿吸。 “所以,以后我若唤你时,你便要好好答应。不然,我不在乎……将你……就地……正法。”楚飞扬顺着君书影仰起的脖颈向下轻轻吻去,右手拉过君书影的手十指交握,原本作乱的左手却抽了出来,顺着亲吻慢慢拉开君书影胸前的衣裳,露出一片肌理精韧但久不见阳光的胸前肌肤,又粗鲁地向下扯了扯,让胸前那嫣红的两点暴露在微冷的外面。 楚飞扬一路轻轻舔吻着,慢慢又向左边滑去。君书影一手摸上楚飞扬的长髮,不知想要推开还是抱住,张了张口道:“把门栓上。” 楚飞扬却无瑕理会他,只对着左边那被他揉弄过后微微挺立的红润一点轻柔地吹了一口气,感到压在头顶的手重了一下,挑唇笑了笑,伸出舌头在那周围舔了几圈,才张口含了上去,裹在唇舌中细细抚慰。 头顶传来的唿吸声越发急促紊乱起来,楚飞扬极尽挑逗之能事,细细地抚慰着那欲加挺立的一点。直到那处比原先明显地涨大硬挺起来,才轻轻地吐出,笑着探出修长的手指,将那一点夹在指间,轻轻地揉捏把玩,又在那胸前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你怎么……”君书影有些不耐地扭了扭身体。一边被使劲手段地玩弄,另一边却被冷落着得不到一丝抚慰,极度不平衡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 楚飞扬抬头看了看他,凑上去在他唇边轻轻吻着,带笑的眸子直视进君书影的双眼,手下的动作却一刻没有停顿。 “怎么了?你想要我如何?”楚飞扬笑问道。 “……”君书影别开眼神,沈默地抬手覆上楚飞扬的手,想将他移开。 楚飞扬又向下滑去,捉住君书影的手亲了亲,拉着他的手指按到右胸前。君书影僵了一下,飞速地抽开手。楚飞扬也由他,笑着在那只因稍一触碰便有些挺立的点上轻轻一舔。听到君书影长嘆了一口气,楚飞扬却又停住。 “你想让我也……这里,”楚飞扬用指尖在那附近若有似无地刮挠着,笑道:“便回答我一个问题。” “混蛋……什么问题?……”君书影有些气息不稳地问道。 “你下午说,那断剑是追杀一个无赖混混时得来。我知你虽然爱生事,也断不会无缘无故去追杀什么下九流的小混混那么无聊。到底是为何?”楚飞扬气定神闲道。 “你……就为问这个?”君书影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楚飞扬却故意在他目光下猥亵地在他左胸前红点舔了一下,激得君书影又是一番气息不稳,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就问这个,你说是不说。”楚飞扬无赖道。 “你……真是无聊。我说过,我做事自己我的道理。”君书影扭头道。 “不说?”楚飞扬挑高眉毛,把玩着左边的手用了些力道揉捏,脸继续向下埋去,“不说便不说。我也不与你为难,你若实在想碰,就自己来吧。”楚飞扬一边扯着他腰间的束带,一边抬脸笑道:“你自己一样能让自己很舒服……”
第11页 君书影僵了僵,感到腰间一松,楚飞扬已经轻车熟路地将束带解下扔到一边,左胸前的手指仍在肆虐。 “你够了……”君书影开口道。 楚飞扬抬头看他。 君书影咽了咽口水,口水滑过干涩的喉咙有些刺痛:“那些宵小敲锣打鼓在茶楼里编排你我的故事,毁人清誉……” 他话未说完,楚飞扬却勐然狠狠地压上来,精亮的双目中闪着灼灼的光茫:“你,就是因为这个?!你君书影,何曾在乎过别人如何看你?!你就只是为……” 楚飞扬狠狠地吻上君书影的双唇,辗转碾压,似乎要将人拆吃入腹一般。君书影仰起头承受他的唇舌肆虐。楚飞扬似乎也没了先前细细把玩的耐心,手忙脚乱地拉扯着二人的衣裳,又啃又咬地在君书影胸前留下无数印记,张开口含住右边那微微挺立的红点,有些粗暴地用唇舌抚慰着。 君书影也有些难耐地挺了下身体,带着气喘的轻哼声从口中溢出。 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之时,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几声大声的唿唤透过风雪传入堂中。 08 楚飞扬低咒一声,君书影平復着唿吸睁开眼睛,染上些水雾的双眼与楚飞扬对视着。 “你呆着,我去看看,到底是谁来扰人好事。”楚飞扬大力抚了两下君书影鬓边,轻轻印下一吻笑道。说着起身将自己衣裳整好,看君书影又懒懒地窝回椅子上,又俯身把他身上拉了个严实。君书影闭着眼,脸上仍有些潮红,软着身体任楚飞扬摆弄,修挺的眉间微微皱起。 楚飞扬按了按他的眉间轻笑道:“别不开心,为夫马上就回来……” 君书影挥开楚飞扬的手,恹恹地把脸埋进温软的兽皮里。楚飞扬笑着起身,走至门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一闪身出到门外,合上厚重的门板,隔绝了放肆飞舞的风雪,不让它吹散室内的暖意。 敲门声还在持续,间或还有人声隐约传来。楚飞扬不敢大意,快步穿过庭院,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竟然是楚云飞的声音。 楚飞扬拉开门栓,门一打开,楚云飞就一身风雪地冲到楚飞扬面前:“楚大哥,这把剑是假的!” 楚飞扬看着面前那张年轻的脸庞上严肃正经的模样,无奈得直想嘆气。这孩子啊,多大点事啊,你不能明天白天再来?这大风大雪大晚上的,值得为这个再跑一趟么?年纪轻轻的,心眼怎么那么实在呢? 楚飞扬端起一张温和笑脸,领着楚云飞往厅里去,口里道:“云飞兄弟这是从清州城而来么?这么恶劣的天气,也真是难为你了。” 楚云飞拍了拍头顶身上的积雪,摇头道:“不是的。我从楚大哥这里出去之后,就立刻起身赶往天山了,是在半路上朋友发现有假,所以我又回来了。一来一往花费了些时间,还好没有太晚。” “这样啊。”楚飞扬笑眯眯道,“云飞兄弟腿脚真真勤快,令师有福啊。” 楚云飞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多谢楚大哥夸奖。” 楚大哥没有夸奖你啊。楚飞扬心下长嘆。 到了厅中,楚飞扬倒上一杯热茶端给楚云飞,自己也坐在对面,开口问道:“不知你那位朋友怎么看出这剑有假?云飞兄弟打算如何?” 楚云飞一仰头将杯中茶水牛饮下去,端着空茶碗,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熘向茶壶:“其实假的很容易看出来,是我当时大意了,没有仔细查看。” 楚飞扬看他那样,摇了摇头,将整个茶壶拎到楚云飞面前,继续道:“云飞兄弟,这剑既是书影给你,他断没有道理给你一把假的。如果你的朋友没有看错的话,只能说,书影从一开始得到的就是一把假剑。” 楚云飞放下茶碗急道:“楚大哥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怀疑你的朋友。” 楚飞扬挑了挑眉,待他继续说下去。 楚云飞从袖中抽出一片折起的纸片,递给楚飞扬:“楚大哥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楚飞扬接过,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道:此乃假剑。若要寻回晓星,须得楚飞扬一人于腊月十二亥时之前至锦秀楼。如有违逆,剑毁,切记。 “今晚?”楚飞扬皱起了眉头,“你这东西从何而来?”他本以为楚云飞和晓星剑不过是件巧合之事,如今看来,显是有人算计上他了。 “就在剑柄里。”楚云飞拿出剑来,用手在剑柄周围摩梭了一圈,苦着脸道,“都怪我拿到剑的时候没有细看,不然也不用现在来麻烦楚大哥。”
第12页 楚飞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道你当时被他气到七窍生烟,能记得才怪。 “楚大哥,我……我是情非得已,才来找你。他指名只让你一人前往,我怕不遵从上面所说,那人真的会毁了那把剑……”楚云飞为难道。 楚飞扬安抚笑道:“这哪里算什么麻烦。我看这人明显是针对我而来,反而连累到你。你若不怕麻烦,又何必怕我麻烦。” 楚云飞感激笑道:“楚大哥……” “到底什么事?”一道清冷声音打断二人对话。楚云飞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白裘的君书影从厅后走来,一脸倦意和不耐。 楚飞扬迎上前去笑道:“云飞兄弟的事情出了点差池,我看今晚我是不得闲了。” 君书影看了一眼楚云飞:“怎么?这位楚大侠,东西都送到你手上了,你只需带回你师门便可,这样也能出了差错?你不会想说这剑是假的,兴师问罪来了?” 楚云飞被他挤兑得脸红起来。他心里不喜此人,又见楚飞扬在一边,一时也不知要用什么态度与他争辩才好,只结巴道:“在下还不至如此不济,的确是你的剑是假的!但是我不是……我不是问罪——” “好了。”楚飞扬笑着打断他,又把君书影让到椅子上,搭着君书影的肩道:“剑的确是假的,这事说来似乎与我也有关系。你看这个。”说着把手中的纸递到君书影眼前。君书影就着楚飞扬的手上看了起来。 楚云飞在一边看着,越发地感到这两人间的氛围诡异,脑海里不禁又转到那江湖中的流言。一眼瞄到君书影脸上,似乎看上去比白天的时候,他现在的脸色要红润一些……眉梢眼角间还有点…… 楚云飞慌忙收回眼神,敛起心神不再胡思乱想,又暗暗唾弃自己,怎可如那些江湖宵小一样,用那种事情侮辱楚大侠和他的朋友。 君书影看完之后,皱着眉头小声地与楚飞扬商量着什么。 楚云飞一边听着,也搭不上什么话,左右看看,心里又想到,似乎没怎么见到楚大侠的妻子啊。想来必定不是江湖中人,才不会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 09 楚飞扬同君书影低声商量了几句,便转向楚云飞笑道:“云飞兄弟。” 楚云飞有些拘谨,毕竟这几乎是他平白给楚飞扬找来的麻烦,心下很是忐忑,生怕这仰慕已久的楚大侠对自己心生厌烦。 “看来这件事,我们少不了要往那锦绣楼跑上一趟了。”楚飞扬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费周折,只为与在下单独见面。” 楚云飞见楚飞扬面上没有什么不悦,反而有些兴致盎然的意思,也终于放下心来。 “废话就省了吧,我们准备一下,立刻出门。”君书影说着向内室走去。 楚飞扬让楚云飞在厅里稍坐,也跟了进去。 楚云飞坐了一会儿,喝干了一壶茶水,有些百无聊赖,便起身往院中去了。站到庭院中央,饶有趣味了赏了会儿静静飘落的大片雪花,便见后院升起一道火红烟火,伴着长鸣之声直冲上凄黑的夜空。楚云飞不解其意,想了片刻,也未想通其中含义,便索性不去管他。反正楚大侠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与此同时,朗月山上,正在自己房中鼓捣着什么的近来越发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清风剑派少主被那长鸣声惊到,丢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窗边,正看到山下某处升起的那一道红色焰火。 “太不负责任了吧,我又不是小麒儿的奶妈!”信云深一脸崩溃地哀叫一声。 楚云飞未等多久,只见楚飞扬和君书影前后从厅里走了出来。两人俱换上了一套深色衣裳,一身肃穆,比之前一刻的寻常家居模样都多了些许冷厉。 “走吧。”楚飞扬走过楚云飞身边,沖他笑了笑。 楚云飞匆忙回以一笑,君书影仍是惯常的面无表情,紧跟着从楚云飞面前走过。楚云飞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迷煳。 难怪江湖上有那般流言,这般同进同出的,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啊。楚云飞暗自想着,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三人到达城中的锦绣楼时,还未到约定的时间。楚飞扬带着二人从后面进到酒楼二层,潜进一间雅间,未惊动一人。楚飞扬敛息探查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内力高深之人,也不见什么可疑人物。 “你暂时不要现身,我们隐藏起来先暗中观察一番,免得有什么阴谋陷阱。”君书影站在楚飞扬身后道。
第13页 楚飞扬挑帘看了看仍旧喧譁热闹的酒楼大堂,听君书影如此说,回头与他对视一笑道:“正有此意。” 君书影也走到帘边向外看去,细细排察每一个在座客人。 楚云飞看眼下似乎只有自己闲着,实在不该,便也站到帘子边上。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一左一右,挑开细密的珠帘向外看着。楚云飞左右看看,就想挤到楚飞扬那边,耐何地方太小,又不好跟刚认识了一天的敬仰之人太亲近,楚云飞倒有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杵在并不严实的珠帘后面。 楚飞扬挑眉看了看他,楚云飞有些尴尬地沖他笑了笑。楚飞扬无奈一嘆,向君书影道:“书影过来,云飞兄弟,你去那边吧。” 君书影闻言,像只猫似的轻捷无声地掠过帘子。 堂下的小二忽地感到二楼有些异动,狐疑着抬头去看,只见一间雅房的珠帘似被风吹动,轻晃了几下。除此之外,再无异常。小二晃了晃头,客人又在高声唤着,连忙继续干活去了。 楚飞扬搂着君书影紧贴在壁上,堪堪将横在二人身前的楚云飞拉到帘子之外。 楚云飞松了一口气,脚下一动,身影已经晃到了另外一边。 “这酒楼的雅间怎么就不会安个门,弄个帘子哪能挡人。”楚云飞不满道。 “来这里的人一般是为了吃饭,不用如此躲藏。”楚飞扬笑着轻声道。 君书影早就猫到帘子边上继续查看,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楚飞扬低嘆口气,如果不是有个眼巴巴看着二人的楚小侠在,他真的忍不住要去亲亲他。 “不用这么担心。”楚飞扬贴在君书影耳边低声笑道,“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君书影对这种程度的调戏早已练就八风不动的本事,眼皮都没眨一下。 楚云飞看着紧紧相贴的二人,皱了皱眉头,又松了开来,嘆上一口长气,觉得自己完全相信了楚飞扬的话。他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难怪楚大侠对这个魔教前教主那么信任,对他几乎是毫无保留的相信。幸好自己还没来得及规劝楚大侠远离jian佞,不然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个挑拨离间的小人。 各怀心事的三人各自做着想着自己的事,布置精巧的雅间里沉默良久。 楚飞扬抱着心爱之人,只觉惬意无比。楚云飞却觉得这沉默中似乎有些什么暗中流动的无形之物越来越放肆,让他越发难以忍受。还好此时君书影出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 “难道是他?!” “谁?”楚飞扬凑过去看。看清来人的面孔时,他突然觉得眼皮一跳,头疼。 “谁啊?”楚云飞也向下看去,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不由问道。 全无武功却能让你无比敬仰的楚大侠栽了个跟头的人。楚飞扬内心苦笑道。 “一个朋友在而已。”楚飞扬笑道,听到君书影冷哼了一声。 楚云飞又去看,只见柜檯前一个身材瘦弱的蓝衣书生正在跟掌柜的说着什么,清秀的眉毛纠成一团,似有无限哀愁。不过并没说几句,便放下几两银子离去了。 “难道不是他?!”君书影皱眉疑道。 “他文弱书生一个,为什么书影会以为是他?!”楚飞扬倒来了兴趣,挑眉反问道。等了半天,君书影没有动也没有回答。楚飞扬无奈一嘆,看来是准备当没听到了。 “时间快到了,我该下去了。”楚飞扬放开君书影,又叮嘱道,“你们切莫现身,以免坏事。” 楚飞扬仍然从后面出去,绕到前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刚刚寻了一张空桌坐下,眼前一道身影闪过,身旁已经多了一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青年。那青年斜着一双杏眼,满含笑意地看着他。细细一看,那眉眼竟比寻常女子还要绮丽几分。 “楚大哥,好久不见,可还记得在下?”青年用一双纤纤素手托着下巴,眨了眨眼,带着几分天真问道。 10 “请问阁下是?”楚飞扬在那明眸皓齿笑意荡漾的脸上略一打量,微微一笑道。 “楚大哥,你当真不记得我的?!”青年咬了咬唇,流转的眼神闪动着一丝嗔怨。 楚飞扬轻嘆道:“门主,别来无恙……” “叫我娉婷!”真水门主柳眉一皱,不悦道。 “……”楚飞扬无奈地笑了笑,直接问道,“约我来的人就是你?你知道晓星剑的下落?” 娉婷重新托起下巴,一双美目痴痴地流连在楚飞扬面上,嘴角微翘着,恍神一般地点了点头。
第14页 “剑在哪里?”楚飞扬继续问道。 娉婷这时才像回过神来一般,忙摇了摇头:“不是我!”看楚飞扬不甚相信的表情,又解释道:“是有个神秘人,让我来此见你的。他说今日此时,你一定会出现这里等我。果然。”娉婷讲到此处,喜上眉梢。 “神秘人?!”楚飞扬不解地重复着道,又问娉婷:“你可亲眼见过他本人?” “说了是神秘人,怎么可能见过。”娉婷略有不耐地打发过去,又兴致盎然地凑近楚飞扬道:“别管什么神秘人了。楚大哥,你看看我,你觉得怎么样?” 楚飞扬微微向后一撤,看了看这女扮男装,此刻正一脸兴奋两眼精亮地直视着自己的真水门门主。 “呃……还不错。”楚飞扬扯了扯嘴角道。 “哪里不错?”娉婷对楚飞扬这般敷衍的态度明显不满,继续上前追问道。 楚飞扬又向后撤了撤,抬眼熘了一眼二楼。不知是否错觉,他好像看到帘子后面有一双精亮的眼睛闪了一下,当即不禁头大如斗。 “算了,娉婷知道,楚大哥一向喜欢敷衍别人。”娉婷正襟危坐回去,“就像当年你对我说,要娶天下第一的美人一样。娉婷记住了这么多年,楚大哥却转身就忘了。” 楚飞扬着实不想跟真水门主在这种状况下追忆往昔,分辨什么叫少年轻狂什么才算是沧海桑田的誓言。一边又疑惑着那所谓的神秘人,他绕如此大的一个圈子,到底图的是个什么?此人这一趟下来,已经招惹上了天山派,真水门,和楚飞扬自己。如果不是有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那人就真是无聊到不知死活了。 “楚大哥,我想明白了。”娉婷果断道,“你喜欢男人,没关系。” 正在想着事情的楚飞扬被娉婷这句话震回了神来,怔了怔才开口:“你……” “楚大哥,我的男子扮相如何?”娉婷又一次凑上前来,眼神晶亮,“娉婷既能做得天下第一美女,也能做得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楚大哥,你若因为无法喜爱女子,才不能接受我。那不要紧。我可以为你,变成男子!” 楚飞扬目瞪口呆。他看着面前女子坚毅果敢的脸庞,只觉耳边似乎勐然出现幻听,轰隆一声过后,瞬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楚飞扬张了张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真是!再说,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娉婷不满地打断道,“楚大哥,你我相识在先。可是,你可以亲近梅家小姐,可以亲近□□姑娘。他们不能留住你的心,不代表我也不能。可你却完全不给我一丝机会。我不会甘心。” 二楼雅间,珠帘之后,楚云飞和君书影将大堂中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楚云飞看到楚飞扬皱眉抚额,似乎大感难办的神情,好奇道:“咦,那位姑娘是谁?居然对楚大哥如此咄咄相逼。难道是楚夫人?”楚云飞扭头向君书影询问。好奇占据了他的大部分心神,让他此时竟忘记了对君书影的敌视。 君书影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撇了他一眼。那凌厉的不带好感的眼神让楚云飞一滞,直到他又转开视线继续向外查看,楚云飞才松开一口气。 真是,眼神都像刀子,果然是魔教的坏人。楚云飞心内腹诽道。正要继续观察时,只觉眼前一花,对面已经不见了君书影的踪影,对门的窗扇却微微开了,还在摇动着。 楚云飞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怔了怔,也跟着沖向窗边。 “娉婷,你所想的,完全错了。”楚飞扬沉声道,“这并非爱慕男子还是爱慕女子的问题……” 娉婷断然道,“楚大哥,你不用东拉西扯。你是嫌弃我只是扮作男装其实还是女儿之身?这却无妨,我可以……” “别!”楚飞扬慌忙打断,娉婷停了下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别再说你那些什么……”楚飞扬无奈道,还没说完,却只觉一股轻风送来阵阵熟悉的味道,一个黑影随之笼罩下来。 “飞扬,刚才有可疑之人在大堂现身。他封闭内息的功力太高,你我才都没有发觉。”君书影来到楚飞扬身旁,低下身来轻声道,“他刚刚离开这里。我怕打草惊蛇,你说追是不追?”说着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真水门主,“毕竟你已经依言来见了相约之人。如果此人守信,必有后招。”
第15页 “当然是要追的!”原本不明所以的楚云飞跟着过来听到了君书影的话,张大了眼睛叫道,“我一定要把这个可恶的恶人揪出来!”说着施展轻功率先向外奔去。 楚飞扬站起身来,与君书影对视一眼,回身向真水门主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了。”说着与君书影二人一前一后向外飞去。 堂内众人早已见惯了高来高去的江湖中人,因此这三人倒也没有引起很大注意。反而是独自留下的那个青年沉默半晌,一声恶声恶气的“小二,拿酒来!”,惊到了很多人。 11 楚飞扬和君书影两人出了锦绣楼,楚云飞早已不见踪影,那可疑之人的内力气息也丝毫感受不到了。 楚飞扬四下略一查看,在墙上发现一些粗糙的记号,笑道:“这小子倒也不是那么呆,还知道给我们留下记号。走吧。”楚飞扬牵住君书影正要施展轻功,却被君书影轻轻拉住。 “等一下。” “怎么?!”楚飞扬略有惊讶,而后又略一想,面上浮起促狭笑容,凑近君书影轻笑道:“难道……根本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只是我跟那真水门主说话,你不高兴了?!” 君书影撇了楚飞扬一眼,冷哼一声,道:“可疑之人自然是有的,我有必要用这种事欺骗?” “哦?!”楚飞扬挑高的尾音带着些轻佻,时常温柔的眉眼弯成了愉悦的形状,意味深长地低声笑道:“那……书影啊,既然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你又为什么不让去追,要生生放过?这可不是你的习性啊。” 君书影错身躲开楚飞扬过近的脸,而向楚云飞留下的记号走去。 “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么?”君书影敛眉道。 “愿闻其详。”楚飞扬笑着点了点头。 “先是有个莫名其妙的路人蓄意挑衅惹我出手,好像不经意地把剑落下,使得剑到了我的手里。然后楚云飞就得到消息来找我们索剑。之后他带着剑赶往天山。既然他拿到的时候没有检查,在这匆忙的路上,他又怎么会想到去检查剑柄缝隙这种地方,发现那张要你赴约的纸呢?而如今,以这可疑之人的内力之深,明明可以很好地隐藏自己,却偏偏自己暴露行踪。楚云飞不等我们商讨便去追赶,还留下记号。这简直像……一条被人设置好的线,想将你引到什么地方。”君书影一一道来,沈吟了片刻又道,“总之我觉得这个楚云飞和那个可疑之人一样……” “不可信?!”楚飞扬接问道。 君书影面带凝重地点了点头。楚飞扬却哈哈大笑着搂上了君书影的肩膀拍了拍,长嘆了一口气,欣慰道:“我的君大公子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愿意为我楚飞扬的安全操心了?你再如此下去,我以后的生生世世都要纠缠在你的身上,再难超脱了。” 君书影疑忌凝重的面色稍缓,挑了挑嘴角道:“你的生生世世未免也太便宜了些。” “全部亏本赔给你都愿意,你呢,可愿意?!”楚飞扬笑得蛊惑人心。 “……”君书影转过身去,轻咳一声:“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吧。那楚云飞……” “我不担心他。”虽然没有套出他的一句话,不过早已对君书影作过深入且深刻了解的楚大侠并不在乎,也干脆地遂了他的愿转换话题:“他胸无城府正统严肃的样子不像伪装。况且,我既然已经交了这个朋友,自然不会怀疑他的为人。如果最后证明我错了……”楚飞扬笑了笑,“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君书影听了,冷笑道:“我倒忘了楚大侠是真正高风亮节心胸宽广。倒是我自己生性多疑,枉作小人了。” 你甘愿为我作“小人”,可知我最疼爱的就是你的这种“小人”。楚飞扬看着君书影不悦的面庞,心下默默道。 “你为我作小人,我也为你作小人。两个小人,岂不正好。”楚飞扬搂着君书影笑道,又探手触了下楚云飞留下的印记,“至于这整件事情到底是谁在布局,与其在这里徒劳猜测,不如追上去,才好弄个清楚。” 楚飞扬既如此说,君书影也不再反对。两人一起沿着记号,施展轻功一路奔去,竟然渐渐出了城,往山上去了。 在山上行不多久,就听到不远处的几声动静。楚飞扬和君书影相视一眼,一起循声飞去。
第16页 前面竟然就是一处陡崖,楚云飞站在远离崖边的地方,向着前面喊道:“这位兄弟,你手里的确是本门之物,希望你原物归还,在下定当代师门重谢。” “呸!你哄三岁小孩呢!我告诉你,你敢往前一步,我就把这东西扔下去!”这声音传过来,沙哑浑浊,浑然不含内力。 楚飞扬和君书影对视了一眼,继续按兵不动。 只听到楚云飞有些着急的又喊道:“别,你千万别!我说的是真的。我知道不是你偷的,只要你还给我,我保证不追究的!” “你保证?!你是哪根葱?!你的保证能信吗?”那声音嘲道,“我告诉你,除非是那个清风剑派的楚飞扬,那个瞎了眼还敢单刀赴约的楚飞扬,他来说,我还能相信一点。” “我跟他一起的!他马上就来了!”楚云飞急道。 楚飞扬听到这里,想要起身出去,却被君书影拉住,示意他再等片刻。 12 楚飞扬低下头看了君书影一眼,顺着他的力道重新低下身来,抓起君书影拉着他手臂的手放在唇边啃了几下,笑得露出一口在黑暗中白得过分的牙齿。 君书影等他啃完,默默地把手抽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楚飞扬弄上的口水,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 不远处的悬崖上,楚云飞还在竭力地对那个崖边之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这位大哥,你不要激动。你……你站稳一些,那里太危险了。”楚云飞急道。 “虚伪!”那浑浊的声音嗤笑了一声道,“虚伪至极!小子,你分明就是为了这把剑吧。” “不……不是的。”楚云飞结结巴巴的话暴露了他的想法。 那人又冷哼一声,继续尖利地道:“你这小子,撒谎都撒不干脆。我告诉你,这东西,我不是偷的,不是捡的。是有人送给我的!这剑里的藏宝图,也必定是我的!” “这剑在我派中放了那么多年,真的没有什么藏宝图啊。”楚云飞深深地无奈道。 “还想骗我!我告诉你,你既然说了这剑是你的,这破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是这里面的藏宝图,是我的!” “好好,什么图都给你,你把剑还给我。”楚云飞急道。 “我不信你!你说你认识楚飞扬,让他来说!” 两个人继续着毫无建树的对话。楚飞扬看不下去了,戳了戳君书影的肩膀,示意他现在出去。 “做什么?”君书影回头用口型无声地问,满脸疑惑。 楚飞扬也不解释,只冲他笑了笑,仍旧示意他先出去。君书影虽然仍是不解,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哟,这来的又是哪根葱哪棵蒜呀?!”那声音又叫嚷道。 那话音未落,只听嗖地一声破空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利的哀叫。 “你……你敢伤我!你……” “你做什么?!剑还在他的手上,你怎可如此?!”楚云飞也怒斥道。 君书影却不理他,只冷冷道:“我不但敢伤你,我还敢杀你。你手里那剑是这小子的心头肉,对于我却一文不值。你若想死,尽管接着嚣张。” 楚飞扬仰了仰头看着君书影在月光下负手而立的修长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便一矮身钻入树丛中。 “你!你好!我现在就把剑扔下去!”那声音大叫一声。 “不要啊!这位大哥,你不要听这个人胡说八道。你忘了你刚才的要求了?你、你再等等楚大侠吧。”楚云飞大叫一声,想要往前又不敢往前,愤愤地沖君书影叫道,“楚大哥呢?我天山派和你又没有什么过节,你成心来添什么乱啊?!” 君书影仍旧不理他,却继续对前方那人道:“敢扔你就扔吧。就是不知道是剑先落地,还是你先落地。” “你!”那人气急着左右踩了踩,一些踩松的砂石滚下了悬崖,剑也在他手中险险欲落。 楚云飞眼睛瞪大着就想向前沖,一旁的君书影却先他一步冲出,身影如魅,转眼到了悬崖边上。然而两人都还没到那人跟前,只见那人身后的悬崖下勐地窜上来一个人影,只是一闪,一阵风过,楚飞扬已经抓着那个人站在了君书影和楚云飞的面前。 “楚大哥!”楚云飞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兴奋地上前唤道。 楚飞扬笑了笑,右手擒着那个衣衫褴褛满面污垢的人,左手将晓星剑递给楚云飞。
第17页 楚云飞接过,急急地检查一番,确定是真的之后才长吁一口气,感激地向楚飞扬道谢。 “不用如此拘礼。我倒是还有些问题,想问问这位‘大哥’。”楚飞扬点了他的穴道,笑眯眯地转到那人身前。 “你……你又是谁?!”那人睁大了眼睛惊恐道。 “你刚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见在下么。”楚飞扬笑道。 “楚飞扬?!清风剑派的楚飞扬么?!”那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楚飞扬一面笑着点头一面心下感嘆着为什么这话这么耳熟,人太出名了果然不好啊。 “嗨,大水沖了龙王庙……”那人咧嘴笑道,却被楚飞扬打断:“少跟我乱攀亲。我问你几句话,你给我老实回答。” “好、好,您问,您问!”那人狗腿地笑道,一张脏脸上只有牙齿和眼睛是清晰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想当年……” “你是谁?”楚飞扬问道。 “江三。”那人慡快地回答。 “干什么的?”楚飞扬继续问道。 “丐帮弟子!”叫江三的人颇自豪地应道。 “哦,要饭的。”楚飞扬点了点头表示清楚。 “楚大侠您误会了,丐帮弟子和寻常要饭的哪里一样……”那人口吐横沫不满地争辩道。 “不寻常的要饭的……不还是要饭的。”一直和君书影一起乖乖呆在楚飞扬身后的楚云飞想了想道。 “你这个臭小子!有你插话的份么?!”江三瞪着眼睛看向楚云飞,一副要扑过去的兇狠模样,可惜穴道被制丝毫动弹不得。 “你这剑从哪里来的?”楚飞扬只管继续问道。他刚才抓住这人的时候,并未察觉到他有内力。虽然内力高强之人可以自己敛住内息不让其他人察觉,但是要让浑身经脉空空荡荡全无一丝真气流动——楚飞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般功夫。 “是有个武功很厉害的神秘人给我的!”江三回道。 “这个我看到了。我追赶那人到了山上,他穿过那边那个树林。我比他慢了一步,让他又钻进林中逃掉了。我来到这里,就看到这个人了。”楚云飞证实道。 “你说的藏宝图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那个人说的。” “一派胡言。”一直默不作声的君书影冷哼一声,“如果真有什么藏宝图,那个人为何不自己独吞,却要给你这么个骯脏乞丐。” 江三刚才被君书影扎了几针,又被他威胁,正对他有些忌惮,倒也老老实实答道:“我以前救过那人一命,他说作为报答,我可以讨要一个东西。我说要很多金银珠宝,他就把这个给我了。我们今天约在这里见面,没想到被这小子窜出来,非说剑是他的。” “剑就是我的!而且我在派内从未听说过剑里有什么秘籍什么藏宝图,它只是一把断了的剑而已。如果里面有蹊跷,师父既然让我追回,不会不告诉我的!”楚云飞争辩道。 楚飞扬抬手止住他,想了想又问江三道:“你可见过那人面目?” “没有。”江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他原本一脸大鬍子,刚才又蒙面,我啥也没看见。” 楚飞扬和君书影相视一眼,都有些疑惑。楚云飞细心地收起他的剑。 江三左右看看,咽了咽口水,小声地道:“那个……楚大侠,你问完了吧。可以放了我了吧。” 楚飞扬看了他一眼,又问道:“藏宝图在哪里?” 江三看了楚飞扬几眼,却嘿嘿地笑了起来:“楚大侠,这是别人为了报恩专门给我的。这小子又咬定说他们没有什么藏宝图。按照江湖道义,这个藏宝图……它怎么也该是我的吧。” 楚飞扬看了楚云飞一眼,向江三点头道:“既然不是天山派的,自然是你的。” “楚大侠说的,你总该信了吧。”楚云飞跟着道。 “信,信。”江三眯着眼笑。 楚飞扬解了江三的穴道。江三一个踉跄才站稳,揉了揉酸麻的四肢,向着面前看着他的三人又笑了笑。 “那个,楚大侠,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不要得寸进尺,杀了你我们一样能找到。”君书影威胁道。 “唉哟这位大侠公子,长得这么好看,不要动不动就杀杀杀的好不好。”江三倒是一点也不怕,笑笑地道。
第18页 “什么要求,你说吧。”楚飞扬道。 “这个藏宝图,它上面的地方十分偏远,路上少不了还会有什么危险。楚大侠,你看看我这,我一个人——也拿不到啊。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金银财宝啊。”江三苦下脸道。 “你想我帮你寻宝?”楚飞扬问道。 “哪是帮啊。我是说,楚大侠,咱们合作。你帮我寻宝,我跟你分钱,如何?”江三凑近去讨好地笑道。 “楚大哥,这个人一派胡言,不要信他。”楚云飞正色道,“我天山派根本没有什么藏宝图,寻的什么宝啊。我们不要上当。” 楚飞扬用眼神安抚下楚云飞,向江三挑眉笑了笑道:“成交。图拿来吧。” 13 江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了笑道:“既然楚大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信的。”说着慢慢向后退去。 君书影向前一步,防备地看着他。 江三向后指了指脚下的万丈深渊,冲着君书影挤了挤眼睛道:“大美人儿,你是担心我想不开要跳下去?!你心地真好,真好。”说着嘿嘿笑了两声。 君书影脸色一沉,不悦道:“废话少说,快把东西交出来。” “别生气、别生气,我交,我交。”江三退到崖边蹲下身去,探手在崖下摸索了片刻,摸出一捲髮黄破旧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把东西藏在那里的?”楚云飞睁大眼睛。 “辱臭未干的小子,你那下九流的师父没教过你么,有时候武功没有脑子好使。”江三嗤道。 “你,你竟敢侮辱我师父!”楚云飞气得要拔剑,却被楚飞扬按住。 “既然我们已经答应合作,就不要再作些无谓的意气之争。”楚飞扬向二人道,又问楚云飞道,“你是回天山,还是与我们同去?” 楚云飞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想了片刻道:“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虽然我从不知道我们天山有什么藏宝图,不过既然这乞丐口口声声说是剑中之物,我必要去弄个清楚。” 江三听了,又嗤笑一声道:“哟,没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怎么看到藏宝图了,就开始怀疑跟你天山派有关了?我可告诉你了,现在这东西是我的,跟你天山派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找到什么宝物,你们一根鸡毛也别想要。” 楚云飞怒道:“你这下九流的小人,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贪财么?” “你不贪财?!你不贪财你不要跟来!”江三瞪圆了眼睛,分毫不让。 “我自然要去!但我不是为了什么钱财宝物……”楚云飞胀红了脸分辨道。 “说来说去,还不是捨不得不去。也是啊,这么老旧的地图,不知道有什么稀世珍宝哪。”江三把地图揣到怀里,一脸鄙夷地向楚云飞道。 “你!我说了不是为那些财宝!”楚云飞气急,“不管怎样,这都与我天山派有关,我身为天山派大弟子,自然要去弄个清楚。”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江三不屑地挖了挖耳朵,“想去就去,我不会拦你的。不过我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的。” “谁稀罕!” “你啊。” “你,你无耻!” “客气客气,你也不遑多让。” …… 楚云飞何曾遇到过这么无赖不讲理的人,这时刻又不好大打出手,只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 楚飞扬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君书影向山下走去。 二人回到那修缮一新的小院里,进了卧房,关上房门隔断风雪,房内被炭盆烤得暖意融融,又有暖香瀰漫,舒适如春。 楚飞扬脱下外袍,向君书影道:“你先去沐浴吧。我去看看小石头,马上就来。” 楚飞扬请来重修庭院房屋的师兄弟当中,颇有一些精通机关数术奇技yin巧的高手。楚飞扬既然有意带君书影在此处安家,自然想尽办法把一切修整到最为方便舒适。得了大师兄令下的清风剑派众弟子们无不殚精竭虑,想尽一切办法,使尽一切手段来改造这个庭院。 其中有几个弟子花费了数天的功夫挖地造渠,引来山溪中的活水,又在卧房后面造起雅致的隔间和精巧的炉灶,将引来的溪水囤起烧热,无论何时都有温热干净的水可以用。这是君书影最喜欢的一处。楚飞扬用这个讨得他欢心,赚了好几夜随心所欲地实践自己的过分想法。 “你慢着。”君书影唤住楚飞扬,看他转回身来看向自己,才不解道:“我看这整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你真要去跟那个乞丐寻什么宝藏?”
第19页 “这件事和天山派有莫大的关系,我不能坐视不管。”楚飞扬伸手搂过君书影,亲亲他的手背笑道:“在担心我么?” “天山派的事情与你何干?你难道不觉得一直有人想把你牵扯进去?!”君书影皱眉道,“你若去了,岂不正遂人愿?!” “既然有人想让我去,我何必不遂他的愿呢?”楚飞扬抱紧了君书影笑道:“再说,不是有你同行么?你可是我楚飞扬的首席大弟子,此行正好让为师看看,我的好徒儿本事到底有多少。” “反正比不过你。”一说到武功,君书影就没空想别的了,不悦地哼哼了几声。 “正好,这所谓的宝藏还不知是什么呢。既然是和天山有关,也许是什么失传的武功秘籍呢。” 楚飞扬说着,不意外地看到君书影眼珠子一转,整个人都似亮了起来,不由暗暗好笑。 “好了。好徒儿,快些脱光了乖乖等着为师。”楚飞扬轻佻地挠了下君书影的下巴,在他还沉浸在对武功秘籍的畅想当中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一闪身出去了。身后的房里传来几声不耐的声响,却只让楚飞扬眼角的笑意更深,脚步轻快地向着小石头房里走去。 不知是不是跟高放一起呆久了,信云深照顾起孩子来颇为周道。楚飞扬从门缝里看去,床边是小石头的一些小玩意儿零零落落地散了一地,床上的信云深裹着被子,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把小石头好好地抱在怀里搂着,一大一小都睡得正香。 楚飞扬本是来叫信云深回山上去的,这时看到这情境,也捨不得把人叫醒了,只把房门轻轻掩实,往回走去。 回到卧房时,房内已空无一人,只有几件衣物散落在椅上床上,看在楚飞扬眼中,是说不出的无限诱惑。 卧房后的小隔间内隐隐传来水声,楚飞扬轻轻推开门,一阵热气迎面扑来。转过一道屏风,就见宽敞的木桶内,君书影正闭着双眼惬意地半倚在木桶边上,光洁的肩膀露在水外,锁骨上还印有未褪的吻痕。 这具身体上的每一丝痕迹,都是他亲手雕琢上去。这身体的每一个敏感之处,也是他亲手开发。这个身体上的任何一处,也只有他,被允许触碰抚摸。楚飞扬慢慢走近,两手按上那诱惑着他的肩头,轻轻揉捏起来。 君书影舒适地仰起头,喉中发出惬意的低微哼声。 “舒服吗?”楚飞扬轻轻按揉着穴位,让那里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君书影低低地恩了一声,抬起湿漉漉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了下楚飞扬的手背,算是赞许。 如此柔顺的模样,也只为他一人展露。 楚飞扬低下头去,从君书影的额头开始吻起,顺着高挺的鼻樑,来到那微微张启着,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亲吻的嘴唇。 “你衣服会湿……”君书影提醒的声音消失在相贴的唇间。 只轻轻一撩拨,那柔软的舌便自愿递出,让他肆意吸吮缠绕。 楚飞扬并没有亲吻太久,纠缠的唇舌分开时发出响亮的声音。君书影似乎不习惯他这么快放开自己,红润嘴唇中的舌尖随着楚飞扬的离开微微探出。 14 楚飞扬站起身来,君书影不解地睁开眼睛看他,仰着的脸看上去带着些撩人心弦的无辜。 “别着急,我只是去宽衣。真弄湿了你又不收拾,还不都是我的活计。”楚飞扬面露揶揄道。 君书影自知理亏,只把自己往水下沉了沉,默不吭声。 楚飞扬看着他淡定地把脸转回去,像往常一样在柴米油盐的家务事上光明正大地迴避不谈,只觉好气又好笑。看着那缩在水中的玉白肩膀,他勉强按捺住心下的骚痒难耐,三下五除二地除去全身衣物,恶狼一样扑了过去。 “我的好徒儿,快快把腿张开。”楚飞扬压着君书影,面上作出一副狞笑状。 君书影被他冷不丁扑过来,忙用两只手搭在桶边上才稳住下滑的身体,刚想出声斥责,却又被楚飞扬揽着腋下,张口含住了左边的□,只能勐地咬住下唇,双手环抱住楚飞扬的脑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胸前的两点已经被肆意地玩弄过,此时那残留的余韵轻易地被挑动起来,细细的快感从那濡湿的唇舌间向外扩散。 楚飞扬含了两下便吐出来,轻笑着问道:“舒服么?要继续么?” 君书影撇过头去,搂着楚飞扬的双手却暗暗加了些力道。 楚飞扬抬手掰过他的下巴,让他着正视自己。他故意在君书影的眼神注视下,轻笑着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红肿的辱尖,不意外地听到一声急促的喘息。
第20页 稍触即离的碰触让君书影不满起来,在楚飞扬搂得过紧的双臂里不安分地动了几下,半闭着双眼眉头微蹙道:“你……舔我……” “舔哪里?说清楚给我听。”楚飞扬深深地闻着君书影身上的清新味道,用低沉魅惑的声音诱哄道。 君书影却不愿再说下去,只低哼了两声难耐地挪动身体,双手抱着楚飞扬的头,身体微微挺起,将胸前的敏感送到他的唇边。 这轻微的动作却将楚飞扬体内的慾火引燃至熊熊烈焰,再也没有兴致细细撩拨,只想压着身下的人,在他身上狠狠地尽兴。 楚飞扬一把将君书影托起来,使两人换了位置。他的背靠上宽大的桶边,却让君书影坐在他的大腿上,又使劲分开他的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楚飞扬双手扶住君书影劲瘦精练的腰,唇舌在他的胸前肆虐着。一双大手慢慢向下,在臀上揉捏了两把,便滑到他大大敞开的下身肆意地抚弄。 身体毫无防备地敞开暴露在楚飞扬的手下,被他随心所欲地抚摸□,君书影仰起头颅,紧皱的眉间透露出快感与不适的夹杂,沾湿的长髮一缕缕地贴在背上和胸前。 楚飞扬握住君书影微微抬头的火热部位,尽心尽力地取悦着他。又拉过君书影的手放到自己的硬挺上,含住他的耳垂,涎笑着道:“硬不硬?大不大?喜欢么?” 君书影不爱听他这些胡言乱语,不悦地转过脸去,就要把手挪开。楚飞扬握住他的手,带着两人的手在自己的欲望上撸动着,粗喘着唤道:“书影,我的……书影。”又掰过他的脸,含住双唇。 那低喃般的声音里饱含着爱意,比这温暖的水流还要暖人心脾,细细地渗入人心里。君书影不悦的眉稍柔和了下来。他睁大双眼,看着楚飞扬过近的俊美的脸,紧闭的双眼英挺的眉间全是沉迷的爱恋。君书影的眼神中也不由得漾起一片柔软,握着楚飞扬的火热欲望的手也微微地收紧,慢慢地取悦着他。 唇舌中的纠缠从最初的激烈慢慢温柔起来。楚飞扬松开君书影的手,顺着大腿和腰线,慢慢向上游移,在腰后逡巡了片刻,又慢慢向下滑去,隐没在波动的水下。 “唔……嗯……”当一根手指借着温水和脂膏的润滑□去的时候,君书影的唇间泄露出难以自制的低吟。楚飞扬放开他的双唇,手慢慢地动了起来,细心地开拓着之后要承受他的地方。 君书影轻启着略微红肿的唇,调整着紊乱的唿吸。 “放松……”楚飞扬低声说道,又用唇舌抚慰着他胸前的敏感之处,驱散他的不适。 身后手指慢慢增加到三根,在那羞耻的地方进进出出,间或按压揉弄,只是为那怒发贲张地顶在他腿间的巨大硬挺开拓甬道,打开自己的身体。这样的想法更增加了难言的羞耻感。 君书影动了动身体,出声道:“可以了。” 楚飞扬抽出手指,双手用力稍稍托起君书影,调整着两人的位置,直到那早已迫不急待的火热欲望顶在微微颤动的入口。 楚飞扬轻轻啄吻着君书影的脸颊嘴角,诱哄道:“自己坐上去。” 君书影有些难堪地咬着下唇。身后能够感受到那颤动的火热,在穴口处轻轻滑动着,却不进入。他一手扶在楚飞扬的肩上,一手撑在他的腿上,慢慢向下沉着身体,经过充分开拓的地方如同献媚取悦一般慢慢吞进那巨大的欲望,亲密地缠绕上去的内壁几乎能够感受到那青筋勃发的跳动。 君书影停下动作,看了楚飞扬一眼,从脖子到耳根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楚飞扬深知不可太过分,过头了就要恼羞成怒了,因此颇为上道地赶紧凑上去吻住他,身下一挺,全根没入那令他销魂不已的地方。而后便是一夜尽兴。 15 第二天天微亮时,楚飞扬先醒过来,怀里抱着的身体不着一物,温暖光滑,肌肤相贴的感觉极致地亲密。 楚飞扬微微低头,看到君书影将倦极的脸埋在被子里,忍不住凑上去亲亲他的额角。两人散开的长髮在枕上纠缠在一起,弯曲的髮丝缠绕出缱绻的旖旎。 虽然昨夜已经尽情地放纵过,到了早晨却又精神抖擞起来。楚飞扬将自己的硬挺在君书影腿间轻轻蹭着,手也不老实地覆上君书影的身下。 被他强迫弄醒的君书影满心不耐,却因为同盖着一床棉被,又被楚飞扬过分挤压着,躲也没处躲。 楚飞扬一手压下他不耐烦的挣动,亲吻着他的脸颊,情动地道:“别动!夹紧双腿。”说着有些粗鲁地用手推挤着君书影的两腿,将火热的欲望挺入他大腿根处细嫩的地方,腰部大动起来。
第21页 君书影被他握住微微抬头的下身,也只能无奈地放弃挣扎,一脸不快地让楚飞扬发泄,片刻后自己却也不禁意乱情迷起来。直到感到楚飞扬用力一挺不再抽动,一股温热在腿间的肌肤上瀰漫,君书影也泄在了楚飞扬的手上。 楚飞扬意犹未尽地又动了几下,才扯过布巾擦干净两人的身体,又抱着君书影埋进床里。 君书影平復下不稳的喘息,不由恨恨道:“如此沉迷欲望,你早晚精尽人亡。”想了想又道,“还会连累我。” 楚飞扬噗地笑出声来,搂住他在他肩上啃了几口。 “你笑什么?”君书影不悦道。 “不说,说了你会生气。”楚飞扬一边啃一边口齿不清地道,“你只要知道,我真是爱煞你了。”。 “不知所谓……”君书影咕哝着闭上双眼,想要趁着天还没亮继续补眠。 楚飞扬将被子拉上来盖过两人头顶,一手缠绕着两人纠结的长髮,凑到君书影耳边喁喁低语着些情人间的废话。君书影早已习惯了这种骚扰,在那熟悉至极的低沉声音诉说着的绵绵爱语中,又慢慢迷煳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信云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大师兄,你也逍遥够了啊!我还有事呢,马上就要回山上去。你快些起来照顾小麒儿。” “哥哥……哥哥……抱抱,亲亲。”小石头的软糯声音夹杂在信云深的话里,也细细地传了过来。 “哥什么哥,我是你叔。”门外的走廊上,信云深抱着小石头,捏着他的小脸教训道。 “捏捏。”小石头咯咯笑着,有样学样地把小手放到信云深脸上捏来捏去,把信云深弄得哭笑不得。 “臭小子,我不是跟你玩。我得走了,快些把你爹叫出来。”信云深拉着小石头的手去拍卧房的门板。 “爹,出来!爹!哥哥要进去!”小石头伸着身子,一边拍着门一边叫道,一脸兴奋的样子。 “胡说,谁要进去啊。瞎高兴什么呀你。”信云深无奈地抹了抹小石头的下巴。小石头从小爱流口水,虽然现在总算不流了,照顾惯了他的人还总是要习惯性地摸摸他的下巴。 小石头正拍得起劲,冷不防门扇向里打开。楚飞扬披着一件袍子,懒洋洋地站在门前,松垮的领口动处露出大半结实的胸膛。 信云深向楚飞扬身后瞟了两眼,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不过那满室未散的旖旎气氛还是让他脸上红了红。 “孩子给你,我走了。”信云深把小石头塞到楚飞扬怀里,也不等楚飞扬说话,转身走了。 “留下吃个早饭吧。”楚飞扬一手接过动来动去不老实的小石头,打着呵欠没什么诚意地冲着信云深瞬间消失的身影说了一句,然后就把门踢上,拎着小石头往床上去了。 君书影也已经坐起身来,穿了几件衣服裹住光裸的身体,看着楚飞扬把小石头放到床上,无奈地摇头道:“以后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把小石头抱进来……” 小石头已经自发自觉地爬到君书影身上,趴在他怀里仰着头,半张着小嘴,水灵灵的大眼睛专心地看着君书影,用软糯糯的童声连声唤道:“阿爹,阿爹。” 楚飞扬坐到床边,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笑道:“哪种时候啊?你就是想太多,我完事后就把你弄得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出来。” 小石头仰着头看了看楚飞扬,又看了看君书影,无意义地重复道:“干干净净,看不出来。” 君书影捂住额头无奈地低嘆一声。 “阿爹,阿爹,要亲亲。”小石头这时候却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不老实地在君书影怀里动来动去,噘着红润的小嘴欢快地叫道。 楚飞扬倒在君书影身边,一把捞过小石头,捧着他的小脸揉捏着道:“小鬼,见谁都要亲亲,哪里学的啊!没出息!”说着却也忍不住在他柔嫩的脸蛋上亲了几口,逗得小石头咯咯直笑。 楚飞扬之后找来江三,一起将那张所谓的藏宝图细看了一番。那地图本就简陋,又因年代久远保存不当,更加模煳难认。最后也只辨认出那大概是在一座无名的孤岛上。 想到这次出行大概要很长时间,楚飞扬先将小石头送到山上安顿好,才带着众人出发,踏上那前途未知的寻宝之路。 16 江三心急火燎,一副求财心切的样子,恨不能马上赶到地图上所标识的小岛上去。楚飞扬却无比悠哉,还从清风剑派弄来两辆舒适的马车,不顾江三“骑马骑马骑快马”的强烈要求,坚绝要四人乘马车而行。仿佛他不是要去孤岛涉险,而是要去游山玩水一样。
第22页 “楚大侠,这个地图是我的,这个宝藏呢,更加是我的。虽然您老人家是天下第一的楚飞扬楚大侠,但是这一次,诸位也算是受我江三的僱佣。将来寻到宝藏,我自然少不得诸位的劳苦费。那是不是这一路上,应该多听听我的想法呢?!”江三拦住欲上马车的楚飞扬,咬牙切齿地道。 “如果阁下执意在这狂风大雪的天气骑马,在下也不拦你,更愿以好马相赠。但只怕阁下只能一人上路了。在下与在下的朋友,断不会为了那一点钱财,奔劳得如此狼狈。”面对江三的愤怒质问,楚飞扬只报以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解释道。 “你!楚大侠,这就过分了吧。你分明就是跟我过不去!”江三怒瞪着双眼,急赤白脸地怨道。 “岂敢?在下反倒实在想不通了,既然是秘藏的宝藏,少说也该埋了几十年上百年了,便是多这几天又如何?它难道还会长腿跑了不成?却不知阁下如此心急,又是为何?”楚飞扬依旧笑笑地道。 江三无言以对,左右看了看,一把拉住楚云飞,逼问道:“小子,你不是也急着过去吗?你不是着急想知道那些东西和你天山派有什么瓜葛吗?你来说,你愿意骑马还是乘车!” “我,我听楚大哥的!”楚云飞涨红了脸道。 “没出息!”江三呛了一声,又转向君书影。君书影挑了挑眉毛看着他,江三霎时蔫了,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位更不用问了。” 江三径直走向前面的那辆马车,经过楚飞扬时咧了咧嘴一笑:“楚大侠好兴致啊,这根本是带着小情人出来游玩呢吧。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找到宝藏,楚大侠这一份,我可得好好斟酌斟酌。” “请便。”楚飞扬轻笑道。 江三哼了一声,气吼吼地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楚飞扬走到后一辆马车前,打开帘子看向君书影。 君书影点了点头,正要上前,却见楚云飞闷头闷脑地走了过去,冲着掀着帘子的楚飞扬郑重地稍一躬身;“谢谢楚大哥。”抬脚爬了上去。 楚飞扬哭笑不得,回去看向君书影,伸手拉过他,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夫高声地吆喝一声,长鞭一甩,车轮嶙嶙地转了起来,向东而去。洁白的雪地上留下四道歪曲的车辙,滚动的车轮碾碎冰雪,慢慢地行向远方。 马车上很宽敞,三个人坐在车厢里也不嫌拥挤。 楚云飞中规中矩地坐在一角,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书影靠在小窗前,将厚厚的帘子支起一角,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楚飞扬坐在君书影身旁,拉着君书影将他的两条长腿在柔软温暖的貂皮上舒适地伸直。君书影由着他摆弄,车厢内暖和舒适地让他有些犯困。 楚云飞一眼一眼地瞟着二人,心下疑惑着,勐然间对上君书影慵懒垂着的眼睫下一抹凌厉的视线,慌忙重新正襟危坐起来,暗骂自己不该多心地去怀疑楚大侠和他朋友的关系,岂不是与江湖上那些乱传谣言的长舌之人一样下作了。 君书影又闭目养神了片刻,在楚飞扬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出声问道:“你为何坚持乘马车上路?这次事件太多疑点,若不是你说牵扯着天山派非管不可,依我之意根本不要理会。但既然插手进来了,我们速战速决岂不更好。” 楚飞扬看了看楚云飞,果然他听到自己是为了天山派而来的时候,立刻一脸感激不尽的神情。也不知君书影是随口一说,还是故意说给人家听到,要人感恩。他向楚云飞点点头笑了笑,才道:“你也说了疑点甚多,我看这个江三也不是什么老实人物。虽然宝藏在前诱惑甚大,但他的急切却总显得太过了。倒不像是为了什么宝藏,反而像是,怕什么逃走,或者,怕什么追来。”楚飞扬说着皱了皱眉,想了片刻又展颜一笑道:“他要急,我们偏缓。总不能老是让他牵着鼻子走。” “楚大哥说得对,我也觉得这个江三怪,却总说不出哪里怪。还是楚大哥说得透彻。我以后什么都听楚大哥的!”楚云飞正色道,“楚大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 “楚大哥楚大哥的,你不嫌嘴累啊。”楚飞扬笑道,“大哥让你做什么,你都听?” “是的!”楚云飞一点头道。 “那好,现在楚大哥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楚云飞眨了眨眼凑近前去。
第23页 “我要你去前面那辆马车上看着江三,小心他别耍什么花样。”楚飞扬拍了拍楚云飞道。 “我知道了,我会看好他的!”楚云飞郑重地承诺道,弯腰起身,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君书影从帘缝里向外看到楚云飞走向另一辆马车的身影,摇了摇头,一回头正对上楚飞扬亮晶晶的诡异眼神。 “他若知道他的楚大哥心里的想法,一定失望透顶。”君书影放下帘子道。 “你也太看低我了。的确需要有人去防着那个江三,无论如何不能放他一人逍遥。”楚飞扬不同意道。 “哦?那你怎么不自己去?”君书影挑眉道。 “你说呢?!”楚飞扬凑到君书影耳边笑着低声道,伸出舌尖在他耳边细细舔了几下。 君书影偏过头,推开楚飞扬道:“别乱,这是在车上。” “你又看低了我。”楚飞扬摇头作痛心状道,“老是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而已。” 君书影对他这倒打一耙的行为冷嗤了一声,却在楚飞扬拉着他的时候顺着楚飞扬的力气躺倒在他的腿上。 楚飞扬将那柔软的貂皮拉到君书影身上盖好,又将窗边的帘子拉严,阻挡住外面的冰雪,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君书影的额前按了按:“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吧,好好地睡吧。”他知道君书影自从他同意江三之后一直都不甚安心,每日里忙于调查那张老旧地图的来源,和那张地图上所标示的孤岛的来歷。 那光洁如玉的脸面,因为双眼下的淡淡黑影而显得略微憔悴。楚飞扬低头在那薄薄的眼皮上轻轻亲吻。长长如扇的睫毛轻刷过唇间,微痒的触感让楚飞扬心中溢满温柔。 “睡吧,我看着你。”楚飞扬低声道,磁性的嗓音魅惑十足。在楚飞扬的温柔轻抚中,君书影的气息渐渐绵长起来。 楚飞扬靠在车厢壁上,手里轻轻把玩着君书影柔滑的长髮。密封良好的车厢内,外面的车轮声显得遥远而轻盈。这安然静谧的一刻,让楚飞扬几乎想到永远。 17 四人行了几日,统共也没有走上多远。江三越发地沉不住气了,跟楚飞扬叫板过几次,却全部被楚飞扬轻飘飘地打了回来,反倒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奈何是他有求于人,还要靠着楚飞扬去寻他一直挂念着的宝藏,心里再不甘愿,江三也只能耐着性子跟随楚飞扬。每天日上三竿才起程,天还大亮时就要歇脚,悠然得如同要将这段路走上一辈子。 江三忍无可忍地把车夫打发走,又用绳索将两辆马车连在一起,自己当起车夫,至少可以每天早早地上路,多赶些时间。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忍多久。”楚飞扬半倚在车壁上,手里捏着一个小巧的白玉酒杯,怡然自得地微眯起双眼。 君书影也道:“江湖上能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若只是去寻个宝藏,能胜任此事的大有人在。他却宁愿委屈求全,也非要拉你前去。若说他不是针对你而来……”君书影冷哼一声,“不管这幕后是谁在指使,他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楚飞扬面含笑意撇了君书影一眼,那严肃正经的模样在他看来却百般可亲可爱,不由地伸手碰碰他。 “做什么?!”君书影扭头问道。 “倒酒。”楚飞扬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又示意着君书影身边矮几上的酒壶。 君书影还未动,一旁已经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着褐色的酒壶,一脸恭敬地把酒倒入楚飞扬杯中。 “楚大哥,这种小事就让云飞来吧。你为了我们天山派如此费心,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一直蹲在角落里当装饰的楚云飞这时终于找到了表达谢意的机会,弯身走到楚飞扬身边,十分郑重地斟了酒,又将酒壶放在自己和楚飞扬之间的小几上,方便取用。 楚飞扬扯动了一下脸皮,对着一脸正直的青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唉——他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个正直过头的孩子稍微明白一点,有时候喝酒他不是为了喝酒,而他醉翁之意也并不在酒啊! 除了从前的君书影,还从来没有人能让楚飞扬如此深感无力。看来一个好过了头和一个坏过了头,对他都是一样的杀伤力巨大。 “其实我知道江三为什么非要缠着楚大哥。”楚云飞突然又道,这却吸引了楚飞扬和君书影的注意。 “你知道?”楚飞扬有些意外。看他呆头呆脑一根筋的样子,没想到还是有一些见解的。想来也是,毕竟人家是天山派掌门的大弟子。
第24页 “你说说看。”君书影面色略微凝重地道。 “因为整个江湖上最值得信任的就是楚大哥啊!”楚云飞兴奋地道,“虽然我讨厌那个江三,不过我得承认在这一点上他是看得不错的。如果真能找到什么稀世珍宝的话,自然是同楚大哥一道最为安心,不用担心到时候分赃不均引起祸端。” …… 楚飞扬和君书影都沉默了。 楚云飞看到自己话音落后一个低头喝酒一个掀窗看景的两人,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能讪讪地笑了笑:“我说得是不是不对?呵呵,我出去看看那个人。” 等到楚云飞离开,君书影才放下帘子,无奈一嘆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做过什么,他对你的崇拜简直盲目得可笑。” “你还不是一样。”楚飞扬一把揽过君书影,将重新斟满了酒的杯子举到君书影唇边。 “谁……唔!”君书影刚想出言反驳,一张嘴就被醇香的美酒灌了满口,只能先咽了再说。 还未待他再开口,楚飞扬已经低下头把脸凑近,在他唇上一下一下地轻轻吸吮,笑着低声道:“你再往外看一看,我们这是到了哪儿了。” 君书影等楚飞扬放开自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楚飞扬掀开帘子,笑着向他示意。 君书影倾身向外看去,只望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一些稀疏的枯树枝枝叉叉地立在寒风大雪之中。 “下了雪便不认识了么,你还记不记得胡家寨?”楚飞扬在他身后提醒道。 君书影恍然大悟,再向外看去,果然看到不少熟悉的事物,连那条当初他饮马的小溪也看到了,只是这时已经被冰冻住,不復潺潺清澈的流水。 “原来已经到了这里……”君书影喃喃道,那岂不是……当初他身体异样时,二人所住的客栈也不远了。 “今晚我们就在那客栈住下,你说可好。”楚飞扬似乎猜出君书影心中所想,在他耳边亲昵地道,“只是不知这么多年了,那掌柜的还记不记得总是将他的客房弄得一团糟的两个人。” 君书影想起那时三天两头追着楚飞扬要赔偿的客栈掌柜,还有那被他逼着假扮自己的店小二,竟也有些恍惚起来,不由生出些感慨。时光易逝,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此时回想起来,原来他曾经顽固执着的权势,地位,并不是那么难以捨弃。反而是那些掺杂着太多感受的回忆,竟从来不曾忘记。像被放入了尘封的破旧箱子,一旦枷锁打开,往事便瞬间歷歷在目,连最细微的细节也能记起。 “这么多年了,也许那客栈早不在了。”君书影道,“就算在,也早该物是人非了……” “我不‘非’不就够了?那些纷纷扰扰的人事管他做什么。”楚飞扬从后面拥住君书影,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君书影被他这一句自大之言搅得什么伤怀感慨也没有了,哼了一声道:“是,楚大侠倒真是一直没变。依旧人前谦谦君子,人后狂妄自大。” “承蒙君公子美言。那——不知公子是喜欢谦谦君子的在下呢,还是更钟爱狂妄自大的在下?”楚飞扬放肆地调笑道。 还没等来君书影的回答,马车突然颠了几下停了下来,前面传来江三的大吼:“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不成?!” 18 楚飞扬与君书影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疑惑。 “难道是那胡家寨?”君书影疑道,“那时候不是被你一个不留全部杀光灭口了?难道还有人没死?” “虽说事实如此,不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呢。”楚飞扬啧了一声,“我那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这经你一说,怎么听着就那么残忍。” 君书影哼了一声:“你当然听不顺耳了。平日里满口正道侠义,说到底,你楚大侠的那些丰功伟迹,全都是用人命堆积起来的。若真清算起来,你杀的人比谁都多。却每每将那些仁义道德拿来强加于我,对我所行之事横加指责。” “哟,这是不服气了啊?”楚飞扬促狭地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君书影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这是积怨很久了吧。来,让我看看,这到底是有多委屈。” 君书影拍开楚飞扬轻佻的手,又挣开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起身道:“简直不知轻重,这种时候还有闲心说笑。我先出去看看是些什么人。”
第25页 “你放心,没可能是胡家寨的人。那些山贼心狠手辣,真遇上他们,江三早该没命了,还能在外面大唿小叫?”楚飞扬靠回厢壁,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没有胡家寨,还有张家寨李家寨。这里是梅家庄园的地界,有些什么也都被那梅家给赚去了。穷山恶水,最不缺的就是土匪山贼。”君书影说着挑帘出去了。 楚飞扬一人在车里笑得十分舒畅。一面想到几年来君书影跟着他近朱者赤,想法行事与他越来越靠近了。一面又听着君书影提起梅家庄时毫无好感的口气,也不知——这其中有几成是因为旧日曾与他交好的梅家小姐。 君书影跳下马车,因为江三将两辆车锁在一起,他不得不转过头一辆车,才看到前面的情况。 只见几十个武夫打扮的男人在路边一字排开,为首的两人挑着两面旗子,寒风中烈烈地飘展着,一个大大的温字赫然在上。 这架势倒是像极了拦路打劫,如果不是那些凶神恶煞的武夫跟前放着几个大桶,路边还挤着一些衣衫褴褛的平民,老的老小的小,对着那些提刀带斧的高大武夫感激涕零地拜谢着。 江三和楚云飞二人正与其中一个男人说着什么。君书影走了过去,正对上一双凌厉如刀锋的眼睛,一时间怔了怔,这才看清那一身粗制毛皮包裹下的,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一头长髮漆黑如墨,用一根木杈簪住,张扬地披散下来。 虽然是同样的装束,这个男人身上却带着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气势与特质,让人很容易分辨出他是这伙人的领袖。 江三在楚飞扬那里一直忍受的恶气,还有快要用尽的耐心,都让他对这个挡路的男人没有好感,急恼地让他把手下的人移开,让出道来。 倒是楚云飞看出了这伙浑身带煞的人其实是在给穷苦百姓布饭派衣,甚至还有银两铜钱,虽然心里疑惑他们的来歷,还是对他们的善行大为贊同,劝着江三不要无理取闹,等他们派完东西再走也不迟。 “等他们?!”江三气急得两眼冒火,怒道,“你看看还有多少人在等着!他们到天黑也派不完!”又向那一直沉默着的长髮男人道:“这位大哥,你要行善,是好事,大大的好事!但是能不能不要挡着大路?!” 楚云飞对江三忍无可忍地道:“你够了!别人明明是在做善事,你怎么可以为了你那些贪财慾念就要让别人停止行善给你让道?!这些可怜的百姓这么多,你等上几时又如何?!” 江三冷笑一声道:“辱臭未干的小子,你懂什么?这里可是官道,朝庭辟来行商走人的,走得最多的是什么人?是挟金带货的商人。他明明可以让他的人排在路边。现在这样横在路中间,不是故意挡道是什么?!鬼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小人之心!不可理喻!”楚云飞气道。 江三却不再理他,转而向那男人继续道:“我现在明白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车上这位,你惹不起。识相的最好赶紧让道。之后你爱行善也好打劫也好,都与我们不相干。” 此时那一直沉默的男人看了看君书影,又看了看楚云飞。他稜角分明的脸上比常人更深的眼眶中,是同样纯黑如墨的眼珠。被那样的眼神悠悠地扫视而过,楚云飞却有种被人从里到外透视了一遍的不适感觉,那带着判断评估的视线让他背上一紧,长年习武的直觉让他忍不住戒备起来。连君书影也微微地皱了眉头。 此时那男人却抬高一只手,他身后的人瞬间向两边移去,让出中间一条道来。 江三吆喝着君书影和楚云飞上车,自己坐上车头,甩了个鞭花,驾起马向前赶去。 君书影和楚云飞回到车上,正看到楚飞扬挑开帘子向外看着。随着车马嶙嶙地向前驶去,路旁站立的人也在向后退去。 高大的武夫们依旧面容肃整毫无表情,那些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们也张着混沌的双眼目送着面前的马车慢慢驶过。过于专注的注视,让那些麻木的脸上似乎戴上了奇异的表情。 “没想到还真让你说中了。”楚飞扬放下窗帘,向君书影苦笑道,“从前这里也算是安居乐业之地,没想到如今竟有这么多流离失所的穷苦百姓。” “我早说过,梅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梅向敛财的本事你不是没见过,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有良心的善人。”君书影冷哼一声道。 “这……也不一定就是因为梅家吧。”楚飞扬道,自己却也没什么底气。
第26页 君书影冷笑一声:“你还真是顾念旧情。” 楚飞扬摸了摸高挺的鼻樑,嘆道:“果真如此,看来少不得还要去一趟梅家了。” 江三那厮……会气得跳脚吧。楚云飞在一边插不上话,听到楚飞扬说又要到哪里去,想来又会耽搁上好几天,过分正直的内心里居然对江三升起了一丝同情。 19 江三赶起了马车,还没走多远的路,突然看见前面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又是正挡在路中间。 江三被这一路的不顺招得再没耐心,干脆也不停车,驾着马就想要直直地冲过去。 叮地一声,一支羽箭插在了车框上,箭尾尤在江三的脸边微微摇晃。 江三刷地出了一身的冷汗,急急地止住了马,惊魂不定地回头看了看那支闪着冷光的箭。那箭若是再偏个一分,就不是射入马车的木框上,而是他的脑袋上了。 “又怎么了?”楚云飞咕嘀着钻了出来,也勐地被眼前的大阵仗震得一呆。 面前宽阔的大路上,拥满了身材高大的一群人,全都骑着高头大马,一眼望去,竟也数不清有多少人。仔细一看,这些人的打扮竟然同前面遇到的那些人十分相似。 楚云飞感到身边一阵风过,转头一看,楚君二人已经并肩站在他的身边。 “楚大哥,这帮人和前面那些人穿着十分相似,想必有莫大的关联。”楚云飞郑重道。 “当然有关联,根本是同一群人。”楚飞扬点着头。 “你怎么知道?”楚云飞讶异道。 楚飞扬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向人群边上斜斜挑着的两根旗子。 楚云飞顺着望去,虽然旗子没有展平,但是两个大大的“温”字还是能够辨识得出的。 “哦,原来如此。”楚云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他这样的出来行走江湖真的不要紧吗?”君书影面无表情地问了楚飞扬一句。 楚飞扬无限慈详地看了楚云飞一眼,向君书影道:“没事,傻人有傻福嘛。” “……”楚云飞眼巴巴地看着不知是不是在拿他取笑的二人,煞是可怜。 “楚大侠,这些人可是来真的了!您去解决吧。”江三一脸慌张地跑到楚飞扬的身后,将他推向前面。 楚云飞从车上把剑拿出来,一把将剑拔出,豪气干云地将剑鞘一扔,走到前方义正言辞地道:“不管你们前前后后地搞什么鬼,若是要做拦路抢劫的坏事,我绝不轻饶!” 前方的人群中,一个人骑着马排众而出。他驱着马缓缓地走到两方人马的中间,不屑地冲着楚云飞哼了一声:“口气不小,你哪位啊?!” 楚云飞看清了那人面目后,吃了一惊,一时竟忘记答话。 那人一身所穿的与其他人略有不同,明显是更好的毛皮,更精细的作工。柔软的皮裘将那个人从头到脚地裹起来,只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白净美艷的脸庞,几缕黑髮从颊边垂下。精緻的长相趁着粗犷的衣装,更显出别样的风情。 “女……女人?!”楚云飞张口结舌,从小被教导对待异性要温文有礼,他竟不知道面对一个女山贼时应该怎么办了。 “女人?”对面那人眯起双眼,凌厉如刀的目光在楚云飞面上刮刻一般来回了几遍。在楚云飞被看得越来越不自在的时候,那人突然展颜一笑,抬手慢慢扯住身上皮裘的绳结:“这位小哥,你想不想看一看——‘女人’,长什么样子啊?”说着轻轻一扯,本就是裹在那纤长身段上的皮毛裘衣刷地滑落下来。 楚云飞眼角只看到一抹项间的洁白,就慌忙转过身去紧闭起双眼,口中道:“姑娘这是做甚?这么多男人呢,你快快把衣裳穿好。” “‘姑娘’我偏偏不爱穿衣裳!”那清脆的声音冷笑一声,咬牙节齿道。 这边楚君二人看得清楚,那人分明是个男子,裘衣里面也穿着劲练的短衣。楚云飞驼鸟一样谨守着非礼勿视的君子准则,那男人却趁着他转头的空隙勐地出手,一道凌厉的长鞭破空而来。 “这个小笨蛋啊。”楚飞扬低嘆一声,也瞬间出手,眨眼间来到楚云飞的身前,从空中将那鞭子拦住。 那人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有料想到楚飞扬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楚飞扬唇角微微一笑,将鞭子一扯,要将那人扯下马来。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大当家的,快放手!”
第27页 那男人闻声之下立刻将武器放开,楚飞扬只觉手中一松,只将鞭子扯了过来。 此时一抹长身玉立的身影已经挡在那男人之前,漆黑如墨的长髮飘舞,竟是刚才遇到的那个人。 “看吧,我就说这个人有问题!”江三在后面大叫道。 楚飞扬飘然落地,将鞭子收在手中,向前方的二人一拱手道:“在下清风剑派楚飞扬,如今随朋友一道出行,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不知二位三番两次拦阻,究竟有何企图。” 那墨色长髮的男人却不回答,只厉声向身边骑在马上衣冠不整的人道:“大当家的,我明明让人传了消息,这一路人不可拦劫。你为何不听?!” 被人当众这样教训,那大当家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颜子容!你闭嘴!这个温家寨,我温寒才是大当家的!你凭什么要我老是听你的!” 被称作颜子容的男人脸色更加阴沉,一对墨色的眼珠更加晦暗起来。 “再说,”那温寒看向楚飞扬,不屑地继续道,“什么清风剑派?什么楚飞扬?听都没听过。我倒要看看,他是有多大的本事,要让我们温家寨给他放行!” 这时君书影已经走到楚飞扬身边。楚飞扬看着对面窝里反的两个人,对着君书影咬耳朵道:“看看,还有比咱们云飞更迟钝的。连我的名字都没听过,还能当山贼呢。” 君书影白了楚飞扬一眼,对这个人的无比自大和自恋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楚飞扬伸手拍了还在扭头作驼鸟的楚云飞,好笑地道:“臭小子,你还要扭捏到什么时候?打起精神来,我们还要靠你楚云飞楚大侠过这一关呢。” 感到自己似乎再一次地被取笑了,楚云飞低着头转了回来,抬眼瞟了一下那个“女人”,发现他胸前平平,霎时松了一口气,却又对这个人如此戏耍自己感到恼怒起来。 此时对面的两个人似乎也意识到这时刻不是窝里反的时候,那颜子容向楚飞扬轻飘飘地回了一礼道:“久仰楚大侠大名。这附近百姓大多流离失所贫困不堪,我温家寨一直以来只做劫富济贫的义举,向来只劫不义之财。今日一事实属误会,望楚大侠不要计较。”他话说得客气,一张脸却少有表情,显得过于冷了。 楚飞扬也不跟他计较这些,他还想要赶去梅家,看看这些年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倒也不想在此多浪费时间,因此笑了笑道:“既然是误会一场,在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还请两位将手下撤回,让我等通行。” 颜子容点了点头,命令手下让路。一直没有作声的温寒却高声道:“慢着!其他人可以走,那个小子要留下来!我温寒平生,最恨别人把我当作女人!我要将这个小子的眼珠子挖出来,把他的舌头割下来,才能出这一口气!” 楚云飞左右看了看,才意识到这说的是自己。而那个美艷的男人一双恶毒的眼睛也正紧紧地锁住他,让他有一种被蛇盯住的感觉。 “凭什么啊?!”楚云飞不平地叫道,“谁让你自己长得那么像女人?!再说,我说你是女人的时候,你也没否认啊!再说,哪有人因为别人把他错当成女人,就要将人挖眼割舌的?!如此小的器量,简直就像女人一样!” 楚云飞每说一个“女人”,温寒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到最后简直黑如锅底一般。 “说完了?!”温寒的嘴角咧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如果说刚才他还只是因为对颜子容的不满而迁怒,那现在,他是切切实实地发怒了。 他对着对面那个一脸懵懂和无辜的青年一字一字地道:“你、完、了!” 20 那温寒面色不善地一字一字说完,立刻飞身下马,顺手抽了颜子容的剑,向着楚云飞攻去。 楚云飞虽然江湖阅歷不够,但是武功却是够的。这时被人杀气逼人地攻来,立即肃整了脸色,游刃有余地应付起来。 颜子容气恼地唤了一声“大当家的!”,又见楚飞扬和君书影对视了一眼,也向温寒出手,也只能飞身上前加入战局,缠开了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 “快上来帮忙!”不过几招下来,温寒明显不敌楚云飞,气急地对身后的手下大叫道。楚云飞也摸清楚了,这个大当家的武功内力实在都属平庸,他只要三成功力就能制住他。但楚云飞看对方不像坏人,虽然温寒把话说得狠毒,他一向宅心仁厚,这时也不可能下杀手,只能这么不温不火地跟温寒缠斗着。
第28页 温家寨的众山贼听到温寒的命令,又见颜子容也下令道:“你们去保护好大当家的!”这才一拥而上,将楚云飞和温寒二人围了起来。 而这一边,虽然楚飞扬将君书影推开,让他去帮楚云飞解围,自己一人同颜子容周旋,颜子容仍然应付得很勉强。更何况楚飞扬也并未使出全力。 “让你的大当家的和你手下那帮人快住手,在下不想造成无谓的伤亡。”楚飞扬道。 颜子容哼了一声,咬牙回道:“你怎么不让你的人先住手!” 楚飞扬分神向一旁看了看,正看到君书影一手捏着一个山贼的脖子制住他,一手持着巨毒的银针,正一脸恶毒地要下手置人于死地。楚飞扬给他吓得不轻,忙高声制止道:“书影,不得伤人!” 君书影闻声手下一滞,瞟了楚飞扬了一眼,哼了一声,反手将那山贼拍晕,又继续对付其他的人。 楚飞扬吁了一口气。颜子容看他与自己对阵时这么不专心,心中升起了一股被藐视的愤恨。他本来只意在帮温寒解围,这时也越发地动了气,下手越来越狠厉。 楚飞扬且战且避,并不过多地攻击。看着颜子容纯黑的眼睛中发射出越来越浓的怨气,也不知要如何才能结束这一场混战了。 君书影下手异常之快,不过时已经将一多半人高马大的山贼撂倒,尤自身形敏捷地穿行在剩余的山贼之中,身姿轻盈,而且翩然优雅。 楚云飞看得有些呆了,一面随便应付着对他来说如同小猫抓挠一样的来自温寒的进攻,一面不由得想起以前师父所讲的,他们天山派的武功所追求的极致境界。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他哪里知道,这也是楚飞扬的一点小小私心所为。君书影后来的武功大多习自楚飞扬。他向来对楚飞扬的绝世武功万分崇拜,在练武方面一直拿楚飞扬的话当权威一般。楚飞扬便利用他这一点,每每只拣那些优雅舒展的功夫来教,一面满足了君书影的求学欲,一面也满足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混蛋,你少看不起人!”温寒清楚地感受到了楚云飞的漠视,恼羞成怒,一声怒喝,弃剑扑了上来。 楚云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只能慌忙将剑撤了,免得伤到他。他摆好了姿势准备将撞过来的身体反撞开去,还没等那人近身,只觉眼前突然一阵轻烟瀰漫,鼻中痒痒地让他打了几个喷嚏,便突然感到浑身发软,腿一木跌倒在地上。 温寒落在他的脸前,穿着厚毛靴的脚踢了踢楚云飞的脸颊,拍了拍手上的药粉,冷哼一声。 “把他给我带回去!”温寒趾高气扬地命令身旁的几个山贼道。 那几个人一言不发地将晕晕乎乎的楚云飞抬起来,簇拥着温寒上了马,几个人一拍马屁股,先行离开了。 温寒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二当家的,剩下的事情你来收拾吧!大爷我先走一步啦!” 颜子容暗咒一声,看楚飞扬面色一凛,想要摆脱他追过去。他唤来十几个山贼将楚飞扬缠住,自己去转而去攻击君书影,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的楚飞扬也顾不上被虏走的楚云飞,追着颜子容就去了。 江三躲在马车后面,探头看了看前方战事正酣的局面,一声长嘆:“这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地方哟!” 君书影看到楚飞扬将沖自己过来的颜子容又截住。剩下的山贼虽然武功通通不行,但是他们仗着自己不会下杀手,肆无忌惮地使用人海战术,缠得君书影也不胜其烦。 君书影将离身边最近的一个山贼拍开,扬声对楚飞扬道:“飞扬,你在这边稳住这些人,我去把那个楚云飞救回来。”说完也不等楚飞扬回答,飞身而起,几个轻捷的起落,便向着温寒一行人离去的方向行远了。 楚飞扬张了张口,已然已经来不及阻止他了,也只能按照君书影所说的,尽量将剩下的人都缠住在这里。 山贼们在颜子容的示意下四散开来,想要去追赶君书影。楚飞扬一声长吟,不再刻意压制内力,使出全力将这些人压制在原地。 颜子容只觉得迎面而来的压力勐地增大,简直要让人想要屈膝下跪。他运足了内力,险险地顶住这股压力,而其他山贼早已一个个跌下马来,弯腰倒在原地,痛苦呻吟着。 21 君书影一路追着温寒,渐渐向着山里行去。 这山的名字君书影不知道,但是眼前的景色却越发地眼熟起来。 上一次楚飞扬双目失明却还不知死活地来胡家寨赴约,仿佛并不是太遥远的事情。他那天一路赶来相救,所走的也正是这条道路。
第29页 此时的冰天雪地和那时的阳光明媚大不相同,他经过这条路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今那胡家寨改姓了温,做起了劫富济贫的生意。他竟要再一次从这里上山去救人。 君书影其实并不情愿,至少不如他上一次来救人的时候那么心急火燎心甘情愿。在他心中,谁谁被抓了委实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他不救,楚飞扬也要救的。反正都是他们的事,索性他就麻烦这一趟。也省得楚飞扬一来又跟这些山贼好言周旋,多生许多事端。 不多时已经能够看到山中的寨子一角。那仍是在曾经的胡家寨的旧址上改建的,粗大的横木搭起并不精緻的几排房舍,依稀能分辨出哪里是正厅哪里是偏院,处处杂乱无章,和那温寒颜子容的长相竟是大不相衬,完完全全的山贼作派虎狼之窝。 君书影凌空飞进寨中。寒冷的空气中隐隐有些异味,寨中的空场地上搭着一个个简陋的架子,架着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每个架子下面是一堆燃尽的灰堆。地上处处散落着粗糙的瓷碗和酒壶,无人收拾。 君书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绕过前面几座房舍,向寨子后面走去。 还离得很远时,空中就清清楚楚地传来了楚云飞义正言辞的怒斥。 “你这个山贼!枉你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出手却如此卑鄙,无耻!居然用迷药这种下流的手段!”楚云飞怒道。 君书影暗暗摇了摇头。好长一句话,可惜全是废话。 温寒的声音不大,也许是内力不如楚云飞充足,他的声音只是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尽管如此,君书影还是顺着声音找到了二人所在的房屋前。 君书影刚一落地,只听门里面传来楚云飞的一声惨叫。他心中一凛,生怕那温寒真的说到做到,楚云飞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君书影一脚踢开门,门里的人全都直勾勾地看了过来,楚云飞也忘了继续惨叫,大张着嘴巴看着他。看清是谁时,连眼睛也瞪大了。 这房子大概是供审讯用的,各种刑具一应俱全。此时楚云飞正被铁链锁在一个高高的木架子上,看起来还算完好。温寒让手下搬来个宽大的椅子,垫着兽皮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捧着茶杯看楚云飞受刑。他身后站了一排高大的山贼,还有一个站在楚云飞面前,一手提刀一手去扯楚云飞的裤子,想要做什么倒是一目了然。 “好大的胆子!敢只身来闯我温家寨。”温寒讶异了一刻,马上恢復了慵懒的模样哧道。 “不如你胆大,会些花拳绣腿就敢拦路抢劫。什么温家寨,实际是那颜子容当家吧。就你这一身不入流的功夫,如果不是那颜子容护着,这帮山贼哪会听你指使。难道凭你长得一副女人脸么?”君书影不屑地回道,扫了楚云飞一眼,又道:“放了他,我不与你计较。” 温寒气得拍椅而起,有些被人当场揭穿的恼羞成怒,指着君书影怒道:“你别欺人太甚!让你看看大爷我是不是花拳绣腿!”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根粗长的鞭子甩了过去,人也向君书影扑去。 君书影轻易地避开他的攻击,心下稍一迟疑,想到楚飞扬,还是决定不下杀手。 房里的几个山贼互相看了看,也一拥而上,想要将君书影制服。 “你们给我退下!”温寒大叫道,但是在场的所有山贼都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君书影冷冷一笑,落入温寒眼里,更觉无比可恨,咬了牙根全力挥动手中的长鞭。 几个人的攻击在君书影眼里完全算不得什么,三两下将一帮山贼点了穴道软倒在地,又一手制住温寒,推到被锁在柱上的楚云飞身前,冷冷道:“不想受伤的话,快把钥匙交出来。” 温寒哼了一声,倔强地不愿开口。 楚云飞这时才真正相信,平日里这个对任何人都不苟言笑的君书影真的是专门为救自己而来的。他心中一时感动得无以復加,一时又羞愧起来。自己听信江湖谗言,一直认为他是坏人,还一直针对他,如今想来,简直是太愚不可及了。 “君……君……”楚云飞一脸感激地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唿他。太亲密了怕太唐突,太生疏了又怕太失礼。正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而有些结巴地重复着,冷不防君书影一道毫无温情可言的视线扫了过来:“闭嘴。” 楚云飞立刻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君书影还在逼问温寒。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温寒面色苍白着满头大汗,却仍旧死死咬住牙根不开口。
第30页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君书影冷冷道,手下又加了些力道。 温寒闷叫一声,却别过脸去,忍住不再出声。 君书影的确有些没耐心了,按住温寒穴道的手指只要再一用力,就能废了他一条手臂。看温寒一副油盐不浸的模样,君书影正要狠下力气,温寒突然开口道:“慢着,慢着,我拿出来就是。” 君书影冷哼一声,放松了力道。 温寒的身体被君书影弄得有些麻木,缓慢地转着无力的手臂将手探入怀中,还紧皱着秀气的眉头咬着嘴唇,似乎真的很难受的样子。 “给你。” 君书影刚刚接过,却冷不防被温寒合身撞了过来,一时没有稳住,被他撞倒在地。 温寒明明身体还麻木着转不灵活,君书影不懂他为何还要作这些无用的挣扎。 君书影正要掀开他起身时,却见温寒拽着他拿到手里的那串铜制的钥匙,卡卡地绞了几下。 君书影只觉手腕一紧,定睛一看,那铜匙竟然连着铜环一起变了形状,变成一只手镣紧紧卡在他的手腕上,镣上还连着一条细长的链子。温寒正拉着链子的另一头要扣到楚云飞身后的柱子上。 君书影这下真的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山贼惹恼了。受制的右手不方便使用,他便抽出左手,想要将笼在袖中的毒针甩出。温寒似乎看得出来他要做什么,本就扑在君书影身上的身体勐得向下一压,一把抱住君书影的左手,不让他动作。 楚飞扬和颜子容二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倒在地上纠缠在一起的现场,瞬间都黑了脸色,一齐扑了过去,各自将自己的人扯在怀中拉开。 22 楚飞扬揽着君书影上下摸了摸,确定没有什么损伤才放心,又端起他被缚的右手仔细看。那铜镣也只是卡在腕上,没有什么别的机关。楚飞扬这才长吁一口气道:“你怎么跟这个小子也能弄得这么狼狈,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有那么难对付?” “你少看不起人!”那边正被颜子容好声安抚着的温寒闻言之下立马横眉怒目想要发火,又马上被颜子容安慰下去,哼哼唧唧地闹不舒坦。 君书影也是一时疏忽,没把这个温寒放在眼里,再加上顾忌着楚飞扬的告诫,并不想伤他,才会冷不防被他撞倒,这时正暗自懊恼着。被楚飞扬一说,他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你规矩道义这么多,我哪会如此束手束脚。要是以前,我只需一招就可了结他的性命。” “唉,你别乱动。”楚飞扬正在拆他手上的铜镣,捏着手腕不让他动。听君书影如此说,楚飞扬会心一笑,心里实在受用极了。 他觉得,君书影就像是被他收服了的一只猫。没有认主的时候,他冷漠又残酷,动不动就张牙舞爪露出尖利的牙齿,能够离开的时候绝不留恋。 到如今,在他终于收服了这只高贵的猫之后,他变得对自己温顺又服贴,愿意乖乖躺平任摸,出了门也绝对记得回家,知道自己是属于谁的—— 当然这些歪话楚飞扬也只能自己在心里暗想一下。让他对他那只容易炸毛的猫讲出来,他是绝对不敢的。 “是。书影公子越来越宅心仁厚,心向正义了。”楚飞扬一边活动着铜镣上的机关一边温柔笑道。 君书影把头扭向一边,不屑道:“这种评价并不能让我高兴。” 楚飞扬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可是为夫很高兴呀。” “你——” “啊,开了!”楚飞扬笑眯眯地看着他,一手拎起打开的铜镣。 “楚……楚大哥。”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楚飞扬向身后看去,被人遗忘很久了的楚云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楚云飞只知道,本来君书影是特意赶来救他的,还为了他和温寒大打一场。 然后楚飞扬和颜子容来了,他们就两个两个到一边嘀嘀咕咕,气氛十分诡异。谁也不管还被悽惨地锁在柱上的他了。 楚飞扬走过去,挑起他身上的锁链看了看道:“云飞啊,这不是普通的锁链,楚大哥也没有办法。我们先等颜子容劝服温寒吧。”说着向颜温二人看去,却见温寒正用一种堪称怨毒的眼光看着被绑着的楚云飞,一副冥顽不灵说什么都不听的模样。 那目光简直看得人遍体生寒。楚飞扬感嘆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他这么恨你。” 楚云飞焉焉地回道:“我就说过他长得像女人啊……本来我以为是他小题大作藉此发挥别有阴谋。现在我知道了,他是真的很介意这个。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我啊。”
第31页 楚云飞说着,眼神又熘向一边的君书影。以前小曲就说过他这张想到哪说到哪的嘴最容易得罪人,他自然而然地记起自己曾多次对君书影口出恶言,他却还会在自己危难的时候赶来救自己。连明明武功更好脚程更快的楚飞扬都没有来得那么快。 君书影正在一旁揉着手腕,突然感到两道热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看向正在那一脸感动的楚云飞,对上他充满诚意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地微微一怔,而后皱起眉头,冷淡地瞪了他一眼。他对这个突然之间改变态度的楚云飞不解又不耐,不知道他那个简单粗暴的脑袋里到底想到了些什么。 不管他在想什么也好,与他无关。 那边颜子容似乎终于劝动了温寒,微微松了口气,看向楚飞扬。 温寒不情不愿地拿钥匙解了楚云飞身上的锁链,看楚云飞一副劫后余生的轻松模样,心中不平又起,冲上去狠狠地在他小腿骨上踢了两脚。 楚云飞一身内力护体,倒也不觉得十分疼,但是这时却极有眼色起来,假装被踢得很疼的样子,稍解了温寒心中的不平之气。 三人一道下了山,江三早已在那里等得十分不耐烦,等到三人全都上了车,立刻急匆匆地将马赶得飞快。 楚云飞这时可能是心中有愧,觉得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也不再像平常那样和楚飞扬二人挤在一处,自己一个人沉默地呆在另一辆马车上。 “你跟那颜子容说了什么,最后居然两个人一起。”君书影问道。 楚飞扬嘆道:“本来也没什么仇恨吧,要不是那个温寒实在冲动,我们也犯不着与他们过不去。” “没什么仇恨?你以前血洗胡家寨的时候可也和他们没什么仇恨。”君书影哼了一声道。 楚飞扬拉着他的左手把玩着,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轻轻揉过去,漫不经心地道:“完全不一样啊,你哪会看不出来。还老这么问我,有何居心哪?!” 君书影左手被拉着,用右手撑着脸看向车外,不理会他。 “说起来,”楚飞扬摸了摸下巴,抬起眼睛回味似地想了想,“那温寒和颜子容都是容貌不俗的美人,也实在让人难以把他们和山贼联繫起来。” 说完瞟了一眼君书影,他扭头向外的身影动也没动。 “想什么呢?怎么不与我说话?”楚飞扬戳了戳他。 君书影避开他骚扰的手,没好气地道:“滚。” 哎呦,不高兴了。楚飞扬无声一笑,利落地放开他的手,自己掏出一个扁扁的酒壶饮了几口酒,歪靠在软垫上。 车里沉默了半晌,那边传来君书影闷闷地声音:“我想小石头和麟儿了。” 这情境这语气,让楚飞扬心疼得不得了。他认为这是君书影别扭的索取他的关爱的方式,也捨不得再逗弄他,凑上前去环抱住他,温柔地安慰起来。 四人又在路上行了两天,在楚飞扬的坚持下,江三不情不愿地将马车赶向了梅家庄。 23 几人乘着马车向着梅家庄园一路行去,途中的几个村子几乎都已废弃,人烟稀少,在这皑皑白雪之中越发显得荒寂。 楚飞扬的神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这到底是为何……”楚飞扬低语道,“从前梅家也没少赚一分钱,却没祸害百姓到这种地步。” 君书影捧着一杯温酒,看了他一眼道:“你难道真的不知?那个梅家小姐几年前嫁入官家,如今他们官商勾结,鱼肉百姓,银子怎么也比他梅向从前大江南北倒卖货物来得又多又快。” 楚飞扬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凑上前去吻了他一下,轻笑道:“我实在太久不关心那些江湖锁事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嘛。” 君书影听他这么一说,倒似乎自己是个专听江湖八卦小道消息的闲人了。仔细想想,似乎一直以来还真的听了不少。倒也不是他想听,自从与楚飞扬在一起之后,他除了练武就没有别的正事了,说是游手好闲养尊处优也不为过。这时也没有立场去反驳楚飞扬,有点懊恼地背过身去,闷闷地喝酒。 楚飞扬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在他劲瘦柔韧的腰身上把玩似的轻轻抚摸,又低笑道:“不要恼不要恼。你当过教主难道不知,混江湖的最重要就是收集消息。我近几年越发无心正事了,你倒比我越来越像个大侠。” 君书影还在为突然发现自己游手好闲了好几年而感到郁闷,这时听他这么说,便问道:“你的正事就是坐在茶馆里听人说闲话?!”
第32页 “哪能啊。不瞒你说,我的眼线遍布大江南北。”楚飞扬摸了摸鼻子坦白道,“不过算下来,养这些人一年也要不少银两,这两年也就不怎么用他们了。他们又总送上些哪个掌门被内人打了哪个当家的茅房蹲太久以致要私请大夫这些无聊锁事来赚钱,真正有用的反倒不多。” “你……”君书影听得很是无奈,又勐然间想起那时被用在自己身上的追踪香味和那只小黄鸟,心中就有些微愠起来,“你这伪君子。” “这是正当手段,充其量不够光明正大,为的也是行侠仗义。哪里又伪君子了?!”楚飞扬不平道。 “诡辩无用。”君书影斩钉截铁道。 “好个不讲道理以下犯上的逆徒,你惹怒为师了!”楚飞扬扑了过去,将君书影压在身下,两只手不老实地伸到他衣裳里头作乱。 楚飞扬对这具身体的了解大概比君书影自己还要深刻。他专捡敏感的地方下手,弄得君书影颤慄不已,也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笑着连心情也舒畅了,早将一开始的郁闷心思忘到九霄云外。 两人闹了一阵,楚飞扬才放开君书影,一边慢慢温酒一边与他闲聊着。 “楚大哥外面有情况……”正在这时,楚云飞突然掀帘探进头来,君书影看过来的眼睛中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看得楚云飞微微一怔。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君书影的眼神马上又淡了下去,和面对楚飞扬的随和模样完全不同,那对他视而不见的冷淡态度竟让楚云飞感到有一丝受伤。 “云飞,出了什么事?”楚飞扬问道。 “哦,是前面有饥民,我看他们实在可怜,所以想让江三停车,救济一下。可是江三说什么也不听我的。”楚云飞愤然道。 楚飞扬掀开窗帘向外看去,果然见路上有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的人慢慢走过。 楚飞扬一撩衣摆起身下车:“我去看看。” 楚云飞探头向里左右看了看,对君书影笑了笑道:“君……大哥,那我进来了。” 他这一声叫得亲热,君书影可真是莫名其妙了,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又看向窗外。 都不搭理他的。楚云飞讨好不成,感到有点委屈。看君书影专注地看着外面,想到他肯定是在看着楚飞扬,竟有些羡慕起楚飞扬来。 不多时车子停了下来,楚云飞听到江三在前面气急败坏的叫声,楚飞扬掀开帘子一笑道:“下车来吧,有事做了。” 楚飞扬说的有事做果然就是救济灾民。车里带的钱财食物只留了四人一天的份,其他的全部被楚飞扬分派出去。 楚飞扬将几套厚实衣服和一些点心往君书影怀里一堆,看他抱着东西走进风雪中,转眼被几个衣不敝体手脚枯瘦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君书影面无表情地向他们派发衣物和饭食,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着说不出的温和。灾民们感激涕零的跪拜,君书影并不阻止他们,只是低头说了几句什么,等他们起身便将东西继续分发。 楚飞扬在后面看着,嘴角挑起一抹柔和的笑。被他强硬地剥去了一身戾气的君书影,在他眼中,是比这风中白雪更为高洁的存在。 24 几人将两辆马车上的衣物饭食和随身所带的钱财几乎全部散尽,才向那些满怀感激的百姓们辞别,继续踏上旅途。 因为将另一辆车上的暖炉锦裘一併送了出去,楚云飞也颠颠地回到第二辆车上,与楚飞扬和君书影一起。 楚云飞不太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一开始是因为君书影只身一人前去救他,所以让他心生好感。那在自己危急关头出现的身影轻而易举打破了流言蜚语带给他的偏见。 当君书影胁迫着温寒到他面前,逼温寒为他打开枷锁时——想到这个平日里淡漠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在那时刻是为他着想着,楚云飞感激的同时还有一丝莫名的喜悦。 如果君书影愿意接受他的感激和道谢——即便只给他一个客气的笑容也好,也许他便不会这么失落。 但偏偏君书影仍旧对他视而不见,冷淡漠视。仿佛那一次相救从未发生过。 如果他对所有人都如此,楚云飞也不至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但偏偏,君书影面对楚飞扬时,就算同样的表情淡然,那由心而发的温和柔软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就让楚云飞有些在意了,并且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在意了。 之后的几天他便无法克制地留意起君书影来。楚云飞越发为自己从前的偏见感到羞愧,他如今已深信,这样的君书影绝非江湖传言的那种心术不正狠毒偏激之人。
第33页 那样的人不会有君书影身上的气质。楚云飞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气质,很干净,很平和,却又冷厉得让人不敢靠近。 只除了楚飞扬。他就只允许楚飞扬靠近。 如果也能和君大哥做好朋友就好了,可惜那时自己的愚蠢的敌意一定让他很不高兴。楚云飞暗嘆着,眼神又再一次地遛向君书影身上。 君书影没看他,却被楚飞扬逮了个正着。 楚云飞一对上楚飞扬直直的视线,一时愣了愣,便对着楚飞扬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楚飞扬也回以淡淡的一笑,心里却有些泛嘀咕。 这小子自从被书影救过之后,整个不太对劲了。以他的率直性子,如果他凑上来感激涕零倒还正常点,这扭扭捏捏地老爱偷看书影是怎么回事? “飞扬,茶水没了。”君书影突然开口道。他正窝在楚飞扬身后的厢壁角落间拿着他写的一本内功心法打发时间,拎了拎茶壶却发现空了,便出声提醒。 “君大哥,我去沏!”不等楚飞扬回话,楚云飞积极地凑上来接过茶壶,去外面添水了。 “君大哥?!”楚飞扬重复道,在意地皱起眉头,“他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 君书影仍旧低头翻着书页,不在乎地道:“他还不是见你没几面就楚大哥楚大哥地叫上了。你这话问得没道理。难道只你楚大侠可以受人敬重?” “只是敬重就好了。”楚飞扬转过头轻哼了一声。 君书影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也不与他纠缠这些无聊锁事,又自沉浸入书本当中。 天将晚时,几人到了一座小村庄。村庄里仍旧有一些饥寒交迫的难民。楚飞扬想着梅家庄反正已不远了,本想将车马一併留下,落魄荒凉的村口外,却又来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 那长长的队伍中,为首骑马的几个人身穿锦服,腰配长剑,面容肃穆,俱是内力深厚之人。后面跟着几匹高头大马,背上俱驼着鼓囊的麻袋,一步一步慢慢地行来。再后面,便是一辆豪华富贵的马车,车周垂着暗红色的厚重帷幕,湘绣着繁复的花纹。马车由三匹骠肥体壮的良驹驾着,周围还跟着几十个身材高大的护卫。 一行人走到楚飞扬几人面前便慢慢停下,大车低哑的嶙嶙之声也逐渐逝去。相互对峙的两帮人马当间,流动着些微紧张的气氛。原本围在楚飞扬几人身边的村民们也都慢慢退回到破败的房中,从门窗的缝隙之间向外观看。 “张统领,已到了么?为何停下?”马车之中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被这空中的劲风吹得飘摇欲散,更显柔弱。 楚飞扬微微侧了侧头,只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却一时无法记起在哪里听过。 “禀告夫人,只是与人撞道。您请稍作歇息,我们马上继续赶路。”领头的一个中年男子言语恭敬地回道,眼睛却仍在楚飞扬几人身上打量。 楚飞扬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向那张统领一拱手道:“在下几人只是过路的旅人,看这村中村民实在可怜,本打算在此接济些许,不想便与各位撞了道。我们这便将马车移走,请诸位稍等。” 楚飞扬说完,还没等那张统领开口,那后面豪华宽大的马车中突然传来几声响动,绣着华美花纹的厚重幕帘被掀了起来,一只纤细嫩白的小巧的手紧紧地抓着遮挡的帷布,帘后面只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伸出的那只手腕上戴着的玉镯晶莹剔透,一看便是价值连城。 “楚……楚……楚大哥……”那清脆柔弱的声音难掩激动,却又有些犹豫,期期艾艾着,最后一句久违的唿声低低地散落进风雪中。 25 当那一声欲语还休的低唤声传入耳中,楚飞扬才忽然记起,这马车里的人应该是梅家那位小姐,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梅欣若。当初天真烂漫的少女,而今早已嫁作他人妇,夫家是当朝一名颇有权势的姚姓官员。 梅欣若在车里犹豫片刻,终是一把掀开帘子,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张统领慌忙上前,低身恭敬道:“夫人,此地净是贫贱刁民,又四野荒凉,天寒地冻。恳请夫人回车,以免受寒。” 梅欣若一眼看到不远处那个曾经熟悉无比的男子,那张同记忆当中完全一样的英俊脸庞,恍惚之间,那些原以为早已淡忘的过往岁月竟在眼前倏然回溯,歷歷在目,清晰又深刻。 那些甜蜜害羞的少女心事,那些与心仪之人同游江湖的欢快时光,原本早已深深埋进心底的最深处,这时却全部无法克制地冲破禁锢,颜色鲜明得如同昨日之事。
第34页 那时在他强大可靠的保护之下,可以肆无忌惮地挑衅所有看不顺眼的恶人,可以毫无顾忌地管尽一切不平之事,在他允许的范围之内,尽可以无忧无虑地任性妄为,不用担心那些复杂的利害关系。他只会在旁温柔地看着,默许又纵容,却总在她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将所有麻烦一一解决。连他的约束教导,也是一种甜蜜的幸福。 他温柔而可靠的守护让人无法克制地沉醉。曾经她以为那将是她最终的归宿,到头来却只落得两手空空。留给她的只有爱别离的依恋,求之不得的不甘。 她直到多年以后才明白,从一开始,那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就从来不是她的。对所有人都温柔的,闻名天下的楚飞扬,给她的也只是与他人无二的待遇,却残酷地赚尽了她此生最深刻的爱恋。 “姚夫人。”楚飞扬迎着她有些复杂的目光微微一笑,“一别经年,夫人可安好?” 楚飞扬的客套有礼让梅欣若心里一沉,初时表现在面上的稍许激动终于按了下去,敛下眼睫,重又恢復成端庄优雅的富贵少妇。 “我很好,多谢……多谢楚大侠挂怀。”梅欣若轻轻应道,又向一边恭敬立着的张统领柔声道:“这位楚大侠是我的旧识,老爷也是知道的。请张统领稍待片刻。”说着又看向楚飞扬。 初见面时的激动过去,姚夫人这才看到,楚飞扬身后还立着三个男子,应是与他同行之人。有两人她从未见过,但是第三个人,却让她微微上了心。 她虽然早已嫁入官府,但是因为夫家对她极为宠爱,念在梅家与江湖武林素有联繫,梅欣若自己也算半个江湖中人,并不对她多加限制。因此江湖上的传言,她也素有耳闻,尤其是与楚飞扬有关的那些,即便没有刻意打听,有时听到一些风声,也总忍不住多加留心。 这位当初大闹武林大会,后来与楚飞扬同进同出亲密如同一家的前魔教教主君书影,她自然印象深刻。 传闻中,他是楚飞扬的禁脔。 她自然是不信的。因为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楚飞扬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虽然不知道为他生下儿子的女子是谁,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够独占他的温柔。但是,不管那是谁,楚飞扬必定会对自己的女人一心一意。她若相信那些莫须有的传言,就是对楚飞扬的亵渎。 当然,更加重要的是,她不愿意接受,自己会输给一个男人。 君书影发觉梅欣若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扫视了片刻,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样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楚飞扬微微一动,阻隔在梅欣若与君书影之间,打断了她的注视。 “姚夫人,此处风冷,夫人千金贵体,不宜在此久立。我马上移走马车,让夫人通行。”楚飞扬温和地笑道。 梅欣若裹紧身上的披风,摇了摇头道:“多谢楚大侠关心,我不碍事的。刚才楚大侠说,你们在救济村民?” 楚飞扬还未开口,楚云飞已经按捺不住抢先道:“没错。楚大哥说就是因为那个江南首富的梅家官商勾结鱼肉百姓,才让这附近的村民无粮过冬,流离失所。” “什么?”梅欣若有些惊诧地道。 “我看不只是什么梅家,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为富不仁,才会让他们过得那么苦。”楚云飞愤愤道。他一早就对那个张统领贬低这里都是贫贱刁民的话不满了,再看看那些丫鬟下人都穿着绫罗绸缎,随便一件首饰就够这些贫苦村民过上温饱的一冬,心里的不满越发强烈了。看到楚飞扬居然也与那个张统领一样奉承那个什么夫人,他就十分不慡。 “楚大哥,你是说我爹和我家老爷害了这么多人……这是真的么?”梅欣若一时心急,将旧时的称唿也唤了出来。 “这……也只是一个猜测,我们也正要查探。姚夫人不必在意,我想梅老爷和姚大人并不是那样的人。”楚飞扬口里应着,心里却暗嘆一声,怨这楚小呆瓜嘴巴太快。他本想不动声色,先诓得梅向放粮救济灾民。毕竟他们的施捨只是杯水车薪,救不了几个人。也只有梅向有能力将全部灾民安置妥当。他这一喊就直接告诉人家女儿,我们要去找你家老爹和你夫婿的麻烦了,他楚大侠再想装模作样就难了。 楚飞扬语焉不详的回覆看在其他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楚云飞不知道这个楚大侠是怎么回事,看着人家夫人长得漂亮还是怎么的,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深怕伤了人家的心似的。听那女子所言,那祸害乡里的人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相公,再听刚才那个张统领的话,根本一家子都不是好人,何必对她如此温柔。
第35页 楚云飞认为楚飞扬这种见色忘义的做法是错误的,他却也不能出言训斥,正不知如何开口时,一旁的君书影已经转过身去,风中传来他淡漠的声音;“看来楚大侠与那位夫人还有许多话要说。我们先将东西分给村民。楚云飞,江三,过来帮忙。” 楚云飞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君书影那清冷的声音念出来,一时竟然愣怔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立刻笑逐颜开,心里不由乐滋滋了起来。 他也顾不上再去管楚飞扬,颠颠地跟在君书影后面往自己的马车走去。江三撇了一眼楚飞扬,哼笑一声,也一步三晃地跟了过去。 楚飞扬看着三人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他对梅欣若道:“姚夫人,您请回马车吧。我们这就让道。” “不。”梅欣若直视着楚飞扬道,“楚大哥愿意出言安慰,我很感谢。不管是不是我爹爹做的,我也该为这些贫苦村民尽些绵薄之力。”说完又扭头吩咐道:“张统领,行程暂缓。你带人去将老爷交我带回梅家的东西分给村民。” “夫人……”张统领看了楚飞扬一眼,却并不想同意梅欣若这样的做法,“大人让我们带给梅老爷的有许多稀世奇珍,怎能就这么施捨给这些贱民……” “放肆!”梅欣若轻斥道,“再多的稀世奇珍能比得上人命重要?就算老爷在这里也不敢这样说。” “属下知罪。”张统领慌忙跪下。 梅欣若缓了脸色,嘆了一声道:“还不快去。” 张统领应了一声,带了几个人去开箱子。梅欣若又看向楚飞扬,柔柔一笑道:“楚大哥,我与你一起。” 楚飞扬向梅欣若笑了笑,又看向身后的君书影。他被村民们团团围住的身影依旧清冷淡漠,有条不紊地将东西一件件发给村民。似乎感受到楚飞扬的视线,他也看了过来。 楚飞扬迎上他的视线,沖他露齿一笑,微不可察地向他“啾”了一声,轻佻的模样无耻之极。 君书影视而不见,冷淡地扭过头去。 楚飞扬像是媚眼做给了瞎子看,此时意犹未荆但这时梅欣若又还在,她不愿回车上,情愿站在风雪中,微微笑着与他闲聊叙旧。他也只能作陪,总不能失礼地扔下她一人在此。 楚云飞在君书影周围勤快地忙碌着,一抬头看到另一帮人马也开始分派东西,楚飞扬却还在与梅欣若闲谈。 “楚大哥居然是个看到美人就走不动路的,太让我失望了。”楚云飞不满道,又要向君书影寻求认同,凑近了点殷勤道,“君大哥……” 君书影冷冷地撇了他一眼:“闭嘴。专心做你的事情。” 楚云飞慌忙噤声,专心一致地给大家分派食物。 26 两路人马将衣食等物分派完毕——其实主要是梅欣若的人在派发。楚飞扬一行人本来就没有人家财大气粗,再加上早就把大部分东西都施捨出去,到后面基本上就是站在一边闲等着。 楚云飞站在楚飞扬旁边,本来也在面无表情地看着梅欣若的手下从箱子里往外拿东西,一件件地摆放整齐,张统领在一边监管着哪些可以施捨,哪些要留着。楚云飞看着那慢慢摆满了一车一地的奇珍异宝,一张脸慢慢地从稍许惊讶,变成有些惊讶,又变成特别惊讶,最后他极度惊讶! 楚云飞张着嘴巴,悄悄扭头看了看楚飞扬,又把头往前抻了抻去看楚飞扬那边的君书影,两人一个是悠然淡定一个冷眼旁观。 “再抻小心把脖子扭了。”楚飞扬眼皮也没动一下,淡然说道。 “啊?”楚云飞疑惑地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 “书影公子好看吗?”楚飞扬居高临下地撇了他一眼。 楚云飞看了看他,又看向他旁边的君书影,挠头嘿嘿一笑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好……好看。”天色将晚,漫天漫地的白雪却映照得四周依旧一片光亮,一身淡青衣裳的君书影在这样的柔光照映下,连冷淡的眉眼也显得柔和起来。浓淡适宜的修长眉毛,微微上挑的眼角,挺直的鼻樑,微抿的薄唇,看在楚云飞眼里,他心中只浮现出四个字,眉目如画。 楚飞扬哼了一声,扭头继续看向前面,一双嘴唇动了动:“看也没用,看也白看。” “楚大哥说什么?”楚云飞没有听清,凑上前去问道。 楚飞扬示意楚云飞眼望前方,那一堆琳琅满目的各色财宝,嘆道:“楚大哥在想,贪官、jian商,这些贪得无厌的人,实在可恶。”
第36页 一旁传来君书影一贯的清冷声音:“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爹呢?” 楚飞扬笑笑地看向他,凑过去作势闻了闻,笑道:“呦,好大的酸味。” “你不用顾左右言他。”君书影道,“这梅向和那什么姚大人,虽然不像从前胡家寨的山贼一般杀害人命,但是因他们的恶行而死的人绝对只多不少。这些jian商污吏造成的灾难绝对要大得多。那时楚大侠可以一已之力了结整个山寨的人命,这种时候,不知楚大侠还下不下得了手?” 楚飞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君书影对梅家绝无好感,他也没有自恋到认为君书影是为了自己从前和梅大小姐的那些事才和梅家过不去。君书影在最无助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都要和梅家周旋,后来发生的事也有梅辰英的掺和,他讨厌梅家也是情理之中。 “这是不一样的。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美女的爹就不一样了。梅家与中原武林的关系太过复杂,他是江南首富,不是江湖中人,却处处介入江湖中事,多少小帮小派的人要靠他吃饭养家。要杀梅向容易,可是杀了那个老滑头,这江湖上会发生什么动盪,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可就未可知了。”楚飞扬嘆道。 君书影自然也知道楚飞扬说得在理,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与他强辩。 楚飞扬却靠近过去,在旁边的人看不到的角度碰了碰君书影狐毛袖口下的手,轻轻地握住,低声道:“在我眼里,什么天下第一美女,都美不过我的书影公子。” 君书影甩开他的手,却没有阻止他的靠近。楚飞扬笑着与君书影肩并着肩,手指在他袖上的柔软皮毛上轻抚着。 身后传来江三一声不屑的哼声:“油嘴滑舌,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两人却都如同没有听见一般,兀自相依相靠着。只是不知何处飞来一根细针,插在江三乱糟糟的头髮里。江三斜着眼看了看那小小的针,颤微微地伸着手把那针拿了下来,看着君书影淡定的修长背影,心里愤愤道,这种全身又是针又是刺的人有什么好的。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天快全黑时,梅欣若的人总算将该施捨的东西都分派完毕,又将其他东西装好,一队人马整好队形,准备上路了。 梅欣若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楚飞扬面前,微微行了一礼道:“刚才楚大哥说要去调查我夫君和我父亲有无鱼肉百姓的事,我正好要回梅家,不若楚大哥与我同行,我们一起去向我父亲问个清楚。” “这倒不用。姚夫人若信得过我,就听我一言。我与梅家交往多年,自然信得过梅老爷的品行。其实这次的主要目的,是想央梅老爷子开仓放粮,求济灾民,至少熬过这一冬。”楚飞扬坦然道。 梅欣若对楚飞扬自然是深信不疑的,虽然她相信楚飞扬不会对梅家做什么,但是听到楚飞扬亲口说相信她的父亲,心里还是高兴的。 梅欣若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就算楚大哥不说,我也会提醒我父亲的。他这些年来闭门不出,连外面怎么样了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附近的村民过得这样苦,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楚飞扬点了点头,看到梅欣若身后的张统领黑着一张脸等着的样子,便与梅欣若告了别,看着她上了大车。几人让道一边,等那长长的一队车马走远了,得了救济的村民们也早已各自散去,天地间只剩下四个人孤零零地站着,没有马车,连件行李也没有。 沉默了片刻,江三忍受不了地大吼一声:“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没有马,没有车,连银两都没有!我们怎么走下去?楚大侠,你把什么都送出去了,你是打算怎么办?飞过去吗?!” 楚飞扬挑唇一笑道:“你急什么。银两没有,银票有啊。还有,你说对了。我们就是要飞过去。” 楚飞扬说着拎起江三,纵身一跃,凌空向前掠去。 “你们跟上。”风中传来他的声音。 君书影也即刻动身,施展起与楚飞扬无二的轻功步法,在半空中轻盈地向前追去。 楚云飞也急忙运起天山心法,虽然路数不同,天山的轻功却也同样的飘忽优雅。 几人一前一后地在半空中消失了,躲在破败土屋之中的村民们从缝隙中看去,俱认为今天是有仙人来相助大家度过难关了。 27 几人一路疾行,楚飞扬带路,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把几人带到一个客栈前。 “我们就在此歇息一晚,明天去梅家。”楚飞扬放下江三,回头沖身后的两人微微一笑。
第37页 江三按着喉咙干呕了几声,愤愤地走了进去。 楚云飞下意识地回头,想喊君书影先进,却见君书影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建筑,就把目光投向楚飞扬。楚云飞看不懂君书影复杂的眼神,看不懂楚飞扬挂在嘴边的微笑,却能感觉到两人之间不容他人介入的氛围。 “云飞,你先进去吧。我和你君大哥去附近看看。”楚飞扬先开口道。 楚云飞左右看了看,面带落寞地应了一声,背着行李跨进门去。 楚飞扬向君书影走去,微笑着道:“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君书影摇了摇头:“往事不堪回首,我一定是命犯灾星。” 楚飞扬失笑,一把揽住君书影肩膀道:“行了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哪天我这灾星不要你了,你哭都来不及。” 君书影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走,上房。”楚飞扬也不在乎,拉起君书影的手道。 君书影疑道:“你不是说去附近走走?” 楚飞扬已经脚下一使力,带着两人飘然上了房顶。 楚飞扬拉着君书影在房上慢慢走着,一边低咳一声,道:“书影哪,你不觉得,那个小子最近对你太在意了点么?” “不觉得。” “你……就这样?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楚飞扬瞪着他道。 君书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听什么?楚大侠放心,我只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大恶人,抢不走你楚大侠的崇拜者。” “装,再装。”楚飞扬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信你没察觉,那小子看你的眼神都热得烫人。” 君书影有些恼了,甩开他的手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满脑子龌龊心思。” 楚飞扬又把手牵了过去,紧紧握住不让他甩开,贴过身去涎笑着道:“莫恼莫恼。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再说,你不就最喜欢我对你的那些龌龊心思么……” 君书影看着那张可气又可恨的脸,心中一阵恼怒又一阵无可奈何,咬牙怒斥道:“滚!放开我!” 楚飞扬把两人握着的手抬到君书影眼前,放开三根指头,只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手腕摇了摇,挑眉道:“我可没锁着你,也没限制你的功力,你要挣开不是易如反掌。明明自己不使全力,又口口声声让我放开你,你这欲拒还迎的姿态,是专门做给为夫看的么……” 君书影自以为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早该把忍字诀修炼得炉火纯青,但是楚飞扬却总有本事一次次挑起他的愤怒。君书影早就看出来,楚飞扬恶劣地以激怒自己为乐,这个毛病太变态了。明明知道不动声色才能让他无法得逞,到最后却总是无法克制自己,遂了他的愿。 “你……你这……”君书影早已明了任何言语都无法扞动面前这张带着可恨笑容的俊脸。一只手还被他轻佻地捏着,君书影也不去挣了,只用另一只手从衣襟下抽出几根细小银针,还未来得及动作,却被楚飞扬勐地拉到怀中,捧着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 君书影下意识地将捏着银针的手举到外面——这上面是真的淬了巨毒的,只有楚飞扬才敢在他手持银针的时候还这么放肆。万一他这鲁莽的动作让他失了力道失了准头——君书影不愿再想,他眨了眨眼,慢慢闭上,任他亲吻。 每次都是这样,非要激怒他,再用这样温柔又激烈的方式来安抚…… 楚飞扬越吻越深,吻到自己都有些气息不稳了。君书影被他紧紧地拥着,想往后撤时却又被他紧压过来,微微向后倾的身体有些难受,紧闭着的眼睫偶尔轻动,探在外面的手不知何时失了力,几根银针掉入雪中。 夜深时,天又下起了大雪,外面明明没有星月,却依然白净亮堂。 二楼的一间精緻上房,只点了一盏如豆孤灯。 放下的床帐将一张大床遮得严严实实,一只脚却从帐下露出,在房内微弱的火光映照下,显得白得惊人。 “啊……”一声轻吟,那匀称的脚趾勐地一缩,难耐地在床帐下蹭了两下。 “飞扬……”清冷的声音轻唤着,带着些渴求,却无法将要求说出口。 “现在不准,再忍耐一下,乖。”楚飞扬轻声诱哄着,两只手放在那微颤的膝盖上轻抚着,慢慢地顺着小腿向下滑去,握着脚腕将两条修长的腿环到自己腰上,又伏下身去将君书影拉起。
第38页 散乱的长髮覆在背上胸前,君书影顺着楚飞扬的引导揽住他的脖子,微微张着口气息不稳地喘息着。与楚飞扬灼灼的双眼对视了片刻,君书影忍不住将唇凑了过去。 楚飞扬含住送上来的双唇轻轻吮咬了片刻,又把君书影的一只手拉下,往两人相贴的身下探去。 手刚刚碰到那火热硬挺之处,君书影的手瑟缩了一下,转而又轻轻握住,娴熟地取悦起来。 被那修长微凉的手指服侍着,楚飞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君书影有些羞耻地低下头,把脸埋在楚飞扬肩上。 楚飞扬沾了脂膏的手,沿着君书影的背嵴,慢慢向下探去…… “啊……”君书影勐地仰起头,汗湿的颈项露了出来。楚飞扬一边用手指慢慢开拓着,一边凑上前去,轻轻舔咬着那美好的颈线。 片刻后,楚飞扬将君书影翻过身去,高大的身体也覆了上去。 君书影的背轻颤着,感到那火热的硬挺在慢慢寻找入口,有些难耐地抓紧了脸下的厚枕。 床帐轻轻摇晃起来,粘腻羞耻的声音慢慢响起。随着那床帐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一声声清冷的呻吟终于压抑不住地响了起来。 冬日夜长,床帐摇动和那一声声克制却惑人的呻吟,一直到后半夜才慢慢停歇,只剩些喁喁低语,伴着轻晃的火光,飘浮在雅致的房间内。 28 第二天一早,楚飞扬从君书影房中出来,神清气慡地伸展了下身体,唿吸了两口清晨的冰冷空气,只觉脑中一片清明,浑身都舒坦了。这里二楼的雅房走廊都是冲着院中的天井,放眼看去只见院中一片白雪茫茫,洁白平整,一个脚印都没有,很是一副悦目的风景。 楚飞扬刚要唤小二送些热水上来,却见对面房间的门动了动,吱哑一声慢慢打开了,楚云飞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脸出现在门后面,一张脸犯着青白,显是没有睡好。 楚飞扬怔了下,笑着扬手打了个招唿,却见楚云飞神色复杂地看了他片刻,又游魂一样慢慢下楼去了。 楚飞扬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想是人家不愿开口的少年心事,他也不好过问,继续唤了小二上来,让他去烧一桶热水送到门前,便又回房去了。床帐里面伸出一只纤长劲瘦的手,光洁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一道青筋。那只手有气无力地垂在床边,一副饱受蹂躏的样子。 楚飞扬过去握住那只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笑道:“喂,不要一副被我弄得下不了床的样子,好歹我传了你那么多功力又教了你那么久的武功,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太‘厉害’了。” “滚……你这个怪物。”君书影把脸转到里面,趴着的身体软成一瘫泥一样,露在外面的肩膀上青青紫紫好不精彩。 “乖,等下我帮你洗个澡,再助你运个功,包准你精神十足地见人,谁也看不出你伺候了为夫一夜。”楚飞扬在他肩膀上轻轻亲了几口,把几个吻痕又往重里咬了咬。 君书影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肩后的几点刺痛让他的眉头皱了皱,除此之外,他现在只想睡觉,睡觉。 迷迷煳煳了不知多久,只觉得楚飞扬把他翻了过来想将他抱起来,君书影硬是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摇摇晃晃地往房间中摆着的浴桶走去,自己坐了进去。 楚飞扬跟过去,两只手伸到水中解他身上要掉不掉的衫子,拧干了搭到木架上,又捋起了袖子趴到浴桶边,看君书影闭上了眼睛又开始神游天外,不由地微微笑了,伸手轻轻颳了下他挺直的鼻樑,轻嘆道:“我总算把你养熟了。你只要这样就够了。眼里只看着我,完全地相信我,完全地依赖我……”楚飞扬低声说着,手指慢慢爬到君书影的脸颊。 客栈的厅堂上。楚云飞拿着个馒头慢慢揪着,揪成了细碎的小块,再用筷子把小块一块一块细细地碾磨,一双眼睛却毫无焦距,不知道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臭小子,别弄了,不想吃就别吃,作践粮食。”江三在一边骂骂咧咧道,伸手将剩下的几个馒头都兜到自己脸前,就着小菜大口嚼着,骯脏的鬍子一抖一抖。 “我点了四人的份,你给楚大哥和君大哥留点……”楚云飞开口提醒道。 “留什么留什么。你楚大哥有的是钱,他不会亏待自己的。你君大哥,嘿嘿,他现在可吃不了这个。”江三猥琐地笑了两声,继续将馒头往嘴里塞。 “为什么,君大哥不是那么奢侈的人。”楚云飞拧起眉毛不满道。
第39页 “你真想知道为什么?”江三贱兮兮地凑近楚云飞,冲着他嘿嘿一笑。 楚云飞一看他的表情,与昨晚教唆他的时候一个模样,忙摇头道:“不,不想知道。” 江三哼了一声,坐正了身体,慢慢吃着,又道:“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呢,小子,再去给我叫几壶酒来。” 楚云飞根本不听他的,托着下巴又发起呆来。 “你这死没出息的。”江三一个巴掌打到他后脑勺,“不就是听到了个墙角,作什么一副天崩地裂的样子。” 楚云飞揉着脑袋,扁了扁嘴道:“我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江三不耐烦地问道,“早知道昨天就不提点你,呆瓜。” 原来昨天夜里江三起夜时看到楚飞扬放着自己的房间不住,却跑到隔壁君书影房里,又想到那个呆子楚云飞看君书影那日渐沉迷的眼神,心下起意,便把楚云飞敲起来,鬼鬼祟祟地指着对面的房间,故意说些暧昧不清的话。 楚云飞虽然呆,却也不傻。他早知道江湖上对楚君二人关系的传言。本来是真是假也不关他事,但这时却又免不了要上心。江三回去后,楚云飞在房里坐立难安了不知多久。一时想到楚飞扬和君书影的关系,就觉得心烦意乱,一时又想不通自己为何如此,毕竟不管楚飞扬和君书影如何,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楚云飞江三二人的房间与楚飞扬君书影二人的房间正好隔着天井相对着,透过窗户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的景象。楚云飞呆呆地看着,那边窗户后面偶尔有修长的人影晃过,动作之间看得出来两人相谈甚欢。想到君书影面对自己时的冷漠,楚云飞不知为何心底有点犯酸。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只见对面的灯光渐渐弱了。大概是君书影要安歇,楚飞扬要回去了,楚云飞心情瞬间有些舒畅起来。 江湖传言怎么可能是真的,明明楚大哥已经有了妻室子嗣的,怎么可能还与君大哥……想着自己因为江三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在这边发呆了半天,也实在是无聊,便起身准备洗漱睡了。 然而这样的心情也不过维持了片刻,对面那紧闭的房门完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楚云飞又呆坐了会,终于忍不住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顺着游廊走到君书影房前,几次抬手欲敲,却又不知道这大半夜的把门敲开,他能说些什么。 楚云飞最终没有敲门。他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心中患得患失一般的心情他完全不懂。楚云飞放下手垂头丧气地正要回去时,房内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吟声,让他如遭雷击一般,僵立当场。 震惊也只是片刻,楚云飞反应过来时,已经手忙脚乱地跑回自己房间,如同有恶鬼在追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在人家房前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听了多少,只觉得那几个低低的,如低泣如哀求的声音——白日听来是那么冷淡漠然,这时却带上了一种诱人的魅惑——在脑中杂乱无章地旋转着,迴响着,缭绕不去。 楚云飞倒在床上捂住眼睛,完全无法赶走脑中的声音。 他一向迟钝的感官这时却该死地敏感。那个人是在诱惑。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那个人一定在用那样的声音诱惑,也许还有肢体——楚云飞的眼前晃动着那人衣袖下修长的手指,手背和手腕都是皓白的,再往上那些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一定更白——他会用那双手去拥抱着身上的人吗?连修长的双腿也会缠上来……像他用他的声音一样,明明是那么清冷疏离的人,却要发出那样的声音…… 楚云飞羞耻地感到了一股邪火在体内乱窜。他默默地环抱住自己,在床上蜷成一团。 那些在他脑中乱撞的纷杂思绪,他好像明白了,却好像又不明白。 “君大哥……”楚云飞低低地叫着,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到身下,还没触及时却勐地惊醒过来——他在做什么?!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根本就是对他的亵渎! 楚云飞狠狠地将手抽出来,捶了枕头几下,把脸埋了下去。 他是楚大哥的……他的一切,都只是楚大哥的。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为什么,楚大哥,明明有了妻儿,却还要去招惹他?!你把他当成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楚呆瓜,又走神啦。”江三勐地一拍让楚云飞一下子惊过神来。 29 楚云飞刚一回过神,就看到楚飞扬和君书影从楼上一前一后地走了下来。
第40页 君书影又换了一套新的衣裳,是前几天从来没有见过的。领口和袖口仍旧是温暖的裘毛,淡紫暗花的外衫更衬得主人高贵优雅。——也许和衣物无关,也许只是他的心境变了。 楚云飞悲哀地发现,他不知从何时起,居然也会注意起男人的相貌,也会被男人美丽的皮相所蛊惑和吸引。 为了两相对比,楚云飞又特意去将楚飞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直看得楚飞扬疑惑丛生,结果却只让他更加失落。 他所仰慕多年的楚飞扬楚大侠对于他,居然完全没有吸引力。虽然楚飞扬也是一表人材英俊潇洒,是多少美女红颜的春闺梦中人,可是他看在眼中,却完全没有想要脸红心跳的感觉。 楚云飞这时已经绝望地确认了,只有君书影这个人,明明是个男人,皮相却能让他倾倒,唿吸间的气息都能让他折服。 “呜……恨不相逢未嫁时……”楚云飞痛苦地埋下头去,嘴巴蹭在手臂上,模煳不清地吭唧着。 这话只有离他最近的江三听了清楚,登时被一口粥呛道,咳了个昏天暗地满脸通红,几粒米从鼻孔里喷了出来,把刚走到近前的楚飞扬噁心得够呛。 “云飞,你们继续吃吧。书影,来这边坐。”楚飞扬走到邻桌,对君书影招了招手。 楚云飞本来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快到走到近前的君书影,正酝酿着怎样得体又热情又温柔地跟他君大哥打个招唿,却见君书影听到楚飞扬的招唤半道一转身,飘然朝他那边走去,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前方那热情如火的视线。 楚云飞满腔热情被泼了盆不大不小的冷水,扁了扁嘴,眼神熘向楚飞扬和君书影那边。 楚飞扬唤小二来点了些粥和小菜,就开始和君书影说话。 楚云飞自然地想到了昨晚的事情,虽然明知跟他无关,心里却颇有些不是滋味,眼神还是不自觉地一眼一眼地熘过去。 以前没有注意过,这时却很容易就发现,楚大哥真的很喜欢对君大哥动手动脚做些小动作,却总是一脸坦然的样子,好像在做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一会儿摸摸领口,一会儿拉拉手指,一会儿又搂搂肩膀,君书影一脸如常地随便他。楚云飞抬眼宵想了一下,如果那双手是自己的手……好像不会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后果如此不堪设想,还是不要想了。楚云飞失落地低下头,硬是就着小菜啃起了馒头。虽然少年情窦初开就遭此难题,但是等下还要赶路,心里再烦乱这会也得吃饭。 楚飞扬把小二端上来的粥放到君书影脸前,看君书影虽然面上是和平时一样的平淡漠然,但显然根本心不在焉,没精打彩,便推了推他低声笑道:“还梦游哪,快快回神啦。你的粥。” 君书影拿起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粥。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真乖。”楚飞扬感慨道。 “再乱说话就把嘴缝上。”君书影眼皮都没动一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落下一道阴影,“反正除了说胡话,也没别的作用了。” 楚飞扬识相地闭上了嘴巴,转而微笑着一脸慈详地摸了摸君书影的膝盖。 “再乱摸就把爪子砍了。”君书影撇了他一眼,凉凉地道。 楚飞扬正襟危坐起来:“好、好,听你的,不摸,不摸。” 君书影哼了一声,低头喝粥。 几人用完早饭,便在楚飞扬的带领下,向梅家庄赶去。 这个镇子离梅家庄不远,四人慢悠悠地走了大半天,便到了梅家气派无比的大门前。 然而不同于平日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这时那高大厚重的大门紧紧关着,门前还挂上了几尺缟素,内院也听不到僕人来往的声响,走到近前时只觉一片死寂凄凉。 楚飞扬和君书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楚飞扬上前拍了拍门,不多时大门吱哑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僕役模样的人从里面探出脸来。 “在下楚飞扬,前来拜会梅老爷。”楚飞扬拱了拱手报上名号。 那僕役是在梅家做工多年的,自然认得楚飞扬的脸,这时也赶紧打开了门将楚飞扬一行人让了进来,一边低下腰道:“楚大侠请往正厅稍等片刻,我去向我家老爷通报。” 楚飞扬点了点头。几人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四下打量了一番。所见之处,到处都是白色的绸缦和灯笼,瀰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息。 “人家在办丧事呢,你们却非来要人开什么仓放什么粮,真是落井下石,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江三在一边咕哝着。
第41页 楚飞扬和君书影却同时在疑惑,梅夫人早就去世,梅向又好好的,这丧事是为谁而办? 30 梅向让下人将楚飞扬等人带至偏厅,在看到跟在楚飞扬身后的君书影时,梅向的老脸也不禁勐一抽搐。 他还记得几年前这个男人带领天一魔教的人大闹武林大会的事。他下了药控制各大门派,不少人在期限前纷纷屈服,俯首跪拜。梅家不是武林世家,商人原本就善于见风使舵,自然也在臣服之列。没想到最后又被楚飞扬扭转了干坤,让那些早早放弃的门派大失脸面,梅家也从那个时候与清风剑派渐渐疏远了。自从两年前梅欣若嫁了出去,梅家与清风剑派更加断了往来。 后来的事却让多数人出乎意料,此人似乎一直与楚飞扬交情不浅。这个事实致使江湖上许多人认为那一次武林大会上的动乱根本如同儿戏,而那些被逼迫臣服的几个大门派更加如同被人扇了一耳光一般,因此对于最后了结这场动乱的楚飞扬不但没有感激,反而更多怨恨。 如今梅向看到那时候的罪魁祸首跟在楚飞扬身后若无其事地闯进他梅家的地盘来,怎能不感到憋屈。 若是平常,梅向就算与楚飞扬撕破脸皮,也不会容忍这个人出现在梅家庄。不过眼下,还有更重大的事占据了他的全部精力,使他痛不欲生,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其他。 楚飞扬行了一礼,梅向摆了摆手,一脸憔悴:“贤侄不必多礼。不知贤侄来此,有何贵干?” 楚飞扬与君书影对视了一眼。看梅向此时身披丧服,脸上那遮掩不住的浓浓悲哀也不似作假,连客套话也懒得说了,这求他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的事,显然不适合这时候提出来。 “我和这几个朋友从朗月山而来,正一路向东,要去办些事情。碰巧途经此处,我想也有很长时间没有拜会过梅老爷了,所以擅自叨扰来了。只是看梅老爷似乎……有什么难处?” 梅向重重地嘆了一口气,只是摇头不语。 “梅老爷,若您有什么需要飞扬帮忙之处,尽管开口。梅家与清风剑派也算世交了,您不需客气。”楚飞扬神色诚恳道。 梅向低下头揉着眉间,声音干涩:“多谢贤侄关心。实在不算什么大事,贤侄不用担心。只是我这把老骨头如今分身乏术,只怕不能招待各位了。”言下之意却是要送客了。 楚飞扬略一沉吟,开口道:“我们来时的路上,正好碰到姚夫人带着下人往梅府赶来。不知夫人可有安然到达?” 谁知一说到梅欣若,梅向立刻无法克制地老泪纵横起来。他用青筋暴露的枯瘦的手捂住嘴,低着头泣不成声,头顶上花白的头髮随着他的动作而颤动,半晌才点头哽咽道:“她到了,她……飞扬,你走吧,走吧……” 楚飞扬面色凝重起来,走上前来搀扶着梅向道:“梅伯伯,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欣若她怎么了?” “欣若她……欣若她去了啊!”梅向再也克制不住地放声恸哭起来,他一把抓住楚飞扬的手臂,“飞扬啊飞扬,当初为什么不是你娶她?为什么不是你娶她?!” “梅伯伯,您请节哀。”楚飞扬拍着梅向的背安抚着,“我们见到欣若姑娘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 梅向抹了抹眼泪,示意下人将君书影等人带离。江三第一个吊儿郎当地出去了,他对梅家有什么秘密全然没有兴趣。楚云飞虽然好奇,但既然主人家不想让他听到,他自然尊重别人的意愿。楚云飞走了两步,见君书影没有跟上,便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等着他。君书影看了楚飞扬一眼,见他向自己点了点头,便转身随那下人去了。楚云飞向楚飞扬和梅向点了点头,赶忙跟了出去。 只剩下楚飞扬与梅向两人时,梅向沉默了半晌,终于长嘆了一口气道:“家丑不可外扬。本来我不想让你们知道的,可是你既然提到了欣若,我想欣若她……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不希望我把这件事瞒着你。” 楚飞扬也轻嘆一声,转而凝重起来道:“欣若姑娘昨天还好好的。到底是何人……” 梅向一抬手止住他,摇头哽咽道:“不是别人,没有别人。这都怪我,只怪我,贪心不足,敛财无度。这是报应,全是老天对我的报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报应到我的孩子身上?!” “梅伯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您不用太过自责。”楚飞扬一边安慰着,一边等着梅向平静下来,才又道:“梅伯伯,您只管告诉我,到底是何人加害于欣若姑娘?我虽不能使欣若姑娘復活,却可为她手刃仇人,让她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第42页 梅向看了楚飞扬一眼,哀嘆一声:“用不着了,他已经在地牢里了。” “到底是谁?”楚飞扬问道。 “辰英,是辰英。”梅向一双浑浊的眼睛更加万念俱灰,“是欣若的哥哥,是一向最疼爱欣若的辰英。报应,报应啊。” 31 梅向缓和了情绪,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楚飞扬讲来。梅向只是一介商人,这时人命关天,祸及的又是自己的子女,早有些乱了阵脚,不復冷静。这时的楚飞扬,倒成了他惟一能够依靠的人。 梅向虽然爱钱,但是对女儿的疼爱却是真真切切。他并不想把梅欣若的亲事作为自己的筹码,只想为她谋一个幸福的人生。原本楚飞扬是梅向最中意的东床快婿。他会是个体贴忠一的情人,强大可靠的丈夫。更不用说他背后还有一个清风剑派。 当然到最后他的如意算盘一点也不如意。梅欣若最终嫁了她现在的丈夫,在朝为官的姚云海。 头两年时,梅向对这个女婿还是分外满意的。他疼爱妻子,又不遗余力地帮衬梅家,使梅向的生意做到了前所未有的大,一时梅家风光无两。 后来姚云海开始渐渐参与进来,也慢慢将梅向拉入他的陷阱。当梅向从明晃晃的金银堆中恍然明白过来时,一切已经晚了,他已无法从中脱身。一旦他二人这些年来所做的事公之于众,不论在朝堂律法,还是在江湖道义,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后悔害怕,但也只能继续深陷,何况还有那无数金银财宝的诱惑。 梅辰英一向游手好闲,每天只管花天酒地,家中的生意还不如姚云海一个外人了解得深。他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和妹夫做的那些事。 梅向知道这是个棘手的摊子,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绝对处理不好,更加没有本事和姚云海周旋,也就不再像从前那样逼着梅辰英打理家中商号。反正他只是爱好吃喝游玩,不嫖不赌,也没什么大jian大邪的狐朋狗友,便由着他整天玩乐。梅向一边也在暗中着手处理,一旦自己身故,留给儿子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家产,让他与姚云海彻底脱离开来。 然而梅向没有想到的是,姚云海的野心不只这些。 自从一年前梅欣若生下一子,姚云海便开始屡屡暗示要瓜分梅家家产。梅向虽然憋屈,却也不敢声张,只能尽量耐着性子慢慢周旋。但是梅辰英有几次差点“意外”遇险后,梅向再也沉不气,与姚云海大吵了一架,却不想又被梅辰英偷听去了一多半。 梅辰英终于知道,这几年来梅家骤然扩大的生意和越滚越多的金银都是梅向与姚云海勾结敛财的结果。他又听到梅向承诺给姚云海一半的家产,只为换他一个保证,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事。梅辰英稍一想便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这几次“意外”,都是姚云海所为。 姚云海走后,梅辰英又与梅向吵了一架后便离家出走,几月不归。他以前也经常不着家,再加上姚云海保证不再动梅辰英,梅向派了人去跟着,倒不十分担心他。只是连这个一向胸无大志耽于享乐的儿子都斥责他敛财无度失了良心,如今骑虎难下任人宰割纯属活该,却让梅向后悔又伤心,一夜之间几乎苍老了好几岁。 他更加没想到的是,他再见到梅辰英的此时,却是他杀害了自己的妹妹,提着还在滴血的刀,向他认罪的时候。 梅向讲完这一切,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楚飞扬本来为他官商勾结鱼肉百姓之事而来,如今梅向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自己向他和盘托出,他反倒无法将怪罪的话说出口了。 楚飞扬和颜悦色地安慰了片刻,又道:“梅伯伯,不瞒你说,我这次前来,就是因为一路行来时,路上见到许多背井离乡的村民,衣不敝体饥寒交迫……” 梅向一听他如此说,又开始唉声嘆气,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 楚飞扬道:“事已至此,如今后悔也无益于事。我想恳请梅伯伯,开仓放粮,至少救济附近州县的百姓安然度过这一冬。我知道此时提这些不太合适,但是那是无数条人命关天,如果梅姑娘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您倾力相救。” 梅向愣怔了片刻,看了看楚飞扬,又将眼神放空,末了悲嘆一声:“是啊,欣若是个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辰英那天骂我……金钱煳了眼被狗吃了良心,他也是个好孩子。只有我,只有我,我才是罪大恶极的大恶人。” 楚飞扬有些不忍地道:“梅伯伯,您……”
第43页 梅向打断他道:“不用再说了,我会开仓放粮的。都是我自己造的孽,自然要由我去弥补。只是苦了我那可怜的女儿。” 楚飞扬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梅伯伯,您相信梅公子吗?” “信?信他什么?信他会杀了他的妹妹么?”梅向无限凄凉地道。 “如今看来,梅公子犯下了罪行,他又供认不讳,姚云海的人也知道了,他就算表面上了为欣若姑娘,也定然会将他治罪。如今梅家的子孙,就只有欣若姑娘所生下的孩子。您认为,最后最大的得益之人,会是谁?”楚飞扬慢慢道来,“我只想问您,您相信梅公子会为了家产,而杀害自己的妹妹么?” “我不信,我自然不信。辰英是我的孩子,他是什么秉性我比谁都了解。他比谁都疼爱欣若。”梅向重重一拍桌面道,“可是我不信有什么用?!他那时提着刀,上面还沾着欣若的血……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不信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楚飞扬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想见见梅公子。” 后院的走廊里,楚云飞一路疾走,一边慌张地四处张望着,口里喊着:“君大哥,你在哪里?” “嘿,小子。”一颗石子弹到他的头上,江三从院中走了过来,“不好好房里呆着,叫什么魂呢?” “君大哥……”楚云飞眉毛揪成一团开口道。 “哥你个头,瞧你那个衰样。”江三摸了一把邋遢的鬍子打断他道,“看样子楚大侠没个三四天是走不了了。走,我带你出去找个好玩的地方玩玩。”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人就往外走。 楚云飞还在唠唠叼叼着君大哥长君大哥短的,原本是不想出去的,没想到江三的力气还挺大,挣了几下没挣开,再加上找了君书影一上午也没找见人,他又有些好奇江三说的那些“好玩的地方”,就乖乖地跟着出去了。 看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君书影才从一间房里走出来,轻唿了一口气,总算这个粘人的小子不在了。他想着楚飞扬和梅向也该说完了,正想去厅里找他,一转头却看到护送梅欣若的那个张统领低着头向后院走去。君书影想了片刻,也施展轻功跟上前去。 刚到地牢门口时,便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一阵人声。君书影收敛气息,隐在暗处观察。 张统领站在牢门外,一脸得意地笑道:“本来我家大人另有良策,没想到梅大公子手脚倒是利落。梅大公子好计谋,这下倒是保住了你自己的性命。” 梅辰英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垂着头道:“我早知道,姚云海不会放过我的,只有我父亲才会如此天真,以为许以一半家产,就可以餵饱狼子野心。如今我身陷囹圄,再也无法与他争夺家产了。欣若也死了,我父亲早已被他控制,梅家没有人会再与他作对。不知你家大人,愿意放过我这条贱命么?” “这个我说了可不算。”张统领嘿嘿一笑,道,“不过,我家大人真的高看你了。你这种为了自己活命可以杀害亲妹妹的孬种,还真不值得我家大人多费什么心思。” 梅辰英掩在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面上却依然笑着道:“我自然是比不上你家大人这么多年的精心谋划。我反正已经这样了,你就干脆地告诉我,他到底从何时开始觊觎我梅家的家产的?我实在想不通,这世上家财万贯的人家多的是,我梅家也只是虚担了一个江南首富的名号,实际上比我家财大气粗的,不是没有。他怎么就瞄上了梅家呢?” 张统领眯了眯双眼,咧嘴一笑道:“梅大公子,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今后註定无法与他相争了,我现在也只想保住一条贱命而已。但是我真的不想一败涂地了还煳里煳涂。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便告诉你家大人,他想知道的。”梅辰英说到末了,便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 张统领不屑道:“梅家已经整个都是我家大人的囊中之物了,梅大公子还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他费神的?” “你也太小看了我爹的本事了。姚大人与我父亲周旋这么多年,他应该比谁都了解吧。”梅辰英起身走到牢门前抓住门框道:“我的问题,只是我想求个明白而已。你说出来,对姚大人,对你,都不是什么大事吧。求你。” 张统领看着梅辰英那张表情谦卑的脸,片刻后笑道:“是啊,本来就是件小事,梅大公子何必如此相求,弄得自己这么低贱呢。我不告诉你,本来是为你好,何必自讨生气呢。不过既然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第44页 梅辰英睁大了眼睛。 张统领看着他那副表情,不屑地一笑道:“当初,我家大人还是清贫书生时,没有路费上京赶考。是梅老爷带着梅小姐路遇大人的字画摊时,随手给了他一袋银子,他才能有今天。那时我家大人就想,他平日里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几钱银子。凭什么这位老爷这位小姐什么也不用做,就能享受大把大把的金银,还能像施捨狗一样施捨给他?” “就因为这样……”梅辰英低下头去,低声道。 “所以让你别问嘛。”张统领讥笑着道。 “就因为我父亲救助过他……”梅辰英抓住牢门的手越发地用力起来,手臂上青筋暴露。 张统领道:“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了。你的交换条件呢?” “让姚云海自己来,我要当面告诉他。”梅辰英继续低着头道。 “这不可能,大人可没时间见你这丧家之犬。”张统领扯了扯袖口,傲慢道。 “那你凑近过来,我低声告诉你。这可是我父亲藏下的大秘密……”梅辰英垂下双手,愣愣地看着张统领。 张统领不屑地一笑,两步走上前道:“你说吧,我警告你别搞什么花样……” 张统领的话还未说完,便勐地哽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前,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地捅在他的左胸上。 “你——” “我受够了和你这种小人物说话。”梅辰英从牢中探出手来抓住他的下巴,拉到自己脸前,看着他瞪大的渐渐充血的眼睛,咬着牙齿低声道,“我知道姚云海想做什么。他想杀了我父亲,杀了我,也许还想杀了欣若。到时候梅家就是他一个人的。我说的对不对?恩?!你知道吗?我承认我孬种,如果他只想杀我,我会逃,逃得远远的。可是他敢动我的家人?他就要做好准备,生不如死的准备。你可以安息了。刚才的话,跟在你后面的人一定传回去了。他会来的,我等着他。” 张统领眼睛向上看了看,张开嘴却只咳了几口血出来。梅辰英嫌恶地将他扔到一边。张统领趴到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气息。 32 梅向带着楚飞扬向地牢走去,迎面碰到君书影刚从那个方向过来。 梅向一惊,上前惊怒道:“你……你这魔头,你去地牢里了?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君书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走向楚飞扬,向他道:“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楚飞扬点了点头:“我们正要去地牢里看梅公子,你去么?”不等君书影答话,楚飞扬拉了拉君书影的手腕,“走吧,一起去看看。” “恩。”君书影应了一声,跟在楚飞扬身后。 “梅老爷?”楚飞扬唤了一声。梅向虽然不喜欢君书影跟着,却也知道不应该在这时发作,只能继续带着大家往地牢里去。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梅向大惊,口中唤着:“辰英,辰英……”一边急急地向里走去。 楚飞扬忙道:“梅老爷小心!”一边紧跟了过去。 进到地牢的里间,却见牢门外的潮湿土地上躺着那护送梅欣若而来的沈统领,胸上插着一把匕首,早已七窍流血而亡。 “辰英,这……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沈统领?”梅向走到牢门外,抓着木制的围栏急切问道。 梅辰英仍旧低着头坐在角落的干草堆上,垂下的头髮遮住了脸颊。他连头也不抬,满不在乎地回道:“是我杀的。” “什么?!你!你怎么敢杀他?他是姚大人的心腹!”梅向怒道。 梅辰英冷笑一声:“心腹又如何?我连他老婆也敢杀,还有什么不敢杀的?!” “你!你这丧心病狂的逆子,你还敢说!欣若是你的妹妹,她……” “妹妹又如何,嫁了人还不是她夫家的人。谁让姚云海居然妄想倾吞我梅家的家产!”梅辰英勐地站起身,走到牢门处恶狠狠地看着梅向,“爹,如今我杀了他老婆,我们已经绝裂了。爹,梅家的遗产是我的,全是我的!你以后不用理那个姓姚的。欣若死了,他没有藉口来染指我梅家的东西了。爹,梅家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你!你这个不孝的狗东西!”梅向气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一拍牢门怒道:“你以为杀了欣若,梅家的家产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你这个烂泥煳不上墙的东西!枉我一直相信你本质是好的!我告诉你,本来我还为你留了后路,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可现在,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我梅向没有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儿子!”
第45页 说着怒气沖沖地向外走去,脚下却不稳地蹒跚了两步,扶着墙稳住身体之后,梅向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梅向刚一离开,梅辰英马上停住了唿天抢地的唿喊,又沉默下来,一个人默默地回到角落里的干草堆上坐了下来。 君书影与楚飞扬对视一眼,楚飞扬上前开口道:“梅公子,你何必这样故意气梅老爷?” 梅辰英动也没动,如同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楚飞扬也不介意,继续走到牢门前,静静地看了梅辰英片刻,又道:“梅公子,其实你没有杀欣若姑娘,是么?” 梅辰英动了动,抬头看了楚飞扬一眼,撇嘴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楚飞扬,你不用如此假意惺惺。我知道,我那时把你的丑事大肆宣扬,坏了你的名声,你一定怀恨在心。这种时候,你又何必来管我的闲事。” 君书影听后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梅辰英看向他,也哼了一声:“我梅家来了一只豺狼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多两只虎豹。” “欣若姑娘到底在哪里?”楚飞扬静静地看着他,沉声地问道。 “你就那么不愿意相信她死了的事实?楚大侠还真是重情重义嘛。”梅辰英叫嚣道,“可惜我只是个卑鄙小人,为了梅家的家产可以杀害亲妹妹的小人。楚大侠,如果你后悔那时没有娶欣若的话,不若立刻跟她去了,到黄泉之下跟她做一对鬼夫妻,不也惬意?!” 楚飞扬看着他的双眼,与他对视了片刻。梅辰英张狂地放肆着,楚飞扬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拉起君书影:“我们走。” 二人出了地牢,来到院子的一处小花园里。 君书影默不作声了半天。楚飞扬走在他的左边,扭过头看了看他,抬手搂住他的肩膀:“喂,想什么呢?” 君书影摇了摇头。 “介意我太在乎梅姑娘的生死么?”楚飞扬笑道。 君书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在乎你就不是楚大侠了。” 楚飞扬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微凉光滑的皮肤亲起来就不想离开。君书影推开他的脸,看到那双微微弯起的带笑的双眼在自己脸前,眼眸中满是自己的身影。 “啊——”君书影看了片刻,恍然大悟般地嘆了一声。 “怎么了?”楚飞扬疑道,眼中仍旧带着笑意。 “小石头和麟儿的眼睛,都像你啊。”君书影啧啧嘆道。 “……”楚飞扬默然。 那俩孩子都多大了,你才发现么。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娘”。 当然,这种话,楚大侠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33 楚飞扬与君书影说了一会话,便有梅家总管前来领二人往安排好的客房去了。 穿过一个园子,总管将两人领到一个雅致的院子前,笑说着请两人自便,就带着下人离去了。 楚飞扬进了院门,四下一看,扭头向身后的君书影道:“书影啊,你说咱们要哪间房?” 君书影道:“你爱去哪去哪,问我做什么。这里房间那么多,我不跟你挤一间。我今晚要好好睡觉。” 楚飞扬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挨了君书影一个冷眼,才忍笑道:“你——你是想说我每晚都不让你好好睡觉么?可我看你哪次完事后不是睡得死沉,叫都叫不醒。” 君书影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你说。”说着就向一间房走去。 楚飞扬粘了过去,口里不依不饶道:“书影,来来,跟我说说。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了,没法好好睡觉了呢。” “滚,你还没完没了了。”君书影愤愤道。两人推推搡搡地进了门,楚飞扬在后面一抬脚将门合上了。 晚间时,下人来喊二人去饭厅吃饭,说梅老爷和另两个客人都已经在厅里等着了。君书影将下人打发走,又到邻着的房间门前抬手敲了两下:“飞扬,出来吃饭。”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想是下午时把他赶出房间话说重了,惹得他不高兴了?君书影踌躇了片刻,又叩了叩门:“飞扬?!” 依旧没有声音,看样子是没在房里。君书影想不出他会去哪。自己就在旁边,他也没有来知会一声,心里就有些不快,便一个人往饭厅去了。 谁知到了饭厅时,却看到楚飞扬已经在了,正和江三说着话。看他走进来,楚飞扬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面色如常。君书影有点郁闷地走了过去,刚刚坐下,却感到两道视线冲着自己而来,一转头正对上楚云飞眉眼耷拉着苦瓜似的一张脸。君书影一怔,又狠狠地瞪了回去。楚云飞委委屈屈地低下脸,摆弄着碗筷。
第46页 楚飞扬看了看楚云飞,不快地沖江三道:“你以后少带云飞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江三哼了一声道:“我早先也是跟他天山派有些渊源的,算起来我也是他祖师爷一辈的了。我只是带徒孙去明白一下他该明白的事,楚大侠别管得太宽。” “你跟天山派有渊源?”楚飞扬还未开口,却听君书影不屑地道:“你的渊源该不是要饭要到天山派门前吧。” “你——”江三瞪了瞪眼睛,最后还是把满腹憋屈咽回肚里,嘆道:“罢了罢了,我老人家不跟你计较。君大公子这张嘴就是厉害,真能让人吃憋,也就楚大侠能受得了你。” 君书影神色复杂地看了楚飞扬一眼,楚飞扬沖他一笑,在桌面下握住他的手。 “我也受得了啊……”楚云飞仍旧低着头,把筷子在碗里搅了好几圈,低声嘀咕了一句。江三拍了他一下:“有你什么事啊,闭嘴等着吃饭。多吃点!” 梅向愁眉苦脸地坐在上位,也没管下面几人说些什么,只管自己唉声嘆气。 不多时厨房里张罗着上了菜,梅向这才回过神来,嘴里让道:“吃菜,吃菜。”自己夹了两筷子,却再也吃不下去,也顾不上招待客人的礼数,放下筷子继续唉声嘆气。 一顿饭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下吃完了,饭后楚飞扬四人告别了梅向,一起往落脚的院子走去。 江三不满道:“楚大侠,我们到底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这老狐狸一看就是个守财奴,想让他开仓放粮简直比登天还难。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他更有理由一直拖着。想等他救济灾民,等到明年冬天也等不着。” 楚飞扬道:“不会的,你只管耐心等着就是了。” 江三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君书影问道:“你下午去哪了?” 楚飞扬道:“我始终觉得梅姑娘的死有蹊跷,所以下午去查了一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君书影低下头不吭声了。楚飞扬也没觉察,继续说道:“我问过梅老爷关于那尸身,梅老爷咬定了那是梅姑娘。那尸体是保存好准备送回姚家的。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去检查尸体。不过,以我对梅辰英的了解,他若真杀了梅姑娘,不会是这样的。今天地牢里发生的事更让我相信,梅姑娘一定没死。只要能找到梅姑娘的下落,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楚飞扬说完后,却没有人接话。楚云飞左右看了看,点头道:“唔,很好,我们接下来就找梅小姐的下落。” 几人说着话时就已经进了院子,江三和楚云飞招唿了一声就往各自的房间走去了。楚云飞还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君书影,看到君书影和楚飞扬继续往前走去,心里一酸,低下头快步走进了屋子。 君书影和楚飞扬走到房门外,楚飞扬两手握着君书影的肩膀拍了拍,笑着道了晚安,便向自己房间走去。毫不留恋的样子让君书影心里微微失落。 “飞扬。”君书影突然出声。 楚飞扬回过头来,挑眉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没事。”君书影转身走进房间。楚飞扬望着那扇重重合上的门板,摇头笑了笑,也进房去了。 34 一连几天,楚飞扬都忙着去找梅欣若的下落,要么就是去地牢里跟梅辰英套话,或者去催促梅向开仓放粮。他知道君书影一向不喜梅家,所以并不像以往一样缠着他同进同出。君书影镇日里无所事事,一天到晚也见不到楚飞扬几面,有些百无聊赖。他知道楚飞扬在等那个姚云海的到来。那时才是梅家之事彻底解决的时机。 楚云飞整天换着法儿地弄些有趣的东西来讨君书影欢心,缠人的功夫比楚飞扬当年不减。君书影冷眼相对几次,没什么成效,也实在是无奈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君书影干脆就由他去了,一方面又活动起另外的心思。 他虽然已经不是天一教教主,当初也曾被天一教上下一致排斥,不过如今经过青狼的整顿,天一教早已与当初大不相同。青狼一直抱着玩乐的心态经营天一教,最大的乐趣在于赚钱——当初君书影走时,高放暗地里帮他搜颳走不少教中财宝,让青狼每想起来就心痛不已。经过几年下来,他钱赚多了,天一教的名声也比从前好了很多。 青狼不知为何,一直刻意拉拢君书影,因此这两年便将天一教的一些职权送给君书影,主要是将天一教在各地的眼线都报给君书影知道。君书影虽已对那些没有兴趣,但这些眼线对他还是极有用处的。他也不推辞,该用的时候绝不手软,反正不是他付钱。况且青狼生意能作这么大,楚飞扬帮了他不少。青狼却因此收到底下人许多抱怨的信函,也只能提高月饷安抚军心。每次试图向君书影兴师问罪时,却总能被君书影说出的话噎死,让他特别后悔不该多管闲事,早该知道对这个人做什么都是吃力不讨好,只能回教里默默吐血,在燕其的倾力配合下对教中长老们使用悲情攻势,争取剋扣回一点余粮。
第47页 青狼经营天一教的苦处君书影自然不知。他只在每每楚飞扬又树大招风地树了敌,或者又要对付什么人时,便利用天一教探子暗中查探。只要不触及天一教和青狼,这些眼线还算尽心尽力,知无不言。这也让君书影省了很多事。君书影每次提供的及时准确的情报让楚飞扬也渐渐把原先养的眼线搁置,仅这一项便省了每年好大一笔银两。 如今这里就是江南首富的大门前,依青狼那jian商本性,这里的探子必定少不了。 君书影独自一人到街上随意地走了几圈,便看到一家醒目的客栈,大大的牌匾上除了题字之外,侧面又有一行小字:青燕氏其。 君书影对这种联络方式实在头疼,还是走了进去。他知道青狼必定还有秘级更高的探子,不过只要青狼不与他和楚飞扬为敌,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君书影要了一间雅间,小二来侍候茶水时便与他对了暗号。 长相端正却一脸殷勤笑容的店小二尽职尽责地将所有暗号一一对来。 小二道:“这位客官,天?” “苍。” “青?” “燕。” “燕?” 君书影忍不住皱眉道:“你差不多就够了。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小二客气地弯了弯腰,依旧笑道:“这位客官,这是规矩,这请您务必对完吧。” 君书影忍住不耐道:“快说。” “这位客官,我们对到‘燕’了。燕?” 君书影没好气地道:“狼。” “其?” “……” “这位客官,其?” “……美人。” “君?” 君书影终于忍不住了,一掌拍到案上,横眉怒道:“你哪来那么多规矩?!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小二一看人真恼了,连连点头道:“这位客官,您稍等,稍等。”说着一熘烟地出去了。 君书影等了片刻,门外进来一人,恭敬道:“君公子久候了。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君书影抬头一看,那张脸分明还是刚才那店小二,只是面容肃整,衣服也不是刚才那一套。 他也不管这人搞的什么鬼,只吩咐道:“我有事让你去查。” 不过一夜,君书影便收到密报。梅欣若果然没死。 君书影嘆了一声,拿着密报去找楚飞扬,他却已经早早地离了房间,不知去向。 君书影微一沉吟,又看了看密报上的地点,便将密报放在楚飞扬房间,也出门去了。 反正只是将梅欣若送回梅家,再逼梅向那老狐狸开仓放粮,他们便可功成身退了。至于梅家和姚云海的那些家事,不管也罢。 君书影不想管,也不想让楚飞扬管。 35 楚飞扬一早拉着楚云飞在一间客栈里喝酒。楚云飞不知楚飞扬打的什么算盘,问他他又不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 楚飞扬看着心不在焉把玩酒杯的楚云飞,心里一哼。不拉你出来,留你在梅家纠缠他么?! 酒至酣时,楚云飞忍不住问道:“楚大哥,你找姚夫人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找到,会不会其实她真的……” 楚飞扬笑了笑道:“谁说我在找她了。” 楚云飞疑道:“不找姚夫人,那我们在这里等这么久是要做什么。江三都快急疯了。” 楚飞扬耐心解释道:“姚夫人没死,这件事确认无疑了。只是现在不能把她找出来,否则梅公子的一番苦心就要白费了。”看楚云飞依旧一头雾水的模样,楚飞扬又道:“据我所知,梅辰英曾向姚夫人说起过姚云海的一些事,具体是什么事,我还不太清楚,但肯定不是好事。可是姚夫人完全不相信他,还怨他胡乱抵毁。毕竟姚云海待她是真的不错。所以梅辰英这次做戏全是他一人,连姚夫人也蒙在鼓里。上次在地牢里,梅辰英又谎称梅向还留了后手。姚云海不把梅辰英当回事,却一向忌惮梅向。他早就来了这里,只是他迟迟不现身,看样子对梅辰英起疑的不只我们。我想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要胁梅辰英说出那所谓的秘密,姚夫人绝对是他最好的筹码。如果我们先一步找出姚夫人,就算洗清了梅辰英杀人的罪名,他为了家产陷害亲妹的事,可就百口莫辨了。” 楚云飞听了恍然大悟道:“然后姚云海就坐享渔人之利了。” 楚飞扬点了点头,晃着杯中的酒嘆道:“是啊。所以梅辰英和姚云海比起来,还是嫩了点。这一点姚云海一定也想到了。所以他也在等,等我们先找出姚夫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暗中监视姚云海,等他先动。他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必定是忍不了太久的。”
第48页 “可是这样让姚夫人一人在外,不是很危险?为何不先救了她,再谎称仍未找到,不是更好?或者我们带她回梅家,向梅老爷说明真相。”楚云飞不解道。 楚飞扬摇了摇头,不贊成道:“如果我们劫走姚夫人,且不说梅辰英会有什么行动不好估量,姚云海失去这个筹码,一定也不愿轻举妄动,到时候陷入僵局,就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再说向梅老头说明真相?这事说起来也是他们家的家事,他们到底有什么恩怨你敢说自己很清楚?我们又能有什么真相。” 楚云飞想了想又道:“那你又假装去找姚夫人……” “配合梅公子做场戏嘛。让姚大人放宽心,也有立场去逼梅向尽快开仓放粮。”楚飞扬笑道。 楚云飞想到梅向那老头自从知道女儿没死之后,精神是立刻就好了起来,只是见到楚飞扬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避之惟恐不及,原来是在被人逼债。 “楚大哥,我怎么觉得,你比那两只老狐狸还老jian巨猾……”楚云飞觉得自己心目中从小敬仰嚮往的光明磊落的英雄形象有了污点,有些失望地幽幽说道。 楚飞扬一口酒呛了下去,咳了两声:“你这小子,明明是你自己只有一根筋!当好人也要三思而后行,一根筋就容易好心做坏事,好心做的坏事也叫坏事,懂么?!”说着抓过楚云飞的脑袋揉了一通,“好好学着点!” “哦。”楚云飞摸着脑袋哀怨地应了一声。 天近午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商贩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向楚飞扬耳语了些什么,楚飞扬的眉间微微一皱,摆了摆手,小商贩一躬身,又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楚云飞问道。 楚飞扬嘆道:“没什么,你等下自己回去,我要去办些事。” 君书影一人走过繁华的大街,转入一道偏僻的小巷。 巷口堆着几堆未清除的垃圾,阴暗的巷道里静寂无声,破旧的院墙与门板静立在两旁,寒风穿巷而过。 君书影皱了皱眉头,没想到梅辰英竟捨得将他妹妹藏在这种地方。不过这地方虽然残破,也比楚飞扬前两天去寻的那些秦楼楚馆来得好。 他非要说什么人员杂乱的烟花之地是最好隐藏人,最不易被人搜到的安全处所,却也不想想,梅辰英哪有他那通天本事,在那些红袖招摇的地方也有无数红粉知已愿意为他卖命,要将一个良家女子安全地藏在那种地方,谈何容易。 君书影一边腹诽着,一边绕过垃圾向里走去。他在巷子最里面的一扇木板门前停下。 门板残破不堪,只有锁是崭新的。君书影伸手拉了拉,冰凉的感觉沿着手心向身上散发开去。他放开门锁,向后退了一步,纵身跃过墙头。 墙里也是简单到简陋的屋子,旁边用圆木搭起一个小房子,权当灶房,一个缺口的水缸靠在门边。 君书影正准备探寻屋中有没有武功高强难以对付的人,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看到院中的君书影,瞬间竟然愣住了。 君书影微一挑眉,不待他们出声,两根银针飞去,那两人重重倒地,扑起一地灰尘。 君书影越过二人昏迷的身体,走进门里。一脚刚刚踏进门内,却听一声粗狂喝道:“什么人?!” 小小的一间屋子聚满了十几个地痞流氓样貌的看守,君书影无法识别刚才那一声是出自何方。这些人提起身边的武器,慢慢聚拢过来。 君书影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冷笑一声,左手一甩,左边离得最近的一人应声倒地,君书影顺手将那人手中的刀隔空拿过,便飞身沖向离得最近的几个看守。 这一切都是瞬间。屋中的人没有想到这人前一刻还在一脸戒备地与他们对峙,居然出手如此之前,一时没有防备,有些乱了阵脚。 一阵武器碰撞之声中,君书影又放倒几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梅辰英布下的,也无意取他们性命,要震晕却比杀人慢了许多。等到一屋子的人都倒下时,也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君书影扔下钢刀,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屋子只有一间内室,里面空无一人。如果天一教的情报给的不错,梅欣若被关在此处,那这里必定有机关。君书影耐下性子四下察看,沿着墙面轻轻敲击过来。 梅辰英布下的这个地方乍一看只是地痞聚集之地,用来藏人倒也隐敝,如果没有确切的情报,很容易被人忽略。 君书影不多时就找到了机关,轻轻转动机钮,地面陷下一块,露出入口。
第49页 君书影到洞口边一看,有一道狭窄的楼梯向下伸去,却在一人多高的地方断了开来。他顺着楼梯走下去,到尽头处轻轻一跃,无声无息地落了地。却见这地下的房间被布置成卧房的形式,所用的物品皆是上乘,比上面的破败好了不知多少。 看来这梅辰英对自己妹妹倒是真的很有心。君书影挑了挑眉,右手一抓,正抓到一根打过来的木棒,轻轻一扯,梅欣若轻唿一声,踉跄着从藏身的角落跌了出来。 “夫人,夫人。”梅欣若的贴身小丫鬟哭哭啼啼地也从角落里扑了出来,扔了手里的棍子,扑到梅欣若身边。 “你……是你?!楚大哥呢?楚大哥也来了吗?”梅欣若轻拍着小丫鬟,看清来人的脸时,虽仍旧有些惊怕,却还是欣喜地问道。 君书影将手中的木棍扔下,皱了皱眉道:“他没来。我来带你们回梅家,走吧。”说着便飞身上了断梯。 走了几步不见有人跟上,君书影回头看了看。梅欣若在底下仰头看着他,面上仍旧有些怯怯地,半晌道:“你……是来救我的?谢谢你。我被人抓到这里,还以为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君书影不知道梅辰英是如何处置的,会让她以为自己是被抓来的。不过那些和他没有关系。 “上来。”君书影弯下腰伸出手去。 梅欣若上前走了两步,犹疑了片刻,抬手搭上君书影伸出的手。 君书影轻轻一拉,梅欣若只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向上扯去,脸色煞白,却闭紧了嘴巴没有出声。 君书影将她推到身后,又同样将小丫鬟拉了上来。小丫鬟轻唿了一声,站稳之后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别人的手,又于昏暗之中看到身前那张俊雅的脸,脸上一红,慌忙松开。 君书影带着二人出了地牢,走出门外。小丫鬟扶着梅欣若急急地向大门外走去,君书影却突然感到四周隐藏着几个内力不凡之人,与刚才那些大多只会外家功夫的看守大不相同。 “慢着,退回屋里去。”君书影轻喝一声。梅欣若虽然不明白,却还是依言带着小丫鬟躲回了屋子里。 君书影一人负手站在院中,微微垂首而立。以他以前对梅辰英的了解,这些隐在暗处的人不像他能调得动的,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才是他的水准。 不管是谁,这些不安好意的窥视都让君书影心生厌恶,多天以来郁结在心中的不悦这时全部凝成了一股无法压制的暴戾,让他的指尖都对鲜血产生了颤慄的渴望。 藏在暗处的人互相之间看了看,不明白那人安静地站在那里,是想做什么。 为首之人用手势打出信号,指使一人离开:回去报知姚大人,夫人已被救走。 那人一点头,身形刚动,却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藏身的树上跌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了,七窍中却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来。 楚飞扬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君书影一脸无情地大开杀戒的场面。他不用自己常用的毒针,却随手捡了一把剑,利落地穿梭在围攻而上的杀手之间,所过之处带起一簇簇鲜艷的血花。 “书影!”楚飞扬着急地大喊一声。 君书影正将一个从后面偷袭而来的人反手制住,这一声听在耳里,竟似有着责备的意味。 君书影看向楚飞扬,倔强地瞪着双眼,抿了抿唇。身后被他制住的人还在大叫,君书影眼睛挑衅地看着楚飞扬,反手一剑,那人便没了声息。 还活着的十几个杀手越战越勇,竟没有丝毫退缩,被君书影逼退了之后,又一次红着双眼围攻过来。 君书影却在杀了那一个人之后将剑一扔,赤手站在包围圈中。楚飞扬只见一人的剑已经快要撩到君书影的脖间,他却仍旧不避。楚飞扬只觉心中勐地一紧,紧得都疼了起来,暴睁的双眼外面青筋鼓凸。 几乎是一霎之间,众人眼前只见一道黑影闪过—— 楚飞扬右手将君书影紧紧地拥在怀里,左手却伸出去,暴涨的内力震断了长剑,同样青筋凸出的左手如鹰爪般狠狠扣住那人脖子,微一用力,随着卡嚓一声轻微的碎裂声,那人的脖子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形状,直直地倒了下去。 “傻了吗,为什么不避?!”楚飞扬拥着君书影,在他耳边怒道。 君书影举起指间钢针,若无其事地将它收回袖中。 原本士气高涨的杀手被楚飞扬过强的内力震摄住,一时都站在原地无法进攻,却仍旧红着双眼虎视耽耽。
第50页 “这些不是好人。”君书影低声说了一句。 楚飞扬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向自己解释杀人的事情。楚飞扬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双手紧紧拥住君书影,亲了亲他的头顶,闭上双眼道:“我知道,我知道。” 藏在屋中的梅欣若早已呆住。他不是为这一刻楚飞扬毫不遮掩的亲密动作,而是刚才那一剎那,那个一手杀人的楚飞扬,浑身的暴戾让她无法控制地恐惧着。那是她在楚飞扬身上从未见过的,如同洪荒勐兽的震怒,带着古经书上修罗一般的杀戮气息,让人颤慄,让人惊恐。 可是他拥着那个人的另一只手,却那样紧密,那样轻柔。 这才是楚飞扬的极致温柔。她到今天才知道,她原来竟从未进入过他的眼,他的心。 一滴泪水滑过脸颊。从少女时代就只为那个人才会跳乱的一颗真心,到此时终于彻底沉寂。 外面的杀声震天唤回梅欣若的神智。那两人并肩作战的身影是那样般配,一招一式间也亲密无间,从来也容不得第三个人的插足。身旁的小丫鬟脸蛋微红着用双眼追逐着那个人的身影,梅欣若轻嘆一声,带着小丫鬟离开了窗边。 36 二人很快将杀手一一解决。 楚飞扬的如意算盘全被君书影打乱,看着旁边两个睁着一双水润大眼怯怯看着他的女子,楚飞扬也只能轻嘆一声,摆了摆手道:“走吧,我带你们回家。”说着又走到君书影面前,抬手用食指把他脸颊上的一点血迹蹭去:“你呀,就是不能让我省心。” 梅欣若低垂下脸,不去看那连眼神相交间都尽是亲密的二人。 回到梅家之后,楚飞扬将梅欣若交给一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的梅向,拍了拍他的肩膀:“梅老爷,梅姑娘毫无发伤,你向她解释一下梅公子的事吧。”说着走到门外,看着乖乖站在门边的君书影。君书影有些不服气地横了他一眼,又转开目光。楚飞扬眼皮一耷拉,手指点了点:“你,跟我来。” 君书影皱起眉尖,想要斥责他这个不敬的口气,却见楚飞扬背着手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只能将快要出口的话化作一声冷哼,气沖沖地跟了过去。 楚飞扬在前面带路,到了几人暂住的院子,走到自己门前,打开门,让到一边:“进去。” 君书影有些警惕起来:“做什么?!有话这里说,我等一下就回房。” 楚飞扬好气又好笑,一伸手将他扯进去,又反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楚飞扬一步步逼近君书影,面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君书影很配合地一步步后退,后退,直到哐啷一声,撞到了身后的木桌。 楚飞扬一步跨上前去,他的脸离得太近,以致君书影要直着脖子向后撤了撤。楚飞扬将左手撑在桌边,右手也慢慢向后伸去,唇边仍旧挑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过近地逼视着君书影的双眼。 “紧张什么,这种事不是做过很多次了么?”楚飞扬低笑道。 君书影眼睫动了动,飘忽地将眼神微微一转,不与楚飞扬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 楚飞扬的右手从后面收回——他端起了一碗茶。 君书影的视线从楚飞扬挺直的鼻樑延伸向那碗茶,滞了片刻,又看向楚飞扬带笑的双眼,眼中轰地烧起两簇火苗。 “你——” 楚飞扬及时地在眼前那双薄唇上“啾”了一下,堵住他要发的火,把茶碗塞到君书影手上:“忙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来,先喝茶。” 君书影哼了两声,端过茶碗一饮而尽。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的确是很渴了。 楚飞扬耐心地等他喝完三大碗茶水,终于唿了一口气放下茶碗之后,便走了几步,靠在窗边的小桌旁,抱起双手,抬了抬下巴道:“现在,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对你今天的行动。” 君书影不悦道:“我帮你救人,你不说感谢,还敢来质问我?!” 楚飞扬抚着额头道:“唉,我的计划本不是这样……” “你的计划?”君书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楚大侠心里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根本从未向我提起过!怎么,现在是要向我兴师问罪了?!是,我是擅自行动了,那又如何?你想讨伐什么?尽管来啊!” 楚飞扬看君书影横眉竖目地怒视着他,似乎动了真怒。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让他如此生气,连忙收起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冲上前去就要安抚:“我知道你一向厌恶梅家之事,我只是不想拿这些事烦你而已……”
第51页 “滚开!”君书影一把推开他,转头看到桌面上有一张纸条,正是自己早上放在楚飞扬桌上的。他一把抓起来,揉成一团砸到楚飞扬身上:“是我多事,是我枉作小人!我君书影以后再管你的事,我跟你姓!” “本来就跟我姓嘛……”楚飞扬嘀咕着,坚决缠住君书影不让他走。他知道这时候如果放任君书影走了,他就真的伤害他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无耻之徒!你放开我!”君书影兀自挣扎着,要挣脱楚飞扬的纠缠,甚至不惜用上了内力。 楚飞扬一手将刚刚接住的纸团展开一看,上面是君书影清正的字体,写着梅欣若被关押的地点。 “书影,小君,不要生气,这次真的是我错了,我向你认罪。”楚飞扬紧紧抱住君书影的肩膀,不让他挣开,只用蛮力不使内力,用皮肉结结实实地挨着君书影的掌力,在君书影耳边一遍遍地说道。 君书影打了几掌,觉察出楚飞扬没用内力抵抗,虽然心里仍旧愤恨,却也下不去手了。 37 楚飞扬知道君书影虽然生气,对自己还是下不了狠手,心下也不禁一阵得意,又一阵甜蜜。 他双手环住君书影,把人拉到圈椅边,按他坐下,自己却双手扶在椅子把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君书影。 “别生气,听我解释。”楚飞扬弯起食指在君书影脸颊上轻轻抚了抚,“我这几天冷落了你,你是不是心里怨我?!” “没有的事。”君书影侧了侧脸躲过楚飞扬的手,不悦地道。 楚飞扬轻嘆一声,蹲下身来握住君书影的双手,诚恳道:“这一次是我考虑不周,自作主张了。我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让你一人胡乱猜测。你怎么怨我都是应该的。” 君书影被那样一双满含真挚情意的双眼灼灼地注视着,火气也就慢慢消去了大半。他自然知道楚飞扬这一次什么都不告诉他就是因为他一直都不喜欢梅家的人,可是知道归知道,楚飞扬的刻意隐瞒仍然让他心有芥蒂。一想到又是因为梅家之事让楚飞扬如此,他就更加气不顺了。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的双眼,早就将他心中的想法了解了大半。这么多年的同床共枕,他早已连君书影一颦眉一嘆气间的情绪都能瞭然于心了。君书影这时的心情又怎能瞒得住他。何况君书影也并没有想要向他隐瞒。 “书影,你是不是怨我总是为梅家之事拂你的心意?!”楚飞扬说道,口气中却没有询问的意思。 君书影皱了皱眉,却并不答话。 楚飞扬继续道:“你也知道,早些年梅家与清风剑派和我的关系……我不可能把梅家当成不相干的路人处理。” 君书影听了,立刻就沉了脸色。 “你跟谁好跟谁不好,于我何干?!你犯不着刻意向我摆明,我懒得听!”君书影抽回原本乖乖让楚飞扬握着的双手,勐地站起身来,“如果你想站在他们的立场来跟我讲道理,那你省省力气吧。我就是厌恶梅家,不需要道理!你可以滚了!” 楚飞扬站起身来,无奈地看着君书影嘆了口气,转身向门边走去。 君书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却紧紧地握了起来,咬紧了牙关,修得圆润光滑的指甲也几乎要陷进手心里。 楚飞扬走到门前,却只是抬手将门栓插好,又转身走了回来。 君书影看着他走近的身影,原来他并不是要离去,心中的怨气蓦地散了,又酸涩着沉重起来,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楚飞扬拉起君书影的手腕,向房间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跟在身后的君书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轻笑道:“你啊,一脸兇狠赶人走的是你。我要真走了吧,委屈的也是你。啧,真难伺候。” 楚飞扬说完,果然挨了君书影一记兇恶的眼刀,牵在手中的手也不老实起来,才又解释道:“我们去里面说。在外面说那些,被外人听到也不好。” “你哪里是外人,你不是跟梅家亲昵得很。”君书影冷声道。 楚飞扬将君书影带到里间,又倒了杯热茶放到君书影手上,笑道:“再亲昵也是表面,外人就是外人。” 君书影双手捧着茶碗,对他的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我原本是想,帮梅老爷解决了姚云海那个狐狸,让梅姑娘也好摆脱那种jian邪之人。”楚飞扬坐在椅上,拉了拉衣领,轻嘆一声,又道:“现在想来,的确是有些多管闲事了。说到底,人家是翁婿和夫妻,是一家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又岂是我们这些外人说得清楚的。”
第52页 “那你到底打算如何?”君书影不耐烦听楚飞扬的那些感慨,直接说道:“你若还想跟他们掺和下去,恕我不奉陪了。再说,你要杀了姚云海,难道让梅欣若守寡吗?人家到时候不见得会感激你。” “是是,君公子教训得对。”楚飞扬伸手扯着君书影的衣摆把他拉过来,“反正我的计划都已经被你给败坏了,我也懒得再管了。剩下的,就看梅辰英那个二世祖大少爷有没有本事对付得了姚云海那只老狐狸了。咱们不管了,再也不管了!”说着在君书影耳根后狠狠地亲了一口。 “书影,你饿不饿?”楚飞扬突兀地问道。 君书影对他突然转变的话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说再也不管梅家那堆烂事还是让君书影心情慡快起来,也配合地回答道:“是有点饿了。” 楚飞扬从君书影手中将茶碗端过,一口喝光,对君书影笑道:“我们现在去酒楼,今晚也不回来了。不然梅老爷一定还有事要求我。明天让梅姑娘作主开仓放粮,我们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君书影听他如此干脆利落的安排,心里也高兴起来,愉快地跟着楚飞扬一起绕过梅家下人,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 两人开开心心地酒足饭饱之后,君书影跟着楚飞扬进了他事先安排好的客房,看到屏风之后热气萦绕的一大桶热水之后,心里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一丝危机感。 38 楚飞扬一脸悠哉地关门落锁,微笑着看向君书影,迈步走近。 “天色还这么早,你锁门做什么?”君书影看了看那紧闭的的门扉,一脸警惕地道。 楚飞扬哧地笑出声来,摇头道:“我想做什么?!每次都问这句,你也不嫌麻烦。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啊。赶紧的,快去洗澡。” “你!我不洗!”君书影满心愤懑地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楚飞扬无所谓的哦了一声:“不洗也行,我反正无所谓。那来吧。”话音未落就一脸涎笑地扑到君书影身上。 君书影七手八脚地挣脱他,扯了扯被他闹乱的衣裳,无奈道:“你别乱了,明天还有事做。谁知道明天会有什么变故,今晚老老实实休息吧。” 楚飞扬一翻身斜坐到另一边的椅上,捡起木桌上的一粒坚果扔进嘴里,嚼了两下,道:“不行。你要么现在去洗澡,要么去床上躺平。自己选吧。” 君书影被他故作无赖的嘴脸惹得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楚飞扬!你别得寸进尺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飞扬凑近他,一双纯黑的眸子闪动着,带着毫不遮掩的笑意,轻佻道:“哦?!不知道君公子的敬酒是如何,罚酒又是如何?” 君书影脸色不悦地与他对视着,心里气恼着此人不愿意正经交流的时候实在让人难以跟他沟通。 却不知从哪一个时刻开始,不知是谁的眼神率先柔和下来,正经起来,视线间的胶着便多了些温柔粘连的暧昧意味。 楚飞扬伸手摸上君书影的脸颊,又顺着滑到了耳后,脖颈间,细细地温情无比地摩挲着。 君书影着实不想今夜与他翻云覆雨,他是实在地为着明天的事情忧虑,总怕不能尽如人意,不能尽快离开梅家。 但是这时的气氛过于温柔了,温柔得让他捨不得打断楚飞扬膜拜一般的触摸。 总是带笑的薄唇慢慢靠近过来,那双深黑的眼眸也越来越近,无比专注地看着他。君书影的眼睫疾动了两下,便闭上了双眼。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君书影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角,却在下一刻便感受到柔软轻柔的亲吻。 楚飞扬的吻一触即离,从唇边蔓延到脸颊,耳后,尤如春风轻拂,喷洒在皮肤上的气息也是温暖柔和的。 君书影感到一双手捧起他的脸庞,楚飞扬在他额头上深深地印下了一吻,长久而深刻。即便几年来早已有过了无数次的肌肤相亲肢体交缠的亲密接触,此时这双用力的双手,额上长久贴合的双唇,却仍然能让君书影感受到那种撼动人心的深切感情。 君书影知道楚飞扬对他的喜爱,却永远无法釐清那喜爱有多么深刻。他原本阴暗暴戾的心在这种有如深入灵魂一般的爱恋当中一日比一日平静,他知道楚飞扬一直用这般的爱恋去化解他周身的戾气,他厌烦过,抗拒过,却在第一次放纵自己沉溺之后,就再也无法从中脱身。 楚飞扬手脚轻快利落地将君书影的周身衣物除净,只余一件贴身的单衣未解,又张开自己宽大的外衫包裹住两人,一边搂着怀中的爱人尽情亲吻着,一边向着浴桶晃去。
第53页 直到君书影神志沉迷半推半拒间坐在了大得离谱的浴桶中,与那个趴在桶沿上的俊挺笑脸隔着热气对望了片刻时—— 楚飞扬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伸手撩起一些热水轻轻泼到君书影身上:“书影啊书影,明明知道每次都会是这个结果,何苦一开始不听我的话呢?恩?!” 君书影嘴里嘁了一声,扭过头去,一脸不屑与之争论的表情。 楚飞扬也不再过分调笑,绕到君书影身后,拿起一旁的水瓢舀起一瓢热水浇到君书影头髮上,慢慢为他清洗着长发。 洗好了的头髮用髮簪别在头顶,露出雪白的后颈,楚飞扬又为君书影洗了洗后背,再也忍不住眼前美景的诱惑,脱了衣物也进到水里。 楚飞扬在水下将君书影的手拉过来,轻笑着道:“乖,先给为夫摸摸。” 君书影下意识地将手往回抽,却被楚飞扬用力按在那处,手心中是远比水温更滚烫的东西,犹如活物一般间或跳动。 这时再说什么也是矫情,君书影轻轻地动起手指,明显感到手中的东西迅速壮大。楚飞扬的喘息渐重,一双眼却直直地盯住君书影。君书影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去,手上的动作却仍旧轻柔灵活。 楚飞扬有些粗鲁地拉起君书影另一只手:“两只手。” 君书影被他拉得靠近了些,半跪在桶中,下巴顶着楚飞扬的额头。楚飞扬仰起头亲吻他染上水温的下巴和脖子,原本架在桶边的双手也往水下伸去。 君书影的鼻息也加重了。他感到一双稍嫌粗糙的手在身下蠢动着,又从前面抚过腰胯,向身后探去。当一根手指借着温水的润滑强硬地挤进体内时,许久未做的不适让他轻哼了一声。 “不舒服吗?”楚飞扬亲吻着他有锁骨,含煳地问道,手下却没有半点留情,甚至有些急色地开拓着,“忍一下。” 君书影双手按住楚飞扬的手臂,不适地皱着眉头:“疼……你敢直接进来试试!” 楚飞扬苦笑了一声,伸手将衣物隔空吸过,翻找了一阵,拿出一盒脂膏,打开来沾到手指上,就又搂住君书影柔韧的腰身继续先前的工作。 “你……”君书影因为体内的异物感倒抽一口冷气,才道:“你居然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你这个……你这个……” “无耻之徒嘛,我知道。乖乖地不要动,我不想伤到你。”楚飞扬急急地说了两句,原本逡巡在君书影锁骨间的双唇似乎再也忍耐不住,居然张口就咬。 君书影索性闭上眼睛昂起头颅,随他去了。直到楚飞扬耐着性子将润滑开拓细緻做完,君书影感到身体被楚飞扬转了过去,后背靠在楚飞扬胸前,一边被吻着耳垂一边被进入了。 “你……你等一下……”君书影按住楚飞扬霸道地环抱住他的手臂。 楚飞扬却不听,嘴里咕哝着:“乖乖地不要动,我轻些。”一边却大动起来。 水被盪起波纹,溅了一些到桶外。君书影无处借力,只能抓紧了楚飞扬的手臂,一边有些难奈地仰起头,脖颈间绷出一道优雅的曲线,随着楚飞扬起伏的动作欲加沉重地喘息着,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 这些天的禁慾似乎让楚飞扬早己无法忍受,本来还算平静的欲望在碰到君书影的身体时竟如绝堤一般汹涌起来,他居然来不及顾虑怀中之人的感受,一次比一次更加用力。 君书影摇散了一头湿发,喘息着出声:“飞扬……恩……”下面想要他轻些的话却一时有些说不出口,正犹豫时却被楚飞扬转过脸去,狠狠地吻住了双唇。 君书影皱起了眉头,一时舒慡一时难受,冰火两重天一般的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楚飞扬在他体内宣洩出来。 39 月上中天,墙外偶有低低虫鸣之声。 被露水打湿的窗内却有昏暗的灯火轻轻摇动着,一地的光影也跟着散乱。垂下的床帐内不时响起的喁喁人语,饱含爱意。 一袭宽大的锦被将两人光裸的身躯遮住,侧卧着的二人面朝墙面,楚飞扬一只手臂横过君书影肩前,让他的后背紧紧贴在自己怀中。楚飞扬轻轻地动作着,光洁的被面翻起温柔的波动。 君书影轻皱着眉头闭着双眼,偶尔有压抑不住的轻吟出口,弯曲在胸前的一只脚也渐渐露出锦被,随着楚飞扬的动作轻轻晃动。 “舒服吗?”楚飞扬轻吻着君书影的脖后,轻声地笑道,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似乎也能引起身体的轻微颤慄。
第54页 “刚才是我太……现在让我好好地……”楚飞扬的声音消失在轻柔的亲吻中。 直到楚飞扬餍足地结束,君书影才在他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中昏昏欲睡,临睡前还是不忘提醒:“明晨一定要早点走……” “我知道,你放心睡吧。”楚飞扬亲吻着君书影的耳边脸颊,看到他累极又放心地闭上双眼沉沉睡去,心中突然涌起极大的庆幸。 他一定是好事做得太多了,才能最终得到这个人全心全意地陪在他的身边。 楚飞扬本想让君书影多休息些时候,他却低估了君书影一定要早些离开的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君书影就催促着楚飞扬赶紧回了梅家将要做的事尽快办完。楚飞扬一面随他急急地走在前往梅家的路上,一面笑道:“你急什么,梅家在那里又不会跑了,你要走它更不会追你。这么心急火燎地做什么。” 君书影看都不看他,只回道:“夜长梦多。” 两人回到梅家时,却见梅辰英已经被放了出来,一脸沮丧地跟在梅向身后。倒是梅欣若,好好地打扮妆点了一番,一副雍容华贵的官家夫人的模样,在前厅中迎接了彻夜未归的楚君二人。 “君大哥,你们昨天怎么不在?”楚云飞一见君书影进来,便乐颠颠地跑上前去招唿道。 江三却将他拉到一边,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楚云飞眉毛耷拉下来,又看了眼楚飞扬,郁闷地站到一边去了。 “楚大哥,君公子,这些天来多谢各位对梅家的鼎力相助,更要谢谢二位的救命之恩。”梅欣若走上前来,盈盈地行了一礼,视线掠过楚飞扬,在君书影面上停了一瞬,却又马上移开,低首道:“大恩不言谢。二位对梅家有什么要求,我也知道。我代替爹爹答应二位,一定倾力救济流离失所的灾民。毕竟,这都是我梅家作的孽。” 梅向听了这话,低下头重重地嘆了口气,一脸懊恼的表情,却不知到底是为哪一件事懊恼了。 楚飞扬看了看梅辰英,开口道:“想必姚夫人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本是梅家的家事,按说我不该过问……” 梅欣若打断他:“楚大哥说得没错,这的确是梅家的家事。多谢楚大哥这些时日的费心。以后的事,我希望自己解决。” 梅欣若说着望向身后,声音也轻了下去:“毕竟他们,一方是我的父亲和大哥,一个是我的夫婿……” 君书影挑眉看了楚飞扬一眼,那神情分明是说你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也并不想你插手自己的家事。 楚飞扬哪会看不懂他的意思,只露出一丝苦笑,又向梅欣若道:“我们也正是此意。只是如果日后梅家有什么困难,尽管告知于我。我一定会倾力相助。” “我知道。”梅欣若微微一笑。 下面的事便简单极了。在梅欣若和梅辰英的主持下,开仓放粮的事很快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来。梅向远远地看了一眼那排到长街拐角的长龙,苦着脸唉声嘆气一番,却也只能在管家的陪同下回家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江三早就准备了几匹好马。这一次他刻意抢先一步,坚决不给楚飞扬再以马车代步的机会。楚飞扬看着江三尽管竭力装疯卖傻却遮掩不住的越发严肃阴沉的脸色,也只是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几人牵着马走上街头。梅欣若在下人的陪同下前来送行,几句客套话下来,梅欣若看着楚飞扬,迟疑了一下道:“楚大哥,恕我无礼。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可不可以……”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君书影楚云飞几人。君书影看了一眼楚飞扬,自己牵着马走到前面去了。楚云飞也跟着走了过去。 “姚夫人,你想问什么?”楚飞扬微笑着问道。 “楚大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梅欣若如同很难开口一般,字斟句酌了片刻,才咬了咬唇道:“君公子是你爱的人,是吗?” “是。”楚飞扬坦然地点了点头,又道:“他一直都是。” 尽管心里早已知道答案,听到楚飞扬亲口承认,梅欣若暗嘲自己居然还是感到一丝丝心痛。 “那……你的那两个孩子……”梅欣若又开口道,视线看向楚飞扬。 楚飞扬回望的视线仍旧坦坦荡荡,梅欣若不等他回答,便自己喃喃道:“果然是……难道真的是……”
第55页 “是的。”楚飞扬又坦承道。 “你的孩子,都有五岁多了吧。”梅欣若笑道,眼底却控制不住地湿润起来,“原来从那么早就……原来你那时所说的妻室是真的。我……” 楚飞扬看着梅欣若垂下脸去,肩膀细细地抖动着。他却不能做什么,只能轻嘆一声:“对不起——” “不,楚大哥,你不用说对不起。”梅欣若抬起头来,一手抹干脸上的泪水,嘴角扯起一丝微笑,“你一直都很坦白。是我自己,一直自作多情。” 楚飞扬无心造成伤害,这时却更不知如何安慰。 梅欣若转过身去,她的声音轻轻地飘来:“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那此年少轻狂任情任性的往事,我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了。楚大侠,你走吧。这里还有很多事,恕不远送了。” 楚飞扬走向在街边等待着他的几人。江三嗤了一声,挖苦道:“楚大侠还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让无数红颜芳心为你碎了一地,转头仍然是走得潇洒。真不知道有些人舍了名利舍了地位,到底为了个什么。” 楚飞扬不悦地看了江三一眼,手中却被递来一个粗糙的东西。原来是君书影将马的缰绳交到他的手上。 “走吧。”君书影说道。淡然的话语,手中的重量却传达着安慰和信任。 楚飞扬展颜一笑,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头一个飞奔出去。君书影也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楚云飞向江三一示意,也驱马追了上去。 “信任?!哼。”江三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呸地吐出口中的草根,扬起马鞭狠狠地甩在马臀上,也向着那越发凄冷的长街外飞驰而去了。 40 几人一路疾行,太阳还高时便途经一个不大的镇子。江三想要继续赶路,楚飞扬却施施然地令众人下马歇息,想要今晚宿在此处。 “楚……楚大侠,您地诚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江三铁青着脸,面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向楚飞扬道。 “我要停自然有我的理由。”楚飞扬道,“当然,你得了藏宝图,求财心切也是应该的。你若要走,我不会拦你。”说着便一手牵着马,连君书影的缰绳也一併接到手里,沿着街道往前走,寻找下脚之处去了。 江三紧跟了两步,走到楚飞扬身后,冷着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您楚大侠的理由是什么,您倒是说来听听啊。”说着向后看了正四处打量的君书影一眼,压低了声音猥亵地笑道:“还不就是昨夜楚大侠您太不懂得怜香惜玉,把人家给弄得……”江三话未说完,突然感到喉中一疼,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楚飞扬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只有冷淡的声音向后飘来:“江三,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不管你有什么企图,你若再敢如此——” 楚飞扬话未说完,江三却听出他话里阴沉的威胁。他朝天翻了个白眼,闭上嘴巴不再试图开口出声。 君书影没留神去听楚飞扬和江三的谈话,只见江三拉着马慢了下来,走到最后面去了。经过他身侧时,江三向他看了一眼。虽然只是一掠过而,那视线当中隐含着的说不清含义的内容,却让君书影心里顿觉不适。 楚云飞皱起眉头道:“这个江三,这两天越来越阴阳怪气了。”转而又对君书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边走一边拿出随身的水壶递给君书影:“君大哥,赶路这么久,你渴不渴?这是我在梅家时请管家帮忙沖泡,是他们家最好的茶,现在还温着呢。虽然没有像样的茶具,解渴还是足够的。” 君书影从早晨起就滴水未沾,这时的确是觉得渴了。他向楚云飞点了点头,算是谢过,便伸手接过来。哪料到刚刚打开盖子,却被楚飞扬长臂一伸,把整个水壶都给捞走了。 “我也渴了,我先喝了。”楚飞扬说完,仰头就把一整壶水硬是灌进喉咙。 “哎,楚大哥……”楚云飞看着楚飞扬举着水壶牛饮,淡褐色的茶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心疼地小声道:“我还一点都没喝过呢……” 楚飞扬将水壶递给楚云飞,一抹嘴笑道:“果真好茶。” 楚云飞把壶倒了过来,只滴出可怜的一两滴,欲哭无泪道:“楚大哥,你全给喝光了啊……” 君书影挑了挑修长的眉,看着楚飞扬:“你就这么渴?!” 楚飞扬一边拍了拍马脖子,另一只手摸了下鼻樑,道:“是有点渴……”
第56页 “楚大哥,你心里的想法真是极其邪恶。”楚云飞却完全不相信他的解释,一边把水壶收起来,一边控诉道:“这个壶是新的,我从来没用过,也从来没有别人用过。现在,你是惟一一个用过它的人。”他说着便扭头去看街道边上摆着的小摊,虽然还在紧跟着向前走,却就是不看楚飞扬。 “你们这两位楚大侠还真不愧五百年前是一家,连龌龊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江三刚一恢復发声能力,立刻哂笑着奚落道。 楚飞扬当没听见他说话,扭头瞧了君书影一眼。只见他脸色如常,平静淡定,目不斜视地跟随着他向前走,也不知他到底是听懂没听懂。 君书影感到他的视线,也看向他,哼地一笑:“怎么,楚大侠是又渴了?” “不渴,不渴。”楚飞扬笑了笑,赶忙回头,专心地带路寻找客栈去了。 41 楚飞扬带着几人在镇上最大的一间客栈住下。 晚饭过后,君书影来到楚飞扬房里,看到他正坐在桌前,拿着一块白布擦拭着自己的剑。 “过来。”楚飞扬抬头看到门边的君书影,立刻把剑放到桌上,向他伸出手去笑道。 君书影绕过他,走到另一边坐下。 楚飞扬笑了笑,继续拿起剑来慢慢擦着,用手指弹了弹寒光隐现的剑身,一边道:“今天怎么这么懂事,自己跑过来陪我?!” 君书影自动忽略了几个字词,看了楚飞扬一眼道:“你瞒了这么久,也该说了吧。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江三又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一定要与他一道前来寻什么荒唐的宝藏?” 楚飞扬低嘆一声,把剑插入鞘中,看向君书影,难得地在两人独处时神色认真起来:“我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江三的真正身份,真实目的。我也是这两天才渐渐记起来,为什么初见时会觉得那地图上的图形如此熟悉。我还跟着师父学武时——哦,就是我们现在所住的那庭院的原主人——他曾给我看过一张相似的地图。那岛原叫麒麟岛,是师父的师门所在。不过经过一场内斗之后,师门里就只剩下师父和他的师妹两人,所以他已经离开那里很多年了。” 君书影沉默了片刻,才出声道:“麒麟……” 楚飞扬哈哈一笑:“没错,就是麒儿和麟儿的名字来源。” “你还真是省事……”君书影嘀咕道。 “那里曾经也是武学圣地,这两个字一点也不辱没了我们的两个儿子嘛。”楚飞扬抓住君书影的手道。 君书影继续道:“因为同你师父的师门有关,所以你才非要来看看不可?” 楚飞扬点了点头,又道:“你还记得五年前你大闹武林大会,我坠崖后遇到的那个人么?” “逼得你不得不以诈死躲开的人?”君书影有些惊讶他在此时提起。 “没错。她是我师父的师妹,也是这麒麟岛现在的主人。”楚飞扬道,“所以我总有感觉……这次的岛上之行,不简单。” 他转头看到君书影沉思的模样,又轻笑道:“说起来,诈死只是一时之计,除非我永远消失,否则她终会知道我仍在世上。你可知我为何还要以此来拖延时间?” “为何?”君书影很是莫名其妙。 “其实,我并不担心这位师叔的纠缠。她武功虽高,我也自认为毫不逊色。毕竟我是她师兄的徒弟,她不会狠下杀手。但是她那时却耽误了我一件重要的事,我原本只是想拖延上一个月的时间去解决——”楚飞扬说着,笑着看向君书影的双眼,见他仍旧一头雾水的模样,便拉住他修长的手捏了捏,一根根指头把玩着,微笑着继续道:“那时有人正为我悲痛欲绝呢,我若不趁热打铁,趁虚而入,可怎么化百鍊钢为绕指柔呢——” 君书影脸色勐地一黑,甩开楚飞扬的手:“你!你就不能正正经经把事情说完?!” “好、好,我正经,我正经。”楚飞扬忍笑道,“那我们继续说。” 君书影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没什么正经事好说了。我走了,你自己安歇吧。” 楚飞扬一把拉住君书影的手腕向后一扯,搂住他倾倒的身体,在他耳边笑道:“可是我自己无法安歇啊——” 君书影还未说话,却听门外一阵凌乱之声响起,客人的惊叫声中混杂着兵器相接的声音。楚飞扬与君书影对视一视,一起起身向门外走去。
第57页 只见不大的客栈厅堂里桌椅凌乱,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凌空飞起,正把手里的鞭子舞得虎虎生风,几个男人被追打得乱叫着直向桌下钻去。那女子一边抽一边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敢调戏到老娘头上!今天老娘不把你们几个败类打到断子绝孙,就对不起全天下的良家妇女!” 楚飞扬一听这熟悉无比的声音,嘴角便微不可察的抽了抽。他撇了眼君书影,却见他皱着眉头望下大厅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呦,楚大侠也看热闹来啦?!”一直躲在二楼楼道上喝酒看热闹的江三看到楚飞扬,挥起手来大声地招唿道。 江三话音刚落,却见那红衣女子凌厉的身形一顿,手中的长鞭也软了下来。她勐一转身看向楚飞扬,两眼放光,却摆出矜持的姿势站好,放柔了声音道:“楚……楚大哥,我等你好久了。” 那几个正被追杀的地头蛇互相看了眼,连忙连滚带爬地逃出客栈。 楚飞扬看了江三一眼,江三便笑着举起酒杯遥遥地向他一敬,那笑容中怎么看都带着不怀好意的意味。 “娉婷姑娘,好久不见。”楚飞扬无奈地微一摇头,抬手向楼下的女子抱拳道。 42 几人在雅间的圆桌边坐定,楚飞扬依次给在座之人倒了茶水。 娉婷偷偷看他一眼,又连忙低下眼睛,手里把个鞭子绕得七折八弯。 楚飞扬低嘆一声,开口道:“娉婷姑娘,你说你在等我们。可是我们一切都是临时决定,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到此处?” 娉婷道:“不,我并不知道。只是我把附近几个小镇子的客栈老闆都收买了,告诉他们,如果有一个英俊潇洒,俊美无比,又气质不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的男子路过,就要即刻通知我。” “噗——”正倚在门边喝酒的江三一口酒水喷出来,呛着了似的勐咳起来。 娉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又看向楚飞扬,微微一笑。 楚云飞不由自主地眼皮一跳,难道她说的是楚大哥? 楚飞扬在君书影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翼,又继续问道:“那娉婷姑娘又是如何肯定我们会途经这几个小镇?” “你们要去麒麟岛嘛,出海之前必定要在附近的小镇子里歇息。我只要守在这里,自然就能等到楚大哥啦。”娉婷快言快语地说道。 她这句话却让楚飞扬和君书影同时震惊,江三却是反应最大的一个,他立刻跳起来道:“麒麟岛?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你知道那个岛的名字?” 娉婷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真水门是什么地方,有什么是我查不到的?!” 楚飞扬沉思了片刻,手指扣了扣桌边,问娉婷道:“娉婷,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行程的?在今天之前,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去的是哪里,你又是从哪里查到的?”他记得那张模煳的地图,除了他们几个,并无其他人看到过,至今还好好地保存在他的身上。真水门再强,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查探到图上的内容。 娉婷为楚飞扬那一声旧时称唿心下雀跃,因此也一五一十地相告:“你还记得两个月前我在清州见过你一次?!那次是一个男人告诉我,你会在那个酒楼里等我。我虽然不信,却还是去了,但是你果然在。后来,还是那个人告诉我,要我来这沿海的地方,你一定会来,并且一定会需要的我的帮助。所以我就来了,我已在这边等了很多天了,楚大哥,你们真够慢的。”娉婷说着,眼睛还往君书影的方向瞟了一眼,又即刻移开。 “我等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你来这么远的地方是要做什么。假如那个神秘人告诉我的是真的,你会需要我的帮助,那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后来我门下的人查到了一些东西,我才知道楚大哥你大师父的师门原来就在这个海上的一个孤岛上。那事情就简单了。你还记得大师父以前从师门中带出了他们门派的圣物麒麟血,你我二人各分一半。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想必定是跟这个麒麟岛有关了。” 楚飞扬露出一丝苦笑,他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这个丫头,说什么一人一半这么亲密,明明就是她得知那麒麟血会对武功大有增益,自己跑来盗走一半。为了这件事他没少挨他师父的痛骂。楚飞扬看了君书影一眼,希望他不要误会自己从小就爱拈花惹草。 君书影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静地听着,无论听到什么都没有一丝动容,只是偶尔喝一些杯中茶水。
第58页 楚云飞听着那麒麟血有些耳熟,想了片刻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索性不去想了。他转头一看君书影杯中的茶水只剩一些底子,连忙殷勤地给他斟满。 君书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个在他看来似乎有点赞许的眼神,让楚云飞很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下头。 楚飞扬看着火大,又周旋了几句,便劝大家就寝,只因明天一早便要赶路,争取尽快出海。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心思慢慢与江三虚耗时间了。 娉婷打定了主意要跟随,楚飞扬劝了几句,也没有办法劝她回心转意,只能又去给她定下一间房间。回来时看到娉婷在窗口鬼鬼祟祟地放了只信鸽,楚飞扬也不说破,只是暗暗头疼,此去只怕又要多好些麻烦。 43 大家各自散去后,君书影回了房,不多时果然见楚飞扬也推门进来。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继续摊开行囊整理自己的武器。 君书影以前以一桿材质特殊的长笛作为武器,除了可以攻击外,内里也作过改进,毒针迷雾都可以随时发射,还能控制一些毒虫毒物。 但自从那时与楚飞扬的一战当中被毁坏之后,他就没再用过类似的武器。毕竟,要寻找那种足够坚硬的特殊材料和完成那些精细的作工,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君书影也能用剑,不过更多时候只是在楚飞扬面前随意舞弄一下。真正的实战当中,他更喜欢这些淬上巨毒的长长细细的尖利的针。虽然楚飞扬总说他以这些东西当武器未免过于阴毒,君书影却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我行我素。 楚飞扬走过来坐到君书影旁边,却没有得到一丝关注。他咳了一声,道:“书影啊,你这些都是很不错的针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大夫的。” 君书影这才无精打采地回道:“你来做什么,到底有什么事,别说些没用的。” “我只是来看看你,非要有事么?”楚飞扬不悦道。 “不是天天都在看,还有什么好看的?没事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一早赶路。”君书影一边聚精会神地将一颗颗针重新插回针袋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轮廓俊雅的侧面脸庞,浓黑的眼睫偶尔眨动,他心中就似乎被一只小猫爪子轻轻地挠上一下。楚飞扬忙正襟危坐,摒弃杂念。 他这次是带着心虚而来的,哪里敢手脚放肆。他知道君书影从来不为外面的男男女女这种事与他生些闲气,不过这一路上他的桃花运似乎过分了些,不来看看总觉得心中不安。 不过这种事他也不能直接问出口,不然君书影一定发火给他看…… 楚飞扬转而又想起,楚云飞这些时日以来靠他孜孜不倦的大献殷勤,已经成功地让君书影不再对他冷眼相对了。他甚至会用眼神对那个毛头小子表示感谢……楚飞扬不无阴郁地想着。不就是一杯茶么,谁不能倒,谁不会倒呢?有必要因此对那小子另眼相看么。 不是楚飞扬要多想,也并非是他对自己的魅力不自信。楚飞扬只是认为,因为他这位好大侠的缘故,影响了君书影对正道侠士一类的角色都很有好感。尤其这位大献殷勤的大侠他还姓楚! 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许是过于自信了…… 君书影收拾完手中的东西,转头却看到楚飞扬瞪着手中的茶杯,也不说话,目光越发地沉郁起来。 “你做什么呢,没事就回房去。以后恐怕都不能好好休息了。”君书影推了推他。 “咳,你觉得云飞这个孩子怎么样?”楚飞扬没有回答,却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一茬话。 君书影挑了挑眉看向他:“不错啊,根骨奇佳,可造之材。” “你觉得他不错?!”楚飞扬脸色不善起来。 君书影却没管他的问话,继续自顾自分析道:“依我这段时日的观察,我认为他所习的天山派武功的确很是奇特。他表现出来的武功不算高深,但是他身体内却似乎有另外一种莫名的潜力,仍是继承于天山一脉。只是似乎——需要一把特别的钥匙,去打开那些被潜藏的力量。到时他的武功,一定是你我都不能小觑的强大。” “什么什么他他他的,你观察那个臭小子做什么?!”楚飞扬一番话听下来,那话里竟然尽是君书影对楚云飞的关切,一股强烈的酸味瞬间沖入胸腔,酸得他心口都不舒服了。“什么天山一脉的潜力,你跟那小子接触过么,你怎么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第59页 “他知道我对各派的武功沉醉非常,自己告知我天山派武功的奇特之处。并且为了向我证实,让我为他把了脉。他的脉相的确不同寻常……”君书影回忆着解释道,似乎又想起了那令他震惊的脉相。 “你……你气死我了。”楚飞扬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气得吐血,君书影话里那一口一个“他”字,他是怎么听怎么想生气,再说—— “你什么时候给那个臭小子把的脉?你给他把过几次脉?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楚飞扬怒气沖沖地逼问道。 君书影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答道:“我哪还记得,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放心,我虽然对天山派武功很感兴趣,但也决不至于偷师。” 居然都多到不记得了。楚飞扬觉得自己肚子里的一把邪火已经烧到了喉咙下面,随时都可以喷出来。 “书影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个臭小子对你有什么企图你看不出来么?!”楚飞扬按捺下心里的涛天酸意,指责道:“云飞这小子,为了讨你欢心居然把本门派的秘密都拿来利用,他怎么能这么不择手段!” “什么企图,他只是个孩子罢了。”君书影摆了摆手道,“你不要多想了。” 楚飞扬还想说什么,君书影却脸色疲倦地揉了揉眉间:“我实在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楚飞扬看他的模样的确是很疲惫了,毕竟昨天是他不知节制,今天又骑马赶了一天的路,君书影一定很累了。 他便不忍心再打扰他休息,虽然窝了一肚子火,又还有无数“人心险恶”的道理要好好教育君书影,教他务必认清楚云飞这只乖巧小绵羊的表面之下那大尾巴狼的本质,这时也只能暂时按下不说。 “你快去睡吧。”楚飞扬推着君书影往床边走,一把按倒在床上,“我在这里陪你。” 君书影瞪大双眼,楚飞扬摸摸他的头髮解释道:“我什么也不做,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 君书影不相信地看了他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自己除去鞋袜衣裳躺上床去,楚飞扬放下床帐,拥住君书影,拉起厚实的棉被盖住两人:“睡吧。” 44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开始发亮时,君书影先醒了过来。 楚飞扬的手臂轻松地横在君书影胸前,却带着坚决而霸道的独占意味。 楚飞扬还在沉睡,修长的眉型英气勃勃,此刻却微微弯出温柔的形状。阖着的双眼,挺直的鼻樑,不笑也会稍许上挑的唇角,在君书影面前组成一张英挺俊美的脸庞。 几缕髮丝散落在楚飞扬的额前。君书影眨着眼睛在这张熟悉无比的脸上看了片刻,忍不住伸手为他拂去那几缕扰人的髮丝。 手还停留在楚飞扬脸颊上时,却被另一只带着灼人热度的手握住了。 楚飞扬睁开了眼睛,眼角都带着笑意:“我的书影公子,您这是准备做什么?想趁在下沉睡之时,轻薄于在下么?” 君书影收回手,不屑地看了楚飞扬一眼,往被子里缩了缩。 楚飞扬感到好笑地将他挖出来:“非礼不成就想赖吗?你就老实承认吧,你早就被我的美色迷惑了。” 君书影嗤笑一声,动了动双唇:“你睡煳涂了吧,你根本就说反了。” 楚飞扬笑意更深:“哦,那你的意思是,我被你的美色迷惑了?”楚飞扬轻佻地用食指勾起君书影的下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不错,美色足够了。我定力不够,的确早被迷惑了。” 君书影扭头甩开楚习扬的手,往墙面贴了贴,伸脚踹过去:“我不与你争这些文字游戏。醒了就快起身,少在这说些无聊的东西。” 楚飞扬在被子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轻轻松松地把君书影的脚给拉出了锦被外面,又把身体靠过去贴着君书影在被子下被迫拉成一字开的双腿,手也抚上露在被外的脚掌。那只脚上的皮肤因长年不见阳光而有些惨白的颜色,脚背上分布了几条淡淡的青筋,看在楚飞扬的眼中,竟也是异常漂亮的。 “柔韧性真好,为夫喜欢。”楚飞扬赞嘆着,又不依不饶地逼着:“我的美色还不足以迷惑你吗?!别死鸭子嘴硬了,快快承认了,让我心里也高兴一下。” 君书影就着这样的姿势倒也不觉得不舒服,他挑了挑眉道:“是,你楚大侠的美色是够厉害的。左一个第一美人,右一个头牌花魁,无数的红粉知已,全都对你楚大侠情根深种芳心暗许呢。”
第60页 “书影……”楚飞扬听君书影提起这些,一张脸就微微苦了下来,看着君书影的双眼片刻,才轻声道:“可是弱水三千,我生生世世,也只会取一瓢饮。” 君书影看进楚飞扬认真的双眼中,竟也似受到了蛊惑,一时怔怔地与他对视。 突然,君书影一手拉近楚飞扬,凑过脸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印下一吻。楚飞扬被君书影毫无前兆的主动震惊了片刻。君书影贴着他的唇低低地笑了一声,又转而含住楚飞扬的双唇,轻轻吮吸着。一双眼却直直地盯住了楚飞扬略微睁大的眼睛。 楚飞扬很快夺回主动,一只手摁着君书影的手脑勺,用力地加深这个吻。 “放下我的脚……”君书影在间隙中要求道,声音有些含煳,还带着些微的轻喘。 “别急,我发觉这个姿势也不错。这还多亏了你习武勤奋,为师十分欣慰。以后……”楚飞扬的声音里含着毫不掩饰的笑意,一口回绝了他。 “混蛋!我勤奋练武可不是为了让你……唔……” 多余的话语全部消失在暧昧的濡湿声中。窗外的枝头上多了三两只轻快鸣叫的鸟儿,晨光便在这鸣叫声中渐渐亮了起来。 娉婷早上打着呵欠从房中出来,却见楚飞扬与君书影说说笑笑地从外头回来。娉婷三两步走过去拦住楚飞扬:“楚大哥,你昨晚到哪里去了?我去找你你都不在。” 楚飞扬一听,身后就不由地滴下一滴冷汗。这个娉婷,大半夜地去寻一个男子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虽然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他却实在不愿让君书影有一丝误会的可能。 楚飞扬与娉婷虚与委蛇着,偷眼看了君书影一眼。却见他只是一脸淡然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边娉婷还在纠缠,楚云飞也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眼睛下面有着浓浓的黑影,一看就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大家早。”楚云飞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唿,游魂一样从众人面前飘了过去。经过楚飞扬时,竟然颇为哀怨地看了楚飞扬一眼,让楚飞扬十分不解,却也生出些担心。 “云飞,你脸色有些不好,是否身体抱恙?”楚飞扬关切道。 楚云飞一脸恍忽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走过君书影时,他的脸上竟然现出了异常心疼的神色,弄得君书影也是满心的莫然其妙。 楚云飞却没说什么,继续轻飘飘地下楼去了。 “他没事吧?!”娉婷随楚君二人一起望向楚云飞的方向,转而又摇了摇头嘆道:“少年心事总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就好像我们当初……” 楚飞扬一听到她的“当初”,挂着客气笑容的脸上就暗暗地愁苦起来。这个娉婷总有本事把一些纯洁的事情讲得让人浮想联翩,他楚飞扬再是行得正坐得直,也禁不住这位天水门主把一切事实都套上小女孩的怀春思绪讲出来。 “娉婷,我早上定下了早饭,现在想是已经备齐了,你快快去吃吧,免得凉了。我和君公子还有些事,晚点过来。”楚飞扬打断她的“当初”,向她指明所定的位置,便拉着君书影继续向里走去。 娉婷应了一声,与君书影擦肩而过时,她微小却清晰的话语传入君书影耳中:“楚大哥早晚是我的。他十三岁时就说过,他要娶的是天下第一美人!” 回应她的只有君书影的一声冷哼。 马厩前,江三给几匹马上好干草食料,便拍拍手坐到一边的走廊上看着。他只盼着这几匹死马快点吃饱,然后尽快上路。在离得这么近的地方,他已经快要等不及了,就算只耽误上一时一刻,他也完全无法忍受了。 已经这么近,这么近了…… “你怎么不去吃早饭。”楚云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后他便坐在江三的身旁,托着下巴发呆。 “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江三看了他一眼,不满地道,“如果因为你耽误了行程,你就等着下海餵鱼吧!臭小子!” “不会的,我只是没睡好。”楚云飞呆呆地回道。 “怎么,想那个人想到睡不着觉了?瞧你这点出息。你要是忍不住,找几个兔儿爷泄泄火去,别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江三嗤道。 “少用你的龌龊心思衡量别人!”楚云飞终于不再是呆呆愣愣的,气愤地叫嚷道:“我对君大哥只有尊重和敬爱,绝对不会对他做出任何不敬之事,连想的也不行!”顿了顿又疾颜厉色道:“你也不准想!”
第61页 “稀罕。”江三哼了一声,又看了看楚云飞青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凑上前去问道:“那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也许我能给你开解开解。”说着用一副长辈的姿态拍了拍楚云飞的肩膀。 楚云飞本就是想找江三诉苦的,这时也不隐瞒,皱着眉头道:“我是在为君大哥心疼啊。他这么风神秀雅的人,本来就不该委身于任何人。楚大哥既然有幸得到他,就应该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可是,且不说这一路上,只不过短短几十天里,又是梅家小姐又是娉婷门主的,莺莺燕燕的就没断过。就算他家里,也还有两个孩子在。我以前问起过,似乎孩子们的母亲也仍旧同楚大哥交好。这……这让君大哥如何自处?!他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人,却要受如此委屈。楚大哥居然还每天夜里一有机会就熘到君大哥房里,也不知道对君大哥做些什么……” 这最后一句让江三酸得牙都疼了,他咝了一声,拍了拍楚云飞的脑袋:“孩子,你真的想的太多了。”想了想又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多废话,重点都在那最后一句呢?” 楚云飞也懒得同江三争执,继续托着下巴看着前方的马厩。 楚飞扬的那匹马正挨到另一匹马的身边,亲切地用黑亮的脖子去蹭它的同伴。被蹭的那匹马也不管它,自顾自地吃着干草,一派淡定。 江三认出那正是君书影的马,嘆了一声:“物似主人形,真没说错。” 楚云飞看着那亲密无间的两匹马儿,也重重地嘆息了一声。 45 几人离开小镇,骑着马一路疾行。楚飞扬此时也不再与江三为难,只是看着江三熟门熟路地带领着众人来到海边的一个小渔村,又忙活着向渔民租借渔船,打点好一切出海必备的用品。 楚飞扬嘴角噙上一抹似笑非笑。君书影走到楚飞扬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独自一人忙里忙外的江三,开口道:“这个江三……目的果然不简单。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个一再出现的神秘人,也同样查不到任何线索。我们这一次要面对的敌人,不简单。” 楚飞扬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笑道:“不管他的目的真的是钱财宝藏,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也不管他背后还有没有其他势力,既然我已经被人找到头上了,这一趟总是免不了要走的。如今似乎又同我师父的师门扯上关系,那我更加要去查探个究竟。”楚飞扬摸了摸君书影的头髮:“既来之则安之,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君书影轻哼一声,撇了楚飞扬一眼道:“我有什么好担忧的?!我只是提醒一下楚大侠,不要太过自大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再是武功天下第一,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是,是,娘子教训得极是。”楚飞扬向君书影作了个揖,嘴上调笑道,“为夫一定字字铭记在心,娘子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君书影一肘拐去,想将楚飞扬推开,瞪着双眼怒道:“滚。” 楚飞扬听着他吐出的话音却不重,想来也不是真的发怒。 他稍一侧身躲过君书影的肘击,又贴上去笑道:“你难道不愿意我把你的话字字铭记在心?!那好啊,等哪天为夫什么也记不得了,你可不要哭给我看。” 君书影摇了摇头,本来还在为楚飞扬担忧的心思,这下子被他闹得什么忧虑也顾不上了。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君书影干脆抬脚向海边走去,又勐一回头指着想要跟上来的楚飞扬道:“停!不要跟来。等你想要正经谈话了再来找我。” 楚飞扬哪里听他的话,几步走过去揽住君书影就拥着他向海边走去:“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好好探讨探讨,为夫我何时不正经了?哪里不正经了?你一一指出来,如果为夫觉得有道理,一定改过。” 两人迎着风前行的背影同样的修长挺拔,被强烈的海风吹起的衣摆和长发飘荡不定。 “你先把那两个字给我改掉!”君书影被迫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走去,咬着牙齿愤愤不平的声音被海风吹来。 “哦?!为夫刚才说了那么多字,娘子是指哪两个字?” “你——算了!”君书影重重地一哼,放弃与他理论。 楚飞扬的轻笑声被海风吹散在空中,飘摇而破碎。 楚云飞从一个渔民家中走出来,怀抱着一捆江三吩咐他买来的东西,看着楚飞扬和君书影走向海边的身影,怔忡了良久,才转身向江三走去。
第62页 楚云飞走到江三身后,江三蹲在地上整理着东西。回头看了楚云飞一眼,又继续转回去忙着手上的活计,嘴里道:“要你买的都买来了?!放地上吧。去把那个娉婷找来,我们马上就可以出海了!” 楚云飞放下怀中的东西,却没有立刻离开。 江三感到楚云飞还站在身后,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楚云飞开口道,声音里居然是从未有过的冷然戒备。 江三手上的动作一停,又接着将正要綑扎的东西继续绑起,嘴里却笑道:“我的目的?你会不知道?!还是你又打起我那宝藏的主意?!我告诉你,没门!当初说好了就没你的份,就算咱俩现在熟了,该算明白的帐也还是要算明白的。傻小子少学人家自作聪明。” 楚云飞这一次却没像从前一样,义正言辞地分辩他从未肖想过什么宝藏。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的声音依然带着冷淡:“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果你敢对我天山不利,你敢——对他不利,我不会放过你。”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江三愣了片刻,摇了摇头无奈一笑:“臭小子。” “怎么,你被人威胁啦?”娉婷突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蹲到江三身旁,眨着一双美目问道。 她的脸无辜又天真,江三却知道这个号称江湖第一美女的女子能一手创建真水门并且迅速壮大,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娉婷见江三不理会她,也不在意,继续闲闲地说道:“只能说你做得太明显,连那个傻小子都觉察了。你这一路上熟悉得跟回了自己家似的,有眼睛的就得怀疑你。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够有本事的,我真水门最精明的探子居然都查不到你的一丝底细。” 江三哧地一笑:“这位门主大人,您去搜查任何一个街头混混都查不到你想要的‘底细’的。我说你们一个两个江湖中人都这么有闲吗?!我老乞丐的那点底细早被你们查了个底儿掉了吧?!闲得。” 娉婷不悦地抿了抿唇,才又道:“江三,你不用如此得意。你最好小心点,如果你敢对楚大哥不利,我会叫你生不如死。”说完也走身一甩衣袖走了。 江三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摔,气道:“这都犯的是什么毛病,一个两个的大活人不说来帮忙干活,全跑来恐吓我?!我老乞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到了最后,自然还是江三一个人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 几人一起登了船,宽大的帆扬了起来,船缓缓地离了岸,向着广阔的水域慢慢驶去。 46 这几日天气晴好,顺风顺水,江三与楚飞扬在船上又研究了一下那模煳不清的地图,第三天黄昏时分,几人便到了地图上所指示的那处孤岛。 几人将船泊好。楚飞扬走上不远处的高地,向四方眺望。君书影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看去。只见放眼皆是一片山石树木,在这凛冬时分越发显得萧瑟。 楚飞扬嘆道:“我刚刚拜师的时候,师父曾提起过他的师门星河派,这里当初也是高手如云的武学圣地。如今却已经荒芜至此。” 君书影被强烈的海风吹得微微眯起双眼,开口道:“哦?!果真如此有名么?我并未听说过这个门派。我看这里也不像什么正派地方,反倒有些阴邪之气。你被你那大师父教导长大,也难怪不像人家正经的正道人士。” 楚飞扬气得都笑了,他看着君书影一脸就事论事的表情,无奈道:“唉,好歹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故居,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再说,什么叫正经的正道人士,什么叫不正经的正道人士?!你就可着劲头损我吧。” “我就事论事而已。” 果然。楚飞扬牵住他的手捏了捏,又笑道:“你说我和师父不是正派人士?你可别忘了我们家的麟儿还在我师父手上。” 君书影脸色微微一变,噎住了片刻,才又低声道:“我并没说你师父不好……” 楚飞扬哧地笑出声来,被君书影不悦地撇了一眼,笑得更是欢快了。君书影也懒得搭理他,百无聊赖地四下看了看,便走下山坡去了。 楚飞扬跟在后面,一起与江三楚云飞几人会合。 楚云飞正拿着地图翻来转去地看,边看边念道:“是这个岛么?长得一点都不一样啊。这上面画的碑石什么的,这里都没有啊。” 楚飞扬走到他身边道:“应该是这里了。只是这图的年代太过久远,与现在的样貌有很大不同了。”
第63页 “那可难办了,这么大的岛,我们怎么去找那什么宝藏啊。”楚云飞皱起眉头道。 江三一把将图抢回,塞到自己怀里,冲着楚云飞哼道:“怎么找关你什么事,宝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一个子儿都别想。” “小人之心。”楚云飞不屑地说道,走到一边去了。 “下面你想怎么办?”楚飞扬笑笑地问江三道。 “楚大哥,你问他作什么?!”娉婷瞪着江三,却开口了,“这里轮得到他作主么?” 江三看着楚飞扬面上的似笑非笑,搓了搓手掌,咧嘴笑道:“真水门主说得对,我们现在还是一切听从楚大侠您的安排。找到宝藏以后一定少不了你和君公子的那一份。” 楚飞扬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走远了的楚云飞的喊声。 楚飞扬几人循声走去,转过一片奇形怪状的山石,便看到楚云飞蹲在一个巨石下,不知在看些什么。 “怎么了,云飞,发现什么?” 楚云飞站起身来,指着脚下坍倒的凌乱石块道:“楚大哥,你来看。” 楚飞扬凑上前去,只看到那地上的散乱石块表面上刻着些不明的图案。 “这是什么?”楚飞扬疑道。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我在天山时,见过这个标志。”楚云飞指着其中一块石头上如同叶子一般的图案,刻痕里还残存着一点淡淡的硃砂痕迹。他皱着眉头回想着道:“就在我师父闭关的那个山洞前面,也有这样的碑石。” 君书影走到楚飞扬身边,看着那一地凌乱的碎石,开口问道:“这是天山派的标志?” 楚云飞摇了摇头:“不是。我问过师父,他却没有告诉我,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好了好了,都别瞎猜了。这破石头是什么东西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说明这个岛的确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江三从怀里摸出那张地图,指点着海岸边上分布的石碑道:“肯定就是这些东西了。有了参照要定位就容易得多了!”他手指抚过发黄的地图上那个三角标识的符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贪婪和急切。 楚云飞还在地上摸索着什么,一块块碎石掀起搬开,露出潮湿的土壤,原本在下面栖息着的各种虫子四散逃开。 “云飞,你又记起什么?”楚飞扬问道。 楚云飞手上还掰着一块断石,回过头来正要答话,手上一使力却将那石块转了个方向。 几人只听耳边轰隆一声巨响,便觉脚下勐然一空,原本坚实的地面骤然分开,来不及施展轻功的几人沉沉地向地下直坠下去。 天塌地陷一般的巨变只发生在一瞬间,连楚飞扬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待他硬是挺起内力稳住下落的身形,伸手攀到一边的石壁止住下坠时,才看清周围的形势。 他们所站的地方似乎原是一处机关,如今被楚云飞触动,几人便促不及防地摔了下来。 楚飞扬向四周看去,但见石壁上还有一些伸出来的锈蚀的箭头,看样子本来是作成向外发射的利箭,只是年代久远,此时已经失去效用。尽管如此,楚飞扬心里仍然觉得大大的不妙。 这里既然位于小岛的进口,机关内又是如此险恶的布置,看起来应该是从前星河派用来对付入侵者的阵法,那些石碑便是组成阵法的机关所在。 脚下便是黑洞洞的深穴,深不见底,如同怪兽大大张开着的巨嘴,不知下面还有些什么未知的险境。 楚飞扬有些懊恼刚才的轻忽。他总以为这是师父的门派,便无需担心这岛上会有什么危险。没想到还真让君书影说对了,看这险毒至极的防御机关,的确不像什么正道门派。 这一切思绪迴转也只在一瞬间。楚飞扬向周围看去,急切地寻找着君书影的身影,看到他已经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稳定身体,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我记得曾经见过师父转动石碑,打开了一个暗室。所以我在寻找机关……”楚云飞也挂在石壁上,哭丧着声音回答楚飞扬先前的问话。 楚飞扬重重地嘆了一声。 “喂,你们没事吧。”头顶突然传来江三的声音。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站的地方恰好是机关之外,此时竟是惟一一个没有掉落下来的。 楚飞扬回答了他,正要借力向上跃出这洞穴,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娉婷的一声轻喊,便见一身红衣的她勐地向下坠去。 楚云飞发出一声懊恼的叫声,只是他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上前救助。
第64页 楚飞扬比楚云飞离得还远,即使他立刻运起内力向娉婷掉落的方向追去,也只有一只手堪堪滑过她的衣角。 电光石火之间,不容楚飞扬另想对策,他眼前却忽然掠过一个飘忽的身影,追着娉婷而去。那道身影将娉婷向一边勐地推去,娉婷狼狈地贴到石壁上,用力地抓住壁上凸出的铁箭,终于将自己稳住。 “书影!”楚飞扬看着那掉落的身影,眼瞳勐地放大,胸膛里的心脏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勐地紧缩,大叫出声。 好在那身影也立刻贴到壁上不再下坠,这时却已经在楚飞扬脚下几丈远的地方。 楚飞扬还未来得及放下心来,却听君书影抬头急切地道:“飞扬,这一侧的石壁太松!”他话音未落,身体又一次向黑暗的下方坠落下去。 “君大哥!”楚云飞大唿一声,松开手也向下追去,却被楚飞扬勐地抓住,一掌推开到娉婷那边。 楚飞扬一边全力追去,一边抽出腰带,两人的身影霎那间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楚飞扬的声音从底下遥遥地传来:“你们二人先上去!” 娉婷一脸泫然浴泣,口中大叫道:“不!”手上便要松了力气。 楚云飞一把拉住她,怒道:“不要意气用事,别给他们添麻烦了!你跟我上去!” 娉婷被他吼得一时安静下来,一脸担忧地向下面看了看,还是借着楚云飞的肩膀,施展轻功向上掠去。 楚云飞皱着眉头看向身下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面上满是担忧,口中喃喃道:“君大哥……” 耳边是疯狂唿啸的风声,急速的下落中完全无法借力施展轻功,似乎连脑海也被这越来越快的坠落搅成一团糟乱,完全无法思考。 君书影只能尽量运起全身的内力,护起自己,期望落地时不会伤得太重。 时间似乎也在这急剧的下坠中被扭曲模煳了,君书影感到自己好像已经坠落了很久,又好像只不过是一瞬间。 他实在不知过了多久,腰间突然出现的温柔力道骤然将他从混沌中拉了出来。 一条长长的布带裹挟住他的身体,温柔却有力的将他拉了上去,直直地撞入一个熟悉的宽大温暖的怀抱。 “我抓住你了,书影,我抓住你了。”一只手按住他的腰身,一只手放在他的脑后,那钢铁一样坚硬可靠的双臂将他整个人完全地环绕起来。 响起在耳边的声音充满着后怕,感恩,还有此时此刻的安心。 君书影愣了片刻,安慰一般地紧紧回拥住楚飞扬。 47 二人一直向下坠落,脚下的黑暗空洞仿佛无边无际。楚飞扬一只手紧紧搂住君书影,另一只手挥舞着解下的腰带,不断的灌注内力,想要缠住石壁上的突起物。但是这一侧的壁面果真十分松动,完全无法承担住二人的重量。楚飞扬无法止住二人的下坠,好在多少可以得到缓冲,落地时应该不会伤得太重。 君书影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这时空有一身轻功和内力,却完全使不出来。虽然被楚飞扬这样护在怀里有点尴尬和郁闷,君书影这时也只能乖乖地顺从,不然只怕小命不保。 他心底不能否认的却是,在被楚飞扬狠狠抓进怀里,在感受到他急速起伏的胸腔,在听到他心有余悸的颤抖声音时,从那心底深处霎那间涌上来的浓烈情感。那些情感如同来势汹涌的波涛,瞬间将他没顶。 君书影几乎为自己那狂风骇浪一样争相涌上的爱恋而感到惊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他对楚飞扬的感情居然已经到了这样深的地步?! 他想不出,理不清。那一时刻,君书影只想拥抱住尤自后怕甚至已经到了恐惧的地步的楚飞扬,他想奉献出自己全部的温度和温柔去安抚他。 他是属于我的。君书影用修长的双臂紧紧回拥着楚飞扬,在这似乎无穷无尽的坠往黑暗的旅途中微微闭上了双眼。 只属于我。 终于,楚飞扬紧紧地缠住了一颗壁上突出的尖石,二人在下面摇摇欲坠地晃了几晃,终于都抓住石壁稳了下来。 君书影唿了一口气,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楚飞扬,又向脚下看了一眼,开口道:“我们再继续下落下去,不会直接掉进阴曹地府吧。” 楚飞扬瞪了他一眼,有些虚弱地说:“这种时候不要说这种笑话。” 君书影撇了撇嘴,四下一打量:“现在怎么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楚飞扬抬头看了看,皱起眉头道:“我们往下落了这么久,现在离洞口一定很远了,况且这石壁又如此松动,要上去根本不可能。”
第65页 君书影点了点头:“那就下去吧。” 楚飞扬向下看着脚下浓墨一般的黑暗,嘆了一声:“只能如此了。” 二人还未动作,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极其阴冷的声音,如同锈蚀的生铁,刺耳尖利:“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楚飞扬和君书影同时一惊,没有想到在这半空当中竟然还会有其他人在。二人一起向四周看去,奈何入眼皆是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一丝人影。 一道昏黄的光亮突然进入视野,慢慢移了过来。走得近时,二人才看清那光亮中有一张皱如橘皮的脸,一脸阴沉地看向他们。 楚飞扬全身戒备地看着那张脸,没防备身旁的君书影却勐地落了下去,沉入黑暗。 “书影——”楚飞扬瞪大了双眼厉声喊道。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丝淡淡地无奈:“别叫了,下来吧。到底了。” 楚飞扬一惊,这才注意到在那移到近前的昏黄亮光照耀下,脚下已经稍微亮了起来,下方赫然就是黑色的地面,二人刚才不过悬在了半人高的地方。刚才他全神贯注地戒备着那个诡异之人,竟没注意到身旁的情形。 楚飞扬讪讪地松开手中的腰带,落到君书影身旁。 虽然安然落地了,他们却还没有真正安全。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楚飞扬和君书影并肩而立,一起面向那个在他们面前站定的伛偻身影。 昏暗的火光照出几人周围的方寸之地,摇曳不定的光影之间,那张不怀好意的脸越发显得阴郁起来。 “你是什么人?!”楚飞场沉声道,丰沛的内力开始在周身缓缓运转,稍一松懈就会喷薄而出。 对面的那个人却似乎饶有兴味地眯起了双眼,看向楚飞扬,又看向君书影。 “跟他废话什么,杀了就是!”君书影冷声喝道,便迅疾地出手了。 那人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飘向一边,桀桀怪笑了一声道:“原来是师兄的那个得意门生,原来你竟然没有死。小子,我们还真是有缘,每次你都要落入我的机关,果然是苍天有眼!” 楚飞扬闻声一惊,原本是要上前帮忙,这时却忙止住了君书影,口中急道:“书影快快停手。” 君书影被楚飞扬拉住,回头问道:“你认识这个人?他是什么人?” 楚飞扬将君书影拉到身后,嘆道:“她是我师父的师妹,就是那时候我在清风剑派坠崖之后遇到的那个前辈,算起来也该是我的师叔。” 君书影眉头一皱,打量了面前的人几眼:“有这种师叔,还说什么不是邪门歪道。” 楚飞扬无奈地笑笑。那身材矮小伛偻的老婆子也没有跟君书影计较,只是用浑浊的双眼盯着楚飞扬,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好师侄,你上次可是骗得我老婆子好惨,我还真以为你就这么死了呢。你真不愧是我师兄的好徒弟,连这些无耻狡诈的手段也用得如此精良。” 楚飞扬无奈地行了一礼道:“那时使诈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因我那时有着十万火急之事,必须立刻去做。师叔,请您念在与师父的情分上,放我二人离开吧。” “飞扬,你跟她废话什么?我们两个人还怕不能杀出这个鬼地方?!”君书影不耐地开口道。 那老太婆眼珠子一转,看了君书影一眼,半晌露出一丝诡异笑容:“好师侄,这就是你那时整日里心心念念的那个心上人?!儿女情长就英雄气短,你不如你那师父绝情绝义,所以你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天下第一!” “废话少说!立刻带我们出去!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君书影沉下脸来冷声喝道。 “我跟你男人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么?!有没有一点规矩?!”那老太婆突然也变了脸色,阴沉沉地叫道。 君书影一愣,下一瞬间只觉满腔的怒火涌上心口,想也不想地便飞身向那老太婆攻去。 “书影小心,她最擅机关!”楚飞扬心中担忧,他那时是吃过苦处的,刚才没能及时地拦住君忆影,只能大声地提醒道。 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也不见那老太婆如何动作,楚飞扬只听四周都响起细微地机簧之声。黑暗之中无法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楚飞扬只能合身向君书影扑去。君书影也抓住他,二人不知踩到了哪里,霎时一番天旋地转的翻滚,终于停下来时只觉得入眼都是花团锦簇,比之刚才的一片黑暗,还有些模煳的眼前竟然净是艷丽至极的颜色。
第66页 48 “这是……什么地方?”楚飞扬起身,一伸手将君书影也拉起来,四下看了看。 这里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屋子,只是四围都是石壁,连个门窗也无。楚飞扬想到是他们触到了机关,从暗道里滑了进来。这时机关定是合上了,所以才找不到什么出入的地方。 屋子的石壁上镶嵌着几颗鸽卵大的夜明珠,这时正散发着莹莹的光芒,把诺大一个石屋照得极为明亮。 原先眼前看到的花团锦簇的景象,原来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轴。画面上有些泛黄,可以看出已经挂了不短的年头。 石屋内陈设不算繁复,却很精緻,好像原来有人在这里住过,还是地位不低的人。 屋角放着一张宽大的床,拉开的帐帘间露出的床体看上去通体晶莹,白中带绿,触之冰凉,不知是什么稀有的材质。 床上的背褥整齐地叠好放在床角。 密室,床,还有……书影……楚飞扬眼角一跳,压下内心荒唐至极的想法。自己对上书影时就算再不着调,也不该在这种时候乱想这样的事情。书影日常总说他道貌案然心思龌龊,他权当是打情骂俏了。楚飞扬心下一嘆,他可不能真的成了一个心思龌龊的人。 楚飞扬正走到另一侧墙边,仔细翻看着桌上摆放的物品时,君书影也在四处查看。最终什么也没查到。再加上这种封闭的地方,又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君书影一想起来,只觉得满心都是焦躁。 君书影按着额角,皱起眉头,显得极是不耐的模样。 楚飞扬看他神色不对,上前拉住他按着额头的手,一脸关切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伤到了?” 君书影一把甩开他,不耐烦地说道:“我武功不比你差多少!用不着你瞎关心!” 楚飞扬手一僵,面上带了些疑惑。 “书影,你到底怎么了?”楚飞扬疑道,“刚才在上面,你的脾气就暴躁得不像你了。” 君书影先看到楚飞扬面色有异,心下还生出丝愧疚,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发了火,迁怒楚飞扬了。可是听了楚飞扬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邪火涌上,压都压不下去,横眉怒目道:“怎么才叫像我?!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我最厌恶自以为是的人!滚开!” 楚飞扬听得眉毛都皱了起来,心里居然也升上一丝怒气。但是眼睛对上君书影那修长好看的背影,心里的那一丝火气蓦地就熄了下去。 楚飞扬对自己居然会对君书影发火感到万分惊诧,即使那只是一瞬间,即使那只是一点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不耐烦。 他比谁都深刻地明白,自己对于君书影的痴迷,简直已经到了不正常的地步。那些厚重的爱意积攒着,在他心底深处不安分地涌动着,如同灼热的岩浆,火红而暴烈。只是他还有冷静和理智,他可以约束。如果放任那些痴恋毫无顾忌地肆意流淌,恐怕世人眼里就少了一个正直义气公正严明的侠士,而多了一个脑子有病的痴儿。就算君书影,吓也吓跑了,还能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所以,他对于君书影,绝对不可能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如果有了,那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 他看着君书影有些烦躁地踱着步子的身影,只能直觉地感到,这个地方,有古怪。 不,不只是这个地方。刚才碰到那个阴阳怪气的师叔的时候君书影就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就算有什么不对,也是那个时候发生的。 楚飞扬有些懊恼,他光顾着那是师父的亲人,上次在崖底也只是为难他,并未加害于他,就对那老妪放松了警惕。万一她藉机放个毒什么的……楚飞扬不敢想了。 “书影,过来。”楚飞扬向君书影伸出手去。 君书影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一看到楚飞扬那张脸,心底却又蓦地涌上一股子火气,只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回头去不看他。 楚飞扬心里发苦,这什么药啊,太缺德了。已经到了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讨厌的地步了吗? 不过他不怪君书影。连他自己心里也迴环萦绕着一股怨气,这么一个封闭在地下深处的房间更加增添了焦躁,只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听见什么细微的动静都觉得想要暴怒。 君书影背对着他站到石桌前,两只手狠狠撑着桌面,肩膀起伏着。 楚飞扬知道他在忍,忍着不把那些莫名的怒火向自己发泄。 只要这样就够了,足够了。楚飞扬心下欣慰了,连那些焦急浮躁之感也淡了些去。
第67页 只要想到几年前苍狼山上那个阴沉着脸冷眼看着办事不利的属下被仗毙的魔教教主,如今竟会为了不把心中的阴暗情绪胡乱向自己发泄而独自忍耐,楚飞扬就觉得,一切都足够了。 君书影正咬着牙死忍着心底的阴暗暴戾之气,闭着的眼睛旁边浮起了淡淡的青筋。脑海中纷繁复杂,竟将记事以来遭受过的所有欺骗,背叛,伤害,全都记了起来,一桩桩一件件,在心底如走马灯一样迴转着。彼时曾经觉得可亲的人,在事发之后,那些可亲之事竟然全部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和刀锋,让曾经为那些小事感恩的他显得那么蠢不可及,不用别人再动手,已经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君书影心底隐约觉察到不妥,只是被那些怨气萦绕的心已经无法明辨当下的情况。他却仍旧记得,那些全部都与楚飞扬无关。他不能将那些积怨发泄在楚飞扬身上。楚飞扬带给他的只有比朝阳更甚的明亮和温柔,就连最初的狠下杀手,现在想来都不算是一种伤害。 两条手臂从背后将他揽过,君书影心下正不耐烦,却不待他开口说话,不等他用力挣开,楚飞扬便转到他前面,带着笑容道:“这阴险至极的毒药是要让至亲的人互生嫌隙,互相叛离。我们偏不如他的愿,偏要相亲相敬,你说可好?!” 49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的双眼,感觉得到他的安抚,心中也寻回一丝宁静。 “这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不过是扰人心境而已。”君书影道,“我们要尽快找到机关,离开这里。”这地下深处的洞穴快要让人发疯了。 楚飞扬点了点头,不待他说什么,君书影就一把甩开他,跑到墙角处开始敲敲打打。 楚飞扬也走到另一边细细寻找,再精细的机关也总是有迹可寻的,只要有耐心,要发现只是时间的早晚。 但是这种时刻,两人最缺少的好像就是……耐心。 楚飞扬看了片刻便满头大汗,浑身烦躁,这狭小的房间似乎越来越闷热,让人透不过气。 楚飞扬直起身子,扯开衣领拉了拉,回头看了君书影一眼,发现他仍在聚精会神地慢慢摸索。 楚飞扬心里佩服了一下,开口道:“书影……” 叭——一颗发着光的东西直直地向他飞来。楚飞扬慌忙闭开,只见一颗夜明珠在他身后的墙上裂成了碎片。 “闭嘴!再啰嗦杀了你!还嫌不够烦吗?”君书影生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楚飞扬咽了咽口水,转头继续工作。得了,这时候还是不要招惹他了。 楚飞扬一边摸索着探寻墙面,一边听着身后不时传来叽里哐啷咔嚓的声响,眼皮不由地跳了跳。有这么生气吗?他也只是略觉烦躁而已。果然书影的修为还是不够啊—— “楚飞扬!”楚飞扬正自胡乱想着,勐地听到君书影用极其愤怒的声音把他的大名喊了出来,转过身来正要答应,一只茶壶又飞了过来。 “我叫你你怎么不应?!快点滚过来!”君书影一脸不耐地怒道。 楚飞扬不敢怠慢地慌忙过去。君书影用脚一踢墙面:“这里有问题!” “你发现机关了?!”楚飞扬喜道,却挨了君书影一记嫌恶的白眼。 “您大侠能不能不要说没用的废话?!我没发现我叫你做什么?你手脚麻利点,快点检查!”君书影冲着楚飞扬一通怒火发完,烦躁地低咒一声,走到玉床边用力地坐下。 楚飞扬眼看他监工一样坐在那里瞪着他,赶紧地蹲下身去干活。识时务者为俊杰,平常怎么调戏都成,他现在这么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似的,还是仔细顺着他的心意为妙。 楚飞扬用手指敲了敲,声音没有那么实,壁后面应该是空的。他凝起一股内力在右手上,轻轻巧巧地将那处墙壁打开,探头往里一看,却有些失望。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机关,只是一个暗格而已。 楚飞扬伸手从里面拿出一本书,随手一拍,灰尘四散。 君书影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楚飞扬看了他一眼:“你不暴躁了?!” 君书影一愣,皱眉想了想,一把拉起楚飞扬:“到床上去。” “啊?!”楚飞扬吓了一跳,“这……这里不知是个什么地方,恐怕隔墙有耳啊……” 君书影拿过书,扯着楚飞扬往床边走,听完他的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楚飞扬还未回话,就被君书影按到床上,他自己也坐在一边。
第68页 楚飞扬瞬间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慡舒适流入身躯,原本一身的浮躁不安倏然退去。 “这块玉石似乎有安神的功效。”君书影摸了摸身下的床板,“真是个宝贝呀。看来江三说的这岛上有稀世珍宝,也不是不可能。” 楚飞扬正为自己会错了意而感嘆,听了这话便笑道:“你还真惦记上了?!恩,也对,小石头和麟儿越来越大了,花费开销上恐怕也要见涨。”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我这魔教教主当了这么多年,坏人也不是白做的。别的不说,完全能把小石头和麟儿富贵地养大。将来他们长大了,也定是一身贵气的翩翩公子,绝不会做那长年粗衣布服,独自辛苦奔波的草根大侠。” 楚飞扬无奈地嘆道:“你当坏人当得很自豪是吧?你就损我吧,快点看看那书上写的什么?” 君书影把书递给楚飞扬。楚飞扬翻开一看,只是一些很普通的诗,情情爱爱思思念念的,好像是什么人写的情诗。 “怪不得这房间里一股子怨气呢,原来是住了个情痴。”楚飞扬打趣道。 君书影却皱了眉头,接过书来仔细翻看。 “怎么,你喜欢这些?”楚飞扬挑高了眉毛问道。 君书影也不理会他,只管一页页翻过去,越往后越快,最后几页只是草草地扫过,便合上书交给楚飞扬。 “这书里每页都会有个‘江’字。”君书影道,“和江三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楚飞扬重新翻开看了看,果然。有些是含在诗里,有些是写在角落里,每一页都没有落下。 “这诗集主人不是爱恋那个江三吧?”楚飞扬这回是真正惊诧了一次,“我想过千百遍江三会有什么阴谋,这个……也太超出常理了。” 君书影眼前也浮现出江三那副尊容,默然片刻,相当同意地点了点头:“恩,是挺难理解的。” “二位私自闯进别人的卧房里,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客人哪。”一道声音突然凌空响起。 楚飞扬和君书影警觉地抬头看去,宽大的房间一览无余,夜明珠的光亮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却并未看到有人出现。 50 “什么人?!”楚飞扬站起身来向四处望去,君书影也在他身后站定。 “好没礼貌的小子。”那声音听起来清脆圆润,雌雄莫辨,又如同珠玉相击之声,明明是十分年轻的声音,却似乎又自作年长,“此处我是主,你是客,哪里有客人问主人是什么人的道理?!我倒要问问,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何会进到此处?!” 楚飞扬与君书影相视一眼,才又扬声道:“在下清风剑派楚飞扬,误闯此处实属意外。不知阁下可否以真面目示人,我们并无恶意。” “小子,你好大的口气!”那声音哼了一声,道:“你们有没有恶意,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没有恶意,我却有恶意,我今天就算要你二人命丧此处,你又能如何!” 君书影被这人罗里罗嗦的话惹得十分不耐,一挥手发射出几簇银针,夺夺地钉在石壁上,墙上的画轴也被戳出几个细小的针眼。 “藏头露尾不敢见人,不过是无名鼠辈而已。胆子不大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今天是哪个先死!”君书影怒道。 “这又是哪一位?!”那人听了君书影的一番羞辱,倒也没有动气,只是凉凉地道:“那个楚飞扬还算有礼,这个小子却如此张狂,实在没有教养,应该好好教训才是。” 这人话说得多了,楚飞扬和君书影都是内力深厚之人,此时已经分辨出那人所在的方位。这房间四壁只是普通的山石,背后又有机关,不可能是实心,二人若倾尽全力联手一击,倒不怕打不开缺口。 君书影和楚飞扬一起看向那个方向。君书影面色一沈,就要动怒,却被楚飞扬拉住,使了个眼色。君书影瞪了他一眼,愤愤不平地暂时压下怒火。 楚飞扬道:“这位前辈,我们是触动了机关才误入此处,实在没有冒犯之意。听前辈所言,您应是这麒麟岛的主人。不知前辈与三十年前立于此岛的东龙阁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东龙阁?”那声音一沈,“你是什么人?” “家师曾是东龙阁的人,因是隐士,在江湖上一直寂寂无名,名讳牧江白,不知前辈是否听过?” “牧江白?!他……他还没死?!”在沈默了片刻之后,那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尾音甚至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第69页 楚飞扬暗自松了一口气。听上去这个人和师父应该还有些交情,那应该不至于要到打打杀杀的地步。这里毕竟是师父的师门,不管是刚才那个怪异至极的师叔,还是这个不愿露面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想与他们发生大的冲突。 君书影看到楚飞扬回首向他一笑,虽然心里还有些烦躁,他又一向不是能忍之人,到这时自然也是明白的。先不管那老头对楚飞扬有多大的恩情,他麟儿现在还在老头那里呢,就当是为麟儿尊师重道了。 那个人仍在有些激动地嘀咕着什么,只是即使楚飞扬用尽内力凝神细听,也分辨不出具体的内容。想想不外乎是些埋怨或感慨,也便不在乎了。 那人一直不说话,楚飞扬也不急,凑到君书影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的顾虑,君书影心中清明,虽然皱着眉头,也只管点头应了。 楚飞扬有些百无聊赖了,转头看到石壁上直直钉住的几根长针,心思一转,又去拉君书影的袖口,低声地说着闲话:“其实我一早想问了,你每次这么多长针短针的都藏哪里的?我于暗器一门虽然不算精通,也是略懂一二的,你这衣裳我也研究过,还真想不明白你每次取之不尽的暗器能是怎么个藏法。” 君书影一扯袖口,哼了一声:“这就是我这暗器的精妙之处,怎么能随便被你看懂了。” 楚飞扬轻笑道:“喂,好歹我也算你半个师父吧,我教你可是一点也没有藏私的,你倒是对我隐瞒起来了。” 君书影转到一边,不理他。 楚飞扬不依不饶地拉了拉他,装模作样地瞪眼道:“你到底告不告诉我!” “不告诉!”君书影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 哎,瞪得人心都要化了。楚飞扬看着君书影的脸庞,微眯起双眼,心里感慨道。 他们这边小动作并不明显,那人再次开口时却居然严厉斥道:“楚飞扬,你真是牧江白的徒弟?!举止如此轻浮,哪里有他一半的涵养?!还是你根本就是轻视我?!” 不待楚飞扬辩解,那人又问道:“你二人,是什么关系?居然能够不受‘流火’的控制。那可是能让手足反目自相残杀的迷药,还从来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它的迷幻功效。” 君书影看了楚飞扬一眼,嘴角撇出一丝冷笑。几年的相处,楚飞扬倒是能够看得明白他的不屑。那眼神根本是在说,居然有这么歹毒的迷药,能是什么光明正大的门派?! 在这件事上,楚飞扬也真是无话可说。那人却还在孜孜不倦,甚至颇带了些自豪意味地解释着这“流火”的药力:“不管多么亲近的人,长久相处时总有互生嫌隙的时候,即便是再小的事情,也早已埋下了愤怒的种子。只是平日里谁也不会将那些事情记得清楚,便自己都觉得亲密无间了。流火只是将那些细小繁多的厌憎情绪再次唤起,堆积到微小的埋怨也会变成涛天的恨意,恨不能杀了对方而后快。到如今死在这迷药之上的痴男怨女,早已经数不清了。” “这药是你做出来的吧?!”君书影插了一句。 “不错!” 果然,如此缺德的门派。君书影心中不屑地腹诽了一句,倒也没在楚飞扬面前说出来。 楚飞扬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上,心中不由得有些沈重。照师父平日里偶尔提起的关于东龙阁的事情,这个门派似乎一直听从先人遗命,安扎在这麒麟岛上,百年间从未离开过。即使这门派的武功出神入化,门下之人个个武功高强,也从未有人真正进入过江湖武林,所以才会造成这个门派在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晓。一百多年的时间,足够这门派人丁兴旺繁盛,而今却只剩些断壁残垣,满眼苍凉。 既然如此,那此人所说的,被流火迷惑而自相残杀的人…… 不待楚飞扬再深思下去,君书影已经不耐地开口道:“废话也该说完了。我不管你是什么门派什么人,现在你只要说一句话,你到底是要放我们出去,还是要我们自己走出去?!” “你们是什么关系?”那声音却答非所问,再一次缠上这个问题,语气当中竟带着些无法言明的丝丝幽怨。 楚飞扬按住又要发火的君书影,示意他静下心来,不要被药力影响。 “是兄弟吧?”那声音继续道。 “夫妻。”楚飞扬面无表情地回道,君书影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几乎称得上是惊奇,却也没见有什么怒意。楚飞扬轻唿一口气,微微放下心来。
第70页 “不可能,牧江白的徒弟,怎么会跟男人作夫妻?!”那声音勐然悽厉起来。 “千真万确。”楚飞扬继续道,“这位前辈,你似乎与家师有些渊源,所以我并不想与你为难。你若相信家师的品行,也请相信我的话,我们并无恶意。你想知道什么,我必定尽力如实相告。但是问完之后,你要放我们离开。” “你们果真是夫妻?” “没错。”楚飞扬有些无力地回道。 “牧江白……有没有成亲?有没有儿女?”那人却又突然跳到另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上,声音中带着丝丝的怀念,眷恋,还有一些感伤。 楚飞扬想了想答道:“师父从未婚娶,他只有几个徒弟,没有儿女。” “你们二人,谁是夫,谁是妻呢?” 楚飞扬眼皮一跳。他猜不透他的想法,只是能感觉得到他没有敌意,尤其从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之后。他尽量不愿与此人大开杀戒,所以虽然这些问题荒唐至极,楚飞扬仍旧愿意尽力回答。 只是这种给自己找抽的问题…… 君书影却抢先一步呛声道:“与你何干?!” 那人顿了顿,居然呵呵一笑:“楚飞扬,你是夫,他是妻,我没有说错吧。牧江白的徒弟,自然是夫。” 楚飞扬看了君书影一眼,只看到他那黑如锅底的脸色,更兼咬牙切齿一脸愤怒,立刻决定在这件事上,还是谨慎开口为妙。 “小子,你真是有好福气,可以被人如此疼宠。连流火的威力都拿他无法。”那人继续感嘆着,起伏不定的情绪似乎此时变得有些低落。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极其明智地果断开口打断这个不知所谓的人。 “前辈,该问的都问了,可以放行了么?!” “你是牧江白的徒弟,我怎会与你为难。”那声音嘆道。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石壁滑动的巨响,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楚飞扬凌空虚一抱拳:“多谢前辈。待我们解决了要做的事之后,一定尽快离开,绝不擅动岛上一草一木。” “无所谓了,这岛上,早就被毁得什么都不剩了啊,剩下的,也都是别人干脆捨弃的。随你们折腾吧。”那人发出一道悠长的嘆息,便再也没了声息。 楚飞扬拉起君书影向洞口走去:“走吧。” 二人经过一道狭长的石道,一路蜿蜒向上,没过多久便见到一丝光亮出现在前方。二人从出口中走出来,回头看去,才发现那不过是开凿在山石壁上的一条隧道。 天高云远,头顶上方竟是万丈悬崖,四周杂草丛生,这时节都已经干枯。 “这里是崖底。”君书影抬头看了看天,皱着眉头道,“这个悬崖太陡峭,恐怕不太好攀。” 楚飞扬出来之后就立刻长长地唿出一口浊气,被那“流火”扰乱的心神平静下来,只觉灵台清明,一身舒慡。 他听了君书影的话,又一次拉起君书影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笑道:“攀什么攀,老老实实用两条腿走吧。” 寂静萧索的危崖之下,寒风中瑟瑟颤抖的枯草之中,两人相挟而行,渐行渐远。这一刻的宁静,似到永恆。 51 一处稍微低矮平缓的石壁边,几丛杂草迎风招摇,不远处便有水波拍打礁石的声音。 不多时只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石壁下面飘然飞上,衣袂翩飞,在海天一色的背景之下,有如飘忽而来的谪仙。 楚飞扬轻巧地落在地面上,一个转身,便看到君书影也在他身后跟上,半空中的海风将他的头髮和衣角吹起,自有一身张扬潇洒的姿态。楚飞看得微微眯起了双眼。 君书影右脚点地,又向前走了两步才站定,正好走到楚飞扬的面前。楚飞扬对他一笑,君书影却想起他刚才落地时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的功力,对比自己的现状,心里就有点不开心了。武功不如楚飞扬是君书影心中永远的痛。他这一不开心,再看到楚飞扬那笑得灿烂的一张俊脸就更加没有好心情了。 楚飞扬莫名其妙地挨了他一瞪,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又有哪里得罪了人家。 君书影哼了一声,径直地越过楚飞扬向前走去。 楚飞扬放弃无用的自我反省,快走了几步跟上。倒也不再撩拨他,默默地与他并肩而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书影几次斜着眼睛打量楚飞扬,在心里把人家从头到脚腹诽了个遍。又自大,又粗俗,又不讲究,道貌案然,金玉其外!
第71页 不过再怎么贬低,君书影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楚飞扬的武功就是比自己高出不少。无论他怎么勤奋努力,每次以为可以与楚飞扬并肩的时候,总会发现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差很多倒也算了,若不是一个层次的,根本连比较的心思都没了。偏偏就是那么一点点!君书影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又嫉妒,又不甘心,可恶的楚飞扬。 “想什么呢,这磨牙的声音可够大的。”楚飞扬的声音惊醒了沈浸在自己那点小嫉妒中的君书影,手也被牵了起来。 君书影没有挣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略微的粗糙,除了长年练剑练出的老茧之外,也有经久劳作带来的厚实。 反观自己的手,虽然少年时苦练兵器磨出的茧子还在,不过因为这些年基本都没再使剑,而主攻暗器,那些茧子也早已软化。他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被人服侍得妥妥贴贴的懒人,两只交握的手一对比,差别就很明显了。 君书影心里终于寻回了一丝丝平衡。 “哼,武功天下第一又怎样,回家还不是得烧火做饭洗衣。” 楚飞扬听着这明摆着埋汰他的话,又收到一记不屑的白眼,总算是明白过来这位刚才在那边纠结些什么了。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君书影:“你就拿这个找平衡呢是吧。罢了,罢了,我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敌的楚大侠,不用跟你这小虾米计较。” 小虾米却没受他的激将,一脸淡定地让楚飞扬牵着他的手向前走去。 两人回到掉入机关的地方,这里已经恢復原样,除了地上的浮尘落叶枯草一类的东西被吹扫一空,完全是平平整整的地面,看不出一丝机关的痕迹。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麒麟岛的上空点亮了明亮闪烁的星光,咸湿的海风不知疲倦地吹拂而过。 楚飞扬蹲了下来,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皱起了眉头。 “他们出事了。”君书影站到了楚飞扬身边。 “你怎么知道?”楚飞扬有些疑惑。 君书影道:“要是他们没出意外,现在必定还在寻找我们。如果他们跟着我们从那时洞开的机关下去,现在这洞口已经关闭,他们便被困在里面。不是人人都像你楚大侠一样,到了一个孤岛上还能认几个沾亲带故的师叔师伯的。他们能不能像我们这么好运地逃出来还很难说。如果他们没有下去,依楚云飞的性子,在没找到你我二人之前,他是定然不会把这机关关闭的。” 楚飞扬听完,虽知道君书影的话在理,可是依然免不了心里泛酸:“你倒是了解那小子。” 君书影微微一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换成那位娉婷姑娘也是一样的。” “咳,也许是这机关自动关闭呢,谁也说不准。我们还是先去找找他们吧。” 君书影点点头。楚飞扬向四周看了看,寻了一个显眼的地方,用剑刻下记号。 只是一连过了三天,楚飞扬和君书影都没有找到其他三人的行迹。 “是我大意了。”楚飞扬有些担忧,“明知道江三有问题,却没有告知云飞和娉婷小心提防着他。” “你也别小看了他们。一个是天山派的大弟子,一个是真水门的门主,你真当他们三岁的娃娃什么事都不懂啊。不过是在你这老人面前装天真扮无知呢。”君书影拍了拍楚飞扬的肩膀。 楚飞扬嘆道:“好,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了。” 过了片刻又忍不住道:“书影,你真的觉得我老了么?” 君书影像是被口水呛了一下,看了楚飞扬一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却又褪成一脸惨白:“不老,你一点都不老。你这样就行了……” 楚飞扬还不足以从君书影红红白白的脸色上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似乎对这答案很是满意。他若知道君书影想到了什么不正确的方向上去了,那句“你这样就行了”恐怕更能让楚大侠心满意足。 二人休息片刻,又开始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向寻去。 楚飞扬曾经研究过几次地图,这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找三个人还是很不容易的。他便索性带着君书影一起向那所谓的藏宝之处走去,一路上再用心寻找三人的踪迹。 江三的目的就是那个地方。不管那里埋的真是宝藏,还是其他的什么,最终总能在那里找到他。 “书影,那里有几座院子,我们去看一下。”二人顺着大路前行时,楚飞扬看到路的北面有一些废弃的院落,看那格局布置,可能是从前的东龙阁弟子的寝室。三座大院交错地分布在那片地形起伏的区域上,依着地形的坡度而建,看上去布置得很是巧妙。
第72页 通往那三座院落的小路已经被杂草顽石完全覆盖住,好在二人轻功都很好,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近前。 高高的院墙尚未坍塌,却也破旧不堪,高大的门洞上方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副牌匾,竟也长出了几丛青草,细小的虫豸在匾面上忙碌地来回。 “这里当初也该是人声鼎沸的繁华之地,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便荒芜成了这副模样。”楚飞扬感慨着。 “这里草木繁盛,虫豸横行,哪里就荒芜了。没有了活人的气息,自然有其他活物的肆虐。世界本就如此,谈不上什么荒芜不荒芜。” “你的大道理倒是越来越多了,我说不过你。”楚飞扬一挑眉头,也收起那些伤春悲秋的感嘆,和君书影一道进入大门。 上过几段斜缓的石阶,转过一个拐角,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一栋栋样式相似的房子排列在两边,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中间围出一片宽敞的空地,勐一看去倒是颇有气势。 但这一次楚飞扬却没来得及生出什么感慨,因为地上明显多了一摊血迹。即便已经凝固发黑,也仍能看出,最多就是这两天留下的。 楚飞扬和君书影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都未出声,一起顺着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向前走去。 血迹断断续续地往前延伸,到后面已经看不到了。但是一路被踩折的枯草继续直直地指向了前方。 这长形的广场两边被众多样式一致的房子围起,那里若是弟子们的住所,这广场便应该是他们练功的地方。在二人的正前方,却是一座比其他房屋都要高大恢宏的建筑。高高的大门就在眼前,门扇早已跌落在地上,落满灰尘。 楚飞扬先行走了进去。屋子里的光线极暗,正对着大门供奉着一尊神像金身,此时已经倒塌在地,也不知是哪路神仙。 二人一左一右转过那供奉的桌案,却听君书影叫了一声:“飞扬!” 楚飞扬急忙过去,却见君书影正蹲在地上看着一截白骨。楚飞扬也蹲下身来,眉头已经深深地皱起。 “不是什么野兽的骨头,是人的大腿骨。”君书影道,转头看到楚飞扬严肃的脸色,又道:“你不用担心,这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那几个人就算死了,这时候也变不成这样。”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骨头。 楚飞扬点了点头,转而又无力地一嘆:“你这个安慰人的法子也太独特了些。换了别人被你这么安慰几次,没事也变有事了。” 君书影撇了撇嘴,并未出声。楚飞扬倒是看懂了,又一笑道:“是,换了别人,我们君大公子也没那个兴致去费心思安慰他。” 二人刚说了几句话,却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了微弱的一声声响。 君书影站了起来,三根长针敲无声息地滑到指间,又看向楚飞扬,在他的示意下向后退了两步。 楚飞扬向那阴暗的角落里走去,脚步落地无声。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是持续地响了几次,似乎有人在拿着什么东西敲击墙壁。 楚飞扬心下略一思索,几步走到那墙壁下,蹲下身来也用手敲了敲。那边的声音响得更急了,似是回应。 君书影也走了过去,收起暗器。 “墙后面有人。”楚飞扬张开五指按住那墙壁。君书影到四周去找机关,楚飞扬却道:“不用找了。”又向那墙壁后的人道:“你向旁边避让一些,我要打碎这堵墙。” 过了片刻又道:“躲好了么?好了就敲两下墙壁。” 两声微弱的声响传出,楚飞扬起身站到两步远的地方,运起内力,一掌击向那坚硬的墙壁。 他并未使太大的力气,只将墙上破开了一人高的窄洞。二人还未进去,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墙后面倒了出来,楚飞扬慌忙上前接住。 “云飞!”楚飞扬拨开他脸前的头髮,这一身狼狈的人竟然是楚云飞。 楚云飞的腿上粗糙地绑着绷带,一些血迹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裳。 趁着楚飞扬在检查楚云飞的伤口的时候,君书影从那破开的洞口向墙壁里看了一眼。墙壁之后竟然是个很长的甬道,延伸向黑暗的远处。 让君书影震惊的却不是这机关,而是甬道内层层叠叠堆砌的白骨,简直快将那不算宽阔的道路挤满。白骨上的衣服还能看出些模样,看上去都是统一的制式。这些姿势扭曲的枯骨也随着甬道一起向着深处无尽的黑暗延伸而去,在那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 “飞扬。”君书影皱着眉头唤楚飞扬来看。
第73页 楚飞扬站到他身后,也沈默了片刻。君书影只能感到自己身后他的喘息。 “算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楚飞扬按了按君书影的肩膀出声道,回身背起已经昏迷的楚云飞,等待着君书影,一起向外走去。 二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君书影不知道楚飞扬在想什么。这里是他大师父的师门,那个慈蔼的老人一向被楚飞扬奉若神明,又亲同父子,这时却看到此等惨相,心里想必是不好受的。 不是君书影要多想。这岛上的弟子们,他原本以为门派倒下后,他们应该都各自散了,却没有想到竟然全部被留在了那堵墙后面的阴暗狭窄的甬道里。 也许不只是那里。从进岛之后他就发现,这岛上的机关如此之多,每个机关背后都是黑暗压抑的空间。也许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枉死冤魂。 这里一定发生过争斗。一群身负绝世武功的人,这争斗可想而知有多么激烈和残酷。为什么牧江白却能够全身而退?他到底,做过些什么? 一想到楚麟还在那个老人那里,君书影心中便勐地一紧。 一只手拉住他,君书影回过神来,看向楚飞扬关切的眼神。 “书影,不用担心。大师父绝对不是恶人。”楚飞扬道。 君书影回握住楚飞扬,向他点了点头。 二人找到一处干燥的山洞,楚飞扬把楚云飞放在地上,又探了探他的脉膊,唿了一口气道:“他没事。只是腿上受了伤,伤口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君书影靠着洞壁坐下,对这些事却不怎么关心。 “还在担心什么?”楚飞扬坐在他身边。 “麟儿还这么小就离开了家,我突然觉得……”君书影有些低落地道。 “那是麟儿自己的选择。儿子有志气,你该高兴才对啊,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能一统江湖的好儿子么?”楚飞扬搂住他,轻笑着安抚道。 “可是他还那么小。”君书影一想到麟儿被抱走时软软小小的模样,心里就无法抑制地……心疼着。 “我……好想麟儿。”君书影难得地在楚飞扬面前露出软弱的模样,他一只手环住楚飞扬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颈间,“我后悔了。什么天下第一,什么一统江湖,麟儿根本不需要。他应该被好好地养在家里,被我们照顾。”还有一点担忧他说不出口,这个诡异的门派,那个神秘的老人…… “麟儿也许不在乎那些,可是他在乎你啊。他是你的骨肉,你的心血。你想要他出人头地,他就能为了你做到天下第一。”楚飞扬亲吻着君书影的头顶,柔声安慰着。 躺在一边的楚云飞这时发出一声呻吟,慢慢地醒了过来。 52 “云飞,你醒了。”楚飞扬走到楚云飞的身边,按下他正要起来的身体。 “你内力损耗得太大,出血又太多,现在太虚弱了。躺着就好。” “楚大哥……”楚云飞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粗哑地断断续续,几乎发不出声来。 君书影走到楚飞扬身边,递给他一壶水。楚飞扬接过,放到楚云飞的面前。楚云飞一身酸疼,只觉得全身都麻木了一般,连抬手都困难,只能就着楚飞扬的手灌下了几大口水。 嗓子经过水的润泽之后,终于不再那么干哑,楚云飞躺在地上,一把拉住楚飞扬的手臂,哀切地道:“楚大哥,江三他……江三他……果然不是好人!你快去救娉婷姑娘,我怕她会出事。” 娉婷?!楚飞扬皱了皱眉,这件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江三不远千里地来这个岛上,总不可能是为了抓住真水门主那么简单。 “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君书影站在楚飞扬身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楚云飞看向他,却又勐地移开视线,居然不太敢与他对视。 刚才醒来之前,他迷迷煳煳地听到了楚飞扬和君书影的话。他一直以为是楚飞扬有了妻儿还去招惹君书影,也一直因为这些而为君书影打抱不平。可是刚才听他们所言,似乎那孩子和君书影的关系更为密切。 君大哥的骨肉,君大哥的心血……难不成这是君大哥与其他女子生下的孩子?! 楚云飞想了下,居然完全无法想像君书影与女子相亲相爱,或者相敬如宾的模样……更别提还生了两个孩子…… 虽然思绪万千,这些混乱的想法也只在一念之间,楚云飞马上收敛心神,向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讲述起来。
第74页 原来自从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落下陷阱之后,楚云飞果然如君书影所说,执意将那机关打开。江三却道,这洞穴深不见底,楚飞扬和君书影就算没事,也不可能原路返回,为免被人发觉还是要将机关復原。娉婷性子太急,当时就要与江三动手。楚云飞竭力劝止,才安抚下燥狂的两人。最后江三退了一步,同意不用将机关关闭,又道自己多次研究过地图,对这小岛的地势熟悉无比,便带着其他两人继续往前走,说是去寻找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 楚云飞江湖经验不多,娉婷却好歹是一门之主。她并不相信江三,便偷偷去找楚云飞,商量着要将江三甩开,两人单独行动。楚云飞起初还有些犹豫,这些天来的相处,让他觉得江三虽有目的,对他们却并无恶意。但是看他这一路上急匆匆地赶路,完全没有一丝迟疑,并不像是去找两个下落不明的人,反而是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一直前行。 直到江三带着二人偏离大路,到了已经废弃的东龙阁门下弟子的院子,说是可能会在这里找到楚飞扬和君书影。楚云飞看着他急切地四处寻找东西的可疑模样,最终同意娉婷的计划。娉婷又想要用药迷倒江三,把地图偷出来。却没有想到,被迷倒后的江三突然暴起,原本毫无武功的他突然内力大涨,楚云飞和娉婷两人合力都没有办法动他分毫。 江三最终打伤楚云飞,将他扔到墙后的机关甬道内。在机关关闭之前,楚云飞只看到江三扛起受伤昏迷的娉婷向外走去。 “我试过沖开机关,因为受伤太重,竟然完全没有办法。我又往甬道深处走过,看看有没有别的路。”楚云飞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悸,那是他这一辈子见过的最令人绝望的景象。无数的白骨层层叠叠地堆积在甬道内,几乎所有人的姿势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像是死前最后的挣扎,想要逃离这阴暗的死亡之地。楚云飞顺着甬道向前走去,偶一回头,身后全是洞开的黑森森的眼眶,沈默地瞪着他。楚云飞强自镇定地走到甬道尽头,那里果然已经被封死。所以那些人没有一个能够离开,全都只能在这狭窄黑暗的空间里慢慢腐朽。 楚云飞有些绝望地原路返回,无数亡灵的注视让他心中升起惊惧。他怕自己也会被困死在这里,最后化作他们之中的一员…… 不,他不能丧失斗志。楚飞扬和君书影还生死未卜,师父还在天山等着他回去復命,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 尤其是……君书影……他像一把华美的利剑,虽然无心,却轻巧又蛮横地开启了天山弟子情窦初开的少年情怀,刻下了最深的第一抹痕迹。楚云飞知道君书影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他只属于那个和他同样耀眼的男人。他对此甚至连一丝嫉妒都无法生出。君书影是他深深仰慕的,楚飞扬也是他一直奉若神明的,在他年幼的时候,如同天神一般降临,救他于危难之间的温和少年。 对于这样的两人,楚云飞只能祝福。 但是,他却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就算不能拥有君书影,他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至少,要为自己第一次的深刻爱恋做些什么,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让这一份心意如此悄无声息地随着他的肉体一起湮灭于人世间…… “我开始一段时间还在想办法对付机关,后来就只能尽量保持清醒,直到你们到来。”楚云飞说着,又看了一眼君书影。他不敢说出,这些漫长的时间,他都是靠想着君书影才能保持一丝清醒。 “江三居然有如此高深的内力?!”楚飞扬听完,只对这一点十分不解,他抬头看向君书影,“我们都试探过他,他的确没有一丝内力才对……” “我们不可能看错。”君书影点了点头道。 楚云飞着急地开口解释:“可是我亲眼所见……” “你的亲眼所见也不会有假。”君书影又道,“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内力……平日里是被封闭的。”楚飞扬接口道。他这时勐然想到,当初他们在清州城的客栈里遇到的那个内力奇高的神秘人。他和君书影循着楚云飞留下的记号追寻而去,不见了神秘人,却遇到一个口口声声要寻宝的江三…… 楚飞扬看向君书影,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心有灵犀之间,便知二人想到了同一件事。 53[上] “如果那个神秘人就是江三,而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布下的局,他又身怀如此高深的武功,那他找上我们,找上真水门主,引我们来这废弃已久的孤岛,到底在图谋些什么?”楚飞扬百思不得其解。
第75页 楚云飞愣愣地想了片刻,却有些沮丧起来:“唉,我身为天山派的首徒,又是第一次奉师命下山处理事务。为什么到最后好像没我什么事啊,我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到哪都多余。”江三甚至连杀他都不屑,直接关到机关里,自己带着真水门主跑了。完全被轻视地彻彻底底,这个事实深深地打击了以楚飞扬为榜样和奋斗目标的楚云飞。 同样是姓楚,连名字都相似,为什么却相差这么远呢?!连君大哥也只认识那个楚…… 楚云飞趁着楚飞扬和君书影两人商讨的时候在一边自怨自艾了两句。 “有什么关系。这一路上江三照顾了你不少吧,看起来他挺喜欢你的。”楚飞扬道。 楚云飞一听脸都黑了,扭曲着唇角道:“谁要他喜欢啊?!”我只想要君大哥…… 楚飞扬笑了两声。君书影这边却把楚云飞的牢骚全都听在了耳里,心里微微一捉摸,脸色也瞬间阴沈了一半。 楚飞扬有些不明所以:“书影,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君书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薄唇动了动:“我也是自己跟来的,我也不在被算计之列……” 楚飞扬瞬间感到自己流了一脑门冷汗。这又有什么好比的?听这话说的,被算计很光荣还是怎么地?!这一个两个都是犯什么毛病呢! 可是看着君书影那两道阴恻恻的视线,楚飞扬是绝对不敢把这种话说出口的。 再一想想,似乎……真正被算计了的的确只有自己和娉婷…… 楚飞扬不由地在心里大骂江三。不管你有什么高贵的理由,你算计哪个不好,非要把我和那个缺根筋的姑娘一起算计了,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心里多想吗。 想到了这一层,楚飞扬再看向君书影的目光时就多了些愧疚。虽然说到底,这实在和他没什么关系。 君书影却没想那么多。他根本来不及想太多,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燃起了一股名为嫉妒的小火苗,并且正在越来越灼烈。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尤其眼前还是楚飞扬这样一个高大全的对比物,尤其明里暗里跟人家较劲的还是君书影这样一个好胜心极强的人。 他武功比自己好就算了,声望也比自己高——得多。就算他在家里又要洗衣服又要做饭,他却依然是天下第一,人人敬畏!——楚飞扬! 出门这一趟,自己根本不在敌人考虑之内,还是自己要跟着楚飞扬才来的。真是一想起来就让人生气啊。君书影心里十分愤愤不平。 “不要商量那么多废话了!我们立刻去找江三!”君书影勐地站起身来,他因那点小小的嫉妒而升腾起的的一腔怒火现在全都指向了那个胆敢轻视他的罪魁祸首。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有眼无珠的老乞丐!” 53 [下] “不要冲动啊君大哥,你没有见识过江三的武功。他的武功实在是诡异至极,我完全看不出他是哪一门派的路数。而且他的内力极为深厚。不要说我们,就连楚大哥,恐怕都很难从他手里讨得到便宜。”楚云飞急急地劝道,“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他的这一番好心却正好触到了君书影的痛处,君书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楚云飞被那眼刀刺得心头一凛。 “谁跟你是‘我们’。”君书影凉凉地说道。他的武功就算比不过楚飞扬,也绝对不会跟楚云飞这种毛头小子在一个层次上! 楚云飞自然是想不到,君书影的这句话完全是针对两人的武功造诣来说的,他于是很自然地自作多情地把事情联想到更广大的意义上。 好……好无情!楚云飞痛苦地摸了摸胸口,他感到自己的一颗拳拳之心被一把冷酷的小刀刺中了。 “好了,不说那些了。我们还是来说正事吧。”楚飞扬出声道,心底下却无可避免地升起些小小的洋洋得意。臭小子,我让你有事没事乱献殷勤,这下吃憋了吧?!碰壁了吧?!我家书影的殷勤是那么好献的吗?! 楚云飞应了一声,君书影也点点头,两人齐齐地看向他,等着他开口。 楚飞扬斟酌了一下词句,看向君书影,小心地说道:“不管江三有何图谋,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先把真水门门主救出来。她毕竟是因为我而牵扯进来的外人……” 君书影一直静静地听着,眉毛都没抬一下。楚飞扬原本还担心自己提起先救娉婷大概会让君书影小醋一下,还甚是小心翼翼,没想到人家完全没给反应。
第76页 君书影感到楚飞扬一直默默地关切地注视着自己,心里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说得不错,应该先把人救出来。” 楚飞扬在心底深深地嘆了口气,原来他也是在自作多情。搞了半天人家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楚飞扬捡起一根枯枝,用脚将地上扫出一片空地,用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 “江三的目的地很清楚,他一直没有隐瞒。我想他的本意是将我们都带去那里。只是我们一上岛就中了机关,他等不及找到我们,就直接虏走娉婷姑娘。最后,也一定会去那里。” 君书影点了点头,又道:“可是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他又为什么要带走真水门主,却把楚云飞撇下?”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和大师父带出来的麒麟血有关。”楚飞扬皱了皱眉,“我们几个人之中,我和娉婷姑娘惟一的相似之处就在于此了。” 君书影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 “楚大哥,以前娉婷姑娘就提起过,那麒麟血到底是什么?”楚云飞已经恢復了些力气,撑起身子靠在墙边,面带疑惑地看向楚飞扬。 “其实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一种树木的果实而已,只是因为稀少,而且只生长在这个岛上,所以显得珍贵了。那时我在修炼大师父教导的东龙阁心法,那种果子有助于内力增益罢了。” “哦?!”君书影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楚飞扬嘆了口气道:“书影哪,别想了,那东西早绝种了,我师父带出来的就是最后的麒麟血了。” “也许你师父那里还留着种子……”君书影仍有一丝宵想。 楚飞扬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断了他的念想:“什么都没留。” 君书影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洞外。 “不说这些了。”楚飞扬拍了拍君书影的手臂以示安抚,“我来说说下一步的行动吧。云飞内力损耗太多,最好留在安全的地方好好养伤。书影,你也一同留下。我去找到江三,不与他硬斗,只尽快把娉婷姑娘救出来,回来与你们碰面,我们再商议下面的事情。我们离江三的目的之处已经不远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黑之前我就能赶回来。” “我不!”君书影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 楚云飞原本有些发亮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他也并没奢望能与君书影独处,只是光是想想就能让他很幸福。君书影的拒绝虽然在意料之内,但还是让楚云飞的心中勐地黯然了。 “我要与你一同去,还是你嫌我武功不如你会拖累你?!”君书影不悦地看着楚飞扬。 楚飞扬拍了拍君书影的肩膀轻嘆道:“你明知道我并无此意。只是云飞一个人,若再碰上东龙阁的人,怕是会吃亏。你在此照看一下也好。” 君书影还未开口,楚云飞忙道:“我不要紧的,楚大哥不要顾虑我。我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在此休息片刻等内力恢復就好了。楚大哥,你与君大哥还是早去早回吧。” 君书影看向楚飞扬,眼神里分明写着“他都已经这样说了,你还要如何”。 楚飞扬无奈地一点头,又向楚云飞叮嘱道:“如果真的碰到东龙阁的人,就报出我的名字。他们武功高深,尽量不要与他们起冲突。我已经与他们会过面了,他们知道我是同宗,应该不会与你为难。” 楚云飞笑着点了点头。楚飞扬又拍了拍他,君书影已经在洞口边等着,楚飞扬走过去,两人并肩走向外面。 洞外的阳光照射在两人身上,晕染出明亮的光晕。楚云飞看得微微眯起了双眼,眼睛中有些刺痛。 什么时候,也想和他一起这样并肩走一回…… 54 楚飞扬和君书影两人施展轻功,一路疾行,向着那地图上标示的地方赶去。不过一个时辰,两人便看到了一片废墟。 楚飞扬一个俯冲,落到一片尚显平整的石台上,向四处望去。君书影也在他身后落下,走到楚飞扬身边。 放眼看去,首先看到的竟是一大片堪称宏伟的废弃广场。巨大的石柱四处散落,有些仍旧立着,但只剩半截,有些直直倒下,摔成几断,顽强的野草无孔不入地在石料中扎根生长。可以想见,此处当年该是何等的威严壮观。 在更远的地方,还有许多倒塌了半边的房舍。房舍座座相连,连成一片恢宏的建筑群。这些屋宇无论型式还是规模,都比先前经过的弟子寝处壮丽得多,此时立在如火般红艷的夕阳之下,残破的身躯镀上一层晚霞。那些晚霞行将消失,却明亮得如此放纵,燃烧得如此肆意狂放,连那些本该死气沈沈的废墟也呈现出一种凄绝的美来。
第77页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这样的门派,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呢。”君书影为眼前的景象深感震撼,喃喃低语道。 楚飞扬负手而立,语带玄机地道:“能造成这种毁灭性的灾难,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君书影疑惑地问道。 “一是天灾,一是人祸。”楚飞扬说完,就朝着君书影促狭地笑了,一口白牙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君书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管他是什么原因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便是我师父,也早已脱离此处了。我们快点去找到江三才是正经。”楚飞扬说着一把拽起君书影,向前腾空而去。即使手臂里环着一个还没来得及使出轻功的君书影,楚飞扬的身影却依旧轻巧灵活,仿佛是在空中滑翔而过的雄鹰。 君书影干脆就放开手脚,安逸地享受着被楚飞扬护在胸前的感觉,一起迎着夕阳和海风飞行,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天灾和人祸……天灾再厉害,也带不走全部人气。只要有一个人活下来,就能让这个岛屿重焕生机。但是它却死了,死得如此彻底,连一草一木都刻满凄凉哀伤。只有人祸,只有人心惹下的大祸,才能将一个世外桃源化为暗无天日的修罗场。 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君书影也曾深受其害。世上最残酷的也莫过于没落背后的真相,它从不会带来愉悦的感受。所以楚飞扬不想让君书影深究这件事,最好他连想都不要想,他像护崽的母鸡一般执意地要将小鸡完全地拢在自己翅膀之下。 楚飞扬揽在君书影腰侧的手紧了紧,又侧头在他颈上亲了亲,看他因为怕痒而勐地一动,旋即又放松下来,连头也没转,好像早已习已为常一般。楚飞扬挑起唇角微微一笑。 二人在空中越过那一片废墟之地,此时残阳将尽,晚霞散去,薄黑的天幕下那些残缺的房舍再也不復壮美,枯草哀哀,只余一片凄凉。 楚飞扬带着君书影轻巧地飞掠着落地,放开君书影时伸了伸五指笑道:“这一路上你倒还长肉了嘛,手感真好。不过再多一会儿为夫就托不住你了。” 君书影连鄙视的眼神都懒得再关照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扭头走到一边去。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俊挺的背影,呵呵一笑,也不再撩他,从君书影身侧走过:“跟我来吧。江三要找的应该是原来的后山一类的地方。” 二人攀爬上一断陡峭的山岩,站在高崖上往下一看,便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眼前是一个凹陷的山谷,谷内并不大,虽然也是杂草丛生,却比岛上别的地方多了些生气,似乎有人打理过。 楚飞扬和君书影下到谷中来,沿着长满荒草的小道向前走去。一座废弃的小屋座落在山谷的入口处,楚飞扬向里看了看,也是早已废弃多时的地方,珠丝厚尘到处都是。屋子旁边竟还架着一架鞦韆,静静地垂着。 “小心些,江三很可能已经到了。”君书影提醒道。 楚飞扬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往里走去。不长的小径很快走完,尽头处能看到一座高大的石碑露出上半个碑身。这与几人刚上岛时被楚云飞误触的机关十分相似,只是比那个残缺的样貌,这一座是完整的,连上面的硃砂刻印都还清清楚楚。 君书影刚想开口,却被楚飞扬用手指压住双唇,示意他噤声。两人运起轻功,悄无声息地向前走去。一个拐角处的巨岩遮掩住了两人的身影。楚飞扬向外看去,正对上被捆得结结实实倒在地上的娉婷的眼神。 娉婷死死咬住嘴唇,用哀切的眼神看向他。楚飞扬以食指抵唇,让她不要出声。娉婷双眼含泪地点了点头。 江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转了出来,一把拉起娉婷,拿出那把名为晓星的断剑抵住她的颈项,大声道:“楚飞扬,你出来吧,遮遮掩掩可不是你楚大侠的本色。” 楚飞扬眼神一沈,抬脚向外走去。 江三抬着脸看着楚飞扬面无表情的脸色,又看向君书影,微微眯起了双眼,嗤笑道:“居然还来了两个?我老乞丐就让楚大侠这么看得起?” 楚飞扬不理会他的叫嚣,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三仰着头想了想,忽得自嘲地一笑:“原来已经这么久了,我都快要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楚大哥,不要与他硬碰硬,他的武功太高了,我们全被骗了。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了。”娉婷被江三拉扯着,哀切地道。
第78页 “你放心吧,你楚大哥怎么会捨得下你这么个小美人,自己逃跑呢?!”江三嘿嘿一笑,又转而向君书影道:“君公子啊君公子,你说你图的是个什么呀?!你放弃一切荣华富贵,放弃一切名利地位,委屈求全地跟着楚大侠。他呢,美名,美女,哪一个他少过?!楚大侠真是有福气,江湖名利你要,这天下数得着的美人儿你都要。还有一个昔日的魔教教主心甘情愿地雌伏于你。我真是为你不值啊君大教主!” 楚飞扬看向君书影,却见他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江三自然也看到了,他洋洋得意地继续道:“是啊,君大教主,你仔细想想吧,你所放弃的一切,到底值得吗?!” 他话音刚落,只听嗖地几声尖利的破空之声相继而来。江三面色一凛,振袖一挥,一道真气凝成的气壁挡在他的身前,三根尖利的银针直直地指向着他。 “我只是在考虑,到底用哪一种暗器封住你的嘴而已。”君书影一甩衣袖,轻蔑地道。 江三咬紧牙关,勐地一转身,气壁消失之际,三根银针唰地钉入他身后的石壁上。 他狼狈地抬头看去,却见楚君二人并肩立在他身前几丈之外。那牢不可破的羁绊和信任,刺得江三心头巨痛。 55 “真是一条毒蛇。”江三看着那银针没入岩石后渐渐向外扩散的漆黑颜色,心有余悸地道。 君书影身形一动,又是一簇银针出现在指间,闪动着阴冷的光。楚飞扬也站在君书影身后,虽然他并没有动,甚至还面带微笑,江三却却感觉得到他周身缓缓流转的深厚内力,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天色已经黑透,远处的天边升起了一弯明月,森冷的月光照射在岛上的废墟之间,江三感觉得到自己的内力也在随着那明月的高升而逐渐流失…… 全身戒备的楚飞扬和君书影显然也感到了他的这种变化,二人相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是隐约的疑惑。 江三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断剑小心地放下,摊开两手,咧开嘴笑道:“放松,放松。您二位我惹不起,我也不想与你们为敌。真水门也不是我老乞丐能得罪得起的,所以这位娉婷姑娘我自然也是不敢动的。我们好说一起走了这一路,怎么也算是朋友了……” “谁跟你是朋友?!”君书影不屑地嗤道。 江三唯唯地点头道:“是、是,君公子说得对。二位大侠看不上我,我老乞丐也不敢高攀。我只是想说,我对诸位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这一路上两位也能感觉得出来吧。就算上了这岛上,你们中机关是云飞的失误,直到后来云飞和这丫头对我下药,偷袭我,我也只是把云飞困住,娉婷姑娘我更是没敢亏待。我可是一点点坏事都没做啊。” “可你骗了我们。”君书影冷冷地说道。 “各位从头到尾就没信任过我吧,谈何被骗?我有我的目的,你们难道就真是纯粹为了帮我?各取所需罢了。无需动武嘛。”江三笑着向后退了一步。 君书影手腕一甩,只听嗖地一声,一根银针又擦过江三的耳朵钉到石壁上。 江三此时的内力已经流失怠尽,他一动也不敢动地僵直在原地,哭丧着脸道:“君公子,我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你何苦还要如此。” “我看着你就讨厌。”君书影不悦地说道,又要出手,却被楚飞扬拦住。 “书影别冲动,我还有话要问他。”楚飞扬道,“江三,最开始引诱我们出手,又骗娉婷姑娘来此的神秘人,是不是你?” 江三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道:“神秘人?你们是这么叫的?!我老乞丐真是与有荣焉。不错,是我!” 楚飞扬一皱眉头:“你来这岛上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是我的私事,恕我无可奉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与什么江湖安宁血雨腥风一类的糟心事完全没有丝毫关系,请楚大侠放下一百二十个心。” “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来?你的武功如此高深莫测,江湖上却从来没有江三这个人物。”楚飞扬在这个问题上深深地疑惑着,“你也不像是东龙阁的人,否则在这不算大的小岛上找这么一处不算隐敝的地方,根本用不着地图。” 江三朗笑几声,那副鬍子拉茬的委琐面容竟在此刻焕发出几丝嚣张的霸气,他道:“你又怎知我寂寂无名?江三本就不是我的真名。”
第79页 “少卖关子,快点说!”君书影不耐烦地喝道。 “不是我不说,只是我现在不能说。”江三道,“况且知不知道我的真名,于你们毫无意义。” 楚飞扬也不在这个问题是计较,又道:“既然你不愿回答,我再换一个问题。你对麒麟血知道多少?你用神秘人的身分绕了一个大圈子,只为了让我一道前来。你又骗了娉婷,让她也来到这岛上。你到底有何图谋?” “很简单,我只想打开这里。”江三拍了拍身后严丝合缝的石壁,“这是我废尽三年的功夫,隐性埋名,多放查探,查到这海中孤岛,查到东龙阁,查到晓星剑,查到麒麟血,都只为这一个目的。我要打开这道门。” “门里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一直被捆住手脚安静地靠坐在墙边的娉婷这时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真有什么稀世珍宝?” “这就与你无关了。”江三冷哼了一声。 “喂,臭乞丐,你想要我的血,居然还敢如此狂妄?!”娉婷怒道。她此时也已经感受到,江三的内力正在极为快速地消弱,加上又有楚飞扬君书影在一旁,她便也不担心了。 君书影看着那高高立起的石碑,硃砂的印记鲜红似血:“你是说,晓星剑和麒麟血是打开这机关的关键?” “君公子说得不错。晓星剑和麒麟血是两把钥匙,缺一不可。”江三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把断剑,用手指轻抚着剑身,看向楚飞扬道,“我只需要你们一点鲜血,染红这把剑。这就是我带你们来的目的。” “若我说不呢?”楚飞扬皱起眉头,“江三,不管你的武功有多厉害,你现在已经内力全失,与废人没什么两样了。你以为我还会听你摆布?” “你当然会。”江三哈哈地笑了几声,“因为你不会放下真水门主不管。” 君书影闻言皱起了眉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你以为有了人质就可以威胁我们?!” “人质自然是不够,若是中了毒的人质呢?若那毒又是无解之毒呢?”江三笑得开怀,“如果是这样,你们还能说,不受我威胁吗?” “你撒谎!”娉婷一听大叫道,“我一直都很小心!你根本没机会下毒!我没有中毒!” “娉婷姑娘,你大概忘了,刚才我用晓星抵着你那美丽的脖子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道小伤口。你可以看一下你的脖子。”江三嚣张地笑着道:“如果你看到一条黑线,如果你看到那条黑线已经快要闭合,那恭喜你,你快要登天了。” 楚飞扬一听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娉婷仰着头冲着楚飞扬大叫道:“楚大哥,你快帮我看!有没有,到底有没有?!” 根本不用凑近,便能看到一条黑色的细线横亘在娉婷纤细的脖颈上,一直延伸到后颈,埋没在头髮中。 “别叫了,你的确中毒了,而且估计离死不远了。”楚飞扬还没过去细看,君书影便张口道。 娉婷一听,急得快要落下泪来,她挣扎着站起来沖向江三:“你这个该死的乞丐!你下毒就算了,还下如此阴险的毒!毒死人就算了,还要人死得如此难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江三慌忙跑到一边,娉婷被捆得结实,难得追了几步,便气喘吁吁地倒在了地上,依然用愤恨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江三。 江三向楚飞扬道:“楚大侠大概也知道这种毒吧。此毒叫做五毒散,乃是以三种毒虫两种毒草配制而成,即使症状相同,但各种毒早毒草份量不同,解法便各不相同。我也不会大意地还留着解药在身上。所以,除非我告诉你那个配制方子,否则谁也别想解开此毒!如何,楚大侠?你觉得我能不能要胁你?!” 楚飞扬皱起眉头,君书影却面色不善地看着江三。江三转脸对上他的眼神,又嘿嘿一笑道:“我也只不过换你男人的几滴血而已,君公子用不着这么心疼。本来我用这丫头的血就够了,谁让你们到了这关键的时候就出来捣乱呢?!” 他又看向楚飞扬,得意洋洋地道:“楚大侠,这毒性可是不等人的,再过上一时片刻,就算您答应了,娉婷姑娘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了。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楚飞扬一手拦住拿着暗器蠢蠢欲动的君书影,看了娉婷一眼,对上她哀切的眼神,末了终于点头道:“我答应。”
第80页 56 江三似乎没想到楚飞扬这么容易答应,居然愣了一下,才呵呵地笑了两声,道:“好,好!楚大侠是慡快人,我也不跟你说假话。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大费周章引诸位来此,只为一已私事而已。与江湖无关,与正邪无关,只为弥补江某年轻时犯下的过错。所以楚大侠完全不用担心我老乞丐会藉此兴风作浪。” “我从未担心。”楚飞扬一笑,伸手道:“解药。” 江三也不怕给出解药之后楚飞扬会反悔,干脆利落地从怀中掏出三个红白蓝各三色小瓶,又从身后的包裹中拿出一桿巴掌大的小秤和一枚小小的秤砣,道:“红一蓝二白三,混在一起给娉婷姑娘喝下就好了。”说着就从瓶子中倒出药粉,自己称了起来。 楚飞扬也不怕他作手脚,走到娉婷身边,用剑将绳子割断。娉婷三下两下挣开绳子,搂着手臂站了起来,愧疚地看着楚飞扬:“楚大哥,对不起,不但没帮到你,还要你来救我。” 楚飞扬笑了笑道:“不用放在心上。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他说着话的时候君书影也已经走到他的身后,楚飞扬扭头看向他,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娉婷看着面前的两人,咬着下唇微微低下头。 江三调好了解药,娉婷忍着难闻的气味将那煳状的药喝下,就捂着嗓子蹲到一边使劲咳去了。 “会有点噁心,小心别吐出来啊,吐出来就解不了毒了。”江三一边把东西收到包裹里一边喊道。 娉婷一手捂着嘴忍住欲呕的感觉,一手抓起一把石子,头也不回地扔了过来。 楚飞扬用真气撑起气壁护在自己和君书影身前,石子被真气打落,跌在两人脚下。江三没了内力护体,叫喊着四处躲藏,虽然被石子砸了满头包,那声音却怎么听都透着难以遮掩的兴奋。 “你真的要帮他打开机关?”君书影看着四处乱跳喜形于色的江三,把楚飞扬拉到岩壁一角,低声问道。 楚飞扬点了点头,又道:“我不只是为了帮他。”他走到杂草丛生的石壁前,伸手拨开爬满岩石的荒草,居然露出几个大字来。 “忘忧谷?!”君书影念了出来,疑惑道:“这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字而已。” 楚飞扬沿着字迹的边缘摸了摸,道:“我从小跟着大师父练武。每月十五的时候,他总会独自一人到房顶上对月饮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我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他的醉话,那时他提得最多的名字,就是这忘忧谷。” 楚飞扬无法忘记十二岁的那一天,那个向来云淡风轻的老人搂着他老泪纵横,口里喃喃着远在天边海外的那个山谷,长嘆着向他道:“飞扬啊,师父再教你一件事。你知道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是明知道会后悔却不得不做的事。是明明不想伤害的人,却必须亲手陷他于万劫不復。是明明每一滴热血都在叫嚣着想回去,想回去,却不得不永远永远地离开,一眼也不能回头。这些痛苦已经折磨了我几十年,只要我活着,它就不会停止。这是对我的惩罚,我必须活着去承受。” 楚飞扬默默地听着,那些话语犹如字字血泪,年少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深刻的痛苦。 “所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好了。不想伤害的人,绝对不去伤害他,不就好了?” 那时的童稚声音言犹在耳,楚飞扬看着眼前这张自己已经爱到骨里的容颜,突然庆幸至极,他,做到了。 君书影听完默然片刻,道:“原来你喜欢爬屋顶喝酒是这个原因。你还真是个好徒弟,有样学样。” 楚飞扬笑了笑,又接着道:“师父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身上的那种伤心,看上去太过沈重,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所以我想知道,这里面,隐藏的到底是师父怎样的过去,会让他至今仍旧痛不欲生。” “也许他只是想家呢,都这么多年了,就算原来有什么,现在也该化成灰了。”君书影看了眼正自亢奋的江三,不悦地道:“依我看,我们不要帮他,让他白开心一场!” 楚飞扬笑出声来,颳了下君书影的鼻尖,低笑着道:“你看你这个坏样儿,你干嘛非要让人家白开心一场。” “因为他那个得意的样子让我讨厌。我最看不得别人借着我们的能力成事,自己却得意洋洋。”君书影皱起眉头,很不开心。 楚飞扬装模作样地摇头嘆息,伸手摸了摸君书影的头顶:“这个可爱的小东西。”
第81页 君书影撩开他的手,脸色一沈:“楚飞扬,你是皮痒了吗?” “没有没有。”楚飞扬连连摆手,“就算皮痒了也是我自己抓,哪敢劳烦书影公子的这双手。”楚飞扬说着捧起君书影的手呵了口气,又揉了揉,笑呵呵地看着他。 君书影被抚顺了气儿,哼了一声,懒得跟他计较。 “两位又在那里密谋些什么呢?!”江三的声音响起,“楚大侠,您自己来看,娉婷姑娘的毒已经解了。是时候兑现您的承诺了吧。” 楚飞扬走了过去,果然见娉婷脖子上的黑线已经消失。 “的确好了。”楚飞扬向娉婷点了点头道。娉婷原本一脸忐忑地看着他,听了这句话终于放松下来。 楚飞扬又向娉婷交待了几句,告诉他楚云飞所在的地方,让她赶过去照看一下。 不待娉婷开口说话,楚飞扬便转向江三道:“剑拿来。” 江三把晓星剑双手递上,一双眼睛迫切地看着楚飞扬手上的动作。 楚飞扬刚拿到手里,却被君书影一把抢了过去。 “喂,君公子你想干什么?!”江三有些急了。 君书影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我怕你下毒。” 江三大声分辨着,君书影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检查起来。 楚飞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把剑拿到鼻端下闻了闻,又上下翻动着仔细看了一遍,再从袖中取出些瓶瓶罐罐来,把晓星剑通体处理了一遍,才递给楚飞扬。 “不过是取你家楚大侠的几滴血,你至于吗?我害他有什么好处?!”江三脸红脖子粗地大吼,“您老人家还在这站着呢,我敢当着您的面害他吗?” “你挺像这种人的。”一边的娉婷点了点头道,惹得江三又是一通脸红脖子粗的叫喊。 楚飞扬不理会他们的争执,捋起袖子,用剑在手臂上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中迅速地涌出,渐渐染红了整个断剑的表面,向地上滴去。 “够了。”君书影推开剑,点了他的穴道止血,拿着伤药和纱布去给楚飞扬处理伤口。 江三迫不急待地将剑接过去,跑到石碑前寻找机关的枢钮。楚飞扬也不看他,由他自己去研究,带着君书影往另外一边的墙角走去。娉婷欲言又止地看着二人,终于没有追上前去。她也担心楚飞扬的伤,可是她看得出来,此时此刻,那两人之间,没有她的位置。 楚飞扬看着面前低着头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君书影,半晌低笑道:“书影,是不是很心疼我?!” 君书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却不说话。 “说啊书影,小君——说给我听。”楚飞扬三分假七分真地央求道:“虽然我武功高,可我也是凡体肉身,这么长一个伤口也是很疼的。你说给我听,我心里开心了,疼痛也会减轻。” “疼死你活该。”君书影冷哼道,“楚大侠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楚飞扬低笑着道:“是啊,楚大侠娇气的样子只有你能看见。快给点安慰吧,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君书影低着头继续给楚飞扬包扎,沈默着不说话。楚飞扬笑眯眯地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 半晌后,君书影放弃似地道:“你要我说什么啊?!” “说你心疼我。”楚飞扬用包扎好的手握住君书影的手,轻轻摇晃着,笑着继续揶揄他。 君书影低着头憋了半天,用极快的语速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 “说什么呢,一个字也没听清。”楚飞扬把耳朵凑近了些,“来来,再说一遍。” “滚!”君书影一把推开他的脑袋。 娉婷站在不远处,看着低声说话的两人。她听不见他们的话,只能看到楚飞扬面上温柔到骨子里的笑容。只是那样的笑,就足够刺痛她的心。这样的温柔是独一无二,这样独一无二的温柔,楚飞扬全部只给了那一个人。 娉婷垂下眼睫,孤寂地向山谷外走去。 刚刚走出山谷,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娉婷回头望去,只见来时的方向升起滚滚烟尘,拥簇着向上空涌去。 57 楚飞扬与君书影站到门的一边,江三很自觉地跑到另外一边站定,伴着耳边有如巨人醒来的巨大的轰鸣声,三人一起看着面前仍然紧闭着的石壁。 良久之后——石壁却依然纹丝不动。声音仍在迴响,震耳欲聋。 “门没有打开?”君书影疑惑道。
第82页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三几步冲到石壁前,发疯似地狠狠捶打起来,“我不会弄错的,我不会弄错的!!!我花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里,你不能就这么把我挡在门外!其铮!!!” 君书影皱着眉头看着他发狂的样子,向楚飞扬道:“看来这石壁的确是打不开的,我们不要等了,马上离开这里。” “石壁打不开,大概是因为……”楚飞扬看着脚下,拉着君书影慢慢向后退去,“那里并不是门。” 君书影也注意到开始震颤的脚下,伴随着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一道弯月型的缝隙显现在地上,并且慢慢地张开扩大。 江三背贴着石壁向下看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与深渊,冰冷的风从深渊之下唿啸着冲出地面,犹如野兽的低吼。 “其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好、好,英雄总要歷尽千难万险才能获得美人芳心。你对我千依百顺了一辈子,现在你就好好看着,我能为你做到哪一步。” “江三,你等等——”楚飞扬急忙大喊,他话音未落,却见江三纵身一跃,急速地坠落,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深渊之中。 楚飞扬低咒一声,跑到崖边,俯身向下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又一个。这东龙阁就是不喜欢正门,偏偏喜欢在地上挖洞。”君书影走到楚飞扬身边,皱着眉头看向他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是死是活都与别人无关。你救不了他,谁也救不了他。你不要想太多了。” 楚飞扬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拉住君书影的手,站起身来:“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我们该回去了。”君书影握紧了楚飞扬的手,看着他含着蠢动的光茫的双眼。他知道楚飞扬的心中正在蠢蠢欲动,对这未知的深渊,对这未知的门派,对这脚下的黑暗之中隐藏的危险。他理解楚飞扬藏在中正温和的外表之下那一颗永远无法安分的心,对未知和力量充满了探究索求的欲望。他也有那样的冲动,只不过他一向比楚飞扬更甚。楚飞扬只要看着就够了,他却总想据为已有。 只是现在—— “江三孑然一身,你却不能如此潇洒,我也不能。”君书影深深地看着楚飞扬,“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你师父都已经脱离了,我们与这东龙阁更加没有任何关系。想想……麒儿和麟儿,我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楚飞扬沈默地看了君书影片刻,突然一把搂住他,笑着道:“你担心什么,我可不会忘记我是有妻有子的人。我还是清风剑派的大师兄,云深以后最需要的助力。我的美人也不需要我为他去歷尽千难万险。管他什么东龙阁,我们走,回家!” 君书影也向他展颜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听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尖锐的吼叫:“你们想得轻巧!牧江白的弟子,牧江白这个懦夫不敢回来,你就来代替他吧!看看他犯下的罪孽,你们有什么资格比别人幸福!你要赎罪,赎罪!!!” 一道身影飘忽而至,那身影快得甚至让楚飞扬也望尘莫及。楚飞扬不敢轻敌,一把推开君书影,运起全身内力飘然而起,与那急速而来的身影在深渊的边缘对峙。 楚飞扬看到一个破绽,奋力一击——却在出手的那一刻反应过来,这个人根本不是要与他打斗,甚至不在乎生死。这个人只是想,将他推下深渊。 楚飞扬低咒一声,及时收手,将真气灌注在脚下要想避开,却仍旧晚了一步。那个人带着千斤一般的力量直直撞向他的身体,连护体的真气也在那一瞬间消散。 楚飞扬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如散架一般疼痛,还来不及从疼痛中缓过来重新聚集真气,他就连同那个紧紧攀附着他的枯瘦身躯一起向深渊之中坠落。 在彻底坠向黑暗之前,他看清了那张脸,枯藁怪异的,死死地盯着他,却又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别人,那双眼睛之中满是让人心惊的怨憎。那是他师父的师妹,那个怪异的老人。 “你这个老妖婆……”楚飞扬在这个三番两次坏他好事的怪异师叔面前再也维持不了谦逊的礼貌,恨恨地低咒了一声。 被烈风鼓动得阵阵发疼的耳朵只听到头上传来的一声悽厉的大喊:“飞扬——!” 58 “楚飞扬,你一直敬重的师父,只不过是个卑鄙小人!他的双手染满了鲜血!他一步也不敢再踏上这麒麟岛,因为他害怕亲眼看到他所造下的罪孽!”在下落的过程中,那老太婆阴冷的声音钻入楚飞扬的耳中。
第83页 “他这一辈子都不敢再靠近此处一步,他最得意的徒弟却自己送上门来。这就是天意,天意!” 状似疯狂的笑声惹得楚飞扬心烦意乱,一边担心着君书影不知会如何,一边恼怒这老太婆对自己师父的抵毁。 “你吵死了,老妖婆!”楚飞扬手上一使力,将她推开,却仍旧能听到她那神智不清一般的喃喃低语,四处迴响,塞满了这黑暗的空间。 这一次并没有下落太长时间,楚飞扬便听到隐隐的水声。他心下明了,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憋住,下一刻便一头撞进了冰冷的水中。 四周的声音全都绵软起来,身体随着冲力又向水下沈了一些。那水下是完全的黑暗,寒冷刻骨,大睁的双眼看不到任何事物,却被刺得一片疼痛。楚飞扬舒展四肢,快速地向上浮去。 哗啦一声,他从水面上探出头来,大大地唿了一口气。眼睛已经适应了周边的黑间,楚飞扬抹了一把脸,向四周看了看,便向最近的岸边游去。 刚游了几下,楚飞扬忽然感觉到头顶上方传来了一股微弱的真气。那气息越来越浓烈,也越来越熟悉—— “唉……你这个冲动的毛病……”楚飞扬抬头看去,还没等他从微弱的光线中看出什么,便有一团黑暗直直地坠落在他身前不远处,落水时发出巨大的响声,飞溅的水花洒到楚飞扬的脸上。 楚飞扬认命地再次深唿一口气,一个勐子扎了下去,向着那黑影落水的方向游去。 水下的世界是混乱不堪的,楚飞扬却很容易便找到了那个人。当他抓住他的手臂时,那只手有一瞬间的僵直和戒备,却又在下一刻放松下来,楚飞扬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两人一前一后地游向头顶那微弱的光茫,当整个世界再次清晰时,楚飞扬的眼中也清楚地映现了那张熟悉得刻入骨血的脸庞。 君书影一手抹去脸上的水,又将湿透的头髮向脑后抚去,四下看了看:“这又是什么地方?” 楚飞扬没有回答,君书影看向他时,却正对上一双含着微笑的略微痴迷的眼睛。 “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君书影没好气地道,“快点上岸吧,我快冷死了。” 楚飞扬却突然一把抱住君书影,仰天大笑了几声,面上竟是少年一般的兴高采烈,似乎很是开怀。 “你高兴什么?”君书影推开他,自己向岸边游去,“难道这么高把你给摔傻了。” 楚飞扬追上去与他并肩,撇了撇嘴道:“哪有你傻啊。想都不想就跟着跳下来。懂不懂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给我闭嘴!”君书影打着哆嗦,狠狠地瞪了楚飞扬一眼。两人已经游到了水浅的地方,君书影快走了几步,趟着水走到岸边,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他的内力一向走的阴寒一路,这时被这寒冰一般的水一浸,竟然止不住身上阵阵的战慄。 楚飞扬拖着沈重的身体走过去,一把拉起他:“别在这坐着,再往前走走,我帮你暖暖身子。” 君书影嘴唇发白,浑身哆嗦地由他拉着走了一段,又由他脱下自己湿透的衣裳,接着便被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起倒在了相对干燥的石壁边。 “你这衣裳也脱掉,全湿了,太冷了。”君书影扯了扯楚飞扬的内衣,牙齿打战地道。 楚飞扬一手拥着他,一手握住他的手拿开,笑道:“喂,那咱俩可都裸了。这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也随时可能有人经过。这样不太好啊。” 君书影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不远处就有几个高大的拱形的门洞,似是石壁上天然形成。门洞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此时一片漆黑寂静。 “我只是觉得……冷。一心不正经想法的明明是你,你装……装什么道貌案然。”君书影哆嗦着抱怨道。 他话音未落,却听门洞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喊着渐渐跑近了。 “好大一条蛇啊!”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声地叫着,举着火把从门洞外的走廊上狂奔而过。 一条粗大的黑影紧紧地追在他的身后,也嗖地一下游过走廊,只有嘶嘶的声音还在轻轻地迴响着,伴随着一股恶臭飘荡在空中。 楚飞扬和君书影一起扭头看着,直到门洞外再次恢復了寂静黑暗。 君书影默然片刻,才开口道:“那是……” 楚飞扬嘆了一口气:“是云飞吧。这些年轻人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听我的话。”
第84页 君书影不再说话,窝在楚飞扬怀里由他用内力慢慢烘干两人身上的衣物,寒冷渐渐地被趋散,体内有一股暖意缓缓流动起来。 君书影从楚飞扬怀里爬起来,楚飞扬把自己已经半干的外衣脱给他,又拿起君书影的衣服套上,而后向君书影咧嘴一笑道:“我们走!” 楚云飞仍在慌不择路地跑着,身后那扰人的嘶嘶声始终紧紧跟随着他,寸步也不曾远离。楚云飞一想起那双黄色的眼瞳和花色斑斓的蛇身,就感到一阵欲呕。 武功再高也有死穴,怕蛇就是楚云飞无法言说的痛。连手指长的小蛇都能把他吓得面无血色,何况这一条盘起来是那么大一坨!楚云飞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湿润了。 原来下午时楚飞扬和君书影离开那山洞之后,楚云飞想着这岛上的诡异之处,始终觉得不安,便也偷偷地跟了上来。江三用娉婷要胁楚飞扬的时候,楚云飞便藏身在不远处看着。直到娉婷走出山谷,机关打开,江三毫不犹豫地跳下,楚飞扬被那不知藏身在哪里的老妖婆撞了下去,又看到君书影也纵身一跃—— 楚云飞只觉得心里勐地揪紧,又随着那身影的下坠,直坠入了万丈深渊。 楚云飞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路向着那机关跑去,还未到跟前时,却见那地面正缓缓地合上,直到他纵身一扑,却仍旧没赶上最后一道裂缝。洞开的大门又合成完整的地面,楚云飞扑在地上,几乎绝望。 未过多久,面前的石壁却又缓缓地打开了,无数火把沿着长长的向下倾斜的走廊延伸而去。楚云飞没有丝毫迟疑地冲进了走廊,从壁上拿下一根火把,就延着长廊向下一直跑去,直到——遇见了这条对他不离不弃的大蛇。 他那时离门并不远,他完全可以原路返回,在那正在关闭的机关完全合上之前冲出这压抑黑暗的地方。但是一想到君书影纵身跃下的身影,楚云飞无论如何也要坚持着向更加黑暗的深处跑去。 我可以为君大哥做到一切事情,可惜他却永远不会知道。楚云飞一边跑着,一边心酸地委屈起来。还有这条该死的蛇又是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啊?! 火把的火光渐渐微弱了,脚下的路已经慢慢看不清了。楚云飞一咬牙勐地停下,拔出剑来回过身,紧张地望向那黑暗的拐角处,大喘着粗气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嘶嘶声,还有越发浓烈的腥臭的气味。 诺大一个蛇头勐地探出拐角,冰冷的视线不怀好意地看向楚云飞,它放慢了动作,一点一点地游弋出来。 楚云飞忍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紧握着剑柄的双手满是冷汗。就在他一咬牙齿准备冲出去的瞬间,一道矫健的身影勐地从他头上凌空跃过,犹如一道凌厉的剑气,直直地沖向那已经龇着毒牙喷射毒液的长蛇。 楚云飞借着最后的火光看清了那熟悉的背影,他呆了一下,手中的剑勐地垂下。 “君大哥……是君大哥……”楚云飞低声地喃喃道。 “那是楚大哥。”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在身畔,楚云飞一惊,扭头看去,居然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清俊容颜。 那双清亮的眸子此时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连个畜牲都对付不了,哼。” 真是……巨大的打击!楚云飞勐地后退一步,心中又酸又痛。 那边楚飞扬却已经解决了巨蛇,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火把。 楚云飞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不知为何竟穿着君书影的衣服,眼神堪称慈爱地打量了自己一下,又向君书影笑道:“他还年轻,不要如此苛责。” 唔,心更痛了。楚云飞揪着胸前的衣裳转过脸去。他是年轻,年轻到完全想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内,楚大哥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会和君大哥穿错衣裳?! 不能想,不能想,心更痛了…… 楚云飞偷偷看了一眼君书影。他依然面色白晰,身姿俊雅,没有受伤的迹象。 这就够了。只要看到他好好的,就足够了。楚云飞咬了咬唇,低下眼去。 59 楚飞扬向楚云飞道:“云飞,不是让你在山洞里好好养伤么,怎么又跟过来了?!” “我没什么大碍的。”楚云飞道,“我担心你和君大哥,所以就……” “连条蛇都对付不了的人还说什么担心我们,大言不惭。”君书影不屑地撇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凉凉地说道。 楚飞扬拍了拍他,哭笑不得地道:“你还来劲了你。别老泼人家凉水,云飞也是好意。”
第85页 君书影也不接话,转过身去幽幽地道:“走了。” 楚飞扬又去安慰一脸挫败的楚云飞:“云飞,你是第一次出来闯荡江湖,难免有些经验不足。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勇气已属难得了。再接再厉,日后必成大器。” 成大器也没有第二个君大哥给我了……到如今楚云飞对楚飞扬的感觉,除了感激,崇敬,却又多了羡慕和嫉妒,他不想,却无法克制。这时也只能勉强地向楚飞扬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楚飞扬又拍拍他的肩膀,紧走了两步追上君书影。 楚云飞走在后面,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心里千滋百味,却又全然不是个滋味。 楚飞扬举着一支火把,带着君书影和楚云飞沿着漆黑的地下通道走去,几人先往楚云飞进来的那个出口走去,希望能从那里出去。 走廊只有一条道,三人没多久便回到了洞口,只是那里依然是封死的,几人一起努力了许久,也未能将那厚重坚固的石壁撼动一丝一毫。 楚飞扬举着火把在四周看了看,却见一个简陋的图形刻在作为大门的石壁上。 “好像是地图。”君书影也凑过去道。 那图形很简单,只是一个圆形的通道,上面均匀地连着三个大圈,在其中一个圈的旁边画着一扇石门的标记,便是此刻横在三人面前的石门。那圈的旁边写着“忘忧寒潭”四个小字,又标示着“入”字,应该就是楚飞扬和君书影刚刚掉下去的那个深洞。 还有另外两个圆,也分别用工整的字迹标记出来,似乎当初刻下此图的人有意向看到的人说明这地下深处的情况。 另外两个圆,一个旁边写道“续命晶棺”几个小字,也画了一扇小小的石门,标示为“生”。最后那个圆圈的上面,却用力地刻下凌乱的划痕,几个石刻的大字竟然带着些触目惊心的味道:擅入者死,误入者亡,绝命之地,切记切记。 “这个图案在洞外面也有。”楚云飞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不过那时太急,没来得及细看,大体的样子是和这个差不多。” “这字迹……有点熟悉。”楚飞扬抬手摸了摸那刻痕。 “你当然熟悉,这是你大师父的字迹。”君书影看着那些简陋的痕迹出声道。 楚飞扬一怔,又仔细看了看,末了低嘆一声:“果然没错。可是师父在这里留下这种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定是为了这个。”君书影手指向那个标示着绝对禁地的不规则的圆,抚触了两下,“这应该也是同我们摔下去的那个一样的深渊,只是这下面有什么东西,是你师父不想让人知道的。” “那就不要知道了。”楚飞扬道,“既然这条路不通,我们便去那个续命晶棺的地方看看吧,那里也有石门,又写着‘生’字,也许可以出去。” “可是这里——”君书影不甘心地摸了摸最后那个圆。 “没有可是。”楚飞扬拉下他的手,无奈道:“好奇心别那么重。我们没有必要身犯险境,这个岛上的东西都太过诡异,如果真的碰到危险,我也不能保证能让所有人全身而退。刚才在上面的时候还想着麒儿和麟儿,这会儿又受不了诱惑了?” 君书影沈默了下来,最终点点头,算是听进了楚飞扬的劝导。 “云飞呢?”楚飞扬又道。 楚云飞慌忙应道:“我在这儿。我没意见,一切听楚大哥和君大哥的。” 楚飞扬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吧。” 模煳不清的火光照映下,三人沿着狭窄的走廊向前走去,一路上能看到走廊两边的石壁上刻着一些简陋的壁画,叙说着东龙阁的祖先和歷史。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门派,不如说是一个宗族。最开始的几个不知来自何门何派的师兄弟来到这岛屿,建起这东龙阁。几个家族便一直在这小岛上繁衍生息,并且将那些玄妙至极的武功代代相传。一代接着一代,岛上的人越来越多,小岛越来越繁华,却怪异地在某一天,无数的生命奔赴死亡,所有繁华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不知走了多久,君书影停了下来,又拉住楚飞扬。楚飞扬把火把移向他,照出他的脸。在昏黄的火光印照下,那脸庞显出来一种夺魂摄魄的白晰俊美。 楚云飞觉得自己的喉中一阵干渴,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觉困难。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楚飞扬问君书影道。
第86页 君书影微微皱眉道:“先等一下,我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楚飞扬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只能看到身前身后如同无穷无尽的黑暗一般,三人就靠着一点飘忽不定的火光在这黑暗之中穿梭。 “这里太狭窄,又太黑了,会觉得不舒服也是正常。按照大师父画的地图,现在应该快到第二个洞穴了。我们快些走,过去应该就好了。”楚飞扬道。 君书影按住楚飞扬的手,皱起眉头道:“不,不是那种感觉。”说着微微耸了耸鼻翼,像是在闻着什么东西,“这里有迷药,是会……扰人心智的迷药。” 楚飞扬一听也警觉起来,可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君书影所说的药。 楚云飞难地移开自己看着君书影的眼神,咽了咽口水道:“君大哥说的不错,是有迷药。”否则他不会如此不知羞耻地对他的君大哥有了亵渎之心…… “飞扬!”君书影突然紧紧抓住楚飞扬的手,瞪圆了明亮的双眼。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楚飞扬紧张起来。 君书影却有些兴奋地道:“我想起来了,关于这个什么续命晶棺。我还在天一教时听青狼说起过。这晶棺其实是一整块常年不化的寒冰,可以将一切活着的生命完整地保存。” “这有什么稀奇,这用处听名字就该知道了。”楚飞扬有些不屑地道。却不知青狼到底是哪一年居然能和君书影闲话家常一样讲这些奇闻秩事了…… 君书影对楚飞扬的这盆冷水很不满,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不只如此,据青狼所说,这晶棺还有一个功效,它常年散发着一种气味,可以扰人心智,将人心底所渴求而又求之不得之事无限放大,一切欲望在它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君书影一边说着,一边就急不可奈地拉着楚飞扬继续向前走了。 “这可是个好宝贝。” 楚飞扬一边走着,一边挑了挑眉道:“果真如此?这可奇了。我一点也没觉得心智有什么扰乱啊。可见青狼说的话向来不可信。你以后少听他胡说。” 君书影没好气地道:“是,你楚大侠当然没什么好乱的。你求的东西是不少,可你有什么东西是求不得的?!” 楚飞扬想了想,片刻后认真地嘆道:“还真没有。” 君书影郁闷得想吐血。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一直默默跟随着的楚云飞却越来越忐忑不安。 将求之不得的渴求无限放大,所有欲望都将无所遁形?! 他现在最渴求的,可是又犹如远在天边无法触摸的…… 楚云飞定定地看着前面的君书影,握紧了拳头。 不,那越来越强烈的丑陋欲望,绝对不可以暴露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绝不能让君书影看到一丝一毫,否则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同他接近…… 楚云飞正自与那越来越强烈的迷幻气味对抗,却听前方的楚飞扬道:“前面看到光了,我们到了!” 60 君书影快走几步,抢先进了那散发着明亮白光的洞口。 楚飞扬慌忙跟上。楚云飞停了脚步,在黑暗的走廊中闭上双眼稳了稳心神,才提步走了进去。 “太漂亮了。真是个宝贝。” 楚飞扬将火把插在洞口处的凹槽内,走到君书影身边,就听到他感慨地赞嘆道。 楚飞扬放眼望去,这山洞里竟是美得恍若仙境。洞内极为宽敞,洞顶又极高,一块晶莹剔透,浑身散发着莹白光茫的状如寒冰的晶体矗立在三人面前,高大如同一座小山,冰顶直直地向上延伸而去,险些触到高高的洞顶。洞内没有别的光源,只有这淡淡的辱白色光茫充满了整个洞内,将所有角落都照耀得分毫毕现。 君书影正要向前走去,楚飞扬却一把拉住了他:“小心些,当心有机关。” 君书影看向他,还未说话,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充满着颓废黯然:“楚大侠用不着担心,这里是生地,没有什么机关能伤着你的宝贝。” 二人循声望去,竟看到江三正坐在洞壁上一道挑出的高台上,背靠着洞壁,一脸痴迷地看着前方。洞内的柔光照在他的脸上,只照映出一片憔悴。 君书影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三面无表情,突然又痴呆地笑了一声:“是啊,我在这里做什么,做什么呢。” 他突然站起身来,懵懵懂懂地向前走了一步,楚云飞见状,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小心”,江三就一脚踩空,从高台上跌了下来。
第87页 他像觉不到疼一样,歪歪斜斜地爬起来,蹒跚着走向那高大的晶体,一只手小心地抚了上去,又把脸也慢慢地贴在上面:“这就是我的宝贝,可是我连摸摸他都做不到。” 楚飞扬几人离得稍远,完全看不到晶体之中有什么让江三如此痴迷。三人慢慢走近,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楚飞扬也微微惊诧。 在通体柔白的晶体里面,离地两人多高的空中,竟然冰封着一个年轻男子。他一身洁白衣裳,面容姣好,双眼紧闭,一头长髮如飞瀑般披散下来,微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唇角显出一丝丝难解的忧郁。 楚云飞看清晶棺中之人时勐地睁大双眼,惊愕非常,大叫了一声:“师父!”便扑上前去。 “师父怎么会……”楚云飞口中焦急道。 江三在他碰到晶面之前一把推开他,恶狠狠地道:“滚开,不要用你的脏手碰他。他不是你师父!“ “可是……”楚云飞张口结舌,看了看江三,又愣愣地看向棺中封印着的年轻男子。的确,虽然他和自己的师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细看上去,还是看得出来区别。他比自己的师父更年轻,眉目间毫不掩饰的忧郁,还带着点淡淡任性的感觉,这是在他那冰冷如天山飞雪的师父的脸上绝对不会出现的表情。 “他是谁?”君书影倒也好奇。 “其铮,他是我的其铮。”江三用手指在冰面上缓缓地游动着,“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可是他却不愿意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君书影看着江三那鬍子拉茬的邋遢模样,面上还偏要做出一副深情,嘴角一抽道:“就你这副尊容,恐怕是人家懒得拿正眼瞧你。” 江三正自伤感,闻言有些微怒地瞪了君书影一眼,却向楚飞扬道:“楚大侠,你们看也看了,问也问了。你现在可以带着你的人走了么?这里除了这一大块带不走的晶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你叫他其铮,苏其铮,这正是我师父的名讳啊。”楚云飞却又说道,心中大惑不解。他现在已经肯定了这不是他的师父,可是这名字是怎么回事。 江三转过身来,背靠着冰面,向楚云飞怒道:“这个名字和你那个龌龊的师父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应该去问你师父,为什么害了其铮,又要顶替他的名字他的身份,还不要脸地接收了本该属于其铮的所有东西?!” “也包括你么?!”楚云飞显然想到了什么别的地方,一脸惊恐地道。 “臭小子,你说的什么浑话?!”江三怒吼一声,扑了过来。 楚飞扬原本闲闲地站在一边,看他们说话,一边也在端详棺里的那个人。只见那人虽然一动不动,却不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更像是被这续命晶棺吊着一口气,命悬一线。这时他却突然一凛,全身戒备起来。只因那江三原本没有任何威胁之力的身躯骤然之间内力勐涨,连楚飞扬都感觉到那强烈至极的压迫感。 这种变化楚云飞和君书影自然也感觉到了。楚云飞愣了片刻之后,下意识地就挡在了君书影身前。君书影却站到楚飞扬身边,与他一起摆好防御的起式,一边一脚把楚云飞踹到前面去了:“别挡着。他本来就是沖你来的。” 楚云飞一个踉跄向前跑了两步,正对上江三迅速逼近的狰狞的脸。 楚云飞慌乱间将手臂一横,想要挡开江三抓过来的手,突然眼前一道白影闪过,楚云飞只觉身体一轻,便凌空飞了起来。他在空中忙运转真气,一个翻身稳当地落在地上,往原处看去。 “傅江越,你真是越老越下作了,拿小孩子出什么气?!”一道冷若寒冰的声音传来,欺霜赛雪。 “师……师父!”楚云飞勐地睁大了双眼,看向那个翩然而立的雪白背影。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会来……”楚云飞颠颠地跑回那白衣人的身边,带些兴奋地口气说着,却在看到他师父那冷冷的一撇之后,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白衣人眼波一转,看向一边的君书影,他还记得刚才这个男人把自己徒弟推出去挡箭的举动,冷哼一声,教训楚云飞道:“为师只不过给了你一个简单的任务,你却做成这样。云飞,太让为师失望了。” 楚云飞讷讷地低了头,不敢反驳。 君书影左右看看,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楚飞扬却在听到傅江越的名字之后颇为惊讶。 “傅江越?!竟然是他!”楚飞扬惊道。
第88页 君书影有些好奇地问道:“他谁?” 那看着自己的小眼神看在楚飞扬眼中堪称天真无知。楚飞扬看在眼里,心里爱得要死,却也忍不住感嘆,心道你连这曾一夜之间在中原武林声名雀起名声大噪的人物都不知道,你当初说要称霸武林是真心的么?就会瞎使坏,好歹做点事前功课吧。 心里这么想着,楚飞扬口里却淡然地解释道:“一个曾以武功天下第一闻名江湖的人,曾独自一人单挑五帮八派的掌门人,无一落败。不过他也只有一瞬光辉,后来便莫名其妙地没了踪影。” “天下第一?”君书影鼻翼微皱,“天下第一不是你么?他是哪门子的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不会永远只属于一个人。”楚飞扬嘆道,“总有长江后浪推前浪。” 君书影略想了想,心里还是不服气,却也无话可说,撇过头去不屑地哼了一声。 楚飞扬觉得好笑,凑过去道:“我是不是天下第一,你就这么在乎?!” 君书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除了那个好听好看的名头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楚飞扬被他给气得,狠狠地咬了咬牙,心里腹诽着,好你个君书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到底嫁我呢还是嫁给天下第一的帽子呢。看样子有必要稍微管教一下,以正夫权! 这边楚飞扬正上下打量着身边长身玉立的俊美人物,琢磨着到时候从哪里下嘴,同时在另一边,江三在看到这白衣人之后竟有一瞬的愣神,又回头去看了眼身后的寒冰,那眉目清俊的年轻男子仍然静静地立于冰中,周身都被白光笼罩。 江三勐地回过头来,一脸戾气:“苏诗想,你还敢来见他!” 61 “我为何不敢?!”白衣人长袖一甩,负手于身后,一身都是肃杀的杀意。 “倒是你,傅江越,其铮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 “你胡说!”江三——傅江越双目血红,厉声大吼道,“都是因为你,是你嫉妒其铮拥有的一切!我今天便要杀了你这个贱人,为其铮报仇!” 苏诗想眼神一黯,只一瞬间却又恢復那副冷冽无情的模样。他嘲讽地一笑道:“傅江越,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愚不可及。如果其铮看到你这副嘴脸,他一定会为自己曾经的一片痴情悔恨不已——” 他话音未落,傅江越便已经欺身到近前。苏诗想一个旋身,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柄软剑,迎面而上,完全不避忌傅江越那狂暴的锋芒。 楚云飞虽然对于师父和晶棺里封印的那个人的关系还是一头雾水,对他们和江三的关系也是完全没看明白,这时候也顾不上那许多了,抽出剑来便要去帮助那他师父。 楚云飞还未近身,却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苏诗想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怒斥道:“你给我好好呆着!” 江三也粗声粗气地吼了他一声:“臭小子,有你插手的份么?!不自量力!” 楚云飞一愣,看着面前战得难解难分的二人,那一瞬间却勐然觉得,这景象似乎曾经非常熟悉。心底蓦地涌上一股浓浓的旧时思恋,却完全无法在记忆中搜寻出那段往事。楚云飞后退了一步, 愣怔地站住了。 楚飞扬和君书影站到一边,只是旁观着,都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这是别的门派的私怨,楚飞扬不想干涉。君书影则是对这些毫无兴趣,一心只关注着那块闪动着醉人光茫的巨大晶体。 楚飞扬伸手转过他的脸朝向自己:“喂,回神了。别看了,这么老大一个,再看你也带不走。” “那可不一定,也许可以想想办法。”君书影抬手摸了摸晶棺表面,温润的触感之间,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一直传递过来,“这真的是个好东西。续命晶棺的名称不是白叫的,如果能把它据为已有……” “想都别想。”楚飞扬果断地打碎了他的美好梦想,“你要实在想要,我给你掘下一两块带回去收藏也行。” “你也不嫌寒酸……”君书影不满地嘀咕着,一只手还在不舍地轻抚着晶棺, 楚飞扬低嘆一声:“这么个腥风血雨的东西有什么好,它在这里就挺合适的。传说中的东西,永远埋藏在传说里就够了。江湖武林不需要这么大的惊喜。” 君书影对他的这番言论只有一个不屑的白眼,却也不再与他争论。 正在这时,却听楚云飞一声惊叫:“师父!”
第89页 原来苏诗想与江三的对峙,江三竟然占尽了上风。苏诗想一个不察,竟被江三从半空中击中,重重地落在地上,软剑也被江三夺去,横在了他的脖间。 苏诗想抬手止住急于上前的楚云飞,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看向江三,面色平静地道:“傅江越,你赢了。动手吧。” 江三将剑逼近了些,在苏诗想白晰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迹。他气急败坏地道:“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告诉我怎么救其铮出来!” 苏诗想嘲讽地看着他:“傅江越,你是脑子进水了吧。你不知道这续命晶棺的作用吗?其铮现在命悬一线,全靠它吊着一口气。你把他放出来,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江三本来也知道事实如此,这时听苏诗想亲口说出来,还是愤恨地红了眼睛:“你……你这个狠毒的混蛋!他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忍心害他至此?!这劳什子的天山掌门,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 “你说对了。”苏诗想微微一笑,“你恨我吗?!恨不得想杀死我?!我的命现在在你手上,你动手吧。” “你别以为我不敢!”江三咬牙切齿道。 “江三,你放开我师父!”一旁的楚云飞急道,苏诗想却依旧阻止他靠近。楚飞扬也暗暗地运起内力,不管怎样,总不能让天山派的掌门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江三恶狠狠地看着苏诗想那双毫不在乎的双眼,又看向身后被冰封在巨大晶棺中的苏其铮,心里恨意更炽。他握剑的手一紧,高高地挥了起来—— “师父!”楚云飞一个飞身沖了过去,横剑挡在苏诗想身前,戒备地看着江三。 江三却有些一怔,手上一松,软剑掉落下来。 君书影站在楚飞扬身边,这时低声说了句:“他的内力好像又没了。” 楚飞扬点了点头,仍旧静观着这边的变化。 江三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微微地颤抖着,满面颓然。 苏诗想扶着楚云飞的手站起来,冷冷一笑道:“傅江越,傅大剑圣,你真以为能杀了我?当初废你武功的药是我下的,我比谁都清楚,怎么让你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你——怎么可能,明明是?!”江三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苏诗想。 “明明是谁?明明是其铮是吗?”苏诗想一声冷哼,“其铮下药废了你的武功,所以你出手打伤他。他却又幡然悔悟,修血书一封向你赔罪,求你回来。所以你回了天山,与其铮在一起,直到发现我囚禁了其铮,取代了掌门的位子?你一直都对此深信不疑是吗?” “你撒谎。”江三却不听他挑拨,咬牙道,“那天晚上,明明是其铮……” 啪地一声脆响,江三的头歪向一边,左脸上印了几根模煳的指印。 苏诗想冷眼看着他:“傅江越,你想当着晚辈和外人的面把自己的丑事都抖开,我却还要顾及天山的面子。” 江三咬出一口浊血,强硬地看向苏诗想,开口道:“那天晚上,明明是其铮和我……” 又是啪得一声,楚云飞在一边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师父,却被苏诗想推开,指着江三道:“云飞,把这个粗鄙下流的乞丐拉走,随便到哪里,快把他弄走!” 楚云飞应了一声,在江三恨恨的眼光中将他绑起来,推搡着出了洞口。 苏诗想又转向楚飞扬道:“楚大侠,君公子,让二位看了这么久的笑话,是在下失礼了。可否请二位先行离开,下面的事情我不想外人看到。”言谈间尽是主人的口气。 君书影有些不高兴,开口道:“这里不过是个废弃的门派,阁下擅自用了这续命晶棺也便罢了,有什么道理自诩为此地的主人?要说谁为此地之主,这个楚大侠还有点资格,好歹他的师父是东龙阁的人,你天山派又算得什么。” 苏诗想还未开口,却听一个苍老干哑的老妪声音响了起来:“小子,你口气不小!有我在,你说算得了什么!” 楚飞扬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先前见过的那个干瘦的老太婆从洞外走了进来,沈着一张脸,面色不善。 苏诗想迎上前去,恭敬地喊了一声:“师娘。” 老妪缓和了脸色,向他点了点头,又看向楚飞扬和君书影,哼了一声道:“谁说东龙阁废弃了?!只要我老太婆一天还在,这东龙阁就还是东龙阁。容不得外人撒野!”
第90页 君书影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反应过来,讥讽道:“我道是什么样的高人呢。既然这天山掌门唤你一声师娘,你便是嫁入了天山派?!你难道不懂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楚飞扬却是正正经经的东龙阁长老的入室弟子,这东龙阁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余地?!” “你……不知死活!”老妪脸色一沈,手中的龙头长拐就向君书影抡去。 楚飞扬身形一动,挡在君书影身前,格开那灌注了内力的拐仗,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师叔,我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尊你一声师叔。你若逼人太甚,我也便顾不得什么师门情面了。” 那老妪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楚飞扬,楚飞扬也自然半步不让。两人相持片刻,却听苏诗想道:“师娘,楚大侠,你们不用如此。不想走便都留下来吧。师娘,其铮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62 老妪听了苏诗想的话,从鼻中哼了一声,拄着拐杖走向依旧静静地被冰封在晶棺中的年轻男子。 君书影对于那个可以在晶棺中带上如许年的人还是很好奇,也对晶棺的使用方法很有兴趣。只见那老太婆绕着晶棺慢慢走了一圈,低着头似乎在仔细寻找什么,最后才在一点位置在站定。 老妪将拐上镶嵌的血红色的石块取下,慢慢地伸向洁白的晶棺表面。白色的光芒拢住了血石和老妪的手,只见她手臂轻轻转动了几圈,便退了回来,站在苏诗想身边。 苏诗想有些激动地走上前去,看着面前这个开始慢慢转动的巨大晶体。楚飞扬与君书影也觉得惊奇,只见那晶体转动着慢慢降低,原本冰封在其中的白衣男子的身形也渐渐露了出来。 直到晶棺降到了膝下的位置,那男子闭着双眼,软倒在晶棺表面。苏诗想几步走上前去,将那白衣男子紧紧抱在怀中,低声念着:“其铮,其铮,我已经练成天山心法的最高层,我可以救活你了。” 老妪站在棺外冷眼望着,片刻后出声道:“掌门,可以开始疗伤了。再耽误下去,我怕其铮会撑不住。” 正在为白衣男子揉脸手希望他温暖起来的苏诗想慌忙回神,放下苏其铮对老妪道:“请师娘迴避。” 老太婆点了点头,便沉默地退出山洞。 君书影还未明白为何要老太婆迴避,便见苏诗想开始拉扯苏其铮的衣衫,脱了外衣又开始去扯里面的衣服,似乎要把衣裳全脱光。 君书影挑了挑眉毛,楚飞扬看了他一眼,摸了摸鼻间,一手拉起君书影的袖口,向苏诗想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暂且迴避了。” “楚大侠留步。”苏诗想却出声挽留,“楚大侠,我弟弟多年之前受过重伤,名垂一线。我靠这东龙阁的续命晶棺为他吊着一口气,只等有朝一日练成天山心法的最高一层,来救他的性命。” 楚飞扬点了点头,并未开口。他对别人的陈年旧事没有窥视的兴趣,不过既然他自己讲了,大概是有求于自己。 苏诗想果然接着道:“这晶棺本身并没有什么续命的功效,从来虽然也珍贵,却只有延年养生的功效。它得此功用确是从几十年前开始,有一股东龙阁的真气在其中流动,藉此才能吊住将死之人的一口活气。我刚才听君公子说,楚大侠所练的是东龙阁心法,又修为级高,所以……” “苏掌门想让我帮忙?” 苏诗想点了点头,一只手抱着弟弟惨白瘦削的身体,看向楚飞扬的眼神竟然有些隐忍的祈求。 他的大半生就只有一个目标,要其铮甦醒,要他復活,要他健康地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君公子喜欢这晶棺。虽然晶棺本身是极大的,但我知道它有一个极核,只有拳头大小,是这一整块晶体的精华所在。我愿意双手奉上,只求……” 君书影对这个一直温文有礼的天山掌门还算有好感。虽然刚才与他针锋相对了几句,也不过是不满于他以主人自居的样子。如今他又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而那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俊雅男子于白色晶面之上的凄凉相拥的景象也是分外动人,君书影难得动了一回恻隐之心,一向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习性,这时倒也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楚飞扬不出所料的点了头,道:“掌门不用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护令弟周全。” 苏诗想面带感激地点了点头,扶苏其铮坐直。晶面上的白色光芒在四周萦绕着,将苏其铮全裸的身体遮了大半,只露出俊秀的脸和纤细苍白的肩头。
第91页 楚飞扬心底其实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如此,不然尴尬总是免不了的。这两兄弟生就一副冰雪美人的模样,与君书影的气质倒有三分想像,又似乎与那傅江越有些情愫,他终究无法把他们与澡堂子里的糙爷们同等对待。少年时独自一人走江湖没那么多讲究,澡堂子也是经常去的,那些人都是一言不合就能光屁股抄傢伙打起来的货色。不同,终究不同。 楚飞扬心里多想了些,动作却干脆利落。他与君书影二人上了晶面,站在离苏家兄弟不远的地方。 苏诗想已经双手抵住苏其铮光裸的后背,凝神静气地开始运转起天山心法最高一层的真气,带动苏其铮体内微弱的气息,缓缓地流动起来。 不多时便见苏其铮原本毫无生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受的表情,纤长的眉头微拧起来。苏诗想却也已经满头大汗,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楚飞扬一撩衣衫,坐在苏其铮侧前方,一手抵住他的胸前,向苏诗想道:“你不要勉强自己,跟随我的引导,慢慢开。” 苏诗想的身体慢慢平復下来,气息也渐稳了。君书影看着楚飞扬的手掌抵在那苍白光洁的胸前,另一只手又在人家寸缕不着的身上点了几处穴道,眼角不由得微微一跳,唇角僵了一下,转开脸去。 以真气疗伤,对当事人来说是一场艰难的战争。对于旁观者来说却分外无聊,君书影出于各种理由,不想围观楚飞扬帮人家疗伤的全过程,心念一转,又想到苏诗想所说的晶核,还有那老太婆使用的血色石头,便跳下晶面,在那老太婆打开晶棺的地方站定,琢磨起那些机关门道来。 “君大哥!” 耳边突然炸响一道喊声,虽然早已感觉到楚云飞靠近的气息,原本沉醉于研究的君书影还是手上一颤,皱眉回头道:“什么事?” “没事,叫叫你。吓到你啦?不好意思。”楚云飞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君书影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向晶面上的苏诗想。如此气质不凡的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徒弟? 楚云飞也一併望向那边,目光中含着些担忧。 君书影道:“不是让你看着江三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楚云飞挠了挠头:“师祖让我走开的,我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她的命令。” 君书影闻言心底生起了疑惑。他从一开始就有强烈的被算计的感觉,虽然楚飞扬不太在乎,他却不得不提防。这时听楚云飞一说,那种强烈的感觉再度涌上。他望向晶面上不知何时能结束的三人,转身向洞外走去。 楚云飞又往师父看了两眼,急忙跟上前去。 楚飞扬分身看到了君书影和楚云飞前后脚地出了洞口,心里暗暗咬牙,以君书影的身手,再加上楚云飞,他倒不用担心二人的安全。只是那点酸熘熘的小心思却是无法抑制的,却苦于此时无法分身,楚飞扬只能尽量地集中注意力,小心地护卫着苏其铮体内极微弱的哪一点真气。 63 君书影看楚云飞跟来,倒没有赶他,只是示意他带路。 楚云飞看君书影一副不准声张的样子,乖乖地放轻了手脚,看着君书影去找江三和那老太婆。 君书影对于他“背叛师门”却严尊自己的指示的行为很是满意,跟着楚云飞穿过黑暗的过道,停在一个小一些的洞门前。 楚云飞示意君书影那二人正在里面,君书影凝神屏气,听到里面传来细微人声,便靠在洞门外细听。楚云飞看着君书影的背影,被那柔韧的线条深深地吸引着,最终却也不敢靠过去,只在他身后一步之外呆着,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君书影渐渐分辨出那些对话的内容,却越听越是黑了脸色。 仅靠一盏小灯照出微薄光亮的山洞内,江三被楚云飞用巧妙的手法绑住,狼狈地倒在地上。这时却正一脸愤恨地看着那老太婆:“骆婆婆,我们明明说好的,你助我救出其铮,我为你把楚飞扬引来。你怎么可以又去帮苏诗想那个贱人!” 那老妪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一些阴沉的青白,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自然是在救其铮。他是我的后辈,我自然疼他,不会害他。” “可是你!”江三大叫道。 老妪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傅江越,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完整的真相。” “什么真相,没有真相!老太婆,你若识趣救快点放开我,让我带其铮走!”江三发狠力地挣扎着,体内被封闭的内力蠢蠢欲动,激得他额角青筋都暴起来。
第92页 老妪一脚踢在他胸口,将他体内仅存的一丝真气打散,看他痛苦地在地上缩成一团,恶狠狠地道:“傅江越,这都是你应得的。你早就有所怀疑了吧,事情的真相不是你所知道的那样,只是你却不敢去探究,你怕真相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这个懦夫!我的两个徒儿都为了你受尽苦楚,我又怎么能让你这个始作俑者一人逍遥事外!”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让我带其铮走吧,我只要带走其铮就够了……”江三沙哑地低吼道,尾音已然带上一丝呜咽。 老妪却仿若未闻一般,自顾自地说道:“傅江越,当年你是个武痴,除了武学一切都无法入了你的法眼,可是你武功顶天了又何用,你无心无情,更没脑子,终究不过是一介武夫,真不知道当年的小苏是看上了你哪一点。”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只要其铮,把其铮还给我……” “十几年前,你为偷学天山心法来到天山,自己强行修炼却练到走火入魔。其铮救了你,甚至不计较你偷取天山心法的秘籍。你这蠢材,你也不想想,天山歷代以来只有掌门可以修习的天山心法,哪里是你这种真气驳杂的武夫可以随意修炼的。” “我不知道你对其铮使了什么手段,还是他眼睛蒙了灰,只看到你一身剑圣的华彩表皮。他居然就看上你这么一个除了四肢发达别无是处的粗鄙武夫,甚至连掌门都不要作了。明明知道你只是为了天山心法才愿意接受他,还是愿意子降身份地跟随你。他那是最大的愿望,就是与你一起浪荡江湖。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别想骗我,明明是苏诗想记恨其铮,想夺他掌门之位,才会使计离间我和其铮,又害他至此……”江三无力地反驳道。 老妪冷哼一声,继续道:“不作天山掌门,第一件事就是要自断筋脉,废去一身武功。诗想一直怜惜其铮,又恨你为了天山心法利用他的感情。他求过你,劝过其铮。其铮执迷不悟,你却自私地只想着其铮身上的最高心法,你们没有一个人肯听诗想的话。” 江三已经委顿在地,完全没了声音,好像也没了生气。巨大的痛苦与悔恨已经汹涌地袭来,他再也无力欺骗自己。他无法反驳老妪的话,因为那些都是真的。 “其铮已经去了天山禁地,要向禁地的六位长老请辞。诗想无法阻止身为掌门的他,他却知道,如果其铮身上没了天山的武功,你根本不会善待他。他要你现在就抛弃其铮,甚至憎恨他。只有这样,其铮才能不用跟着无情无心的你离开他从小长大的天山,才不会日后受苦。” 江三在地上缩成一团,乱发遮住了一张脸,却听他沙哑细微的声音传来:“所以他假装成其铮,给我下毒,废我武功……所以,我那时恨其铮,恨不得他去死……”江三却记得,那一晚,苏诗想假扮其铮来找他时,他因为之前听苏诗想说起,其铮为了他愿意抛弃掌门之位,愿意抛下一切,随他远走,一生陪伴他、他那时是真正的开始动心了,原本只为最高武学才会激动的木讷已久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开始温暖。 那一晚也是他与其铮的第一次亲密无间的拥抱,纠缠。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强行打开其铮的身体时,他咬破了唇的隐忍表情。他那时以为那是羞涩或疼痛,到此刻他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恨,是对他的厌恶。 “苏诗想……呵,他为了给我下毒,还真是牺牲到家了……”江三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却比哭声还难听。 “诗想给你下的是顷刻间便能散去全身功力的毒,那种毒药向来无往不利,多少武林高手都败在上面。却没想到你的内力竟高至如此地步,居然可以勉力压制药性,甚至最终克服了大部分毒性,让你还能时而恢復。诗想让你误以为是其铮害你,他的目标达成了,却没想到其铮竟然在长老未同意他的请辞时强行自断筋脉,拖着虚弱的身体便拿上他收拾已久的行李,去找你了。” “下面的,你大概比我更清楚了。你拼尽全力打了其铮一掌,又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于他,便潇洒地走了。你却不知道,你那一掌,已经足以要了其铮的命。” “够了,已经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江三用被捆缚的双手狠狠抱住头,呜咽着道。 老妪冷笑一声:“不够,这哪里算够呢。其铮命悬一线时,诗想便向我请求,带他来东龙阁,借这续命晶棺吊住一口气。他要当掌门,他要修炼天山心法到最高层,只有那样,才能就回其铮的命。其铮却还在记挂着你,他说你向来仇家众多,此时武功尽废,离开天山必定九死无生。他用自己的性命要挟,要诗想把你找回。他甚至逼他的哥哥假扮他,不让你知道自己差点亲手杀了他的真相。其铮啊。他根本就不相信诗想能够练到最高一层的天山心法。其铮自己根骨奇佳,却也没有突破最后一道关卡。他认定自己必死,却还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他的亲哥哥,只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
第93页 江三听着老妪那悽厉的声音迴荡在耳旁,心中早已如同刀绞火烧一般,疼痛得他难以忍耐。他满脑满心满眼都是其铮的名字。其铮年轻飞扬的脸庞,可是忽而那张脸变得冷漠起来,那又不像是其铮了…… 他终于明白,那是收到的书信上,点点暗红都是诗想的血;离开之后他终于明白,武功和其铮,他只想要其铮。就算其铮废了他的武功,让他成为废人,他也无力去恨了,他满心的强烈渴望只有再次拥他入怀。他明白为何他回来时诗想不见了,其铮却冷漠起来。他以为是自己伤了其铮的心,换他反过来苦苦爱恋其铮三年,才又能再次拥抱他…… 他狠狠地伤过深爱他的其铮,从未对他有过一天的好脸色,最后又将他一人仍在这孤独的大地深处十几年;他这些年的幸福岁月,所有的回忆中却全部都是诗想的影子…… 为何会如此?到如今那两个人,他一个也没有资格再说拥有。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为什么…… “为什么你那时候要骗我?告诉我其铮在哪里,告诉我打开机关的方法,却不在当初就将所有真相都告诉我……” 老妪阴冷地一笑:“你以为我只是为其铮而来?哼,你想错了,我最重要算计的只有一个,楚、飞、扬。” 君书影把真相听得差不多了,又听到那老太婆如此的说辞,心头瞬间滑过一丝久违的阴狠。他不再隐藏气息,从洞外走了进来。 “楚飞扬,也是你能算计的?!” 64 老妪有些吃惊,随即又恢復一脸阴沉,哼笑了一声道:“当初人人喊打的魔头果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物,连蹲墙角偷听这种下三烂的事也做得出来。” 楚云飞急道:“师祖,您怎么这么说……” “闭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天山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楚云飞闭了嘴,面上却很是愤愤不平。他平日里就不大喜欢这个阴阳怪气的婆婆,这时她摆明了针对君书影和楚飞扬,在他心里更是不喜了,只是出于尊敬长辈的礼貌才不愿顶撞。 君书影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对老妪的无礼也毫不在意,他袖下滑出几根银针,夹在指间,面无表情地道:“你既然算计我们,我俩不能留你在世上了。” 那老妪瞬间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袭面而来,凌厉的气息竟让她有些站立不稳。她力不及说她算计的可不是“你们”,她算计的只有楚飞扬而已,便感到几道锋利的银光扑面而来。 老妪凝聚起全身内力,在拐杖的端头释放,横扫身前,只听到微不可察的几声过后,她面前的地面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寒光冷冽的银针,在洞内昏黄的灯光下依然发散着尖锐的锋芒。 “你……你这条毒蛇……”老妪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挡下这一击已经气喘吁吁,浑身脱力。她自然看出来那些针尖上都淬上了剧毒,君书影一声不响便下手取她性命,连楚飞扬都不敢如此对她。 君书影如若未闻,一击之下没有得手也不动容,他身形一动,如移形换影般再次袭上老妪。 楚云飞这时才反映过来,急忙上前挡下,双手一拦急道:“君大哥,你……住手!”看到君书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念急转,又道:“她是天上上代掌门的夫人,又是楚大哥的师叔,你若下手,以后会又很多麻烦。” 君书影冷冷道:“让开。” 楚云飞哀求道:“我们制服她就行了,交给师父和楚大哥处置吧。” 君书影看向楚云飞身后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伛偻身形,突然挑唇一笑:“云飞,我杀了她,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楚云飞被他的笑容闪了一下,待想明白他的话,眼睛又不自觉地熘向地面上的江三。 君书影也看到仍旧萎靡在地的江三,却接着笑道:“你的师父和师叔为此人白忍了十几年的苦楚,他若错杀了他们的师娘,自己又慌不择路不知去向,想必你的师父也是不会在乎的。” 楚云飞看着眼前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上他渴望已久的笑容,这时却只觉得冷汗岑岑。 君书影在他眼中,一直以来都如同天空中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云,他只能仰望着,时时刻刻嚮往着。他曾经坚定地认为君书影十恶不赦,等到亲眼见到他时却产生了微小的动摇。他身陷桎梏时竟是君书影只身前来相救。他俊雅的身形从他身旁掠过时,站定在他的身前时,他鼻端萦绕的轻淡清冷的香气仿佛经久不散,直到一点点地完全渗透进了他的心里。
第94页 从此以后,他的眼光便再也难以移开了。一直以来他眼中所见的君书影,或是慵懒的,或是冷淡的,不留余地,无情无心。即便他微微笑着,也只能让人感到阵阵侵袭的冷意。 这才是君书影吧……不,所有的面貌都是他,他根本不屑伪装。只是惟有在楚飞扬面前,他才会收敛,才会平和。 楚云飞心中蓦地感到一股深深的挫败,心底深处甚至还萌生出一阵黑暗的怒意,混杂着对楚飞扬嫉妒和对自己不自量力的悲哀,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看着面前的君书影,坚定地拒绝道:“君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楚大哥的安危着想,但是我相信楚大哥的能力,他能保护得了自己。我想楚大哥也不会愿意看到你杀了这两个人。” 君书影面色一沉,抬起一只手,指间寒光闪闪:“我再说一遍,让开。” 楚云飞心底微颤,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冷,痛彻心扉。他明白地知道,如果自己坚持不让开,君书影一定会对他出手,不会有丝毫留情。 只是因为楚飞扬,只是因为有人威胁到楚飞扬的安全。而自己阻止了他清除隐患的杀戮。 楚云飞不由得深深吸气,摇了摇头:“不。” 君书影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出手如电,向着楚云飞袭去。 楚云飞不能让君书影过了自己,又不愿伤他,抵挡起来也是缩手缩脚,不敢使出全力,却只是纠缠着君书影,不让他有闲暇去杀那两个人。 65 君书影好歹顾虑着楚飞扬喝楚云飞的情义,又对苏诗想其人还算有好感,因此也没有狠下杀手,只是被楚云飞纠缠着实在恼火。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老妪渐渐向黑暗中隐去,心中一道光闪过,恨急地对楚云飞吼道:“让开!” 楚云飞只是咬紧了唇,一声不吭,却仍是寸步不让。 君书影一时发了狠,甩出一簇暗器,针尖上绿光闪闪,一看就剧毒无比。 楚云飞大惊失色,狼狈地闪躲开,看着那没入石壁的小小毒针,心里无可避免地感到了些微受伤。 眼下却容不得他伤感,君书影已经越过他,迅疾如电地向着墙角处的他的师祖袭去。 “骆婆婆小心!君大哥!”楚云飞心下焦急,大喊出声,再要出手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君书影发出的暗器隐入黑暗,楚云飞眼睁睁地看着,泄气而绝望地倒在地上。君书影走过去一看,却恶狠狠地低咒一声,扔出一件衣裳和一枝拐杖,原来那老妪竟然借着黑暗的掩饰,通过机关遁逃了。 君书影又过去拍了拍墙壁,一丝痕迹也寻不到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向洞口走去,看到倒在地上的楚云飞,忍不住恨恨地踢了他一脚。走过江三时,江三还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瘫着,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喃喃之语。君书影看得更是心下厌恶,也恶狠狠地踹了两脚,像踩一滩烂泥一样从他身上踩过去,才出了洞口,向着晶棺山洞的方向疾行而去。 楚云飞带着些庆幸,又带着些愧疚,伸手摸了摸被踢疼的地方,站起来乖乖地向着君书影的方向跟去。经过江三时,却听到他还在低语:“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互相信任,我却要对其铮……我好恨,好恨……” 楚云飞顿时恶从胆边升,对这已然狼狈不堪的江三一通很踹,才急急地追赶君书影去了。 君书影赶到那散发着莹白光芒的山洞时,楚飞扬和苏家兄弟三人还在继续疗伤。 苏其铮的起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不再是苍白如纸的脸色。已染上了些红晕,有了生气,容貌更显细緻俊雅。他身后的苏诗想却已经面色灰败,汗湿重衣。楚飞扬虽面上没有显出什么,但他紧蹙的眉头却让君书影知道,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君书影又是担忧,又是心疼。他总觉得那老太婆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她的目标是楚飞扬,却不知道她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这样的感觉让君书影烦躁不已。 他一边警觉着周边的情况,一边走到楚飞扬身边道:“飞扬,那个老太婆对你不安好心,你快些收功,我怕她会来对你不利。”在这种情况下,楚飞扬若还要顾及苏家兄弟的性命,任他有再高的武功也是任人宰割。 楚飞扬自然不能不顾。但微微摇了摇头,却未开口。 君书影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是低咒一声,只能站在楚飞扬身边,一脸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楚云飞看君书影这个模样,也不敢再有怠慢。只要不弄出人命来,师祖婆婆和君书影相比,他还是愿意相信君书影。楚云飞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警戒,护卫着楚飞扬和苏诗想兄弟三人。
第95页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山洞之中一直是寂静的。眼看着楚飞扬和苏诗想二人似乎已经快要完成,君书影却更加不敢放松警惕了,一双精良的眸子四下环顾,一刻不愿放松。 如果楚飞扬这时还有闲暇,必定又要取笑他如同猫儿一般。可是他现在却已到了自顾不暇的关头,他将全身所有的功力都倾尽在维持另一个生命的不灭之上,这时的他脆弱的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 但楚飞扬却完全不担心,因为身旁一直有着君书影的气息。他相信君书影,正如君书影全身心地相信着他。那是一种可以将性命交诸于对方保护的完全信任,不怀疑对方的忠诚,更不怀疑对方的能力。 楚云飞忽然能够明白了,这一路上,江三对于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指间的牵绊时时流露出的奇怪情绪,那根本就是无法掩饰的嫉妒。因为他面对考验时一败涂地,而那只是一念之间的选择,对与错却分隔千里。 他曾经还在内心深处抱有一丝自己都刻意忽视的希望,因为那两个孩子的存在,因为那两个的母亲的存在……到如今那些卑微恶劣的幻想,都却只是对他自己深深的嘲讽。 楚云飞眼神黯然地看向晶面中心的几人,视线上方却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楚云飞向上看去—— “君大哥小心上面!”楚云飞只见他那师祖婆婆如同飘忽的鬼魅,突然从上面迅速地降落下来,朝着下方的脸孔上满是扭曲的兴奋表情,直直地锁定楚飞扬。 君书影早在听到楚云飞一声大叫时便抬头望去,一把暗器也同时出手。 那老妪却完全不闪不避,几根银针没入她的肩头,她却仍旧冲着楚飞扬下来—— 在这种关头君书影却完全顾不了其他,一掌推在楚飞扬肩上就想要推开他。他还未用力,楚飞扬却已直直地被震了出去,倒在地上咳了几声。 君书影惊讶的看了苏诗想一眼,苏诗想却已经搂着自己弟弟也滚向一边了。那老太婆一击不中,又受到君书影的暗器攻击,一着地便体力不支地瘫软在地上。 君书影走到楚飞扬身边蹲下,看了看他的情况。楚飞扬只是内力耗损过大,一时虚弱,其他并无大碍。相比之下,苏家兄弟的模样却难看得了。 苏其铮面上的生气再次流失,一双薄唇惨白着。苏诗想的脸色也不比他弟弟好多少,嘴角边还有一道暗红色的血蜿蜒流下。他紧紧地搂着同样一身悲惨的苏其铮,完全相同的容貌只是放大了这悲痛的场面。他握着苏其铮的手放在胸前,妄想温暖他的身体,口中喃喃地念着:“其铮,不要离开大哥,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其铮……”半晌才慢慢抬起头,一脸死灰,用悲哀的眼神看向老妪,木然地道:“为什么,师娘,为什么?您明明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煎熬了多久,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和其铮?我们都会死,都会死的……” 老妪咳了一口血出来,看向苏诗想的眼神虽带着歉意却仍旧坚决:“诗想,师娘对不起你、只是我也有我要救的人,我已经为此等了几十年,等了几十年了,对不起……” “所以你选择了放弃我和其铮……”苏诗想呵呵地笑了两声,却完全不顾嘴角边不断流出的更多鲜血,印着苍白的肤色,只显得触目惊心,他将脸贴上苏其铮毫无生气的脸庞,轻轻地蹭着,“总是如此的,我早该明白。到最后,我……总是被抛弃的那个……其铮,你醒来,好不好?和哥哥在一起。我们从出生就是一体的,我们永远不分开,互相牵挂……” 楚云飞在苏诗想身边泣不成声,伸出手去却不敢拥抱,只能跪在他身边哭道:“师父,你不要这样说。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抛弃你的,我永远不会抛弃你!”又转向楚飞扬恳求道:“楚大哥,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师父啊!我求你了……” 楚飞扬挣扎着要起身,君书影扶他起来,却按住他,双目灼灼地看向他:“你再继续下去,必然油尽灯枯了,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66 楚飞扬正要说什么,却眸光一闪,倾尽全力之下一把将君书影推出晶面,又转头冲着楚云飞声嘶力竭地吼道:“带他们下去!” 君书影猝不及防之下,合身飞向外围。他眼中只看到楚飞扬又一脚将那老妪踹飞,接下来的景象却让他禁不住地瞳孔紧缩——
第96页 只见那整个晶体瞬间向下沉去,洞中的白光也渐渐消隐了,黑暗侵袭而来,强烈的冷风伴随着浓重的腥味从空洞之下轰然上升。楚飞扬再也没有力气,他的身影一瞬间小时在了黑沉沉的洞口之下。那老妪的双手扒着壁缘,在烈风中摇摇欲坠,脸上却满是扭曲的微笑,片刻后也无力地松了手,坠落下去。 楚云飞因为楚飞扬的一声提醒,堪堪地将无力的苏诗想和昏迷的苏其铮带到晶面的边缘,三人也有半身坠在洞口之下,强烈的寒风让他们无力保持平衡,更何况苏家兄弟两个将死之人,苏诗想扒在壁缘的十指已经一根根地被迫松了开来。 “云飞,放手吧。”苏诗想平静如水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楚云飞向下看去,正对上一双淡然无波的眼,像是失去一切希望,了无生意,死气沉沉。 楚云飞转过头去不看他,紧咬着牙根,勉力支持着。他满心里又是对师父的心疼,又是对楚飞扬的担忧,一转眼却又看到君书影竟然不要命地沖回洞边。他心里焦灼欲死,却连吼叫阻止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瞪着一双渐渐沖血的眼睛,看着君书影往这无底洞奔来,将一双唇咬到鲜血斑驳。 正在楚云飞慢慢绝望的时候,视野中勐然间又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凌厉如刀,直冲君书影而去。那人趁君书影不备,几招之下将他制服,点了穴道,放他躺下,又一转身冲着楚云飞而来。 “江……”那人不过一瞬间便到了近前,楚云飞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却又似乎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脸,一时有些愣怔。 江三落在洞边,两只手分别拉起苏诗想和苏其铮,肩上扛起一个,臂中抱着一个,一个起落便飞到了安全地带,停在离君书影不远的地方。 “江三,放开我。”君书影一张脸上面无血色,却平静得冷声说道。 “我不能。这也许是我一辈子所做的……惟一正确的事了。”江三的声音沉着着,他没有看君书影,只是扯下外袍披在苏其铮光裸的身躯上。 苏诗想眼中带恨地望着他,江三扶苏其铮坐起来,便走向苏诗想,却只是垂着眼,不看他的目光。 苏诗想为救苏其铮一身内力耗尽却功亏一篑,此时正浑身无力,只能由得江三动作蛮横地将他和苏其铮摆放。但那加诸在身上的力道却轻柔得如同摆布着精美的娃娃一般。 江三将二人摆成坐成一排,又拉起苏诗想的手按在苏其铮背后,自己坐在苏诗想身后,双手抵住苏诗想的肩膀。苏诗想不想由他操控,却只闻身后一声低喝:“想救其铮的命就别动!” 苏诗想一怔,却乖乖的不动了,片刻间从身后那双大掌抵住的穴位,便有似乎无穷无尽广阔如海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传来,缓慢轻柔地流遍全身,慢慢打通一身的真气郁结,又顺着他的手掌流向苏其铮冰冷的身体。 楚云飞飞身出了洞口,正一眼看到君书影看向那深渊的绝望的眼神。他心中一痛,向着君书影走了两步,却又站定。 楚云飞望向他的师父,那张细緻精美的面上,双眉依旧深锁。 他又望向江三,还是那张鬍子拉茬的脸,这时却沉稳得仿佛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他到底是傅江越,他是曾经令江湖上所有人谈之色变的冷酷战神,无情无心,只有对无尚武学的痴绝追逐,不惮以独自挑战羞辱所有当世高手作为每一次精进的证明,无所谓树敌万千,在人人喊杀声中自得其乐。 这时这张脸却也在逐渐苍白,慢慢透露出死灰的颜色。 苏诗想一定知道,这一次也许有人还会离开,他却不会再被抛弃。 楚云飞也知道,此时他的师父并不需要自己。 他看向君书影一眼,犹如最后一眼般深刻,而后转身,再无犹豫地顶着烈风,顺着洞壁攀滑而下。 苏诗想看着楚云飞消失在洞口之下的身影,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喊住他,只能紧紧地咬住嘴唇。 他看得明白,自己徒弟最后望向他的那道目光。他只是必须离开,不是抛弃。 君书影正在努力运转真气,企图沖开穴道。正在此时却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之声,那洞口之上的石板已经开始缓缓合上。 “不……”君书影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哑的呜咽,不顾会受内伤的危险,操纵着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却使自己喉中一甜,一道鲜血从他紧咬着的细白牙齿和苍白的双唇间流了出来。 又不可抑制地吐了一大口鲜血,浑身都如同被摔打过千百遍一般难过,君书影终于赶到手脚不再僵直麻木。他捂着胸口蹒跚着向那越来越小的洞口走去,只差几十步了……只差几步了……
第97页 那无情的冰冷机关却最终在他扑倒在地的身前严丝合缝地闭合了。 67 苏诗想抬眼望向前面的君书影。他正在挣扎着在那片地面摸索,似乎想从那刚刚关闭的入口处找出一丝裂隙。他又捂着胸口走向另外一边,苏诗想记得那是自己师娘之前所在的地方。君书影又在那里细细地摸索了一番,他的背影挺直而僵硬,像一根紧绷的琴弦,似乎再施加任何一点微小的重量,都足以彻底将他压垮。 君书影不过一刻便放弃了,他转过头看向他们,苍白的脸上满是充满危险的平静。他步履艰难地一步步走来,失去血色的嘴唇上,那点点鲜血的殷红刺痛了苏诗想的眼睛。 君书影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他,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苏诗想也抬起头望向他,寂静的四目交接间,他品尝得道君书影的痛苦,无助,他一直以来的整个世界在眼前轰然崩塌的绝望。那也使他感觉到痛楚,他却仍旧不愿躲闪。那样的痛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感受得到的,只有曾经拥有过一切的人才有资格。他就没有那样的资格,从来也没有。 “我不知道机关的入口,对不起。”在君书影发问之前,苏诗想用干涩的嗓音回答道。 “其……诗想,不要分心、”傅江越虚弱的声音在身后想起,他的生命力也随着空气的振盪迅速流失着。 君书影望向四周,昏暗的石洞,咸腥湿冷的风在四周围绕。有多少年了,已经多少年再没有过这样的迷茫? 总是有一个人,以一种霸道的姿态介入他的一切,蛮横地左右着他的方向,牵引着他的行动。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不去顾虑任何后果,因为他总会将他拉扯到他想要的地方,而他只需要相信,那个地方一定是最正确的,最好的。 总是有一个人从不让他孤身一人,即使有时身在千里之外,他也能让自己的存在强烈的无法忽视。正因如此,君书影几乎已经忘记孤单和寒冷是什么滋味。 不是没有遭遇过困境。只是从他见到楚飞扬的第一眼起,他就强大得仿佛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好像无论何时他都在掌控一切。从来没有一刻像刚才那般,他的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力的淹没在黑暗里,生死未知,前途未卜。 君书影心中的寒冷绝望如同野草,迅速地蔓延生长,紧紧地缚住他的心脏,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他的目光又落回眼前的三人身上。傅江越面色灰败,苏诗想仍旧看着他的双眼当中也满是痛苦,还有什么,怜悯吗? 君书影看着他们,有一股仇恨忽然从心底疯狂地滋生壮大。 他此刻的一切苦难全是因为这几个人,全是因为他们! 他们的爱与恨,自私与痴缠,全是他们自己作下的冤孽,凭什么让他付出代价?!凭什么让他失去所有的一切?! 苏诗想看着君书影的目光渐渐狠厉,眸中带恨地望着他们。他抵在苏其铮背上的手有些颤抖。 “君公子。楚大侠他不一定会出事……你……”苏诗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清楚明白地看到了君书影眼中疯狂滋长的恨意。他恨他们,因为他们的缘故使楚飞扬陷入生死不明的境地。不管楚飞扬最终会如何,会安然无恙,还是……,都改变不了此刻的仇恨。 苏诗想紧咬着牙根,不再开口。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一切都知道君书影的一念之间。 “君公子,你不能杀其铮。其铮在这里时日已久,他很可能会知道机关的位置。”傅江越的声音却在此时从身后传了过来。虚弱的,却坚定的声音。 苏诗想只觉得一股疼痛在身体中蔓延开去。其铮……永远只是其铮…… 君书影却再次冷静下来。他恶狠狠地看了傅江越片刻,才慢慢开口道:“他最好是知道。否则,我不管你是剑圣还是乞丐,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傅江越不再开口。苏诗想却道:“君公子,你放心。此事皆因我和师娘而其,若楚大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定拿命偿还。” “只怕你一人还不起。”君书影冷冷地道。他的面色平静,只是有一点苍白,他的眼神已然褪去茫然,冷冽凌厉如刀。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么色厉内荏,他的内心有多么害怕。 苏诗想一个人还不起,他们三个人同样还不起,百人,千人,哪怕全天下的人,全部都还不起! 他以前从未去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了楚飞扬,他还拥有什么?他还能剩下什么?!此时这个问题却狠狠地撞击着他的心脏,逃不开,躲不掉,却在沾到它的时候都会心如刀割,如坠冰窟,寒冷到令浑身颤慄。
第98页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他将失去一切,他将一无所有。 再不会有那个人面对坚硬冷漠的他却将他看做珍贵易碎的瓷器,每时每刻都用尽全部心思细心呵护;再不会有那人明知他内力已经越发深厚,却已然当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温柔照顾,却在该放手时毫不吝啬地给他广阔的自由天空,自己却在背后张开羽翼时刻相随相护。 怎么会那么好,楚飞扬,你怎么会那么好?! 君书影捂住胸口,那里还在跳动,他却只觉得一阵冰凉。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告诉过楚飞扬,他喜欢他那样的温柔呵护,每每总令他无法抗拒地沉溺其中。他喜欢他将他看作易碎的珍宝,尽管他并不脆弱;他喜欢他总自以为是的牵引和保护,应按他也并不需要。 他到底有没有说过?有没有对楚飞扬说过? 好像没有。那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不要忘了说……还要告诉他,他掉下深渊那时的样子实在很丢脸,像一个虚弱无力的病夫,哪里还有天下第一楚大侠的风采?!以后……永远都不能再像那样了…… 君书影不知道自己在着昏暗寒冷的洞中坐了多久,也许再多一刻他便再也忍不下去,这时傅江越终于撤了双手,像个死人一般无力地仰倒在地上。苏其铮向后软软地倒进苏诗想的怀里,苏诗想紧紧地搂住他,喊着他的声音带着些欣喜:“其铮,其铮,你没事了。其铮……” 君书影勐地冲上前去,抓住苏其铮单薄的肩膀,十指用力着像要扣入他的血肉一般,咬牙颤抖道:“苏其铮,你快睁开眼睛!你快点告诉我怎么才能下去?!怎么才能打开这个山洞里的机关?!” “君公子,你放开她!其铮还太虚弱。”苏诗想抓住君书影的手有些着急地道、 二人正在僵持不下时,一直昏迷不醒的苏其铮眼睫微动,居然缓缓地睁开双眼,正对上君书影暗藏风暴的眼睛。 苏其铮转向后面看到身后的哥哥,还有最后面的傅江越,他的眸中似有一道光一闪而过,却又地垂下眼睫。 苏其铮向后靠近苏诗想的怀里,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苏诗想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口对口地哺给苏其铮,又用手指沾了一些摩挲着他干裂的嘴唇。 苏其铮这时才用极其干哑的嗓音说道:“我听到了你们最后的争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是哥哥让我说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目不转睛地听完了苏诗想简短的述说,而后看向君书影,目光之中有些奇特的东西在闪烁:“君公子,你放心,楚大侠不会有事的。不但不会有事,而且必有奇遇,那是江湖上所有尚武之人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 68 君书影先是一怔,而后却恶狠狠道:“我不信!那个老妖婆怎会如此好心!” 苏其铮弯了弯苍白的嘴唇,俊秀的双眼也微微弯起来,轻声道:“君公子骂得对。师娘她的确已经是个老妖婆了。” 苏诗想从后面伸出手摸了摸苏其铮的脸颊,有些心疼又有些责怪地道:“其铮,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虽然她受过很多年的痛苦折磨,但是她也享了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恭敬伺候的福,尤其是大哥你一向有孝心。可是她却最终仍旧只想着自己,不顾大哥的死活。”苏其铮面色淡然地道,“我恨自私的人,哥哥,这么多年的时间足够让我想清楚一切。我真的恨……”他说着轻咳了两声,声音已变得低不可闻:“所以我恨我自己……” “够了,你们那些陈年烂事留着带到深院闺房里说吧!”君书影不耐地打断他,“你把话说清楚,楚飞扬到底会遇到什么?我要如何才能下去找他?” 苏其铮眨了眨眼,对君书影一笑道:“你应该问会遇到谁。而且你不用下去找他,你下去也没有用,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回来的。也许不是回来,但他一定会出现。” “那他到底会遇见谁。”君书影紧咬牙关,一字一字地道。他的忍耐力显然已至极限,却还在尽量克制着跟随苏其铮漫无边际的话语。 “你见过我的续命晶棺吗?”苏其铮却突然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他见君书影只是面沉如水得看着他,并不答话,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续命晶棺本身并无异能,它能吊住我的一口生气,全赖晶体中所流动的一股强大真气。那是东龙阁内力的内高一层,是最纯粹的一股真气。那种强大如此美丽,如此惑人,它打开了人体中的所有秘结,开放了人的身体的所有可能。拥有了它,就有资格睥睨众生。”
第99页 苏其铮说着,回头望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傅江越,又道:“即使是傅大哥杂糅天下武学所炼就的真气,即使是能够救回我性命的天山心法,在它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那与楚飞扬有什么关系?”君书影终于不耐地道。 “师娘带楚飞扬下去,是为了见一个人。”苏其铮突然又话锋一转,仰起脸庞想了想。明明是与苏诗想相同的一张脸,那面容竟有些天真的模样,片刻后才又道:“那是个很美很美的人。我曾经也自负于全天下无人可与我的美貌比肩,当然我的哥哥除外。但是在见过那个人的惟一一面之后,我才知道我从前有多肤浅,多俗不可耐。” 苏诗想在苏其铮身后拥着他,听着他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的言辞也是有些头痛。苏其铮已经太多年没有开口与人说过话,这是乍然让他解释清楚一件事,也许的确是为难了他。只是……苏诗想看了看君书影越发阴沉不耐的脸色,无奈地提醒苏其铮道:“其铮,说重点。楚大侠最后真的会平安回来?还是我们的徒儿,云飞他……也会没事吧。” “会平安,却不一定会回来。”苏其铮点头道,“云飞不要紧,那个人只需要楚飞扬。”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君书影被他的语焉不详弄得有些不安。 “我也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一定有什么会改变。”苏其铮道,“有得到必将有失去,没有人可以永远幸运……” “够了!告诉我机关在哪里!我自己下去找他!”君书影勐然起身,再也沉不住气听他的胡言乱语。 “机关在这山洞里,但是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你若实在闲着无事,找找也可以消磨精力。反正我们是要留在此地,等他们上来的。……”苏其铮向苏诗想怀中缩了缩,看着君书影利落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往山洞的其他地方走去,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苏其铮往苏诗想怀中缩了缩,安静了半晌又道:“哥,我们离那个乞丐远一些好不好,他好臭。” 苏诗想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傅江越,点了点头,扶着苏其铮起身。 苏其铮领着苏诗想到了一处墙角下,他示意苏诗想坐好,又把自己舒服地窝进他的怀中,喃喃道:“哥,我们让他们都消失好不好,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苏诗想还未开口,只觉得苏其铮似乎在他身后墙上按下什么东西,他在昏暗的光线中只看见眼前的地面渐渐倾斜,傅江越昏迷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向下滑动。 “其铮,你……你在做什么?”苏诗想却固执地用虚弱的身体压下苏诗想的手臂,“他们都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君公子只想要楚飞扬,傅江越只图他的绝世武功,让他们各得其所,我只想和你两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儿……”苏其铮低喃着,抬起手臂抱住苏诗想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静静地感受着那规律的心跳,熟悉却久违的体温。片刻只有他却再也压抑不住呜咽的低泣声。 “哥,我的心好疼,好疼……”苏其铮呜咽着道。 这是他的哥哥,接受自己的全部任性,担起他扔下的重任,甘愿成为他的替身,耗尽心力只是为了救回他的性命。 为什么他现在才开始感到心疼?! 苏诗想怔住了,看着傅江越的身体缓缓地滑向黑暗,他慢慢靠回墙壁,紧搂住苏其铮,像儿时一样拍着他的背,不需要语言,便能传达安慰。 君书影早在机关之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就作好了准备,这一次他得以靠着轻功游刃有余地在黑暗中落到实地。 君书影瞪大了双眼向四周看了看,这下面并不如上面所见的那般漆黑不见五指,有一些微微的白光星星点点地耀亮着四周,远处似乎还有水流动的潺潺之声。 69 这下面的幽静有些压抑,君书影心下烦乱,漫无目标地在黑暗中走了几步,便再也忍不了,大声叫道:“楚飞扬!飞……唔……” 他前一声的喊声尤自迴荡在这幽闭空旷的地下洞中,这时却有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 君书影一肘向后击去,只听后面的人疼得闷哼一声,却未松手。君书影正要再出手,却听身后的人开口了,声音很是熟悉:“君大哥,是我。别打了,疼……嘶……” “楚云飞?!”君书影挑高了眉毛,一用力挣开他,转过身来,看到楚云飞的嘴角竟然流下一道血痕。他刚才那一击可没有手下留情,够他受的。
第100页 “你怎么还在这里?楚飞扬呢?”君书影急躁地问道。 楚云飞擦干净嘴角的血,右手揉着被撞得肋骨都快断了的右胸,一脸委屈地道:“你跟我来,不要出声。” 君书影跟着楚云飞向前走去,拐了几道弯,又趟过一条过膝深的水道,冰冷的水激得下肢都快麻木。 “他们在里面。”楚云飞指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说道。 君书影向里看去,却见一道幽幽的白光从上面照射下来,正落到洞中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低垂着头颅,长长的黑髮遮住面庞,看不清容貌。纤细如柴的身体上却有几道粗大的锁链紧缚着,如同珠网一般向四周延伸开去,无数根冰冷的铁索另一端隐没在黑暗之中。那人身下所处的竟是一处水潭,君书影记得这地下深处的水有多么冰冷,这人却已经不知在这深水中困了多久。 “他在哪里?”君书影压低了声音问楚云飞,却止不住话语中的暴躁。 “楚大哥被那个老妖婆弄到这个洞里了,他们进去就不见了,我原想跟过去,却进不去。”楚云飞站在君书影身后,想贴过去又不敢,只能僵硬地跟他离着一掌的距离低声道。 “怎么会进不去?那个要死不死的人有什么可怕的?!”君书影怒道,抬脚就向里面走。 “君大哥小心!”楚云飞刚刚出声提醒,君书影就像被什么勐地推了一把,向外弹了出来。 楚云飞勐地跃起接住君书影,用自己的身体止住他向后沖的力道, 后背却狠狠地撞上了身后的石壁,一口腥甜从喉下涌出。君书影因为有了他的缓冲,反倒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君书影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狼狈地看着地面上吐血不止的楚云飞,急躁地走了两步道:“别吐了,快起来。那个洞里有古怪,有道气壁在阻止外人进去。那个老妖婆又是怎么进去的?” 楚云飞点了自己的穴道止血,才勉强起身道:“我也不知道。我站在那洞口感到有风,肯定还有别的入口。所以就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然后就遇到你了。” 君书影又向那洞口走去,向里走了几步,便感到有一股外力在向外推拒。他慢慢伸出手去,越向前那力道便越强,直到突然有一股大力勐涨,将他的手勐然弹了出去,连手臂都震得发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君书影咬牙道,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尽,明明楚飞扬就在那片黑暗之中,他却被挡在一道看不见的墙壁之外。 “这是那个人的真气凝结成的防护。”楚云飞捂着胸口走了过来,“我感觉和那个续命晶棺里的气息非常像,难道这些都是此人所为?那他的内力该强大到什么地步啊。” 君书影讶异地看了楚云飞一眼,想不到他还有点武学天赋,能够分辨续命晶棺的能力来源。 “管他武功再高又有何用,还不是被困在这种地方不见天日。”即便君书影也知道楚云飞所说的是实情,心里终究是不服,还是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楚云飞苦笑一下,的确,在你眼里只有楚大哥才应该是天下第一,别人谁当得起呀。 “快找入口。”君书影不想再浪费时间,扔给楚云飞一句话,便急匆匆地走开了。 楚云飞想了想,终是不放心君书影一人乱走,若是平时还好,他现在心绪不宁,怕是不能冷静面对关于楚飞扬的事情。 楚云飞跟在君书影身后,君书影几次回头看到他,最后终于忍不住怒道:“你老跟着我干什么?分头去找不是快些!” “我怕你有危险。”楚云飞抿了抿唇道。 君书影闻言不由得冷笑:“你以为你是谁?毛头小子一个,真有危险还不是我救你。快走,别再跟着我!” “你要是肯救我我死了都能笑醒。就怕你会把我推下去踮脚……”楚云飞小声嘀咕着,只是不愿意走。 “你嘀咕些什么呢?快点……”君书影一句话未完,却听闻一声怒吼响起,那裹挟着无尽怒火的吼叫声在洞里四处冲撞,一遍遍地震痛了君书影的耳膜。 “是飞扬!”君书影浑身一震,急忙向原来的洞口奔去。 楚云飞先是被那戾气十足的吼声震住,他当然听出那是楚飞扬,可是正因为是楚飞扬他才更感不妙。这声音……怎么听都像是怀着无尽的仇恨和愤怒,不应该是楚大哥,不应该是他…… 君书影跑回那被气壁挡住的洞口,暗暗运足真气,就向里面冲去。
第101页 “君大哥不要!” 这气壁的危力甚大,一个不小心便有身受重伤的危险。楚云飞来不及阻止他,只能大叫一声,也扑上前去。 没想到君书影却没有再次被弱弹出来,楚云飞讶异了一瞬,待自己正面撞击上气壁的时候便心下明了,这气壁已经开始减弱,凭他和君书影二人的力量,也许可以破开而入。 君书影死死地咬着牙,与那向外的推拒力硬抗着。楚云飞也在一边使力,他向洞里望去,却见那被锁在洞内的人竟然缓缓地抬起了脸,正对上他的眼睛。 只这一眼楚云飞就险些叫出声来。不是因为那张脸上夺人心魄的妖魅,尽管那人苍白的面颊上微微挑起的唇角和深如古潭的双眼之中充满魅惑。而是因为在那人纤秀的锁骨处,竟然横亘着两条粗大的黑沈锁链,那锁链深深地埋入他的胸前,透骨透肉。楚云飞无法想像那是怎样一种疼痛,他更加无法想像这个人在这样的折磨下已经度过了多少年月。 “那是锁住他内力的手段,有高人将他囚禁于此。”君书影咬着牙一字字地低声道,而后一声低吼,竟然冲破气壁,勐地向前倒去。 楚云飞也在那一刻感到身前一松,与君书影一同闯入山洞。 “君大哥!”楚云飞咳了几声,一手向身侧摸索过去,一边大叫道。 君书影趴在地上向四周望去,却见楚飞扬正半跪在他身前不远处,仰着头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一根铁锁深深地穿入他的肩膀,鲜血殷湿了他胸前的衣裳。君书影张开口,却勐地爆出一阵呛咳,他一手掩住嘴,一边慢慢起身,踉跄地向楚飞扬走去。 70 走得近时,君书影才发现楚飞扬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脸色惨白,汗水从额上顺着脸颊流下。 “飞扬,飞扬……”他抓住楚飞扬的衣襟,十指不由地紧紧用力,却又害怕这时勐然惊动他会伤到他,只能轻轻地出声喊他。 楚飞扬却丝毫没有理会。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近在眼前的自己,听到他的唿声,却不理会他。君书影只觉眼睛一涩。 “楚飞扬,你醒醒!”君书影用上了力气去摇晃他。 楚飞扬勐然转向他,睁开双眼。君书影刚有些开心,却一瞬间被那眼睛中的冷酷刺痛了心脏。那是怎样的无情和冰冷,君书影无法描绘,就连在最初敌对的时候,他也从未在楚飞扬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目光。 那甚至不是冷酷,也没有厌恶 ,只是极端的藐视,仿佛在他眼中所见的不是他的同类,而是低微的蝼蚁,微不足道。 “飞扬……”君书影定定地看着那双无比熟悉此时却又陌生至极的眼睛,喃喃地唤道。 楚飞扬勐地闭上双眼,仰起头,张开嘴却无声吶喊,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丝丝野兽般的低吼。 君书影担忧地看着他,却不知如何是好。楚云飞也已经走到君书影身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时候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楚飞扬却又突然看向君书影,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忍受着无尽的痛苦。他紧紧地抓住君书影的手,艰难地张了张口,才用谙哑的声音道:“书影,废了我的武功……快……快!” “为什么?!不行!”君书影闻言瞪圆了双眼,却不愿下手,“你树敌那么多,没了武功你还能活吗?!” “你……你可以保护我啊。”楚飞扬到这时还有余力挑起唇虚弱地对他笑了笑,面色却又渐渐哀凄起来,“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他抓着君书影的手这时勐然一紧,恶狠狠地道,“我撑不了多久了,快动手!” “君大哥,怎么办?!”楚云飞站在君书影身边,无措地道。 君书影却只是紧咬着下唇,看着一脸苦苦忍耐的楚飞扬,不出声也不动。 “你可以听他的话,废了他的武功。”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君书影循声望去,咬牙道:“老妖婆!” 楚云飞起身挡在君书影身前,警惕地看着伛偻着身子走出黑暗的老妪。 老妪看着他们,冷笑一声继续道:“你可以废了他的武功,我不会阻止你。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楚飞扬以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但是我好心告诉你一句,你若不动手,他便可以得到全天下最至高无尚的武功,从此以后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后无来者,无人可以超越!” “老妖婆,你又胡说八道!你会这么好心?!”楚云飞怒道,“有这样的好事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却要加害楚大哥!”
第102页 老妪冷哼一声,不悦地看向楚云飞,似乎对他的无礼很生气,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我若能够帮助元晴,又岂会等了这么多年,让他受这么多年的苦。只有修习我东龙阁的武功,又内力深厚修为高深者,才能承受这样的重压。楚飞扬想要得到这样的好事,自然要付出代价。不知道我的好师兄教导他的时候,有没有教过他,只有无心无爱,无欲无求,才能达到天下武学的最高境界。” 一旁的楚飞扬却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君书影顾不上那老妪,忙半跪在楚飞扬身边,担忧地,又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他不知道那双眼睛再看向他时,会不会又是那刺痛他的冰冷无情。 楚飞扬却仍旧闭着双眼,虚弱地低声道:“你千方百计将我骗来,就是为了让我充当这个容器,让你口中的元晴将他的内力渡到我的身上。” “你居然还有力气说话?!”老妪讶异地看着他,点头道:“不错。” “是元晴说的,惟有如此,他才能得救,是不是。”楚飞扬说着睁开双眼,看向水潭中的男人。那男子也歪着头看着他,黑沈沈的双眼眨着,嘴角有些天真的笑容,映衬着他胸前那透骨而出的粗大锁链,显得异常诡异。 “你到底想说什么。”老妪有些焦躁地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你已经开始接受他的内力,又被这缚灵链锁住,任你武功再高,你也跑不掉的。” “缚灵链?”楚云飞惊讶道,“原来这东西真的存在?!” “那是什么东西?”君书影焦躁地问道。 “呃……就是专门对付内力极高的人的。据说那锁链会随着被锁之人的内力变化,内力越强它便越坚固,如果被锁之人内力尽失,它便只是普通的锁链了。”楚云飞也只是听说过,这时要对君书影解释起来,又想表现得好一点,竟有些紧张。 “你不让书影废我武功,是想等他脱离缚灵链,再把内力夺回,是吗。”楚飞扬说着,毫不意外地看到老妪的脸色一沈。他笑了一声继续道:“你以为在我得了这普天之下最高深的内力之后,还能让你得逞吗?” 老妪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冷哼一声道:“楚飞扬,我是真没想到,你到这种时候还能够保持清醒。那我也不怕明白地告诉你,刚才我就在你身上下了我东龙阁特制的蚀骨软筋散,你便是武功绝世,也绝对动不了分毫。当初我那位好师兄就是这样对付元晴,如今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到时候你还不是由我摆布!” 君书影越听越怒,嗖地放出几根暗器,向那老妪飞去。那几根银针却连她的身前都还未靠近,便唰地落到地上。 “你以为在这里还能由得你放肆?!”那老妪阴沈沈一笑。楚云飞却知道这是那被困于冰水中央的元晴所为,他在保护这个老太婆。 君书影自然也发现了其中机巧。这个元晴虽然身体被紧紧束缚住,但是那宽广无边的内力却如同收放自如的身外之物,竟然充满着这整个山洞之中,由元晴随心所欲地控制着。 楚飞扬此时已经失去刚才强自压抑下表现出的悠然,他的眼睛渐渐地充满血丝,红得骇人。楚飞扬粗粗地喘着气,似有无限愤怒地望向那老妪,尽量克制着从心底深处涌上的狂暴情绪道:“我不管这个元晴是如何骗你的,但是我只有一句话,我师父不会做错。这个人是魔鬼,你若将他释放,所有人都会遭殃!”楚飞扬再也无法忍受地弯下腰去,额前的青筋狂暴,喉中发出痛苦的咔咔之声,双手紧抓着胸前的衣裳,整个人都显得痛苦不堪。 君书影从未见过楚飞扬这么狼狈的样子,这时他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救他。他两手扶着楚飞扬肩膀,虽然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慌张,声音却仍旧止不住地颤抖着:“飞扬,你看着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才能救你!楚飞扬!!” 楚飞扬被君书影的一声唿喊唤回神来,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君书影,勉强地向他露出最后一丝温柔的笑意,通红的双眼已经徘徊在丧失理智的边缘,他却仍旧紧紧抓住那最后一丝清明,用温柔的目光抚摸着君书影俊美的面庞。 “书影,废了我的武功。我情愿成为废人,也不想失去理智,伤害于你。”楚飞扬把脸凑近君书影,君书影再也不想在楚飞扬面前掩饰自己的无措,他抬起脸与楚飞扬温热的面颊相蹭着,声音中似乎带上些微的哭腔:“不,不行。你不能成为废人,我不能……”
第103页 “书影,乖,动手吧。”楚飞扬握起君书影的手,移到自己的散功穴位上,“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是我……这个内力太邪……它在吞噬……” 一旁的老妪看得着急,想要上前来阻止,楚云飞却在一边虎视眈眈地防着她,让她只能呆在原地,在元晴能够保护到她的范围之内。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渐渐涣散的瞳孔,渐渐失去理智神采的目光,他咬了咬牙,狠下心,运起真气凝在自己的右手之上—— 71 君书影咬紧牙根,刚要下手毁去楚飞扬一身的武功,却只闻耳边先后响起两声狂怒的吼声,他的身体也被一股暴涨的内力勐地向外推出去。 君书影堪堪稳住身形,既惊且忧地看向楚飞扬。楚飞扬勐地站起身来,肩头贯穿的粗长铁链哗哗作响,汩汩的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沾染着楚飞扬的衣衫,一滴滴落到地上。 楚飞扬仰起头颅,发出无法忍耐的吼声,那声音之中充满了愤怒,无边的愤怒,再无其他任何情绪,只有那怒火延着连绵不绝的吼声灼烧着山洞的每一个角落。君书影想再次靠近,可是一股张大的真气凝成的护界使任何人都无法靠近此时的楚飞扬。 君书影看着那样的楚飞扬,只觉一颗心如同渐渐沈入冰水一般,凉透心扉。连那老妪拖着沈重的脚步走向同样暴发出一阵无法忍耐的喊声而此时已经归于沈寂的元晴,都无心去管。 他已经全然变了,他根本,不是楚飞扬—— 楚飞扬停住怒吼,勐地转头,对上了君书影的双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君书影在那如同毒蛇一般的注视之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止不住浑身的颤慄。他不是害怕,他只是觉得冷,前所未有的冷。 此时那双眼睛中的血红已经褪尽,已回復了黑白分明的透彻,眉目之间仍旧是那曾经一再迷惑着他让他不断深陷的美好形貌。 可是那双眼,绝不应该用此刻这般无所谓的目光看着他,冰冷的,审视的,只是在评估,在打量。他用尽力气也再找不到一丝爱意,一丝温暖。 君书影只是不错眼地回望着他,仅在几步之外,不能远离,无法靠近。也许下一刻,楚飞扬就会突然向他露出温柔得能融化寒冬冰雪的笑容,促狭地问他怕不怕,敢不敢更加迷恋他。 这不正是他一贯的把戏?!君书影向楚飞扬走近一步,楚飞扬却微眯起双眼一扬手,一股力道将君书影勐地向外推去。 那力气并没有强大到令君书影无法抵抗,他却感到一股疼痛蓦然从心中滋生,瞬间流遍了全身,连指尖都疼得微颤了。 “君大哥!”楚云飞眼看着君书影的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一声大叫,忙飞身扑向君书影,用自己的胸膛接住他的后背。 楚飞扬冰冷的视线移到了楚云飞托着君书影肩膀的手上,一道怒火从他心中油然而生,想不出理由,他也不需要理由。 楚飞扬一手伸向前方的君书影和楚云飞,狠狠一握,二人便被一股大力勐地向前拽去。 楚云飞紧紧扯住君书影,竭力地抵抗着。 现在的楚飞扬太危险,他会伤害君大哥!楚云飞摒住一口内息,与楚飞扬所施加的那股大力相抗着。他抓住君书影的手用了些力,示意君书影运起真气保护自己。 楚飞扬眸色一暗,伸出的右手狠狠向后一扯。楚云飞再也坚持不住,和君书影一起飞向楚飞扬。 楚飞扬右手抓住楚云飞的脖子,将他牢牢地锁在十指间。楚云飞剑在手上,却又犹豫着不想对楚飞扬出剑,这时也只能在楚飞扬的强压之下慢慢跪倒,被憋得脸色发青,两只手无力地放在楚飞扬坚硬如铁的十指上。 君书影却被楚飞扬另一只手揽着腰捞了过来,强大的臂力紧紧地禁锢着他的身体,疼痛从楚飞扬毫不留情的掌下接触的地方蔓延开去。 楚飞扬的脸逼近君书影,黑沈沈的双眼如同千年的古泉,深遂难解,冰冷而陌生。楚飞扬的视线牢牢地锁住君书影的双眼,像要深深地看进他的心里去。君书影却发觉自己竟然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他不怕被看穿,他只怕看清那双眼睛当中让他难以忍受的藐视和冷淡。 楚飞扬却似不悦他转开目光,手上又勐一使力,君书影只疼得眉头一皱,却又被迫看进楚飞扬那双无尽漆黑的瞳仁。 扭曲着向下弯着的腰身越来越不适,君书影却只是僵硬着任由楚飞扬把持着他的身体。楚飞扬霸道地不准许他的任何细微的反抗,甚至不准许他移开目光不看他。
第104页 君书影的眼中渐渐带上些哀切。这不是楚飞扬,他清楚地知道。那双眼睛当中没有温和,没有仁义,更不用提他从前只要一睁眼便能感觉到的无穷无尽的温柔爱恋。此刻的那双眼睛当中,只有无穷无尽的危险。他刚才甚至可以毫不留情地对他下手,他现在禁锢着他身体的手上也没有丝毫温柔。 可是他现在所做的,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想要得到什么?他想从自己的眼中看到什么? “飞扬……”君书影张了张口,有些绝望地轻唤了一声。 楚飞扬没有丝毫动容。这在意料之中,却仍旧让君书影感到悲哀。 楚飞扬仍在阴恻恻地看着他,并且强迫着君书影也要回望着他。勐然间他凑下脸去。在君书影以为会被吻的时候,他却只是在他脖间嗅了嗅。 君书影为自己心中那一瞬的喜悦感到难堪。 “不要……不要伤害君大哥……”楚云飞半跪在另一边,他看不到楚飞扬的动作,却直觉地感到了危险,手上又开始用上了些力气。 楚飞扬的脸色一沈,他左手依然不放开君书影,粗鲁地将他推到石壁边,压制住他的一切反抗。右手却勐地使力,将楚云飞慢慢地提了起来。脚尖渐渐离地时,楚云飞只感到自己的生命在随着时间飞快地流逝了。 他想杀了楚云飞。君书影勐地瞪大了双眼,连最后一丝希望也似乎被楚云飞脖间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一起扼杀了。如此随意取人性命,这副楚飞扬的皮囊之下,到底还遗留了多少楚飞扬的本性?!如果连最底线的那一丝本性也消失了,那他还是楚飞扬吗?! 君书影勐然发力。他不想让楚飞扬杀了楚云飞,他不想让这个陌生的男人抹杀去楚飞扬最后的一线生机! 楚飞扬压制着君书影的反抗,另一只手却仍旧没有放下楚云飞。当他觉察到君书影的意图时,当他看到楚云飞那渐渐涣散的双眼当中的喜悦时—— 君书影只觉楚飞扬身周的真气如同风暴一般骤然涨起,连骨骼都被压迫得疼痛难忍。那双漆黑如千年古潭的眼眸,此时依然紧紧地盯视住他的眼睛,晦暗阴冷的眸光只能让君书影想起那盯上了青蛙的斑斓毒蛇。 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君书影此刻已清清楚楚地看了通透,只要楚飞扬想,他可以如同捻死弱小的蝼蚁一般,取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72 楚云飞越发沈重的眼皮之下,阵阵黑暗渐渐兇勐地袭来。眼前似乎仍旧留有残影,君书影挣扎着想要救他性命的画面在他逐渐混沌的脑中不断回放。 若是一天之前,也许他会为此欣喜若狂,抱有卑微的希望。但在这生死之间,他反而一下子看得真切了,君书影眼中的伤痛和关爱与他没有一丝关系,他从来不在君书影的眼中。 不过他居然觉得无所谓了。只是君书影刚才看向他的那一眼悲伤,只是君书影愿意向他伸出援救的手,不管在他眼里自己代表着什么,楚云飞都觉得此生无憾了。他对这个男人的爱恋始于那一场让他受宠若惊的相救回护,也终于这一次他无心而为的援手,楚云飞自己都觉得堪称圆满了。 楚云飞感到黑暗扑天盖地而来,脖间的大手坚硬如铁,丝毫无法憾动。在他的意识快要丧失的那一刻,一声铁链相撞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勐然响起,那声音迅速地向他的耳中袭来,越来越大,下一刻他便重重地跌到地上,冰冷的气流勐地冲进他如火烧一般的喉咙,胸腔也像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楚云飞趴到地上剧烈地咳了起来,像要把心肝脾肺全都咳出来一样的咳法。 眼前的景色从黑暗渐渐迴转,模煳不清,他却看到一双犹带着水的脚停在了他的脸前,阵阵冷意向他袭来。 身旁突然又摔下一个人影,楚云飞心中一动,扭头看去,竭力聚集着模煳发散的视线,果然正是君书影倒在他的身边,那张让他一眼看到便会心跳加速的脸庞上有些强撑着的清醒,君书影的目光却时时涣散,似要昏迷过去。 楚云飞艰难地伸出手去,执起君书影的手腕把脉,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中了迷药,又被人点了昏睡穴。楚云飞刚刚放下心来,却自己也感觉到天旋地转。他面露一丝苦笑,才捡回一条命来,却又入了虎口,显然他也中招了。他那个阴阳怪气的师祖向来不是好相与的。君书影显然比他更严重,却硬撑着不愿睡去,他甩开楚云飞的手,挣扎着要站起身来。 “这位公子,我劝你不要如此强迫自己,放任自己睡去吧。”一道柔和如清泉的声音从身前之人的身上传来。他明明身形年轻,声音也圆润,却端着老成的口气,还带着些慈爱悲悯,在这情境下听来却只有诡异。
第105页 楚云飞运起内力驱散浑身的不适,从地上爬起身来,警惕地站在君书影身旁,一脸防备地望向这个一身湿淋淋的瘦弱男子。 男子转过身来,楚云飞又看到了他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果然是他,那个被困缚在山洞中央的男人,他师祖口中的元晴。只是此刻他已经脱离了那蛛网般的锁链, 他胸前有着鲜艷的血迹,伤口却被衣襟遮掩起来。 被那粗大的铁锁穿胸而过,可想而知那伤口有多恐怖。饶是楚云飞习武已久,这时想起也不勉有些战慄。元晴却像没事一般站在他们面前,除了脸色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之外,似乎完全不受任何影响,只是一个有着锐利美貌的普通男子。 初见到他时的那般邪美魅惑,混杂着诡异天真的模样已然看不到了,只因那双漆黑眼眸中少了隐秘的疯狂,多了理智,整个人便鲜活起来。 君书影向楚飞扬望去,只见他低着头靠在身后的石壁上,不知是清醒还是昏迷,粗长的铁链从他的肩膀穿出,连接向高耸入黑暗洞顶的未知之处。 “你们到底要如何?”君书影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声音却明显得越来越虚弱无力。 那老太婆下的迷药非同小可,虽然元晴的武功已经低到了微不足道,却仍能趁他不备点了他的穴道。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元晴既没有伤到他,又救下楚云飞。君书影看着那黑暗之中四处散开的铁索,还有铁索的一端牢牢紧缚的楚飞扬,他心中一紧,硬是积攒起一丝力气,怒道:“你想让楚飞扬代替你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受苦?!你别做梦了!楚飞扬岂是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可以随意摆布的!” 他说完这些话就已经脱了力。他所中的迷药药效太勐,又被点了穴,即便他以全身的内力相抗,也快支撑不下去了。 “元晴,你跟他们废话什么!”那老妪从黑暗之中现身,冷冷一哼道,“我现在便把楚飞扬身上的内力交还于你!之后要怎么处置发落他们,全凭你的心意好了!” 元晴神色复杂地看了老妪半晌,突然低嘆一声,道:“骆师姐,你还没有发现么?你从我身体之中引导出去的,是真正的恶鬼邪魔。大师兄他说得没错……” “你别胡说!”老妪突然厉声制止他道:“这明明是你苦练三十载才修练来的我东龙阁最高心法,是哪门子的恶鬼?!你也被大师兄蒙蔽了心眼吗!这十几年来日日哀求我放你出去的,难道不是你吗?!这十几年来从不间断用最恶毒的话咒骂牧江白的人,不是你吗!!我东龙阁数千子弟的累累白骨……” “是我杀的。”一道平静的声音接过老妪的话,老妪震惊地望向元晴,张着口却忘了下面要说的话。 元晴黑如点墨的眸子悲伤地看着她:“骆师姐,那些弟子,都是我杀的。当初我一心修练至高内力,希望重振先祖荣耀,却从未深思过祖师爷们把这最高一层的秘籍列为禁忌是何原因。在我突破心法第十层之后,却突然心智丧失,竟将岛上弟子尽数杀害。他们的死,和大师兄无关。” “可是你说的……”老妪有些呆愣住,痴痴地道。 “这十几年来的我根本就不是我!你看看他!”元晴一手指向墙壁边半边身体隐没在黑暗中的楚飞扬,悲哀地道:“当初是我理智全失,惟有嗜杀之心,是大师兄用计将我困在这阁中禁地,使我永不能离开这里,永远不能踏足中原。我偶尔恢復神智的时候,只有比这地下深处的永久黑暗更令我绝望的罪恶感狠狠地折磨着我!” 老妪动了动嘴,苍老的声音中却含上了深切的悽苦:“所以我从天山回来之后,你就骗我说大师兄为了东龙阁的秘宝,杀死岛上的兄弟姐妹,囚禁你在这深潭里,就是为了让我恨大师兄?就是为了让我费尽心机来救你?而我花费了十几年的心血救了你,你现在却告诉我那一切都是错的?!” “师姐,我……对不起……”元晴低下头去。 “告诉我怎么救楚飞扬!”君书影勐然上前一步,拉扯住元晴的手臂,透骨般的冰凉从接触的皮肤传来,君书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楚飞扬了。”元晴看了君书影一眼,垂下眼睫,仿佛有愧一般说道,“除非有人愿作他的容器,将那股真气过渡,否则只有两条路。要么废尽他的武功,使他成为一个普通人。要么,他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被困死在这冰冷的铁锁上。但是他会活得很长很长,那股真气可保他百年不老,他……”
第106页 “你住口!”君书影急喘着气,声音虚弱却掩盖不了愤怒,“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怎么还有脸面如此置身事外?!该老死在这里的是你!你看看你,衰而不老,不人不鬼,你还杀了所有亲近之人,你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君大哥,你小心……”楚云飞上前想要搀扶,却又忌于君书影一身的怒火和抗拒,终于不敢伸出手去。 元晴被他的一席话击中痛处,连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尽。他微薄的唇轻轻地颤抖着,双眼无措地向眼前的几人看了看。老妪一脸悲痛地望着他,君书影满怀仇恨,楚云飞一脸警戒,全都在针对着他。 他想要分辨什么,却根本无话可说,无可分辨。这么多的罪孽,又岂是一句“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性”可以轻轻揭过。 元晴最终望向角落里的楚飞扬,脚向他移了一步。老妪却突然横出一脚,步履虽不稳却极快地走向楚飞扬。 她一手擎住楚飞扬的肩膀,楚飞扬的头低低地垂了下来,似乎完全昏迷了。 “师弟,我的好师弟,虽然你骗得我好苦,但是师姐既然苦苦等了十几年才救你出来了,再没有让你继续受苦的道理!你不愿意作这个恶人,就让我来做!只要废了这小子的武功,他即便离了这里,也不能刁难于你!”老妪说着又阴沈沈地看向君书影,“你既爱他,自然不在乎他是个废人还是个武夫吧!你便安心睡了吧,等你醒来,你的心上人一定又在你身边了。” 她说着举掌就要下手,君书影踉跄着向前一步,却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影影绰绰的眼前,他只见下一刻那老妪勐然被抛向空中,本来要去阻止她的元晴只来得及改变方向去接住她。 楚飞扬肩上长长的铁链也倏地绷直,一道铁索碎裂的声音传来,几滴温热的鲜血落在脸颊上。伴随着那老妪惊诧至极的喑哑声音:“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沈重的眼皮快要闭上之前,他只看到那双曾经熟悉至极的双眼如狼一般紧锁住他的目光。 君书影的嘴角微微翘起,弱不可闻的声音从那双颜色清淡美丽的薄唇中溢出:“我早知道……楚飞扬……岂是你们……能够……摆布……” 73 君书影再次恢復神智时,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眼前光影错乱,似有无数利刃在脑海中乱搅,疼痛难忍。 他静静地躺着,等着迷药遗留的难受感觉过去。耳鸣之声渐消,耳中渐渐清明起来,连风吹动的声音都听得清晰,夹杂着鸟叫虫鸣,周围都是阳光的气味。 原来在他昏迷时他们就已经出来了。 君书影心中只觉一片安宁。陷入昏迷前那望向自己的野兽般的目光已在心中深深印刻。如今的状况,他心下只能想得到一种可能,一定是楚飞扬将他掠了出来。即使此时的楚飞扬已经丧失神智,淹没本性,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对楚云飞痛下杀手。但是君书影却坚信,他绝对不会对自己不利。绝对不会伤害他,否则他便不是楚飞扬了。 身体的难受渐渐过去,君书影的眉头微微皱起,喉中发出不适的低吟,眼睫几次颤动,都因眼前强烈的阳光而重新闭紧。 “该醒来了哦,小美人。”一道陌生的声音响在耳边,一丛软软的东西同时扫到面颊上。 君书影心中一震,勐地睁大双眼,视线对上了蹲在自己身边的那张带笑的白皙面庞。 “你……!”君书影一时有些惊异。 “我什么呀,可惜我不是那个谁吗?”那一双黑白清明的双眼微微弯起,漾满笑意。他细白的手指绕着手中一株微黄的草,撩起穿在他身上略微宽大的衣衫坐在君书影身边,感嘆道:“你们两个人,真好。” “你是苏其铮?”君书影坐起身来,看着身边的人,片刻后道。 和那个清冷的天山派掌门相同的俊秀脸庞,却更加年轻白润,眉宇间少了凝重,多了风采流转的顾盼神飞,绝对不应该有人把这一对双生兄弟认错。 苏其铮点了点头,扔下枯草,转头细细地打量着君书影的脸。 君书影被他看得有些窘迫,不悦地道:“你看什么?你们是如何离开地底的?楚飞扬呢?!” 苏其铮笑道:“你问了三个问题,你要我先回答你哪一个呢?” 君书影咬了咬牙,不想再理会他,挣扎着要起身,他要自己出去看看。如果和苏其铮在一起,楚飞扬必定不会在他身边。那他会怎么样?!君书影想起楚飞扬肩头贯穿的铁锁,还有那药力霸道的迷药,心中的担忧再一次骤然升起。
第107页 “唉,脾气真大。好好坐着休息,师娘的迷药吸入多了会变傻,可不是那么好解的。”苏其铮伸出一只瘦得有些骨骼嶙峋的手按下君书影,“我全部都告诉你,坐下来好好听着。” 君书影看向你,咬紧牙根又问了一次:“楚飞扬呢?他到底怎么样了?!” 苏其铮摇了摇头嘆道:“你放心吧。我们都死了他都不会死,你不用担心他了,他现在就是个大妖怪,担心一下怎么逃过他的追捕比较实在。” 君书影听了不悦地看着苏其铮。苏其铮轻笑道:“恩?怎么我说他没事还不开心啊?!哦,难道是嫌我说他是大妖怪不好听呢,真是可爱。”苏其铮说着笑意盈盈地弯身向君书影脸前靠近。君书影一惊之下,差点就要动手,却被洞口传来的一声无奈的斥责打断:“其铮,你不要再惹君公子了。” 二人往洞口看去,正看到苏诗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什么可爱?!他一根指头就能弄死你,你还真敢惹他。”又一道声音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苏诗想身后,面色不善地看着靠得过近的二人。 君书影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人,眉眼间有些熟悉的影子,那挺拔高大的身型和英气逼人的样貌却实在陌生极了。 “那是傅江越。”苏其铮毫无顾忌地歪着头把脸凑近君书影的肩膀,又向缓步走来的苏诗想道:“哥,辛苦你了。” 苏诗想把托盘放下,端起一碗药递给苏其铮,又将另一碗端给君书影,向君书影笑了笑道:“君公子,我师娘给你们下的迷药药效逃过霸道,若有残留恐对身体损伤太大。这是其铮配的药方,可尽去药力。请君公子放心服用。” 君书影看了苏诗想一眼,动了动手臂,感到身体内真气凝滞郁结,当下也不再迟疑,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苏其铮看着他喝光了药,扭头向苏诗想道:“哥,我的手没有力气,你餵我吧。” 苏诗想看向君书影,有些侷促的模样。君书影向来对外人漠不关心,自然没有什么反应。苏其铮只把药碗递向苏诗想,两眼恳切地望着他。 苏诗想伸出手去,傅江越却突然从后面越过,握起苏诗想的手腕不让他上前,看着苏其铮口里粗声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你端不动我来帮你!” 苏其铮面色一沉,哼了一声:“我还怕脏了我的药呢。”转而又一脸乖巧地看向苏诗想唤道:“哥哥。” 苏诗想轻轻挣开傅江越的手,走到苏其铮身边,接过药碗,扶着他的后颈小心地餵他喝药。 傅江越站在后面,看到苏其铮抓住苏诗想腰间的手,脸上有些复杂莫测的表情。 苏其铮配的解药果然有效,不过小半天过去,君书影便觉昏沉无力的感觉尽去,浑身舒慡。他已经从苏诗想那里知道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楚飞扬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没有被那老太婆的迷药迷倒,甚至强行挣脱了那遇强则强的缚灵铁锁,元晴趁着楚飞扬消耗巨大内力尚未回復之前的一刻虚弱,打开机关,把所有人带出禁地。他出来之后便消失无踪了,那老太婆担心元晴的安危,再加上无法忍受在背叛伤害了苏诗想之后还和他面面相对,因此也离去了。 那一天到现在已经两天多,他竟然昏睡了两天两夜。君书影一想到所有人都走了,只留楚飞扬一人在那漆黑一片的洞底,一想到他浑身上下都是伤,一想到那地上一滩滩汇集的鲜血都是从楚飞扬身体内流出,尽管他明知道楚飞扬身负绝技,但那丝丝缕缕的心痛总是无法停止,越来越深刻铭心,疼得深了时便像要阻住了唿吸,左胸处疼得像要爆裂。 君书影再也无法忍受,他在手脚刚刚恢復力气时便起身向山洞外走去,想要去寻找不知身在何处的楚飞扬。 刚刚走出山洞,便看到楚云飞与苏诗想正在洞外不远处的山坡上。苏诗想不知说了什么,楚云飞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跪倒在苏诗想身前。苏诗想面色慈善地微微弯下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似在安慰。楚云飞展开双臂搂住自己师父的腰,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肩膀微微耸动着。 一丝微风吹过,苏诗想面前的髮丝轻轻飘动,他映衬在夕阳余晖下的脸庞明明秀美得清冷孤寂,如同天山之上的雪莲,此时却有着温暖的颜色。美得那班多人注目,连君书影也想发出一声赞嘆。 傅江越从海边捉了一篓鱼,一回来就看到这副情景。他眉头一皱,大踏步地走过去,身边带起微腥的冷风。
第108页 “小子,去把鱼弄干净。”傅江越一把抓起楚云飞,往外一推,把背后的篓子塞到他怀里。 楚云飞面上的泪还没干,突然被人亮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些窘迫地赶紧用袖子擦干净泪水,两只手抱着鱼篓,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苏诗想。 苏诗想看了傅江越一眼,吹下眼睫淡然道:“辛苦了,云飞跟我来,我们把鱼处理干净。” 傅江越想也没想,一步跨到苏诗想身前挡住他,对上苏诗想抬起的双眼时却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有些侷促地搓了搓手,道“诗……苏掌门,让云飞去弄吧。你身体刚好,还是要多休息。” 苏诗想面无表情地回道一声:“多谢关心了。云飞,我们走。” 楚云飞应了一声,绕过傅江越,走到苏诗想面前,眼前勐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转头看去,正看到君书影脸色苍白地向外走去。 楚云飞瞬间两眼放光,几步奔了过去,站到君书影面前,兴奋道:“君大哥,你感觉好些了么?!师叔的药果然很利好!” 君书影随意地敷衍了一句,就想绕过楚云飞继续向外走。 苏诗想也已经走到了近前,挡住君书影道:“君公子要离开么?” 君书影对苏诗想从无恶感,这时便也点头道:“多谢苏掌门这几日费心照顾。我必须要走了。” “是要去找楚大侠吧。”苏诗想微微嘆了口气道,“君公子,我知你心急。但是你冒然去找他……我怕楚大侠现在心智丧失之下,会伤了你。” “他不会的。”君书影眸色一沉,一字一字地说道。 “也许君公子说得对,那个楚飞扬楚大侠,的确和常人不同。”苏其铮似乎也被吵醒,从他休息的山洞里走了出来,慢慢走来的身形因为太过消瘦而显得形销骨立。 君书影微皱着眉头望向他,等着他说下去。 君书影所说的不会,只是因为他的一种感觉。不管楚飞扬的眼神有多冰冷,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君书影总觉得那双眼睛的深处藏有别的东西,使他坚信楚飞扬绝对不会伤害他。但是他依然想听一听苏其铮的话。 依苏诗想所说,苏其铮从小便是天造之才,根骨奇佳,无论习武炼药,样样皆信手拈来,他对那阴邪的内力又似乎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加了解。也许他会知道破解之法…… 苏其铮走到近前,身体一歪,便像没有骨头一样靠在了苏诗想的身上,笑笑地看向君书影:“你在等我说出个所以然吗?其实……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顺着你的话,想安慰你一下罢了。” 苏诗想看到君书影变得不悦的脸色,有些无奈地伸手在苏其铮腰上轻轻掐了一下,让他不要再故意招惹君书影。 苏其铮抓住他哥哥的手反握在掌中,撇了撇嘴对苏诗想道:“我真的不是很了解。我所知道的,就是东龙阁的最高心法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体可以承受的,一旦强行练成,必将心智尽毁,无情无心,惟有杀欲,如同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一般,当初元晴便是这样杀光了整个岛上的活口。可是依你们口中所说的楚飞扬……似乎并不一样。也许情到深处,真的是克制这个邪门功法的灵丹妙药呢。若果真如此,最后那小子既得了绝世内力,又能回復神智,怕不是有些人要羡慕到死了。”苏其铮说着,一双妙目撇了一旁的傅江越一眼。 傅江越只当没听到他讥讽自己的话,沉默地站着,眼神却定在苏诗想与苏其铮交握的双手。 楚云飞站在一边听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缠了几圈纱布,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一想起那是的楚飞扬,那股寒冷的死气便像要再次侵袭而来,让他微微颤慄。 君书影静静地听完,才又一次道:“他是楚飞扬。全天下最不会滥杀无辜的人,就是楚飞扬。”他说完便要走。 楚云飞左右看看,又慌忙拦住,有些焦急地道:“君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楚大哥。可是你不能这样孑然一身,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去找他。虽然楚大哥不会伤害你,可是万一呢……万一……你大可不用急于这一时,反正楚大哥是不会离开这个岛上的。” “为什么?”这一次反倒是苏其铮好奇地先问出口。君书影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楚云飞。 楚云飞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道:“我能行走之后,第一时间就把船给毁了。当初牧老前辈困住元前辈,就是怕他离开这个岛去中原为害武林。楚大哥这样的人,更加不会想杀害无辜之人。万一有不幸之人死在他手上,如果有一天他清醒过来,一定会痛苦至极。”
第109页 “所以你就把船给毁了?!”苏其铮瞪大了双眼,惊叫出口,“你害羞个脑袋啊!你这个呆瓜!没有船我们怎么走啊?!你一个个背过去吗?!我们被困在这个岛上,不是全成了那小子的猎物?!”他又苦着脸向苏诗想道:“哥,你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心存大义不顾自身安危的好弟子的?!” 苏诗想无奈地笑了笑。君书影脸色却缓和下来。若果真如此,楚飞扬必定只能困在这个岛上了。任他武功再高,也绝无可能飞过这片广阔海域。 楚云飞不顾苏其铮的取笑,看到君书影略微柔和下来的脸庞,有些高兴地道:“所以君大哥你安心养身体吧,等你好了……” “小子,你少瞎操心了。人家两个是恩爱夫妻,连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可没你什么事。”苏其铮就是看不惯这个呆瓜师侄高兴的样子,出声闲闲地打断楚云飞,想了想又向苏诗想求证道:“是两个吧。” 苏诗想点了点头。苏其铮有些嚮往地道:“天下果真有这种生子之药?我也想要一粒……” 苏诗想无奈笑道:“你要来什么,你也想生么。” “我想让哥哥给我生。好不好,哥,我们生两个娃娃就够了。”苏其铮半开玩笑地搂住苏诗想的腰佯装撒娇道。 傅江越的脸色这一瞬间便黑如锅底了,看着腻在一起的苏家兄弟,直想动手将他们分开,死死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动作,只将手骨握得微微作响。 苏其铮自顾自地与大哥玩笑,全然不顾及已经几近石化的两个人。 君书影为楚飞扬生下楚麒和楚麟的事,虽然有不少人心知肚明,却从没有人如此光明正大地把这件事情摊开来讲。这时被苏其铮这轻飘飘扔出一句重似千斤的话来,当下难免有些僵硬。 而楚云飞却已经被整个惊呆了,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剎那间砸在脑袋上,而那个扔出惊雷的人还在一脸天真地谈笑自若。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君书影,从头顶到脚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双唇开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74 君书影脸色白了白,不悦地看了苏其铮一眼,咬着牙向苏诗想一拱手道:“就此别过。” 苏诗想推开苏其铮,想要去拉住君书影,带些歉意地道:“君公子,楚大侠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再商量一下,从长计议可好。其铮博文广识,也许他能想出破解之法。”他说着看向苏其铮,希望苏其铮帮忙出言安定君书影的心,至少先把他挽留下来。 这件事说到底,苏诗想都觉得自己脱不了干系,把楚飞扬和君书影牵扯进来,楚飞扬几乎是捨命帮他搭救苏其铮了,他却反而害得他们身受分离之苦。他心下歉意之至,却知道道歉的话对于此时的君书影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苏其铮自然知道哥哥的想法,也便不再故意招惹君书影,正了脸色点头道:“是啊,书影公子,你听我哥的吧。其实我想……也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楚飞扬恢復神智?!”君书影闻言之下,略显疲惫的双眼都鲜活起来,连苍白的脸色也多了一丝红润。 “其实很简单,只要把元晴给他的内力废了,自然也就恢復了。像元晴不是就很好吗。” 君书影一听苏其铮张口就要费了楚飞扬,心里又不高兴起来,脸色也就不好看了。 苏其铮笑眯眯地看着他,继续道:“当然还有另外一条路。本来这东龙阁的心法,只有习练东龙阁的武功之人才能承受,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我师娘原是打着要把内力再收归元晴的主意,所以必找东龙阁的弟子来作这容器。我们若是想把这个内力分流,也就无所谓死活了。这是心法最高层,也许不需要全废,只要削去那么一点点,大妖怪就又变回那个英俊潇洒的楚大侠。若如此,楚大侠不惮全无损失,还白得了一身高深内力,多好。” “你是说……”君书影眯起了眼睛,不经意地把周围的人挨个扫了一圈。 苏其铮拉住苏诗想往后退了一步,笑道:“你可不要打我哥的主意,我刚刚活过来,也还不想死。” 他话音一落,还在发呆的楚云飞就感到了两股灼热的视线射向自己,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了看一脸诡笑地看着他的苏其铮,又看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的君书影。 他刚才心中百转千回,全是为君书影给楚飞扬生了孩子的事而心绪纷烦,这时再看向君书影,心中居然升起一丝委屈的感觉。
第110页 “只要能救楚大哥,我干什么都行。”楚云飞皱了皱鼻翼道,语气也满是真诚。 君书影把视线移开,盯着地面看了片刻,又向苏其铮道:“你的馊主意不用再提了。若是如此,楚飞扬不会高兴的。” “我救了他的性命,甚至帮助他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苏其铮不屑地道。 君书影原本已向外迈去的脚步停了停,头也不回地道:“若依我的意思,便是你们全死了,只要能救他回来,我也在所不惜。但是我不能。只因他是——楚飞扬。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明白。” “好拽的小子,气死我了!”苏其铮看着君书影离去的倔强背影,抓住苏诗想的衣袖,愤愤不平地哼哼道:“楚飞扬有那么了不起么?!他那是什么口气,那三个字就是公理么?!哼!” 苏诗想安抚地拍了拍弟弟,又向楚云飞示意,让他跟上君书影。楚云飞早就看着君书影离开的背影着急了,这时得了苏诗想的指示,当下就急切地跑去了。 傅江越看着大家一个个都走了,只剩下大小苏二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晴好的阳光下相同的两张绝色面孔看得他一晃神,却勐不丁地被苏其铮射过来的凌厉视线刺中:“看什么看?!笑什么笑?!猥琐!快去弄吃的,我哥饿了!” 傅江越抬手摸了摸嘴角,真的笑了么?对于苏其铮的恶言恶语却没有一字不满,又看了低垂着头的苏诗想一眼,抓起地上的鱼篓转身走了。 楚云飞不远不近地跟着君书影,君书影也不理会,只管往那禁地的方向一直走去。 楚云飞看着前方君书影修长挺拔的背影,思绪渐渐又飘荡开了。 君大哥会是女子么?怎么看都不像啊……虽然长相真的很漂亮。 以男子之身,却为楚飞扬生了两个孩子……楚云飞又想起他只见过一次的那个娃娃,粉妆玉琢,伶俐可爱,还有那温馨的庭院。 苏其铮说的对,人家才是幸福的一家人,父慈子孝,完全没有任何外人横插一脚的余地。 楚云飞心中不免惆怅,不远处那敏捷俊雅的身影也让他眼中酸涩。然而爱意却不会因此而少了半分,即便得不到,摸不着,能默默地守护着他,像现在这样,他总是有这个权利的…… 楚云飞思绪烦乱,脚程却是没有落下分毫,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所以当他听到一声女子的大叫时,当即便回过神来,施展轻功,瞬间赶到同样戒备起来的君书影身边。 “在那边!”楚云飞指向左前方一个方向,话音未落时,君书影却已然飞奔而去了。 楚云飞急忙跟上,不过片刻后,二人出了树林,转过一道小山坡,尖石遍地的矮坡上,看到了一个钗鬓凌乱的红衣女子。 “真水门主?”楚云飞一愣,那娉婷一看到君书影和楚云飞,便施展全力向他们奔来,面上满是急切慌乱之色。 君书影一个潇洒落地站定身形,便看到远处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他的动作并不快,他面上也无狰狞之色,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睛甚至称得上是平静的,却让人只看一眼之下,便感到无边冰冷和惧意。 君书影定定地看着那张英俊容颜,手却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 “娉婷姑娘,你没事吧。”楚云飞迎上一步,扶住几乎软倒的娉婷,关切道。 娉婷喘匀了气,抬头看了楚云飞一眼:“楚大哥……楚大哥他……”她说着说着便带上了哭意,“楚大哥他想杀了我!他到底怎么了,好像完全不认识人了一样?!” 楚飞扬在十步之外站定。手中一把剑随手向地上一甩,一半剑身没入乱石遍地的地面。他的双眼从一开始就未转开过视线,一直牢牢地盯着君书影,似笑非笑的唇角让人不寒而慄。对一旁的楚云飞和娉婷,却完全未分去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君书影只觉得连自己的视线都被对面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霸道地抓住了似的,完全无法移开。那种被野兽牢牢盯住的感觉,又回来了。 75 楚云飞看向楚飞扬,又看向君书影,手中的剑握得紧了紧,浑身戒备地看着前方的情况。 君书影抬起一只手,并未回头,只有冷静的声音传来:“楚云飞,带真水门主走。” “不行,我要……”楚云飞想说我要留下来保护你,可是看着对面似笑非笑的楚飞扬,他又觉得这句话似乎他本没有资格说出口,因此顿了一下才又道:“师父让我陪着你,我不能违抗师命。”
第111页 “我只说最后一遍,走。”君书影的声音仍旧平静,“不然你们若是伤着或者死了,就不是我要管的了。” 娉婷虚脱无力地靠在楚云飞身上,把凌乱的长髮用一只手扫到后面,看着身前君书影挺直的嵴樑,咬起了下唇。 “君……公子,楚大哥和从来不一样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要冒险……”娉婷出声劝道,却似乎受了严重的内伤,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我和你们也不一样。”君书影淡淡道。 “你……”娉婷闻言不服气地叫了一声,却无话可说。她知道,君书影说的是事实,无可辩驳。 楚飞扬脚下一动,向着君书影迈了一步。君书影只觉那强大的真气倏然逼近,压迫得他几乎胸口一窒,眼光却仍然无法离开楚飞扬的双眼。 楚飞扬从地上拔起剑,随意地慢慢抬起剑尖,似笑非笑的眼睛和嘴角,只让人感到蔑视,似在嘲讽眼前几人的不自量力。 君书影的视线终于移开,望着那渐渐指向自己心窝的寒冷剑锋,心中一痛,他勐地睁大双眼看向楚飞扬,微蹙的眉宇间便多了几分自己也未察觉的情绪。 楚飞扬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刻,望着君书影的脸庞微微出神。这停顿却并未持久,他一手持剑又向前迈了一步,毫不内敛的内力连在后方的楚云飞也感到了威胁。 楚云飞望向君书影僵直不动的身影,终于无法再在这强大的压迫之下保持镇定。尤其想到那利刃是指向君书影,万一此时的楚飞扬一念之差,君书影的性命……根本没有任何保障,现在的楚飞扬,便是全天下的武林高手都来了,恐怕也无法逃脱,何况君书影一人?!君书影敢赌上自己的性命,他却绝对不愿把君书影的性命全押在楚飞扬的那一线本性上! 君书影只觉耳边一阵风过,一道身影便突破他的身侧,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直冲向前。 “君大哥回去!”一声大喝从空中传来。 “楚云飞!”君书影看着那身影气急地怒吼道,也飞身向前。 不过是在这一瞬间的时间,楚飞扬漆黑的眼眸中清楚地映出君书影喊出那个名字时焦急的脸色,仿佛那是他非常关系的人,仿佛他和他一起与自己敌对…… 一股狂暴的风浪突然在那双一直平静莫测的黑眸中勐地掀起巨涛,楚云飞只觉扑面而来的真气仿佛有形的铜墙铁壁一般,而他现在就在这坚硬的墙壁中间破壁穿行,浑身的骨骼都像要被震碎了一般。 楚飞扬微微眯起的双眼充满着危险,他直直地看着沖他而来的楚云飞,他的身体甚至根本没有稍动一下。 楚云飞却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杀意,强大得让他几乎想要软倒在地,臣服,受死。 不过是极短的时间,眼前的景物却像被放慢了一般。他看到楚飞扬扔下剑,手缓缓地抬起,弯曲如鹰爪一般,冰冷无情地望着他。 楚云飞知道,他一定是触怒了楚飞扬,却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哪一件会惹出他如此决绝的狠下杀手。他对娉婷尚且如同猫捉老鼠一般耍弄,可是对自己……却是要一击毙命! 楚云飞咬紧了牙齿,即便此时他的剑仍未出鞘。他离楚飞扬越来越近了,那阴森的双眼直像要把他吸进去一样。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准备迎接与楚飞扬的那一招相抗—— 左肋却突然一疼,楚云飞只觉一股大力勐地将他推向右边。翻转凌乱的视野中,他只看到楚飞扬严重的那一丝惊讶一丝狂怒。 君书影咬着牙与楚飞扬正面迎击,被外力勐震之下,疼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在这敌对的力量之中被刺痛的心。 “君大哥……”楚云飞在地上滚了几圈,站起身来便看到楚飞扬一只手牢牢地钳住君书影的肩膀,一双眼睛无情地望向君书影。 君书影感到肩膀的骨头都快要被楚飞扬捏碎,一丝力气也凝聚不起来,细细地抽着气。此时听到楚云飞担忧的喊声,心头火起,转头怒视他道:“你想死便死远点,不要往他手里撞!” 楚云飞心中一酸,君书影这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救他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楚飞扬,为了楚飞扬的手中不会染上无辜者的血,为了楚飞扬醒来后不会感到后悔。君书影从来都是无情至此,比放任他为他去死还要令他难受。 “我要救你,君大哥。”楚云飞从地上缓缓爬起来,也许无情之剑比一切外力的威胁都要锋利,被它伤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痛楚会让他感到害怕,心已经麻木,面对楚飞扬时的那种心悸战慄居然顷刻烟消云散。
第112页 对面的楚飞扬,明明身形与从前无二。面对那张满是嘲讽与蔑视的脸,面对那双比深夜更黑的眼眸,楚云飞竟错觉到,他似乎比以往都要强健高大得多。他抓住君书影仅用了一只手,却能让君书影无力地瘫软在他的怀里,靠着他的胸膛才能站稳,面色苍白,额上冷汗涔涔,不过片刻便已髮丝尽湿,必是疼得厉害。 “君大哥,楚大哥不会捨得让你痛。他根本不是楚大哥。”楚云飞低声道,却像只是说给自己听,他缓缓地拔剑出鞘,向侧边走了三步,站定。 君书影早已痛得无法使出内力,自然听不到楚云飞的低语。楚飞扬确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看向不远处一脸哀戚地望着他的娉婷,又扭头看向想要从他手中“救”出君书影的楚云飞,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居然缓缓挑起,挑出一抹不屑的笑。 他抓着君书影的左手一使力,将君书影推到自己右胸前,坚硬如铁的右手却拦在君书影的胸前,紧紧地禁锢着他。 胸前横亘的强大力量让君书影有些气闷,肩头的疼痛仍未缓解,此时已趋麻木。他已无力去管楚飞扬想要做什么,只是感觉楚飞扬此时的内息平定不乱,并无杀意。 楚飞扬却在楚云飞瞪大的双眼中,低脸凑到君书影的颈边,伸出舌头缓缓地沿着那线条美好的颈项,一路舔了上去,一直到那白皙的耳朵后面,才收回yin靡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扯开嘴角,露出惨白的牙齿。他漆黑如墨的双眼一直定定地刺向楚云飞,恶意地享受他脸上微微扭曲的表情。 他在向自己宣示对君书影的所有权。楚云飞瞪大双眼,却无法转开视线,他从那双敌视的眼中当中明明白白地读出了他对怀中之人的独占欲。 他明白了,楚云飞咽了口唾沫,喉中却只有苦涩。原来如此,因为刚才在楚飞扬的眼里,君书影和他站在了同一阵线,所以才会对他爆发出那么强烈的杀意吗? 他望向楚飞扬钳制住的君书影,他却仍旧垂着双眼,因为被拘束的霸道力道而细细喘息,对于刚才被那样对待却似乎根本不在意,似乎……习以为常。 楚飞扬低头嗅了嗅君书影头顶的发,眼光不屑地扫视了楚云飞和娉婷一眼,甩手将剑插在地上,拥起君书影飞身而起,瞬间便消失了身影。 “君公子他……”娉婷急忙跑了过来,有些焦急地望向楚飞扬消失的地方,“怎么办……楚大哥会不会杀……” “不用说了。”楚云飞把剑插回剑鞘,垂着脸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不救君公子,不找楚大哥了吗?”娉婷急道。 楚云飞嘴角漾起一丝苦笑:“轮不到我们去救。”说着便一步步向回走去。荒凉的山坡上,只余娉婷的一身红衣随风招摇。她默默走到楚飞扬扔下的剑旁边,两手捧起,抬头往天上望去。 碧天如洗,阳光晴好。 76 君书影只觉耳边嗖嗖风声滑过,背后的胸膛宽大温暖,耳边的气息熟悉得令人安心,如果不是那钳制着他的不知轻重的力量,他简直要以为楚飞扬回来了。 楚飞扬只在半途中以脚尖点了树枝借力,一路上竟一直飘然于半空之中向前飞去,怀中挟着君书影,行了那么久却也丝毫不见疲态。 这已然不只是武功了吧。君书影以手摸上横在自己腰间的楚飞扬的手,温热干燥而略微粗糙的触感一如既往。如果以一届凡人之身,却拥有了浩瀚无边的力量,可以御风而行,可以长生不老,只怕任何人,任何生命在他眼中,都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了吧。 楚飞扬他,到底是忘记了过往的一切?还是根本根本什么都还记得,记得他们曾经的相识相交,记得他自己以前的殷切关爱,记得所有他二人相处的温柔细节,只是他已经不再在乎了而已? 君书影只觉唿吸一窒,后面的那一个可能性,只是在心中稍想一想就能刺痛他。记得他,却不再在乎他的楚飞扬……君书影咬紧牙根,这种事情……简直太荒谬,荒谬绝伦,他绝不相信,也绝不容许! 君书影抓着楚飞扬的手的指尖不自觉地渐渐用力,修理的平整光滑的指甲几乎要深陷入楚飞扬肉中。 楚飞扬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另一只手抓起君书影掐着他的手指,用眼神恐吓他老实放好,不要作乱。 君书影看着那堪称白痴的眼神,几欲呕血,只能转过脸去沖向外面,不去看楚飞扬的脸。
第113页 楚飞扬看着因君书影转头而四散飘扬的长髮,顺滑又干净,堪称美景,心中满意之至,抬手摸了摸。 楚飞扬带着君书影飞到小岛的另一端,在靠近海的一侧陡崖上停下,然后走到崖边往下看。君书影正疑惑他带自己来这种地方做什么,突然又被楚飞扬抓住,而后直直地跳了下去。 绕是君书影习武二十多载,这一下也差点把他惊得叫出声来。下面就是惊涛拍岸,乱石嶙峋,如此毫不准备捨身一跳根本就只有死路一条!只是多年的修为硬是止住了他作出如此丢脸的举动,只是咬紧了唇,在急速的下降中被海风吹的皮肤生疼,白着一张脸悄悄抓紧楚飞扬的手臂。 楚飞扬也全未使出任何内力,只是任二人直直地往那波涛狂骇的大海中俯冲,兴奋莫名地奔赴死地。 不只过了多久,突然下坠之势勐地止住,耳边的涛声如同狂怒至极的巨兽发出的吼叫,已经大得盖住了所有声音,夹杂着细小水丝的咸腥海风勐烈得让人睁不开双眼。 君书影只觉一阵晕头转向,眼前一黑,脚下一重,竟是已经踏上了实地。 楚飞扬放开抱着君书影的双手,君书影一个趔趄才站稳,勐地转头看向楚飞扬,心中已经不只是不悦了。 这里是一个山洞,外面是水天一色的茫茫碧波,还有惊涛骇浪之声轰隆不停。楚飞扬靠在洞口,闲闲地一抱双臂,微微敞开的领口半露出精壮的胸膛,姿态说不出的闲适潇洒。君书影没有什么目的地来回走了两步,只觉得相比之下,自己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楚飞扬用黑夜般的双眼看着他,陌生的眼神,奇特的炙热。他突然挑唇一笑,露出白碜碜的牙齿。 君书影这才注意到,楚飞扬的臂弯中勾着一条粗大的青藤,心下一想便明白,楚飞扬必是靠这条藤蔓把两人盪进这直上直下的险崖侧壁上的洞里。 君书影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既如此,那便有办法再上去的…… 楚飞扬看君书影看着他怀中的藤蔓便安心了的样子,笑意加深,左手把藤拈出来,向君书影摇了摇,在君书影疑惑的目光中,把左手伸到洞外面,向下一拉,轻轻巧巧地一松手—— 君书影瞪大了双眼,几步跑到洞边,探头向下看去。强烈的海风勐地扑面而来,水腥味霸道地钻入鼻中,那救命的青藤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转回头看向楚飞扬,颤抖着手指指向他道:“你……你是疯了吗?!” 楚飞扬无所谓地笑了笑,向洞里走了两步,坐在一块石上,朝君书影伸出一只手。 “过来。”低沉的声音,却似乎远比从前更深邃。 君书影闻声之下,连担忧如何上去的心思都收了回来,惊讶至极地望向他:“你……你会说话?!” 这也不能怪他会把楚飞扬当白痴,都是因为元晴和楚飞扬心性大变之时都是那副要笑不笑人事不通的诡异模样,君书影原以为他们大概连人话都不会说了,直接退化成原生态兽类。君书影却忘了元晴在那时还知道耍手段欺瞒他师姐来达到目的,或者他根本就没注意过别人的事。 楚飞扬收回手,挑起唇角,以一种奇特的的目光看着他。 “君书影。”他喊道。 君书影这一次连惊讶的余力都没有了。君……书影,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了?!那时从他口中吐出的这三个字,即便连名带姓,却因为饱含着那满满的遮掩不住的一腔爱意,而丝毫没有陌生推拒之感。 他这一声又算什么呢?不咸不淡,让他听不出一丝暖意。 君书影的口中满溢苦涩:“你记得我?”可你却不再在乎我…… 楚飞扬却摇头:“我不记得。我知道。”他起身走到君书影身边,威逼一般的强势竟使得君书影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看到楚飞扬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时,君书影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竟然会心怯退却。 只因此时他周身的气场太过强大,太过无情。林中兽类见到百兽之王时,也不过如此吧…… 楚飞扬将君书影拉到眼前,一手拈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他深深地凝望着那含着倔强和受伤的目光,片刻后才道:“前尘旧事于我不过镜花水月,记得也只是徒增累赘。如今在这天地之间,我就是神!不死不老,不能掌控生,却能掌控死。” “你想如何?”君书影只觉下巴被捏得生疼,他动了动唇,轻声道。 “凡情俗事只能徒增困扰,我不需要。可是你——”楚飞扬眯起了双眼,把脸凑近君书影,“你却总能轻易挑起我的怒火……我看到你便浑身燥热,真气冲撞无处疏解。这可大大不妙……”
第114页 君书影听着他说的话,渐渐地又把双眼瞪圆,眼中满满晕染了湿润的光芒,似乎闪动着一丝丝希望,一丝丝喜悦,专注地凝视着他,长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楚飞扬只觉得那两扇睫毛如同扇在了自己的心尖上,令他瘙痒难耐,一身的狂躁復又萌发,简直无法抑制。 “就是你这种样子!”楚飞扬手上不自觉地使了大力,让君书影疼地皱起了眉头。他看着那微蹙的眉峰,只觉心中那些难解的情绪更加狂妄肆虐了。 楚飞扬勐地松开手,双目灼灼地瞪视着君书影:“在我弄清这燥郁之感到底为何之前,你都给我好好呆在这里!” “你要去哪?”君书影出声叫住转身就想向外走的楚飞扬。 楚飞扬停了一下,才淡然道:“你无需知道。” 君书影自然知道。苏其铮说在这内力控制之下,人的滥杀之欲难以控制,那楚飞扬他定然是要去杀人。这次没有了他的阻挡,他不相信楚云飞几人能逃得过楚飞扬的杀手。 君书影低嘆一声,道:“飞扬,你想知道你面对我的那些感觉为何存在,我可以告诉你。” 77 楚飞扬挑了挑修俊的眉峰,看向君书影,等着他开口。 君书影看着他那熟悉的细小表情,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酸。 “因为……”君书影张了张口,却有些不知如何解释。二人七年多的恩怨纠缠,直至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说来可以话长到一天一夜讲不完,也可以三言两语诉完一切。 可是前一种只怕此时的楚飞扬不耐烦去听,后一种……君书影委实有些说不出口。 二人的关系之中,情情爱爱的言语向来都是楚飞扬的拿手好戏。君书影早已听得麻木,甚至于已经当成理所当然。没想到当要让他自己说出口时,竟才恍然察觉出,一句情爱的分量有多重。 而那有如重逾千斤的肺腑之言,楚飞扬曾经每天每天地毫不吝啬地拱手献于他的面前,化作和风细雨,冬日暖阳,将他的身心全部笼罩。 君书影咬了咬唇,才道:“因为我是你的……你的……” “你是我的?!”楚飞扬要笑不笑地重复了一遍。 君书影不忿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与我是——相伴一生的人。” 楚飞扬抬起脸,摸了摸下巴,又看向君书影,深邃的眼眶下比以往更精亮的双眸上下一打量:“你是我的弟弟?兄长?都不像。即便你是,这些关系于我,也再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君书影有些发怒 ,对他那般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更加怨忿。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薄怒的脸庞,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若说不出个能说服我的理由,解不了我内心的躁动,我就第一个杀了你。” 楚飞扬口中的“杀”字话音一落,君书影便身形一晃,似乎大受打击一般。楚飞扬望着他,只觉那双瞪圆了看向他的双眼当中,渐渐溢满了心痛和委屈。 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何以至此?!楚飞扬与那隐忍着悲伤的目光相视,只觉心中的那种感觉更加浓烈了,他满心不耐地加重了唿吸,走了两步,终是烦躁地一手往洞壁上一捶,震动地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君书影也不闪躲,只还是那样看着他,几颗石头砸在他肩膀上,又滚落在楚飞扬脚下。 楚飞扬低头看了那小石子几眼,本就不平静的心中忽而燃起熊熊怒火,似乎那几颗石子有多么罪无可赦一般。他抬起一只手臂勐地一挥,带起一股强如海风的大力,将那些碍眼的碎石全部扫到了山洞外面,石子如同碎尘一般,飘摇地落向了茫茫大海。 君书影垂着眼睛看着楚飞扬脚前那干干净净的一块地面,片刻后终于收回哀伤神色,又直视向楚飞扬道:“你对我有的……躁动,是因为你对这具身体——有欲望。”君书影微微张开双臂,如同展示自己的身体的姿态,看向楚飞扬。 楚飞扬的眼睛从那修长的身躯上快速滑过,对上他的目光,才笑道:“你是女人?” “你说呢?!”君书影的双眼几欲冒火,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头。这样的楚飞扬为何怎么看怎么欠揍呢?! “不像,不像。”楚飞扬又靠回洞壁上,抱起双臂,抬起下巴评估一般打量着面前的君书影,“我为何要对你的身体有欲望?” “我怎么知道?!”君书影看着他那满不在乎的模样,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吼道。当初是楚飞扬使尽百般手段,硬是逼迫利诱着他,使他甘心相从。如今他竟敢问出这种话来?!他倒是更想问问楚飞扬,天下美人这么多,为何他当初独对自己如此下作?!
第115页 楚飞扬面上竟又带上了丝丝笑意,含着诡异的微微满足,又道:“这么说来,你是我的妻子?” 君书影不喜这样的词语加身,不欲作答,只是毫不相让地与楚飞扬对视,咬紧牙根不做声。 楚飞扬却自然解读得出其中意思,他点了点头,如同自语道:“原来你真的是我的妻子。以前的我居然会娶一个男人当妻子,惊世骇俗之举当真比现在的我丝毫不差。”言语中竟似分外自得。 “你说够了没有?!”君书影怒道,“你现在总该明白了吧!楚飞扬,你若到现在还想杀我,我无话可说。” 楚飞扬道:“不,怎么会。我从来就不想杀你。我看到你的泪水,这里都会疼痛欲裂。”楚飞扬看着君书影,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坦荡荡的态度,没有亲昵,没有调情,却就这样将这种情话又说出口来。 “……”君书影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直直地与那仍旧陌生的深邃神眼相视着,却又似乎看到了熟悉的光芒。 楚飞扬却又想了想,遗憾地低嘆了一声:“美中不足之处,男人却是不能生孩子的。” 君书影知道楚飞扬向来喜欢小孩子,只是他从前从未说过而已,似乎怕让君书影心中产生什么误会。但两人相交八年,君书影还不至于连他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没想到楚飞扬竟是这个时候坦白地表达了这样的喜爱。 “谁说不能?!”君书影咬了咬牙根,反驳道,“我们家中,尚有二子。他们的名字叫楚麒和楚麟,全是你亲自取的。飞扬,你有家有子,难道还要抛弃这一切,做你羽化登仙的美梦?!行你滥杀无辜的恶行?!你若还记得半分,你就当知道,你便是杀光了全天下的人,我也不会有丝毫动容。只是,如果你那么做了,你就再也不是楚飞扬!我绝对不容许!绝不容许你亲手杀死他!”君书影说到最后,已经声音嘶哑,一脸狰狞之色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楚飞扬却瞪大了双眼,出神着看了君书影俊美的脸庞半晌,脚下却迈了步子,上前握住他双肩:“你……为我生的孩子?!楚麒,楚麟,我们的孩子?!” 不知为何,这一刻,这个事实,竟能神奇般地抹平了他心中的狂躁和邪火,只余一片温馨,一片安宁。 78 不小也不算大的山洞里燃起了火堆,偶尔烧着的树枝爆出一点细小的声音,除此之外就是忽远忽近的海浪之声,震得脚下的洞壁也隐隐颤动。 楚飞扬坐在洞口,君书影坐在火堆前。这样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君书影终于忍耐不下去。 “你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你现在到底想要如何?" 君书影开口道。 楚飞扬将视线转向他,微侧着的脸庞俊美得惊人。他用那一双君书影熟悉多年的,却又似乎远比从前更加深邃的眼睛看着他,似玩味,竟让君书影无端生出些不自在的感觉。 “我从前的眼光还是很好的。”楚飞扬突然挑眉笑道,起身走到君书影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你做什么?!”君书影只觉得浑身的汗毛一竖,本能地警觉起来,上身向后一仰,就要退后。 楚飞扬却先一步阻止他的退路,伸出两指轻轻捏住君书影的下巴,轻佻地摩挲了片刻,一脸兴味地说道“果真佳人。我便准许你以后跟随我左右,侍奉于我,你可高兴了?” 君书影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楚飞扬,薄怒的一抹红色爬上颈间脸颊,张着一双眼瞪了他半天,才开了口:“你……”一字之后,却又没了下文。 顿了半响,终于是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拨开下巴上的手,低下头去,满面愁容。 楚飞扬挨着君书影坐了下来,抬手扔了个小柴棍到火堆里,用肩膀推了推君书影,扭头看他,笑道:“你做什么这幅表情?你不是爱我么?我准你与我相伴,你又为何要如此闷闷不乐?只要你点一下头,我便立刻带你离开这山洞,离开这个荒岛,寻一处热闹的地方,好好乐一番。” “你要如何玩乐。”君书影微皱着眉头看他。 楚飞扬舔了舔嘴唇,一双眼睛也在此时放射出精亮的光芒,似乎正在想到什么极为开心的事:“自然是……随心所欲,掌控生死,纵情……" 君书影看着他脸上流露出的嗜杀的欲望,那张俊美得脸上甚至充满了嚮往,充满了迫不急待,连他嘴角那一丝微笑在君书影眼中也变得扭曲起来。
第116页 君书影只觉胸口突然一阵气闷,抬脚踢了过去:“不准你那么笑!” 楚飞扬一手抓住他的脚踝,脸色一沉:“你干什么?!书影,你不要恃宠而娇!” “滚你的恃宠而娇!”君书影一个利落翻身,衣袂翻飞间便已站在了楚飞扬的三步开外,微微涨红着脸怒道:“楚飞扬,你如果还是楚飞扬,就马上给我自己醒过来!你这样算什么!算什么?你看看你自己,疯疯癫癫,不人不鬼!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楚飞扬啊,是天下至仁至义至忠至善的楚飞扬啊!” 楚飞扬看着一脸哀凄的君书影,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怎么?你原来是更加爱着那样的我?那种懦夫有什么好的?!什么至仁至义至忠至善,不过是弱小者的伪装而已。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清醒过来!你了解掌握着无尚力量的感觉么?”楚飞扬说着,走到君书影身前,抬起一只手轻巧地反制住君书影的反击,绕到他的身后,贴到君书影耳朵,低笑道:“恩?!你了解么?这世间尘物,在没有什么事你得不到的。所有的东西都唾手可得,也都可以随手抛弃!世人只是因为求之不得,求之不易,才会珍视。如果一切都可以来得轻巧,还有什么必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还有什么必要经营一张伪善的脸孔——” “你住口!”君书影挣扎着怒斥道,“楚飞扬才不是伪善!他是天下第一正直正义之人!说什么世间万物唾手可得,全都是胡言乱语!就算你是三十六天之上的神明,你也一样有求之不得的东西!你才是走火入魔到丧心病狂!” 楚飞扬听着却低低笑了起来,他用另一只手环住君书影的腰身,压制住君书影连番攻击的挣扎,如同最亲密的爱人那般紧紧贴近着他,听着他胸腔中唿哧的喘气声,轻笑道:“所以,你就被那个天下第一正直正义之人,骗得心甘心愿委身于他?甚至为了他,不惜以身犯险,连身为一个男子最难堪的事,你都愿意为他去做……” 君书影对他的话丝毫也听不进去,明知道在这个如今已强大到逆天的男人面前挣扎无用,却只是不甘愿被他如此禁锢在怀中,带着些斗气地不断反击抵抗。 楚飞扬突然一把压制住他所有反抗,低笑的声音却有些阴沉,他用坚硬如铁的双臂牢牢地锁住君书影,在他耳边道:“书影,听话,不要再挣扎了。你为何就是看不清呢?我就是你的楚大侠,你的楚大侠——就是我。你爱的是我,你要陪伴一生的也是我,麒麟的父亲是我,你费尽千辛万苦要寻找的,也只有我。我如今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不用心来感受一下,看看我是不是你的楚飞扬。你的身体……”楚飞扬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你的身体,一定也早已熟悉我。你若不愿意用心感受,便用你的身体……好好来感受我……”楚飞扬说着,便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垂下眼睫看着君书影脸庞脖子上白皙的皮肤,慢慢靠近,将双唇印在君书影脖间裸露出的肌肤上。 感受到那滚烫的触感,似熟悉,却又似陌生无比,君书影不可自己地僵硬了身躯。 79 “你……放开我……”君书影勐一反应过来,便想挣开那太过温暖太过熟悉的胸膛,却被楚飞扬一手揽住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轻声道:“书影,是我啊……我是你的楚大侠……不要动,乖乖的……” 太过温柔的声音让君书影有片刻怔忡:“飞扬……?” 低沉的笑声在耳边激起轻微的颤慄,君书影抓着楚飞扬手臂的手紧了紧。 “你在紧张什么,恩?”楚飞扬一口含住君书影柔软的耳垂,舌尖描摹着耳廓的形状,又向耳中轻探。 君书影闭上双眼,微微颤抖着被身后的男人抱在怀中轻轻地挑逗着。这一切都是熟悉无比的,环绕着他的气息,怀抱着他的双臂,这是楚飞扬,这是陪伴了他那么久的楚飞扬,即使闭上双眼,眼前也歷歷都是他的音容笑貌,他温柔的笑容,慡朗的笑容,促狭的笑容,无奈的笑容……楚飞扬已经在他的心中刻下了如此深的印记,连他笑时浮现在嘴角边的细纹都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 楚飞扬也微微闭上双眼,沉醉地埋头在君书影脖颈间用力地嗅着。就是这样清新的味道,总能轻易地让他沸腾在血液中的躁狂平静下来,如同被安抚的野兽,虽然仍旧不耐地踢踏着四肢,却可以控制住自己,安静地伏趴在地下。
第117页 楚飞扬绕到君书影身前,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用手指擦过他过长的轻颤的睫毛,低下头去如同虔诚一般地轻吻他的双唇。 “好干净的味道……”楚飞扬轻喃着,“你在紧张吗?……宛如处子……是向我献祭吗……” 君书影脑中有一线厉光闪过,他勐地睁大双眼,一把推开楚飞扬,目光灼灼地瞪视着他。 “你这个疯子,你根本没有清醒过来!” 楚飞扬口中不屑地切了一声,抬手抹了抹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君书影:“你什么意思?看着现在的我,你是要为以前的我守身么?我是不是该感动,我竟然有这么以一个忠贞的小情儿……” “混蛋!”君书影怒斥一声,一脚挑起火堆中燃烧的枯枝,踢飞向楚飞扬的方向。楚飞扬下意识就要给以最有力的反击,他一出手足以让攻击他君书影自食恶果,却在那火光闪过双眸的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勐然反击过来,硬是用理智强迫自己收回那能置对方于死地的攻击,只用袖子裹着手将那枯枝打飞。 源源不断的燃着的火枝扔在一刻不停地飞向他,楚飞扬一挥袖,带起一股真气将那些枝枝杈杈全部扫飞。 君书影糟蹋完了火堆,洞里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去。楚飞扬冷笑一声,向前一步,想要说道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却见君书影咬着牙合身向他冲撞过来。楚飞扬一愣,只堪堪来得及展开双臂,接住用尽全力撞向他的人。 巨大的冲力将两人向后推去,直到楚飞扬的身体重重地撞到了身后的墙壁,头顶的石壁被撞得簌簌掉下一些碎石来。 楚飞扬气急败坏地抹开头上脸上落下的灰尘,怒道:“你够了!你干什么?!别以为我不敢出手伤你!” “你动手啊。”君书影抬起头,冷冷地道,“向着这里来——”他仰高了头颅露出要害的脖颈,在黑暗中越发显得白皙而脆弱。 “书影,你何必如此固执……我还是我,即便我已经不记得……又有什么不一样……只要我还记得对你的感觉……我还记得对你的身体的渴望……这些还不够吗……”楚飞扬一只手慢慢按上那倔强地伸直着的脖子,微微地用力,“我为什么不行?我为什么不行!” 楚飞扬说着,双眼中的疯狂却勐地爆发,他一转身将君书影狠狠地按在石壁上,愤怒地直视着他的双眼:“我为何要跟你浪费唇舌!你说得对,我不是你那个楚飞扬,我也不屑于再成为他!你不愿意的时候他敢囚禁你么?他会强暴你么?……”楚飞扬口中低喃着,手却径直地向下,一把扯下君书影的腰带。 “你混蛋!”君书影双目圆睁,浑身勐地用力,楚飞扬却再没有半点留情,三两下压制住他,从石壁一侧扯下一道软藤,将君书影的两只手捆得结结实实。 “楚飞扬,你放开我!”君书影惊叫道。 “你敢跟我闹到现在,不就是仗着我疼宠着你,捨不得伤害你?!”楚飞扬合身贴到君书影身上,把唇凑到他耳边,邪邪一笑,黑暗中露出野兽一般森白的牙齿,轻轻地啃咬在他颈侧,“现在又如何呢?你要知道,我便是把你一辈子关在这个地方,废了你的武功折断你的翅膀,让你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等着我的临幸,你又能怎么样?恩?” “楚飞扬,你敢……”君书影的身影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你又错了,书影,不要总是惹我生气。”楚飞扬双手在他身上狂妄的抚摸起来,带起手掌下的身躯上阵阵的颤慄,“你不该问我敢不敢,而应问我舍不捨得……”他说着便吻住君书影同样轻颤着的双唇,再没有丝毫温柔,如同攻城掠地一般侵占他口中每一寸柔软。 楚飞扬将右手猥地顺着君书影挺直的嵴樑慢慢向下滑去,轻抚过微微凹陷的腰身,又继续向下探去…… 君书影闷哼一声,两道长眉纠结地拧到一起,把脸向左右侧了侧,却甩不开那狂风暴雨一般的深吻。 君书影渐渐被那绵长的亲吻搅得胸中气闷,神智也恍惚起来的时候,耳边却听到嚓嚓的两声衣料破裂的声音,从后背到大腿根部勐然接触到的凉意瞬间将他惊醒。他睁开双眼,却只见楚飞扬用手指挑着一片撕裂的意料在他眼前一抖,一脸邪肆地扔向一边,一只冰凉粗糙的手直接按触到光裸的皮肤上,从膝下轻佻地向上抚摸过来。
第118页 80 君书影咬紧了唇,浑身颤抖地忍耐着。楚飞扬抬起他的一条大腿,把身体嵌在他两腿之间,两手沿着那白皙修长的大腿内部,渐渐向那隐秘之处滑去。手下摸索着滑腻的略带冰凉的肌肤,楚飞扬原本的气定神闲竟被一股燥热取代,连唿吸也无法控制地粗重起来。 他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如同饥渴了很久的人看到一汪清凉的泉水,却不知要从何下口,才能尽情纾解这一身的干渴。 “我一定是爱煞你了……”楚飞扬粗粗地喘着,嘴唇在君书影的耳边脸颊不断地辗磨,偶尔用牙齿咬出一点点腥红的印记,在黑暗中也闪现出**的色泽。 他的手摸索着攀上君书影的脆弱之处,便熟练地上上下下地捋动起来。君书影咬着牙,发出一丝丝无法忍耐的声音,竟激得楚飞扬红了一双眼睛,又吻上那一双颤抖的薄唇大肆蹂躏,仿佛不如此不足以发泄胸中的一腔邪火。 熟悉的气味再一次在口腔中漫延开去,君书影修长的眉紧蹙着,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双在黑暗中发出疯狂光芒的精亮双眼。 楚飞扬耐心地取悦着君书影,感觉到他的下身在自己掌心中慢慢硬挺起来,黏腻的液体沾湿了双手。 楚飞扬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君书影略微红肿起来的薄唇,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直到君书影忍耐不住地绷直了修长脆弱的脖颈,喉中发出沙哑低沉的几声压抑的轻吟,楚飞扬感到手心中一热,衣服上也沾上几点白浊。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凑过去继续亲吻君书影失神着微张的唇,喃喃低语着:“你太美了,你怎么会这么美……我该怎么办……我要如何才能完全地占有你。我真想把你拆吃入腹……” 楚飞扬沾满湿液的手在君书影下身继续摩梭着,慢慢向后探去,按住那柔软紧闭的地方,轻柔至极地揉弄着。楚飞扬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向下身涌去,硬挺得快要爆裂开来。 第一根手指探进去的时候,楚飞扬却听到耳边一声低低的抽气之声,带上些不易察觉的哭腔。他藉助微弱的天光端详君书影微微汗湿的脸,他面上只是一片毫无血色的白,惟独两片唇被自己蹂躏得鲜红糜艷。君书影向右侧偏着脸,紧皱的眉头显示出极力的忍耐,一道浅浅的泪痕却延伸至光滑纤瘦的下巴,如同一根细细的针,在楚飞扬的心头微微扎了一下。没有强烈的疼痛,却仍旧难受。 “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哭?我会温柔地对你……书影……”楚飞扬伸手将他的脸转向自己,用舌头舔干他面上的泪痕,温柔地低语着,在君书影隐秘羞耻之处的手却仍旧顽固地继续着。 “解开我的手。”君书影垂下眼睫,咬牙低声道。 楚飞扬并不怕君书影此刻还能逃得出自己的掌控,掌中真气一挥,如同利刃一般切断了纠结的藤蔓,君书影的双手有些发麻使不上力气,勐地落下来。 楚飞扬握住君书影的手腕细细地他揉捏着,看着君书影低眉顺眼的样子,忍不住又去追寻他的双唇,一番轻柔亲吻。 心中似有野兽仍在嘶吼,但楚飞扬却不知道是为什么缘故,在这样的情境下,面对这样的君书影,那暴虐的兽无论如何都无法自由施展,他对君书影,就只有温柔,只能温柔。 君书影的双手恢復力气,突然勐地抬起手,揽住楚飞扬的脖子,修长有力的手在他颈项后面紧紧地扣住,将楚飞扬的脸压向自己,毫不客气地堵上面前因惊讶而微张的双唇。 楚飞扬在些微的迷茫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君书影在亲吻他。唇上的力道暴躁又粗鲁,楚飞扬却只觉头脑中轰得一声,如同燃起了漫天璀璨的烟火,绚烂地让他无法注目。 君书影白皙的大腿仍旧大张着,楚飞扬也顾不上去开拓那想要冲进去肆虐一番的柔软之地,两手紧拥着君书影露出一半的光裸后背,紧贴着君书影的身体也大肆地磨蹭顶动着,只恨不得真能把面前这个人揉进身体里去。 君书影的喘息渐渐粗重起来,双手却渐渐向楚飞扬身侧滑去。他原本微闭的双眼勐地一睁,精亮的双眸又让楚飞扬沉迷到微微失神,直到感觉到周身的内力勐地向两处大穴汇集而去,如同被人源源不断地向外吸引而去。 楚飞扬勐地捏住君书影的脖颈,瞪大了双眼看他。君书影也丝毫不让地回视着他,紧咬着牙关,双手却扔在他身上的两处大穴上粘住,忍受着一身内息的冲撞,强行吸收着那霸道至极的内力。
第119页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毫无还手之力。你推开我,我也一样会身受重伤。要伤我杀我,于你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君书影挑衅地向脸色铁青的楚飞扬笑了笑,舔了舔唇却又道:“可是,飞扬,你捨得吗?” “君书影,你放手,现在还来得及——”楚飞扬喉中发出低哑的声音,脸色阴沉地看着君书影。 “我不。”君书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楚飞扬,你想上我?那你就变回原来的楚飞扬,我一定……让你好好尽兴。”君书影邪邪一笑,微皱的眉间却泄露出一丝被楚飞扬的内力冲撞的不适。 楚飞扬掐着君书影毫不设防的脖颈的手紧了又紧,却始终无法狠下力去。 只要他微一用力,这个胆敢向他下手,挑衅地向他笑着的人就会消失。这天下不该有人能够威胁他,不该有人能有如此挑衅他! 然而,楚飞扬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确地知道,他竟然,果然——捨不得,他下不了手。这个明明衣衫不整理应狼狈不堪的人,却魅惑得像一朵最美最毒的花,让他明知泥足深陷下去前方只有死路一条,却仍旧甘之如饴。 楚飞扬放开钳制着君书影的手,内力流失的痛楚让他无法忍受,只能紧握着双拳,仰天长啸,声音竟一径盖过山洞之外的海浪之声。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痛苦的脸,面上闪现一丝不忍和心疼,却仍咬紧了牙关,掌心紧紧地按着能够决定楚飞扬生死的命门。 楚青一百问 ——没有写错,真没有写错。也没有看错,真,没有看错…… 串场主持人南小歌上:今天,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哌唧哌唧~~)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人气最高,姑娘家最花痴,小受们最梦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鬼见鬼飘飘,小受们最梦想,兵器谱上万年排名第一排名万年第一,一步一步,士兵喜出望外张开了双臂,令匪徒闻之丧胆令小受闻之发春,人称风流倜傥真君子玉树临风小~~飞侠,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无所不能总攻天下——楚飞扬楚大侠!!!嗷呜!!! (掌声雷动,响彻云霄!!!) 楚飞扬:(淡淡一笑,微微颔首) 南小歌:楚大侠,请对们观众说些什么吧。 楚飞扬:(微一蹙眉) (嗷呜,看看!咱楚大侠真帅得惊动党中央!) 楚飞扬:(淡然一笑)称号太长pk时候躲在树后容易被人发现。 众:啥?……(石化碎裂声音) 楚飞扬:(自动倒带,微微颔首) 南小歌:楚大侠,微一蹙眉淡然一笑)在下一介布衣无名,微微颔首) 南小歌:楚大侠,面上带着微笑!女人铁石心肠飞身冲到了门口,承蒙各位谬赞,真谁能知道,,男人喜出望外飞身冲到了门口,实不敢当。 南小歌:(= =)楚大侠,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不要假装刚才那句囧话不自己说一样好不好…… 南小歌:(^o^)下面,们将要隆重介绍们这次一百问活动另一位主角,(噹噹噹噹~)青狼青教主!!!青教主人称…… 青狼:(^o^#)少废话。 南小歌:(悄悄滴对观众)哦哟,笑得有点扭曲哦…… 众:(点头点头) 南小歌:咳,那么也请青教主向们观众朋友们讲几句话吧。 青狼:(*÷*<--这个叫做桃花眼邪魅一笑)下面排排坐小美女小帅哥们,们将要隆重介绍们这次一百问活动另一位主角,统统收回天一教后宫!哥哥每天都发糖吃哦~ (定格!旁白!:不愧玉树临风英俊倜傥潇洒不羁以调戏天下所有美人为已任终级大boss,极限奥义流调戏宫掌门人!必杀技:调戏!) 南小歌:(轻声地)下面,们要为大家请出,由于事先没想到,女人喜出望外完全僵住了,们今天到场众人之中,最帅气,最美丽,最可爱,最受观众喜爱,们今天到场众人之中,也……最难伺候那一位。们君书影君公子! (全场寂静。幕布拉开,君公子满面淡然地缓缓步上。一身淡紫色衣裳几拉风,们今天到场众人之中,一霎那间!女人闷不吭声跑向了远方,外面还罩着几闷骚透明飘逸淡紫轻纱,随着步子飘伐飘伐,面上带着微笑,小鬼喜出望外跪倒在地,连领口上露出来纯白底色内层衣裳还带小点点……)
第120页 南小歌:(小声向众人)咋个穿成这个样子哦,外面还罩着几闷骚透明飘逸淡紫轻纱,一天一套新衣裳都不带重复,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鸡肚哦~ 众:恩那,几闷骚哦~ 南小歌:(点头点头) 君书影:坐哪里? 南小歌:(精神高昂滴)哦!您坐……您当然坐在楚大侠旁边,外面还罩着几闷骚透明飘逸淡紫轻纱,请坐请坐! 君书影:恩。 (定格,bgm响起,旁白上:君书影,曾一度醉心权势步入邪途,到如今天大地大飞扬最大!这其中心酸甜密一波三折,真一山还比一山高,,黑影喜出望外跑向了远方,只有楚大侠才能体会箇中滋味。) 南小歌:那,能不能也请君公子给们观众们讲几句话呢。 君书影:大家好。 南小歌:(扭头默默流泪,好短哦,bgm响起,不过,好乖哦tt) 南小歌:咳,主角们都上了,不过,轻手轻脚!女人惊讶预告了结局,这个串场主持人可以功成身退了。下面一百问节目主持部分,就交给们君公子啦! 青狼:(冷哼一声) 南小歌:(悄悄地向众人)青教主好像很不高兴昂,为啥呀? 楚飞扬:(一边递给身旁君书影一盏茶,真没想到,,神秘客喜出望外透露出玄机,一边微笑)因为楚青不青楚。 众:(恍然大悟)大侠,乃真相鸟! 青狼:哼~ 1. 君书影:(低头看题)姓名 已经退场南小歌迅速飞身再上:汗,君公子,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可不可以,多说几个字。们需要作节目效果。拜託拜託。 君书影:(皱眉,再次低头看题)楚飞扬 楚飞扬:(微笑)在 君书影:(继续皱眉)青狼 青狼:哼~ 君书影:们两个,姓名 南小歌:(泪流满面地奔下台)君公子,真超级冷场王tt 楚飞扬:…… 青狼:哼~ 2. 君书影:年龄 楚飞扬:二十五 青狼:二十五 君书影:(抬头,含义不明地看了二人一眼) 众:(泪目,这两个人几配合哦。纷纷小声滴)可们几想知道君公子乃年龄~ 君书影:(冷冷一撇,含义不明地看了二人一眼) 众:(泪目,低头看题)下一题。 3. 君书影:性别。 楚飞扬:…… 青狼:(嘿嘿一笑)别不说,什么性别不比谁都清楚。 楚飞扬:(淡然一笑)青兄,大概忘了今天为什么愿意乖乖来做这个无聊问答了吧。提醒一句,不要贪图一时口舌之快却致功亏一篑。到时候前功尽弃事小,含义不明地看了二人一眼) 众:(泪目,由于事先没想到!女人喜出望外张开了双臂,燕其跟情哥哥跑了,就…… 青狼:……哼~ 君书影:(皱眉摇头)下一题。 中场休息中(汗,三个问题就休息。没有办法,嘉宾太大牌主持人更大牌,就在突然间,喜出望外预告了结局,咱忍!),该喝茶喝茶该擦汗擦汗。 啥米?问空调开得这么大为啥要擦汗? 问楚大侠吧……爪子还在们主持人爪上和额头上米有拿开。 南小歌:(悄悄地对观众)简直岂有此理!节目来宾公然调戏们节目组主持人,就…… 中场休息中(汗,真胆大包天,成何体统! 众:(狂点头点头)简直不堪入目!!! 南小歌:(黑线)那们干嘛那么激动。 众:(指!)比们还激动! 南小歌:…… 好吧好吧,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中场休息结束,各就各位。们认真负责主持人君书影公子已经拿起手里卡片在看下面题目。 众:哦哦~小眉头皱得真好看~ 4. 自己性格呢? 君书影:自己性格呢? 楚飞扬:(露出招牌楚氏笑容)温柔,细緻,负责任。(搭上主持人爪)觉得呢? (众:啊!此人太嚣张!又在调戏们主持人!!! 南:(混乱ing)什么叫负责任?负什么责任?!不问访谈对象问们主持人干什么!) 君:(点点头)恩。
第121页 (众:(沈默……)恩……) 青:…… (南:(?)青教主,中场休息结束,乃怎么不说话?) 青:(= =)原来本教主不隐形,在一阵大雨之后,,喜出望外脱下了外衣,原来们还能看见啊。哼! (众:(汗)青教主想用行动告诉们性格傲娇咩?(惊悚)) 5. 认为对方性格呢? 君:认为对方性格呢? 楚:(深情款款地看着主持人)面上冷淡,其实坚冰之下内心,很温柔很可爱。楚飞扬何其有幸…… 君:(打断,捏着大侠下巴转到青狼那面)对说。 (众:嗷,很温柔很可爱。楚飞扬何其有幸…… 君:(打断,真没想到,!女人全无预警跪倒在地,主持人真敬业!) 青:(瞪着楚大侠)…… 楚:(死鱼眼样与青教主对视)…… 青、楚:(默默转身弯腰,狂吐) 君:(翻翻手里小卡)下一题。 6. 两个人相遇时间和地点? 君:两个人相遇时间和地点? 青:(神游天外)那时还个粉妆玉琢小娃娃,一个人跑上马车来陪,很温柔很可爱。楚飞扬何其有幸…… 君:(打断,教玩游戏……明明曾经那么喜欢,为什么后来竟会忘记,轻手轻脚,喜出望外一屁股坐了下来,以致伤至此…… (南:(黑线)说们燕其小美人吧。说起来到底在马车上对人家一个七八岁小娃娃做了些什么这衣冠禽兽!) 楚:(微笑)带君儿去天一教要解药时候。 (南:(汗)大侠突然这么切题简直让人不习惯。 众:(群体沸腾)嗷呜!!!那个不重点吧!大侠刚才叫人家君公子什么?!!叫什么叫什么?!) 楚:(一脸无辜状)君书影啊,还能叫什么。 (众:大侠耍赖!明明叫那个那个!再唤一声听听啦~) 君:咳,下一题。 7. 对方给第一印象? 君:对方给第一印象? 青:(扭头)还挺英雄气概,果然名不虚传。 楚:(微笑)气宇不凡,不等闲之辈。 (众:(捧心)们……两个……) 君:(点头)下一题。 (众:(汗)君公子真淡定。) 8. 喜欢对方什么地方? 君:喜欢对方什么对方? 楚:(看了青教主一眼) 青:(看了楚大侠一眼) 楚、青:恩…… 君:(点头)下一题。 (众:(黑线)听明白了么就点头?!) 9. 不喜欢地方呢? 君:不喜欢地方呢? 楚、青:(淡定地)全部。 君:…… (众:……俩太有默契了吧。不要大庭广众之下爬墙啊们两个,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cp大神会惩罚们!) 10. 觉得和对方相性相合么? 君:……下一题。 楚、青:(一头雾水) (众:(嘀咕嘀咕)咦咦?主持人为啥把这题跳过了?害羞了?吃醋了?……) 君:下一题! (众:(乖巧状)哦。)以致伤至此…… 楚:(一脸无辜状)君书影啊, 相性一百问之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楚:------君:我来替他说。他说:“君书影,你心肠歹毒,做孽深重,我留不得你。受死吧!”楚:你做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啊!君:哼。南:大侠,怪不得总有人说你是渣攻------初夜清晨就要杀人灭口iu,你狠的! 81 “飞扬,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君书影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仰头看着楚飞扬的脸。 楚飞扬面色泛青,紧蹙着修长的眉,闭着双眼,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两片薄唇被咬得血迹斑斑。 “飞扬,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谁。”君书影几乎是带着哀求一般地开头道,那霸道的内力使他越来越难过,他知道楚飞扬也同样痛苦,却丝毫不敢放松。 楚飞扬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向他,君书影带些期盼地看着他,却只迎来两道冰冷又陌生的视线。 “你好大的胆子……”楚飞扬张开染血的双唇,张开的双手却极力克制着,不愿伤他。“君书影,这内力不是你的身体能承受的,你再勉强自己,就算我不出手,你也会经脉尽断而死……” “你住口!”君书影恶狠狠地怒斥道。但在楚飞扬那一双始终没有丝毫转变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的心却如坠冰窟,越来越冷。
第122页 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唤回楚飞扬的神智?!到底要他在怎么做,才能让楚飞扬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君书影的手微微发颤起来,连身体也似乎感受到寒冷,无法克制地微微颤抖。 “你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楚飞扬咬牙忍住痛苦,面色不善地提醒他,“你再不停手,就只有死路一条!” 君书影却只是咬紧了牙关坚持着。 楚飞扬看着他苍白起来的双唇,面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他无从分辨从心底泛起的那彻骨一般尖利的疼痛的感觉,到底是为面前这个人,还是为自己那飞速流失的不可一世的功力。 楚飞扬终于忍耐不住地怒喝道:“君书影,你立刻停手!我不碰你了,我发誓我不碰你了行不行!” 君书影眨了眨已经沾染上些微白霜的眼睫,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楚飞扬……是我的,我准许他的放纵和为所欲为。可是你,你不是他。” 他看着楚飞扬,突然唇上带上一抹笑意:“飞扬,只要你恢復过来,你想怎样碰我,都可以。你难道不想吗?” 君书影说着,裸露着的大腿却在楚飞扬的腰侧轻轻地蹭了蹭。这样轻微的动作,却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君书影只觉得冷,他原本的内力便属于阴寒一路,此时被那狂沖乱撞的真气搅乱,他只觉得自己的浑身都如同暴露于冰天雪地之下。他什么感觉都不再有,只有冷,冷得透彻骨髓和心肺。 楚飞扬看着这样的君书影,感觉到与他相贴的身体渐渐地冰冷起来,他只觉自己的心也随着慢慢变冷,那尖锐的寒气冷却了他一身沸腾的热血,冷却了他一直亢奋不堪的头脑。 无数零碎的画面飘然而来,光影交错看不真切,悠然来到近前时却又化作一股狂风,勐烈地冲撞着他的理智。似乎正有一双手,洁白又冰冷,带着霜寒的寒气,努力地想要推开那一扇锈蚀的厚重的门。 楚飞扬再也忍受不住那样的痛楚,用双手死死地摁住快要爆裂一般的额头,仰面朝天张开血迹斑驳的双唇,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得混乱不堪,如同被搅乱的一池深水,层层的波纹盖住真相,连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几声熟悉的唿唤一阵阵传入耳中,拨开了层层迷障一般都沖入耳道,清晰无比。 楚飞扬勐地睁开双眼,坐直了身体,眼前是一片黑暗。 楚飞扬愣怔了片刻,勐地跳了起来:“书影!” 他的眼睛很快熟悉了这黑暗,便看到君书影一身狼狈地躺倒在离他不远的墙角处,白花花的大腿和腰背露在外面,在这黑暗的洞穴中分外显眼。 楚飞扬慌忙扑了过去,触手却是一片冰凉。他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心勐地一沉,一阵几乎是恐惧的情绪向他袭来。 “书影,书影醒醒。”楚飞扬一边焦急地唤着,一边把人抱在怀里,用身体温暖他冰冷的肌肤。 君书影一直没有清醒,脉搏又虚弱而混乱不堪,他昏迷着却还把眉头皱成一团,似乎仍旧痛苦至极。 楚飞扬手忙脚乱地重新生起火堆,怀抱着君书影坐在火堆旁边,紧张得几乎要失去他向来的冷静自持。 “书影,醒来啊……”楚飞扬把君书影紧紧揽在胸前,轻柔地轻吻他的脸颊。 “是我混蛋,我怎么能这样伤你。”楚飞扬把脸埋进君书影的脖颈间,几乎要哽咽起来,“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现在是楚飞扬,是你的楚飞扬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 他想用真气为君书影调息,却被他体内那四处乱窜的霸道内力震得弹回手来。他如今连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道都控制不了,又怎么敢贸然对君书影下手。 楚飞扬头一次觉得如此无助。君书影为他遭受痛苦,他却只能眼巴巴地干坐着,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不能预见那些邪性的功力会不会对君书影的身体造成恶劣的影响。 君书影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修长结实的腿露在外面,被橘黄的火光染上一片温暖的颜色。大腿上柔嫩的内侧肌肤还残留着他粗暴揉捏弄出来的痕迹,脖子和胸膛上也仍有青紫的印记。楚飞扬看着那些暴行的证据,又唤起他之前强迫君书影的模煳记忆。 君书影是真的不愿意,即便面对的仍旧是他楚飞扬,但不是他想要的那个楚飞扬,他就不愿屈从。 楚飞扬把脸轻轻贴在君书影的脸颊上,半晌才敢轻轻地唿出一口气。他已经不知道他还能再如何深爱这个人了。君书影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丝想法,都能让他更加地泥足深陷。
第123页 明明曾经是那么在乎权势地位的人,为什么一颗心却又能倔强得如此纯粹,甚至纯洁,纯粹纯洁得让楚飞扬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强硬差一点就玷污了君书影给他的爱。 楚飞扬静静地抱着君书影渐渐回暖的身体,又餵他喝了些之前准备好的水,吃了些干粮,便又靠在石壁上,把人裹在怀里,不时地亲亲他的脸,看着噼啪作响的火堆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之人终于有了一点动作。楚飞扬慌忙捧着君书影的脸,紧张地看着他。 那如扇般的睫毛轻轻抖了抖,便缓缓地睁了开来,似乎有些不适应一旁的火光,又轻轻眯了起来。 楚飞扬忙用手挡在他脸前,一片黑影投在君书影的面庞,点漆一般的眸子在黑影中闪亮着。 “飞扬?”君书影轻声地开口,声音扔嫌虚弱。 楚飞扬点着头:“是我,书影,是我。是你把我唤醒了,你救了我。” 君书影抬起手来,修成的手指在温暖的火光的纤长得很好看。 他摸了摸楚飞扬的脸庞,点头道:“不错,是你。”却在楚飞扬还未来得及反应时,轻挑着楚飞扬的下巴,抬起脸吻了上去。 82 楚飞扬受宠若惊地僵住身体,只敢轻轻地动着唇响应君书影难得一次主动的亲吻。 君书影看着他的眼睛,双眼中微微染上些笑意,他伸出两只手牢牢捧住楚飞扬的脸,加深了亲吻的力度,甚至主动勾起了楚飞扬的舌头,吮吸轻舔,极尽缠绵。 君书影的唇稍稍离开楚飞扬,双唇分离的水润声音轻微却极大地震动着楚飞扬,他抱着君书影的手越发地紧了起来。 君书影低下脸,在他的脖颈间发出低笑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吐在楚飞扬露出衣裳的皮肤上:“楚大侠,你这个模样,倒有几分楚楚动人。” 楚飞扬张开口,却发现自己竟有些气息不稳,只能重重地唿出一口气,使劲一握他的手臂道:“书影,你不要惹我。你刚刚醒来,我不想伤你。” 君书影抬头看了看他,突然勐地一使力,把楚飞扬压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些散开的过长的黑髮低垂到楚飞扬的胸前,与楚飞扬的长髮纠缠在一处。 君书影又默默地看了楚飞扬片刻,才嘆了一口气低声开口道:“混蛋,你终于是醒过来了……” “书影——”楚飞扬神色复杂地低唤了一声,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抬高一只手,抚上君书影的脸颊。 君书影像一只温顺的猫,微闭上双眼把脸在他的手上蹭了蹭,蹭得楚飞扬心猿意马,忙收回手来。 “书影,快些起来。你刚刚清醒,要不要吃些东西?我还要给你看看有没有内伤……” “我没事。”君书影打断他道,“我现在很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楚飞扬的右手,一根根手指慢慢地交缠上去。 “楚大侠,在下近朱者赤,与楚大侠一样,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君书影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楚飞扬,直看得楚飞扬恍然觉得嗓子中干渴得快要冒烟一般,又如同飢饿了很久的人面对着一份大餐,连双眼都要赤红起来。 “书影,我再说一次,不要招惹我……”楚飞扬的嗓音有些干涩。 君书影却听而不闻,伸出另一只手拉开楚飞扬的腰带,又闲闲地去扒人家的衣襟。但渐渐从脖子爬到脸上的红晕和他变得不太平稳的喘息,全都在在地挑战着楚飞扬的忍耐极限。 “我以前当真有眼无珠了,其实飞扬你——也堪称秀色可餐……啊!”君书影放开与楚飞扬交缠的手,一只手撑在他的脸侧,手指轻触着楚飞扬微张着的双唇,略带些得意的言语调戏着楚飞扬。话还没说完,却被楚飞扬一把掀翻在地,压在身上,不由得惊唿一声。 “你做什么!”君书影不慢地低喝一声。 “做什么?!你说呢。”楚飞扬嘿嘿一笑,“书影,这一次可真是你自找的。”他说着一把脱下宽厚的外衫向外一扔,衣裳的布料在真气的抖拉下展得平平整整,稳稳地铺在地面上。 楚飞扬抱着君书影就地一滚,就带着人滚到了黑色的衣衫上,三下五除二地扒掉了君书影剩余的衣裳,才用手肘撑着身体,俯身在君书影的上方,哧地一笑道:“书影,想调戏我,你还早了八百年。” 君书影默默地咬牙切齿,随后干脆把脸一歪,看向一旁的火堆。
第124页 楚飞扬看他摆出一副随便你我无所谓的模样,差一点笑出声来。被君书影眼风一扫,连忙闭上嘴巴,俯下身去开始干正事。 楚飞扬此时的亲吻完全不同于君书影,脉脉的温情全部隐没在狂热急切的动作当中,君书影没撑多久,就涨红了一张脸,气息急促紊乱起来。 楚飞扬在那双水润的唇上又蹂躏几轮,才放开他给他留下喘息的空当,却转而在君书影的锁骨上啃咬起来,用新的红痕掩住原本的印记,又一点点向下滑去。 君书影的手插在楚飞扬的发里,咬着下唇忍住冲到嘴边的呻吟。 楚飞扬的动作完全称不上温柔,即便含住君书影脆弱的中心安抚时,也透露着一股子急切兇勐。悄然滑到他身后的手指也似乎死忍着什么一般,微微颤抖着。 身体被强迫着打开的感觉还是让君书影感到不适,即便楚飞扬已经极尽温柔,三根粗糙的手指相继在那细嫩柔软的地方进出开拓的时候,带起的涨痛总是多过快感。 楚飞扬又凑过来,一边亲吻着君书影的双唇,一般毫不放松地继续用手指为自己进入他作准备。 “好了么……”楚飞扬看着君书影微微纠结起的眉头和染上水汽的双眼,轻声地问着,“我快要忍不了了……” 他说着,拉着君书影的手向自己身下滑去。君书影的眼睫颤了颤,安抚起滑入掌心的无比灼热坚硬的硬挺。 楚飞扬最后将君书影扶起,怀抱着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腰上,从下面进入了他。 君书影难耐地伸直了脖颈,散落的黑髮在他背后偶尔被轻微地摇动。 楚飞扬把手放在君书影稍微软下来的欲望之上,有技巧地安抚着,诱哄地说道:“书影,自己动。” “混蛋……”君书影咬紧了牙根,忍受着那阵阵难言的感觉,却还是把两手扶住楚飞扬的肩膀,摆动起劲瘦柔韧的腰身。 楚飞扬还是顾虑着君书影的身体情况,没敢太过折腾他,在他体内发泄过一次便停了下来,简单地给君书影清洁过之后,又给他查看了脉搏,确认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才安心地搂着君书影躺倒了。 83 君书影醒来时,洞外已经天光微亮。背后温暖的触感,腰间霸道的力道,都让他有片刻怔忡。总感觉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和楚飞扬如此亲近了,其实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醒了?”楚飞扬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轻轻地落在颊边。 君书影转过身去,楚飞扬向后挪了挪,给君书影让出地方,看到君书影枕着手臂看他,笑着伸手抚上了君书影的鬓边,为他把几缕头髮挂到耳后,又轻轻抚弄他的耳垂,微笑地看着他的双眼。 此时只有轻柔流淌的温情脉脉。 不知道是君书影天生的体质,还是被那逆天之药的药力所影响,他身体的毛髮并不旺盛,楚飞扬摩梭着他的脸颊下巴,又摸了摸自己的,低笑着道:“你好滑。” 君书影不甚在意地轻哼一声,又睏倦地闭上双眼。楚飞扬笑着抱紧了他,又开始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些肉麻情话。 君书影以前听得多了,初时觉得不耐,后来就只当没听见了。如今形同陌路地僵持了这些天,每一次都被楚飞扬深邃冰冷的眼神刺痛。如今乍一下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带上三分逗弄七分情话的话语,竟从心底泛上一丝暖意。但一字一字细细听来,又觉得能面不改色地将那些话日日挂在嘴边,楚飞扬这人当真不知道羞耻和含蓄为何物。 两人又躺着休息一段时间,洞外天光大亮时,才终于起身。君书影看着被楚飞扬撕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脸色变得不悦。楚飞扬慌忙送上自己的外衫,前前后后为他打理妥当,便带着君书影站在了山洞门口。 “你把上去的藤条扔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君书影抱着双臂斜眼看他道。 楚飞扬沖他一笑:“急什么,山人自有妙计。”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呆了一天一夜的山洞,心里竟觉得有些不舍。他自然不敢把这时的心思透露一个字。从他对君书影动情的那一刻起,每每被他倔强固执的脾气气得狠了的时候,他是真想把他囚禁在一个无人涉足的小岛,让他见不到任何人,任自己为所欲为。 楚飞扬最后靠着一股蛮力,硬是带着君书影攀着斜峭的岩石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刚一到了崖顶上,君书影就有些疲累地坐在地上,看着比他狼狈得多的楚飞扬,微怒道:“这就是你的妙计?!累死你算了!”
第125页 楚飞扬脱力地趴在地上,转头看着君书影,伸出指头点了点他的大腿:“好歹没让你太累着不是。背疼,过来给我揉揉。” 君书影面色不善,却还是凑了过去,张开手掌按住楚飞扬僵硬的肩背部,使匀了力气给他揉了几下。 两人离开这崖边,便去寻傅江越一行人。这一次却用不着急着赶路了,楚飞扬带着君书影一路优哉游哉地边看着风景边赶路,回到傅江越他们暂住的地方时已经天近傍晚。 楚云飞手里拿着个大竹篓,看着微笑地站在君书影身边的楚飞扬,使劲地眨了眨眼,直到楚飞扬笑着向他打招唿:“云飞。”楚云飞才反应过来,扔了竹篓欢快地跑到楚飞扬的身边,高兴道:“楚大哥,你好啦?!” 楚飞扬点了点头,看着楚云飞身上的伤,有些自责地道:“云飞,对不起了,那时候神志不清打伤了你。” “没事没事。”楚云飞一叠声地说着,“楚大哥能恢復过来就好。”眼睛却禁不住地向君书影看去。只是君书影脸色有些冷淡,让他也不敢贸然靠近。 楚飞扬笑了笑,左手牵住君书影,右手又拎起楚云飞扔下的竹篓,一路上与楚云飞说着话,往住地走去。 娉婷还在山洞里养伤,身体上的伤还不什么,她那时却是被楚飞扬的冷酷绝情把一颗心伤得狠了,此时见了回復温和的楚飞扬,仍旧有些心悸和伤心。楚飞扬看着娉婷脖子上露出的伤痕,一时也不知对她说些什么,只能满心歉疚地屡屡道歉。但过分客气的态度却也并不能让别人更好受。 君书影一直沉默着,楚云飞偷偷地注意着他,怕他也受了什么伤。用心之下,又怎能看不到君书影身上的衣服是楚飞扬那时穿着的。想着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两人之间有可能发生的事,明知自己没有资格,楚云飞还是觉得心中酸涩得难受。 四人坐在洞中,气氛有些沉默。娉婷的眼光瞄到坐在楚飞扬身后的君书影,他的衣袖上有一点暗红,她记得那是那时候的楚飞扬挟持住她的时候,她的伤口流下的血。 娉婷目光更加黯淡,睏倦极了似的闭了闭双眼。 楚飞扬向楚云飞打听傅江越几人的去处,楚云飞却也说不清楚,只说苏师叔说要带师父去拿一件东西,江三不放心,硬是顶着苏师叔眼上嘴上的嘲讽,沉默地跟着去了。 楚飞扬便与君书影商量着先住下,等傅江越他们回来之后,便想办法一起离开这个岛。楚云飞和娉婷也要趁着这个时候养好伤。君书影对楚飞扬并无二话,无所谓地点头应了,便带着楚飞扬出去另寻住处。 剩下的几天便在平静中度过了。楚云飞渐渐地又开始跟着君书影跑前跑后,帮这帮那,对着君书影不悦的脸色也能甘之如饴,弄得君书影不胜其烦。但是重话说过几次又不见效果之后,对着楚云飞一派天真的笑脸也实在生不起多大的气,君书影便只好发挥起从楚飞扬那里锻鍊出来的无视功力,任由他跟在自己身边自说自话自娱自乐。 最后还是楚飞扬想了个法子,以教导他武功为由,把整天乐颠颠地跑来骚扰君书影的小子暂时调遣开。楚云飞于武学上的悟性奇高,一点就通,人也谦虚好学,楚飞扬教导起他来又是毫不藏私不遗余力。楚云飞极尽崇拜的目光简直闪花了楚大侠的眼,极大地满足了大侠好为人师的癖好。 娉婷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偶尔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练武,楚飞扬想着她毕竟也是一派之主,便也顺便指点她一点武学上的事,又将大师傅传授给他的东龙阁心法教给她。从前好强争胜的娉婷这一次却有些心不在焉,无可无不可地跟着楚飞扬学了些东西,平时便偶尔痴痴地看着楚飞扬,却又偶尔托着下巴看着君书影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飞扬跟君书影闲话时说起来,君书影却凉凉地说了一句:“自古有云,女人心海底针,楚大侠想不明白便不要想了。” 楚飞扬慌忙摇头:“没想,没想。” 如此还算热闹地过了几天,傅江越终于带着苏诗想和苏其铮回来了。 苏诗想仍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苏其铮却张扬许多。此时他神色大好,已经不是那时病恹恹快要死去的憔悴模样,唇红齿白地站在苏诗想身边,相同的容貌两种风情,同样出尘不凡的兄弟两人并肩而立,当真是一副美景。 楚飞扬初一见傅江越便感到了他的不同,眉宇间少了暴躁粗俗,人也变得有些沉默起来。照顾苏诗想的动作有些霸道,对苏其铮的颐指气使也毫无微词地默默执行。他吐息绵长,似乎也不像毫无内力的模样。
第126页 楚飞扬对他们又有了什么样的奇遇并不多加过问,几人互相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商量离开岛之法。 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子,船被楚云飞毁了,想回去就只能再造一只船,总不能大家一起游回去。 几人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一同想着海边走去,想先去看看情况再说。楚飞扬本来只打算和君书影,傅江越三人一起去查看,其他人却也坚持不愿闲着,最后无法,只能几人一起上路。 苏其铮搀着苏诗想走在前面,与苏诗想低声说些什么,苏诗想面上带些笑意地回应着他。君书影依旧沉默地走在楚飞扬身边,楚云飞前前后后地跑着,一会儿到他师父面前奉承几句,一会儿又去逗君书影说话,可似乎到哪边都不太受欢迎。他看到娉婷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走在一边,便又跑去与她作伴。 傅江越走在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楚飞扬聊上几句。他看了一旁的君书影一眼,放低声音凑想楚飞扬道:“楚兄,说实话,我十分好奇,你到底是如何恢復的。你那个师叔可是被关了几十年啊,你倒是幸运,没两天就清醒了。反而因祸得福,我看你这一身功力比从前可是大有长进。” 楚飞扬笑了笑道:“我有书影帮我。”——他不怕我伤害他。我即便理智全失,也依然捨不得伤害他。“我那位师叔……大概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傅江越从嘴中发出不屑的一声,斜眼看着楚飞扬,又恢復了一点江三的无赖模样。楚飞扬看着他这副表情,想到他自从回来之后在苏家兄弟面前的稳重沉默,不由觉得好笑,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傅江越呵呵一笑,转头看向最前方的两道背影,连目光也变得悠远起来。 一行人到了风声狂烈的海边,本要分头查看的打算尚未实施,便被那废弃的码头上静静停泊着的一艘船惊了一下,站在离码头不远的平地上面面相觑。 那艘船不算小,安静地泊在海面上,随着海浪的轻涌而起伏着,低垂的舱帘挡住船内光景,看不到船上到底有没有人。 傅江越最先沉不住气,拔出剑便向前走去,苏诗想一把拉住他。 “不用看了。这船有天山派的标识。我想……可能是师娘留给我们的。” 苏其铮在一旁开口道:“那老太婆还想过害你。哥哥,不能信她。” 苏诗想向弟弟苦笑了一声:“那毕竟是我们师娘,如今我们与她全无利害关系,她应该不至于……” “哥,小心为上。”苏其铮也不忍再说些什么,拥住苏诗想的身体,想要给一些安慰。 傅江越轻轻挣开苏诗想的拦阻,安抚地拍了拍他,又向那艘船走去。楚飞扬与君书影对视一眼,也一同上前。三人在船上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 “看上去没有什么危险。”君书影掀开帘子走出船舱,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苏诗想,“苏掌门,给你的。” 苏诗想上前接了信,打开来看完之后,微微嘆了口气,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角。苏其铮从他手中抢过信,只看了几眼就扔到地上,恨恨地踩了几脚:“这老妖婆,还敢对你端着长辈身份。她凭什么!哥哥。你不要伤心,下次再见到她,我一定替你出口恶气!” 苏诗想听着弟弟负气任性的话,带些无奈宠溺地沖他笑了笑,又向一直看着他的君书影道:“其他不论,我想这艘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里面应该还有些食物和淡水,我们可以靠它回到中原。君公子,你们以为如何?” 君书影叫回楚飞扬和傅江越,几人一同商量了片刻。楚飞扬比其他人都要更急切一些,他打算直接带着君书影去找他的大师父。虽然君书影现在没事,但是他没有练过东龙阁的心法,却从他体内吸收了那些内力。按苏其铮的说法,非东龙阁的弟子若吸收了这内力,便是死路一条。自从听了这些之后,楚飞扬便一直忧心忡忡,又不想让君书影也跟着烦心,便不把担忧显露在面上,只是粘在君书影身边粘得更紧了。 海风扬起兽皮制成的船帆,时隔了几个月,各怀心事的众人终于又踏上了前往中原的归途。 84 “书影,醒醒,我们快要到岸了。”楚飞扬将枕在自己腿上沈沈睡着的君书影轻轻摇醒,拿起一边的狐皮大氅将君书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君书影眉头皱了皱,却似乎疲倦极了,连眼睛也不愿睁开,没有骨头似地靠在楚飞扬身上,任他摆弄。 若在以前,楚飞扬对此必定极为开心的,可是现在,他心里只有越发浓重到化解不开的担忧。
第127页 他因强行承受了东龙阁最高心法而走火入魔之时,君书影为他分担了一半的内力,才使他恢復清醒。君书影并未像苏其铮所说的那样,因为不是东龙阁传人,承受不了东龙阁的内力而亡,反而表面上看去并无大碍,甚至武功也精进不少。 只是楚飞扬还是注意到,君书影似乎越来越疲倦了,到如今几乎每天都睡不醒一样,令楚飞扬心中的担忧与日俱增。 “书影,别睡了,快醒来。看着我的脸,告诉我,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楚飞扬扶着君书影的肩膀,强拉他坐直,一边在他脸上端详着,一边轻声地问道。 君书影的脸色带着些大睡初醒的红润,一点也没有憔悴的模样,至少看上去十分地好,只是紧皱的眉间却传达着越发不满的情绪。 君书影不堪其扰地睁开眼,不悦地拉开楚飞扬的手,转头挑开厚厚的帘子向窗外看了一眼,似乎极难忍受窗外明亮的天光似的抬手挡在眼前,放下窗帘。 “你别来扰我,船停了再叫我。”君书影抱怨着,眼睛一闭又要倒在榻上。 楚飞扬慌忙将人拉过来,扯到怀里,两只手抱住怀中温热的身躯,无奈地嘆了口气。君书影也无所谓在哪里睡,反正这个怀抱是他早已熟悉至极的,温暖且舒适,没多久便又沈沈地睡去了。 楚飞扬将脸埋在君书影的肩上,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心中却升起一丝无法扼制的恐惧。他很怕君书影有一天,就这样长睡入梦,再也不醒了…… 门外传来几声异响,似乎有人到了这个小舱外。楚飞扬却几乎没有心力抬起头去望一眼。 娉婷浑身裹得只露一双眼睛,怀里抱着几个厚厚的披风站在门外。她虽然在岛上时被楚飞扬的冷漠伤得极重,不过是黯然神伤了几天,又忘却前尘旧事重新活蹦乱跳了。 娉婷抬手正要敲门,却被侧里横插一脚的人给阻止了。 “你干什么?让开。”她瞪着挡在身前的人。 “厚衣物我已经来给楚大哥送过了,这些你留着自己用吧。海上风冷,女孩子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楚云飞抬了抬下巴道。 娉婷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哼了一声:“好,你的送给楚大哥,我来送给君公子不行吗,快点让路!”说着就要从旁边挤过去。 楚云飞继续挡住,大声道:“门主大人,你就对楚大哥死心吧,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心里只有君大哥,你别总想着拆散别人!” 娉婷怒道:“谁说我总想着拆散别人了!楚大哥什么模样你都看出来了,我难道看不出来!我会比你更蠢吗!” 楚云飞涨红了一张脸强道:“那你还来干什么?君大哥最近身体不好,要是看到你和楚大哥眉来眼去的,肯定会心情不好。” 娉婷哇了一声,张大了眼睛把楚云飞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一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大情圣,你那么喜欢君公子啊。不过显然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他才不会心情不好呢,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娉婷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往楚云飞手上一堆,转过身去摇了摇手道:“你不让我进就算了,你自己送进去吧,这都是你师父从船上找出来,要分给大家的。” “门主大人……”楚云飞原本是下定了决心要暗中保护君书影,阻止一切会令君书影受伤的可能,也包括可能会令君书影伤心的人和事,不过此时见娉婷如此,毕竟他是不够心硬的人,不由地犹豫把人喊住,想要安抚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的。”娉婷微微扭过脸来道,“我想要的东西我尽全力争取过了,最终结果却是一败涂地,不过我已经了无遗憾了。其实……”真水门主略带些忧郁的话音一转,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跳出迷局来看,君大哥是丝毫不逊于楚大哥的翩翩公子啊,长得又那么俊。”说完就游魂一样飘走了,却不知她那一声君大哥把楚云飞激得浑身毛髮直竖,暗想对这个人果然还是不能放松戒备。 小船靠岸时,就有天山派的门人前来迎接,苏诗想知道又是他那师娘安排的,便将小船交给门人,要带着弟弟返回离开已久的天山派。傅江越一路上都不多话,此时依旧默默随行,苏诗想暗嘆一声,也不管他,与楚飞扬告别之后,就带着门下弟子走了。 楚飞扬与君书影一道,从马市买了两匹好马,牵着向外走的时候,转头看到君书影带着十二分倦意的脸色,心里突然十分不安。
第128页 “书影,我现在带你去找大师父,让他看看那东龙阁内力对你的身体到底有没有伤害。” 君书影点了点头,十分疲倦一般唿出了一口气,开口的声音虽然慵懒却喜悦:“正好,我们很久没见过麟儿了。” 楚飞扬也笑了笑,又走了几步却停住了,在闹市街头握住君书影的手,看着他微微发白的嘴唇,面色忧虑道:“书影,你还是那么睏倦么?你……你还能骑马么?干脆我们共乘一骑好不好,我怕你骑马的时候也会睡着……” 本来楚飞扬还觉得自己这几乎等同于轻视他的发言会惹得君书影些微不悦,没想到君书影将手里的缰绳干脆地往他手臂上一搭,按着眉心揉了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点头道:“好吧。” 85 冬日里略显萧索的大道上,一骑轻尘由远而近,马蹄踏地的清脆声音惊飞路边草丛中的一群飞鸟,拉长了嗓音鸣叫着飞向空中。 楚飞扬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拥着君书影,厚重的宽大斗蓬遮住身前的人,君书影扬起的黑髮撩在楚飞扬的脸上,却只让楚飞扬更加的心急如火。 楚飞扬现在已经能够确定,君书影的身体绝对出了问题。再累也不可能像他这样如此嗜睡,君书影如今甚至连吃饭也觉得烦,每次都要楚飞扬纠缠很久才能少少地吃上一点。 路上也找过大夫来看,其中不乏江湖有名的医者,所有人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脉像平稳,并无大碍。至于为何嗜睡,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越是如此,楚飞扬才越是心惊肉跳。他知道东龙阁的那个心法非比寻常,却没想到竟诡异至此。他的书影患上了无人能断的疾病,他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爱睡,如今竟至一天之内的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当中。虽然君书影就在眼前,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楚飞扬却感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般,如同指间的细沙,这一次他连想要挽留都无处着力。 “飞扬,我只是觉得有点困,没什么大碍的,你别这样看着我。” 半路上落脚的客栈中,楚飞扬带着君书影在厅堂一角的桌子边坐下。两人沈默着等待饭菜上来的时候,君书影突然开口说道,还抬手轻抚上楚飞扬的眉眼,自己却微微蹙了眉头。 楚飞扬惊了一下,将君书影的手握到掌中,凉凉的触感让楚飞扬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说什么呢,我怎么样看你了。”楚飞扬强自笑了一下,在君书影掌心中轻轻挠了挠,“这些天急着赶路,你都多少天没好好伺候过相公我了?我便是哪里有异也是你的责任。” 楚飞扬像平常一样揶揄着。君书影如今这副模样是因为他而起,楚飞扬不是不自责,却更加明了此时后悔懊恼都无益。 如果君书影的日渐昏睡是十殿阎王的催命符,那如今就要全仰仗他来进行这场角逐了。手中所牵着的这位天天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就让他连担忧都一併省了吧。担心忧虑这样的情绪,只要有他楚飞扬一人承担足矣。 君书影自然是不知道楚飞扬心中所想的那些,但是这么多年同床共枕,无数个夜晚耳鬓厮磨,君书影如今比谁都了解楚飞扬。他不理会楚飞扬故意调戏的混话,只哼哼了两声,不悦道:“你不要只会胡说些有的没的。你看我的眼神好像我马上就会长睡不醒了一样,本来没有大碍的也要被你看得心慌。” 楚飞扬皱了皱眉:“什么长睡不醒,别胡说。酒来了,先喝两口热酒暖暖身子。”楚飞扬从小二手中接过酒壶,倒在杯里,递给君书影,另一只手却仍旧握着君书影的手不放。小二好奇地看了看二人大庭广众之下暧昧交握的双手,又偷偷地打量君书影,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还想看第二眼,第三眼,最后是被楚飞扬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小二慌忙识趣地低下头退了回去。 菜陆续地端了上来,君书影仍旧没有食慾,拈着筷子看了半天,微微地抿了抿唇,放下筷子又去倒酒。 楚飞扬无奈道:“书影,你都几顿没好好吃过饭了。不吃饭光睡觉,你想成仙么?” “不饿,没胃口。”君书影晃着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楚飞扬夹了些菜到君书影面前:“好歹吃一些,书影,太瘦了就不好看了,我晚上抱着也硌手。” “那可真是委屈楚大侠了,嫌硌手还天天抱着不撒手。这么不听话的两只爪子留着也无益,不如都剁了吧。”君书影不悦地瞪了楚飞扬一眼,却也又捡起筷子吃了两口。
第129页 他如何不知道楚飞扬的忧虑比他重得多,插科打诨大概也是不想徒增两人的烦恼。君书影自己是觉得没什么大碍,毕竟身体是自己的,他觉得内力充盈,再康健不过了,只是最近着实懒怠了些,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实在不值得楚飞扬如此忧心重重。 晚上睡觉时,楚飞扬一如既往地把君书影拥在怀中,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听着窗外风雪狂肆的声音,周身的暖意融融便觉得更加惬意无比了。 楚飞扬在被子中轻轻脱去君书影贴身的内衣,厚实的被子包裹得两人严严实实,不怕被冷风冻着。 宽大的手掌在光滑的皮肤上慢慢摩挲起来,从锁骨到胸前,在胸前的两点微微爱抚了几下,又向下滑向腰间,顺便把君书影挂在肘上的贴身衣裳又向下褪了些。 “书影,别睡了,你接连好几日天天睡八个时辰还不够么,来陪为夫作点有意义的事情……”楚飞扬的手越来越往不规矩的地方滑去,最后在那已无数次按纳过他的进入,给予他无限之乐的隐秘之处温柔地按揉着,偶尔轻轻地用指尖叩击,想要钻入,没有经过润滑的地方却紧窒得容不下他一根手指的入侵。 君书影再想睡也要被弄醒了,现在他却没了往日的好脾气,从前往往是经不住楚飞扬柔情和强迫兼具的攻势,最终沦陷任人为所欲为,这一次他却不能忍受。 君书影一把将楚飞扬作乱的手拉住,闭着眼睛怒道:“楚飞扬!你再乱动我决不饶你!” 楚飞扬老实了片刻,手也保持着被君书影抓住的姿势躺了一会儿,却发现他竟然抱着自己的手继续昏睡过去。 楚飞扬又是喜爱又是担忧,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君书影的脸庞,嘆息道:“书影,你就这么贪睡?睡梦的另一头有我么,你就这么喜欢呆在那一边?……”他说着无限温柔地在在君书影的额上唇边轻轻吻过。 剩下的两天,楚飞扬又换了匹好马,继续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他的大师父隐居的那片山林。 86 楚飞扬牵着马,马背上坐着一脸倦色的君书影,裹在厚重皮毛中的脸庞带些青白的颜色。楚飞扬心急如焚,只恨这林子太密,无法骑马飞奔。天近晌午的时候两人才走到楚飞扬的大师父牧江白居住的山谷。 “师兄,你怎么来了?”在树上餵小鸟的小松跳了下来,拍拍身上的雪,一脸惊喜地飞奔过来,“你还把君公子也带来啦。”小松看向马背上的君书影,高兴地道:“麟儿快想死你们了,师父也天天惦记着呢……” “师父在哪儿?”楚飞扬顾不上和小松寒暄,开口便问,凝重的脸色让小松也紧张起来。 “师兄你怎么了?师父带麟儿去后山了……”小松看着楚飞扬小心翼翼地把君书影扶下马来,搂在怀中,忙关切道:“君公子怎么了?受伤了吗?” 君书影靠在楚飞扬肩上,抬眼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小松,又万分疲倦地闭上双眼。 楚飞扬拉了拉他的披风,挡住肆虐的风雪,向小松道:“我先带书影回房,小松,你劳累一趟,快些去把师父找回来。” 小松应了一声,向着山上飞快地跑走了。 楚飞扬搀着君书影走到孤零零坐落在山谷中的小院里,一进房间便扶着君书影在床上躺下,又找来几个炭盆,烧旺了放在床前,不过片刻便使得满室都是暖意融融。 “书影,觉得怎么样?”楚飞扬蹲在床前,抓起君书影的手亲吻了一下,轻声问道。 君书影摇了摇头,视线却落在床脚下。楚飞扬看过去,只见一只竹球滚落在床边的角落里。楚飞扬捡起来放到君书影的手中,君书影比往日里更显细瘦苍白的手指轻轻摩梭着竹球,上面的玲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麟儿的吧……”君书影嘴角边微微翘了翘,神色间却有些忧伤,惹得楚飞扬忍不住弯下身去轻轻吻他。 “你放心,师父会好好照顾麟儿的,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出色的男子汉,比我还要厉害。” 君书影出神地把玩着那竹球片刻,听着偶尔发出的轻脆的玲音,突然轻声说道:“我突然记不起来,为什么当初会让麟儿离开家,离开我们……他明明还那么小,我怎么会捨得,怎么会捨得……” 楚飞扬忙握紧了他的双手安抚道:“书影,麟儿跟着大师父会受到最好的训练。东龙阁的武功博大精深,师父比我更会教导麟儿,你不是想让他出人投地吗?让整个武林都——”
第130页 “我后悔了!”君书影抬高声音打断楚飞扬,话语中却透露着极度的虚弱,他眉头紧蹙地看着楚飞扬,怒瞪的眼角也微微湿润了些:“我后悔了——什么出人投地,什么一统江湖,都不足够让我们的麟儿这么小就远离我们,一个人到这深山老林里接受什么训练!我总想着等日后麟儿学成归来,就可以替我完成未竟的心愿……可江湖险恶,也许我根本就等不到那一天,就会……” “别胡说。”楚飞扬打断他,“我和你都会长命百岁,我们会看着石头和麟儿出人投地,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书影,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大师父马上就会回来了。” “不行,我不能休息。飞扬,我已经感觉到了,我的身体……绝对不正常。”君书影努力地张大着双眼,被刺激得眼睛刺痛泪水迷濛也不愿闭眼,“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想睡……可是我有感觉,这一次我如果闭上了眼睛,恐怕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想,至少要再看麟儿一眼,抱抱他……” “书影,你又在乱说话了。”楚飞扬冷静地用手指抚去君书影眼角流下的泪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认真地看着我好吗,我们一起等大师父回来,他定会有办法救你。”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眼神却渐渐开始有些迷茫涣散:“我现在真的很想睡……” “不能睡,书影,你好好地看着我!”这些天来楚飞扬眼睁睁地看着君书影越来越沈入昏睡当中,这时心中却比往常突然多了许多不安,楚飞扬选择相信这突如其来的直觉,绝对不能再放任君书影睡去。 “你已经睡得够多了,现在不准再闭上眼睛。书影,你听着,你还没见到麟儿。而且你以为见过麟儿就可以放心了吗,你把我置于何处?你如果敢离开我,我绝对不会愿谅你!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书影,你看着我,你听到了没有?!” 楚飞扬双手捧住君书影的脸庞,力气大得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抹出几道淡红。君书影微微摇了摇头,动了动唇:“我很累,很累……” 楚飞扬拉着君书影靠在自己胸前,双手微微颤抖着拉起他的手腕:“累是吗?书影,你忍着些,千万不能睡。”他说着便握着君书影的脉门,强行输进了几股真气。刀锋一样的真气在体内霸道地横冲直撞,有如被切割一般的疼痛让君书影难以忍受地僵直了身躯叫出声来。 “书影,忍着些,要等师父回来。”楚飞扬紧紧地揽住君书影,让他面向自己,抹去他额角的汗水,捋开袖子伸出自己的手臂:“我知道会很疼,我陪你一起疼,来……” 君书影咬紧牙齿看着楚飞扬,偶尔经受不住体内的疼痛而泄露出轻微的痛吟声,他深深地看进楚飞扬温柔的双眼,勐地扑上去,狠狠在咬在楚飞扬的肩膀上。 楚飞扬张开双臂轻轻搂住君书影,在他微颤的肩膀上轻拍着。 “师兄,师父回来了——哇哦!”不知过了多久,小松突然一阵风地闯了进来,看到两人的情景忍不住夸张地叫了一声,连忙回过身去。 “师兄,风太大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楚飞扬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着刚刚跨进门来的老者喊道:“师父。” “爹爹,阿爹!”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老者身后勐地窜了出来,飞快地跑向楚飞扬和君书影。 87 “麟儿。”君书影听到那一声幼稚的唿唤,勉强地睁大双眼,笑着向楚麟伸出一只手,“过来。” 楚麟看着君书影惨白的被汗水沾湿的脸,虽然他沖自己勉强地笑着,却更显得虚弱,连唿吸都觉得困难似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爹爹你怎么了?”楚麟圆圆的眼睛中涌出泪水,打湿了长长的睫毛和黑白分明的瞳孔,他张开小手,扑进君书影强自伸开的手臂中。 “师父,求你救救书影!”楚飞扬从床上起身,焦急地向走进房的老者恳求道。 牧江白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走到床前去看君书影,抓起君书影的一只手腕,手指搭在脉上。 “他体内的内力怎得如此混乱……”牧江白微微一惊,看向楚飞扬。 “是我做的。”楚飞扬应道。 牧江白更加感到意外,他看着楚飞扬摇头嘆道:“你们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能如此对待君公子?你可知真气混乱,他要承受的痛有如万箭穿心,心神俱伤啊。”
第131页 楚飞扬苦涩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师父,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言难尽,总之,我们去了麒麟岛,也见到了元晴师叔……” “什么?你见到了元晴?!”从楚飞扬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使得牧江白浑身一震,“他……他还活着吗?”老人高大的身形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扶着桌边坐了下来,话里不知是担忧多一些还是感慨多一些。 楚飞扬便将来龙去脉简单地向牧江白讲述了一遍。 “师叔他很好,如今也已经恢復神智,逃离麒麟岛了。”楚飞扬看向斜倚在床边虚弱不堪的君书影,眉头紧锁道:“师父,书影为我承担了半数的内力,按照天山派掌门所说的,他没有修练过东龙阁的心法,身体会无法承受。可是书影一直以来都没有别的不适,只除了一点,他越来越嗜睡,越来越难以保持清醒了。前几天他已经很难从昏睡中醒过来,我怕他再睡下去,会真的……” “所以你扰乱他的真气,让他承受巨痛,便不会陷入沈睡?”牧江白缓缓地摇了摇头,“真是胡闹。” “我已经别无他法了,师父,求你快救救书影吧。”楚飞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楚麟依偎在君书影的怀里,看了看他爹,也眼泪汪汪地看着师公。 牧江白让楚飞扬起身,摇头道:“他是你的人,为师自会尽力,还用你来央求么。看看你的样子,哪还有一点侠士风范,君公子是天天睡了,你倒有几天没合过眼了?小松,带你师兄去清洗一下,冷静冷静,我还要仔细为君公子看诊。” 楚飞扬虽然心急,却知道自己留下也无益,这些天的心力交瘁已经将他的体力消耗到了极限,他需要休息恢復精力。 楚飞扬和小松离开房间,本来要将楚麟也带走,可是他紧拉住君书影不愿意走,牧江白便同意让他留下了。 老人走到床前坐下,看着君书影布满汗水的脸,嘴唇也因为疼痛而咬出深深的痕迹,嘆口气道:“飞扬太胡来了,你且再忍一忍,我为你调顺真气。” “不行……”君书影却开口拒绝,声音虽然轻不可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坚决。 “疼痛能让我清醒,不会昏睡。我不想睡……不能睡,我怕再也醒不来了……” “爹爹——”楚麟吸了吸鼻子,强自忍住要流下的泪水,小小的手掌握紧君书影的手,幼稚的脸上尽是担忧。 牧江白摇了摇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轻嘆道:“孩子,辛苦你了,你放心,为师一定竭尽全力将你医好。” 君书影有些微微的讶异,抬眼看向慈详的老者。 牧江白一手按上君书影的脉搏,笑了笑道:“你是飞扬最重要的人,我待你自然如同待他一般。你若愿意,以后就跟飞扬一起叫我一声师父吧,老头子我也腆着这张老脸受过你这一声了。” 君书影听了,双眼当中瞬间有微微的光茫隐隐流动,他动了动唇,却未能发出声音,只是抿紧了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飞扬去了小松房里,洗漱了一番,又吃了些饭。本来小松看着楚飞扬憔悴的脸色,还要劝他睡上片刻,楚飞扬却心急火燎,哪里睡得下去。小松没有办法,只能又跟着楚飞扬去了君书影那里。 牧江白此时已经离开,前往书房去了。楚飞扬看了一眼被疼痛和睡意的冰火两重天折磨得虚弱不堪的君书影,此时他正把楚麟抱在怀里,看着他把玩一串九连环,毫无血色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楚飞扬咬了咬牙,没有去打扰他们,径直往书房去找牧江白了。 “师父,书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到底要怎么才能医好他?!”楚飞扬走到书架前正在翻书的牧江白身后问道。 牧江白回过头来,微微摇了摇头:“君公子的问题十分棘手。除了你强行给他灌输的真气,他的脉象并无异常,内力甚至十分充沛。我想君公子之所以能够勉强吸收了那一半的内力,可能是因为他怀着麒儿和麟儿、内力全失的时候,你给他体内输入了不少你的内力,使他多少有了些东龙阁真气的底子,才不致于暴亡。” 楚飞扬对这些并不关心,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君书影是怎么侥倖逃过原本那一场死亡的,他只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君书影从那邪魔般的睡梦里拉出来。 “师父,难道连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医治书影吗?”楚飞扬看着牧江白深锁的花白眉头,头一次尝到了一丝丝绝望的滋味。
第132页 牧江白丢开手中的厚重书本,嘆道:“若有充足的时间,我一定可以找出破解之法。可是现在君公子最缺的,就是时间了。他不可能永远不睡,被那真气逆流的疼痛折磨着,他也不可能撑得太久。” “那到底该怎么办!”楚飞扬咬牙狠狠地拍在桌沿上,厚实的桌面竟被噼出了深深的裂痕。 “就是因为那一半内力,书影才会如此。”楚飞扬勐地抬头,张大的双眼中布满疲惫的红色,“若是废了书影的武功,他能不能恢復过来?!” 牧江白摇头斥道:“飞扬,你别乱来,废去他一身内力对身体的损伤有多大,你应该很清楚。先不说我们都不知道那样能不能医治好君公子,就算医好了,以君公子好强的性格,若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要他如何自处?” 楚飞扬听罢,又是一拳砸在书案上。 牧江白摇了摇头:“飞扬,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楚飞扬勐地抬头,发红的双眼紧盯着牧江白。 “让君公子先睡去吧。即使不能清醒,他也仍旧活着。我们便有足够多的时间寻找万全的医治之法。” 88 楚飞扬走进房间,看到虚弱不堪的君书影却不在床上,而是坐在雕饰简洁的窗棂前,把麟儿抱在膝上,教着他玩弄他的银针暗器,被难以忍受的睡意和体内的尖锐疼痛折磨得微微发红的双眼却没有失去光彩。 他一只手穿过麟儿腋下,搂在他的胸前,专心至致地低声讲解着什么,毫无血色的脸庞被窗外一尺多厚的积雪反射进房间的银光映衬着,白得几乎透明。 楚麟虽然年纪小,虽然对君书影的身体担心得不得了,此时顶着两只被泪水浸红的眼睛却忍着不哭不闹,安静地依偎在君书影的怀中,片刻不离地相陪着,用自己的方法表达他幼稚的安慰。 楚飞扬站在门前看了片刻,才走进去,将麟儿抱了起来,微微笑着道:“麟儿,我和爹爹有话要说,自己出去玩好吗,去找小松师叔吧。” 麟儿恋恋不捨地看了君书影一眼,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那阿爹讲完了话,要快点叫我回来。” 楚飞扬笑着应了,将他放在地上,麟儿便飞快地跑走了,还不忘将房门关紧,隔绝外面刺骨的冷风。 只剩下两人时,楚飞扬蹲到君书影面前,拉住他的手,疲倦极了似的把脸埋进了君书影的掌心。 “飞扬?你怎么了?”君书影开口问道。短短的几个字之间却夹杂着两道粗重的喘息,沈重无比的眼皮在每一次眨眼时合在一起之后都不想再睁开,极度的睏倦使得身体似乎非常缺少空气,无论多么用力地唿吸都觉得胸腔憋闷得难以忍受。 楚飞扬没有立刻回答,沈默了片刻之后才道:“书影,你相信我吗?” 君书影的手指动了动,略微冰冷的温度让楚飞扬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指尖划在脸上的触感。 “当然相信。” “可是我不敢相信我自己了!”楚飞扬勐地说道,低哑的声音里带着惶惑和痛楚,话音的末尾消失在压抑的呜咽里,“书影,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如果我错了怎么办,如果你再也醒不来了,我该怎么办?!” 君书影闭上双眼,神思立刻就有些恍忽,直到混乱的真气四处冲撞带来一股股尖锐的疼痛,才迫使他重新恢復清醒。 “飞扬,我相信你,只信你。”君书影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再一次轻轻地说道,混乱的大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复杂的问题。 楚飞扬单膝跪了下来,向前伸开手臂,紧紧地揽住君书影的腰身,良久。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君书影因为体内的疼痛而不时微微颤慄的身躯。 体内作乱的真气被温柔的抚平,巨痛慢慢褪去,坚持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潮水一般的黑色睡意扑天盖地地涌了过来,瞬间淹没了一切神智。 “飞扬……救……我……”双眼慢慢闭上的时候,君书影的双唇微微地动了动,吐出了低不可闻的几个字。 楚飞扬将君书影抱在怀里,慢慢地放到床上,眷恋地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低声道:“书影,我一定会救你的,你现在好好休息吧。” 楚麟再次见到君书影的时候,楚飞扬正在抱着他往牧江白指点的密室走去,那里有牧江白当初从麒麟岛带出来的珍奇的寒玉床。 楚麟对于他的阿爹没有履行承诺叫他再来陪爹爹说几句话感到分外委屈,许久都不愿意理会楚飞扬,一直守在床前,担忧地看着睡梦中安详无比的君书影。
第133页 楚飞扬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倖,也许君书影还会再次醒来,像往常一样。三天之后他却彻底不再期盼了。 大雪纷飞的寒冬季节渐渐过去,干枯的枝头抽出绿芽,山谷中处处都是渐次甦醒重生的勃勃生机。 除了仍在密室之中沈睡的君书影。 两个月过去,楚飞扬只在最初的三天彻夜不休地守在君书影身边,第四天时他便向牧江白辞行。 他要去找元晴。他们所有人当中,只有元晴一人潜心修炼了二十多年才练成了这功力,他对它的了解一定比其他人都要深得多。 楚飞扬平静的表面之下所掩盖的几欲疯狂的极端心理让牧江白十分担忧,他却无法阻拦他。 靠着他在东龙阁残留的典籍之中寻找治病救人的蛛丝马迹进展实在太过缓慢,他们对这古怪至极的东龙阁心法都知之甚少,漫无目标的寻找太过徒劳。牧江白不得不承认,找到他的师弟才是最快捷的解决方法。 “飞扬,答应为师,不要伤害他。元晴他本性不坏,这一切也并非他所愿——”牧江白将楚飞扬送到山谷的出口,最终还是忍不住叮咛道。 楚飞扬微微眯起的双眼流动着意味不明的波光,他的声音却有些过于平静:“师父请放心,我还要靠他救人,一定不会让他死了。”说完再不等牧江白开口,掉转马头向谷外奔去。 楚飞扬并不知道元晴在哪里,但他知道那帮助元晴的老太婆是天山派的人,他首先便快马加鞭赶往天山。 天山之颠依旧冰天雪地,在一处险崖陡壁之上赫然生着一簇洁白如雪的雪莲花,在苍翠欲滴的绿叶映衬之下尤如高傲的仙子在风雪中招摇。 一抹略显纤瘦的人影正在危崖之间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去。狂暴的寒风之中,山颠上那朵莲花的一痕绿色在一片洁白之中仍旧显眼。 那人似乎一脚踩滑,悬挂在陡崖之上的身影勐地一阵摇晃,几欲被风吹下深谷。正在此时,一道黑色的人影勐然间凌空而来,迅疾地飞到紧贴在崖壁上的人的身旁,一只大手牢牢地扶住了他。 “其铮,你身子还虚弱,何必这么逞强?!你想采什么药告诉我,我去帮你采来就是了。” 说话的人正是傅江越。此刻他伪装成江三时的那一把乱糟糟的鬍鬚早已不见,黑硬的长髮也整齐地束在脑后,斜眉入鬓,露出一张英俊不凡的古铜色脸庞。 他被苏诗想废掉的武功在苏其铮的医治之下也渐渐恢復了大半,尽管天山上的人似乎都不怎么欢迎他,他却依旧理直气壮地留了下来。 苏其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我们天山上的这些珍奇药草都是有灵性的,要是被你那粗拙不堪的手碰了,药性也该去了大半。你看看那朵雪莲,知道什么叫高岭之花么?那是我天山上最珍贵的东西,你这种粗鄙之人就别肖想了。” 苏其铮语带双关地讥讽他,傅江越怎会不知,苏诗想此时就是苏其铮心中最高洁最不可侵犯的那朵高岭之花。只是那些讽刺对他全无作用罢了。 这口上从不饶人的俊美青年,此刻依靠在他怀中的身体却温暖又柔软顺从。只因为如此,傅江越就可以完全无视他那些口是心非的唇刀舌剑。 但却除了一点,是让他比较难以忍受的—— “其铮,你身体不好,不要爬那么高!”一道温和的声音被内力裹挟着穿透了唿啸的风声送到崖壁上的两人耳边。 苏其铮眼睛一亮,向下喊道:“哥,我这就下来,你接住我啊!”说完一把挣开傅江越的手,就向下跳去。 傅江越气急败坏地一踢崖壁,也向下飞去。当他双脚踏上地面的时候,正看到苏其铮靠在苏诗想的怀中,拧着眉毛装模作样地表示身体不适。苏诗想一脸温柔的笑意,无限制地放任包容这个和自己长着同样一张脸庞的弟弟向他撒娇装痴。 傅江越走到两人面前,不自在地哼哼了两声,却像以往一样遭到了完全的无视。 这就是让他感到难受的事情。 他无法接受诗想对任何人亲密无间,无法接受任何人触摸诗想,即便是其铮——偏偏这两个兄弟在一起的时候最是腻歪个没完没了。 “其铮,你根本就没事,别老故意让你哥担心。诗想,你穿得这么薄就跑出来,也不怕冻着。”傅江越严肃地说道,一边想藉机把苏诗想拉到自己怀中温暖一下,却无奈地又被苏其铮抢先了一步,两人互瞪的视线隐隐含上了一股火药味。 面对这几乎天天都要上演一场的戏码,苏诗想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第134页 三人一边吵吵闹闹着一边向门派走去,刚走到半路上,却见远处两条人影飞奔到近前,其中一名粗喘如牛的弟子向苏诗想道:“掌门,山脚下有人硬闯!弟子们拦不住他,他已经正往山上来了!” 苏诗想微微一惊,他便和傅江越两人施展轻功先回派里,让两个徒弟护送苏其铮慢慢地走回去。 两人回到门派时,便看到了那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只是他此时略嫌冷酷的表情却与曾经的宽厚豁达大不相同了。 “楚大侠?!” 89 “没有想到君公子竟要承受这样的苦难,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和其铮而起,我愧对君公子。”听了楚飞扬简单明了地说明来意之后,苏诗想只觉得自责又愧疚。 楚飞扬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傅江越,却向苏诗想道:“这整件事情与苏掌门无关,掌门无需自责。我来天山只是想找到那个老太婆,只有抓住那元晴,才有救醒书影的可能。” 那一眼让傅江越知道楚飞扬大概对他生出了些恨意。他这一生惟独在乎的人就只有苏家两个兄弟,前半辈子嗜武成痴,他连自己的命都毫不在乎,又哪里在乎别人是不是恨他嫌恶他。 可此时被一个向来磊落豁达心胸宽广的大侠所怪罪的滋味,竟然是非常不好受的。 傅江越向楚飞扬道:“楚大侠,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二人。不管你需要什么,我傅江越必定全力相助。若君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便以命相赔!” 楚飞扬冷哼一声:“傅江越,你最好是祈求书影他平安无事,否则只要你以性命相赔也太便宜你了。苏掌门,我现在别无所求,就请你把那个老太婆交给我吧。” 苏诗想虽然对那个无情无义的师娘也甚是失望,可是看到楚飞扬隐含戾气的神色,他却又有些担心起来。 傅江越却道:“诗想,你不要再管那个老太婆了,光是她在麒麟岛上对你做的事情,她就死有余辜。况且现在是要救君书影的性命——” 原本还在犹豫的苏诗想听到最后一句话,终于嘆了口气,看向楚飞扬道:“我答应你。” 自从众人从麒麟岛上回来之后,那老太婆便很少在人前露面。虽然苏诗想对她的态度仍旧算得上尊敬,他的身边却还有一个苏其铮和傅江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付她。 尤其是那个苏其铮,虽然生着和苏诗想相同的一张脸,笑起来时更像是纯真不通世故的孩子,但骨子里的性情却极端又尖锐。她毫不怀疑,苏其铮绝对不会顾及她作为师娘的身份,随时都会取她的性命。 她还能够给予一丝丝信任的人,就惟有苏诗想一人了。 所以当她被苏诗想巧言所惑走出藏身的秘室,落入他设下的圈套之中,看着阴沈着脸色的楚飞扬和同样表情不善的苏其铮傅江越一起从远处走向她的时候,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瞪着苏诗想:“诗想,你竟然敢骗我!” “师娘,只要你说出元晴的下落,我保证他们不会为难你的。”苏诗想面色平静地说道。 老太婆闻言却只是阴阴地一笑,狠狠地向苏诗想呸了一声,怒道:“苏诗想,我本以为你是良善之人,原来也是一个卑鄙小人,陷害我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算什么本事!好歹也是我看着你长大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死老太婆,你住嘴!”苏其铮走到近前冷冷道,“你也配说良心二字?就沖你顶着师娘的身份,我哥哥这些年来孝敬你的也够多了!你却是怎么对待我哥哥的?!我哥哥把你当长辈看待,我可不在乎。你若识时务,就好好回答我哥的话。” 那老妪此时手脚都被束缚在石壁上动弹不得,眼前的苏其铮满脸狠戾,傅江越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苏诗想虽然有些担忧,却摆明了是不会帮她的,只有慢慢走近来的楚飞扬—— 在这江湖之中叱咤多年的楚飞扬楚大侠,豪慡豁达的,待人宽厚的,嫉恶如仇却从不以私怨生恨的——楚大侠。不管他起起落落过几回,有多少诽谤和谣言缠身,最终这个男人还是赢得了江湖中人毫不吝惜的赞赏和敬重。 对于苏其铮那种本性不正之人讲侠义道德只是对牛谈琴白费力气,对于这位处处以真君子真侠士标榜自己的楚大侠,这却是她最有利的武器—— 困缚之中的老妪尤在作着最后的挣扎,她冷冷地向楚飞扬一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正正的楚大侠,竟然也与这些道德败坏不敬尊长的后辈们一起来欺负我这个孤苦无依的老太婆——”
第135页 她的话还未说完,她原本自信着完全可以说服这位楚大侠解开她的束缚的长篇大论,却突然被一柄伸到鼻子下面的寒光隐隐的锋利剑刃全部堵回了肚里。 “元晴在哪里?”楚飞扬平静地问道。他举着剑的手稳如磐石,整个人看上去都沈静如松。但老妪却直觉地感觉到一股尖锐的仇恨和杀意,而这样的直觉却让她不自主地从骨头里散发出一阵阵颤慄。 不该是这样的。她虽然利用过楚飞扬,却从未做出过其他大jian大恶之事,这充其量只是私怨,怎会引来他如此的仇视呢? 何况楚飞扬如今好好地站在这里,他甚至白得了一身高深的内力。可为什么楚飞扬的恨意竟似乎比那傅江越来得还要深重?! 不待她从惊骇中清醒过来,楚飞扬的剑尖向前又送了一分,贴上了老妪的脖颈。 “我再问你一遍,元晴在哪里?!”楚飞扬咬牙怒道。 再也顾不上楚飞扬为何如此反常的老太婆此时回过神来,冷冷地一哼道:“元晴走了之后我便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 楚飞扬的眼神勐地一暗,手上微一用力,剑锋划破皮肉的触感顺着剑身传到了手上,老妪的脖子上渐渐渗出一道血痕。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元晴在哪里!”最后一次的逼问,似乎也用尽了楚飞扬最后一丝冷静和耐心。 老妪混浊的双眼瞪着楚飞扬,紧贴着动脉的锋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半晌却仍旧缓缓摇头—— 楚飞扬的神色彻底地冰冷下来。苏诗想紧张地看着面前僵持的两人,早已在右手上积蓄起内力,只等着一旦楚飞扬忍不住出手能够上前阻上片刻。 正在此时,一道清澈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楚大哥!你要找元晴,我知道他在哪里!” 90 “云飞?你怎么会知道?”苏诗想看到向他们飞快跑来的徒弟,微微疑惑道。 苏其铮却轻轻一哼道:“好啊云飞,原来这些天你神出鬼没总也见不到人影,是在帮那个老妖怪。真是胳膊肘子往外拐的臭小子。” 楚云飞走到楚飞扬跟前,又看向他的师父和师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师叔你不要这样说,我……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楚飞扬对其他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他开口只道:“带我去见他。” 那老妪还没来得及庆幸捡回一命的处境,此刻却大声叫道:“不可能的!师弟早就离开天山了,这个小子不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楚云飞摇了摇头道:“他没走哦。元晴他对你说要走,可能是不想再连累师祖了吧。他在那个洞底寒潭困了那么之年,这个江湖早就不是他所熟知的江湖了。他谁都不认识,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一个活人,连跟人交往都有困难,现在又武功尽失,手无缚鸡之力。他要走,能走到哪里去。” 楚云飞虽然是在向那老妪解释,却又看向楚飞扬,眼中隐含哀求之色,似乎在替元晴向楚飞扬求情。他是不知道楚飞扬为什么会再来找元晴,不过看楚飞扬的脸色,楚云飞直觉得就感到很危险。 楚飞扬还没说什么,苏其铮却又轻笑着道:“云飞,你还不知道你楚大哥为什么要找那个人吧。他害了你的君大哥呀,君公子现在终日昏睡不醒,连元晴的师兄、你楚大哥的师父都束手无策了。你还要阻止楚大侠去找那个老妖怪算帐吗?” “什么?!君大哥?!”勐然听到君书影的处境,楚云飞顿时瞪圆了双眼。他本来还在奇怪一直和楚飞扬形影不离的君书影为什么会没有一起来天山,现在听到苏其铮这样说,再看楚飞扬凝重的脸色,就知道君书影大概伤得不轻,顿时急得眼眶都红了。 “君大哥他现在怎么样了?”楚云飞急切地向楚飞扬问道,话一出口却觉得自己问的简直是废话,可是他迫切地想知道君书影的状况,哪怕只是从楚飞扬口中得到一个“他会好起来的”保证,也能让他稍微安心一些。 可是楚飞扬却只是收了剑,转身走向山洞外面,沈声道:“带我去找元晴,只有他能救书影。” 楚云飞慌忙跟上,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楚飞扬向远处走去。 “回来!楚云飞,你不能带他去找元晴!楚飞扬已经疯了,他会杀了元晴!”被锁在石壁上的老妪急切地冲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吼道。这里惟一对元晴还有一点同情之心的只有楚云飞了,她现在只能从楚云飞着手了,只希望他的那一点同情能够保护得了自己的师弟。
第136页 楚云飞匆匆奔走的身影停了一下,又继续带着楚飞扬去找元晴。 “闭嘴吧老太婆,疯的是你。”苏其铮看着疯狂地想要挣脱锁链的师娘,示意傅江越把那老妪一掌坎晕了过去,向苏诗想道:“哥,现在怎么办?” 苏诗想轻嘆一声:“还能怎么办,让人把师娘带上去看管,要好生照料。元晴那边,楚大侠要靠他救君公子,暂时应该不会伤害他。以后就要靠云飞了。” 傅江越走到二人身人,左边搂住苏诗想,右边拥住苏其铮,仰头一笑道:“是啊,以后和我们就没有关系了,两位美人不要再费心了。” 苏诗想只是微微地一笑,苏其铮却狠狠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傅江越忍着那点微末的疼痛仍旧左拥右抱,这正是人生最大的乐事,一点小小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楚飞扬跟随楚云飞走到山顶这,在这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竟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温泉,在这不大的山颠上星罗棋布,处处冒着宜人的热气。 楚云飞指向不远处一个温泉边的身影道:“他在那里。” 楚飞扬刚想走过去,却被楚云飞拉住手臂。楚飞扬回头看他,却见楚云飞动了动唇,有些为难地道:“楚大哥,元晴他这个样子,大概註定要孤独终老无依无靠了,在那寒潭里呆了那么多年,他的身体也被毁得很厉害。只要他能治好君大哥,你就不要再为难他,好不好。” 楚飞扬面色缓和了些,楚云飞觉得几乎又看到了以前的那个楚大哥。 “你把楚大哥当成什么人了。他若能医好书影,我自然不会为难他。可是他若医不好——”楚飞扬面色又冷了下去。 他没有说完,楚云飞再迟钝也听得出其中的冰冷恨意。他不也再多问,跟着楚飞扬向着元晴走去。 “元晴——”楚云飞开口叫道。 按照元晴的岁数,他绝对是楚云飞师祖级别的长辈了,可是那张过分年轻好看的脸也实在让人无法将他当作长辈看待,各种称唿都不习惯,楚云飞最后还是选择直接叫名字算了。 一片寒风唿啸声中,元晴听到楚云飞的声音,回过头来开心地向他一笑,却看到走在楚云飞前面的楚飞扬那张阴郁的脸。 元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愣愣地看着迈着沈重脚步走近的楚飞扬,直到黑影压到了他的脸上。 楚飞扬一把抓住元晴稍显瘦弱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这简直是他从出生起就从没有过的粗鲁行为。 元晴原本赤着脚泡在温泉里,以此驱逐长年累月积累在他身体里的寒气。此时他狼狈地被人拉起来,光裸的小腿擦过岸边的石头,抓着肩膀上的手也使足了力气,几乎要捏碎他的肩骨。疼痛使元晴微微皱起了眉头,带些不解地看向楚飞扬,又看向楚云飞。 他近乎无辜的神情彻底点燃了楚飞扬压抑已久的怒火。就是因为他,麒麟岛上白骨累累,东龙阁一夜覆灭,他的师父也要逃离麒麟岛流落在外,最可恨的是书影也被其所害,他怎么还能作出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91 “元晴,你到底有没有心!”楚飞扬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不是还要靠他救君书影,楚飞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冲动之下捏断他那纤细的脖子。 “你身上背负了东龙阁多少条人命,你闭上眼的时候会看到多少条索命的冤魂?!你怎么还敢活得如此坦然!” 楚云飞走到两人身边,看着激动的楚飞扬,想要阻止又有些犹豫的样子,最终只能道:“楚大哥,元晴他现在只是有点迟钝,毕竟他好多年没有见过活着的人了,又突然间失去全部内力,对身体损伤很大。他只有说到他的师兄和师姐的时候才会不那么木讷,大概那是他想了几十年的事情吧。” 像是要印证楚云飞的话,元晴小声地重复了一句“东龙阁”,面上就有些微微的扭曲。 他向楚云飞道:“云飞,我知道我自己罪孽深重,你不用替我解释。你是来向我寻仇的么?”元晴又抬头看向楚飞扬,面上却只有平静,“我这条命,早就不值什么了。你若想要拿去,就动手吧。” 楚飞扬一把将他甩开,元晴无力地跌倒在地。 楚飞扬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要以命赎罪,何必要借我的手,你还不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你根本就不敢死,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我不能自杀而死……”元晴喃喃地说着。
第137页 他的眼前翻滚着的温泉水并不是清澈透明的,这冰天雪地的山颠在他的眼中也并不空旷。那水是腥红的,翻滚着的热气犹如还未冷却的热血的温度。白色的冰雪之上满布着残缺不全的骨骸,挣扎着瘦骨嶙峋的四肢,张大着嘴巴和空洞的双眼,疯狂地向他爬来。 死去是他的解脱,活着才能赎罪,日日受着这地狱一般的折磨。 “我不管你是不敢死还是不能死,在你去死之前,跟我回去救君书影!”楚飞扬冷冷道。 “君书影?”元晴一愣,想了一想才道:“你的情人?他怎么了?” 楚飞扬不耐烦跟他解释详细的经过,只是道:“他吸收了我体内的一半内力,可他却没有练过东龙阁的心法,如今昏睡不醒。我要你告诉我那种内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惟一一个一步步修炼过来的人, 却仍然被它所控。但不管多么强大的功夫,除非走火入魔,否则不应该会心智迷失。” “我没有走火入魔,我的确练成了……”元晴喃喃地道。 “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心法元气,我要你告诉我它的本源!以及救醒书影的办法!” “楚大侠果然高明,这的确不是一般的内力。”元晴大楚云飞的搀扶之下坐在温泉边的一块大石上,抬头看向楚飞扬道,“它虽然能让宿主拥有强大的功力,其实并不是内力。” 楚飞扬听到宿主两个字就觉得不舒服,又听元晴继续说道:“它其实是一种盅毒,是东龙阁的先祖们用养出来的盅虫的血液所制。配合了一定的心法修炼,就能使得宿主的功力突破最大的极限,寿命也大大地延长。但是没有修炼过东龙阁内力的人是无法得到这种能力的,会因为压制不了盅毒而毒发身亡。并且同时,它也会使人迷惑心智。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够得到它的好处,又不会为它所控制。一千年来,东龙阁也只有一位前辈做到了。君公子没有东龙阁的内力底子,被这盅毒所侵却只是昏睡不醒而没有死去,我想一定是楚大侠耗费了大量的内力将君公子体内的毒气屏障住而无法散开,才会如此。” 元晴最后说的和实际有点出入,君书影体内那些属于东龙阁一脉的真气应该是以前他怀着麒儿和麟儿的时候,楚飞扬过给他的,没想到却因此拖延了毒气的蔓延救得一命。楚飞扬来不及庆幸,又问道:“那要如何解毒!怎样才能让书影醒过来?!” 元晴想了想道:“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是最简单而且最安全的——” 他看了一脸焦急的楚飞扬一眼:“废了君公子的所有内力,盅毒没了依附的真气,自然会消亡。” 楚飞扬抿紧了嘴唇,唇角的线条犹如钢铁一般坚硬,握着剑的手也紧了又紧,皱着眉头道:“第二个办法?” 元晴低下脸去,嘆道:“说是第二个办法,其实根本不可能行得通。君公子有你的保护,就算没有内力,也不会受到伤害……” “第二个办法是什么?!”楚飞扬紧逼着继续问道。 元晴有些无奈地说道:“第二个办法,就是用盅虫的血来解毒——” “那盅虫在哪里?!”楚飞扬眼前一亮道。 元晴却还想要劝服楚飞扬,他有些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楚大侠,那盅已经活过至少五六百年了,而且一直在阴寒之地养着,只会越来越强大。它不但身怀巨毒,只看它的盅毒能让人变得多么坚不可摧, 就知道普通人是无法制服它的。” 楚飞扬既然知道有这样不用伤害到君书影的解救办法,哪里还肯放弃,他一把抓住元晴的手臂急道:“你只要告诉我盅虫在哪里,取了虫血之后要如何制作解药?!其他的你不要管!” 看着这样的楚飞扬,元晴突然有些羡慕起君书影来。有一个这样的人肯全心全意地为他着想,照顾他,爱护他,他即便是昏睡着,心底也一定觉得安全又踏实…… 元晴终是放弃了徒劳的劝说,细心地讲解起第二个方法来:“东龙阁建在麒麟岛上,盅虫自然是一直养在岛上的。东龙阁的前辈们设下了坚固的屏障, 那虫子一定跑不掉。重伤盅虫取血就已经很困难了,可是最麻烦的还是解药的问题。虫血必须是从活虫的体内取出,并且立即施用,才能起到解药的效果。所以,你必须带着君公子一起去。” “为什么还要带书影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我可以活捉盅虫,把它带回来放血!”楚飞扬不可一世地说道。
第138页 元晴苦笑了一下道:“我相信楚大侠的能力可以对付得了那千年盅虫。可是,任是再有本事的人都不可能把它带出麒麟岛的,相信我楚大侠,你看到它就知道了。”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楚飞扬对元晴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既然他如此说,大概那盅虫真是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一直在一边乖乖地站着一言不发的楚云飞看他们似乎是谈好了,便上前道:“楚大哥,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到时候你要对付盅虫,肯定来不及照顾君大哥。我可以保护他!” 楚飞扬笑了笑,拍拍楚云飞的肩膀,倒也没有拒绝。 楚云飞高兴至极,笑容也像一贯的灿烂无比。他看此时气氛不像刚开始那么剑拔弩张,便从中又调解了两句,就扶着已经有些虚弱的元晴回他暂居的地方去了。 92 再次上岛 楚飞扬得知了解盅的办法,再也不愿在这天山上多停留一刻。 楚云飞看着他双眼下的青色,也不知他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不过看到楚飞扬冷冽的神色,楚云飞原本想要劝他先休息几天,这时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其实,他也有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早一点出发,就可以早一点看到君大哥了……那么久没有见过他心心念念的君大哥,楚云飞一想到君书影那张冷中带俏的脸庞,就觉得心都跳得快了一些。 如果君书影知道楚云飞对他的容貌是这样的评价,只怕这天山派的大弟子又要触了霉头了。 楚云飞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跟师父告了别,就要随楚飞扬一道前去。没想到刚刚出了门派的大门,元晴就在这时出现在二人眼前。 楚云飞看着他瘦弱得几乎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形,瞪着眼睛道:“元晴,快回去吧,不用来送我们了。” 元晴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视线又移向楚飞扬:“楚大侠,君公子如今这个样子全是因我而起,我愿与你们同去麒麟岛,就当作赎罪吧。” 楚飞扬冷笑一声:“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几个‘因我而起’?你们一个个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书影遭此劫难只是为了救我而已,和你们没有分毫关系。他也用不着你来赎罪,你回去吧,带上你只会拖慢行程。” 楚飞扬从未如此直白地讥讽别人,但君书影的昏睡不醒早已乱了他的心境。这些因果是非他虽然不想多加计较,却总也忍不住心中的焦躁,化作一根根尖锐的利刺,从心底深处钻了出来。 元晴在楚飞扬冰冷的目光下,虚弱的身体微微一颤,却还是坚持道:“楚大侠,我不会拖累你们的。到了岛上还有许多机关暗道,我可以让你们尽快找到盅虫。” 楚云飞两边看了看,看着元晴瑟缩着身体实在可怜,也向楚飞扬求情道:“楚大哥,元晴说得也不错,我们上次去岛上探过了不少密室洞穴,都没有看到什么盅虫……” 楚飞扬抬手止住他,看了元晴片刻才道:“其实你是想去找我师父吧。” 元晴闻言,长长的眼睫忽闪了两下,微微低了头,已经是默认的态度。 楚飞扬压制下心中的狂暴,使自己平静下来才说道:“元晴,师父除了向我们解释必要的事情之外,从未提起过你。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元晴咬了咬唇,却仍旧不开口。 楚云飞也正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楚飞扬无奈地一嘆,向楚云飞道:“路上你看顾着他吧。” 楚飞扬转变得太快,楚云飞还没来得及高兴,楚飞扬就跃上马背,骑尘而去。楚云飞慌忙把元晴扶上自己的马,自己也跳了上去,打马紧紧地跟了上去。 几人日夜兼程,几乎难得片刻休息,楚飞扬眼下的黑青又重了些,原本光洁的下巴也冒出点点青色的鬍渣。元晴更是快要撑不下去了一样,一张脸苍白得像大病了一场。 刚到了山谷外,中间有一片树林无法骑马飞奔,楚飞扬便将马扔给一直在谷口等着迎接他们的小松,飞快地向着山谷里面飞奔而去。 “书影怎么样了?!”楚飞扬风风火火地冲进君书影睡着的密室中,看到麟儿和牧江白竟然都在。 他快步地走到床前,握住君书影的手,那温热的感觉让他一路上都飘浮不定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 “阿爹——”麟儿脆声声地叫了一句,被楚飞扬一把拥在怀里,在他白嫩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又看向牧江白。 牧江白摸了摸鬍鬚:“没发生什么恶化的迹象,一直就是这么睡着,似乎连吃饭也不需要。这也算是好消息了吧。”
第139页 楚飞扬在床边蹲下身来,左手握住君书影的手,右臂紧拥住麟儿幼小的身体,把脸埋在君书影的脖颈间。就这样拥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稍微放松下来的心才终于觉察到一丝疲惫。 “如果小石头也在就好了,书影一定会高兴……”楚飞扬喃喃道。他却知道并不只是君书影需要,更加需要的人是他。只有手中、怀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最爱之人的体温,他焦躁的心才能在这时得到真正的平静。 麟儿乖乖地呆在楚飞扬的怀里,唿吸间还能闻到冰雪和尘土的气息。牧江白微微摇了摇头,正要出去,却被门外急匆匆走进来的小松身后带来的人惊得站住了脚步。 “你……你是……”牧江白有些犹疑不定地开口道。 “师兄,我是元晴。”再见到牧江白时,元晴反倒比较平静,微微一笑道,只是那一路上奔波劳累得过分苍白的脸看上去却有些悽惨。 牧江白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只是长嘆一声,示意众人随他出去。 可怜楚云飞刚刚看到他君大哥的一缕髮丝,还没来得及扑过去,就被小松拉着出了密室,把门一关,彻底断绝了他的念想。 “君大哥,君大哥他……”楚云飞叫了两声,却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便有些恼怒地看着小松,一脸气愤。 小松被人目光不善地瞪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又看到元晴正跟着牧江白慢慢走向院子外面,便一把拉住也向外走的楚云飞,往另一个方向推去:“来这边来这边,大家都有正事,我带你去玩。” “你干什么!谁跟你玩!我也有正事!……”楚云飞口中叫嚷道,却被小松扯着衣袖拉走了。 刚刚下了一场桃花雪,山谷中依旧处处冰雪。 牧江白负手而立,花白的头髮和鬍鬚被寒风吹得微微飘动。元晴站在他身后看着,脑海中那个英俊不凡的男人依旧面目清晰,恍惚间竟有了一瞬千年的荒唐感觉。 “元晴师弟,你既然来找到我,我便要问你一句,你当初自诩要重现东龙阁昔日辉惶,甚至不惜违背祖训,急功近利,强行修练那套心法,弄到如今这样结局。你后悔么?”牧江白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陌生得令人心悸。 元晴从恍然中回过神来,咬紧了下唇。面前仍旧处处是向他索魂的冤鬼,几乎布满了整个天地,一张张扭曲的面庞全是他曾经熟悉至极的东龙阁众人。那是他良心的忏悔。 “现在再想这些也都没有用了,我是东龙阁的罪人,这永远改变不了。”元晴低头轻声道,“师兄,我来见你,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 “你说。”牧江白回头看着他。 “我最后一次进入密室修炼之前,你出外办事还没回来。我便在你房里放了一样东西,你……看到过吗。” 牧江白拧眉想了想,才摇头道:“没有。” 元晴听到他的回答的一剎那竟然虚弱到身体都微微晃了一晃,牧江白慌忙扶住他,那张苍老的脸上露出的关切神情,终于让元晴从那岁月磨砺的陌生之中找回了一点点熟悉的亲切。 “是什么东西,很重要么?”牧江白问道。 元晴轻嘆一声,摇了摇头:“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了……” 遥远的麒麟孤岛上,黑暗掩盖下的凄凉废墟之中,一枚小小的青玉被厚重的灰尘遮掩了一切光泽,只有中央雕刻出的“晴”字依稀可见。青玉上又繫着一块青巾,隐隐有墨水的痕迹。 一阵风吹过,青巾终于脱离了玉的束缚,唿啦地平扯开来,飞向空中,青巾之上的两排俊雅小字展开了那一瞬间,又被重新卷在了里面。 牧师兄,见字如人……你若答应陪我一生一世,便来密室找我……我愿立刻放弃,从此与你相半一生,一起老去。 青巾被越来越强的海风裹胁着,四处飞舞了不知多少时候,便被直直地吹到了海里,不过片刻便被浸透,随波飘走了。 一艘船划过青巾飘过的水波,慢慢驶来。 楚飞扬站在船头,向岛上眺,双眼之中闪动着海水反射出的波光。 “书影,我们终于到了。” 93 万虫之王 楚飞扬抱着君书影下了船,拉紧了君书影的披风,为他遮挡岛上刺骨的寒风。 元晴在楚云飞的搀扶下也走下船,就迎上楚飞扬沈静如水的双眼。 “盅在哪里,带我去。”
第140页 元晴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向岛的深处走去。 此时已到春日,虽然仍旧寒冷,岛上的树木花草却早早地抽出了绿枝,给这荒凉的水中孤地平添了些跳跃的生气。 元晴带着众人走到已变成一堆废墟的原本的大堂外,在断裂的墙壁间穿行过去,便停在一堵孤立着的石壁前。他在石壁上摸索着摆弄了片刻,便听一道沈沈的声音响起,地面上慢慢露出可容一人穿过的洞口。 楚飞扬看向那黑暗的地道,也不知是通向多深的地下,不由得皱眉道:“你这门派实在奇怪,为何总爱在地下挖洞。” 元晴看了他一眼道:“东龙阁曾经锋芒太盛,没落之后虽然退居到这海上孤岛,却总有些有过节的门派来寻仇。阁中弟子的家属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人,根本不堪一击,只能以此躲避仇杀。”说到这里却自觉说得太多了一般,摇了摇头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现在也没必要去知道。楚大侠,这地道之中还有些机关,你们都跟着我,不要乱走。” 元晴说着便示意楚云飞带他跳下去。楚飞扬周密地护着怀中的君书影,也跟着跳了下去。洞口并不深,楚飞扬很快便稳稳地落了地。元晴已经点起了火把,向前走去。 一路上元晴手脚利落地卸下了很多要命的机关,有一些一看上去便很兇险。 楚云飞看着元晴消瘦的背影,微微一嘆道:“还好带着元晴来了,不然就算能破掉这些机关,也会浪费掉很多时间。” 楚飞扬没有吭声,低头看了看怀中静静沈睡的君书影。 那俊雅的眉头习惯性地微微皱着,总让楚飞扬有一种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安详的错觉,也许君书影正在遭受着盅虫的折磨,只是他说不出来…… 楚飞扬勐地抬头,深吸一口气,阻止自己去想那些令他心疼的猜测。 走在前方的元晴这时停住了,楚飞扬顺着火光看去,那明灭不定的光亮之下照出的,分明是一堵厚重的石壁! 楚飞扬还未开口,楚云飞却惊道:“怎么回事?元晴,这里是死路吗?” 元晴摇头道:“别担心,我没有带错路,盅虫就在这后面。你们需要作一点准备,都把眼睛闭上。” 楚飞扬连问都没有问,立刻闭上了双眼,像是连疑问的片刻时间都不愿意耽误。 又过了些时候,几人耳中才响起石门打开的轰隆声音。 楚飞扬只觉得在这一瞬之间,原本漆黑的双眼之前勐然间变成一片血红的颜色,还隐隐有小小的黑点在游动。隔着眼皮也能感到那耀眼的光茫刺得眼睛生疼。 元晴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就是盅虫栖息之地。它的身体发出的光太刺眼,你们从黑暗的地道里面走出来要先适应,不然会伤到眼睛。” 待到那一阵刺疼的感觉渐渐过去,楚飞扬慢慢地张开双眼,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石洞,高不见顶一般,大概是在某个山体之中。 那刺目的白光是从前方射过来了,楚飞扬眯着眼睛看了过去,虽然知道那所谓养了千年的盅虫必定不凡,看到它的形体时也是微微一惊。 94 取血解盅 只见在那山洞的中央,一条条粗大的锁链从四面八方向中央聚拢,与当初束缚住元晴的场景十分相似,只是这黑沈沈的锁链更加粗重,在刺眼白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冰冷的光芒。锁链的另一头向周围散去,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应该是固定在周围的石壁上。 而在无数铁索的正中央,伏趴着一条巨大无比的生物。通体的银白色彩,额上生着两只枝枝杈杈的骨角,看上去还有些新嫩。它的身下散落了许多更大更坚硬的角,似乎是在千百年的岁月中慢慢褪去的。 银白色的鳞片布满了粗大的身躯,最粗的地方大概要三人合抱才能围起,长长的身躯绕着山洞中央的一根巨大石笋盘了几圈,锋利的前爪趴在石上,巨大的脸便安放在前爪上,双眼紧闭,面色安详,悠长的吐息吹起了嘴边垂落的粗长硬须,偶尔微微地抖动着。 “这……这是——”楚云飞顾不上被强光刺得泪水汪汪,硬是瞪大了双眼,眨都捨不得眨一下。 楚飞扬望着前方,面色还算平静,但是内心的震撼却并不比仍显稚嫩的楚云飞来得更少一些。 本来听到元晴说它是千年之盅,万虫之王,楚飞扬以为这充其量不过是一只有点危险的虫子,还不够资格让他放在眼里。 可是眼前的这一只——它根本远远超出了所有人可以企及的界限,再强大的人在它面前也似乎完全地不值一提。
第141页 它如今只是安详地沈睡着,却仍旧让楚飞扬感到了强大的威压,不可一世,不容侵犯的威严! “东龙阁竟然囚禁着这种东西,你们实在是……逆天——”楚飞扬低声地说道。 元晴却坚定地道:“不,它只是盅虫而已。” 楚飞扬正因为元晴的固执微微皱起了眉头,却又听元晴低声道:“我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师祖们从哪里得到它的,据阁中古早的一些记载来看,最初它根本不是这副模样……谁知道它活过了千百多年岁月,却慢慢长成了这种样子。东龙阁祖祖辈辈圈养了它那么多年,取它的血制药,练功……东龙阁传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它,才真正明白师祖们留下遗训,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来取它的血,再修练那逆天的心法,究竟是因为什么。东龙阁是靠着它才有过剎那的辉煌,即使后来我们退隐江湖,再也不去碰它,但我们早就已经不敢承认,被我们圈禁了那么多年的它也许是……也许是……” 楚飞扬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打断元晴道:“不管它是什么,今天我却必须要取它的血了。”他说着将君书影慢慢放在地上,让他靠在干燥的石壁上。 楚云飞靠近过来,楚飞扬向他点点头道:“云飞,你替我好好照看书影,”他说着看了一眼元晴倔强挺直的身影,摇了摇头又道:“元晴也要你多费心了。” 君书影微微低垂着脸,脸庞在强光的照耀之下却散发着清冷的色彩。 楚云飞一把将元晴拉了过来,站在君书影的身边,向楚飞扬一点头道:“楚大哥你放心吧。” 楚飞扬拨出了剑,缓缓地走上前去。仰起头看着那庞然巨物时,面上甚至感受得到它温热微腥的吐息。 楚飞扬咬紧了牙,微一矮身,拨地而起,迅疾地向前掠去,身形化作白光之中的一道黑影。 那庞然大物的身躯上处处是坚硬的鳞甲覆盖,楚飞扬原本是想在它拖在外面的长尾上弄些血出来,剑刺在上面却像刺在石头上一般,完全插不进去。它是微微摆了摆尾巴,居然没有醒过来。 楚飞扬停了下来,知道这样行不通,咬紧牙关在它通体银白的身躯上仔细看了看,柔软的肚皮全都被它很好地遮掩在身体下面,惟有它那趴着石笋的爪趾之间露出一点粉色的柔嫩皮肉。 十指连心,恐怕对它来说也是一样的。但此时却没有时间再想别的办法,楚飞扬看着这睡得几乎算是十分甜美的庞然大物,在心中默念一声“得罪了”,便再次飞身而起,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入它的爪趾之间。 温热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楚飞扬拿出准备好的瓷壶放在剑下面去接,壶里有元晴早已配好的其他草药,鲜血顺着剑身上的放血槽汩汩地留了下来。 几乎在被剑刺入前爪中的同时,这庞然大物终于被折腾得醒了过来。那巨大的眼睛睁开来,里面是深黑色的湿润眼珠。它的尾巴动了动,似乎还没有从几十年来的睡眠当中清醒过来。 在它刚刚一动的瞬间,楚云飞就直觉地感到了一股更大的威势,他机敏地立刻背起君书影,拉着元晴到了出口之外的地道里,躲在突出的石壁后面。 果然它低头看着那个正在它左爪上做手脚的渺小人类,愣了片刻之后便勐地反应过来,一挥爪子把楚飞扬狠狠地弹开,举起还在流血的爪子仰头长吟了一声。 楚飞扬借着它的巨大力量轻捷地倒飞向洞口,在空中时便手脚迅速地把盛了血的小壶收好,看着那正在痛吟的银白色的美丽生物,双眼中浮起一抹愧意。 它应该是天地的宠儿,在天际!翔或者在深海游弋,却绝不应该被困在这阴寒的地下。只是他现在没有时间,面对着被惹怒的它也没有能力,放它自由。 楚飞扬最后看它一眼,口中自语道:“我会再回来放你自由,作为对你的答谢。”话音一落,他便从洞口沖了出去,那震怒的巨物已经放开了盘在一起的巨大身体,在山洞中怒火冲天的使劲翻腾,耀眼的白光更加炫目起来。 元晴在楚飞扬一冲出来便关上了厚重的石门,接过楚飞扬掏出的小壶,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融在里面,小心地餵君书影吃下。 元晴看到楚飞扬一手拉住君书影的手,一手抖落剑尖上的血珠,面上却显得有些愧疚,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接替掌门之位的那一天,随师父前来看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对如此强大而美丽的生物的任何伤害和亵渎都会让人心中不安。
第142页 “楚大侠,你不用如此。”元晴出声道,“按古书记载,它通体银色,性喜阴寒,这个地方对于它来说还算惬意舒适。除了不敢放开它而用锁链锁住了它之外,东龙阁对它向来照顾有加。” 像是为了证明元晴的话一般,原本已经合上的厚重石门上突然出现了丝丝白霜,不过片刻那白霜迅速蔓延开来,勐然间碎石乱崩,石门上竟然已经破开几个大洞,刺目的白光从洞里沖了出来,照亮了这原本黑暗的地道。那白光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温和,不但更加地明亮逼人,中间甚至也带上了阴阴的寒气。 “快走!”楚飞扬低喝一声,背起尚未清醒过来的君书影,带着大家向外跑去。 楚云飞趁机从那破开的大洞里好奇地偷看了一眼,那只庞大的东西还在举着爪子四处翻滚着大叫,好像疼得多么了不得似的。说实话虽然楚飞扬的剑是很锋利,但那伤口对它来说,简直如同蚊虫叮咬一般微小。 楚云飞拉起元晴的手急速地向前奔去,口中一边说道:“元晴你说得对,我看你们不只对它照顾有加,这家伙简直是娇生惯养。” 元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跑得太快也容不得他开口说什么,便继续闷头跟着向外跑。 来时便很漫长的地道现在显得更加长了,好像无论跑了多远,它长吟的声音还尤在耳边。那带着寒气的光芒之中渐渐地起了变化,半空中便合成了一股股细细的冰箭,从后面疾射过来,打到石壁上便会立刻冻结,然后崩碎,只留下一个个石坑。 几人要一边跑一边躲避着那寒冰制成的利箭,速度更是慢了下来。突然有几道冰箭合成一束从后面疾射过来,楚云飞一把将元晴扑倒在地,躲了过去,一边向着前面喊道:“楚大哥小心!” 久违的小剧场: 元晴师弟负手长嘆:谁知道它活过了千百多年岁月,却慢慢长成了这种样子。 [嘟——]举爪委屈看:[嘟——]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95 所谓信任 楚飞扬早已感觉到身后逼近的寒气,此处地道笔直宽阔,无处可躲,情急之下他只能将君书影护在深浅,飞身跃起,在空中脚踩上石壁,借力跃向地道的另一端,落在了突起的石块之后,将君书影压在了壁角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楚飞扬回头一看,这一段地道稍有曲折,直射而来的冰箭纷纷碰在各处石壁上,溅起碎裂的冰屑和石块。 楚云飞拉着元晴跑了过来,关切道:“楚大哥,你们没事吧?!” 楚飞扬摇了摇头,还未及开口,一直走着眉头看着上方的元晴突然面色一沉,如临大敌道:“有情况,快点离开这里!” 楚云飞不明所以,但看到元晴的脸色就知道事态严重,当下也不多问,拉起元晴继续往外跑,口中叫道:“楚大哥快点!” 楚飞扬刚要再次抱起君书影,却感到君书影的手指一动。他心中一紧,看向君书影的脸庞,便见他眼睫微颤,慢慢睁开眼来! “书影———”楚飞扬心里惊喜到极致,开口时反而小心翼翼到极致,生怕惊吓到什么一样。 君书影只把眼睛睁开微小的缝隙,就难以忍受地再次闭上,嘴唇动了动,嗓音沙哑地道:“好亮。” 楚飞扬慌忙用手捂住君书影的眼睛:“你睡了太久了,先不要睁开眼睛,会受伤。” 掌心遮盖出一片阴影,使得君书影的双眼感到好受了些。他眼珠子动了动,睫毛扫在楚飞扬的手心里。微痒的感觉顺着手心传到了心底,楚飞扬只觉得心中柔软得像要化成一滩春水。透过掌缝的相视像有一眼万年那么长久,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瞬间。 君书影困难地将眼睛微微睁开,透过楚飞扬的指缝,模煳中看到了白光之中的洞顶。指缝中熘进来的强烈光芒仍旧刺激得双眼干涩生疼,但他还是看到了洞顶上迅速扩大的裂纹,和那裂纹之中慢慢漏滴下的青绿色水滴。随着裂纹的扩大,那颜色诡异的水滴落得越来越快,从远处一直向他们二人所在的地方延伸过来,转瞬间就到了近前。 “飞扬,危险。”君书影咬牙说道,那越来越大的裂缝和在强光中闪烁着恶意的液体根本不容他仍旧昏沉的头脑仔细考虑,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君书影将体内所有力气都集中到手上,一把推开了楚飞扬。 刺人的白光在视野中勐地大盛,君书影只觉得眼前一白又是一黑,双目刺痛得无法忍受,连忙闭紧了双眼。
第143页 楚飞扬猝不及防之下被君书影推开了几步远,也注意到了头顶的异状。那裂缝扩大到了君书影身前的地方堪堪停住,青绿色的水滴连成一条条细线落了下来。 君书影虽然看不到,却本能地感到一丝丝危险,无措地将脚往后撤了撤。那液体正落在他的脚前,在地面呲呲作响地腐蚀出几个浅坑。 楚飞扬瞬间狂跳到快要撑破胸腔的心脏微微和缓下来,他刚想过去,身后的元晴却高声叫道:“楚飞扬,你不能过去!这里的机关一旦触发,只出不进!你不想害死君公子就退过来!” 楚飞扬眼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君书影,他却无法靠近,无法触碰,心中焦躁的烈火快要将他崩紧多时的理智的那根弦烧断。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高大的身躯挺拔僵直,两手紧紧地握着。元晴在后面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一时冲动。这地道狭长,机关又重重相扣,一旦启动就是天罗地网,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楚飞扬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他不敢不相信东龙阁的机关,他不能冒险让君书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楚飞扬在逐渐密集起来的毒液水帘和冰箭射到洞壁上之后四处崩开的冰晶石屑之中,慢慢地退到了楚云飞和元晴身旁。 君书影仍旧蜷缩在壁角,微皱着眉头,双眼紧闭。耳中听着滴落的水声,腐蚀的呲呲之声,石块四溅的声音,还有空气中越来越冷的寒气,面上带着稍许茫然。似乎周身之外到处都是危机,不知如何逃出生天。 楚飞扬将那些茫然无措清晰无比地收到了眼底,心痛欲裂。他们之间明明只相隔这几步的距离,却犹如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楚飞扬咬紧牙关——不,只有他无法逾越而已,君书影却可以。他可以走过那些毒液和冰箭,重新回到他身边! 楚云飞一脸焦急地看着那越来越密集的青绿色水帘,看到君书影脸眼睛也无法睁开,虚弱地躲在壁角,心有如焚:“元晴,这机关要怎么关上?!君大哥撑不了多少时间的!” 元晴摇了摇头:“这机关年久未修,受不住蛊虫的暴动才被触发了,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也要庆幸它的年头太长,机关锈蚀,根本无法发挥最大的威力。不然我们早该尸骨无存了。” 身旁的楚飞扬却突然往前一步,低沉的声音中全是意外的冷静:“书影,你不要害怕,先慢慢站起来。” 元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身体两侧紧握着的双手正在无法抑制的微微颤抖。但是他的声音却平静地犹如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不要睁眼。”楚飞扬见君书影一边摸索着石壁站了起来,一边试图睁开眼睛,忙阻止道:“洞里太亮,你的眼睛会受不了。” 君书影听话地放弃了这种企图,静静地站在墙角。感到脸旁唿唿而过的寒气带着一道道凌厉的气息,不自觉地又往角落里退了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然而楚飞扬平静地声音传到耳中,犹如带着不可思议的法力,抚平了心底的犹豫和茫然无措。似乎只要循着那道低沉的声音走去,就能避开任何危险,就会安全地——安全地回到他的身边。 “书影,你听清楚我的话,按我说的做。不要去管周围的声音,我不会让那些东西碰到你,明白吗?”楚飞扬强睁着双目,企图看清楚那些密集落下的细线的规律,还要防范那时不时从后方追来的冰箭。庆幸的是这一段地道转过了一个角,君书影的位置并没有暴露在冰箭直射之下,乱射的冰箭多数都击在了凸起的石壁上。 君书影微微侧着脸,听完了楚飞扬的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楚云飞看了看楚飞扬,又看向几步之外的那毒液冰箭交叉肆虐的情景,就算看得见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安全穿越,何况君书影现在目不能视。但他也知道,此刻恐怕只有这个办法了。就算还有其他方法,越累越大的洞顶裂缝也不会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时间思考。 楚云飞握紧手心,担忧地看着已经听从楚飞扬的指挥向前踏出两步的君书影。 “好,书影,停在那里,不要动!”楚飞扬看着君书影差一点继续向前走动的脚——再往前一步就正是毒液垂落的地方,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衫几乎湿透。 君书影站在原处,身边的危险带着巨大的威势从四面八方挤压向他,他要费尽力气才能克制住身体企图疾速奔逃的本能。君书影忍不住深深地嘆息,奇怪的却是在这样目不能视的犹如绝境一般的处境当中,心底深处居然还有一丝丝安全感在抚慰着他的身心。
第144页 “好,在那里站好不要动,等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向右前方走一步,只能走一步!” 是了……就是这个声音,让他在这样的处境之中也不会恐慌。好像只要把一切都交给他,所有的不安就都变成了多余,就不需要再有丝毫的担心。 很久以前楚飞扬似乎说过,他中了名为君书影的毒,不愿化解,甘愿沉沦。 君书影心中想着那久远的以前,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如今的他呢?他又何尝不是中了名为楚飞扬的毒?把命悬一线的那一缕生机倾数交付在他的手中,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会带领自己走出困境。 希望马上触摸到他,希望马上被他的双臂紧紧拥住……这样极端的信任和依赖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让君书影每每思及就感到心悸。但他却心甘情愿地继续在这盲目的信赖之中沉溺,不想清醒,不需要清醒。 楚飞扬紧盯着洞顶那几条断续滴落的毒液,它们形成了一道可恶的毒帘,挡在君书影的身前。 就在有四条毒液同时悬而未滴的那一刻,体内放任开去的内力也感到了一股股急速地寒气正从远处疾射而来,楚飞扬的瞳仁勐地放大,大声道:“走!” 君书影依他的吩咐稳稳地向右前方踏出一步,不多不少,停住站定。 继续滴落下来的毒液溅到了他身后的衣角上,蚀出一片黑色的孔洞。一条条冰箭从他身旁擦过,破空的寒风甚至吹起君书影的衣衫,又碰到了四周的石壁,纷纷崩射。 脸上感到了一丝丝疼痛,君书影却依旧沉稳的站着,分毫不动。 因为楚飞扬没有开口,所以他不会动。 楚飞扬长唿一口气,额上冷汗涔涔。 但此时君书影已经走进了最危险的地方,不能后退,只能向前,犹如站在了锋利的刀锋上,容不得楚飞扬又分毫的放松和迟疑。 楚飞扬集中起十二万分的精力,继续镇静地下着指挥的口令,看着他的君书影在他的引领下,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 时间缓缓流逝,楚飞扬过度消耗着内力的身体已经十分疲乏,要时刻紧盯着最微小的动静,要把握稍纵即逝的时机,他的双眼也早已被耀眼的白光刺激得疼痛不已。 而君书影已经近在眼前了,他闭着双眼微侧着脸庞,仔细地听从着楚飞扬的声音的模样,看在楚飞扬的严重,乖巧地令他迷醉。 还差三步……两步……一步…… 一双颤抖的湿冷的手捧住自己的脸的时候,君书影还有些意外的微微一颤。熟悉的气息勐地靠近到耳边,瞬间失去了一切冷静自持的声音在此刻变得脆弱无比,湿热的吐息混杂着冰冷的汗水流进他的脖颈中。 “书影……书影,我终于又抓到你了,终于又抓到你了……” 96 回家 “楚大侠,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这里不安全。”元晴开口道。 楚云飞原本一脸艷羡地看着楚飞扬紧拥着君书影,这时也才反应过来,拉起元晴的手,又朝后喊了一声:“楚大哥——” 楚飞扬从贴身的柔软衣物上撕下一条布料,小心地覆在君书影的双眼上。君书影微微仰着头,让楚飞扬的双手探到他的脑后利落地系了个结。 楚飞扬忍不住又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低声道:“书影,宝贝儿,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话音一落就将君书影打横抱起,宽大的披风飞舞起来,楚飞扬脚尖一点,身形如电,往出口处飞掠而去。 君书影对楚飞扬那句情不自禁的轻浮称唿和此时的姿势再不满意也只能无奈地搂紧了楚飞扬的脖子。形势比人强,谁让他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呢。 楚云飞拉着身体虚弱的元晴跑了两步,觉得太慢,便想效仿楚飞扬来上一手,却被元晴一手抵住胸口,镇静地看着他道:“休得无礼,我可是你祖师爷爷。” 楚云飞撇了撇嘴,一把捞起元晴扔到背上,脚踩轻功,紧追上楚飞扬。 四人从出口相继冲出来的时候,只听地道中传来一阵轰隆巨声,似乎是全数坍塌了。黑洞洞的入口处涌上一股灰烟,混杂着难闻的气味。 楚飞扬放下君书影,站在入口边上往里看了看,眉头微蹙,有些担忧地嘆道:“不知道它会不会伤到,我并无意伤它性命。” 楚云飞也想到了那个看起来有点没用的大家伙,再看看这被坍塌的碎石尽数堵住了的洞口,心里就有点伤心。
第145页 元晴看向水天一线的远方,半晌摇了摇头道:“你们太小看它了,好歹它也是活过千年的神物,不会那么容易被困死的。” 元晴的话音刚落,只听麒麟岛的上空蓦然迴响起一道悠长的吟啸之声,带着无与匹敌的霸气向着四周冲击开来,惊起无数飞鸟混乱地逃向空中。 一道银白色的光茫从不远处的地面上勐地钻了出来,直冲天际,粗长的身躯在四人眼前渐次滑过,银色的麟甲在阳光之下闪烁着高贵的银光。过了许久之后,才见那粗长的银尾摆动着升上空中。 它纯黑湿润的眼睛将身下那四个渺小的人类依次打量了一遍,目光在楚飞扬的脸上停留了稍许。它把头微微一歪,被楚飞扬刺伤的爪子一缩,鼻中喷出不悦的鼻息,再次长啸着往天际飞去。 “怎么了?”君书影的双眼虽然看不到,却直觉地感到了那一瞬间的紧张,他摸索着抓住楚飞扬的衣袖问道。 楚飞扬揽住他的肩膀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那盅王好像还在怪我刺伤它的爪子。” 元晴望着远方喃喃地道:“连它也走了……东龙阁彻底消失了……” 楚云飞走到元晴身边安慰地拍了拍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元晴,你跟我回天山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元晴微微一笑,却不置可否。 四人乘船离开小岛,渐渐远去的麒麟岛露出了它越发荒野凄凉的面貌,到处是疯长的野草树木,看不到一丝曾经有人生活过的气息。 东龙阁在麒麟岛上立足数百年,却在几十年间就腐朽得不剩痕迹。世事沈浮大抵如此了,呕心沥血心机算尽,即使建得百年功业,总有一天会尽数湮没在岁月的洪流之中,直到再也无人记得,无人知晓。 楚飞扬坐在船头望着迴路,心有感慨。世间多有求不得的悲苦,他此生能将最不可能的最爱之人束缚在身边就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世人想求什么都不是错,元晴身为一阁之主,他求再现门派昔日辉煌,他没有错;君书影曾经只求称霸江湖世人惧服,他也没有错;尘世之中还有更多的凡人,求功名求利禄,求功成名就万人敬仰,求官爵加身厚禄在手,他们的所求都没有错。只是有一些人用错了手段,走错了路,铸成大错。 楚飞扬拥住坐在身边的君书影,低笑道:“我这一生所做之事,似乎从没有错过呢。” 君书影眼睛上蒙着布带,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能理解楚飞扬突然蹦出来的这无端自大的一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楚飞扬看得心里喜欢,轻笑着捧住他的脸,自己把脸贴过去温柔万分地蹭了蹭。 楚云飞一脚踏出船舱,正看到二人这一瞬间的亲密行径,心中微微泛出一丝酸意。 虽然楚飞扬对君书影只是一触即离,楚云飞却还是被那暧昧的粉色气息熏得红了脸,面红耳赤地钻回了船舱里。 小船的不远处,一条巨大的银色身影缓缓地从海面中钻出又潜下,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形光芒。广阔的天地之间显得渺小万分的木船悠悠地驶向海天一色的远方。 元晴最终没有跟楚云飞回天山,他在牧江白的山谷入口处就独自一人消失了。 楚飞扬安慰了万分担忧的楚云飞,向他承诺会动用所有关系寻找元晴,一有消息便会立刻通知他。楚云飞却因为师父的紧急召回令,只能先回天山。 楚飞扬待君书影的眼睛復原,便一起带着麟儿离开了山谷。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一行三人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朗月山。 97 微亮的晨曦下,两匹矫健的骏马从大道的远方奔来,马蹄踏起一簇簇尘灰,飞掠过转角的竹林,惊起一丛飞鸟。 麟儿被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君书影的怀里,舒适地把小小的身体靠进君书影的胸膛上。早春的清晨仍旧有些寒冷,身后的怀抱却温暖地圈护着他,虽然君书影对任何人都没有过过分的热情,但麟儿就是能从他牵着他小手的掌心上,从他嘴角边淡淡的笑纹里觉察出那丝丝缕缕满溢出来的温柔,并且对那些温柔眷恋不已。 他知道哥哥也是这样的。他们兄弟二人和其他的同龄人有些小小的不同,他们都是爹爹用毕生的功力呵护孕育而生的。 他们比一般的孩子与“母亲”之间的联繫更加深刻。从他们还在君书影的腹中贪婪地吸收着君书影全部的内力用来维繫自身成长和安全的时候,他们就能够感觉得到君书影每一丝的情绪波动。 即使那些远早的记忆早已消散在岁月的洪流之中,但那时的感觉却延续了下来。那种亲切的、深爱的、柔软的感情,在他与哥哥每次看到君书影时,每次被他爱抚拥抱的时候,都会从心底深处飞速地升起,倏然之间蔓延进四肢百骸。似乎对君书影的深爱早已是刻印在他们骨血里的烙印。
第146页 麟儿从厚重的披风下伸出手,抓住君书影的衣襟喊了一声:“爹爹——” “怎么了?”君书影低下头来,便看到小儿子朝他抬起的粉嫩嫩的脸蛋,“冷吗?忍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麟儿摇了摇头:“我不冷。爹爹,以后我真的不用去跟师公学武了吗?” 君书影扯了扯马缰,马蹄声和缓下来。他腾出手来摸了摸麟儿被风吹得冰凉的脸,轻嘆一声道:“麟儿想学吗?” “我想要出人投地,给爹爹争光!”清脆的童音铿锵有力,转而却又低下声去,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带些撒娇地说道,“可是我也不想离开爹爹身边……” 楚飞扬这时也放慢了马速,走在君书影的马旁,手里随意地甩着鞭子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说给我听听。” 麟儿把刚才的话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楚飞扬听完伸手在麟儿的脸蛋儿上掐了一把笑道:“好儿子,有志向。你想要有出息,我和你爹爹教你也是一样的。当初是因为你师公见你根骨奇佳十分喜爱,才让你跟师公走的。你知道师公那么大年纪了,小松也不可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他独自一人,武功再高也会寂寞。” 麟儿听了,眉头禁不住一拧,苦着脸道:“是啊,师公没有人在身边也会很难过的。” 君书影搂着麟儿在马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安抚道:“放心吧,你师公现在不会寂寞难过了。你留在那里他也不一定有时间管你。” “为什么?!”麟儿睁大了瞳仁又大又黑的双眼,好奇地问道。 “不为什么。你小小年纪,别替大人操心了。”君书影不咸不淡地应付过去,口中驾了一声,驱着马继续向回家的路上飞奔。 正午时分,天气暖和起来,此时朗月山脚下的小树林边聚集了一群矮小的身影,唿喝之声此起彼伏,竟是在像模像样地抬手踢腿,训练功夫底子。 一个黑衣劲装的青年躺在树下,翘着二郎腿,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睛闭着,看不出是醒是睡。 小石头不高的身影站到众人中间,一个手势就使少年们全都停了下来,悄悄地聚集到他的身边,满脸的兴奋。 小石头从衣服里掏出一支毛笔来,笔头上沾满了墨汁,用一个小壳子包着。他把笔递给最高的一个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眼睛眨了眨,用尚有些奶气的声音低声说道:“小飞哥哥,你要是能在信哥哥脸上画只小鸟,我以后就跟你玩儿。” “真的吗小石头!”高个少年双眼一亮,兴奋地道,也没忘记压低声音,“你等着吧,我要是成功了你不准赖皮,要陪我玩哦!” 小石头用力地点了点头,和一群小伙伴一起看着高个少年悄悄地靠近信云深。 少年刚刚靠近,就被信云深勐地睁开的黑漆漆的双眼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觉得眼前一花,有人从他手里把毛笔夺走了。 少年直觉地捂住自己的脸——他们每次企图捉弄这个时不时就会作弄他们一次的小师兄,最终都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没想到等了半天,自己并没有遭到黑手,反而听到身后的小石头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哭得悽惨极了。 少年回头一看,只见那个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小师弟此时一脸都是墨汁,被人画了个小乌龟在上面。信云深扔掉毛笔,拖着下巴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也不管小石头哭得大眼含泪可怜至极。 “哇——你这个坏人!又不是我要画你,你干嘛来欺负我!这个墨汁是高叔叔特制的,洗不掉的洗不掉的!”小石头抬起小手抹眼泪,瞪大了眼睛控诉道。听到身边的小伙伴在耳边告诉他被画了一只小乌龟的时候,小石头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好啊你这块黑心石头,你还敢说!还不是你怂恿大家做坏事。你居然要拿洗不掉的墨汁来画你哥!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信云深捋着袖子,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 小石头抬脚就跑,自己把自己哭得一嗝一嗝地越发显得可怜兮兮:“我要去找高叔叔!我要去找高叔叔!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信哥哥欺负我在我脸上画小乌龟——呜——” 信云深三两步追上他,把小石头提在怀里揉弄起来,佯怒道:“恩?!还敢去跟我娘子告状,看我现在就毁尸灭迹!”说着就在小石头腋下呵起痒来,笑得小石头想装哭也装不下去了,顶着一张小花脸不情不愿地大笑起来。
第147页 信云深便领着一群小孩子玩闹起来,反正该练的功夫上午也练过了,中午休息一下便可以上山吃午饭了。 正玩得起兴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让信云深在此刻听得浑身汗毛起立敬礼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石头,我们回来了——” 小石头在信云深怀里扭脸看过去,一看到居然是离开了好几个月的君书影和楚飞扬回来了,还带回了自己的弟弟。刚才正是君书影在叫他,小石头马上挣扎着要下地,两眼放光地盯着君书影,还有他身前的小麟儿。 信云深早就僵硬在那里,小石头挣了几下也不挣开,气鼓鼓地看着他。 信云深看到君书影的视线从小石头画成花脸猫一样的小脸上瞄过去,慢慢地向上移,直到对上他的目光。 信云深马上在脸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却听到君书影轻哼一声,顿时挺直站好,额上流下几滴冷汗。 怎么偏偏这副模样让君书影给看见了呢?!把人家可爱乖巧的小儿子画成这副熊样,他肯定会不高兴的……他不高兴的时候有点可怕啊…… 信云深看向楚飞扬,却见楚飞扬扔给他一个无奈的笑容,只能苦着脸把兴奋地直扭着身子向君书影伸出双手喊爹爹的小石头给送过去。 98 晓星完结篇,生活还在继续 君书影从信云深手里接过小石头,伸手在他脸上抹了抹,那墨汁牢牢地印在小石头柔嫩的脸颊上,丝毫蹭不下来。 君书影眉尖一皱,看向信云深。信云深干笑了两声,往楚飞扬的身边站近了些。 小石头眨了眨水水的眼睛,小手拉住君书影的衣领道:“爹爹,信哥哥没有欺负我,不是信哥哥在我脸上画的小乌龟。” 信云深遭到此番不知是天真还是有意的陷害,恨不能冲上去堵住那只粉嘟嘟的无良小嘴。 小石头继续搂住君书影的脖子,把脸颊挨在君书影脸上蹭蹭撒娇道:“爹爹,小石头好想你。” 楚麟走到君书影身边,仰着头唤了一声:“哥哥。” 小石头扭了扭要下来,君书影放下他,他张开手臂抱住楚麟:“弟弟,弟弟你瘦了。”楚麟把脸靠在哥哥的肩膀上,也伸手搂住。 楚飞扬站到君书影身边,笑看着两个小娃娃稚嫩却温情款款的拥抱。 楚麟抱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信云深,唤了一声:“信哥哥……” 楚飞扬用手指在他光洁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无奈一笑道:“这又是跟你哥学的吧,叫叔叔。” 君书影摇了摇头道:“算了,麟儿还管你师父叫过师父呢,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楚飞扬微笑着看向他,立刻从善如流地应了。君书影弯腰将两个儿子都抱了起来,和楚飞扬一起往山上走去。 一直在旁边围着的小少年们此时看到信云深一个手势,便都哄然散去了。叫小飞的少年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向小石头叫道:“小石头,别忘记你说的话,要跟我玩!” 其他少年跟着哄闹道:“我们也要和小石头一起玩!光你们两个人玩有什么意思?” 小石头扒着楚飞扬的肩膀,向小伙伴们挥挥手,哦了一声。 楚飞扬伸出食指摸了摸他被画花的脸,称赞道:“石头啊,你倒是有点本事,小小年纪就懂得交游五方了。” 小石头听到自己被夸贊,害羞地把脸埋在君书影的肩膀上。童稚的模样却看得一旁的信云深父爱泛滥,恨不能捏住他的小脸狠狠地蹂躏一番。 楚麟面目严肃地开口道:“哥哥还是太弱了,必须勤加习武,不然怕会被人欺负。”——他刚才那一抱倒也抱出了点东西。 信云深忍不住手捂胸口,麟儿也好可爱!小娃娃真是太惹人喜爱了。此时此刻清风剑派少掌门的那颗曾发誓要与某位邪教堂主深爱一生断子绝孙的心脏再一次被狠狠击中了。 其实爹说得也不无道理——如果能有一个他和高放二人共同的孩子,那该是……多么美妙啊……照顾小石头的这几个月以来,信云深对这个问题的意yin越发严重了。 还没等他心中想到什么具体的事情,一阵熟悉无比的悦耳铃音传入耳中,信云深的那些小心思霎那间唰地缩了回去,快走几步迎向来人。 “小放,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炼什么五毒蚀心散,整天忙得不见人影,怎么现在有时间出来?” 楚飞扬一听,心中忍不住就微微一嘆。听这名字可不像什么正派东西,高放在家里搞这些东西,不知道自己那向来正派得有点顽固偏执的师父会气成什么样子。
第148页 “没什么事……我就是……出来转转。”高放语焉不详地跟信云深煳弄过去,就叮铃叮铃地跑到君书影面前:“教主,你们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和云深就要动身去找你们了。” 君书影笑了笑道:“只是被一些小事耽搁了,并无大碍。不过我此行倒是有些奇遇。有一种盅王可使习武之人体内的功力增益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只是它负面的作用也十分霸道。我正想要你找出其中机巧,如果能去除那致命之处,为我所用——” 高放一听,立刻两眼放光道:“果真有如此奇物?!教主,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查明其中缘由。” 君书影满意地点了点头。楚飞扬和信云深却相望无语,这两个人,以为自己还在天一教吗?! 几人一起朝山上走去,君书影还在极有兴致地和高放讲述那逆天功法的事,到后来连信云深也听得入迷了,毕竟都是江湖中人,最是尚武。 进了清风剑派的高大的山门时,高放才好奇地问道:“教主,你上山来有什么事么?如果是要取回石头的衣物行李,我给你们送下山也是一样的。” 楚飞扬抢先应道:“这么久才回来,总是要来见一见师父的。”说着又看向君书影,微微一笑。 “哦,要见信前辈啊。”高放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信云深对自家这一位的了解如今已经到了入骨三分的地步,此时他一眼就看能出,高放这是——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小放,你不是又惹爹生气了吧。”信云深凑近道。 高放轻哼了一声:“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 信云深长长地“恩——?”了一声,狐疑地看着他。 几人又走了一段路程,眼见得离门派大殿越来越近,高放勐然道:“对了,我想起来我的药草还在火上煎着,我先走了!” 他话音刚落,却听一道响如洪钟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天而降—— “站住,你这邪教妖人!!!你往哪里走!”一道灰色身影从山壁上跳了下来,正落在几人面前。 信云深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面前这人的一张脸肿如发面馒头,还透着诡异的粉红色,下巴上飘着几缕花白鬍鬚,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楚飞扬也看了半晌,才惊异地叫道:“三师叔!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三师叔吹鬍子瞪眼地瞪着高放,高声怒道:“你问问这邪教妖人!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我们几个老家伙全都身受其害,生不如死啊!” “哪有那么严重……”高放站到信云深身后,不满地嘟嚷道,“我本是想做些延年益寿的灵药,也好对各位老前辈略尽孝心。没想到拿给前辈们吃过之后,和我预计的效果……稍有差异……” “这叫稍有差异?!”三师叔指着自己的馒头脸叫道,“你这倒霉孩子,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怪东西出来!不清不楚地就敢拿给师叔们吃啊?!我们几个老东西一辈子没这么丢脸过啊!” 信云深想到一事,勐一惊道:“小放,你给师叔们吃的不会是你那什么五毒——” “毒什么毒。”高放一翻白眼道,“我做的补药不行,毒药可是见血封喉,还能容三师叔这么活蹦乱跳。” 信云深听了放心地唿了一口气,平白无故又受此“羞辱”的三师叔面上却悲愤欲泣。 什么叫活蹦乱跳的三师叔?!真是尊卑不分! 最后还是楚飞扬三言两语地哄住了老人,只等高放改良了药方做出延年益寿之药,将功补过。 楚飞扬将小石头从君书影手臂中接过来,两人一起慢慢走在最后面,看着春光明媚的正前方,信云深和高放还在与老人吵吵闹闹争论不休。 楚飞扬笑了笑道:“我们终于是回家了,书影。” 君书影转头看向他,片刻之后也点了点头:“恩,回家。”——若是几年前有人告诉他,他有一天会将朗月山,将清风剑派当作家,君书影一定会觉得那人是疯了,可如今似乎是自然而然一般就走到了这一地步。 江湖风波恶,他却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品尝到风雨飘摇无处为根的孤寂滋味。 就只因为—— 君书影看向楚飞扬逗弄着楚麟的手,又迎视向他永远漾满温柔笑意的目光—— 就只因为,我心安处,是故乡。
第149页 正文完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生子][扬书魅影第二部]晓星孤屿番外 中播小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连环催文符了,汗。别急别急,有位名人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侠还得为生计奔波呢,大大也得先管工作赚钱养家才有闲情逸緻写文嘛。等咱有了钱,就天天坐电脑前面码字,一天码十万,更一半扔一半xdd 说到柳还真是,我对不住小编,泪奔,小编很温油,于是我空窗了一个月又一个月。。。 先上个小段子顶下晓星的空窗期吧xd记得有次被告知咱因为一篇文番外太多被人嘲笑了。笑吧笑吧,咱就爱写番外,笑掉大牙不帮补哦! 《关于剧情走向的斯巴达设想:楚小侠的作用可以是什么呢》 ——(博君一乐,不是正统剧情哦~~) 导演:灯光道具,三位演员各就各位!孤岛山洞第三幕……哎,我说小君同志呀,你贴大楚那么紧干嘛?!他又不会跑喽。往后退往后退! 君:……哼(平移状向后挪了两步) 大楚:(戳)别不高兴嘛。晚上回酒店,你想贴多久贴多久。 君:……滚 导演:大楚同志你看看场合好不好!别随时随地耍你的流氓!好,都记好走位!孤岛山洞第三幕,action! 楚飞扬谨慎地查看了一下四周洞壁,果然有一些颜色诡异的粘稠东西从壁上渗出,堆积得越来越多时,便汇成条条细流,缓慢向下流去。 楚飞扬伸手想要沾些来查看,却被君书影制止住:“这些东西有古怪,不要随便碰。” 楚云飞也走到另一边,左右看看,忽地惊唿一声:“呀,楚大夹……”(画面外:夹毛夹啊,咬台词啦!) 楚云飞维持惊讶表情不变,重复道:“呀,楚大哥,你来看这里!” (助理:剧本上是“楚大侠”耶。这里小楚的感情应该已经发生了变化,称唿要变…… 导演:算了算了,他爱哥就哥吧……) 楚飞扬和君书影走近去看,只见那一片平滑的壁上凸起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石钮,石钮旁边用小楷的字体刻了三个娟秀小字:不要按。 虽然早已通过剧本熟知了剧情,真正看到的时候,三人还是囧了一下。 [君:(小声地)什么白痴剧情,作者该回中学重修语文。 大楚:不要了吧,她的语文老师会哭的。 小楚:汗,哥你太毒了,作者已经哭了。 = =……] 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俱是一脸不解。 “怎么办?”君书影开口道。 楚云飞抬头看了看这狭小的密闭山洞,苦着一张脸道:“这个洞四面都没有出口,这恐怕是惟一能改变现状的东西了。” 楚飞扬道:“我们既然能进来,出口必定是有的。这个石钮先不要碰,我们再仔细找找其他地方。”说着拔出剑,沿着石壁敲敲打打起来。 君书影也有样学样。楚云飞盯着那小小的一方石钮看了半晌。那么规整的一个机关,轻轻一按,必定就会整齐地凹下去…… 楚云飞痛苦地摇了摇头,扭头远离那个东西。再看下去,他一定会忍不住按下去。 三人敲了半天,只觉四周都是实壁,楚飞扬甚至将洞顶都查了一遍,实在寻不到任何机关或者薄壁,不得不死心地停了下来。 “似乎只有这一条路了……”楚云飞转头看向那个石钮,方方正正的石钮依然静静凸显在洞壁上。 楚飞扬和君书影自然也知道楚云飞说的没错,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君书影向楚飞扬一点头。楚飞扬拉住君书影的手捏了捏,便向那石钮走去。 轻轻一按,石钮陷进洞壁之中。三人戒备地看着四周。 不多时,只听山洞壁后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转着靠近。 楚飞扬凝神听声辨位,身影一掠靠近君书影跟前,将他推向远离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过在那一瞬间,隆隆之声已经近在耳边,君书影眼看着楚飞扬身后的洞壁勐地掀开,一片白雾率先涌了进来。 “飞扬!”君书影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白色的浓雾已将前面的楚云飞和楚飞扬两人的身影包裹进去。 君书影低咒一声,运气闭起唿吸,向着雾中闯了进去。
第150页 白雾虽浓却易散,转眼间已经消散得只余些微薄之色,面前洞壁大开,依稀能看到另一边是个大得多的山洞,还有些光亮透进来。 楚飞扬和楚云飞二人的身影也显现出来,两人倒在一起,身体互叠着。 君书影只觉一颗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急步走上前去,把楚飞扬翻了过来,用手指去探他的鼻息。唿在指上的气息温暖绵长,君书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楚飞扬却已经睁开了眼睛,眨了眨双眼,看着君书影。 “你没事吧。”君书影将剑插在地上,欠身将他扶起。 “我……你……”楚飞扬看着君书影,却目光闪烁起来。 君书影看他神色不对,关切道:“你到底如何?可觉身体哪里有异?” 楚飞扬连忙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这怪异的表情看得君书影更加疑惑起来。还未待他开口再问,突然身后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斥责声:“你们在做什么?!!” 君书影向后看去,原来是楚云飞也醒了过来,正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闭嘴,吼什么吼。”君书影不悦地命令道。 “你!他……我!”楚云飞看了看君书影,又看了看一脸苦瓜像的楚飞扬,一时间张口结舌。 片刻后—— “我才是楚飞扬啊!” “他才是楚大哥……” 一道震响与一道微弱的声音同时响起。 “什么?!”君书影看了看扶着的楚飞扬,又看了看横眉怒目的楚云飞,也,震惊了。 中播小番外 <中> 关于剧情走向的斯巴达设想:楚小侠的作用可以是什么呢》 中 ——(重申一次,博君一乐,不是正宗剧情哦~~) 山洞里生起了火堆,三人围着火坐了一圈,各自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火光明灭之间,气氛有些诡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君书影先开口道,眼光不自觉得遛向左边的楚飞扬——呃,楚飞扬的身体。 “喂,我在这里,你在看哪边?!”右手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楚云飞的声音不悦地质问道。 那声音让君书影感到额角的青筋一跳,瞬间有点暴躁。但是当一转头看到那双陌生眼睛中的熟悉眼神时,心里还是不由地软了一下。 “咳,我……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君书影不自然地道。 一旁的楚云飞看着二人相拉的手——他的身体正亲密地拉着君书影修长洁白的手,肌肤相贴,十指相扣,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楚云飞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这是楚飞扬的手,这双手曾经在那个身体上任意抚摸,让他发出别人都未曾听过的悦耳声音,一定能让人血脉贲张…… 楚云飞想着想着,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暗骂自己想法怎能如此龌龊,唐突了他。 君书影眼角的余光看到楚飞扬的脸作出一副扭捏姿态,不由得一阵恶寒。 “你!你还在看他!”楚飞扬气愤道。 君书影不着痕迹地把被抓着的手抽了回来,无奈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快些想办法变回原样才好吧。” “你以为我不想么?刚才那阵雾必定有古怪。我们已经在那附近一寸寸翻找过了,连那个破机关也敲了下来,不还是什么也没找到。”楚飞扬头一次有些沉不住气了,烦躁地说道。 君书影自然也知道事情不简单,这次的困境非以往可比,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入手,不由得也沉默起来。 而一直默然不语的楚云飞此时施施然开了口,同样是楚飞扬的声音,听在君书影耳里却怎么听怎么别扭:“咳,我们如今连怎么变成这样的都不知道,要变回去,又从何变起呢。” 楚飞扬眯起双眼意味深长地看向楚云飞:“云飞啊,我怎么听着,你不太想变回去呢?” 楚云飞正色道:“怎么会?!虽然楚大哥也长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但我还是更喜欢我年轻的身体。如此平白老了好几岁,我总是吃亏的。” “这个臭小子!”楚飞扬正诸事不顺,此时简直气得要吐血。 “休息够了就继续找吧。”君书影低嘆一声,起身走开。 “好,好的!”楚云飞用楚飞扬的声音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爬起身来装模作样地往其他方向走了几步,又屁颠颠地追着君书影而去了。 楚飞扬在后面看着君书影对追赶上来的楚云飞刻意的搭话和颜悦色地低声应着,心里涌上来的是深深,深深的危机感。
第151页 三人又经过一番徒劳忙碌一无所获的翻找,休息时又聚在了火堆旁。 君书影如同往常一样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楚飞扬也难得凝重起来——虽然用得是楚云飞的脸。楚云飞转着双眼瞟了瞟这个,又瞟了瞟那个,再低头看看自己,不知道想到什么,抬手抓了抓脑袋,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个样子看得楚飞扬大动肝火,却又只能隐忍不发。 不知过了多了,君书影道:“大家都累了吧,先休息吧,明天再找线索也不迟。” “好好,休息休息。”楚云飞乖乖地应和着。明明是楚飞扬的声音,却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敬畏有加的态度同他讲话,就算明知不是本人,还是让君书影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 楚云飞看着那对着自己展露的笑脸,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脸不由地红了。 楚飞扬在一边看着,忍了一下——又忍了一下,才终于把已经到了喉咙口的满腹酸水又咽了回去,翻着白眼去休息了。 三人躺平着,狭小的空间里,依旧是微妙的距离,噼啪的燃烧声中,诡异的气氛蔓延着。 楚云飞翻了个身,向着君书影的方向滚了一滚,手微微触碰到君书影的腰部。 君书影身体一僵,僵硬地挪了挪地方,向着楚飞扬的方向靠了靠。 楚飞扬习惯性地伸手揽住他,却只觉搂住的身体简直快要僵成木头了。 “你怎么了?”楚飞扬不解地低头问道。 楚云飞看着那只搂在君书影肩上的手,脸上不由地又红了红。 “你……”君书影神情复杂地看了楚飞扬一眼。 楚云飞在后面上赶着忙道:“你们随意,我……我不介意的。”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楚飞扬勐地反应过来,一把放开君书影,翻身坐起冲着楚云飞怒道:“臭小子,你不介意我介意!我早就看你不对了,从一早开始你动不动就给我脸红。你说你害的哪门子羞啊?!跟你有一铜钱关系吗?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下流想法!” “明明是你自己脑子里有想法而已……”楚云飞不满地低声道。 “嘀咕什么呢,大声说出来!” “没什么……”楚云飞一翻身,背对着楚君二人,作出一副要睡的模样。楚飞扬也懒得再理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君书影半天,直看得君书影满身不自在时,却也一侧身离得远远地沖墙躺下了。 君书影左右看了看,无奈一嘆。 过了半晌,闷闷地声音从楚云飞那边传出来:“其实如果要是楚大哥你想用原来这个身体来做,我也不介意的……” “做?”楚飞扬只觉额角一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这个下流的臭小子,你想挨揍吗?” “楚大哥,疼啊!这是你的身体啊你捨得下这么重的手!”火光印照下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墙上,相互纠缠着,混乱的声音迴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君书影头疼地抚了抚额,起身走到另一边躺了下来,暂时没有心思去管对面那打得昏天黑地的两个人。 中播小番外 <下> (看到有人说看不懂,罚乃们把大大的前言后记看上一百遍啊一百遍!恩,这个就是剧情之外的东东,跟正文不连的,我想到了这个点子觉得这样的话应该会很有萌点于是就写了,娃们就当是平行世界的事啦大侠和君君还是明星呢xdd!!!)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不见天日的山洞里分不出时辰,君书影迷迷煳煳中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不禁动了动眼睫,慢慢睁开双眼。 一张放大的脸孔贴近在他的面前,那张俊挺的脸上带着些痴迷,怔怔地看着他。 “飞扬啊……”君书影抬手拍了拍他,就着手搭在他肩膀上的随意姿势,又睏倦地重新闭上眼睛。 ……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片刻之后,君书影勐地大睁双眼,瞬间清醒过来。他一把甩开面前的“楚飞扬”,翻身而起,倾身上前制住那还半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的楚飞扬。 “啊——你等等!”“楚飞扬”叫了一声。 君书影对着楚飞扬的身体出手本就没有那么干脆,这熟悉至极的声音又让他犹豫起来,本来没使什么力的双手更是松下暗劲。被制住的人稍一用力就挣脱开来。 “你……”君书影看着面前好似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楚飞扬”揉了揉脖子,眼睛在君书影面上扫了一圈,哼唧了一声道:“你还真是捨得用力啊。”
第152页 这听着亲密的话让君书影又疑惑起来。他将面前的人来来回回打量了几好遍,惊疑不定地开口道:“你到底……” “你想谋杀亲夫啊。”楚飞扬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笑调侃了一句。 这往常只会遭到君书影无视的一句话,此时听来,却简直如同天籁一般悦耳。 “你们恢復了?!”君书影扬声道,回头看去,却没有看到楚云飞的身影。“那个人呢?” “呃……去探路了吧。”楚飞扬随便应了一句,而后便笑着张开双手,“过来。” “做什么?”君书影一脸戒备。 “不做什么啊。我只是一直,一直都好想抱抱你。”楚飞扬的眼神越发地柔软起来,低声恳求道。 看君书影仍旧没有要动的意思,楚飞扬微笑着慢慢向前走去。离得近时,便伸出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把人轻轻地拉到自己胸前。 “你怎么回事……”君书影被楚飞扬轻轻拥着,虽然心底有些疑惑,那熟悉至极的气息却让他无法警觉起来,更何况环绕周身的那般温柔的味道,是专属于楚飞扬的。 只是一个轻柔的拥抱,楚飞扬便放开君书影,又用深沉的目光凝视了他半晌,慢慢把脸凑近过去…… 君书影绷直了背,向后撤了撤,却被楚飞扬用力拉住,视线定定地看着他的双唇,执着地继续靠近。 “楚云飞!你在做什么?”一道冷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两人一起扭头看去,却看到不知何时回来的楚云飞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们。 君书影只在片刻间便明白了,他一把挥开“楚飞扬”,原本虽然疑惑不定却不乏温情的双眼瞬间转冷。 “楚飞扬”心中略一刺痛,喃喃道:“书影……” “你住口!书影是你叫的吗!”楚飞扬身形一动,一把压制住楚云飞,冷哼道:“你不过是用了我的皮囊,就妄想取代我?!云飞,你应该知道,楚大哥的逆鳞在哪。不要一再试探我的底线!” 楚云飞看了看一脸冷酷的楚飞扬。即便那是自己的脸,从那双眼睛当中射出的冰冷视线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又扭头看了看君书影,如同一直以来展现在他面前的一样,只有冷淡漠然的目光,似乎片刻前的温顺柔软,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我只是……也想看看他对我柔和的样子而已,那么好……”楚云飞喃喃道。 楚飞扬放开他,转身走向君书影,拉起他向外走去:“快去找线索吧,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楚飞扬难得一见地泄露了一丝遮掩不住的戾气。虽然君书影从来都知道,楚飞扬不是他表面上看去的那么中正平和,他的双手同样染满鲜血。然而真正面对他的暴戾之时,果真还是无法适应。 看来换了身体的事,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要尽快找到变回去的方法才好。 但是—— 又是一番无果的搜寻。 三人不知找了多久,从吃饭的次数来看,也许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了。即便都是内功深厚的人,但是原本就消耗了大量精力,这时又不眠不休地寻找那么久,也都有了一丝倦意。 火堆重新生起,驱走了周边的潮湿和黑暗,照耀出一围温暖的空间。 三人沉默地吃了干粮。楚云飞面带委屈地看向一天都没理会他的二人,仍旧被无情的视而不见。楚云飞撇了撇嘴,默默地一个人跑到角落里去躺下睡了。 楚飞扬拿着根枯枝挑了挑火堆,等君书影吃完轻轻推他一下道:“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楚云飞蜷缩在角落里的身体又一瑟缩,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楚飞扬知道楚云飞是误会了,嘆了一口气解释道:“臭小子,这不是要防你,装什么可怜。昨天就是我守的夜。你以为都能像你一样好吃好睡一场,起来就对我的人动手动脚?!” 楚云飞哼唧了几声,缩在角落里不动了。 君书影却道:“今天我来守夜吧,你去休息。”楚飞扬本想反对,和君书影对视片刻,却点了点头同意了。 君书影坐在火堆旁,拿着枯枝无聊地拨来拨去,却没注意到从火光之外的黑暗当中慢慢瀰漫起来的浓稠白雾。 ……… “……书影,书影?醒醒!”君书影被人使劲地摇了几下,才慢慢睁开双眼,楚飞扬放大的俊脸在他眼前晃着。
第153页 君书影勐地睁大双眼,不顾脑袋里晕沉沉的难过,一把制住楚飞扬,怒道:“你又想干什么?” 楚飞扬顺势扑在君书影身上,哀叫一声:“你,你谋杀亲夫啊!” “住口!”君书影恼怒道。 “你认清楚啊,我是真的!”楚飞扬抬起头,趁君书影不备一抬头啵地亲在他唇上。 “你!”君书影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人笑得微微弯起双眼。 楚飞扬趁君书影不备,一把将他掀翻在地,欠身压了上去笑道:“不要担心,我真的是你家相公。” 君书影被他一下压得喘息困难,不耐地道:“滚!放开我!” “我不……”楚飞扬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勐地出现,口里大叫道:“书影啊,我……” 两人一齐扭头看去,楚云飞正一脸笑容地杵在洞口前,没说完的话咬在嘴里,面容扭曲地看着地上的二人。 “书影?!”楚飞扬危险地沉下声音,慢慢起身,揉着手腕发出卡卡的声音,“叫得可真亲热啊。怎么云飞,你还想冒充楚大哥不成?!” “我……我……你……”楚云飞结巴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的?!我比你先醒的!我把你搬到很远的地方去的!”楚云飞大声喊了出来,悲愤又不甘。 楚飞扬变了脸色,摩拳擦掌地走了过去,切齿道:“怎么?!我要是晚点回来,你又想做些什么?!” “啊——楚大哥,疼!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你不能打我!”楚云飞抱头大喊道。却气得楚飞扬哼哼几声,拳头越发重了起来。 “你还想做什么?!你这个披着羊皮的色狼,我今天不揍死你我跟你姓!” 楚飞扬的怒吼和楚云飞的哀叫夹杂着响彻整个山洞。 君书影走到一边,安心地顺了口气。 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 石头们的成长日记1 冬日严寒,朗月山上白雪皑皑。 清晨,鸡叫三遍,天空放白。 窗外的天渐渐明亮起来,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小石头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眨了眨眼睛,看到窗边信白的身影,小石头张开口迷煳地叫了一声:“爷爷——” 信白闻声连忙转身,快步走了过来,坐在小石头小床前,用一种派内弟子们听了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和蔼声音道:“小石头醒啦。爷爷给小石头穿衣衣,好不好?” “好——”小石头张着小嘴打了个呵欠,然后爬起来,睡眼惺松地站在他的小床上。 信白拿起烘烤得暖暖的衣服,轻手轻脚地给小石头套上,最后把小帽子一戴,就把小石头抱下来:“嘿哟,小石头又长胖了,爷爷快抱不动了。” “阿爹说,白白胖胖的小石头最可爱了。”小石头揉揉眼睛说道。 “你阿爹?你哪个爹?”信白问完,自己也觉得不太自在。小石头却认真答道:“楚飞扬。” “怎么能随便称唿父亲的名讳呢?谁教的?”信白摇头教训道。 “我爹爹生气的时候,就会这么叫。”小石头理直气壮道。 信白整一个更不自在了:“那你爹爹不生气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你爹能这么叫,你不能。” “为什么?”小石头睁大无辜的双眼,看着信白问道。 信白顿了片刻,解释道:“他们是你老子,你是他们儿子。所以你爹能叫,你不能叫。” “唉,为什么呢?”小石头继续疑问道,不等信白回答,他自己又自言自语道:“哦,我知道了。因为爹爹是阿爹的妻子,小石头是阿爹的儿子,所以爹爹可以叫阿爹楚飞扬,小石头不可以叫。” 信白听得脸孔都要扭曲了。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事实,即使小石头就在眼前,他也能欺骗自己,却偏偏要被无忌童言残酷地提醒着他,可怕的现实。 小石头看着信白不太好看的脸色,张开小嘴,皱起眉毛,嘆了一声。 信白顾不上再介意楚飞扬的事,连忙关切问道:“石头这是怎么啦?什么事这么发愁,说给爷爷听,爷爷帮你。” 小石头看了信白一眼,嘟起小嘴道:“昨天,利师叔给小石头讲了一个故事。” 只是故事啊,信白松了一口气,和蔼可亲地问道:“什么故事啊,说给爷爷听听。” “他说,以前他们镇子里有个恶婆婆,对儿媳妇非常不好,打她,骂她,还不给她饭吃。利叔叔还说,天底下的婆婆都是恶婆婆。”小石头一脸愁容地讲道。
第154页 “这……这又如何呢?”信白听得莫名其妙。 “爷爷,小石头知道,爷爷不喜欢爹爹。但是,爷爷你不要对爹爹不好。你不要打他骂他,还不给他饭吃。”小石头讲着讲着泫然欲泣,“爹爹很好,爷爷不要不喜欢他。” 信白瞪大了眼睛,鬍子动了动:“我为何要打他骂他不给他饭吃?!飞扬他……”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小石头说的是什么婆婆媳妇,那他所说的爹爹,明显就是……那个人…… 信白的脸都要绿了。 小石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肉包子一样的小脸鼓着,一副他不答应就要哭给他看的样子。 “好、好。小祖宗啊,你太多虑了。”信白无奈道,“我不打他,不骂他,总行了吧。”再想想自己那个见色忘孝的大弟子,又嘆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也得敢动手啊。” “太好了,小石头最喜欢爷爷了。”小石头破涕为笑,眉眼弯弯的模样与楚飞扬小时候颇为相像。 信白牵着他的小手捏了捏:“走,跟爷爷去吃早饭。” “恩!”小石头重重一点头,贴着信白的大腿扭着道:“爷爷抱。” 信白开开心心地把小石头抱起来,看到小石头眉间那一点红胭脂,那是昨天被丫鬟们妆点上的,现在已经变得淡淡的。信白不由得想起,飞扬和云深小的时候,也被这样妆扮过。两个软软的小娃娃,成天围着他转,如今转眼间,全都胳膊肘子往外拐有了情人忘了爹。 “石头现在喜欢爷爷,长大以后娶了媳妇,就会把爷爷忘掉的。”信白摸了摸小石头白嫩的小脸,有些伤感地嘆道。 “不会的,小石头不娶媳妇,小石头永远陪着爷爷!”小石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好,小石头永远陪着爷爷。”信白应着,抱着小石头踏入雪地。 石头们的成长日记2 山中无岁月。 楚麟从跟着师父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起,每天都往院子后面的那一汪清水潭里投入一颗石子。如今,靠近岸边的池底已经积起了小小的一堆光滑的石子。 山脚下的树林边有一个大大的房子,只有一扇窄小的木门,正紧紧关闭着。它从早晨到夕阳西下的傍晚,都一直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天色将晚时,那扇门终于轻轻地动了动,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响声。片刻后,随着一阵卡卡的锈蚀的门轴转动的声音,那小小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矮小却干练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手提着锋芒毕现的匕首,一手提着一只狰狞的断手,浑身浴血,那血污下的小脸却显见得更加白嫩柔软。 小小的少年步伐稳健地走向河边,看了看潭底的那一堆石子,静静地沉默了片刻,而后蹲下身去洗干净脸上和手上的血污。细细的红色在水中弥散开去,慢慢消失在无尽的波纹中。 楚麟提着断手往住处走去,进门时就看到花白鬍子的老人一派安然地坐在厅中喝茶。 楚麟恭敬地跪拜下去,将断手放在身前的地上,开口虽然是清脆的童音,却已有了不合年纪的稳重:“师父,徒儿已按您的要求,将那恶人的手取来,请您过目。” 老人悠然地喝完了茶,才走到少年身边,看了看那地上的断手。 “不错。当日飞扬第一次实练用了一个时辰,不过他那时已比你此刻大了两岁,麟儿只用半天时间便完成任务,与你父亲可谓不相上下。”老人满意地道。 楚麟小小的脸上透露出喜悦的笑容。 “不过……”老人又沉吟道。 “不过什么?”楚麟抬起头来,用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老人。 这双眼睛让老人不由得想起另一双几乎相同的眼。同样美丽的瞳仁,此时却盛载着截然不同的内容。那一双眼睛,一定满含着天真,像所有未经世事坎坷的孩童一样,无忧无虑,如同最美丽的黑珍珠一般奕奕生辉。而眼前注视着他的这双眼睛,虽然同样的漂亮俊雅,却沉着了太多不该在这年纪拥有的色泽。那是见过鲜血的颜色。 “不过,你与你的父亲,还是不同。”老人摸了摸鬍子,慢慢说道。 “什么不同?”楚麟不甘地咬了咬下唇。 “那个恶人是死是活?”老人突然问道。 楚麟愣了一下,才回道:“我没有杀他。” 老人轻笑道:“为师将此人抓来之时,曾向你歷数他十大罪状。麟儿觉得,他该不该死?”
第155页 楚麟低下头想了片刻,才又抬起头来:“他该死。” “那你为何没有杀他?” “我……师父只让我取他右手。”楚麟回答着,復又低下头去。 “飞扬第一次实练,之所以只用了一个时辰,因为他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杀死猎物。”老人坐回他的太师椅中,捧起茶盏道:“杀死猎物,不管你想要他的手,还是他的头,都不是难事。你比不上他的狠,所以你没有他快。” 楚麟咬住下唇,直直地跪着。 老人一挥衣袖,一阵风夹着暗劲将小小的人儿扶起。 “麟儿过来。”老人招招手,待楚麟走到他的面前,老人才搂住他,用手指抹去他颊边的一点血迹,嘆了一声道:“为师不是说你不如你的父亲。你只是比你父亲善良。” “我爹爹是最善良的好人。”楚麟抬头看着老人,认真地辩解道。 老人笑道:“是,他当然是好人。他倘若有一丝坏心,为师万死也不足以赎罪了。” “呀,这是怎么回事,小麟儿怎么搞得浑身是血?”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随后走进门来的是一个风神俊秀的青年,身背长弓,一身劲装尤显干练,手里还拎着几只兔子山鸡。 “小松师兄。”楚麟乖乖地叫了一声。 “小麟儿今天第一次实练,你就知道去玩。”老人笑着斥喝道。 小松放下手中的猎物,赶忙上前将楚麟拉到面前,上下摸摸捏捏,关心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转而又对老人不满道:“都怪师父不好,不声不响就突然让小麟儿实什么练,我怎么可能有准备啊。再说,他才多大点小人儿啊,哪能对付那些危害江湖多少年的大恶人,伤到哪里怎么办?” 老人站起身来,摆着手笑道:“好了好了,为师说不过你。你快带你师弟去洗洗干净吧,让他早点休息。” 小松应了一声,殷勤地带着楚麟到后院去了。 暖暖的三桶水洗完,楚麟又变成白白嫩嫩水灵灵的娃娃一个,半点看不出白天时浑身浴血的肃杀。 楚麟趴在床上,小松用沾上了香精的手在他的几个关节穴位上有技巧地按揉着。 “师兄帮你施个法,让小麟儿以后长得高大又威武!”小松一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一边笑着与楚麟道。 “就像我父亲一样?”楚麟好奇地问道。 “对,就像你爹我大师兄一样。”小松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着应道,“当初就是师父亲手帮大师兄按的。不然他这么早练武,哪能长成这么个傻大个子。” “我爹爹才不傻……”楚麟咕哝着,张开红润的小嘴打了个呵欠,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小松将楚麟全身都舒络了一遍,又收拾完东西,才吹灭灯火,悄悄地退了出去。 楚麟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小手在枕下摸索着,摸出三颗桃核,两颗稍微大些的,一颗稍微小点的,放在脸前静静地看了片刻,轻轻地道:“爹爹,阿爹,哥哥,晚安。” 与此同时,远在朗月山上—— 明明早已乖乖入睡的小石头,这时突然转醒,大哭大闹起来,清澈的泪水溢出眼眶,流满了白晰的脸颊:“我要麟儿,我要麟儿……” 书房中的信云深听到声响,几步窜了过来,点了蜡烛,把小石头搂在怀里心疼地哄着,却怎么也哄不好。 “给我吧。”随着几声悦耳的铃音响起,一道清脆却温柔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信云深忙把小石头递了过去。 小石头在那散发着幽幽香气的怀抱里慢慢安静下来,两只手抓着那垂在肩前的长长的黑髮,渐渐地重新陷入沉睡。 “麟儿,小石头好想你……”小石头的腮边仍旧挂着泪水,一根修长的指头将那轻轻揩去。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那双手包裹起来。 “高放,你好美,你好香……”信云深痴迷地喃喃着,将那双手放在唇边轻吻着。 高放走到床边,将小石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而后转头一笑。 “今晚早点回房。” 番外——纳妾风波01 当每一对夫夫面临小三危机的时候,应该各是什么反应捏(别说现在的大侠和君君,那些小桃花们还不到小三的程度),摸下巴。 先从家有一老的信小弟和高美银说起吧~ 话说自从高小放嫁到清风剑派以后,信老头虽然刚开始心里很别扭,对待高美人倒还是很尽心的,经常叮嘱信小弟注意他家那位的膳食营养身体调理,隔段时间就派人送些补品到儿子院子里。美人如愿在怀,家庭如此和睦和谐,信小弟心里很惬意,打拼起事业来也是风生水起。直到有一天,在他忙了一整天正回院子的路上被他老爹鬼鬼祟祟地叫到书房里。
第156页 信老头:云深哪,爹有件事要问你…… 信小弟:? 信老头:这件事虽然有点难以启齿…… 信小弟:?? 信老头:但是事关我们老信家的祖辈基业,爹不得不过问…… 信小弟:爹,到底有什么事,连您老这样的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信老头:[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怒]咳,就是那个……我看你大师兄吧,和那个魔教教主吧…… 信小弟[警惕ing]:爹,你又想干嘛?!你不可能拆散他们的,你死心吧! 信老头:[= =#老子忍]我是说,你看你和高放,和你大师兄他们……是一样的嘛,你明白的吧 信小弟:??? 信老头:[这迟钝孩子= =]所以啊,那教主都给你大师兄生了俩娃娃了,你和高放这边……怎么一直没点动静啊? 信小弟:[= =]爹……您不会一直都抱着这样的希望吧……好歹我家小放是男的,你居然期盼这个,会不会太惊世骇俗了点啊?!想不到您老平时看起来老旧又保守,原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嘛。 信老头:[揍!]反了你小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信小弟:[抱头,委屈]爹,我随便说说嘛。 信老头:废话少说!我告诉你,高放生不出来,我就给你纳妾!总不能要我老信家绝后! 信小弟:[= =]切~ 几天后,信小弟从酒桌上应酬完回到家来 高美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看着信云深一身酒气地从外面进来。 信小弟:[飞扑]美人,快让我抱抱。 高美人:[痛苦地把头扭向一边]当初那个又漂亮又可爱的纯洁美少年呢?!长大了真是一点也不可爱了! 信小弟正对着美人上下其手,越摸越过分时,被一脸严肃地把他推开的美人吓到了。 信小弟:小放,你怎么了? 高美人:今天爹跟我说了要给你纳妾的事…… 信小弟:[一身冷汗] 高美人:他嫌我不能给你生宝宝[= =] 信小弟:[汗]老爹他还真说得出口…… 高美人:你怎么想? 信小弟:[急]美人美人,我对你…… 结果高美人完全没准备听他解释—— 高美人:[怒瞪]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想都别想!就算你把她怎么样了,就算她大着肚子找上门来,我也绝对不会让她进门的!如果你敢让她进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信小弟:[汗,根本没有这个人好不好,什么她她她的,美人你的脑补功力太强大乐] 高美人:发什么愣,说话! 信小弟:[惟惟诺诺]是是是,美人教训得极是!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纳妾什么的最讨厌了! 高美人:[非常满意,点点头,声音柔柔软软的]恩~忙了一天很累了吧。走,我来服侍你洗浴…… 信小弟:[鼻血,游魂状跟上] 门外的墙角处 信老头:[一脸悲怆]苍天哪,我老信家何其不幸啊,怎么娶了这么个犯了七出还不能休的妒夫哪! 番外——纳妾风波02 话说,自从青教主强收了燕小其之后,虽然他对燕小其一直宠爱有加,并且为了彻底推翻自己花心大少的形象,还遣散了所有稍有姿色的侍女随从,只留些歪瓜裂枣在身边侍候。但是他之前所做的坏事留下的影响实在太过巨大,燕小其的心理阴影一直没有消除,虽然顺从,却不能让青教主有被爱的感觉。青教主为此一直头疼不已。 他知道燕小其背着他的时候绝对不是这个模样,于是他就经常假装不在,再偷偷折返回来看他的小美人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各种的小动作,听墙角已成习惯的青教主为此心酸又甜蜜。 有一天,他又故技重施了。 燕小其养了一只八哥,他把八哥的笼子挂到园子的树枝上,自己坐在下面的石凳上托着下巴跟八哥说话。 燕小其:八哥…… 八哥:[美人儿唤愚兄何事!] 燕小其&听墙角的青教主:[= =#] 青教主:死鸟,竟敢占我家小其的便宜。你这不就等于自封是本教主的大舅子?!本教主今天晚上就拿你这个便宜大舅子煮汤! 只听那边一阵叮哐乱响,青大教主再次偷偷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八哥的笼子已经在地上摔了个稀八烂,八哥正晕乎乎地趴在燕小其面前的桌子上奄奄一息。 燕小其继续托腮忧郁:八哥…… 八哥:[忍着一口鲜血]主人有什么吩咐…
第157页 … 蹲墙角的青教主:好生羡慕八哥,可以看到如此真性情的小美人儿~ 燕小其:八哥,你说教主是什么意思啊,把所有长得有点姿色的全都调离内院,净留些歪瓜裂枣下来。 蹲墙角的青教主:美人儿,原来你注意到了!那都是我对你的一片赤诚忠心啊!你感动了嘛?! 八哥:主人,这件事情是否杂的,不口观的,不p-ou遍的。 燕小其:[不耐烦]所以呢? 八哥:所以,偶也不明白。 燕小其:[怅然]你说得对,他一定是居心不良的。他把所有美人都派遣出去,让我天天对着一群丑人,他那张脸夹在其中就会显得越发英俊潇洒了。八哥,你的猜想太正确了。可是,我每天对着镜子就能看到一张绝世的容颜,他这么做纯粹是白废心机。 八哥:[吐血]主人,偶明明什么都没说,你不要诬陷偶。 蹲墙角的青教主:[吐血]本教主玉树临风天生丽质,需要用一堆丑八怪来衬托自己吗?燕小其你欺人太甚! 于是,青大教主一气之下,把所有丑八怪都换回大美人儿,他决定要养小老婆,他要宠妾灭妻! 第一天,青大教主搂着一个娇艷美少女从燕小其面前飘过,趾高气扬地看了他一眼,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飘走。 燕小其望向他的背影,神色黯淡。 第二天,青大教主搂着一个绝色美少年从燕小其面前飘过,又一次趾高气扬地看了他一眼,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飘走。 燕小其望向他的背影,神色更加黯淡。 第三天,青大教主左拥一个美少女右搂一个美少年,从燕小其面前飘过…… …… 一个月后,青大教主身后跟了一嘟噜美丽少女纯洁少年妖艷少妇儒雅青年……品种齐全应有尽有,趾高气扬地从燕小其门前走过。 燕小其:[美目含泪]教主大人,请留步…… 青大教主:[眼皮朝下看他一眼]有话快说! 燕小其:[泪盈于睫]教主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青大教主看着小美人泪光点点更添美艷的小模样,心里一阵骚动,这些天来他已经忍到极限了,那些少男少女他其实一个也没敢动。努力镇定下来看着他的燕小其,心里早就已经软了。 看来他已经受不了自己的冷落,主动央求来了。只要他一开口,他一定立刻原谅他,把他扛回房间好好疼爱,嗷! 青教主:你要求什么事,只管开口,本教主一定为你办到! 燕小其:[脸渐红]我,我是想求…… 青教主:[咽口水]什么?![美人儿,快说,说你渴求本教主宽广的胸怀,强健的嘟——,坚硬的嘟——还有持久的嘟——嘟嘟!] [青大教主的不cj内心活动自动消音= =] 燕小其:我想求教主,把那些美貌的随从赐予我七个八个,我要…… 青教主:[狂怒]神马?!你居然还敢问我要美人!还一要就要七八个?!你你你,你欺人太甚了燕小其! 果断扛起,进房,摔门! 燕其就着公主抱的姿势偷偷窝进青狼宽大的怀抱里…… 门外的长廊里,少女少男少妇青年们面面相觑。 八哥在笼子里走了两圈:早这样不就好了,哌。 番外——纳妾风波03 大侠和君君篇[上] 话说自从楚大侠和君小影搬到清月山脚下以后,除了他们自己耐不住无聊了跑出去找找别人的麻烦,别的人是万万不敢寻他们不自在滴。于是两个人的日子就在欺负欺负恶霸,照看照看孩子,偶尔上山看望一下时不时被掌管了整个清风剑派金钱用度的高小放打击得乱疯魔一把的信老头——这样的琐事当中悠闲度过了。 有一天,江湖上的大小恶霸们掐指一算日子——坏了,这俩人消停了好几个月了,估计又要出来找咱们不自在了。恶霸们此时暂且放下一切利益关系,互相奔走相告,这段时间风声比较紧,务必让大家在这段日子里老实地按兵不动,养精蓄锐,有什么想法都等以后再徐徐图之。万一谁被抓个现行,再像扯小老鼠似的扯出一嘟噜来,他这一派以后就别想在道上混了! 君小影果然觉得坐不住了,于是他拉来楚大侠,说最近江湖上好像不太平啊,咱是不是应该出去看看?! 楚大侠看着君小影那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嘴角一抽,你这哪是看江湖上不太平了要去看看啊,你这分明是嫌江湖上太太平了吧。 不过这种话,打死也不能说。于是楚大侠说,小小石头生辰快到啦,给咱小儿子过完生辰再说。
第158页 君小影疑惑,小儿子生辰不是刚过完没多久,怎么又过。 楚大侠解释说,这是清风剑派的规矩,就是这个道理,信大侠的,准没错。 于是君小影不再疑惑了:“我明白了。” 楚大侠唿出一口气。不过我都不明白,你到底明白啥了?又不过这个不是重点,他得趁这段时间加紧做他的大事才行。 结果江湖上的恶霸们得到了消息,听说这二位不出来了。在得到确认之后,又是一次奔走相告,警报解除,快些把手头上的活计捡起来,该欺男的欺男,该霸女的霸女,本职业务上可一点马虎不得! 这样没过几天,君小影终于发觉了,他家楚大侠这两天,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楚大侠[感嘆]:好无耻的鸟! 青教主拎起鸟笼:听不懂不要紧,回去正好煮汤。楚大侠,你说的交易我会考虑,你就静候佳音吧。 楚大侠:不送。记得毛要拔干静。 青教主点点头,拎着鸟笼向外走去,徒留一声悽惨无比的鸟鸣响彻天际。 直到不久后的某一天,君小影才得知,前段时间楚大侠看着自己发愁,是觉得自己太过瘦削;而楚大侠和青教主交易的内容,则是那种[大家都明白的]小药丸。 君小影怒吼一声:楚肥羊!!!你也想被拔毛煮汤吗?!! 而最终,楚大侠的安抚方法,恩,大家都明白的。 秃了毛的八哥:哌,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偶。 相性一百问之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楚:全部。 君:武功高。 楚:[沮丧]书影----- 君:[看了大侠一眼]正值----执着。 [教主,你最后那个词说得如此意味深长,是你的切身感受么?] 相性一百问之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楚:(= = ) 我可以不答么。 君:不可以。说实话。 楚:呃------.#¥¥%……&*。我说完了。 君:恩,他说那时对我印象极差。其实我也是。 楚:[狂汗]我刚刚根本什么都没说好吧! 番外——中秋纪事(上) 自从楚麟离家以来,已经过去一年有余。君书影越发地想念起这个过早懂事的小宝宝。每每看到大儿子小石头无忧无虑的小模样,就更加伤怀于麟儿年纪小小就要远离家人,每天练武,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样的清苦生活。 如今眼看着中秋佳节就要到了,君书影心里的感伤就更甚了。明明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却少了最该受到自己关爱的那个宝宝。 君书影每天哀声嘆气的时间越发地多了起来,楚飞扬几次询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先不管他。眼看要过节了,他便天天往山上跑着,准备着各种过节的东西,忙碌得不亦乐乎。 君书影看在眼里,渐渐地就不开心了。一开始楚飞扬问起他为何总是发愁,他还不太好意思说是太思念小儿子了。可是后来看到楚飞扬居然一点也没有想起自己那个一人在外受苦的儿子,反倒整日里开开心心地为清风剑派准备过节,他心里就越发地不是滋味了。君书影后来就故意摒着不说了,他倒要看看在这个合家团圆的节日里,这个楚飞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自己的小儿子不在家。 结果就是,完全没有。 楚飞扬每天一大早跑往清风剑派,一整天都不见人,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才回来,洗漱完了便往床上一倒,亲亲君书影之就睡得人事不知了。君书影每每看着他英俊无匹的睡颜,恨恨地咬碎一口银牙。 直到中秋的前一天,君书影的怒气终于上升到了最顶点,再也无法抑制地暴发了。 这一天早晨,楚飞扬吃了早饭之后又要整装待发。君书影坐在厅前,冷冷地看着他忙活,半晌才发话问道:“你干什么去。” “到山上啊。师父想要在中秋的时候召集各院弟子来一场派内的比武大会,结束之后还有一些离家近的弟子可能要回家过节,给各弟子家里准备的礼品也还没有完全到位。今天我还要再去看看。” “清风剑派的派内之事,有你什么事啊。不是有信云深吗,再不济还有高放帮着他呢,哪里轮得到你管这么多事。”君书影凉凉地说着。 楚飞扬一边绑着手腕上的护腕,一边笑道:“我虽然现在已经半脱离了门派,但好歹好我还是派里的大师兄啊。云深经验尚浅,高放倒是一把好手,只是如今高放的地位尴尬,很多涉及到各位师叔院里的事,他也没有立场去管,我还是少不得要帮衬一下。”
第159页 君书影哼哼了两声,不再开口。楚飞扬整装完毕,拿起剑来,笑着道:“我走了。” “站住。”君书影却突然出声道。 楚飞扬看向他:“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君书影有些心烦:“你不准去。” 楚飞扬挑了挑眉,放下剑走到君书影身边,搂住君书影的肩膀道:“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总之,你今天不准上山。”君书影抿了抿唇,不悦地坚持道。 楚飞扬拉过椅子,在君书影身边坐了下来:“好好,我不上山。但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你这两天又一直不开心,问你你也不说……” “我没有不开心。”君书影抢白道,看着楚飞扬平心静气的一张脸,心中着实烦乱。 你就只想着你的清风剑派,一点都没有想到我们的麟儿。这种话,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君书影仍然无法坦然地向楚飞扬说出口。他不是会随便埋怨的人,可是这一次他认为真的是楚飞扬太过份了…… 楚飞扬嘆了一声,伸手抚摸他的眉间:“还说没有不开心,看这眉头皱的。我是你的什么人,有什么事需要向我隐瞒呢。” 不是我要隐瞒,明明就是你自己完全没有想到。君书影越想越是不忿,偏开脸避开楚飞扬的手,不耐地道:“总之你今天哪里也不准去,这几天你天天往山上跑,也该够了吧,你今天给我留下来陪小石头。” 一旁正在玩着的小石头听到君书影叫了他的名字,跑过来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问:“爹爹干什么?” “让你爹陪你玩。”君书影面色不善地说道。 小石头看看君书影又看看楚飞扬,一头扑到楚飞扬怀里,软软地叫道:“阿爹陪我玩~要陪我玩一整天~” 楚飞扬摸了摸小石头软软的额发,轻声哄道:“小石头乖,先自己去玩,我有话要对你爹爹说。” 小石头又看了看君书影的脸色,一熘烟地跑走了。楚飞扬捧起君书影的手握着,嘆了口气道:“书影,你是不是气我这几天冷落你了。” 君书影闻言脸色一黑,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专门等他关心的怨妇一般,心里大是不悦,干脆便将话挑明了说道:“别那么自以为是,你冷落不冷落我还没有放在心上。楚飞扬,中秋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你就只记得你的清风剑派,可有想过麟儿一人孤单在外过得悽苦?!” 楚飞扬愣怔了一下,突然笑了:“原来你是在想麟儿,你早说出来不就好了,自己在那边纠结什么呢。” 君书影咬着牙齿恨恨地道:“明明是你没有想到。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你却丝毫没有想到麟儿,还要我来提醒,你这个爹当得算个什么?!” 楚飞扬站起身来拿了剑,胡乱地拍了拍君书影,嘴里道:“好好,你说得都对。书影,你也别想那么多,麟儿在我大师父那里好着呢,大师父很疼他,还有小松陪着他,怎么会过得悽苦呢。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明天好好过个节。”说着人便出了门槛。 君书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眼神却有些许黯淡起来。 麟儿在别处过得再好,和在家里又怎么会一样。楚飞扬一向关爱他到能够明了他每一个眼神的含义,这时怎么却连这一点心情都看不明白了……而且去意匆匆,连好好问一问的耐性也没有了…… 楚飞扬走出自家大门,还没走两步,突然肩膀被人搭住,一个略带些痞气的声音在他耳后笑道:“楚兄啊楚兄,你真是越来越坏了,你没看到人家小君都纠结难过好几天了,你居然还要这么欺负他。那一脸委屈的小模样,还不知道心里多哀怨呢,我看了都心痛啊。” 楚飞扬挑唇一笑道:“青狼,你又上我家偷窥来了?!这次我们可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偷了。” 青狼一手搭着楚飞扬肩膀,一手指着他道:“是朋友就别说这样的话。本教主这次可是为了中秋佳节专门来和你们团圆团圆的,讲利益关系多伤感情。” “是朋友就把上次从我这顺手牵走的几个宝贝还回来。”楚飞扬闲闲地说道。 青狼脸一垮:“还不回来了。都被那燕小其给我败光了,气得我啊!我怎么会收了这么个败家子。” “得了吧你,少跟我哭穷。”楚飞扬挑了挑眉毛,“青大教主还有还不回来的东西?!我告诉你,你就算去卖身也要把东西给我弄回来。”
第160页 两人便这么聊天打混了一路。楚飞扬也不问青狼这时候来中原有什么目的,横竖只要他不为非作歹,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青狼这个人当朋友还是极好的。 两人走到山脚下时,便看到有一队人停在那里,几个车夫忙着从车上卸下什么东西,又装了些东西上去,忙活得热火朝天。 青狼一眼望去,先是嘴角一僵,有种不好的预感。待看清楚那果真是自己的车队的时候,指着他们的手指都哆嗦了:“你们这些蠢货,蠢货!我不是说了这些宝贝不能见光见风的吗?!落了地就是一堆垃圾!哪个混蛋让你们在这里卸的货,谁给你们的胆子?!” 几个车夫手里还搬着东西,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手向旁边一指:“那……那一个。”至于那一个什么,就不言自喻了。 青狼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就看到一个脑袋出熘一下躲到树后面去了,可是大半个身子都还露在外面,名贵的丝绸衣衫还在那里飘啊飘,看得青狼眼皮又是一跳。 那车夫还在继续说道:“燕小主子从山底下的镇子上买了一堆货,说要借车过去拉。我们没有空车,他便逼我们卸货……”车夫的这个“逼”字用得极为意味深长,搭配上无奈又卑微的动作和表情,效果是十足到位了。 青狼深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而后仰天长啸道:“燕其!!!” “啊——”藏在树后的人吓得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青狼转头面向一边闲看热闹的楚飞扬,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让楚兄看笑话了。我现在有事在身,不能陪楚兄上山了。楚兄自便,我先走一步了。”说着就一阵风似地掠了过去,楚飞扬甚至还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番外——中秋纪事(中) 楚飞扬一上山便看到信云深站在高大的山门前,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的模样。 思绪恍然飘回几年之前,每每他外出做事回来时,稚气未脱的少年总是这样在山门外望穿秋水一般等着他回来。几年过去了,少年的身形逐渐伟岸挺拔,这情境却依然未变。 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楚飞扬走上前去站到信云深跟着。从前只到自己胸口的身高,此时也可以与自己平视了,再也不是可以随便在他脑袋上揉揉头髮的年纪了。 “云深,大清早地在这里做什么?”楚飞扬笑问道。 信云深皱了皱鼻翼,很是委屈地道:“高放把我赶过来的,让我来等着你。他嫌我做错了事。” 楚飞扬哦了一声:“你做什么了?” “我得罪了三位师伯……”信云深沮丧地道。 楚飞扬心下瞭然了:“为了高放?” 信云深点了点头,有点不服气地道:“我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高放自从进了清风剑派,就一直有人看不惯他,嫌他是男人,嫌他以前是天一教的人。我要是不杀鸡儆猴,以后那些后辈们有样学样,还不要个个都要爬到高放头上。” 楚飞扬拍了信云深的后脑勺一下,笑道:“你个小笨蛋,你师伯们是任你随便杀来儆猴的鸡么?你这么做只能让高放的处境更难。再说高放是什么人,他能让别人从他那里占了便宜?要你这么得罪长辈强出头?活该你一大清早过来罚站。” 信云深讷讷地不再说话,仍旧一脸不服的表情。楚飞扬也不再说他,二人一道沿着山门里的大道向里走去。 “对了,今天小松就会带着麟儿一起上山了,你有没有告诉嫂子?” 楚飞扬又拍了他一下笑道:“说话注意点,什么嫂子,让书影听到了有你好受的。” 信云深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道:“这不是他听不到么。你不告诉他,他哪里会知道。别告诉我你不喜欢听我这样叫他。” 楚飞扬摸了摸下巴,这称唿他的确是挺受用的。 “咳,你嫂子为这事跟我闹别扭呢。我还没有告诉他,他跟我使点性子我挺喜欢。”楚飞扬嘆道。 信云深眯着眼睛想了想,呵呵一笑:“同感同感。媳妇要哄起来才有成就感,哄到床上就更……” 师兄弟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哄到床上?”一个不冷不淡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高……高……放!”信云深一个激零,结结巴巴地叫着,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道洁白的衫角垂在眼前,信云深仰头望去,正看到坐在树上的高放眼神不善地注视着他。
第161页 “高放,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信云深堆起灿烂的笑容,仰头问道。 高放拍了拍身下的树干,也沖他一笑,眉眼弯弯:“我一直都在,只是有些人太投入了,没发现我而已。” “那不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信云深垮下脸去,咕哝道,放弃了挣扎。 高放暂时放过他,手一撑跳下树干,推开信云深急忙扶过来的手,横眉怒目地冲着想要悄悄先走一步的楚飞扬道:“楚大侠,我原本还时常教云深以你为榜样,向你学些做事待人的道理。你怎么净教些……那种事啊。云深原本多好一个孩子,都给你教成什么样子了。” 楚飞扬在内心大唿冤枉,这个好孩子明明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和他有什么关系啊?看到信云深在高放身边做出一副乖宝宝的嘴脸,一个劲地勐点头,一脸指责地看向自己,楚飞扬真想一巴掌唿上去,教导教导他什么叫做尊敬长辈。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能反驳,谁让他们的低级谈话撞到当事人耳朵里了呢,万一再传到君书影那里,他往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性福堪忧啊。楚飞扬笑笑地虚应着,不敢反驳。 “还有你!好的不学,倒是把些坏事学得十足。”高放冷冷地看了信云深一眼,“你昨天得罪了三个老家伙,今天也别在他们跟前晃了。你跟我回去,楚大侠一个人应付他们足够了。” 信云深原本一直坚持着要以身作则,丝毫不肯闲着,这时候哪还敢有二话,点头如捣蒜,高放说什么他应什么。 “楚大侠受累了,我们先走一步了。”高放敷衍地向楚飞扬一拱手,便迈步离开了,后面跟着个乖乖的小尾巴信云深。 楚飞扬向着回头对他作乖宝宝状乞怜的高大青年作了个“杀”的手式,看着信云深委委屈屈地转回头去,才满意地整整衣装,作事去了。 处理完各院师叔师伯和弟子们的琐事,天已近晌午了。楚飞扬想着君书影一人在家,还不知道要怎么泛委屈呢,这个时候回去哄哄,时机刚刚好。把他哄上山来,下午就能见到麟儿,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今天晚上定然就——予取予求了。 楚大侠心里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脚步飘然地下山去了。还没到家门前,便看到自家儿子正跟派里一位师叔家的孩子在草地上玩。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在阳光下玩耍的景象,只是看着便觉幸福了。楚飞扬不觉驻足观看,心里又自然地想到了离家一年多的小儿子,也觉得心疼起来。想想君书影与麟儿骨肉连心,那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念呢。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拿这个欺负君书影是有些过份了,恨不得赶紧回去告诉他小儿子今天就会回来的消息,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地疼一疼哄一哄…… “小石头,你为什么叫小石头。”只听那个孩子好奇地问道。 小石头一派天真地答道:“因为我爹没文化。” 楚飞扬闻言给噎了一下,这是哪个坏蛋教导小石头的。 又听小石头接着道:“可是我的麟儿名字是很好的。唉~麟儿什么都好,我好想我的麟儿。” “麒儿,你也很好。”那个孩子牵了小石头的小手安慰道,“你真的很想念麟儿弟弟吗?” “恩。”小石头重重地点了头,神情黯然,“我想他想得孤枕难眠,想得心都碎了。” 那孩子嘴角一抽:“小石头,这种话你是跟谁学的?” “我爹爹。”小石头揉了揉鼻头道。 “原来楚叔叔还有这种雅趣,真看不出来……”那孩子咕哝道。 小石头晃了晃他的手:“月月哥哥,你说什么?” 叫月月的孩子摇了摇头:“没什么。小石头,你想见你的麟儿吗?” “想,想得我……” “停,小石头,以后不要跟你爹学那些话。”月月一脸老成地教导小石头,看着小石头乖乖地点了头,闭上嘴巴眨着眼睛看着他,心里无法抑制地荡漾起来,太……太可爱了。 “我想见麟儿。”小石头见他瞅着自己不开口,便郑重而简短地宣布道。 “好,好吧,让月月来帮你。”月月眨着眼睛承诺道,“你下午就能见到你的麟儿了。”——这是听老爹说的,麟儿下午就会回来了。拿这个赚取小石头的信任,也不算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吧。 楚飞扬只见两个孩子说了一会话,小石头便撒欢地满草地跑了起来,嘴里喊着麟儿,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
第162页 楚飞扬也不再管两个小孩子,急步往家里赶去。刚进了内院,便看到君书影斜倚在院内大树下的矮榻上,手旁放着一卷书,人已经昏昏欲睡了。 楚飞扬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仔细地观察着这个自己已经拥有,占有了七年之久的人。无论怎么看,无论何时看,那张清俊的脸庞,那双修长的眉,俊雅的双眼,挺直的鼻樑,时常弯出冷淡的弧度,却会在欢爱时发出令自己销魂蚀骨的呻吟的薄唇,都是他永远也看不够,看不厌的。 他早已中了名为君书影的毒,并且永远也不愿解开。 君书影在睡梦中也微蹙着眉头,似乎有人惹了他不开心,不满意。 楚飞扬走到榻前蹲下身来,伸手抚摸他被轻风撩起的鬓髮。君书影一惊,勐地转醒。 “嘘,是我,你继续睡,我看着你。”楚飞扬欠身坐在榻边,把君书影的头扶起,枕在自己身上。 “很累吗?”楚飞扬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问道。 君书影还记得他早上的没心没肺,这时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楚飞扬见他不搭理自己,无奈地一嘆道:“怎么,你不想跟我说话啊。我本来还想跟你说说麟儿的事呢,既然如此……” “少废话,说。”君书影仍旧枕在他身上,这个位置舒服得他懒得动窝,只把眼睛眯了起来,威胁地看着楚飞扬道。 “麟儿下午就要回来了,小松会跟他一起。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开心。对不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楚大侠这一次异常老实地全盘交待了。 君书影勐地坐起身来,一张脸瞬间容光焕发了起来,简直要闪花楚飞扬的眼。 “你说真的?!你要敢再骗我,你知道后果的。”君书影抓住了楚飞扬的肩膀。 楚飞扬歪头看着自己肩上那只修长的,比自己略微纤细却仍旧是有力的,在阳光下简直完美得毫无瑕疵的手,又看向君书影含着急切以及兴奋的脸——那是因为思念而来的,因为思念着他们的孩子,那个他辛苦地怀胎十月为自己生下的孩子——心头不知怎地,突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渴望,熟悉的渴望此时强烈得让指尖都为之颤抖了。 灼热的情慾来得太快,烧得他猝不及防。 不是吧,大白天的,只是看看他的手也能发情……楚飞扬对这样的自己也深感无力。 可是,楚飞扬向来不会在可以满足的时候压制自己的欲望。他捉住君书影的手,拉到嘴边:“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我本想现在来接你上山的,不过我改变主意了……” 君书影看着他越发深遂的眸光,那含着热度一样的视线他太熟悉了。 “大中午的你乱发什么情。”君书影抽出手来甩了甩,用一条腿跪起身来就想下地,“能见麟儿的话,让我上山也无所谓,我要去接他回来……啊!” 楚飞扬一手揽住君书影的腰,狠狠地拉到自己怀里,抬起头用目光紧锁着君书影的双眼:“麟儿要到这里还有一段时间呢。书影,我几天都没有碰你了,今晚麟儿回家,更加没有时间了。”他把脸埋在君书影的颈间,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拉散他的衣襟,嘴唇开始在那光洁的皮肤上逡巡,“你忍心拒绝我么,君儿……” 君书影推了推自己胸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不耐地说道:“起开,要发疯自己一个人发去,别烦我。” 在这种事情上,楚飞扬却向来不会妥协,从他们的第一次开始,就从来没有过。 楚飞扬一用力将他推倒在榻上,用一只手将他的两只手都压制在头顶上,邪邪一笑,用十足的流氓口吻道:“书影,别挣扎了,你现在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说着就埋下头来开始了唇舌的侵略。 君书影虽然不喜,却也不是真心要反抗个鱼死网破。七年的时间,什么样羞耻的事情没跟楚飞扬做过,犯不着现在才要强硬。他挣了几下挣不开,反倒把楚飞扬的火全挑起来了。 “书影,你别再扭了……我快忍不住了……”楚飞扬喘了几口气道。 君书影不再用力,躺在楚飞扬身下恨恨地看着他:“那你放开我。” 楚飞扬却趁他不动了,三两下扒开君书影胸前的衣裳,露出瘦削有力的肩头,露出一片洁白柔韧的胸膛,两点嫣红挺立在上面,勾动着楚飞扬的视线。 楚飞扬咽了咽口水,便埋下头去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第163页 君书影唿吸一滞,感到那灵活柔软的舌头在自己胸前大肆肆虐起来,气息也有些不稳了。 楚飞扬在那白晰的皮肤上咬出几点红痕后,才抬起头向君书影一笑,诱惑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将左胸前的嫣红含进口中。压制着君书影的手也放松下来,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前去强硬地亲吻他微微开启的双唇。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君书影便彻底由他了,软着身体任他施为。 楚飞扬满意地弯了眼睛,左手环住君书影的肩膀,一边勾起君书影的舌尖肆意亲吻着,右手却在他胸前的敏感之处细细刮挠。 君书影的气息越发粗重起来,抬起一只手抓住楚飞扬不断作乱的右手,却反被他握住,将自己的手指按在自己胸前已渐渐挺立的辱尖上轻轻揉搓。 君书影手一颤,勐地抽出,犹豫了片刻,还是环上了楚飞扬的脖子,将身体侧向他,不想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将自己羞耻的一面暴露得如此彻底。 楚飞扬一下下地吻着君书影的唇角,低笑道:“要不要回房?” 君书影皱起了眉毛,点了点头。 “恩?!要不要?”楚飞扬却假装没看到,右手钻进君书影的衣物,从嵴背慢慢向下滑去。 “要。”君书影止住他的手,不悦地出声道。 “好,好,叫声楚大哥,我抱你回房。”楚飞扬眉眼带笑地望着他,说着些无赖的调笑话。 “无聊。”君书影咕哝道,拢起衣衫,就要推开楚飞扬起身。 楚飞扬却按住君书影腰间的敏感之处勐一用力,君书影低唿一声,只觉得浑身力气瞬间就流失一空,软倒在楚飞扬怀中。 楚飞扬一个用力,将君书影打横抱起,还掂了两下,脚下将君书影的靴子踢到一边,笑道:“不叫就不叫吧。不过在我尽兴之前,可不准你双脚沾地。” 君书影脸色波澜不兴,垂着眼睫不说话。对这些楚飞扬说了七年还不腻的调笑之辞,他根本就懒得答理。 楚飞扬将人带到房里,隔了老远就往宽大柔软的床上一抛,回身插好门便走向床边,笑着看那在床上用双手撑起上身,衣衫和髮丝都凌乱着看着他的君书影。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别现在就摆出一副饱受蹂躏的样子给我看好不好。”楚飞扬扔了外袍,踢飞靴子,动作堪称潇洒地爬上了床,拉过君书影,一点一点地拉扯人家的衣裳。 秋夏交接的衣衫还是很单薄的,楚飞扬三两下就把君书影的衣服扯成自己想要的效果,一翻身将君书影压在身下,拿起君书影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 君书影会意地握住了手心中的硬挺,垂下眼睫,手指慢慢动了起来,感受那物什在手中明显地变化,楚飞扬的唇舌和手指还在不老实地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君书影的脸色慢慢变得绯红起来,张开口细细地喘息着,眼睛也从不肯在这个时候直视因他的取悦而越发慾火焚身的楚飞扬的双眼,状若羞涩的表情是楚飞扬最爱的模样。 楚飞扬不需要他服务太久,已经涨大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他拉开君书影的手,亲了亲他的嘴唇,便一路蜿蜒而下,直到他腹下那也早已挺立难耐的硬挺之物,张口含了进去。 君书影仰起头颅,闭上了双眼,随着楚飞扬唇舌的动作急促地喘息着,一只手忍不住插在楚飞扬浓密乌黑的发中,慢慢地抚摸着。 楚飞扬尽力地吞吐了许久,便吐了出来,两手撑到君书影的脸庞两侧。君书影睁开双眼不满地看着他。 楚飞扬亲了他的眼睛一下,低声道:“乖,先忍一会儿。”又伸手将君书影的两腿併拢,道:“夹紧双腿,让我先……我们太久没做,我怕一时情动伤了你。” 君书影依言并住双腿,感到楚飞扬将那粗大灼热之物插入自己大腿间细嫩的地方,有些难堪地撇过脸去。楚飞扬却扶正他的脸庞,一边用力地大动起来,一边狠狠地亲吻着君书影。 君书影浑身有些颤慄。这种感觉似乎比身体相连还要亲密,带着些让人难堪的情色意味。只是楚飞扬那霸道中满含温柔无限的亲吻,才让这处境不是那么地难以忍受。 楚飞扬每一次动作,也会磨擦到他的灼热,君书影闭上双眼,与楚飞扬一同重重地唿吸着。不知过了多久,君书影感到腿间一热,楚飞扬又挺了几次有力的腰身,才脱力地趴在他的身上。君书影也感到临近顶点,紧咬着下唇,尽数宣洩而出。 楚飞扬在他耳边低低地笑着,咬着他的耳垂,用越发深沈喑哑的声音道:“有那么舒服么……”
第164页 君书影耳旁一阵热烫。楚飞扬也不再故意调笑他,却探手将君书影挂在手臂上的衣物又向下拉了拉,埋头在他胸前慢慢啃咬起来。 君书影知道楚飞扬在等体力的恢復。他倒是很想叫停,这室内光线太明亮,所有难堪都比夜间更加放大百倍一般,他始终无法适应。 不过他知道说了也是徒惹调笑,何必又要给人机会。君书影看向亮闪闪的窗棂,推了推楚飞扬道:“你去把床帐放下……” “不用了吧……”楚飞扬还在埋头辛苦耕耘,“又没人能进来。” “我说把床帐放下。”君书影两只手捧起楚飞扬的脑袋,正色道。 “好好好,放下放下。”楚飞扬从君书影身上起来,伸长手臂撩下帐子,帐内的光线顿时昏暗下来。 “这下满意了吧。”楚飞扬说着,搂着君书影翻了个身,让君书影趴在自己身上。 “不行……”君书影觉得这种姿势太过难堪,又有异议。 “……”楚飞扬将一切异议都封闭在相缠的唇舌之间。温和的试探,缱绻的纠缠,楚飞扬深知这是君书影最爱的亲吻方式,最无法抵抗的温柔相待。 “唔……”感觉到原本在身下轻轻爱抚的手指有一根探入体内,君书影睁开眼睛,低低地呻吟一声,却同样被捂在濡湿的亲吻之间。 楚飞扬在前戏工作上从来都很有耐心,说是温柔似水也不为过。虽然君书影的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承受得了他粗暴的对待,但他却知晓,君书影最喜欢的是温柔的对待。无尽的温柔是他让君书影彻底沈溺于他的利器之一,他无时无刻不在巧用这件武器,让君书影一次比一次更加泥足深陷,永远无法逃出升天。 混合着特殊脂膏的浸润,原本干涩紧窒的地方终于渐渐为他打开,变得柔软湿热。楚飞扬将早已忍耐不住的硬挺抵住那将要取悦它的地方,感受着君书影身体的微微颤慄。 “书影,君儿,是要我重重地,还是轻轻地对你……”楚飞扬轻咬着君书影的肩头,低笑着明知故问。 君书影双手按住楚飞扬的肩膀,垂下头来,微微地喘着,用浸润了水气而显得黑亮的双眼看着他。 “说啊,书影。”楚飞扬故意粗鲁地挺了挺下身,“不说便是要我随性了?!” 君书影身体一颤,咬着唇咽下要冲出口的低吟。半晌才垂下眼睫:“要轻轻的……” 不过是几个字,便让楚飞扬瞬间体会到了慾火焚身的感觉。 “好,我轻轻的……”楚飞扬说着,极力地克制着自己想要横冲直撞随性而为的冲动,大滴的汗水从额上滑下,暗恼自己真是自找苦吃。 楚飞扬克制地缓摆着腰身,慢慢寻找着那能让身上之人也感到快乐的地方。太过熟悉的身体让他很快便找到那一点,看着君书影红到脖子的艷丽颜色,听着他极力压抑却还是会逸出口的低吟,夹杂着那情色至极的床身晃动的声音,楚飞扬只觉得理智在渐渐崩溃。 楚飞扬紧搂着君书影,动作渐渐粗暴起来。君书影只是加重了喘息,回拥着楚飞扬。这一切都让楚飞扬再也无法忍耐,就着身体相连的姿势将君书影压倒在身下,亲了亲他的嘴唇,便开始大动起来。 君书影感到这场欢娱的折磨似乎永无尽头一样。似乎一直到很久之后,他感到楚飞扬咬住他的肩头,在他体内肆虐的物什也不再抽动,一道道热流洒向他的身体深处。不管再过多少年,这种感觉也依然让他无法适应,似乎连灵魂也被彻底占有了一般,打上了永生永世的专属烙印…… 番外——中秋纪事(下) 两人荒唐了一个中午,洗浴的时候楚飞扬兴致不减,又折腾了君书影一回。等到楚飞扬将两人身上的粘腻都处理干净,君书影便用一条薄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面向墙面倒在床上,只留一头未干的长髮露在外面。 楚飞扬收拾了洗浴用的东西,到房里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心里又是喜欢又觉好笑,坐到床边拍了拍君书影:“喂,别睡啊。麟儿下午就要回来了,你就准备这么见他么。” “滚。”君书影的嗓子因为使用过度而有些声音沙哑。 “起来起来,我帮你把头髮弄干。”楚飞扬伸长手臂去拉他的被子。 薄薄的丝绸锦被扯开来,君书影只着单衣的身体便暴露在楚飞扬眼前。只见那露出衣衫的脖子上到处是些大喇喇的青紫痕迹,连小腿内侧居然也有,鲜艷的痕迹映着白的肤色,在在地彰显着楚大侠的暴行。
第165页 “这样子怎么见外人。”君书影用手摸了摸脖子,心头上涌动着一股火气。 楚飞扬无所谓的摆摆手:“这有什么,衣裳穿高些遮一遮不就好了。” “热。”君书影没好气地道。 “那就不要遮,我反正是无所谓的。”楚飞扬动了动眉毛。 君书影被他那副模样气得牙痒,却也无计可施,连怒斥都觉词穷了:“你这个……你这个……” 楚飞扬握住君书影的手笑道:“别气别气。那你到底要不要高领的衣裳,我还要现去翻找。” 君书影沈默了,点头:“要。” 楚飞扬又是一番翻箱倒柜,君书影坐在房边看着淹没在一片衣海中的楚飞扬,有些惊讶地道:“我们居然有这么多衣裳啊。” 楚飞扬从衣物堆中抬起头,嘆道:“你还真是万事不上心哪。算了,连自家米缸在哪里都弄不清的人也没什么好指望的。” 君书影哼了一声:“君子……” “远庖厨嘛。连米缸在哪里都不清楚,已经够远够君子了。”楚飞扬笑着揶揄他,一边随手扔过去几件衣物,盖到君书影头上。 “就穿这几件吧。”楚飞扬走过去。君书影把衣裳从头上扯下来,楚飞扬已经走到近前了。 “你不把那一堆衣物收拾起来?”君书影指着楚飞扬身后敞开的几口箱子提醒道。 楚飞扬磨了磨牙:“先放着吧。反正早晚都是我的事,君公子哪用费心这些小事。” 君书影极其坦然地点了点头,恩了一声,便低头去对付那几件衣衫。 两人整装完毕,便一前一后地向着上山的道上走去。途经那片草地时,小石头和邻家几个伙伴还在玩耍,君书影手指一勾:“石头,过来。” 小石头向几个小伙伴告别,两眼闪亮地奔了过来。 “小石头,我们上山去接你弟弟。”楚飞扬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道。 小石头双眼一亮,回头沖一个小男孩挥手道:“月月哥哥,你好厉害!”那个孩子也远远地挥着手,小石头才回头拉住君书影袖口:“阿爹阿爹,抱抱~” 君书影还未动作,楚飞扬却长臂一伸捞起小石头,让他两腿分开地骑在自己脖子上。 小石头兴奋地大叫了几声,奶气未脱的童音听起来格外让人开怀。君书影面上也带了笑意,与楚飞扬一道漫步在初秋的山间小道上。 楚飞扬带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进了清风剑派,小石头被几个师兄弟抱出去玩了。信白在书房见了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仍旧是一脸的不自在。 闲话了几句过节的事情,信白又提起小石头和麟儿:“算起来,麟儿该快六岁了,小石头也快八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楚飞扬应着,看得出来信白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却猜不透他话中真意。 信白眼神虚飘地看了君书影一眼。君书影一直在一边静静坐着,如果不是他眼中的不耐烦,信白简直以为他改了性子了。 “咳,这个……说起来,高放和君书影公子,本来都是天一教的人啊。”信白又道。 君书影听着,眼神兇恶地看了信白一眼,把老头吓得一哆嗦。 这次却连楚飞扬都挑了挑眉毛:“是啊,师父您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信白有些心虚地继续道:“两人也一直过从甚密,有什么秘密,也是可以分享的嘛……” 楚飞扬看了君书影一眼,示意他收回他那两道堪比小刀子的目光,转而嘆了口气向信白道:“师父,您到底想说什么?” 信白嗫嚅了许久,看了看一脸不解的楚飞扬,又看了看面沈如水的君书影,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说了:“飞扬哪,师父是想说,君书影公子他能……” 正在此时书房的门却突然被撞开,信云深一脸灿烂地跑了进来:“大师兄,小麟儿回来啦!” 楚飞扬勐地起身,君书影却已经从他身边跑了过去。楚飞扬回头向有些呆滞的信白一低首道:“师父,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吃饭再说吧,我先去看看麟儿。”说着也一熘烟地不见了踪影。 信云深一脸欣慰地看向先后跑走的两人,再回头时却吓了一跳:“爹,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你……你这个混小子啊!我为了你的事情操碎了心,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啊?!”信白翻着白眼,气得几欲吐血,“你就不能稳重些?你就不能——晚两步再进来?!”
第166页 信云深一脸懵懂地听着他爹的训斥。他本来还想去看看小麟儿,凑凑热闹,这时却只能困在这里,一头雾水地挨训。 君书影急急地走向山门,却在清风剑派正厅前的宽大广场上与楚麟和小松相遇了。 还是那个身量矮小的身影,这时却站得挺拔,连衣物也是英姿飒慡,利落干练,背着个小小的包袱,配着一把短木剑,俨然一个小小侠士的模样。 楚麟在离君书影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抬起头来看向君书影,咬了咬唇,而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爹爹……” 略微的生疏和拘谨让君书影心头一酸,他慢慢走到楚麟面前蹲下身来,看着他的小脸。 楚飞扬也已赶到,站在君书影身后,笑着向楚麟身边的小松点了点头,算是招唿过了。 小松弯腰将楚麟身上的小包袱解下来拿在手里,笑着向楚麟道:“麟儿不是准备了礼物给爹爹的么,怎么不说话了。” 楚麟却没顾得上回话,仍旧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君书影,半晌道:“爹爹,麟儿可不可以要抱抱……” 从未从他口中听过的稚气话语让小松愣了愣。君书影觉得心底尖利地疼了一下,他勐地把他的麟儿抱到怀里,像他小时候一样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中轻轻拍着,把脸紧贴着麟儿柔嫩的小脸蛋:“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麟儿是爹爹的宝贝,我的麟儿想要什么都可以……” “爹爹,麟儿好想你们……”楚麟搂着君书影的脖子软软地叫着,终于像是一个六岁的孩童了。 小松识趣地走开,走到了楚飞扬的身边。楚飞扬看着君书影和小儿子,扯开嘴角微微地笑了。 小松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片叫嚷声,回头一看,便看到小石头一跑喊着麟儿的名字飞奔而来。 他转过头来,嘆了一口气向楚飞扬道:“师兄,真是不公平,什么好事都让你给占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楚飞扬听了,也仍旧是微微一笑。 秋季明亮高远的天空下,这一幕重逢似乎定格成了永恆。 而在那愁云缭绕的后院书房内,信白训斥完自家那个不肖子,挥挥手赶走信云深,倒在椅子上看着自家儿子离去的背影。看那样子对于他说的话明显的满不在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信白颓然地歪坐在椅子上,长嘆了一口气道:“我就是想不通,君书影他能生,为什么高放不能生?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 番外——斗艳(上) 冬日渐冷,万物萧索。 楚飞扬今日收到青狼一个请帖,请他携家眷前往苍狼山,参加青教主组织的一场奇禽异兽鑑赏会。 要说江湖之上,久负盛名的大侠们一般都有若干奇物傍身,成为大侠们最能彰显个人特色的物件。首当其冲的便是各色兵器了,光是署名为百晓生,或白晓生,或白晓生的兵器谱就有数个版本了。其次就数得上各种珍禽野兽了,它们或者为名驹,或为兇勐野兽,或者为禽类,比如讲到大雕便会想起某杨姓大侠。楚飞扬捏着大红的请帖思索了片刻,最终对于“携家眷前往”几个字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舒心,便面带笑意地将请帖折起来塞进衬袋里,赶去寻找君书影商量一下,务必要把他带回苍狼山去玩乐一阵。 走到院子里,便看到君书影将两张宽大座椅摆在温暖的阳光下,把楚麒和楚麟一边放上一个,自己站在椅子前面,微弯着腰端着碗云吞面,一人一口地餵着。 两个小娃娃早已经出落得像模像样了,快要脱去童稚,已经有了点小小少年的影子,早已不是还需要人餵的年纪。但是两人却俱作出一副乖乖小奶娃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君书影,等着他手中的筷子送到嘴边。 小石头每次都用两只小手握着君书影的手,张开红润润的小口,一口含进,眯着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笑望着君书影,一脸乖巧得了不得的小模样。楚麟却将两只手规规矩矩地交握在腿上,每次被面汤蹭到了颊边时,君书影便不得不收起筷子,用手指把他柔嫩腮边的汤渍擦掉。 楚飞扬笑着走了过来,道:“这才什么时候,怎么就吃上了?我的份呢?君书影头也不抬地道:“厨房里还有。是高放叫人从山上送下来的。他最近在学厨艺,做得多了吃不了,只能四处分发。” 楚飞扬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指地感慨了一声:“高放居然有这份心,云深真是好福气,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顾地妥妥帖帖。”
第167页 君书影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挑起唇略带些骄傲地笑道:“高放向来心思细密,是最会照顾人的。” 楚飞扬低嘆一声。早该知道嘛。自家这个懒字当头的,是绝对不会想到要向人家看齐的方向去的。 楚飞扬弯腰抱起楚麟,把他跟小石头放到一个椅子上去,自己把椅子拉到一边坐了下来。小石头乖乖地抱住弟弟,又从君书影手中要过面碗,稍显笨拙地举着筷子,餵弟弟继续吃面。两人知道爹爹们有话要说,也不打扰,窝在宽大的木椅中一边吃一边玩了起来。 “书影哪,我收到青狼的一封信。”楚飞扬拉过君书影,开口道。 “扔了,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君书影哦了一声,干脆地道。 楚飞扬把君书影扯到两腿中间,道:“不要如此嘛,青狼也还是比较有用的。他雄厚的财力近年来也帮了云深不少忙,要不然高放哪有闲心去弄些花花草草厨艺茶道的。我们总要给人家点面子啊。” “他想做什么?”君书影皱眉道。 “他倒也没想做什么,只是说要在苍狼山上召开一个鑑赏珍禽异兽的盛会,广邀中原同道前往参加。想来是近几年生意做得大了,想要把天一教彻底漂白吧。” 君书影听着就不高兴了:“什么叫把天一教漂白?难道我当教主的时候就是黑的不成!” 楚飞扬赶忙道:“那哪能啊!你当教主那会,当然是白的,比现在还白!”白的都恐怖了……当然这句话,打死也不能说。 君书影冷哼了一声,才又道:“他想斗鸟斗鸡随便斗好了,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没有那些玩意儿。” “大概是想借我的声明吧。”楚飞扬摸了摸下巴,“不然只怕没什么人敢去。虽然天一教这几年与中原的生意往来比较多,也算渐渐为人所接受,但毕竟魔教之名在前,多数人还是心存忌讳的。如果我去的话,结果就不大一样了。” 君书影皱起了眉头,道:“就算如此,你又为何要助他?!依我说,根本不要理会,最好在江湖上散播他的不良之行,让一个人都不敢去!”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一脸恶毒使坏的表情,感到脑后滴过一滴冷汗,不禁在心中嘆道,青狼啊青狼,你到底怎么样得罪过书影,让他厌恶你至此。 楚飞扬轻咳一声道:“别说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人家好歹还免费送你一队苍狼山探子呢。我给两个小的打点打点,咱们明天上路,带两个小傢伙也去玩一玩。” 君书影摆出一脸的不乐意,却也没再说什么。要说他本来就是一逞口舌之快,最近在家里闲了太久了,也正想出去走走,顺便还能带着小石头和麟儿一起见识见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楚飞扬这时突然站起来,手指按在唇边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不多时,只闻几声细细的叽叽之声,渐渐转为悦耳的鸟鸣,一个小小的黄色声影从远处飞了过来,在空中盘旋了两圈,落在了楚飞扬伸出的食指上。 “这……这个东西!”君书影一看之下,脸色陡然变了。这不正是那时候楚飞扬用来追踪他的那只鸟?!他还记得那时候躲无可躲逃无可逃的处境,现在想来仍是不悦的。楚飞扬用另一只手在小黄鸟的头上轻轻抚了抚,眯起了眼睛笑道:“你也还认得它啊。”说着抬头看到君书影的脸色,便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笑道:“还记着哪?都多久的事了,消消火。再说,没有它,让你从我身边逃走的话,就没有我们今天的一切了啊。” 君书影抱起双臂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想了想又道:“你就想拿它去参加那个什么禽兽大会?这小东西又不是特别好看,也没什么特殊的本领,即便它识花香寻人的本事,也不过是本能而已。拿它去,岂不丢人?” 小黄鸟原本左看看君书影,又看看楚飞扬,时而用长长嫩嫩的喙啄一啄翅膀下面。听到君书影如此说,竟似特别伤心似的,把自己小小的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委屈地地下嫩黄毛色的头颅。 楚飞扬用手指抚慰了它一下,对君书影道:“你可别小看它,这小东西还是有些本领的,又机灵又通人语,兴许就能胜出呢。这一次青狼可一点没有吝啬,据说胜出者能得他相赠一件宝物,很是稀奇呢。” 这一下君书影倒是有些兴趣了,他虽然口中百般贬低青狼,却也不得不承认青狼是有些真本事的。能让他郑重相赠的宝物,必定不凡。
第168页 君书影看着那被楚飞扬的轻抚弄的似乎很是娇气羞涩的嫩黄色小鸟儿,也觉得值得一试了。 番外--斗艳(中) 到了苍狼山上才知道,青狼果然是个治家能手。如今天一教的气象与前两年又是不同,处处繁华锦簇,连往来教众身上的衣料都不是凡品,个个面容饱满欢天喜地,似乎生活得很好。 君书影走着走着看着看着,就开始无法淡定了。楚飞扬走在他旁边,看他一脸想使坏的阴暗模样,脑门上一刺,几滴汗渗出来。楚飞扬忙伸手把人给抓紧了,防着他出坏招。 今天尚不是正式比试,但是作为比试场所的大殿里已经人流满满,先来到的客人全都迫不及待地亮出自家宝贝。有的人带的是会打几路拳法的猿猴,有人带着苍鹰,有人牵着一身洁白无瑕的白马,还有人用笼子装了一只沈睡的白色勐虎。各式各样,不一而足,整个大殿里鸟鸣兽吼,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却不知这殿里是如何修造,又用了什么样秘制的香料,这么多野兽聚在一起,竟无一丝异味。 楚飞扬又想赞嘆一番,眼瞅着身旁一脸不慡的君书影,还是把那几句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君儿,君儿。”一个声音喳喳地叫着,充满轻佻。 君书影的火气轰地冒了上来,连楚飞扬都有些不悦,二人转身向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却见一只黑色羽毛黄色小嘴的大鸟一边扑闪着翅膀一边向他俯冲过来。 “君儿,君儿!君儿,君儿!” 君书影眼中杀机顿现,一把捏住那只鸟的脖子提了起来,凑到眼前眯着眼睛低声问道:“谁教你的?嗯?!” 鸟儿耷拉着翅膀,翻着白眼,一脸认命的样子,一言不发。楚飞扬笑着上前拉过君书影的手:“算了放开它吧,何必与它计较,不过是心智未开的禽兽而已。” “你才是禽兽!”黑八哥绿豆眼一翻,张嘴叫了一声。 楚飞扬气得都笑了:“你倒是不怕死。”说着看了君书影一眼,“书影,你看着办吧。” 君书影还没做什么,八哥扑棱着翅膀挣扎起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是东家,我是东家!” “你是东家?青狼是死的么。”君书影不屑地道,想了想自己竟然跟一只学舌的鸟在较真,也觉得没意思,手上一松,八哥就挣了开来,落在楚飞扬肩膀上。 “说来话长。”八哥叽喳道,口气中竟还有一丝嘆息。 “那就说来听听。”楚飞扬挑高一边眉头道,一边带着君书影四处走动看看。 “教主娶妾,美人另嫁,少主弒父,离家出走。悲哉悲哉。”八哥叽喳喳地叫道。 楚飞扬听得哭笑不得,青狼养的这是什么极品的鸟啊。这时却有另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在几人耳边: “哦?那美人另嫁,嫁了谁啊?” “偶!嘎----”八哥刚刚昂头挺胸地叫了一声,就被捏着一边翅膀狠狠扔到一边去。 青狼一脸笑容地站在楚君二人面前:“二位到了也不先知会一声,在下也好派人去接应一下。” “一切都已经安顿好了,不用劳烦青兄了。”楚飞扬也客套地回道。 青狼看了一眼君书影,面上笑容未褪,却向楚飞扬道:“楚兄,可否借一步说话,令师弟也在。” 君书影眉峰一挑,冷笑一声:“青教主又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敢让我知道?” 楚飞扬郑重地点了点头,向青狼道:“云深也到了?让他过来吧。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书影知道的。”说着对着君书影露齿一笑,灿烂得闪花青教主的眼。 青狼一张俊脸为难地微微皱着,向楚飞扬勐使眼神:“此事重大,楚兄,你可以听了之后,再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书影。” 楚君二人尚未再开口,信云深便大步流星地走来了,后面还跟了个悠哉游哉的高放。 “大师兄!”信云深上来就狠狠地抱了一下楚飞扬,一脸兴奋。楚飞扬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高放见到君书影也很是开心,轻快地跑了过来,虽然已经是一身的中原装束,行动间竟还能听到隐约的铃声。 楚飞扬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信云深,信云深嘿嘿一笑,给了楚飞扬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 高放走到君书影身边,笑着轻声叫道:“教主。” “教主在这里。”身前一个不悦的低沉声音说道。 高放轻易地无视了正牌教主的存在,却为了君书影轻笑的一声回应高兴着。虽然两人山上山下地住着,但是君书影轻易不上山,高放也忙着帮信云深打理帮派兼日常起居,两人竟是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第169页 青狼也不管他们,拉着信云深嘀咕嘀咕,信云深一脸为难地看向君书影和高放,对楚飞扬摆摆手:“大师兄,附耳过来。” “嘎——黄毛小儿,楚大侠也是您能使唤的!你附嘴过来!”一把粗糙嗓音在楚飞扬身后响起,青狼黑沉着脸命人把那只专以挑拨离间为长的八哥装到笼子里扔到一边去。 信云深跟楚飞扬又嘀咕嘀咕了几句,楚飞扬听得一脸震惊,信云深皱起两道剑眉一脸哀求。楚飞扬轻咳一声向君书影道:“书影,兹事体大,我们三人要先商量一下,回去我再告诉你。” 君书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带着高放离开了。 本以为会再得一通冷嘲热讽的青狼和信云深看的目瞪口呆。 “大师兄,你不愧是大师兄,各方面都是大师兄!”信云深一脸崇拜。 青狼看着楚飞扬淡定雍容的笑脸,冷哼一声,袖子一甩:“有什么了不起,你们两个,跟我走。” 君书影带着高放去接了小石头和麟儿,几人一起往天一教的大花园里走。 高放抱着小石头,君书影抱着麟儿,两个小的还要把手牵在一起,四人一行在花树繁茂却修整得井井有条的园中穿行。 “爹爹我们要去哪儿。”小石头一只手搂着高放的脖子,黑眼睛望向君书影问道。 “去你青叔家的藏宝阁里看看。”君书影轻笑着应道,“麟儿也该有一把合适的兵器了。” “哦。”小石头捏着弟弟的小手摇了摇,乖巧地扑扇着长长的眼睫毛应道。楚麟搂紧了君书影的脖子,把小脸埋在君书影的颈窝中蹭了蹭。 几人沿着花迳往前走着,不多时却隐约听到前面传来模煳不清的人语。 君书影与高放对视一眼,放轻了声息继续往前走去。走得近时,便听到了那声音,粗噶沙哑,竟然又是那只八哥。 “美人美人,不得了啦!”八哥扑扇着翅膀叫道。 “说。”却是燕其的声音,只是有些恹恹的,无精打采。 “教主跟两个人进房啦!还关门啦!还把我关在笼子里扔出来啦!” “男的女的。” “嘎,男的。” “美的丑的。” “嘎,美的。” “哦,那没事。”燕其手撑着脸对着天空发呆,“美的不可能比我更美。” “嘎……”挑拨再次失败的八哥蔫儿下去了。 番外——斗艳(下) “青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独自一人坐在这花园子里。外头风大,小心冻着夫人您的千金贵体。”高放笑咪咪地走出去,一脸和善地道。 燕其抬头看到他二人,腾地站了起来:“你们怎么过到后院来了?”他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你们不是又要去我家藏宝阁吧。不准!” 君书影放下小麟儿,弹了弹衣袖道:“那藏宝阁里的东西,有许多是我以前留下来的,还有后来楚飞扬帮忙搜集来的。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燕其鼓着嘴,看着君书影和高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只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重重地坐在石凳上。看样子他也就是随口一说,现在就摆出一脸不想再理会的模样,随他二人去了。 小石头原本还安稳地呆在高放怀里,看到弟弟下了地,就挣扎着也要下去。高放把他放下来,小石头便跑过去拉着弟弟的小手。 楚麟和哥哥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面前身为他二人长辈的燕其。两兄弟心有灵犀一般,一齐便像模像样地施了一礼,脆生生地齐声道:“燕叔叔好。” 燕其看到这两个乖巧的小娃子,又想到自家那个能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的小东西,两相一比较,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能教得这么乖巧?不过想想也是,人家的爹是楚飞扬。那是什么人?武功天下第一,声望世人敬仰,号称一诺千金的大英雄真侠士。近朱者赤,人家的孩子能不教得好么。 他生的那一个,却生生就是被青狼给拐到歪路上了,小小年纪一点也不单纯……算了,连他自己也是被青狼给拐了的,何论其他。 “小石头乖,麟儿乖。等一下跟你爹去藏宝阁里,喜欢什么就挑什么。燕叔对你们可半分也不会吝啬。”燕其换了和颜悦色的表情说道,又伸出手去:“过来让我抱抱。” 燕其本就生得极美,一张脸是雌雄莫辨的美丽,却并不显得阴柔,声音也是柔和的,并不像一般男子的低沈。面带上柔和笑模样的时候,简直像极了画中谪仙。
第170页 小石头和麟儿手牵着手走过去,燕其把他们搂在怀里,摸摸石头的小脸捏捏麟儿的小手,喜爱非常。 君书影和高放也没说什么,随意坐在一旁空着的石凳上。高放又去逗那只嘴贱的八哥玩。 君书影和高放二人虽然经常嘴上与燕其针锋相对,要说什么深仇大恨却是没有的。 虽然那时候两个人联手杀了人家老子,不过燕其对那个眼里只有女人没有儿子的爹也没什么深厚感情。他小的时候反倒多被君书影高放他们照顾,长大之后几人渐渐疏远,他也只是拿着他爹给的钱到处花天酒地,和他爹并没有多少父子深情。 他那时候恨君书影,也只是怨他害自己落到那么悲惨的地步。如今时过境迁,君书影都能跟楚飞扬过日子了,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恩怨。 几人没有说话,只有燕其向石头两兄弟嘘寒问暖的声音,突然一个亢奋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娘!” 燕其倏地黑了脸,嘴角微微扭曲着去看那个玩得一身邋遢正向他狂奔过来的小小少年。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再敢叫我娘,信不信我揍你!” 高放起身迎过去,面上笑道:“这是静儿吧,都长这么大了。比你石头哥哥长得还高了。” 那少年停下脚步,向着因他的一声喊而面色不善的燕其笑一笑,便对着在场的君书影和高放作了个揖:“君叔叔好,高叔叔好。青静见过两位叔叔。” 高放笑着拉过他,从袖中掏出一枝青色的纤巧竹筒,递到青静手上:“静儿乖,这是高叔叔最近做的小玩意,给你拿去玩吧。” 青静一张晒得微黑的脸上眼睛一亮。他知道他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高叔叔却十分精通药理,又会些奇技yin巧之术,高叔叔做的东西定然都是好东西,就乐颠颠地收下了。 青静看到倚在燕其怀里扑扇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小石头和楚麟,呵呵地笑了笑,一脸乖巧地走到君书影身边。 “嘎,小主子好。”八哥不甘寂寞地扑楞着翅膀叫道,“嘎,发生大事了。美人说你不听话他不要你了——嗷——” 青静拎着八哥的小脖子把它扔到一边,靠在君书影身边,向燕其讨好道:“娘,你还生我的气吗。” “你先把那个娘改掉再说。”燕其阴沈着一张脸道。 青静一张小脸上露出惊恐表情:“不行不行,前段时间我管你叫爹,被我爹狠狠教训了。儿子哪能不听爹的话。” 燕其恨得快要咬牙切齿道:“你听你爹的话就不听我的话吗?!我不是你爹吗!” “你是我娘。”青静补充一句,之后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燕其给他惹得怒火冲天,还要发作时,却被君书影凉凉的一句话阻住了:“青夫人太过小气了些,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称唿而已,你何必介意。再说是你把他生出来的,他叫你娘也没什么不对。” 燕其也不去管青静了,看着君书影,哼了一声道:“楚夫人非要这么说,那你可比本公子厉害多了。这两个小宝贝都是楚夫人十月怀胎的功劳,又那么亲近楚夫人,想必对于只能以父亲称唿你也是极不满意的。” 君书影面无表情,却眸色一暗,目光撇向自家儿子:“石头,麟儿,你们有过不满意么,说给你燕叔叔听听。” 小石头和麟儿齐齐地左右摇头。君书影满意地点头笑了笑。 青静就看到燕其把视线移到自己身上了,那目光委屈地快要滴出水来。他忙走到燕其身边,左手拉起小石头右手拉起楚麟,对燕其道:“我要带两个小哥哥四处去玩玩。好不好啊,阿爹。” 燕其脸色稍霁,点点头,松开手,却有些疲倦地对儿子吩咐道:“照顾好你两个小哥哥。” 小石头和楚麟看向君书影,看到君书影点了点头,便向在座的长辈告辞,欢天喜地地跟着青静跑了。 高放看出燕其有一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么爱热闹的人,居然连前殿也不去,一个人坐在后花园里唉声嘆气。要说是为了青静那一声称唿而如此,未免太小题大作了。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燕其也早该习惯了才是。 高放坐了下来,向燕其道:“燕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和青狼有关?青狼这次搞这个什么大会,到底目的是什么?” 燕其一听高放提起这件事,脸上的神情更是灰暗了,低下头去摆弄着身上价值千金的奢华衣裳。 “算了,青狼别有用心,这不是早该料到的事么。你问他能问出什么来。”君书影起身道,“等飞扬和云深回来,我们再去商量也不迟。料想青狼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走吧,现在还是随我去藏宝阁。”
第171页 “你们用不着商量,我知道他想做什么。”燕其突然抬起头来。 高放拉住欲走的君书影,留下来听燕其把话说完。 燕其一脸哀凄地道:“青大哥说,这次大会上,要把教里一个东西做奖赏送出去。” 君书影与高放面面相觑。 “即便是这样,又如何?”高放不解道。 “他说,要把教里最华而不实,最浪费粮食的那一个送出去。还说是,最得罪人,最不知轻重的那一个。”燕其自己说着,简直潸然欲泣了。这一系列描述下来,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他挥霍无度,只吃不做,他又是天一教里最端庄美丽的,这就是华而不实——他还对着天一教众颐指气使,明明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身份地位,这就是不知轻重。要说是教主夫人,他和青狼根本没有拜过天地,真要认真说起来,简直就是无媒苟和,无耻之极。 燕其这些天,越想越是伤心。虽然青狼对他还是一惯那副腔调,燕其却就是觉得他都已经打算好了,要把自己随随便便地送给不知道哪个富商把玩。 君书影和高放听了,无语地相视一眼。高放道:“燕其,你这也想得太多,青狼不是那种人。” “可是,他又在寻那个什么生子药了——”燕其抬手抹了抹了有点微红的鼻子,带些委屈的鼻音地道,“当初吃了那一颗双子之药,我也只得静儿一个而已。那个药对我的身体,根本没有作用了!可是他现在又去找了,他是想给谁用……” 君书影想了想道:“难道青狼把飞扬和云深单独叫去,为的就是这件事。” 燕其一听眼圈又红了:“他都这么兴师动众了,分明是打定主意了,连份情面都不给我留。” 君书影和高放看到燕其那受尽委屈的模样,连向来白晰的小脸上都出现些憔悴模样,却只觉得他根本是庸人自扰。 青狼这种闲散惯了的人如今却这么拼命,还不是为了供养眼前这一位过他喜欢的奢侈风光的日子,养着一大帮手下也不过是乐于看到燕其高高在上指手划脚的得意模样。青狼没心没肺了一辈子风流了一辈子到最后一头栽在这么个绣花枕头手上,君书影都快要替他唏嘘不已了。 这些天燕其一个人真是没少胡思乱想。他怀疑的那些事他又不能跟别人说,还有一个极品的八哥在一旁胡言乱语添油加醋,他更不敢向青狼直接质问。虽然锦衣玉食仍然不变,青狼也仍旧夜夜压着他颠鸾倒凤,可燕其心中的不安却依然越来越大。 他向来是怕着青狼的,直到现在也没有变过。青狼面上温和,似乎可以与任何人打成一片,当初他和君书影分任左右使之时,燕其本以为他是他们三人之中最无害的。后来他经歷了那么悲惨的事才总算明白过来,青狼才是最可怕的。你以为他对你关切非常,对你是暖春三月,他却只是温和地引着你走到冰天雪地里,然后微笑地招招手,果断地掉头就走。他可以笑着将人打入地狱。 高放摇了摇头,柔声安慰了燕其几句,可是对着一个已经深深陷入自己疑虑当中的人安慰也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君书影站在一旁,看着燕其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没出息的模样,不耐烦地开口道:“够了,别摆那一副要哭不哭的脸。反正青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若捨得下这荣华富贵就离开他,到时候让高放在清风剑派里给你找一个,绝对比青狼可靠得多。” 高放听得眼皮跳了跳。虽然他知道他家教主这番话绝对是好意,怎么听着就那么的……给人添堵呢。 燕其果然眼圈又红了一层,鼓着嘴不说话。高放这边又安抚几句,找着天一教的下人把已经冻得有点鼻塞声重的燕其带回房里去,又拉着君书影去了藏宝阁。 那天晚上,楚飞扬一回客房就被君书影叫住,还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飞扬,青狼找你们到底商量什么事。”君书影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楚飞扬顿了一下,面上现出些为难的神色。 君书影眯了眯眼睛,下巴微微抬高:“恩?!怎么,有什么不能向我说的么?” 楚飞扬忙道:“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他摸了摸下巴嘆道,“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青狼他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 君书影听得皱起了眉头:“青狼他怎么了?”
第172页 楚飞扬用手肘碰了碰他,嘴角扯开一抹笑容:“书影啊,这是青狼的私事,他来找我们商议,也是对我等信任之义,我若四处去说,岂不是辜负他一番心意。” 君书影到底听得希里煳涂。不过他对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好奇,既然楚飞扬说是青狼的私事他就更没兴趣了,看到楚飞扬一脸为难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楚飞扬搂着君书影往房里走去,暗地里松了口气,心里对青狼不甚诚意地道了个歉,对不起啊青大教主,如此败坏你所剩无几的名声,在下也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青狼派属下安排好所有客人的食宿,又跟几个帮主庄主之类的老狐狸周旋了一圈,才一身疲惫地往自己院里走去。到了院门前便摒退了跟随在身后的属下,一个人进了院门。 燕其正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坐在院子里的亭子下,手支着脸,翘着腿,抬头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月亮。那宽大的袖子下面露着白嫩的手臂,宽松的衣领也根本只能遮到那精緻的锁骨下面,再往下看——唉!连白嫩嫩的小腿也露着,他还敢给我不穿鞋赤着脚! 青狼头疼地走过去。这就是他不能让任何人进他的院子的原因! 燕其长得太美,多少江湖有名的美女都比不上他。他虽然也自恃貌美,可对于自己的脸对男人的杀伤力却毫无自觉。该说他的这一位是娇憨呢还是缺心眼儿呢?!他只当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所谓,青狼却不得不时时戒备,他恨不得把那些假装无事却偷偷瞄过来的一双双眼睛全都挖掉煮了餵八哥! 青狼脚踩上亭子里铺着的价钱不匪的地毯,走过去把燕其抱在怀里,亲亲他的脸。 “夜里风凉,坐在这里干什么呢。”青狼把脸埋在他露出的脖子上,鼻中闻到一股清香,“已经洗了澡了?!真乖。”说着就把人拦腰抱起,长长的丝质袍子如流水一般垂了下来。 燕其伸出手臂搂住青狼的脖子,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低眉顺眼的小样看得青狼又忍不住把脸凑过去蹂躏他的双唇。 “叫青大哥……”青狼一下一下地亲吻着怀里乖顺无比的燕其,一边低声命令道。 “青大哥……”燕其吸了下鼻子,开口叫道。 “真乖。”青狼抱着燕其慢慢往房里走去。他只顾沈迷在美人的风情无边之中,却忽略了那一声唿唤里面包含了多少委屈和小心翼翼。 青狼一只脚刚跨进房门,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童声的大喊 :“青大哥!!!我也要抱抱!” 青狼脚下一个踉跄,燕其已经涨红了脸埋头在青狼的肩膀上自欺欺人。 “滚!”青狼横眉怒吼一声,一脚把门踢上。 青静嘻嘻哈哈地又跑了,也不回房,不知去哪里疯玩去了。 信云深刚刚踏入房门,就看到高放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卷书,百无聊赖地斜倚在榻上。 信云深笑着打了个招唿,就把武器放下,身上的装备拆掉,又把外衫脱了,舒服地吁了口气。 高放手托着脸,挑着唇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信云深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脑袋,流露出一点青涩模样,笑道:“我……我去洗个澡。” “不急。”高放丢开书,坐直身体,伸出食指朝信云深勾了勾,笑咪咪地道:“云深,过来。” “呃,什么事?”信云深戒备地问道,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虽然这样的大美人很诱人,可是……这些年吃过不少亏的小信大侠还是长了那么点记性的,再加上这次的事情的确是需要好好瞒着,如果被高放知道了,他大概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高放眨了眨眼:“没有事就不可以叫你了吗?” “当然不是!”信云深勐摇头,几步走了过去,坐在高放身边。 “要洗澡是吗?”高放身体歪向他,把手臂倚在信云深肩上,凑到他耳边低笑道:“等一下我陪你一起洗,好不好,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信云深感觉鼻子一热,感忙把脸仰起来。这种时候如果绷不住留了鼻血的话,他信大侠以后就不要混了。 高放伸出两根指头捏着信云深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回来,让他看着自己,继续笑道:“云深,我有问题要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知道吗。” 信云深怔怔地点了点头。 高放满意地笑着,一根手指绕着发尾摩挲着,开口问道:“你找青狼到底在商量些什么事?!”
第173页 信云深腾地站了起来,前一刻双眼当中的痴迷愣怔全都消失不见,指了指外面大声说道:“我去烧水!”说着一熘烟地跑了。 高放也不管他,仍旧坐在榻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臭小子,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事了么?我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你居然不知珍惜。” 没过几天,那珍禽异兽的比拼大会就开始了。各色动物们各自施展起本事来也着实精彩,惹得众人开怀大笑,整个天一教都热闹得如同过年一般。 燕其也是个爱热闹的,早先几天还在伤神,现在就被种色各样好玩的动物吸引去了注意力,也没有空闲去伤春悲秋了。 信云深和青狼两个人鬼鬼祟祟了几天,终于都安分下来,似乎事情已经办成了,也都专心在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上面。 高放比别人来得都晚,他到大殿的时候这盛会已经进行了一半。反正大家也不是真心要拿这些小东西比个子丑寅卯出来,因此那些动物的比赛更像是助兴的表演,各个帮帮派派的都忙着互相寒喧,拉扯关系。 信云深远远地看到高放,向周围围着的人打了声招唿,挤过人群就要去找他:“阿放,这里!” 高放却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四处看了看,就走到角落里去逗弄被挂在那里的八哥。这时又有人把信云深围住,他没有办法,只能先应付着,想着过会儿再去找高放。 高放百无聊赖地逗着那八哥玩,心里想着怎么处理那药丸——那是他今早从信云深身上摸出来的。这笨小子以为跟其他药混在一起就不会被发现了么?! 高放从怀中取出药丸,放在八哥面前,道:“小鸟,知道这是什么吗?” 八哥嘎了一声:“药。” 高放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摸摸它的脑袋:“真聪明,这可是好东西啊,赏你了。”说着把药放进一个小筒里拴在八哥脚上,。 “嘎。”八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爪子上绑着的小竹筒,用嘴巴挠了挠翅膀,便飞走了。 楚飞扬带来的小黄鸟也兢兢业业地表演了几个绝活,获得了满堂喝彩,不好意思地钻进了楚飞扬的衣襟里。 楚飞扬对君书影笑着道:“这小东西可认真了,这几日一直在自己练习呢。” “稀奇了。”君书影不屑地撇了那嫩黄黄的小东西一眼,“这些年连禽兽都变这么聪明了。” 楚飞扬哈哈一笑,揽着君书影四处去看些别的奇珍异兽了,顺便和来攀关系的各方人士虚与委蛇一番。 天近傍晚时,这一场盛会就算是结束了。虽然结果如何大家并不关心,但青狼身为东道主,总是要给出一个结果出来的,况且他早先承诺下来的赠予优胜者的奖赏,也的确很令人好奇。 青狼在众人注目之下拎了个木头架子过来,架子上站着只黑毛黄嘴的八哥。他站到众人前面,笑了笑朗声道:“既然是珍禽异兽的比拼,优胜者自然要由兽类自己选出。这一只鸟名唤八哥,大家不要看它不起眼就小瞧了它。别看楚大侠的那只黄色小鸟本事出众,几乎可以列入江湖兵器谱的前三页。这八哥的本事,却比在场所有兽类都要出众得多。就因为它的本事太过惊人,这一次本教主才没有让它上场。本教主敢说,得此鸟者,就等于得到一件神兵利器!所以本次的优胜者,将由八哥代为选出,并且优胜者可以得到它——作为本教主的一点小小心意。” 青狼一席话说完,下面便开始议论纷纷。虽然对青狼说的话存疑的人比较多,不过大家却都想着反正多养只鸟也不费什么,如果它真比那只能寻踪觅影的小黄鸟还要厉害,想要它的人还是不少的。 那八哥被青狼一通夸奖捧上了天,居然也能作出一副严肃模样,在大家的注目之下,沈着地挥动着翅膀,开始在各个兽类中间巡视起来。 八哥的绿豆小眼转了几转,最后盯在了楚飞扬肩上停着的小小黄色身影之上。他飞到楚飞扬面前,小眼睛与楚飞扬对视着,开口嘎了一声:“给我小黄。” 楚飞扬挑了挑眉毛,伸出一根手指让小黄鸟跳到手上,举到八哥面前。 全场一片譁然,看来最终居然又被楚飞扬占了这便宜去。楚飞扬和君书影却心下瞭然。这八哥能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青狼藉机要把这专门挑拨离间的东西甩手出去而已。果然青狼脸上一派正经,那看过来的眼神却尽是兴灾乐祸。 楚飞扬大度地笑了笑,也不与他计较。结果既然已经出来了,殿里的人群也就慢慢地散了。小黄被八哥带着飞到自己的木枝上去了,楚飞扬便拉上了君书影微笑道:“书影,你不是说青狼狡兔三窟,一直想去他的另一个藏宝之处看看。正好现在有空,我就带你去看看吧。”
第174页 君书影眼睛一亮,与楚飞扬一道轻快地出了大殿往后山去了。青狼摸了摸下巴,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那两人,还没等他想出些什么的时候,已经被飞扑过来的燕其撞了个满怀。 “青大哥,残局就交给下人收拾吧,我们去后山温泉玩吧。”燕其的脸上红红的,似是很兴奋的模样。青狼闹不清他到底在高兴什么,不过既然佳人相约,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吩咐了教众看管着把殿里收拾清楚,又叫人拉了匹枣红大马来,拉着燕其跳上了马,骑尘而去。 信云深终于摆脱了应酬,四处找了一番,在大殿的角落里找到了高放。他正捧着杯茶,饶有趣味地看着前面。 “阿放,你在看什么?”信云深走了过去,好奇地一齐去看。 “八哥和小黄。”高放笑着应道。 只见八哥用嘴巴把自己爪子的小筒筒盖打开,把一颗药丸叼出来,放到小黄面前。 “嘎,吃掉。” “叽叽叽,叽叽。” “嘎,不要问。此乃好物,我喜欢你才给你吃。” “叽。”小黄毫无戒心地用嘴巴给八哥顺了顺毛当作感谢,就用小小嫩嫩的黄色小喙在药丸上啄了啄。 “叽叽叽?” “嘎,生宝宝。” “叽!!!!!!!” 高放撇了信云深一眼,就看到他额头上一滴冷汗滑下,口中轻哼一声:“云深,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阿放——”信云深拉住高放的手臂,声音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别想这样矇混过去。怎么,本来想要骗我到几时啊?”高放嘴角挑起一抹笑容,“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想,就等生米煮成熟饭,让我后悔都没有用了,恩?!” 信云深垮下一张俊脸,对高放的揶揄毫无办法,只能睁大了他纯净无害的双眼,用着他最拿手的诚恳语气低声央求道:“我错了,阿放,你饶了我吧。我不该偏听了我爹的话……” 高放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看他这个样子反倒觉得好笑起来。 “行了,你堂堂清风剑派未来的掌门人,作出这副模样也不怕别人笑话。”高放把茶杯放下,伸手勾过信云深的头,低笑道:“其实,你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呢。你如果想要,就向我直言好了。我岂会不如你愿呢?” 信云深本来低着脑袋缩着肩膀乖乖听训,听到这里却似乎听出了点别的意味,勐地抬头看向高放。却见高放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他所熟悉的黑色药丸,面上带着笑意,在信云深的注视之下慢慢放进口中,吞了下去。 “阿放!”信云深激动地一把搂住他,大声叫道。 高放抬脚在他腿上轻踹了一下,闪身脱开信云深的怀抱,掸了掸衣襟,摇头笑道:“就算这里偏僻也还是有人会经过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一派潇洒地转头就走,只留下信云深一人在那里纠结感动了大半天。 终于把所有客人都送走之后,青狼甩了甩算盘,清点了一下得失。虽然这一次招待客人准备会上所用的东西花费不少,但这几天又跟几个山庄谈成了几笔大生意,天一教未来几年都不用发愁了。还有几个帮帮派派送上的厚礼,几乎塞满了天一教的金库。再加上那只碎嘴八哥跟着楚飞扬走了,燕小其这两天也不知为何格外地柔顺乖巧,青大教主的日子过得真真是惬意无比。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青教主于一天清晨发现门外飘过几根黑色羽毛。他心里立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扭头四望,突然一阵叽喳的鸟叫在头顶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 青狼黑着脸抬头一看,只见自家已经送出去的那只碎嘴八哥身边围着一圈小八哥,一张张的小黄嘴正沖他叫得起劲。 一张纸悠然飘了下来,青狼咬着牙伸手接过,展开一看,楚大侠清俊的字迹在上面一列排开: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君投我以一只,我报君以一窝。愚兄尚有要事,竟不及见弟一面,兄一切安好,弟请勿过于思念。 青狼一张俊脸立刻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仰头怒吼:“楚飞扬,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等着!本教主总有一天要全部讨回来!!!” 相性一百问之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楚:…… 君:我来替他说。他说:“君书影,你心肠歹毒,作孽深重,我留不得你。受死吧!” 楚:你做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第175页 君:哼。 南:大侠,怪不得总有人说你是渣攻……初夜清晨就要杀人灭口,你狠的! 四、 老信掌门负手而立,从院中桃花树上摘下一朵桃花,摸了摸鬍子左右看看,信步走回房间,很可疑地关上房门。扯一瓣,能生;扯一瓣,不能生;扯一瓣,能生;不能生,能生…最后一瓣,不能生…老信扭头正看到窗外儿子两手提满东西乐颠颠跟在他媳妇身后,不禁悲从中来:苍天啊你对我老信家何其残忍! 五、 少年青右使捏着三片花瓣蹲墙角十分烦恼。抽一片摆在地上,摸一摸:君儿羞涩可人当为人妻;再抽一片摆地上摸一摸:小高温柔大方解语之花;最后一片摆地上摸一摸:小其美人胚子天真可爱。突闻笑语,抬头只见两位盛装少年并一幼童走来。幼童上前踢:愣着干嘛,到你舞剑了。右使嘆,幸福的烦恼哟。 六、 大侠年少游歷时路遇剪径强盗抢劫旅人,大喝一声:无耻匪类!剑闪寒光影如惊鸿,盗贼死伤无数惶然撤走。大侠收剑向被抢的两个少年笑道:二位莫怕,在下楚飞扬。二位无需感谢,快快上路,有缘他日再见。遂潇洒离去。一少年曰:左使,怎么办?另一少年咬牙:这二货坏我好事,只能另寻机会了= =# 番外六 楚君现代篇[01] “楚队,这是这一次失踪案的全部资料。”一个小刑警把手里的资料夹和一支u盘放在他们队长的桌子上。 “好,我知道了。小宋,你让大家先回家休息吧,都跟着熬了这么多天了。”楚飞扬揉了揉发热的眉心,疲倦地眨了眨双眼。 小刑警点头,转身向外走了两步,又有些犹豫地回头道:“楚队,你也回去睡一觉吧。反正这宗案子也不急在一时,去搜查的兄弟们还没有什么线索呢。” 楚飞扬点着头向他笑了笑,小刑警才放心地走了出去,小心地把门带上。 楚飞扬长吁一口气,翻开资料夹,第一页上贴着失踪少年的照片,染成黄色的一头乱髮下面,却意外地是一张很清秀的脸,黑白分明的双眼透着清澈的光,微微抿紧的唇线显出一丝倔强。 “姓名:年华,t大学生……”楚飞扬慢慢看着,把资料夹盖在脸上,仰头半躺在椅子里,修长的双腿也翘到桌子上面。 为了解决上一宗贩毒涉黑案,整组的人都已经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了,铁打的人也快要撑不下去。刚把上一宗案子结掉,这个失踪案就又接踵而来了。 楚飞扬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没想到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楚飞扬站起身来伸展了下修长的四肢,只觉浑身又充满了精力。他刚想继续看资料,门就被敲响了两下,而后组里的小王探进半边身子来。 “头儿,有个叫林立的学生想见你,他是受害人的那个朋友。” 楚飞扬捻灭刚点起的烟,放下资料起身走出去:“好,我去看看。” 会客室里坐着的男孩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正紧锁着眉头看着面前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纸杯,凝重的神色却显出几分成熟。 “你好,是你要见我?你是受害人的朋友?”楚飞扬走了进去,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男孩的对面。 林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才开口道:“你就是楚大队长?!你比报纸上看起来年轻。” 楚飞扬笑了,自己拿了杯子倒了杯水,坐在林立对面的沙发上。 “还有,请不要把我的朋友叫做受害人,至少在我面前不要这么称唿他。他叫年华。”林立皱着眉头看着楚飞扬,“我知道他一定没有被害,只是你们找不到他而已。” “好吧,我道歉,这是职业习惯。”楚飞扬微笑着说道,“那请你说明来意吧,也许你提供的线索能帮我们找到你的朋友。” 林立咬了咬唇,这个动作使他看起来符合了他的年龄,说道:“我现在并没有线索。我来只是想提两个请求。首先我要求参加警方的调查,然后,我要见报案的人。” 楚飞扬挑了挑眉尖:“参加警方的调查?你以什么身份?” “专家。”林立挺了挺胸膛道。 楚飞扬没忍住笑出声来:“小同学,你不是刑侦专业吧,我们警方的专家足够了。” “我不是刑侦专业,我是物理专业。虽然我现在刚在上大三,但我已经跟着君教授开始做研究了。我参加过三次国际学术会议,发表了两篇sci论文。”林立平静地说道。
第176页 楚飞扬一听到学术这种东西就头疼,抬起手道:“好好,我承认你很优秀,可是这跟我们破案没什么关系吧。” “跟别的案子没有关系,跟这个案子却有关系。”林立道,“我不会对你说谎,君教授也可以作证。只是现在还无法对你们解释。” 楚飞扬最烦这种神叼叼的说法,也就懒得追问,又道:“这案子目前来看,除了你朋友的失踪比较奇异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你出于朋友道义,执意要参加调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第二个要求,要见报案人,恐怕不行。” “为什么?我又不会威胁她的人身安全。”林立有些急道。 “这是报案人的要求,报案人要求警方24小时贴身保护,而且不愿意见任何人。虽然我个人觉得没这必要,不过她的情绪目前十分不稳,似乎处于极度恐惧和没有安全感的心态里,我们必须保证让她稳定下来,才方便以后的讯问。” 楚飞扬说完,见林立低下眼睫沈默不语,笑了笑又道:“据我所知,你是她男朋友吧,而这之前她曾是失踪者的女朋友。” 林立抬头看向楚飞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楚飞扬笑着抬起双手道:“别误会,我没什么别的意思。现在的大学生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立突然道,“我根本不爱她,相反我讨厌她。如果不是她,我朋友不会一脚踏入黑道。现在又因为她导致年华的失踪,我恨她。”林立说话的时候一脸的厌恶,似乎真的很讨厌他口中的那个女人。 “所以你抢年华女朋友,是想把他从黑道拉回来?”楚飞扬抽出一支烟向林立示意了一下,林立表示不介意之后他便点燃了烟,长长地吸了一口。 林立有些沮丧地道:“我承认那时候我太幼稚……” 楚飞扬打断他道:“现在就不用提以前了。你要求参加调查也不是不行,可是只有一腔热血为朋友的感情是不够的。说说你的想法吧,我看看够不够资格让我给你开这个门。” 林立摇了摇头道:“我说了,我现在解释你也未必听得懂,而且这涉及到君教授目前还没有公开的课题,我不能随随便便跟别人说。我只能告诉你,这可能和我们研究的课题有关。” “这种解释我不接受。”楚飞扬挑了挑眉,又吐出一口烟道,“你如果无法说服我,我也就无法说服我的上级和组员接受你参加调查。” “你要我解释也行,那你得先去把大学物理的基础课都学会。”林立瞪着眼睛道。 楚飞扬还未开口,林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是时下年轻人都爱摆弄的各式各样的来电铃声,仅仅是手机自带的最简单的音乐。 林立看了眼手机屏幕,就向楚飞扬示意了一下,在楚飞扬面前接起电话。 “喂,君老师。” 楚飞扬听着手机听筒那边传来的带着些通讯设备特有的音色的男声,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奇特的熟悉感。 君老师啊,君…… “楚队长,君教授想跟你说话,他能替我解释。”林立把电话递给他。 楚飞扬掐灭菸头,看着那样式简洁的机身,那听筒此刻正静静地朝向他,无线信号的另一头,有一个人也在静静在等待着他的应答。 不知为何,他突然之间有一种沧海桑田都难以描述的恆久又悠远的感觉。仿佛有什么超越时间和空间,亘古以来——也许从宇宙开始的那一刻就属于他的美丽的珍宝,正缓缓地降落向他的手心。 楚飞扬接过手机放在耳前,轻轻地喂了一声,报上姓名:“你好,我是楚飞扬。” 02 对面的人马上出声回应了,那清冷的声音质感瞬间把楚飞扬从缥缈久远的奇特感觉中拉回了现实。 “楚大队长,久仰大名。我是t大的教师,君书影。”对面的人说道,明明是平淡的声音,楚飞扬却觉得自己似乎能看到一双薄唇上微挑的笑意。 楚飞扬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也不由地笑道:“君教授太谦虚了,我才久仰您的大名才是。” “你知道我?” 楚飞扬又摸出一根烟,噙在嘴边却没有点着,回道:“我平常也会看看新闻报纸的,国内理论物理学界的新星嘛,电视和网络上都把你夸成朵花了。说句不怕君教授笑话的,我这种学习成绩不好的,上学的时候最怕的除了老师就是你这种好学生,现在就最怕你这种科学家,跟你讲话我发憷,你再跟我谦虚我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第177页 他这一通闲扯,立刻让对面的林立脸色不悦起来,瞪着眼睛示意他说正事。 “楚大队长跟君老师很熟吗,君老师不喜欢跟陌生人闲聊,尤其是无关学术的东西。”林立不满地小声说道。 楚飞扬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毕竟是一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又是跟他这种人八桿子打不着边的学术界专家,他怎么就把人当成熟人聊开了呢? “楚大队长真幽默。你要是想对我顶礼膜拜,我也不会拒绝。”话筒里传来应答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而且似乎……顺着他的话开了个玩笑? 楚飞扬一时间更是心情大好,也不管对面的少年一直抿着嘴瞪他,用五指耙了耙三天没洗的头髮,把心底的疑惑向对方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你的声音,就觉得特别熟悉特别亲切。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不过我这些年打交道的除了匪徒就是恶人,应该没机会见到你才对。” 林立控制不住地撇了撇嘴,这种蹩脚的套近乎方式连年华那个呆瓜都不屑用的。 对面的君书影却一点也没有不耐的迹象,继续顺着他的话回答:“也许吧,可能是……很多年前我们就见过呢。” 楚飞扬越听越觉得那声音很动听,像能钻进他的心底深处,勾动得某个地方释放出一种特殊的感觉。楚飞扬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他直觉地很喜欢,那让他很舒适,很惬意。 但总算他还记得正事,在对面的小朋友真的生气之前,楚飞扬把话题转到了案子上面。 “没错,我希望你能同意林立参加这个案子的调查。” 楚飞扬把玩着手中的烟,仰头靠在沙发的后背上道:“不是说不行,只是你们不给出一个能说服人的理由的话……” “因为光凭警方恐怕很难找到线索。”君书影回道。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楚飞扬总算有了一丝兴趣。先前林立这样说,他只当是少年意气,又是为了朋友的失踪,想要参加调查而在找藉口,可是一个物理学家也这样跟他说,他就不得不正视了。 但对面沈默了一秒钟,却只给他两个字:“直觉。” 楚飞扬怔了怔,又笑出声来:“直觉?君教授,恐怕这个不能算什么可靠的理由啊。” 林立在一边却忍不住道:“科学家的直觉就可以当作理由!” 君书影继续道:“因为这涉及到我们实验当中观测到的几组暂时找不到合适处理方法的数据,我没有办法向你完全解释清楚,至少在电话里很难说清。” “你是说这个案子和你们的实验有关系?”楚飞扬挑了挑眉道,“你们不是在做什么反人类的试验吧,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掉进小水沟里就消失不见了,是挺科幻的。” “楚队长科幻电影看多了。”君书影继续不愠不火地说道,“失踪案在这个星球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个案子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林立关心则乱,我身为他的导师,只是想帮他走出困境而已。” 楚飞扬吁了一口气道:“那好吧,既然君教授都出面担保了,我就同意这个小子参加调查,但只能让他接触到案子最外围的东西……” “足够了!”林立站起身来道。 楚飞扬沖他摆摆手,让他不要急,继续端着手机道:“虽然你说的什么实验什么数据,我是不太明白。但既然跟案子有关系,我想可不可以请君教授抽出点时间……” “教授很忙的,没有时间处理这些小事,我足够胜任了。”林立挺起胸膛道。 电话里传来的应答声也落入林立耳中,却让林立傻了眼。 “可以。什么时间,在哪里?” 林立这时才注意到,在这整个通话过程中,他那位一向公事公办吝惜言语的教授对这个不修边幅的刑警大队长都柔和得不可思议。听他闲聊,回应他拙劣的搭讪,听他说些与正事无关的内容,这已经与教授向来简明扼要的行事风格相违背了,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地答应他见面的要求。实际上君教授根本没有义务也完全没有必要向楚飞扬解释自己的实验和这个案子的关系。 楚飞扬却不知道自己获此殊荣,摸着下巴想了片刻道:“我现在也说不好什么时候有时间,到时候我再跟您联繫吧,好不好。” 那边轻声地应了,楚飞扬又寒暄了两句,就挂断了通话,把手机交给林立,却见对面的少年用探究的目光审视着他。
第178页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也和你的实验有关系了?”楚飞扬笑道。 林立摇了摇头,把手机装到背包里,向楚飞扬告辞,走到门口时却又回头说道:“楚队长,我们君老师好像挺喜欢你的……”说完自己也觉得疑惑似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去了。 楚飞扬一愣,点燃嘴里的烟抽了一口,仰头慢慢吐出烟雾,眯着眼睛自语道:“喜欢我啊……很多人喜欢我,没那么奇怪吧。” 楚飞扬并没有耽搁多久,吃过了午饭发现当天没什么事,下午就开着队里的车跑到t大去了。在t大校园里边走边问,找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君书影所在的物理系学院楼。楚飞扬站在那风格抽象的建筑面前感慨了两声,不愧是物理系的楼,建的跟太空基地似的。 “君老师啊,上2楼,205和206都是他课题组的办公室。”看门的保安给楚飞扬登记过后,又给他指了路。 楚飞扬敲开那虚掩的门,刚向来开门的那小女生问了一句:“打扰了,你们君老师在吗……”就看到一排排堆满厚重书籍的桌子后面一个穿着白大褂工作服的修长挺直的身影转向他,半挽起的袖子下露出比他这种天天跑外勤的人白晰得多的手臂,领口处也露出一点同样白的皮肤,一副精緻的眼镜架在那高挺俊秀的鼻樑上,透明的镜片丝毫挡不住那双闪着莹润光亮的好看的眼睛。 03 楚飞扬瞬间愣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时刻迅勐地击中了他的心脏。所有的尘世俗物都退化成了模煳黯淡的背景,只有那一抹俊雅的身影,清晰得如同一笔一笔细细描划出来的精緻优美的画像,在他眼中闪动着柔和高洁的光芒。 “君老师,有人找您。”小女生的喊声惊醒了楚飞扬,所有的现实又瞬间回復,充满学术气息的办公室里,六七个刚才被他忽略了个彻底的大学生此时都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 在学生们的印象当中,和君教授来往的人都是学识丰富的学者专家,就算不修边幅也总有着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特殊气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有着深遂的思想。可是门口这位,淡淡的黑眼圈,青色的胡茬,似乎很久没修理而有些长了的头髮——虽然他高大的身材和俊朗的五官并没有因为那有些邋遢的着装而减色,但怎么看也看不出丝毫学者气息。 楚飞扬望见君书影看着他微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模样,忙道:“君教授你好,我是楚飞扬,上午我们通过电话的。” 君书影想了片刻,点了点头,向身边的一个学生低声说了些什么,就把手里的报告放下,向门口走来。 在刀林剑雨中闯过了这么多年的楚大队长在这一刻居然感到一丝紧张。 君书影礼貌地请他到了门外,随手拉上办公室的门,隔绝了里面学生们的好奇目光。 此时两人只有一步之遥了。离得近了,楚飞扬才看到君书影眼睛下面也有着淡淡的青色,几缕髮丝散落在光滑的额头上,似乎也是缺乏睡眠的样子,但这一点点憔悴却更增加了楚飞扬心底那说不清的特别感觉。 楚飞扬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时,君书影却皱着眉头道:“我以为楚队长会事先和我约好的。” “什么?!”楚飞扬愣了一下。 “我想我暂时和楚队长的任何案子都没有直接的关系,没有义务时刻待命。” 楚飞扬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位君教授是生气自己没跟他事先预约呢。这些搞学术的高岭之花,怎么规矩也这么死多。 “呃……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忙。”楚飞扬一迭声地向面前年轻的教授道歉。他至今还没跟这种专搞科学的学者打过交道,可能自己真的触了人家的什么禁忌? “那个……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事,那您继续忙吧,我这就走了。您的工作是给全人类造福的,我的确不该这么唐突地跑过来。” “这不是忙不忙的问题!”君书影看着他转身要走的身影,突然双眼一瞪,口气竟有些急。 他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楚飞扬也实在不懂了,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君书影瞪着眼咬着牙和楚飞扬对视了几秒钟,那表情竟显出些许不符合他身份地位的不成熟来,让楚飞扬很难把他和电视报纸上常出现的那个一脸严肃的,总是伴随着各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深奥名词和玄妙的符号公式一起出现的学者联繫起来。 “算了,你走吧。”君书影垂下眼睫不再看他,低嘆了一声说道,而后转过身去。
第179页 楚飞扬心里一动。他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君教授的声音,就从心里感到一股没有缘由却完全无法抑制的熟悉和亲切感。可是人家和自己是两个阶层——不,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他并不敢表现得多么热络,实际是那一种想亲近他的感觉连他自己都很难理解。 可是刚才那几秒钟的对视和他的表情他的口气……楚飞扬想他是不是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感觉呢? 这些只是楚飞扬一瞬间的念头,他甚至还来不及把那些模煳的念头梳理成清晰的想法,他已经出声叫住拉开门正要进去的君书影:“君教授——” 楚飞扬正担心会不会又被人家逮着训斥一通浪费时间什么的时候,君书影却转回身来看向他,回应道:“什么事?” “什么事”这三个字通常可以表达很多种意思,有不带思想感情只是简单询问的,有不耐烦的,但以楚大队长多年来的看人经验,他知道眼前这句问话绝不是以上任何一种。 那是一种带着引导的口气,希望自己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的口气。 楚飞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面对着君书影的时候竟然会这么多虑,可能是从小对乖宝宝三好学生的那种陌生和仰视感还没有消失? 楚飞扬抬手把额前的头髮向后推去,露出额头,更显得双眼精亮有神,整个人似乎充满活力。 他抛开不知从何而来的不符合他一贯风格的扭捏,笑着向君书影道:“这一次没有跟君教授您事先预约是我考虑不周,我现在想立刻向您预约一个下午的时间,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君书影看着他的笑脸,居然很柔和地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今天不行。” 楚飞扬于是很自然地把时间约在了周末,顺便把下午见面提前到了上午,这样就可以有一天的时间来相处。难得的是似乎大规矩不少的君书影对此也毫无异议。 楚飞扬觉得自己雀跃的心情有点不太对劲,简直像上高中的时候约到了隔壁班的班花一样兴奋——不,这时的感受比那少不更事只为显摆的毛头小子时期要深刻的多。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轻快离开的身影,嘴角显出一丝笑意。回到办公室继续给学生指导的时候,他手下的几个研究生凑过来好奇地问:“君老师,刚才那是谁呀?” 君书影淡淡地一笑,想了片刻道:“一个老朋友。” 楚飞扬第二天就安排了林立参加调查,虽然他们局长对这个板着一张脸也掩不住一身青涩的所谓“专家”很是怀疑,奈何楚大队长睁眼说瞎话一口咬定他就是专家,局长也只能随他。 林立很是尽职尽责,马上就跟去了案发现场,又去年华那狗窝里细细搜查了一番,其实他也没指望从警方已经搜过一轮的地方再找到什么线索,只是想去看看而已。 他看到那墙上还贴着自己曾经专门写给年华的白痴单词记忆法,已经发黄的纸张上面,空白的地方画着两个小人,一个看上去很酷一个看上去很倒霉催的,倒霉催的小人拿着一只折凳拍在酷小人的脑袋上,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林立大坏蛋”几个字。 林立的眼眶有点酸,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摸着那一脸倒霉催的小人:“年华,不管你到哪里去了,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你知道我向来说到就能做到,你等着我。” 周六的前一天,楚飞扬特地去剪了头髮,裂着一口白牙沖人家理髮店的小姑娘邪魅一笑,满意地看到一排等着给客人洗头的小姑娘们瞬间全脸红了。 很好,楚大队长魅力不减当年! 当天楚飞扬一反夜猫子习性,早早地睡觉,准备养足精神,好去应付第二天的“约会”。 没错,约会。 就算是借着学术讨论、帮助破案的名头,这种特意约在休息日,在一个很小资的、楚大队长轻易从不进去的神秘小店的见面,怎么想都是“约会”吧! 不知道那位一丝不苟的科学家教授是怎么想的? 不过看他什么都依楚大队长的安排,慡快地答应跟他出来的模样,他应该就是把这次见面当成纯公事的见面吧。 楚大队长倒在床上,枕着手臂开始想入非非,不到一分钟就睡死过去了。 此时在数公里之外的市中心名品商业街,那位一丝不苟的君教授正拎了一手的购物袋,在售货员小姐们捧脸花痴的眼神当中走出店门。 04 周六清晨,阳光普照,微风怡人,适合约会的大好天气。
第180页 一间从高档公寓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布置简约又充满现代都市感却缺少生气略嫌冰冷的房间中,它的主人刚刚从宽大的床上起身。 白色睡袍下的双腿显得修长柔韧,光裸的双脚踩在纤尘不杂的地板上,脚面隐约现出青筋的纹路,更显那皮肤洁白得近乎无机质一般。那双脚懒懒地走向刻着繁复花纹的玻璃所围起的浴室,不多时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在几乎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栋旧居民楼里,6层顶楼的惟一一位住户也拉开了蓝色的窗帘,让灿烂的阳光照进拥挤又杂乱的陋室里。 没什么品味的大裤衩往下,漂亮的肌肉线条勾勒出修长有力的双腿,上面有几条无伤大雅的伤疤,其中有一条从脚腕后面一直延伸向蓝色凉拖包裹着的脚背上。 那双脚啪啦啪啦地拖着拖鞋走向门锁坏掉的洗手间,把一直跟在脚边骚扰不停的肥猫勾到了一边,开始刷牙洗脸刮鬍子,一切都井井有条又干脆利落。 楚飞扬套上外套,对着镜子理了理髮型,抱起不满地窝在洗脸台里的肥猫使劲捏了几下,又丢了些猫粮到它的小碗里,便锁上大门,神清气慡地蹦跳着下了楼,几乎两步就跨过所有台阶,把提着菜篮子正从下面走上来的邻居大妈吓了一跳。 楚飞扬慌忙上前扶了一把,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 担任着这栋旧居民楼楼管的大妈眯着眼睛打量了楚飞扬几秒钟,十分尽责地八卦道:“哟,小楚啊,打扮得恁帅气,是去相亲啊?” 楚飞扬呵呵一笑,刚要说不是,想了想又咽回肚里,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 大妈摇着头继续往上走,嘴里唠叼着:“原来以前都是假矜持,实际上就是看不上我介绍的那些姑娘。这次姑娘是有多好看哟,笑得恁开心。” “张大妈您小心点上楼,我走啦!”楚飞扬笑着喊了一句,继续向楼下奔去。 楼梯口站着一个短头髮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一袋豆浆包子,长得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此时正看着下面的楼梯微微出神。 楼管大妈经过她时,侧头看了看她的脸,摇了摇头道:“小梅啊,又给你楚大哥送早饭哪。以后就可以省掉喽,别在他身上花心思啦。你是个好姑娘,往后日子长着哪,会有更好的人喜欢你的。” 叫小梅的女孩子咬了咬唇,拎着没送出去的早饭默默地上楼去了。 一切前尘旧事都早已遗忘在河的另一边,只有执着的追寻在人世朦胧间重演,却继续一路走入了冥冥中註定的无果结局。 楚飞扬开着警局里的那辆上次办完案子还没来得及洗的又破又脏的桑塔纳,加入了滚滚车流的大军。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只,挺括的白色袖口下那只指节长得很好看的手扔下拿起的车钥匙,转而检查了一下钱包里的公交卡。 所以说,环保节能的意识仍需大力推广。 不怎么注重环保节能的刑警队长此时正在长长的车龙当中举步维艰,前方似乎发生了点事故,所以现在基本上是静止不动。这平常令人暴躁的堵车却没有影响到楚飞扬此时的好心情。他刻意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再堵也不至于迟到。 楚飞扬正敲着方向盘哼着歌,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居然是队里小宋的电话。 “喂,小宋。有事?”楚飞扬叼了根烟到嘴里,有些含煳地道。 那边传来小宋同志略微无奈的声音:“楚队,负责24小时保护报案人杨小月的同事刚才来电话,说你那个小‘专家’把人给拐走了。” “什么?!”楚飞扬惊道。他知道林立和杨小月以及失踪者年华以前的复杂关系,却没想到林立竟然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 “应该也不太要紧……那个见啥都一惊一乍的杨小月对林立似乎还挺信任的。只是现在这两个人都没个踪影,也是个事儿。楚队,您有空就过来一趟吧,我们现在杨小月的家里。” 楚飞扬打开车门走下车去,从拥堵得动不了的汽车间隙里走向路边,一边道:“我现在就过去。你们也别全在人家家里呆着了,赶紧到现场去。” 小宋疑惑道:“城郊那条水道吗?我们有人去过了,那里没有人呀。” “我们搜察的地方只在下游一带,让他们沿着河找人,找不着再说。”楚飞扬吩咐着,抬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坐上车里向司机说了地方,又向电话那头的小宋道:“我这上车了,四十分钟以后到。”
第181页 挂了电话之后,楚飞扬有些烦躁地向窗外看了看,飞速后退的街道显示着他和本来的目的地正越来越远。想要打个电话告知一声,楚飞扬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人家大教授的手机号码。 楚飞扬不抱什么希望地拨通了林立的手机,不出意料地被那小子挂了电话,再打就关机了。 “臭小子,你等着。”楚飞扬抱起手臂重重地一哼,戾气十足。 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怯怯地看了一眼因身材高大而显得坐姿有点憋屈的客人一眼,战战兢兢地继续往传说中计程车司机遇害事件高发的城郊开去。 05 楚飞扬还没到地方,小宋又来了电话。 “头儿,人已经找着了。那小专家逼着报案人带他找受害人的落水点。我跟他说我们的专家一直在做报案人的工作,结果还被人家骂了,说咱们纯属浪费时间。您这找的哪方面的专家啊,够牛的啊,工作方式简单粗暴,那姑娘这都哭成一团了。” 楚飞扬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你们在那等着,我马上就到了。” 小宋恩了一声,又笑道:“不过简单粗暴的工作方式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咱们要顾及人民警察的形象不能随便用,你不知道我们的人前几天被那姑娘给呕的——” “行了别抱怨了,谁让你穿的那身制服呢。”楚飞扬笑骂了一句,就把手机挂了。 楚飞扬到了小宋告诉他的地方,正看到他们那位报案人杨小月肿着一双桃子眼,披着小宋的外套坐在河边的长椅上。 楚飞扬走过去,四处看了看,问小宋道:“林立呢。” “那儿呢,拿着个仪器,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小宋往远处一指。 楚飞扬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少年拿着个奇模怪样的仪器,探着身子往前,把那东西往水里放。 楚飞扬暂时不去管他,先去看了杨小月。 “杨小月,这些天我们的同事一直贴身保护你,案情进展也没瞒着你,你也都知道了吧。警方在这条河下游的地方打捞了几天了,一直没找到受害人的尸体,也没有收到附近居民的任何线索。你的朋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杨小月身体一抖,抓紧披着的外套,一副大受惊恐的模样。 “因为你报案晚了两天,逼迫你的那个广东商人已经逃往国外,我们暂时也是鞭长莫及……” “他……他带来的人开枪了,你们不能凭这个罪名逮捕他吗。”杨小月抬起头,怯怯地道。 楚飞扬抓了抓头髮,嘆了口气:“枪也在岸边草地里找到了,假的,连只耗子都打不死。” “你是说随便他们不管了吗?!可是他们真的开枪了!楚队长,我请你一定要抓住他们!他们都是坏人,你不抓他们,他们以后肯定还会来逼我的,因为我爸爸欠了好多债好多债。楚队长请你相信我。”杨小月惊恐地道。 小宋在一边无奈地和楚飞扬对视一眼,意思想说这人一直就这样。 楚飞扬继续道:“警方自然会全力把他缉拿归案,依法惩治。不过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你的朋友如今无故失踪,下落不明,我们现在要尽快找到他的下落,以免他受到别的可能的人身伤害。杨小姐,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杨小月却在听了一半时就开始捂着耳朵摇头,泫然欲泣地低声恳求道:“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真的好怕……年华是被那个商人害的,你们一定要抓住那个人,为年华报仇!” “杨小姐,你朋友虽然活不见人,可死也不见尸呢,报什么仇啊。你现在帮警方先找人才是正经好不好,等你见着尸体再说报仇也不晚啊。”小宋横插进来,口气有点不太好。 他们已经被这个惊弓之鸟的小姐折磨了好几天了,能忍到现在还和颜悦色已经算是世纪初的大圣母了。何况要不是她躲了两天才来报案,怎么可能让那个商人有机会逃走。 楚飞扬止住他,无奈地看向那个更加瑟缩惊恐的女人,摇了摇头不再问她,转身往远处的林立走去。 “干嘛呢你。”楚飞扬蹲到林立身边。 林立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仪器顶端小小的显示屏上跳来跳去的数字,一边随口应道:“说了你也听不懂。” 楚飞扬白讨一句挤兑,笑着拍了他一下:“臭小子,瞎得瑟什么。” 林立随着楚飞扬的力道肩膀晃了晃,仍在瞪大眼睛看着那跳跃不定的数字,一分钟后却垮下脸来,露出失望的神色。
第182页 楚飞扬挑了挑眉头看着他道:“我是不知道你们那些玄乎其玄的理论,不过要说到找人,还是我们在行。你就憋着不说吧,看累的是谁。” 林立把仪器从水里抽出来,又换到一步远的另一个地方,眼皮都没抬一下回道:“楚队,不是我故意隐瞒,我真的不能随便说。您不是去找过君教授吗,他如果愿意对你说,会比我说得清楚。” 楚飞扬站起身来,掏出手机道:“还说呢,都是你搞的这一出,我今天约了你们君老师出来,现在马上就到约定的时间了。快点把他手机号告诉我,我得跟他解释。” 林立惊讶地望向他:“今天?!你约了君老师今天出来?!” “很奇怪吗?今天是休息日啊。快别废话了,手机号。” 林立一边从口袋里掏手机一边嘟囔道:“当然奇怪了,君老师今天有要紧事呢……再说休息日对他来说都是摆设。” 楚飞扬抓到了其中的要点,有点兴奋地问道:“怎么?你是说你们君教授他是推了原来的要紧事,专门来跟我见面的?” “我可没这样讲。”林立冷哼了一声,把调出来的通讯录放到楚飞扬眼前,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位今天显得格外英俊帅气的楚大队长,“肯定是老师他原来的事情正好延期了,才会抽出一点点时间来见你,当作配合警方了。” “可不是一点点时间啊,林小弟,是一整天!”楚飞扬忍不住故意嘆道,果然见林立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却也不跟他抬槓,继续摆弄他的仪器去了。 楚飞扬走到一边,拨通了电话,嘟了两声之后电话就接通了,那边又传来了那个让他忍不住就会心生温柔的声音。 “喂,哪位?” 楚飞扬轻咳一声,应道:“君教授,是我,楚飞扬。” 君书影的声音也瞬间褪去了那些公事公办的冷清,带着一丝柔和道:“我已经看到那家店了,马上就到。” “咳……不是,我不是要催你。那个……我刚出门的时候警局里正好有事,我现在在城郊公园呢。”楚飞扬十二万分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君老师,第一次就这样……” “这样啊,没事,工作为重。”君书影很干脆地回道,想了想又说道,“你们在城郊公园是吧,东城那边么。” 楚飞扬本来还在掂量要不要拉下脸来恳求君书影等他几个小时呢,这边搞定林立就没什么事了,他还是想跟他见面,发自内心地想见他。 此时君书影的这一句问话,让楚飞扬的心一瞬间咚咚咚地雀跃了几秒钟,难道说—— “是,就是案子发生的那个小河边上。” “好,你在那边等着,我现在过去。我正好也想了解一下林立一直关心的事情。那就这样吧,等会儿见。”君书影说完就干脆地挂断了,连点回应的时间都没给楚飞扬留下。 楚飞扬对着发出忙音的话筒片刻,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种无论如何都想见面的心情,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 楚飞扬吩咐小宋先把杨小月送回去,又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在计程车上时通知过的去把他停在路上的车开回去的司机,说下午想把车借出去,到丈母娘家去接媳妇。 楚飞扬听了人家这话,不知怎得心里一痒,像有只小爪子挠了一下。他随口应了,收起手机,就又往林立那里走去。 杨小月跟着小宋经过林立身边,忍不住停下脚步去看林立,面上带着些期许。 “林立……”她刚刚开口,却被林立平静的声音打断。 “杨小月,经歷过这样可怕诡异的事,你现在是不是真的很害怕,很想要人保护?” 杨小月忍不住频频点头,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如果能从林立那里听到一句温柔安慰的话,一定会比这些警察的保护更能让她安心,更能给她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 “是吗。那你听好了,你现在的不安还只是你的幻觉。如果年华真的出了什么事,就全是你这个兇手害的,最没资格要求保护,最没资格得到救赎的人就是你!你就等着一辈子活得心中胆战吧!” 林立冷冷的声音让杨小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楚飞扬刚刚走过来,隔在两人中间,示意小宋把杨小月带走,又回身无奈地看向林立。 林立咬了咬唇,却不看他,继续盯着仪器的数字。
第183页 “小林,你到底逼杨小月陪你找什么?这总不涉及你们的课题吧,可以对我说吧。” 林立想了想道:“年华出事的时候,除了那个逃到国外的商人,就只有杨小月在场了。我只是要她说出年华落水的确切地点,和那时有什么异象发生。可是她连这些都说不出来,一直只会说她怕她怕,烦死人了。” “警方已经确定了大概的范围。你要确切的地点?你想确切到什么地步?”楚飞扬想了想道,“虽然我知道你一直认为年华的失踪不是普通案件,可是……” “总之这对我很重要。”林立咬了咬唇,“你也该知道,杨小月一直没有对你们完全说实话,这个自私的女人就只想着自己的安危,一说到年华的失踪她就扭捏作态。既然你们的人问不出什么,我就只能自己出手了。” 楚飞扬嘆了一口气,显然也想到了那个杨小姐一说起年华失踪的时候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作为警察他还是比较喜欢面对一些心理强大的人,起码不用花心思保护当事人免于心理创伤。 “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超越她承受能力的事情吧,好歹人家也是女孩子,你就体谅体谅。” 林立一扭脖子:“我不懂得体谅。只有年华这种圣母才会无原则地原谅那些伤害背叛过他的人。我绝对不会。” 楚飞扬哧地笑了:“看你这样子,我真想像不出来你曾经把她从你朋友手里抢走。” “我没有,是她先找我的。”林立抿了抿唇,“我承认曾经顺水推舟,让年华对她放手,可是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她什么。年华跟她在一起,才会被她毁了。” “你倒是真讲义气。不错,我喜欢。”楚飞扬笑着道。 林立微微笑了一下,又继续手上的工作。楚飞扬想了想又道:“对了,你导师马上就会过来。” 林立一听,连仪表也不看了,瞪大了眼睛望向楚飞扬,惊道:“怎么可能,君老师为什么要过来?!” “你放心,他不是来找你的。他是来找我的。”楚飞扬自己说着,忍不住摸着下巴呵呵一笑。 林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是极度的不相信。 如果说自己导师会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楚大队长而跑了大半个城区来找他这个消息,已经让林立很吃惊了,那当他看到跟随出去接他的楚飞扬走过来的君书影时,更是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那位一向严肃正派一丝不苟得如同物理定律一般的导师,此刻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得体的休闲西服更衬得他身材修长,额前散落的碎发使得那张平日里只看得到属于学者的严谨的脸庞,竟然散发出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光芒。 林立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他这位天纵英才的学术导师,其实也还是个年轻人。 此时君书影正微仰着头看着楚飞扬,听着他在说些什么。他的嘴角没有笑容,但却显然是愉悦的。 迎着渐渐升向正空的太阳走来的两人,他们之间隐约萦绕着的氛围亲密得如此自然,完全不像是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却仿佛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看过柳的同学都知道这个失踪案就是年华穿去和渣皇帝斗法去了,为让没看过柳的同学看得不迷煳,把柳的这一章搬出来。此章免费。] 这一昏,就似过了几千年一般。 眼前仍是湖面上透下来的隐约光亮,看似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到达湖面。 头顶上一串串迎着光似梦似幻的气泡…… 他妈的,真的要死了这回…… 我想起来……林立,你他妈的抢了我的女人…… 林立和年华是从高中就认识的好友,后来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林立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年华本就不是个能老实呆着的人,没有安分几天便一头扎进了声色犬马的灰色地带,夜夜笙歌不亦乐乎。有一次年华从一个夜总会里救出一个被逼坐檯的女孩子,却因为身手了得被那里的大老闆看上,硬是收了当小弟。年华其实也不愿意,只是形势比人强,当小弟就有肉吃,不当小弟就要被追杀。傻瓜也知道要选哪一个。 林立知道以后,却和年华翻了脸。 林立把话说得很绝,除非年华脱离那种犯罪的黑社会组织,否则两人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年华气得七窍生烟。想他林立自以为是社会栋樑未来精英整天板着一个死人脸站在道德制高点评判这个评判那个,也不想想他现在怎么可能脱离得了。要脱离那就是死路一条。本来还想找他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出路,如今他无论如何拉不下脸来对着那张人模狗样的脸解释自己的窘境。年华也不知是要和谁赌气,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好好地当他的小弟混他的黑社会。从此竟然真的和林立形同陌路。
第184页 年华救下的那个女孩叫杨小月。杨小月家里是单亲家庭,只有一个嗜赌成性的父亲。这一次就是她爸爸为了还赌债才把杨小月弄到这夜总会里当小姐。年华一向正义感过剩,遇见这样的事自然不能不管。跑到杨小月家里把她爸教训了一通。杨小月对年华这个救命恩人自然感激不尽,不管从哪方面看,接下来两人都是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对恋人。 年华自认为自己对女朋友算不错的了。同居之后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好好地供着。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杨小月竟然会跟别的男人勾搭上。这个男人要是别人就还算了,最让他不慡的是,这个男人居然就是林立。 “对不起。”杨小月哭得梨花戴雨地向他道歉,穿着他为她新买的裙子跪在他脚边,“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小的时候我爸就总是为了赌债到处欠高利贷,每天都要担惊受怕,怕那些人到家里来讨债。我不想再过那种生活。年华,你是个好男人。可是我只想要一个平凡的家庭。我的丈夫每天朝九晚五地上下班,我不用为他担心受怕,怕他哪一天被别人打死在街头再也回不了家。” 年华懵懵懂懂地听着。杨小月跪在他脚边拉着他的裤腿低声地哭泣。林立站在一边,仍是摆着一张万年不变的酷脸,毫无愧疚地看着他。 “你……你们怎么认识的?”年华问,却觉得自己的问话毫无重点。 “你经常逃课,我给你送过几次课堂笔记,但你从来不在。”林立淡淡地叙说着。 年华很想笑。我从来不在?是你刻意避开我吧。好几年的兄弟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失败。 年华揉了揉眼睛,拉起杨小月,问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还是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找一根救命稻草?现在看到更好的一根所以你就想跟他走了?” 杨小月有些惧怕地看着年华,先是点了点头,后面却又勐地摇头,刚刚收住的泪水又决了堤似的涌了出来。 “不许哭!”年华烦心地命令道,一把将杨小月推到卧房里面,反锁住门,任她怎么敲也不打开。 林立从头至尾都冷眼看着。年华转向他,烦燥地扒了扒一头黄毛,拿出一根烟点上。林立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后退了一步。 年华冷笑一声,道:“老办法。骑上机车跟我出去赛一圈。你赢了,小月给你。我赢了,你他妈马上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林立动了动微薄的嘴唇,冷哼一声:“幼稚。” 年华动了怒,一拳狠狠地挥了过去:“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朋友妻不可戏你不懂吗?没本事管住下面那根要割了切了都随便你,想跟你上床的女人也够一个加强排了,你犯什么贱非要来招惹我的女人?!” “你嘴巴放干净点。”林立也怒了,两人扭打成一团。分开时都鼻青脸肿挂了彩,杨小月在卧房里早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拍着门板哭到无力。 两人最后仍是按年华的提议出去赛了一回。曾经和年华不相上下的林立这一次却轻尔易举地赢了他。 “我赢了。她归我了。”林立挑衅地看向年华。 “是,她归你了。我们兄弟也没得做了。”年华面无表情地回视着林立。 林立不屑地冷笑一声:“哼,随便。” 杨小月也搬走了,原本就够大的房子显得更空了。年华好几个星期没有上课,也再没有笔迹工整的课堂笔记出现在他的桌上。直到班主任下了最后通牒,才不情不愿地又回到教室。 他却没有见到那个从来不会缺课甚至从不迟到的林立。 不过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直到那一天,杨小月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林立不见了……” “我爸欠人钱,他逼我嫁给一个广东来的商人……” “那个商人都五十多岁了。我找不到林立,只能来求你了……” 年华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对面哭着对他苦苦哀求的杨小月,张口问道:“林立呢?他是你男人,你怎么会找不到他?” 一提起林立,杨小月哭得更凶,抽抽噎噎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手机也打不通。整个人好象突然消失了一样。” 年华心里虽然闪过一丝怪异,却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林立无颜来见自己才会搞失踪。他递了一张面纸给杨小月,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放着不管的。你就安心地回家呆着。其他一切交给我就好。”
第185页 年华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他查了查,那商人没有什么背景,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商人而已。吓一吓估计也就放弃了。他粗心大意地只带了几个小弟过去,让现在一刻也不敢远离他的杨小月藏在隐敝处看着。 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在看到那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时,年华才发觉不好,一个斜扑,在巨大的水声和夹杂其中的枪击声中落入冰冷的水里。 模煳的视线里水面越来越远时,年华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阴沟里翻船。这里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小破水沟。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年华纷纷乱乱地想了他短短一生所发生过的事,最后的想法却定格在林立那张严肃的脸上。这个家伙,到底去了哪里了…… 06 楚飞扬和君书影走向林立。君书影只是简直地问了林立几个问题,便不再多说,走回楚飞扬的身边。 “你不是的你是想知道我们的研究和案子的关系么?我们边走边谈吧。”君书影脱下外套搭在手上,向楚飞扬道。 “诶,好。正好这公园的景也不错。”楚飞扬笑着,和君书影沿着河边慢慢向前走去。 君书影还没开口时,楚飞扬想了想又道:“对了,听林立说, 你今天本来有要紧的事?我不会耽误您大科学家的宝贵时间了吧。” 君书影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此时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我原本的事情和我现在在做的事情,目的都是一样的。” “什么?”楚飞扬听得一头雾水。 君书影却转而走上了河上的一座小木桥, 想了片刻才开口道:“楚队长,你也许会觉得我故意卖弄高深,实际上并非如此。我只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 楚飞扬看着他的脸庞,那眉眼间有一种飘忽不定, 让他难以抓住的熟悉感觉,仿佛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待他要去确定时, 那感觉却又熘走,眼前又只是一个刚刚见了两面的年轻教授。 但他却能从那双眼睛当中看出一种淡淡的忧思。不强烈,却让他看在眼中时心里感到微微刺痛。那是本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带着太多的亲切柔情。毕竟不过在两天以前, 他们还是实实在在的陌生人而已。 君书影继续说道:“在我告诉你我们的研究内容和案件的关系之前,我想向楚队长请教一个问题。” 楚飞扬略微有些惊讶地道:“你说来听听。不过让我破案抓贼还行,你要是有什么学术问题,我多半是帮不上忙。” 君书影却看了他一眼,鼻翼微微动了动,眉头一皱道:“你经常抽菸么?” 楚飞扬一怔,君书影又道:“我的鼻子有些敏感,最轻微的味道也闻得出来。你身上有很淡的香菸的味道。” 楚飞扬忙道:“我只是工作太忙的时候会抽些, 平常不怎么抽的。你要不喜欢我戒掉就是。”话一说完,他才觉得有点亲密得过于突兀。 君书影却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道:“恩,抽菸有害健康。你戒掉吧。” 楚飞扬严肃地点了点头,对此表示同意。心中却暗暗叫苦,以后熬夜工作的贴心好朋友就要为这位年轻教授轻飘飘的两个字从此与他远离了。此时心中悲痛却不敢溢于言表,怎一个苦字了得。 君书影也点了点头,却是对此表示满意。他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你放心,我想请教你的并不是什么学术问题。楚队长,如果你面临着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有很多种结果,你只想要其中的一种,却完全不知道通往那种结果的道路。任何一点微小的扰动都有可能让你远离它, 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去做,才对呢。” 楚飞扬听完却有点诧异:“呃……君教授,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每个人做事之前都不会知道自己最终的结果。古人有句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管尽人事听天命好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无愧于心了。” “是吗,我也能想得这样简单就好了。”君书影的唇角挑起一抹笑,却带着些挥之不动的苦意,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河水,“就像水里的两条鱼,它们各自游弋,也许有一天就会碰见,从此相濡以沫。也许其中一条鱼偶尔的兴起,稍稍的偏离, 它们在这狭窄的河道里就会擦肩而过,永远都没有相见之日。这些结果对于两条鱼来说都是不可知的,所以它们没有遗憾。可是我们站在桥上看着它们,我们的眼中就能清楚地看到是哪一步导致了它们的分离。”
第186页 “你是说,我刚才那番话就是一条鱼的狭隘视界?”楚飞扬摸着下巴笑道。 “不,应该是一条鱼的奋斗观,楚队长就算是鱼也是一条很上进的鱼。”君书影也向楚飞扬笑了笑,却又垂下眼睫, “我也是鱼,可却是一条想拥有桥上之人的双眼的鱼,但这根本不可能,渺小的人类也许永远无法看破造物的神奇。” 楚飞扬嘆了一口气,想要出言安慰,却又觉得多余。眼前的君书影需要的显然并不是无用的安慰。以他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君书影似乎更像是……对他所提出的那件事情十分困扰,所以来寻求解答,寻求帮助? 可是这样的问题,明显去和他同样的学者专家讨论,会更有助益。为什么他却选择向他询问呢?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干净柔软的头髮,目光又移向他微抿着的薄唇,突然便与那两道目光不期而遇了。 楚飞扬一怔,那目光又带给他一种恍若熟识的错觉。下一秒却又变成了第二次见面的教授,如此恍忽转换的感觉令他稍微迷乱。 那视线当中的内容他看不真切,但他只是看着就觉得心中温柔满溢了。楚大队长在这时刻突然就感觉到了这位答应他的邀请,又不辞辛苦从市中心转到城郊来只为与他见这一面的年轻教授对于他的那种淡淡的依赖感。楚飞扬对此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向来敏感的一种直觉。这种直觉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无数次救过他的性命,也助他破获过许多案子。 一位无论学识还是社会地位都比他高的年轻教授,一位可以在高端的学术会议之上对宇宙本源侃侃而谈,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年轻学者,居然对他产生了这样的依赖。这种感觉让楚飞扬内心的那种一直无法定义的情绪更加疯狂地滋长起来。 因为刑警队长的职务,向他寻求帮助的人从来不少,只是却从未令楚飞扬有过这样强烈的怜惜和保护欲——尽管眼前的人也许并不需要那些。但这无法阻止他内心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只愿令他开怀的欲望。 原来为你逆天有何不可,不只是文学作品中的豪言壮语。 楚飞扬不自觉地向君书影走近一步,与他之间已经超过了礼貌距离,口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了两个字:“书影……” 他被自己的声音震回了心神,才发觉自己这近乎无礼的亲密。 只是君书影竟然为他那一声称唿,身体微微一震,抬眼看向他过近的双目。 尽管在几乎鼻息缠绕的暧昧距离之下,这位俊雅的年轻教授竟也没有显得反感。 07 “你叫我什么?”君书影张了张口,低声道。 楚飞扬回过神之后就诧异于自己的唐突。只是那一刻的渴望亲近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一般。 他总觉得这位君教授有一些欲说还休的忧愁。似乎想向他倾诉,却在苦苦忍耐着什么一般。 “教授,如果你碰到什么困难,可以向我说,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是我的工作。”楚飞扬道。 眼前之人的双眼中那若有似无的忧郁让他只看上一眼就觉得心中一紧,那情绪让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他更加不能表达出来,因为似乎他没有立场,他现在惟一的立场就是他刑警队长的身分。 楚飞扬微微后撤了一点,可那距离对于陌生人来说仍旧过于近了,近得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新味道。 那味道令他怀念,眼前恍若出现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一瞬间又转向了绿水环绕的山林,山林掩映的宅院。那被岁月剥蚀的斑驳院门轻轻打开,轻衫衣角从门中闪现…… 那味道倏然消失。楚飞扬一惊,才发现君书影已经转身走下桥去,似乎在他向后退的那一刻,他便转身了…… “我们来说说案子吧。你不是想知道林立在找些什么吗?”君书影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楚飞扬无声地苦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和国外的专家合作研究平行宇宙的内容。一直以来都有人从理论上证明平行宇宙的存在,但在实验上验证它,对于我们现在的科学水平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君书影慢慢说道。 楚飞扬摸着下巴:“这个我知道。我从你的採访报导里看到过。”感觉到君书影看了他一眼,楚飞扬又笑了笑道:“我偶尔也要关注一下先进科学嘛。” 君书影点了点头,继续道:“之所以不可能,主要的壁垒在于造成时空扭曲所需要的能量太大,比恆星内部的能量都要大得多。以及形成连通宇宙的蛀洞之后,穿越蛀洞时所受到的巨大引力和强烈辐射会使一切物体从质子和电子级别上分崩离析。如果仅靠人类的技术,大概还需要几千几万年的时间才能克服这些难题。但是宇宙之间存在的天然蛀洞却让我们在目前有可能穿越宇宙。”
第187页 “你是说年华的失踪可能是……他穿越时空了?”楚飞扬挑了挑眉毛,这对于他简直是天方夜谭,“比起那种可能,我更相信是他不知道从哪里爬上岸回城里去了,可能正在哪个网吧打游戏呢,现在的年轻人。” 君书影对楚飞扬语气中的不以为然有点愤怒。 “不是穿越时空,是平行宇宙。穿越时空会形成悖论,我倾向于认为它不可能。”君书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而且我们已经从实验里观测到蛀洞出现造成的扰动,不然林立不会这么肯定年华的下落。蛀洞的平均尺寸是很小的,比质子的尺寸还要小得多,所以林立需要年华落水的确切地点。” “你是说那个洞还在那个地方?”楚飞扬道,“那这条河岂不是很危险?” “不会。正常状态下的蛀洞太小,穿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需要一定条件的触发才会成为可能。”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线条如画的优雅侧脸。这样的一张脸也许一般会在时尚界出现,楚飞扬在一些案子里也接触过不少的那种人。是很美,但对于楚大队长来说那些人也仅仅是一具美丽的皮囊,一个案件中的要素而已。 但此刻眼前这个有着优雅精緻外表的教授却用他带着些清冷的声音举重若轻地讲解着关于宇宙的奥秘,真是……要命地迷人。 楚飞扬为自己管不住的轻薄思想感到些微不自在。跟人家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而已, 他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若让君书影知道了,怕是要生他的气。楚飞扬轻咳了一声转过脸去,用指尖轻轻挠了挠鼻翼。 君书影的目光撇到他的动作,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睛却似有星光闪动了片刻,薄薄的唇也微微抿紧了一些。 “那平行宇宙那边会有什么?”楚飞扬把话题拉回案件上,“要到另一个宇宙里营救失踪人员,这个对警方来说……有点难度啊。” 君书影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没有人会知道。可能是和我们一样的世界,只有少了一棵树一朵花这样微小的区别。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荒诞区域,在那里一切物理定律都和我们完全不同。更有可能的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完全死寂的宇宙。在平行宇宙里,这样的死宇宙才占有最多的数目,因为它们不需要满足生命形成的严苛条件。” “你们学者都能用这么平静的口气谈论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么。”楚飞扬嘆了一口气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林立的那个好朋友……凶多吉少啊。” “尽人事,听天由命。你说的。”君书影依旧不温不火地说道,“焦躁担忧是一种无用的情绪。” 楚飞扬无奈地笑道:“好吧,你是专家,讲道理我比不过你。那下一步的行动可就难安排了,难道我就让我手下的人天天守着这条小河,等哪天那个洞打开了再带着他们一帮人穿越宇宙去找人?!” 君书影还未及答话,林立突然背着背包从后面追了过来,横插一句沖楚飞扬道:“是啊,楚队长还得记得带齐你们的证件。不过要是那边碰上霸王龙,那什么证件也没用了。” 他的口气有些过于愉悦,似乎对于年华的 去处也不担忧了,不然不可能毫无顾忌地谈论霸王龙存在的可能性。 楚飞扬挑了挑眉道:“怎么,你找到线索了?” 林立一点头,又沖君书影笑道:“君老师,你说的没错。极有可能是和我们的宇宙很相像的世界,宇宙常量基本为零的世界!” 君书影只是笑了笑作为回应,看着林立焦急地挥手告别后就飞快地跑远了,急着赶回实验室处理他测量到的数据。 “怎么,你早就知道了?”楚飞扬看向他。 君书影嘴角边的笑意渐渐隐去:“我知道的比你像的多得多。可是知道得越多,才越……” 楚飞扬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却敏锐地觉察出一丝沈重的忧虑。 楚飞扬心中一痛,笑容也勉强了些,连声音也不自觉得放轻了,如同宠溺的低语。 “越什么?” “越难以决定。”君书影淡淡地道,“从我们出生起,我们每做出的一个选择,世界就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分为二,各自向前。每个世界的未来可能完全迥异。” 他抬眼看向楚飞扬,浓密如扇的睫毛在楚飞扬心中扇动起一阵阵异常熟悉的思恋。 “比如你突然心血来潮的造访,可能会通往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第188页 楚飞扬心中一动。他想起那一天他到学校里去找君书影时他表现出的焦躁。他本来只简单地认为那是学者的矜持, 现在想来,那时候君书影紧皱的眉头之间,隐藏的情绪根本一言难尽。说是不悦,却更像是……不安。 你在不安什么?你在等待什么样的结局?楚飞扬张了张嘴,很想这样问出来。 可是他勐然明白过来,君书影所说的难以决定,就是在面临这样的问题时会更加让他忧虑重重。 见面还是不见面?回答还是不回答? 这位学识过人的俊雅教授却会在这样的问题上迟疑犹豫。因为他在担忧,在害怕。怕他的一点微小的决定会使他无法走向他想要的未来。 君书影一直都表现得平静淡然,楚飞扬却似脑中有灵光一闪,转瞬之间就作出了这样的推论。 他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不是自作多情,他甚至还有更加自作多情的直觉,他认为君书影无比在乎的那个未来和他息息相关。 是不是自作多情都没有关系,迟疑犹豫也是多余,他是楚飞扬啊! 楚飞扬伸手握住君书影的手,他在略微惊讶的扭头看向他时,露出一个眉目弯弯的温厚笑容:“你就是想得太多。有什么好难以决定的,以后你什么也不用决定,一切交给我来决定如何?” 君书影怔了一下,居然就这样点了点头。 他显得乖顺的模样让楚飞扬心中更加舒畅,嘴角边笑意更深:“那好,教授先生,你以后只要等着的我决定就好。明白吗。” 如同诱哄的口气让君书影有些不平,又不明白这位楚大队长的态度为何突然从令人不悦的客套变得如此自来熟。 不过这一切在楚队长那张英俊的脸上展现出的与他的天下第一的楚大侠如出一辙的笑容当中,都显得不重要了。 08 楚飞扬这天之后又马上投入了另一宗案子,原本打算的要经常约君教授出来好好抚慰他不安的小心灵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浅。 先开始是市里发生的一宗强姦案,没有几天就把那强姦犯捉拿归案了,没想到犯人态度极其强硬,不知道有多大的后台似的,正好顺藤摸瓜发现这犯人在他家乡就是个逼良为娼的惯犯。仗着和他们那小县城的腐败领导有点亲戚关系,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拦路把人往黄色场所拉。被他祸害的女孩他自己都数不清了,楚飞扬带着手下的精兵强将去那县城的时候,还有几个女孩子被强留在洗浴中心做皮肉生意。 “我操,这帮孙子,我真想一人给他们一枪子儿,社会败类,垃圾!当初他们那缺德爹怎么就不把这帮孙子都给射到墙上。造福社会!”回去的火车上,几个人在卧铺的小间里闲聊。小宋谈起白天见到的那几个县领导就急赤白脸地骂上了,直把自己气得够呛。 他看了眼楚飞扬,楚飞扬正含了根没点着的烟,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宋哼哼了两声道:“楚队,你都不生气吗?那几个垃圾不归我们管,你看他们那德行,摆明了有脱身出去的办法。到时候他妈的这边撤了官再换到别的县里继续祸害百姓!” 楚飞扬笑了笑道:“恩,小眼睛挺犀利的嘛,分析得很正确。有时候这就是现实。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楚队你!”小宋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这么平静!你太让我失望了!” 楚飞扬失笑道:“恩?这样就让你失望了啊?”眼看着再逗下去就真把这视他为人生榜样的五好青年惹怒了,才嘆了口气道:“你放心吧,那几个孙子,一个也跑不了。” “咦,你有办法啊楚队?讲给我听听吧。”小宋继续瞪大着眼睛,这一次却换作了惊讶崇拜的眼神。 “很简单,三个字,使阴招。”楚飞扬拿出打火机按了一下,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好像又看到了那双隐含着不喜欢和不同意的猫儿一般漂亮的眼睛,想了想只能硬忍下去,把火熄灭,可怜兮兮地含着烟屁股咂巴味儿。 “啥?使什么阴招?”小宋傻傻地问。 楚飞扬又眯起了双眼,双手枕在脑后,向后靠在墙壁上道:“小孩子不要多问。你跟我这么久,看过你们队长有办不了的孙子么?” 小宋想了想,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楚飞扬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站直高大的身体伸展了两下:“那不就行了。乖,早点睡觉,我出去打个电话。” “楚队,你打给什么人啊要避开我?”小宋从隔间小门里伸出脑袋喊了一声,两边小间里正窝在一起打牌的其他几个队员也八卦地探出头来,七嘴八舌地起闹起来。
第189页 “老大这些天就经常性神游,跟我上初中那会第一次追班花的时候一毛一样。” “楚队这该不是发情期到了吧。” “春天还远着呢,发什么情啊。” “谁都跟你似的,专等着春天来了才叫春呢。” “都别起闹,那老大这该是打给嫂子吧。” “唉楚队,不够义气啊。哪天把嫂子带来给兄弟们瞧瞧,别藏着掖着,没啥不好意思的。” 楚飞扬笑骂着挨个给踹回隔间里,走到两节车厢中间的车门处,抓着手机拨出那个看了无数遍的号码。 那边的嘟声响了五声才有人接,听声音还有点匆忙:“餵。” “是我,楚飞扬。”楚飞扬微微一笑道。 那边轻声恩了一下,顿了顿才道:“你在哪里,怎么这么吵。” “火车上。这些天在忙另一个案子,出差了几天。”楚飞扬道,“年华那个案子等我回去才能继续跟进。警方这边还是一筹莫展,林立那边进展怎么样?” “他一直想找到再次打开蛀洞的方法,目前的进度是……零。”君书影淡淡地道,“想重复一件千百年都碰不上一次的小概率事件,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力,还有冥冥中的运气。” 楚飞扬又就案子跟君书影聊了几句,君书影也给面子地应合着。 楚飞扬终于沈默了下来,片刻后低声道:“书影……我能这么叫你么。” 那边也静了一会儿,一声轻轻的恩顺着无线信号传入楚飞扬的耳中。 楚飞扬面上的笑意深了些,继续低沈着声音道:“书影,你刚才在干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洗澡。” “那……洗完了么?” “……” 君书影那边沈默了,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书影,我这几天太忙了,所以没顾上约你出来,你生气了吗?”唉,这种哄女朋友的甜密心情是怎么回事?!楚飞扬向后微倾靠在洗手台上,把手里的烟扔进垃圾筒。 小小的手机联繫起远隔千里的距离,相互的通话犹如夜深人静的耳畔低语,这时候什么顾忌都不存在了,只剩心底最纯粹的亲近渴望。 “没什么好气的。我的工作也很忙。”君书影终于决定跳过那个问题,淡然地回道。 这回答……不还是生气了啊,楚飞扬无声地笑了笑。看到列车另一头有人往洗手间走来,楚飞扬端着手机往无人的角落里走了几步,继续和君书影扯些有的没的,直到把原本满格的电量打到发出电量不足的警示。 楚飞扬最后道:“那……书影,等我回去,出来跟我见个面好不好?你想去哪里?” “……好,哪里都可以。”君书影抱着手机倒在白色的沙发里,柔软的黑髮散落在耳边。 电话那头继续传来那熟悉至极的声音,带着另人安心的魔力,一阵阵地冲击着他的耳膜:“那好吧,时间和地点我来决定,你等着我到时候去接你啊。” “好。”君书影轻声应着,伸长了白晰的手从茶几上拿过一张照片放在眼前,慢慢移动着眼神,细细打量着。 “那先就这样,我手机马上没电了。晚上好好睡觉,别想太多。书影……宝贝儿,明天见啊!” 君书影还未从那个亲昵得令人髮指的称唿中回过神来,那边就只剩忙音了。 君书影笑了笑,起身把手机和照片一起放在茶几上,往卧室走去。 银灰色的手机旁边,不大的相片中框着一扇看上去古色古香的门,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三个俊朗飘逸的大字,楚君堂。 09 大侠回归 楚飞扬回到市里,把手头的工作交待完毕之后,当天就打电话想约君书影出来。君书影没有空,只在电话里考虑了片刻便道:“你来学校找我吧。” 楚飞扬微微一惊,而后笑道:“去你学校,你不怕被你的学生看出些什么?” 虽然没有把话明说,但楚飞扬摆明了是拿出追求人家的架式,君书影不可能看不出来,却一点牴触的意思都没有。楚飞扬先前面对大教授的拘谨也就不见了,甚至时不时地忍不住在口头上占些便宜。 君书影沈默了会儿,才说道:“总之我这些天都没有时间,楚队长看着办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楚飞扬举着发出忙音的手机,津津有味地想了片刻。
第190页 第二天楚飞扬还是去了学校,站在课题组门口时被学生们以好奇的眼光打量时,君书影示意他去隔壁自己的办公室等着。 楚飞扬点了点头,去了隔壁。 君书影的办公室明净宽敞,一面顶墙的高大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学术着作,楚飞扬打量了片刻,出于职业的判断,抽出一本看似经常被主人翻阅的书来,打开来看了看。 那书是本鸟语着作,以楚飞扬马马虎虎的英文水平来看,那肯定不是英语。他翻了两下就没了兴趣,准备把书放回原处,却发现厚厚的书本中间掉出两片薄薄的纸张。 楚飞扬好奇地捡了起来,一看之下却愣住了,那是两张照片。 那两张照片初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楚飞扬却感到几乎有什么有形的东西通过视觉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大脑,使他一阵晕眩。 其中一张照片的画面上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像是在什么旅游景点拍下的,高大的房门上有一张匾额,刻着楚君堂三个字。 第二张照片似乎取景不太好,画面有些模煳,但仍能看得出来大概的模样。画面上最清晰的是一个人的半张脸,长长的头髮整洁地梳理起来,乌黑的发尾在肩背上柔顺地散落下来。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镜头,微微地侧着脸,皱着眉头看向镜头,楚飞扬觉得那模煳的视线似乎穿过了薄薄的相片纸张,直接看进了他的双眼。 手上一抖,相片落在了沙发上。楚飞扬捂着胸口,感觉得心脏在微微颤抖着。 照片上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那模煳的视线却带给楚飞扬一种深切怀念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明知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那双眼睛的主人也是他从不认识的,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万水千山,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永远不可能相见,可他竟然完全不受控制地在一眼之间就被袭捲起可怕的深刻怀恋。 楚飞扬捂着越跳越勐烈的胸口缓缓地低下身去,紧咬的牙齿间泄露出一丝呜咽。 “你怎么了?”一道声音将他勐然间打回现世,楚飞扬紧皱着眉头看向站在门前的君书影。 君书影走了过来,白大褂的衣角进入楚飞扬重新低垂下去的视线。 君书影看到了楚飞扬旁边的两张照片,抿了抿唇,又问了一声:“你怎么了?” 楚飞扬勐地站直身体,将君书影扯倒在沙发上,狠狠地压了上去。 君书影有些紧张地向后看去,门只是虚掩着,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进来。 楚飞扬却捧着他的脸强硬地拉回他的注意,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在研究些什么?那些照片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你敢搞些反人类的东西信不信我抓你坐牢!” 他口里问着大义凛然的问题,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头越来越低,控制不住地去深深唿吸身下之人那令他眷恋到想哭的味道。 君书影有些艰难地微微扭过脸去,被楚飞扬压迫着的胸腔有些难过,他反问道:“那两张照片怎么了?楚队长,你想到什么了?”顿了顿,他下一句话几乎将每一个字都咬在了嘴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继续道:“飞扬……你想起什么了?” 那一声“飞扬”使楚飞扬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更加强烈,他此时什么也没有想,因为一张张撕裂过的无意义影像正如利刃一般割裂着他的脑子,使他头痛欲裂。 “书影,我……”楚飞扬粗粗地喘着气,昏头昏脑地摸索到君书影的唇,就把自己的嘴狠狠地印了上去。 微有些清凉的柔软触感并没有使楚飞扬好受一些,却似乎加重了那莫名其妙的难过感觉。似乎他弄丢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遗失在莽莽星空和碌碌红尘之中,那是比他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不够,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想要更多…… 不明白想要的是什么,不明白怎样做才能拾回让他心痛难当却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的那一样东西,楚飞扬只是狠狠地将压在身下的柔韧身躯挤压进自己怀里,有一种刻印在骨髓深处的深切渴望使他无法控制自己。 君书影先是有些呆住,任身上发了狂的人蹂躏他的双唇,庄重严肃的白袍也被半剥了下去。 不过几秒钟,他突然回过神来,这不甚清醒的男人使他感到些微愤怒,他双腿一曲,两手捏在楚飞扬的关节处勐一使力,将楚飞扬推了下去。 君书影坐起身来,把褪到手肘的白大褂拉起来,又将弄皱的衬衫理了理,看向楚飞扬道:“楚队长,请你自重。”
第191页 楚飞扬捂着额头,强忍着种种印象汇成的潮水带来的勐烈冲击,他敏感地觉察到君书影正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却不明白他在期待什么。 正在此时,一道熟悉无比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楚飞扬反应过来那是他工作用的手机,艰难地从兜里摸出手机,一手捂着头就接了电话。 似乎是什么紧急的事情,楚飞扬只恩唔了两声,眼神就慢慢严肃起来,对着手机简短地说了一句:“我这就过来。”就强忍着一身的不适站起身来。 君书影有些不满地眼神引起了楚飞扬的注意,他轻咳了一声,对刚才的行为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不过看样子君书影也不需要他解释,甚至对于他马上要走的行为有些不高兴。 “队里有急事,我得马上过去。”楚飞扬嘆了口气,将刚才那件事暂且揭过,等他自己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向被他冒犯的君书影负荆请罪都可以,只是暂时却没有时间去想那些。 君书影抿了抿唇,站起身道:“我和你一起。” 楚飞扬嘆了口气,他并不想君书影一同过去,因为这件事与林立有关。林立向局里提了申请没有被批准,又在不知天高地厚地搞些小动作,他怕君书影被波及。 不过君书影已经提出来了,楚飞扬也说不出那个不字,只能无奈地上前帮他把白大褂脱下来。 两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局面几乎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城郊公园里已经被清了场,游人全部赶了出去,不然明天这件事一定会上各地报纸的头版头条。连警方也没留多少人,只在现场周围留下看守的警员。 林立站在没过腰的小河里,以他为中心发散出极强的白光,让楚飞扬看不清林立到底在干什么。他刚想要上前,却被君书影抓住:“不要过去,林立企图打开那个蛀洞,现在已经扰乱了两个时空的秩序,小心被波及。” 楚飞扬抬起手稍稍遮住耀眼的强光道:“那林立会怎样,蛀洞是这么好打开的么?!” “歷史上有很多为了自己的研究献身的科学家,只要他自己觉得值得就够了。”君书影看向光芒中央一脸痛苦的学生。 “不行!我是警察,我有义务保证市民的安全!”楚飞扬咬牙道,向身后的同事打出手势,让他们抓住君书影,自己继续往林立走去。 “楚飞扬,你这混蛋!”君书影被人拉住,挣扎不开,忍不住怒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刑警队长,你以为你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楚大侠吗?!你这个不自量力的混蛋!” 君书影的话传入楚飞扬的耳中,竟犹如一道没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一道道无法止息的涟漪。 但此时显然不是分心的好时间,楚飞扬稳了稳心神,高声喊道:“林立!你快停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要去找年华!”林立咬牙道,“楚队长,你不要过来!就算失败,也只会死我一个人。我保证一切结束之后蛀洞会自动关闭,没有我谁也无法再行开启。” 楚飞扬不再开口,只是顶着巨大的斥力一步步向前走着。 突然之间光芒大盛,林立的声音勐然间高亢起来道:“楚飞扬你不要再过来了!” 而在此时楚飞扬突然感到身后有一个人扑向他,他回身一把接住,竟然看到了君书影带着怒气的脸。 “你这不自量力的……唔……”君书影一句话没有骂出口,就被人强硬地以吻封缄。 处在这时空极度混乱的力场之中,楚飞扬突然感到脑海中那原本有着锋利如碎玻璃边缘的种种碎片一瞬间拼接了起来,一桢桢快速地在他的视网膜前滑过去,犹如看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奇异电影,只不过主角却变成了他自己。 君书影瞪大了双眼,看进那双眼睛之中,那含着促狭笑意的视线是那么熟悉,仿佛他期盼已久的那个人终于跨越了遥远的宇宙时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我说过,不管是天堂地狱,就算要杀鬼弒神,我也定会回来,陪在你身边。”楚飞扬温柔地将怀中之人抱进怀中,在这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看进遥远的过去未来。 始作俑者的少年惊异的视线从光芒中央看了过来。楚飞扬看向他,微微一笑,伸出么指,是让他加油的表示。 林立镇定地点了点头,在令人无法忍受的时空乱流的中心闭上双眼,仰起头颅,渐渐消失在欲加强盛的白光之中。
第192页 番外六 楚君现代篇[end] 君书影醒来时正是黄昏,身上搭着不属于他的外套,却散发着令他安心的气息。 这里仍是在城郊公园里,四处只有警察走动着,君书影放眼四顾,看到了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楚飞扬身旁的一名警察碰了碰他,一脸坏笑地示意向君书影的方向。 楚飞扬回头一看,就向君书影走来。 “你醒了?好些没有?”楚飞扬拿出一瓶水递给君书影,在君书影身边坐下。 君书影沈默地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滚了几圈,才开口道:“你……” 楚飞扬挑了挑眉毛,却不接话,扭头看着君书影的脸,非等他自己说下去。 君书影勐地转向他,面色严肃道:“你到底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楚飞扬抓了抓鼻尖,笑道:“君教授不用为我担心,我的体力很好,倒是君教授你体力不支昏过去了,让我担心了好一阵子。” 听着他一口一个的君教授,君书影的眼中蓦然浮起点点微光,在楚飞扬看清楚之前却又迅速地低下头去,握着水瓶的手也紧得指尖发白。 楚飞扬没想到自己一个玩笑惹得君书影如此伤心,因为之前发生的奇遇让他太高兴了些,一时兴奋过头竟然如此不知轻重了。 楚飞扬忙一把搂住君书影,不顾在场同事们异样的眼光,紧紧地拥着怀中之人,心疼道:“书影,我混蛋,刚才我瞎说的。是我,是你的楚飞扬楚大侠啊。我找到你了,书影,我真的找到你了。” 君书影一拳击在楚飞扬腹上,恶狠狠道:“楚队长!放手!请你自重!” 楚飞扬哪敢放手,只能忍着疼痛紧紧搂着,谁让他是他先嘴贱招惹了人家的。 “不放。”楚飞扬咬紧牙齿,“书影,我现在可没有内力护体,你尽管打吧,我绝对生生挨着,一点折扣都不打。” 君书影听他这样说,反倒安静了下来。击在楚飞扬身上的拳头也变成了攥住楚飞扬的衣襟,脸深深地埋在了楚飞扬的肩头。 楚飞扬双臂用力,紧紧地拥着怀中这生生世世三千世界之中永远属于他楚飞扬的宝贝,一只大手在君书影的背上一遍遍地抚过,是最温柔细緻的安慰。 两张照片放在桌上,楚飞扬一手拿起其中一张,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里面目模煳的男子。 “这是你吧。”楚飞扬看向对面的男人。 君书影皱了皱眉,似乎极难回答一般,片刻后才道:“是我,也不是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有我们的房子和你的照片?”这样的说法很奇怪,楚飞扬却想不出其他的表达方式了。 君书影放下咖啡杯,慢慢地说道:“我说过我们在做关于平行宇宙的研究,这些都是其中一场实验当中探测仪器拍摄到的。” “你是说,这照片都是前不久拍的?那个世界的时间和我们是一致的?”楚飞扬心中一动,“那里明明是古代……” “时间对于平行宇宙来说毫无意义。”君书影道,“当你站在更高维度的时候,时间和其他三维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只是被十维空间摆布着的三维虫子而已,永远无法看清宇宙的全貌。” 楚飞扬爱死了君书影这副模样,以前的时候他还只能在心里仰慕一下,现在?现在他是君教主的楚大侠,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对眼前的君教授做些不自重的事情。 君书影用杯子挡住楚飞扬伸过来的爪子,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坐好。” 楚飞扬手一绕就越过阻碍,人也挤了过去,跟君书影挤在一张沙发上,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拿起照片,若无其事地继续道:“那我和你的记忆是怎么回事?想来也不是前世今生这样的事情。” 君书影乖顺地依着楚飞扬的力道靠在他的肩上,也继续解释道:“在量子宇宙学里,虽然发生的机会微乎其微,但还是存在着一种可能,不同的两个宇宙之间可能通过量子跃迁完成某种转换,虽然这样的可能性无限地趋近于零——” “但是被我们碰上了?”楚飞扬挑了挑眉头,觉得君大教授的这个理论不太可信。 君书影嘆了一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没有人能看得到最深处的奥秘。也许是因为我们和那个宇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楚飞扬点了点头,显然对原因为何并不是很在意,他只在意结果,他现在也只在意着一件事情——
第193页 “书影,告诉我,你对那个世界的记忆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楚飞扬在君书影干净清香的发里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问道。 你究竟独自一人度过了多少个没有我的白天夜晚? “上一次实验的时候,就是拍下这两张照片的时候。大概在两个月前。”君书影乖乖地回答,就着楚飞扬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楚君堂的三个大字。他现在甚至能记起楚飞扬写下这三个字时的一情一景,仿佛就在昨天,可那个世界却几乎遥不可及。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个我的?”楚飞扬心疼地继续问道,掰过君书影的下巴轻轻亲吻。 “年华失踪以后,林立去找你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君书影闭上双眼,任楚飞扬轻轻地吻他,爱抚他。那其中饱含着的深情使他恍忽间似乎身处于那雅致的山间院落里,那里是他们的家,是楚飞扬一砖一瓦亲手为他建造的家—— “如果是我先想起来的就好了……”楚飞扬心痛地道。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甚至可能还不到,但他一想到在那些天里君书影独自一人面对这大千世界,不知道这个世界当中有没有他楚飞扬的存在,一个人孤零零地犹如被抛弃在这繁华迷乱的城市之中,他就心痛难当。 “如果是我先想起来的就好了,就好了……”楚飞扬喃喃地重复着,无法磨去心中那一阵阵的自责感觉。 君书影没有说话,没有无用的语言安慰,只是更加柔顺地任楚飞扬对他亲吻抚摸,脱去他一丝不苟的衣裳,将他压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楚飞扬居高临下地看着君书影,手肘撑在君书影的颊边,用饱含爱意的视线一寸寸地描摩着君书影的五官。 君书影半身赤裸,被他看得有些窘迫,一咬牙伸手探向楚飞扬的身下。 楚飞扬急喘一声,按住君书影的手,舔舔唇笑道:“我本来可没打算把你怎么着的啊——” “说谎!”君书影瞪着他,瞪得楚飞扬口干舌燥,再也维持不住悠哉的模样,勐然压了下去。 “恩……”君书影在他的身下发出微弱的声音,只是这一点点声音却足以点燃楚飞扬所有的理智。 柔软的舌尖接触到羞耻的隐秘之地时,强烈的刺激令君书影仰起了白晰的脖颈,线条流畅的小腿也绷紧了,颤慄一直传达到脚尖。两只手在洁白的沙发上面乱抓了几下,眼神迷乱着左右晃了晃头,最后将胀得通红的脸埋进沙发里侧,咬牙忍住喉中的呻吟,只发出几声不清的低低呜咽。 最后两条腿被楚飞扬温柔却坚定地分开,与另一世界一样绝佳的身体柔韧性使楚飞扬毫不费力气地随意摆布着,君书影一边被温柔地亲吻着,一边被深深地进入了。 ”唔……飞扬--”君书影紧紧搂住楚飞扬的脖子,唇中溢出难耐的低唿。 明明是这个身体的第一次,却几乎早已习惯了楚飞扬的侵入一般,每一次温柔的撞击都带来深深的愉悦感觉。 楚飞扬带着心疼和怜惜,并不放纵自己几乎脱缰的欲望,只有温柔似水的动作,只顾惜着怀中之人的感受,只想让他感到舒适,感到愉悦,感到被怜惜,感到被拥有……感到再也不用一个人面对不能确定的未来。 楚飞扬只伺候一般让君书影发泄出来,自己却没有舒解。君书影坐起身来,看着仍在高昂状态的楚飞扬,咬着下唇,慢慢向楚飞扬折下腰去,楚飞扬唿吸一乱,却勐地将君书影拉了起来。 ”书影,你用手就好。”楚飞扬咬住君书影柔软的耳垂,将他的手按了下去。 君书影任楚飞扬含着他的舌尖缱绻缠绵,一边用尽记忆中的各种手段,直到楚飞扬急促地喘了几声,在他手中释放。 楚飞扬将客厅中的杂乱收拾干净,站到卧室门外,看着埋头在床单中的君书影,笑道:“我都收拾好了,你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君书影没有应声,楚飞扬走过去,压在他身上抱住他笑道:“你不是吧, 书影,我们都几辈子的交情了,你还在害羞吗?” “滚。”君书影踢了他一脚,出口的声音明显没有什么威胁。 “说真的,晚饭想吃什么?”楚飞扬连人带薄被一起抱在怀里,在那滑熘熘的脸上一下一下地亲着。 君书影想了片刻,才道:“煮点粥吧……” “怎么,我弄伤你了?”楚飞扬一惊。 君书影抬开他往下划拉的手,抬头瞪他:“磨蹭什么,快点去做饭。”
第194页 楚飞扬笑呵呵地抬起他的脸又是一番勐亲,就跑去厨房忙活了。 之后楚飞扬把那边的房子托中介卖了,毫不避讳地跑来跟君书影同居了。从此以后君书影也不用再花钱请家政,家有楚队长楚大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把君教授君教主伺候得无比舒适——当然,也包括和谐的床第之间。 只是君书影却发现楚队长交给他的存摺上面有点古怪,时不时地会多出一笔巨款,没几天又消失不见。虽然他不相信他家楚大侠会做些贪脏枉法的事情,但有些事还是有必要弄弄清楚。 楚队长面对君老师的严肃质疑的时候表现出了良好的供认不讳的态度。 ”那个啊,我刚从警校毕业的时候,邻居家一个小子做生意被他合伙人诈了,欠了巨款被人砍,好歹也是青梅竹马,我当时就把全部身家都拿给他翻本了。他现在生意做大了,还没忘记我这个股东的分红。不过这钱我也花不着,就都捐出去了。” 楚飞扬看着一脸沈思的君书影,笑着靠了过去:“不过从今以后我就得开始存钱了,不然娶老婆都没有本钱,怕娶不回家呢。”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楚飞扬拉着他的手,点点头淡淡地安抚道:”没事。放心吧,娶得回家。” 楚飞扬差一点化身为狼。 君书影想了片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微皱着眉头问道:“你那个朋友叫什么?” “哦,他叫青——”楚飞扬突然之间也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楚飞扬才补完道:“那傢伙是青狼。” 君书影听到这个名字就联想到了很多很多这样那样不好的事情,面色一沈,哼了一声。 楚飞扬这才有时间开始仔细地回想起自己的整个人际脉络—— 警察局长,貌似姓信。 前两年办过一个大案子,那苦主是个侨商,貌似姓梅。 警校里的看门老大爷,貌似姓袁…… 门卫大爷,原来您还当过武林盟主哪,失敬失敬! 似乎这时代的事,也并不是两个人一回事那么简单了。 君教授坐在窗边的大沙发上,恨恨地敲着本本洁白的键盘,在研究内容的文档里输入一行字:论如何斩断与某些人阴魂不散的关联。 楚队长坐在一边,口里含着再也不敢点燃的香菸,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不知道我家的小石头和小麟儿,青狼有办法没? -完- 天下第一人(上) 清风剑派作为江湖中最有名望的名门大派,每一年中原武林都会藉由其号召力举办若干活动,其用意主要在于活络江湖气氛,挖掘新晋人才,也方便各门各派替自己年轻一代的弟子们一觅良缘佳偶。 而在这些活动当中,最为声势浩大的莫过于每年开春时举办的“天下第一人”。这只是一场比武的聚会。然而江湖之中大大小小的比武场多如漫天繁星,却惟有这一个最为权威,最为各届武林人士所认同。所以它的意义自然非凡,地位也超然。 它的前身是清风剑派内部的比武大会,旨在激励弟子们在武学上更加精进。自从楚飞扬十四岁时初次参赛,年年的头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直到他离家闯荡江湖,闯出天下第一的名号,这场比武大会也渐渐演变成“天下第一人”的角逐。 彼时这一场比武已经不只是清风剑派内部的聚会,江湖上有名无名的各大门派都已经参与进来,背后还有武林盟的鼎力支持,只是借了清风剑派的场地,给中原武林提供一个切磋比试的机会。冠以这样一个称号,倒也不算托大。 最近几年楚飞扬已经鲜少参赛了,倒不是因为地位与昔日不同,不屑参加。要知道江湖代有能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果只是一味捧着昔日的荣光,自我沉醉,要不了多久便会被后起之秀踩在脚下,被后浪拍得渣都不剩。 江湖上的竞争,也是很残酷的。 再说楚飞扬虽然成家甚早,膝下已育有两子,只是他也仍是未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人,争强好胜之心还未消磨,这样汇集天下武林菁英一角雌雄的盛会,他还是十分嚮往的。 只是实在是太忙了。偌大一个门派,信白已经渐渐不管事了,云深还小,他身为大师兄自然要尽量帮忙。不管的时候不知道,一管起来才发现,原来门派里井井有条的秩序之下有多少杂七杂八的琐碎事需要劳心劳力。就算是每一年要举办的比武大会,看着光鲜,可背后一应的大事小事都要他来定夺,等到真的开始比武的时候,他也没剩多少精力去参赛了。
第195页 本来这种事高放更应该管,可是他看着十分有分寸,管理办法却异常简单粗暴,折腾得门派上下叫苦不迭,连信云深也不敢再劳烦他,只能把事情都堆给大师兄。 至于君书影,那绝对是更加指望不上的。 楚飞扬因此时常觉得疑惑,就这两位这段数,当初那天一教到底是怎么存活下去的?!竟然还能为害一方,更是奇哉怪哉。 直到青狼因公出差来到清风派,两位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青年才俊私底下喝着小酒互倒苦水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竟也有着相同的不足为外人道的苦恼,不由得引为知已,更有惺惺相惜之意,情谊自然更深一层不提。 “说到书影,我觉得书影最近好像有心事。”楚飞扬给青狼喝空的酒杯满上,皱着眉头道。“心事?!书影有什么心事还能瞒过楚兄你?”青狼挑了挑眉梢。 楚飞扬转了转手中的白玉酒杯,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最近书影总是偷偷地看我。” 话音刚落,青狼口中的酒噗地喷了出去。 楚飞扬一甩手,用内力震飞向自己喷过来的酒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青狼毫无形象地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指着楚飞扬道:“楚……楚兄,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会说笑话!!” “我说的是真的。”楚飞扬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青狼,郁闷地道。 青狼笑够了,才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拍了拍楚飞扬的肩膀:“楚兄,不要多想,想太多有的没的对身体不好。” “滚。”楚飞扬撞开他的手臂,唉声嘆气地把酒喝下肚。 不管青狼怎么说,楚飞扬相信自己的直觉。只要君书影在自己身边,就算不用转头,楚飞扬都能感觉到那两道若有所思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可是他一转过头去,君书影也跟着扭脸假装不看他。 楚飞扬看着那托着下巴扭脸看向别处的人,额角跳了跳,这装也装得太不像了。苍狼山上都不教导“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吗?!可是明知道他在装,待要问时,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君书影守口如瓶,一个字也问不到。 楚飞扬不由得有些感慨。君书影以前多坦荡的一个人啊,就算是最开始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君书影也没瞒过他什么。现在却也有了心事不告诉自己,不知道跟什么人学坏了。  君书影不愿意说,楚飞扬也捨不得追问,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了。反正被君书影偷看的滋味还是挺不错的。 这件事可以当作不知道,可是还有一件事,楚飞扬没跟青狼说,却是他最头疼的事。 月上中天,在山上忙了一整天的楚飞扬才回到家中。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里衣,上床躺下。 君书影被他吵醒,转过头来,清俊的眉眼被月光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你回来了。”君书影眨了眨睏倦的眼睛,清醒了一些,开口道。 “恩,吵醒你了?”楚飞扬低声道,伸手把人揽在怀里。君书影顺着他的力道向他身边靠了靠,柔软的髮丝在他脖颈间来回撩拨了几下,让楚飞扬有些心猿意马。 君书影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困意渐浓:“别说话了,睡吧……” ===================================================================== 我知道有些同学yy同床共枕很久了= =我也yy很久了恩。 本文乃是六一的节日番外,迟来鸟,还未完,不要打脸>.<虽然分了段但是不是很长的番外昂 天下第一人(下) 楚飞扬搂着怀中温热的身躯,忍不住伸手抬起君书影的下巴,细细密密地吻了上去。 君书影睫毛动了动,却并未睁开眼睛,微微地张开了双唇,让那轻柔试探的舌尖探入自己口中。 这么驯服?!楚飞扬挑了挑眉尖,开始得寸进尺起来。 一直沉醉在亲吻中的君书影却警觉地一把抓住他不规矩的手掌,瞪着楚飞扬片刻,转过身去把自己蜷缩起来不让楚飞扬得逞:“你忙了一整天不累么,别闹我了。” “我能闹你我当然不累,多谢君公子挂心了。你快过来。”楚飞扬恨恨地咬牙,伸出手去想把那个撩起了火又不负责给他灭火的傢伙拉过来。 要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半个月了,君书影半个月不让他碰了!这傢伙安的是什么心?!想谋杀亲夫吗?! 君书影却打定了主意,不合作就是不合作,不负责就是不负责,任楚飞扬慾火掺着怒火混在一起烧得熊熊旺旺,最后只把自己耗了个精疲力尽,只能作罢。
第196页 “武会在即,你需得养精蓄锐,不要整日里沉迷**,掏空了身体。”君书影看他终于放弃了,便正色规劝道。 “什么?”楚飞扬眨了眨眼,“谁说我要参加比武了?不对!我几时沉迷**了?我不就沉迷你么。” 君书影撇了撇嘴角:“你不要强辞夺理,总之你好好准备。那此锁碎杂事我和高放会帮你处理,你就不要操心那些了。”说着又打了个呵欠,往楚飞扬身边凑了凑,闭起眼睛皱眉道:“不说了,睡觉。” 楚飞扬看着又毫无防备地凑到自己怀里的君书影,忍不住地想嘆气。又不想让自己碰又想让自己抱着睡觉,真能折磨人。相比起来倒真说不好是哪一种更让他精疲力尽。 楚飞扬认命地抱住那挨过来的身体,老实地闭眼睡觉。 他不愿意自己便不想强迫他,就是想用这样的柔情宠着他,好像永远都不够。 对楚飞扬来说参加不参加比武倒是无所谓,既然君书影和高放两人主动把清风派里的事情揽到身上,他也乐得成人之美。 而且今年的比武大会并不是全然无趣,也有值得期待的地方。一连许多届,天下第一人的匾额都被同一个男人摘走,如今那人在江湖上更是声名显赫,势如中天,已经隐隐有些后来居上的气势。 楚飞扬不在意那天下第一的虚名,却早就想会一会这个男人,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这比武大会倒是提供了一个好时机。 其中诸事不表,最后楚飞扬还是稳稳噹噹地把那块已经显出古朴旧意的“天下第一人”匾额赢回家中,最重要是交上了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当天晚上,君书影打量着匾额上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面上露出十分的满意。 楚飞扬从后面搂住他笑道:“我说你啊,就这么在乎这块东西?!这名号听着好听,可是这个匾也太大了点,挂在家里有点怪。” 君书影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也点头道:“挂起来是有点怪,和我们家里的摆设十分不搭,那就放着吧。” 大手一挥,楚飞扬辛苦赢回来的“天下第一人”就这么被扔在了书房的角落里等着落灰。 楚飞扬一使力将君书影抱了起来,笑道:“现在比武大会也结束了,你相公也没让你失望,这次你该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不管过了多少年君书影也学不会坦然地回应楚飞扬的调笑,回头看了看还亮着的天色,君书影抿了抿薄唇道:“先带我去沐浴……” 半年之后的某一天,楚飞扬从山上回来便去了书房,翻箱倒柜地找了一番。 君书影拿着一卷书也靠在书房的门外,略带一丝好奇地问道:“飞扬,你要找什么?” “那个匾额呢?!我记得那时候是放在这里了,怎么不见了。”楚飞扬挪开书柜,向书柜后面看了看,一边说道。 “什么匾额?!”君书影完全地不明所以,张口问道。 楚飞扬转回身来看向他,摇头嘆道:“你这个傢伙,那时候势在必得的是你,现在转眼就忘的也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倒把我折腾得够呛,生生让我忍了半个多月。” “哦,那个东西啊。”楚飞扬这样一说,君书影倒是想了起来,“你跟我来。” 楚飞扬跟着君书影去了石头和麟儿的房间,君书影指着房里的书桌道:“在那里呢,你现在找它干什么。” 楚飞扬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拿来给两个孩子垫桌腿的“天下第一人”,转头看向君书影,君书影倒是一脸的坦然。 “你不是可在乎这块匾了?!怎么捨得拿来垫桌腿了?!”楚飞扬不敢置信地问道。 “谁说我在乎这块东西了,不过就是一块铁,拿来垫桌子倒是正合适。你要的话现在拿出来好了。”君书影也莫名其妙地看了楚飞扬一眼,弯身把那东西抽出来。 楚飞扬上前帮忙,一边转头看着君书影平静的侧脸,心里倒是惊呆了片刻。 什么时候自家这位最爱名利的君公子竟然改了性了?!要是照以前他还不把这块匾给供起来,现在居然只落得个垫桌脚的下场。 英明神武的楚大侠却不知道,君书影大概也永远不会说出口的那个理由。 在“天下第一人某某某庄主”声名鹊起的那段时间,君书影却听得十分不悦。“天下第一人”这个名头,只有冠在楚飞扬的名字前面才好听,比在其他任何人的名字前面都要好听顺耳得多。
第197页 真相,就是如此简单。 end ========================================= 只是六一的小小节日番外【六一居然没有石头和麟儿啥事儿= =】。 楚大侠终于打败名和利,成为君君心里的no1==! 少年云深的烦恼 信云深是谁? 说起这个名字,其在江湖上的鼎鼎大名绝对不比某楚姓大侠逊色多少。认真说起来,这个名字甚至比楚飞扬都要更早地闻名江湖。 在两人都还是软糯小宝宝模样的时候,有一天正逢清风派掌门信白的寿辰,丫鬟们早早地将两个小少爷妆扮一新,额间还点上一点胭脂红,更衬得两个漂亮的孩子眉目如画,香甜可口。 小云深被人放下地来,脚刚一沾地就开始满院撒欢乱跑,小飞扬却早已有了庄重模样,沉稳地站在一旁看顾小师弟。 既然是天下第一大门派掌门的寿辰,江湖上众门众派自然是十分积极地登门拜寿,诺大的清风剑派人来人往,比平日里更加热闹。 那时候众人只知道,楚飞扬是清风剑派的大弟子,信云深是清风剑派掌门的独子。对于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名声已经足够举足轻重。 童稚的笑闹声吸引了不少客人围观。这两个小傢伙对大家的江湖地位还没有产生什么威胁,各位掌门帮主们可以心情放松地对漂亮可爱的事物观赏赞嘆。 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跟着父辈前来作客的少主突然排众而出,走到楚飞扬的身边,比楚飞扬高出一个头的身高使他觉得颇有威仪。 少年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向楚飞扬道:“小师弟,你站在这里不觉得无聊吗,哥哥带你玩吧。” 楚飞扬此时已跟着牧江白习武数年,年龄虽小武功修为却已十分深厚,只是他生性与人为善,眼前这少年并无恶意,楚飞扬自然也不会驳他面子。 “谢谢大哥哥,只是我要照顾小师弟,不方便走开。”小飞扬礼貌地拱了拱手回绝道。 少年看着眼前的漂亮小正太一本正经故作老成,更觉得喜爱非常,手痒地直想捏他柔嫩脸蛋。 正蠢蠢欲动还没来得及下手时,突然听到一声童声大喝:“兀那小贼,你敢欺负我师兄,看我神功!” 少年循声转头,就看到一道小小身影虎虎生风的沖了过来,在他疑惑的目光下抱住他的手,吭嗤一口咬了下去。 少年好歹虚长他们几岁,勤奋习武也有些年头,筋骨强健,小云深又一口咬在了人家的腕骨上,硌了奶牙。 “哇——”清风剑派的少公子当场抱着人家的手,上面还留着他自己的牙印和口水,当着江湖上众多门派掌门的面前,哭得惊天动地。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哄抱,好不热闹。 这是清风剑派少掌门第一次在江湖上闯出“名声”的事件。 如今那个挨了少掌门当年奶牙一啃的少年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一派之主,每次见到信云深总要不识相地把当初的事情拿出来取笑一番。信云深恨恨地咬碎一口白牙,却也只能和着血往肚里吞。 唉,往事不堪回首,就让它随风逝去吧。 现如今他还有更加不顺心的事情,令他整日里烦恼不堪。 那个烦恼就只能是高放了。 说起来自从他上清风剑派寻找大师兄却被宋蓝玉撞破身分,又被老爹打成重伤,被自己救起金屋藏娇以来,两人的感情发展并没有经歷多少曲折,至少比大师兄和他那难搞的君教主之间的事情顺利多了。 可是现在,君教主人家娃都替大师兄生了两个,小石头都能跌跌撞撞地走路了,可是自己这边呢—— 到现在也只有牵过小手,亲过小嘴,根本都没有——那什么过嘛! 这一天晚上少掌门喝了烈酒壮了贼胆,半夜闯进高美人的房间,风萧萧兮易水寒,抱了壮士断腕的决心,就欲行那不轨之事。 高放生得一副贤惠温顺的脾性,看他对君书影的忠心耿耿就能知晓。此时睡得迷迷煳煳,发现身边之人是信云深,自然也不会有丝毫牴触,软着身子偎进信云深的怀中,仰头承受少年激动的亲吻,还有那毫无章法的爱抚。 信云深的手在薄被下不规矩地摸来摸去,并且大着胆子越来越不规矩—— “不行,云深。” 手蓦然被抓住,信云深唿唿地喘着粗气,看着高放温润好看的眸子,还有那被自己舔湿的红润薄唇,不服气地道:“为什么不行?!小放,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你如果不喜欢我,只要直说,我一定不会再纠缠你。” “怎么可能?!”高放嘆息着,抬手摸着信云深的脸庞,指尖和眼神都充满了无限温柔缱绻,“你是我此生最深的挚爱,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第198页 “那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我会觉得你讨厌我。”信云深满腹委屈地抓住高放的手,不满地哼哼道,“喜欢我的话为什么都不让我做。” 高放身体微微一僵,突然一把掀开薄被,光脚下了床,踩在床边的毯子上。 信云深迷恋地看着他修长俊挺的背影,伸手轻轻扯住一缕那长过腰身的秀美长发,满脸爱慕地仰头看着高放。 高放拿过一把小刀,用眼神示意他:“云深过来。” 信云深乖乖地走到高放身边,被他按到木柱边站着:“站直。” 信云深听话地站直,看着高放在自己头顶刻下一道刻痕。 高放将他拉开,自己又站在柱子旁边,在头顶刻下一道刻痕。 高放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相差一掌长的两道刻痕,居高临下地看着信云深不服气的脸庞,修长的眉毛一横道:“我对勾引小宝宝上床没有兴趣。” 信云深俊脸一黑道:“小放,这不公平,你本来就比我大,当然现在会比我高啊。等我再长几岁,肯定比大师兄还要高大威武!” 高放拍了拍信云深的头顶,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你就快点长大啊,小宝宝。” 不用说,这一晚,少掌门的不轨之事,依旧以失败告终。信云深气唿唿地搂住高放,不顾他说太热太挤,执意要留下来睡觉。 高放听着身后渐渐平稳深长的唿吸之声,两手握住信云深搂住他的手,轻不可闻地嘆息了一声。 因为一开始的阴差阳错,两人才会有了不同寻常的关系。信云深小小年纪痴迷武学,不管什么来歷的心法都敢亲身一试,终于练至走火入魔。高放身为医生,自然竭力救治,再兼只是拿他当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来看,治疗过程中无法避免的种种亲密行径,高放也毫无避讳,却没想到竟惹了这名门正派的少年对他迷恋不已。 少年的爱情火热而炽烈,即便有过迷惘,也很快被那深切的痴恋扫荡一空,只剩一腔热血的勇往直前。云深爱在人前撒娇扮乖,高放却知道云深早能独当一面,俊俏秀美的少年在该担当时从不退缩,像成年男子一般沉稳。面对这样的云深,要不动心,很难。 高放却不能像信云深那般不计后果。云深是名门之后,他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他可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美丽小姐,生一群可爱的孩子,继承清风剑派,一辈子风光无两。 云深再比同龄人早熟,未长开的俊秀面容却一直在提醒着,他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高放不会在云深还迷恋自己时武断离去,也不希望云深以后后悔今日的冲动,所以他会一直陪在云深的身边,他要等。 “云深,快些长大吧。等你真正想清楚的时候,我一定……”高放喃喃地轻声自语,向少年炽热的怀抱着靠了靠,闭眼睡去。 在这一夜之后不久,武林盟因为一项任务向清风剑派要求援手。信云深突然主动向信白请缨,要承担起救助漠北四门八派的任务。 这一次的任务非同寻常,不但要诛杀悍匪,还要助那四门八派的家人举家迁往中原,离开那片贫瘠荒漠之地。 信白虽然疼爱信云深,却从不溺宠。既然他有信心担此重任,信白也并不阻挠。楚飞扬担心他年幼经验不足,想要跟随保护,却被信云深拒绝了。 “大师兄,你不用担心我。小的时候就是我在保护你,你难道不记得了?!”信云深坐在马上,俏皮地一笑道。 “臭小子。”楚飞扬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 跟随信云深一併前去的还有清风剑派的几个得意弟子,个个武功高强。楚飞扬也知道不能过于宠溺信云深,难道让他一辈子都不离开长辈的保护?!最后只能叮嘱道:“云深,万事小心。” 信云深一扯马缰,抬头望向清风剑派的方向,那个坐在树干上的人影似乎也在极目远眺,望向自己。 信云深望着那抹纤秀风流的身影,心中勐跳了几下。 他向楚飞扬重重地一点头,又最后望了一眼远处,一咬牙扯紧马缰,喝马转身,跟着几位师兄和武林盟派来的几名高手一起向着北方驰去。 这一次的任务果真并不简单。不知不觉之中,春天悄然逝去,夏风吹绿了枝头,吹出了朗月山上的万紫千红,又被秋季的果实坠下。待到有一天清晨,天上突然飘起了细碎的雪粒,高放裹紧了披风,向手心中轻呵了几口白气,仰头望着高远的晨空。 “已经冬天了啊……”高放轻声呢喃着,按了按胸口,那里有前几个月云深随信寄回给他的一块暖玉。
第199页 身在荒凉之地,信云深并不能得到什么稀有的珍贵宝玉,这块玉不过是从路边的小贩处花了银钱买下的。他知道在天一教见惯贵重珍品的高放不会介意这块玉的平凡。因为这是他送的。 高放将玉从怀中取出,贴在脸旁,感觉柔润而温暖。 “云深,你什么时候回家来……”高放轻轻地嘆息出声。 天近傍晚时,雪下得更大了,从盐粒一样的冰渣变成了鹅毛大雪。清风派里的僕役们来来往往,准备着整个门派的晚饭。 高放看到那抹人影的时候,他正在药房中整理草药。 他在清风派这一年多来,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了整个清风剑派的首席大夫。没有人任命,没有人指派,但是大家却都已经顺理承章地承认了他的地位,派里诺大的药房全部成了他的地盘。 正忙碌时,身后突然传来门轴的吱哑声,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高放以为是风吹开了木门,手里端着竹盘迴过身去,准备过去关门,却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门边,浑身都带着风雪的气息。 药房里的油灯并不多亮,此时被冷风一吹,火苗晃动,房里光影摇曳,高放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你是哪一门的弟子,是来抓药的吗?”高放端着竹盘走过去,开口问道,“你是受了伤还是患了病?我来帮你看看……” 话音未落,那个人突然急走过来,猿臂一伸,将他整个拥在那带着冰渣和风尘僕僕的怀抱之中。 高放被迫仰着头,下巴抵在那坚硬的肩膀上,手中的竹盘早已掉落,草药撒了一地。 高放皱起眉头正欲挣开,一道嘆息般的轻唤突然传入耳中:“小放,小放,我好想你……” 高放身体一僵,呆呆地任他抱着。那声音低沉磁哑,虽然是一把极好听的男声,却是他全然陌生的声色。但是那带着思念和略微撒娇的口吻,却熟悉得像是刻在了心尖上,夜夜都会入梦。 高大的男子感觉到他的僵硬,扶住他的肩膀把脸凑近他眼前,好笑地道:“怎么了小放,几个月不见,你就不记得我了啊,我好伤心。” “云……云深……”高放看着面前这张完全褪去了少年青涩的俊美无畴的脸庞,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信云深满意地看着他惊呆的模样,凑过去在那微张的薄唇上狼吻了一番,又勐然将人拦腰抱起。 高放低唿一声,双手却乖乖地揽上信云深的脖子。 信云深看着他仰视自己的脸,还有那垂散下去的滑顺如水的长髮,心里不由得被撩拨得痒痒的。 信云深不顾僕役的目光,大步地出了药房的门,穿过院落,将人抱回自己的卧房。 关了门第一件事,信云深勐地把高放扑倒在柱子边上,一边狠狠地亲吻着,一边掏出小刀,在高放头顶的高度刻下刻痕。 他放开高放,自己也站过去,在头顶的木柱处划了一道,然后似笑非笑地比着那相差挺远的两道刻痕,不怀好意地笑道:“如何小放,这一下你没话好说了吧。” 高放愣了一下,突然又轻笑一声,用一只手揽住信云深的脖子,微微掂起脚尖亲了亲他的眉眼,在他耳边轻呵了口热气,低笑着说了句什么。 信云深一瞬间涨红了一张俊挺的脸庞,耳边红热得像要滴出血来。高放满意地看着这个纯情的不堪调戏的傢伙,却冷不防被信云深直接扑倒在地。 “啊——你这个傢伙——唔……先到床上……云深……” 少掌门的门外,楚大侠一巴掌拍散了一群听墙角的不厚道的傢伙,耳中也不免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楚飞扬不由地摸了摸下巴,恩?这天一教出来的左使堂主们怎么都一个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信和高美人的番外,新鲜出炉^^~~~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晓星孤屿》 特典《天下无双》 秋意萧瑟,还未入冬,沧狼山上却已经阴风阵阵,仿佛回到了某君姓教主在位统治的悽惨时期。 教内从长老一级开始,全都默默脱下了华美的丝绸制服,换上了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天一教众走路间都低首敛眉,恨不得低调到尘土里头。 哗啦一声,大殿里又传来一阵汹涌的瓷器碎裂声,激得众人都是眼皮一跳,心惊胆颤。
第200页 向来笑眯眯好脾气的青大教主此时却一脸铁青地坐在大殿的主位上,一旁的婢女一脸惊慌地用冰袋替他冰着额头,还是止不住脑内那一波一波的头疼。 青狼索性推开婢女,指着阶下战战兢兢待命的帐房长老,黑着脸道:“牛长老,你给本教主说说清楚,没有钱了是怎么回事?!我堂堂天一教,要从苗疆收购药蛊居然还拿不出钱来,你是想让我天一教被整个江湖武林耻笑吗?!” 牛长老擦擦一头老汗,弯腰拱手,苦着脸回道:“禀教主,卑职已让手下人将帐务彻查了一遍,现在教内能调动的银两不足十五万两,其他入帐要等年关才能清算,教主现在要从苗疆收购草药蛊虫,所需那二十万两白银一时之间实在拿不出啊。” “混帐!”青狼一听头更疼了,只能从婢女手中夺过冰袋捂在头顶,“混帐混帐!本教主去年和今年都做了几笔大生意,入帐不下百万,又无甚大的开销,怎么可能会没钱!牛长老,本教主念你劳苦功高又向来不贪名利相信你才将教内财务交由你掌管,你可不要辜负了本教主的信任。” 最后两句那阴测测的语气听得牛长老一阵心慌,抖着一双老腿跪了下来。事到如今自己小命都堪忧,哪还有心思替别人隐瞒。 牛长老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痛哭流涕道:“教主,卑职冤枉啊!卑职一向尽忠职守,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奉献给了天一教和教主您,从未做过对不起教主的事,请教主一定明查!” 青狼摆摆手叫一旁的婢女过来继续给他按着脑门上的冰袋,皱着眉头嫌恶地道:“行了行了,我要你的身心干什么,本教主还没那么飢不择食。本教主暂且相信你的话,那你倒是说说,本教主的钱都哪去了。” 牛长老举袖擦干眼泪,又掏出帕子擤了把鼻涕,巨大的声音把青大教主给噁心地咧了咧嘴向后撤去。 牛长老恢復了平静,顶着一只红红的鼻头拱着手道:“禀教主,事到如今,卑职也只能将一切真相向教主禀明,还请教主看在燕小主子伺候了您这么多年,以及静少爷的份上,不要追究燕小主子的过错。” “ 燕其?”青狼拧眉道,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见牛长老让一名教众抱了一个小箱子上来,将那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一沓沓的纸。 牛长老将箱子交给从阶上走下来接东西的婢女,继续向青狼禀道:“教众明查,这里全是燕小主子支取帐银的存根,每一张上都印有教主您的天一令。卑职完全按规矩办事,从未私自动用教内库银的一分一毫。卑职一直以为教主是知道的,现在才知道燕小主子大概是瞒着您私自盗用天一令……” 牛长老还在说着什么,青狼已经听不入耳了,那一张张白纸黑字的支票存根上,那一笔比一笔多的巨额银两。看得青大教主额头上青筋直跳,连那冰袋子都已经完全捂不住了。 “来人!把那个败家子给我带上殿来!!!”青教主一声怒吼响彻天一教大殿的内外,连远处的树林里都被惊起一片飞鸟。 在殿外待命的教众慌忙应了,急急忙忙地跑去找人。 青狼脸色黑得像锅底,在高座之上正襟危坐,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牛长老心里暗暗叫苦。他也不想当这个挑拨别人夫妻感情的罪魁祸首,可是不破坏别人的感情,“别人”的那位青大教主就要破坏他。所以自己把燕小主子供出来也是情非得已的事。 可是看青教主的模样,好像真的气得不轻。燕小主子身体羸弱,万一青教主一气之下,下手不知轻重,伤了燕小主子,自己心里有愧不说,等到事情过去,他气消了,心疼了,到时候遭殃的会是谁,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啊。 牛长老抬眼瞅了瞅自家教主,只见他微微闭眼,深深唿吸,似乎也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牛长老于是大着胆子替那败家少主求情:“教主息怒,我晓得,燕小主子表面上是花钱大手大脚了点,可是实际上,也许吧——燕小主子他也并不是那么爱花钱。燕小主子肯定明白,教主您挣钱不易。他花这么多钱,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牛长老每一个“钱”字出口,青教主的眼皮就勐跳一下。牛长老话还没说完,却见头上一个冰袋咻地飞了过来,伴随着青大教主阴沉沉的怒斥:“滚!” 牛长老一伸手把那冰袋吸到掌心里,这一招收放自如的内力也绝非一般江湖人士所有,与那其貌不扬的外表颇不相配。长老唯唯诺诺地应了,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一直退到门边才敢长长地唿了一口气。
第201页 自己情也讲了,理也说了,教主大人自己不听,以后再有什么事,怨也怨不到他了。只是可怜了燕小主子,惹得教主大人如此勃然大怒,但愿教主大人别忘了怜香惜玉才好。牛长老唉声嘆气地想了一阵,最后把冰袋捂到自己脑袋上,忧心忡忡地走了。 青狼在大殿里等啊等,等了一个多时辰,居然连个鬼影子也没来跟他报到。原本还可以克制一下的那一把怒火在这消磨耐心的等待当中继续越烧越旺。待看到那抹不知天高地厚的身影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从殿外飞奔进来的时候,青狼觉得自己已经被烧得没脾气了。 “青大哥,你找我?!”燕其几步跨上台阶,非常随意地摆摆手,叫一旁侍立的婢女奴僕们都退下去。等到大殿里只剩下他与青狼二人的时候,燕其似乎完全没在意到青狼周身的不悦气场,往青狼怀里一扑,抬起脸庞一脸乖巧地叫道:“青大哥……” 又来这套又来这套!!! 这就是每次闯了祸被他识破之后,此人非常没有诚意的千篇一律的装模作样—— “哥什么哥!”青狼瞪了他一眼,狠着心推开投怀送抱的大美人,眉毛一立教训道,“站好!” 自己如此主动,还被人推开这么不给面子,燕其气唿唿地站直身体,扭头不看青狼。 “燕小其,我问你,你这半年从帐房里支取那么多银两,到底买什么东西去了。”青狼清了清嗓子,摆出一派之教的做派审问道。“你每天都买些什么我可一清二楚,这半年根本就没见你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还当你转了性了,谁知道你偷偷摸摸给我捅了这么大篓子。你还敢盗用我的天一令?嗯?!翅膀长硬了啊?!” “谁说我偷偷摸摸了?!”燕其理直气壮地道,“我不让你知道,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青狼被他气得快要吐血,伸出去的手指都有些发抖:“还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啊!这一笔生意要是做不成,你青大哥我要被司空月那混蛋耻笑不说,咱们天一教还要勒紧裤袋过上好一段穷日子。你自己说,这还不算闯了大祸?!本教主该怎么惩罚你!” 青狼横眉怒眼摆足了官威,想要趁机教训一下这个被宠坏了的做事不着调的傢伙。 燕其鼓着嘴巴和青狼怒瞪了片刻,突然咬住嘴唇弯下腰在四周翻翻捡捡起来。青狼有点疑惑地伸头看了看,没看明白,便出声问道:“燕小其,你找什么呢?” 燕其看找不到什么顺手的东西,便一把将教主宝座两边放置着的铜香炉举了起来,气唿唿地朝青狼扔了过去:“惩罚你个头。你都不问问清楚,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教训我!你去死吧,我讨厌你,混蛋青狼!” 站在殿外听墙根的几名侍卫只听里面轰的一声震响,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不由得把脖子都缩了缩。 “你要谋杀亲夫啊,燕小其!你给我过来!”青狼的一声怒吼响彻大殿。 几名侍卫只见一抹俊秀的身影从殿门里虎虎生风地跑了出来。燕其一边捋着袖子一边往外跑,嘴里还在叫道:“我就不过去!混蛋青狼,你就会看不起我!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败家子,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笨蛋!” 听到身后青狼追过来的声音,燕其回头怒道:“你别过来!你敢跟过来,就两个月——呃,一个月不准碰我!” 完全被当作人肉布景的众侍卫听了这番话又是一阵冷汗。 青狼无奈地停住脚步,看着燕其三蹦两跳地跑远了。早知道就不该教他轻功,跑得倒是快。 不知从何处熘出来的牛长老小跑步地跑到青狼身边,跟他一起看着燕其远去的方向,询问道:“教主,您真不去追燕小主子?” “我去追了他真敢一个月不让我近身,这还了得……”青狼嘀咕道。 “什么?”牛长老耳背问道。 “没什么,派人跟去照顾好他,别让他乱跑伤到自己。”青狼吩咐道,而后便一脸无奈地往殿里走去。 牛长老把那冰袋按回青教主俊帅的脑袋上,一边问道:“教主,您看跟司空月的生意要怎么办?不然就先赊欠着吧……” “绝对不行!”青狼严肃道,“我天一教买点草药蛊虫还要还要赊欠,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那怎么办?这笔生意做不成,我教里几万教众都要勒紧裤腰带紧巴上好几个月,如此甚是不妥不妥。”牛长老连连摇头。
第202页 “总而言之,我堂堂天一教绝对不能做赊帐借钱的事。”青狼字字铿锵地强调道。 青狼走回自己的教主宝座,跟牛长老一起在台阶上坐下。二人皱着眉头拖着下巴,冥思苦想了好半天。青狼突然叮地一声灵机一动,两眼发光地念道:“楚、飞、扬!” *** 楚飞扬扭过脸去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不妙不妙,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书影,快帮我查一查黄历,看看是不是最近不宜见客。” 君书影正坐在书案后写着什么,闻言头也不抬地道:“你上山去找高放给你扎几针抓些药比较有效。” 楚飞扬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卷,走到君书影身前,把黄历掀了几页,摸着下巴念道:“宜嫁娶、祭祀、出行。宜嫁娶啊,真是个好日子,对不对书影?”楚飞扬笑着看向君书影。 君书影小心地将手中的信纸吹了吹,折好放进信封里,一边道:“可惜这个好日子似乎和楚大侠无缘啊。” “你又知道了。”楚飞扬一把揽住君书影,亲了亲他的额角。 君书影横了他一眼道:“那倒也是,楚大侠还有无数红粉知己散落在江湖各地。只要楚大侠说一声想要嫁娶,管保来成亲的队伍可以从朗月山排到苍狼山去。” “嗯——挤兑我这么有意思吗?!”楚飞扬挑高了眉毛道,看到君书影在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上自家两个娃娃的名字,不由得又笑嘆道:“小石头和小麟儿才走了几天,你就这么巴巴地写信过去。袁盟主一个人也嫌孤寂,尤其他年纪又大了,老人家更加害怕独处没人陪。他好不容易接了两个小傢伙过去陪陪他,就让他两个在断剑山庄多住几日吧。” 君书影轻哼了一声道:“那老傢伙会孤独寂寞?!他当武林盟主当得开心极了,他怎么会孤独寂寞。” 楚飞扬看他一副仍旧对旧事耿耿于怀的模样,不由得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无奈地低笑道:“是是,袁盟主当盟主当得开心极了,可他喜欢我们的两个小宝贝也喜欢极了。你看他想接两个小傢伙过去陪他几天,还要几次三番来跟我师父求情,现在是趁着师父外出办事不在山上才能得偿所愿。你你好意思发信过去催催催吗?” 君书影等楚飞扬亲完了舔了舔唇角,手上挥了挥封好的信封:“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只是去信要小石头好好照顾弟弟,这也不行吗?” 楚飞扬情难自禁地抱住君书影,哈哈大笑道:“行,怎么不行!再说,两个小东西不在,不是更加不用顾忌……” “让开。”君书影把信封拍到楚飞扬的俊脸上,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我要去山上找人送信,楚大侠你自便吧,你独自一人岂不是更加毫无顾忌。” 君书影说着就已经出了书房的大门,楚飞扬朗声笑了几声,也大步地追了出去。 二人上了山,走到清风剑派大殿外时,却见一众弟子拥在殿外,里面传来吵吵嚷嚷的人声,似乎正在争吵。 楚飞扬走过去,正色训斥道:“你们不好好练功,都挤在这里做什么?师父不在就敢这么偷懒?成何体统。” “不是啊大师兄,是三师兄的儿子又来闹了,我们怕小师弟处理不了,才来这边看看。”一个弟子凑上来解释道。 楚飞扬眉头一皱,三师叔这个儿子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此人一直以来都中规中矩,却在几年之前娶了一个古灵精怪、来歷不明的女子之后,越发地叛逆起来。只是自从他亲手刺伤他老爹之后,此人早已搬出清风剑派,这时候又来做什么? 君书影走过楚飞扬,直接进到大殿里,正看到信云深阴沉着脸色对站在大殿中央的男人冷声道:“看在你曾是我师兄的份上,我不追究你无理取闹的罪过。三叔都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那男人看了看一旁的高放,又看向信云深,突然大笑两声道:“山中无老虎,猴子也敢称大王。你算什么东西?掌门还没有把位子传给你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人竟然敢在大殿里吵闹。”楚飞扬拧眉走了过去。 那男人见到是楚飞扬,面上虽仍是不驯,却比对着信云深时多了一些忌惮,不敢再那么嚣张:“楚师兄,我听闻掌门出去寻找‘天下无双’的下落。我并不会要求掌门将东西让给我,只问掌门去往何方寻找?这也不能告知,清风剑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
第203页 高放一听怒道:“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你抛弃老父背叛师门,如今怎么还有颜面再回派里,还敢问我们要东要西?” 那男人讥笑一声:“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一个魔教妖人,不清不楚地跟了信云深,就真以为自己就是清风剑派的什么人了?这大殿上轮不到你说话。云深,我好歹是你的师兄,我爹一直对你也够好的,你如今这么翻脸不认人,不怕传到江湖上让其他名门正派耻笑?!” 脸色不善的信云深还未开口,正欲说话的楚飞扬也被君书影止住。君书影走到高放身边,一边看向那一身阴鸷的男人,冷哼一声道:“我二人的确不是清风剑派的人,自然也不用顾忌什么名门正派的名声。你胆敢对我的人如此出言狂妄,想必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我们今日便在这清风剑派的大殿里杀了你,你又能如何。看在你爹的脸面上,可以让信云深给你立个牌位,一书死有余辜,一书死不足惜,你愿意选哪一个?” “你说什么……”那男人没想到有人胆敢如此放肆,竟在清风派殿内对他轻言杀戮,他话音未落,却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意迎面扑来。 他慌乱之下只能一跃而起,三股利剑一般的真气从身上蹿过,打在他身后的柱子上,留下三道细小却深入柱身的刻痕。 那男人看了看柱上的刻痕,又转身望向高台之上面无表情负手而立的君书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个人竟然真的敢在这清风剑派的殿堂之上对他痛下杀手?! 楚飞扬止住还欲出手的君书影,在他耳边低声道:“吓吓他就好,他好歹是三师叔的儿子。虽然他让三师叔伤透了心,但想必三师叔也不想看他横死,弄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下场。下面的就交给云深吧。” 君书影看了楚飞扬一眼,退了一步收回内力。楚飞扬向那男人道:“你好自为之吧。”便带着君书影和高放到后堂去看望被这不肖子气到病发的三师叔。 三人从三师叔房里出来的时候,信云深也已经将大殿外的事吃力完毕,正赶过来找高放。 “小放,我已经把他赶走了。你不要把那个人的话放在心上。即使我们无法同拜天地高堂,可你跟着我就是清风剑派的人,我爹和各位师叔都承认的。等我接任掌门,你就是清风剑派的掌门夫人!”信云深有些忧虑地说道。 高放伸手在信云深头顶揉了一把笑道:“你瞎担心些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那个人的话放在心上。何况自从你爹写信回来说在找‘天下无双’,我就知道他的目的了。” “那‘天下无双’究竟是何物?”楚飞扬出声问道,“这江湖上竟还有我不知道的宝物。” 几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院内凉亭。信云深吩咐下人去端茶过来,便与大家一起在亭内石桌旁坐下。 “这说起来和武学兵器都没有兵器,可说是一种古法炼制的灵丹妙药,楚大侠不知道也不奇怪。”高放娓娓道来,“传说按古书的方法炼制出此药,再辅以书中所述的法门,便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过因为其中所述太过玄妙,多数都是些追求绝顶内力的人想要求来练功用的。” 信云深有些疑惑地问道:“那我爹找它做什么?他年纪一大把了,总不至于还练武成魔吧。要说武功,我清风剑派的武学已经足够博大精深,根本无需这些旁门左道来加持。” 高放瞪了信云深一眼,继续面色淡然地讲解道“你爹天天闲着没事干,整天除了琢磨小石头和小麟儿的事,就只剩下一件正事了。他之前曾多次向我请教关于‘天下无双’的问题,还执着要弄清楚像我这样经脉毁损的人,藉助它能不能再修炼内力。又旁敲侧击地问我已经吃了药丸却没有效果,是不是因为我完全没有内力的缘故。我看你爹八成是想把药找来帮我恢復一些内力,好给你生儿子,我还见他张罗着让人备下好些名贵的补品要炖给你吃……” “噗——”高放话音未落,信云深刚刚喝进口里的茶水禁不住地喷了出来,“停,停!我爹……我爹他天天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老爹,我还需要补嘛,我还需要补嘛?!信云深感觉内心深处好像有一万匹神兽在迎风奔腾。现在小放都已经拿出养生论来限制我的性福了,再补?!再补他肯定连床都不让我上了好呗?! 楚飞扬对这么直白到“惊世骇俗”的言语早已修炼得道,勉强得以保持形象,只轻轻地咳了两声。
第204页 现场听众当中惟一还能够保持八风不动完全镇静的就只剩君书影了。 君书影端起茶碗来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沉默了片刻后道:“信老头……果非常人。” 楚飞扬和信云深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无奈摇头,深深嘆息。 楚飞扬揽住君书影的肩膀嘆道:“其实吧,你俩跟我师父,某些方面还挺像一家人的……” 这两位偶尔给人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楚飞扬看了信云深一眼。 信云深苦着脸回望自己的大师兄——那位老的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楚飞扬和信云深再一次摇头轻嘆。 *** 天一教的后山。秋风吹落枝头的枯叶,带起一阵阵凉意。 燕其搂紧肩膀走了两步,宁愿在此受冻也不想回去,他还没有原谅那只可恶的青狼呢。 他听说青狼那天跟他吵过架之后就跑去找楚飞扬了,大概想先从楚飞扬那里搞些银两来应付这次的生意。 虽然青狼现在不在教里,又派了人跟随他保护他,可那天他心里憋着的一把火还没有消,绝对不愿就这样自己乖乖回教里去。不但不回教里,燕其还想法把青狼派来保护他的人都甩掉了。这个隐秘之地,只有他和青狼派给他的那些影卫知道。 “小主子,这‘天下无双’的丹药您看还炼不炼了?”一名影卫在后面问道。 “炼,当然要炼,都已经花了这么多钱了,不炼出来不是都白费了吗?”那就真成青狼所说的“败家子”了,燕其心里嘀咕着,他才不要。 何况他自从得到这本古书,得知它的神奇功用之后,就一直想把它炼出来送给青狼。他要帮青大哥成为真正的“天下无双”。 这古书是他在一次外出时偶然救下了一名性命垂危老人,那老人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特地相赠的。这古书中的所有文字都是已经失传的古文字,老人将那些古文字教授给他之后便离开了不知所踪,现在他几乎就是惟一识得这些古文字的人。 这让向来都全身心依附着青狼的燕其开心不已。他不是不喜欢依附青狼,事实上他喜欢当青大哥的宝贝喜欢得不得了,被他捧在掌心疼宠爱护,就算被有些人暗中笑话他愚笨无能、以色侍人也无所谓,他全不在乎。 只是如今他也有了一项独一无二的技能,他能够炼制出这独一无二的宝贝,帮助青狼变得更加强大,燕其怎能不兴奋莫名。 即使被青狼误会,即使心里还在生气,燕其也想要继续替他的青大哥炼出这个宝物。 说起来要炼制这种药,所需要的原材料尽是些稀罕的名贵之物,要不是他天一教这么有钱,要炼出来还真挺难的。 燕其进到炼药的山洞里,拿出古书来继续翻看研究。却没发现山洞外不远处出现了几只眸色奇特的眼睛,于隐蔽的黑暗中看向他…… *** 咚咚咚—— 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楚飞扬繫着围裙举着汤勺从厨房里走出来,打开大门。 门外的人看到楚飞扬一身打扮愣了愣,才弯腰拱手道:“楚大侠,我家教主前来拜访,让我等再次敲门。” 楚飞扬眉头一皱,向来人身后看去。以前青狼每次来总要大张旗鼓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这一次却是一反往常地低调,连下属都伪装成了普通商人。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楚飞扬一举汤勺,挑了挑眉道:“本大侠现在没空,让你家教主别处玩去。” “可是……可是教主已经进去了……只是让我等在此敲门……”那人一脸为难地说道。 “青狼!”楚飞扬咬牙念道,转身往院里走去。走到厨房时,正看到青狼拿着小碗盛汤喝。 青狼一见楚飞扬,一脸微笑着赞嘆道:“这道汤太美味了,楚大侠这身打扮也不错。楚兄手艺真好,比我天一教大厨的手艺还好。等以后楚兄不做大侠了,可以考虑来我天一教混口饭吃。” “青教主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楚飞扬轻哼了一声,放下汤勺,解开围裙,往椅子上一坐道:“说吧,青教主这次又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知我者楚兄也。”青狼笑眯眯地道,又往四周看了看,摇头嘆道:“楚兄,你就不请我去厅里坐坐,非要在这油烟缭绕的厨房招待我啊。” 楚飞扬喝了口茶水,摇了摇头道:“行了你,我还不了解你,你这么偷偷摸摸不走正门,不就是怕碰见书影吗?要想不被书影发现,厨房最安全了,你就别挑剔了。哎,先往灶里添两把柴。”
第205页 青狼感慨着自己龙游潭底虎落平阳,如今居然落得要给人灶里添柴火,一边捡起几根柴填了进去。 青狼这番那番地把目前的境况讲给楚飞扬听,楚飞扬听完后摸着下巴点头道:“所以青大教主找我借钱来了。” “非也,楚兄此言差矣。”青狼眯起眼睛笑道:“我和司空月何等交情,本教主就算暂时周转不开,这笔生意也是能做成的。只是我突然想到——” “想到什么?”楚飞扬一看青狼笑得一脸深沉地凑过来,心里就涌上一股“绝无好事”的预感。 青狼在楚飞扬身边坐下道:“说起来,书影和小放都是我天一教教出来的嘛,这两个傢伙走就走了,还从教里搜颳了一大笔财宝带来清风剑派。本教主嘛就当是他俩的陪嫁嫁妆了,不予计较。” 楚飞扬闻言眼睛一瞪,也凑过去低声道:“青狼,你这么口无遮拦的,如果被书影和高放听到了,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楚兄跟我装什么,你别说你没想过。”青狼不屑地轻哼一声,继续道:“说起来,这嫁妆是够丰厚的,可是彩礼我这天一教还没见着一根毛呢,如此甚是不妥不妥,有违清风剑派高风亮节循规蹈矩的优良传统啊。” 楚飞扬挑了挑眉头,一脸鄙视地看着青狼道:“说来说去,青教主还是讨钱来了。” “那也必是楚大侠心甘情愿地给啊。”青狼挑了挑手指,“楚兄附耳过来,我有一计,必让楚兄心甚悦之。” 楚飞扬带着狐疑之色凑过去,听青狼在耳边嘀咕嘀咕如此这般。楚飞扬摸了摸下巴,眉间轻皱道:“青兄,这样行得通吗?” “行得通行得通。”第三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把楚飞扬和青狼二人惊得一同出手,挥拳向那人揍去。 “是我啊,大师兄,青教主。”信云深探头从二人身后的窗户露出,一手挡住一只拳头,满脸无辜地说道。 “云深?你怎么会在这里,做什么也这么偷偷摸摸的。”楚飞扬竖起眉毛训斥道。 信云深一手撑着窗台跃了进来,拍了拍裤脚道:“我本来是有事要找大师兄的。却看到青教主偷偷摸摸地熘进来,才跟在他身后的嘛。想不到啊想不到,大师兄,你真坏!竟然跟青教主一起合计这种馊主意算计君大哥。” “胡说,这怎么叫算计。”楚飞扬哼了一声道。 “是馊主意你还这么高兴,信公子真是言不由衷。”青狼将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笑道。 信云深看向青狼,也笑道:“青教主,你想讨彩礼还计较什么。大师兄独自一人出君大哥的‘彩礼’,和同我一起出君大哥和小放的‘彩礼’,你说哪个比较丰厚。本来君大哥和小放与天一教都没有什么关系了,看在青教主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勉强可以同意你以娘家人的身份自居。只要你那馊主意可以行得通,我也不计较那点彩礼了。对吧大师兄。” 信云深转向楚飞扬寻求贊同,楚飞扬沖他笑了笑,青狼却恨恨地冷哼一声道:“这傢伙掌门还没当上,一张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你管我,快些把你那馊主意细细讲来。”信云深也凑了过去,三个人便在楚大侠家的厨房里商定了一个颇为居心不良的计划。 正在后院里练剑的君书影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向身后看了看。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周围有一阵阵不怀好意的冷风吹来…… *** 然而青狼和楚飞扬信云深三人的邪恶计划还未来得及开展,天一教却传来一道坏消息,让青狼再也没有了玩乐的心思。 “教主,燕小主子被人抓走了。属下办事不力,没有保护好燕小主子,请教主降罪责罚。”派给燕其的影卫首领跪在青狼面前,一脸担忧愧疚。 楚飞扬坐在一边看着青狼。这几乎是头一次看到青狼如此阴沉的表情,周身都像包围着黑暗压抑的气息,让那跪着的侍卫一脸的不寒而慄。 “你的命先留着,我不着急治你的罪。你如果还想好好地活下去,就看燕其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青狼沉静地说道,冰冷的声音裹挟着风雨欲来的威压。 影卫首领跪着谢恩,又将燕其暗地里炼制“天下无双”的事情一一讲来。 “这个傻瓜,我岂会真的在乎他能不能帮我……”青狼握紧了拳头懊恼道。 “因为这‘天下无双’的古书,现在惟有燕小主子能认得里面的文字。那些人将燕小主子还未炼成的材料也都抢走了,属下怀疑,他们是冲着那‘天下无双’的古书和丹药而来。”
第206页 楚飞扬皱起了眉头道:“怎么又是这个‘天下无双’。” “楚兄知道?!”青狼闻言勐地转向楚飞扬。 楚飞扬点了点头:“我师父正在外面找寻此物,如果他那里有什么线索,也许能帮你救回燕其。” 青狼听到这样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前往清风剑派找信云深商量,想要早些得知信白的去处。 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君书影自然也知道了青狼的到来。楚飞扬硬拉他陪在身边,和青狼一起上山去找信云深。 几人快步走在上山的路上,青狼在前一路飞奔,楚飞扬拉着君书影紧随其后。 “还从来没见青狼急成这样。那帮人可以从天一教掳走燕其,还让我师父如此费心思地寻找,应该不是等闲之辈。看来这次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了。”楚飞扬捏了捏君书影的掌心道。 君书影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却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楚飞扬揽着君书影一个起落,从一个枝头轻掠向另一个枝头,还不忘好奇地向君书影问道。 “燕其是青狼不在教里的时候被人趁机抓走的,那说明青狼早就出来了。他这样偷偷摸摸地跑来我们这里,势必没有好事!”君书影面色凝重地下着结论。 楚大侠感到后背一阵冷汗,被风一吹好不清凉。 没有办法,就算那馊主意被意外打断,还是免不了做贼心虚啊! 信云深听完青狼三言两语将事情讲了一遍,赶紧把高放找来,又让人把自己老爹送回来的信也都找出来。他们当中只有高放对那“天下无双”的古书最有研究,连信白也是从他那里打听到古书的下落。 高放看向一脸焦急的青狼,微蹙着眉头想了想道:“我并不知道古书的下落,它阴差阳错落到燕其手里,我岂能得知。只是我听说过极北之地有‘无为’一族,它一直在寻找‘天下无双’。信掌门得知‘无为’一族似乎有了线索,他就是往那里去的。” 青狼一想便知,无为一族得到了古书的线索,还能是什么线索?自然就是它落到燕其手里的消息。燕其十有八九就是被他们抓走了。 “高放,告诉我那无为一族到底在哪里?我今晚就动身!”青狼一把抓住高放急道。 “青狼,你何时变得如此鲁莽。”君书影拿着一封信,摆到众人面前说道:“信老头的最后一封信,你自己看。” 青狼一把抓过来快速地看了一遍。信白已经找到无为一阵的下落,在信里将它的地理位置交代了清楚,却又说到他们整个族的领地都被瘴气和层出不穷的各种阵法包围,他们的族人在这种奇异的瘴气和阵法之中如鱼得水,外人却难以应对。无为族人在自己的领地中占据着天时地利,武功再好也难从他们那里讨得什么便宜。信末还在询问高放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众人纷纷看向高放,高放撇了撇嘴角道:“看我也没有用。无为族在那种瘴气中已经存活了好几代人,这可不是轻易破解得了的。不过他们也因为这个缘故很难适应外面的环境,一直只能被迫封印在那个与世隔绝的狭小领地之中。这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各种非常物品的原因,天下无双只是其中之一。他们想要变得与常人无异。” 青狼勐地将信拍在桌面上,沉声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无为族的所在,其他的都无所谓了。诸位,信前辈都束手无策的话,只怕此行兇险。我实在不愿拖累各位同赴险境,就此告辞了。” *** 朗月山脚下的大路上,从远处传来凌乱的马蹄声。随着滚滚烟尘的逼近,五匹高头大马出现在大路尽头,正昂首驰来。 青狼脱下了华贵的服装,此时只着一身劲装,一手拉着马缰,一边转头看向其他几人,无奈道:“楚兄,云深,书影,小放,你们真的没有必要与我同去。我堂堂天一教主要去救回自己的人,哪里需要这般阵仗。” 楚飞扬笑了笑道:“青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气,在下实在不习惯。” 信云深也道:“青狼,你不要想太多。我爹都困在那里了,我要是不去,岂不是不孝。” 高放点头:“云深去哪,我就去哪。” 虽然大家嘴上这么说,青狼又怎会不知各人的心意,说不感动是假的。他又看向最后那位一直没开口的君书影。 君书影:“……” 楚飞扬见状嘴角一抽道:“青兄,你如果不想遭受打击,还是祈祷书影那张嘴巴不要开口说话的好。”
第207页 君书影闻言扭头瞪向楚飞扬,冷哼了一声道:“我就是为那传说中的天下无双去的。” 楚飞扬不好意思地向青狼笑了笑道:“青兄,你就当做没听见吧。” 青狼却会意一笑,抿了抿唇道:“青某能得尔等为友,不枉此生。” 几人餐风露宿一路疾行,终于到了信白信中所说的无为族的领地之外。这里远离城镇乡村,若果真有人住在此地之中,说是与世隔绝也毫不夸大。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看不到边界的荒野。稀疏的枯树遍立在荒野之中,早已丧失了鲜活的生命力,只余干枯的黑色枝桠,死气沉沉地指向天空。 高放所说的瘴气果然并非书中所言,面前不远处开始有隐约的灰色雾气浮动,越往远处越显得浓厚,将一切事物都遮掩在雾气之后,看不清面貌。 高放从随身的小包中拿出几粒药丸,一边分发给众人,一边道:“这是可以驱除邪气的丹药,大家先服下,聊胜于无。除此之外,我对这里的瘴气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带足了药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这些浓雾对身体应该没有什么损害,只是那些无为族人似乎可以藉助瘴气行些障眼之法,大家要小心。” 信云深向前几步,眉目间也染上一层担忧:“我爹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楚飞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君书影对望一眼。青狼沉默地向前走去,几人一同走向那浓雾缭绕的神秘之中…… 原本看上去一片光秃没有遮挡的荒野,待几人走进浓雾时却发生了变化。那看上去干枯颓萎的树木枝干在灰色的雾气之中仿佛重新拥有了诡异的生命力一般,不时地阻挡在几人向前行走的路上。君书影紧皱着眉头向四周看了看,浓雾之后什么也看不清,他却总觉得有不怀好意的视线将他们包围。 “飞扬……”君书影轻唤道。 楚飞扬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我知道,不要担心,我牵着你走。”楚飞扬含笑的声音传来。 君书影无奈地轻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玩,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高放耸了耸鼻尖,皱眉道:“看来我说错了,这瘴气并非无毒,大家小心。” 被迫转了几次弯之后,青狼有些沉不住气地道:“不能这样走下去,这些该死的树在强迫我们绕来绕去。这是最低级的障眼法,按着它们划定好的路走铁定要迷路。” 君书影这一次却是难得地贊同了青狼一次:“没错,这些无用的枯树,只要将它们连根拔起就好,没有必要绕道。” 青狼完全贊同君书影这简单粗暴的做法,率先一掌将挡在几人面前的四五棵树木轰了个干净。 憋了好几天的怨气在此刻似乎得到了一点点释放,青狼轻唿了一口气道:“书影不愧是我天一教的人,知道我就爱这么干。接着走吧。” 浓雾之后似有几道异样的眸光闪了几闪,君书影勐地回头看时却又完全看不到异象,来路已经完全被遮挡而看不清,像已消失在这诡异的雾气之中。 青狼和信云深一路披荆斩棘。高放没有内力,又叮嘱楚飞扬和君书影不要浪费体力,以防遭遇其他异象。几人这样一路行来,似乎是走对了道路,只觉那缭绕不息的雾气竟然稀薄了许多。 楚飞扬牵着君书影的手,却觉得他的手似乎越来越凉,还偶尔有些微微发抖。 “书影,你怎么了?可是被毒雾所伤?高放——”楚飞扬焦急唿唤高放的声音被君书影打断。 “不是,我没事。只是……只是觉得好像越来越冷了。”君书影把两只手都放在楚飞扬掌中取暖,皱着眉头道:“我的内力与你们路数不同,对寒冷更加敏感一些罢了。这里太怪异了,我们一定要快点走出去。” 楚飞扬心疼地将君书影的双手捂到掌心中呵气,用自己的内力缓缓为他取暖。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道:“你就不要浪费内力了,我也有内力护体,不怕冷的。” 二人正说话时,楚飞扬感到四周的雾气之中传来了强烈的杀气,勐地向几人逼近。青狼的一句大喊“大家小心”话音还未落尽,只听数声破空声响,有无数诡异的黑点从四周疾射而来。 楚飞扬和君书影后背相抵,共同用内力在周身建起一层防护。不远处的信云深勐地将毫无内力的高放捂到怀里,青狼站在信云深身旁弥补他无法顾及的地方。
第208页 几人迅速地配合无间,似乎让雾气之后的人很是意外这一击竟未得中,几声懊恼的大喊传来。虽然听不懂那奇异的话语,却总算可以确定是人的声音。 青狼咬牙切齿道:“这些龟孙子总算露头了,我已经忍了够久了!” 高放从信云深怀中探出头道:“青狼,你不要鲁莽,这些人借着此处的天时地利,绝对不会和我们硬碰的。只怕他们还有后招,我们不能大意。” 高放话音刚落,却立刻就得到了应证。 楚飞扬只觉得面前一道气壁勐地拔地而起,忙和君书影共同后退。青狼那边似乎也有异象,楚飞扬却来不及看清了。只是一瞬之间,原本坚硬的土地突然变得松软。他勐地拉住君书影,大地在霎那间却像陷空了一般,让他二人再无借力之处,两人一起跌落了下去。 楚飞扬将君书影紧紧地搂在怀中,落地之时也用自己的身躯做了肉垫,将君书影完好无损地护在身前。 只是落地时楚飞扬也禁不住皱着眉头低唿一声。这地面凹凸不平,尖石嶙峋,这么砸下来还真挺疼的。 君书影趴在他身上,白了他一眼道:“谁让你多此一举。” 楚飞扬搂着他笑道:“哪里是多此一举的问题,只是我计算有误。你是不是又胖了,让为夫仓促间没把握好内力,这才被撞了一下。” “压死你算了。”君书影愤愤地咬牙道。 楚飞扬抱着君书影坐起身来,还不忘调笑他道:“压死我,以后谁疼你呀。” “滚。”君书影拍拍衣裳站起身来,“少说些废话,快找路出去。” 楚飞扬坐在地上向四周看了看,这个坑洞很小,离上面也不深,似乎就是挖了个陷阱,和麒麟岛那些庞大的地下宫殿相比完全是小菜一碟。 只是等楚飞扬和君书影一起用轻功跳出陷阱的时候,他才收回了这种轻视的想法。 楚飞扬看看四周与刚才无异的洞底景色,头顶不远处仍然是陷阱的出口,似乎刚才那一跃根本没有用处。 “我们明明已经跳出了洞口……”君书影脸色凝重地道。 楚飞扬点了点头:“这大概就是高放说的,无为族人藉助天时地利施放的障眼之法。刚才的浓雾和树林,才是根本不值一提。” 君书影抬头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洞口,咬牙道:“我偏不信这个邪。” 两人又试了几次,每次以为跳出了陷阱时,无一不是再次出现在井底。楚飞扬又想出办法,自己等在下面,让君书影先向上跃出井口。 明明看着君书影的身影藉助着井壁上的突起几个跳跃消失在了之外,转瞬间他却又晕头晕脑地撞向自己怀里。 楚飞扬抱着“投怀送抱”的君书影嘆了口气:“真够磨人的。所以我向来最讨厌这种奇门八卦之术。” 君书影恨恨地道:“什么奇门八卦之术,不过是一群不敢露面的小人,只会在背地里做些下三滥的手脚。” 楚飞扬拍了拍他的肩膀算做安抚:“可惜高放不在这里,不然也许能知道些门道。” 君书影虽然没有高放研究得精深,却也知晓一二,他低头想了片刻道:“恐怕我们还是中了那瘴气的毒,才会被这种把戏蒙蔽双眼。” “那如今要如何解毒呢?”楚飞扬和君书影面面相觑了片刻,最终不约而同地无奈一嘆:“可惜高放不在这里。” “别浪费内力了,老是这样使用轻功,只怕这陷阱还没出去,先把自己累坏了。再有什么异变就没精力应付了。”楚飞扬抱着君书影,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难道我们就在此等死不成。”君书影不悦道。 楚飞扬笑了笑道:“别人占着天时地利,这时候武功再高也捉襟见肘应付不暇啊。我们如果先乱了阵脚,反倒更加不利。先坐下,平静下来。云深他们有高放在身边,暂时不用担心他们。何况——” “何况什么?”君书影被楚飞扬搂在胸前,听着楚飞扬温柔的声音,烦躁的心境也慢慢平稳下来。 “何况,我不觉得这些无为族人的企图只是杀死入侵之人这么简单。我们几乎完全不了解他们这片领地的诡异情况,他们若有心杀人,实在不用做这么多手脚困住我们。”楚飞扬的眸色暗了下去,“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他们若起意杀人反倒简单了。管他什么无为有为,我们只管血洗此地,好过被这种无聊的陷阱困住。”君书影恨恨地咬牙道。
第209页 楚飞扬听了,不由得将怀中的君书影又揽得紧了些,低声笑道:“现在处在劣势的是我们,你这大话说得倒是一点都不脸红。” 君书影轻哼了一声:“如果我们陷入的是杀局,你才不会是这副悠哉模样,那境地就大为不同了。说来说去,你不过是不想滥杀无辜。” 楚飞扬再也忍不住在他白净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你这个时候这么恭维我,是想诱惑我亲你吗?!” 君书影抬手擦了擦被亲的地方,不屑地道:“是你想太多。” 二人静静地坐了片刻,君书影禁不住抱起双臂往楚飞扬怀中缩了缩,吸了一口气道:“飞扬,你不觉得越来越冷了吗?” 楚飞扬也皱起眉头。这一次不只是君书影感到冷,洞壁四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起了一层层白色的冰霜。不多时这原本暗黑的洞底竟然完全被冰雪覆盖,变成一片雪白的世界。 “好冷……”君书影低声道,一直往楚飞扬的怀里钻去。 楚飞扬这才发现君书影的内力对这种寒气竟无力阻挡,他急忙将君书影紧紧地搂在怀中,脱下外衣裹住了君书影。 这寒气虽来得诡异,他却并未感到异样,可是君书影居然毫无抵抗之力。楚飞扬此时只能想出一个解释,这些人是冲着君书影来的。 楚飞扬紧皱着眉头向四周看去,从寒气初起时他便已察觉周围隐有窥视之感。他原本并不想造成冲突,毕竟自己才是别人领地的侵入者,若能和平相处,不用伤人性命救回燕其就最好不过。可如今他们竟将念头动到君书影头上,楚飞扬哪里还有耐心顾虑太多。 洞底的寒气越来越甚,连唿出口的水气也变成了冰冷的白色。 隐藏在暗处的一群人眼看着外面的楚飞扬在君书影的唇上轻柔地亲吻了几次。 “那个人对冰蛇的寒气有感应,他就是我们水堡的堡主……” “这一代的堡主长得真好看……” “我们的堡主是要献给族长大人的,不可被世俗之人玷污!” 为首的几人用手语交流了两句,却冷不防被面前暴起的一股巨力震飞,狠狠地撞向后方的石壁,又滚落下去。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几百年来从未失效的阵法竟会被人轻易打破,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脚下踢飞散乱的碎石,右手扶抱着他们这一代的“堡主”,阴沉的脸色十分不善。 “你们就是无为族人?!”楚飞扬看着面前打扮怪异的一群人,不脱地开口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刚才楚飞扬毫不留情的一击使得很多人受了沉重的内伤,此时那为首的一人勉强站起身,捂着胸口道:“这位侠士,我们并无恶意。我们是无为族下的水堡之人,我们只是在寻找我们这一代的堡主。” “堡主?”楚飞扬皱起眉头。 “我们的族长大人体内有娘胎里带来的火,每一代的族长都必须要水堡的堡主才能中和抑制他的内火。”那人继续用怪异的口音说道,一边从胸前取出一只袋子,打开来却露出一条拇指粗细的全身雪白的冰蛇,“只有对冰蛇的寒气有感应的人,才能救族长大人,才是我们的堡主。而我们这一代的堡主就是——” 楚飞扬看到他们将怪异的眼神投向君书影,警觉地搂着君书影向后退了一步,全身的内力都在蓄势待发。 那人并不在乎,收起冰蛇道:“这位侠士,堡主大人此时已经中了冰蛇之毒。这毒天下无人能解,只有我们族长大人才能解开,否则堡主将有性命之虞。” “飞扬……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杀了他们。”君书影艰难地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周身因为寒冷而仍在颤抖。那些水堡之人投在他身上的视线令他厌恶。 事关君书影的生命,楚飞扬却丝毫不敢鲁莽,他揽紧了怀中的君书影当作安抚。那些水堡之人看着楚飞扬紧攥着君书影的手,神色却都变得怪异起来,似乎很是介意一般。楚飞扬也觉得不悦起来。 “你们如何证明自己所言是真?”楚飞扬忍着怒气道,“我们原本只为救人而来,对贵族之人也并无恶意。你们却无故下毒,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的胡言乱语?!” “我们没有必要胡言乱语。”那为首之人居然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道:“我们也并非刻意下毒,否则为何侠士您的身体无恙。这只是我们寻找每一代堡主的方法。只要堡主跟我们回去见族长,便能解开这冰蛇之毒。”
第210页 “那带我们去见你们族长!”楚飞扬沉声道。 “这恐怕不妥——”那人皱眉看着面前的男子和自己刚刚确认的新任“堡主”之间的亲密姿态,“我们只能带堡主去见族长大人……” 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脸旁划过,那人只觉面颊上勐感一阵冰冷的疼痛,抬手一摸,手上一片鲜血。 “少废话,不想死就快些带路。”楚飞扬冷冷地说道。 原本被楚飞扬打成重伤的几个人此时勉强地走到他们的首领身边,一群人用楚飞扬听不懂的语言交流起来。 楚飞扬握紧了拳头。这些人的观念同他们的领地一样诡异,简直像未开化的野蛮人,完全没有道理好讲。 谁给他们的权利,让他们敢口口声声将君书影称作自己的“堡主”,仿佛那冰蛇指定了君书影,君书影便成为了他们的人一般。楚飞扬简直用尽了全部的忍耐力,才将心底的狂躁忍住。这无为族人太过神秘邪门,他不能拿君书影的生命开玩笑。 最后那首领向楚飞扬点了点头道:“好吧,你就同我们堡主一起去见族长大人吧。” 水堡的人抬了软轿过来,想要将已经昏迷的君书影抬起,却被楚飞扬粗鲁地推开。 “滚开,谁准你们碰他的。”楚飞扬将君书影抱在怀中,冷声向那首领道:“带路!” 这些水堡之人数百年来的工作就只是利用冰蛇找到自己的每一任堡主,然后带回去献给族长即可,他们何曾碰到过这种情况。 只是那为首的男人光用看的也知道眼前的楚飞扬不好惹,因此只能吩咐手下不要靠近堡主。他先是破了这陷阱的障眼之法,楚飞扬这才发现他二人居然一直呆在地面上,哪里来的什么陷阱。 只是君书影眉头黑髮上凝结的细小冰霜,却完全不是幻觉。 楚飞扬继续用自己的内力温暖着君书影的身体,抬头却看见那水堡的首领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位侠士,你和我们堡主是什么关系?”那人开口问道,言语间简直就是把君书影当成了他们那边的人。 楚飞扬没好气地道:“与你何干,带路!” 那人转身走在前面,却继续说道:“侠士,按照水堡的规矩,不管你与堡主是什么关系,你都要把他忘记。他以后将是我们的堡主,是族长大人的人。” “你们那见不得人的族长想让书影听命于他,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楚飞扬冷声道。他真是想不懂,如果只有书影那阴寒的内力路数能救他们族长的性命,只要好言相商他们也不会见死不救。这些野蛮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为给自己找个主子,给他们的族长找个下属。 那首领听了之后却显然有些讶异,他摆了摆手道:“不,堡主不用听命于族长大人,我们每一任族长大人对堡主都很好的。” 楚飞扬被他那些故弄玄虚的话惹得心烦,也不再开口,手中却将君书影抱紧了些。 只是不知道青狼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希望没有惹上什么大麻烦。 因为楚飞扬先前的那一掌攻击,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受了很重的内伤,明显拖慢了行程。才走了几个时辰,便有人再也支撑不住,晕倒过去。 那首领安排众人停下养伤,看上去有些慌乱,似乎还从来没有经歷过这样的事。楚飞扬早就觉察到,这一群人的武功都很低微,若不是身处这种瘴气瀰漫的地方,他们简直不堪一击。楚飞扬看了看天色,原本被浓雾遮掩的灰濛濛的天空此时渐渐黑了下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夜晚。 君书影在他的怀中,身体已经回暖,吐息均匀,脉搏稳定,也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 “你感觉如何了?”楚飞扬低声细语地关切道。 君书影微蹙起眉头,体内运起内息感觉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内力阻塞不畅,我好像的确中了毒。如果高放在就好了。” 楚飞扬毫不顾及周围那些水堡之人怪异的眼光,在君书影额角亲了亲道:“就算高放在,恐怕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况且我们直接去找族长反倒简单了,不管是为了师父还是燕其,都可以直接跟族长谈,好过我们自己漫无目的地寻找。你不要想太多,安心睡一觉吧。” 君书影点了点头,却突然感到手上一凉。他勐地抬起手来,却见一条浑身雪白的小蛇正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又向上爬去,最后它将自己的身体盘在君书影的手腕上,吐了吐信子,安分下来。
第211页 “这是什么东西?!”君书影有些厌恶地道。 原本一直在忙碌的水堡首领慌忙走上前来恭敬地行礼道:“堡主,这是世所罕见的冰蛇。它已认定你是我们水堡的堡主,就是它的主人。我们每一任的堡主都会有冰蛇护体。请让它跟随你吧,它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君书影只觉小蛇缠绕的地方隐隐透进一股清凉之气,顺着经脉抚过全身,带来一阵舒适。 “似乎是个好东西。”君书影挑起唇角道,“它若喜欢,那就让它待着吧。” 楚飞扬看他毫不知客气为何物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这冰蛇似乎是他们水堡每一任的堡主信物,你怎能随随便便收下?莫不是真想做这个堡主不成?” 君书影瞪了楚飞扬一眼,手指摸了摸小蛇冰凉的身体,口中道:“楚大侠是想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吧?你放心,我便是吃了拿了,也断不会嘴软手短的。何况,这是他们自己双手奉送的,关我何事。” 楚飞扬失笑道:“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你这倒也算是个好品性,不用担心被人随便拐跑了。” 君书影又举起手腕,去看那条奇异的小蛇。小蛇纯黑的眼睛在薄雾缭绕下隐隐泛出奇特的光芒。 因为水堡众人的内伤,再加上晚上在瘴气中行路,连水堡首领也有些不敢确定,楚飞扬便同意众人在此夜宿一晚。 夜深风静,四周偶有奇怪的鸣叫声响起。楚飞扬靠在一棵枯树下,远离水堡众人,怀中抱着君书影,闭目养神,却一刻也不敢睡着。 怀中一直沉睡着的君书影突然动了一动,楚飞扬睁开眼来,低下脸去轻声道:“怎么了书影?可是哪里不舒服?” 君书影却勐地睁大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此时却带着些迷茫。 楚飞扬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又低唤了一声:“书影?” 君书影却迅疾地抬起手来,掐在楚飞扬的脖子上。 楚飞扬双手仍旧抱着他,微微仰着头,眼睛仍在艰难地看向君书影的双眼,却没有丝毫挣扎。 “书影,你怎么了。”楚飞扬低声道,搂在君书影背上的手却在慢慢地移动,想要点住他的穴道。 君书影手腕上的小蛇却勐地立了起来,迅疾如电地在楚飞扬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楚飞扬并未觉得疼,只觉得脖子间有一股凉意勐地扩散开去,一瞬间他便觉得头晕眼重,想要拉住君书影的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股晕眩来得太快,楚飞扬努力地保持着清醒,也无法在那来势汹汹的睏倦之下坚持多久。模煳的视线当中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君书影缓缓离开的背影,他皓白的手腕上那条通体雪白的小蛇顺着他的手臂游上肩头,在他耳边嘶嘶地吐着信子…… 一滴水滴在额头,楚飞扬混沌的神智恢復过来,他勐地睁开双眼,从地上一跃而起。身边却哪里还有君书影的影子。 楚飞扬狠狠地将那水堡的首领抓了起来,锋利的剑锋紧紧贴着他的脖子,划出一道细长的红线,慢慢渗出殷红的鲜血。 “说!那条蛇到底有什么古怪?!书影去哪儿了?!”楚飞扬双眼发红地大声怒道,仿佛丢失了理智和温柔的那半边魂魄,周身的冷冽杀意使得那首领浑身发抖,连周围想要上前劝阻的人也被这强大的威慑定在原地。 他们一辈子生活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瘴疠之地,就算曾与外面的人有过接触,也都躲藏在那些巧妙的奇门阵法之后,何曾如此近地直面着暴怒和死亡的威慑。首领额上冷汗涔涔,如果没有楚飞扬抓着他,只怕他早已经瘫倒下去。 “侠……侠士,冰蛇并无古怪,我们也绝对不会伤害冰蛇认定的堡主。”那首领声音发颤地说道,“但是冰蛇一旦认定主人,就会将他带到族长的身边,完成交合……” 楚飞扬右手勐地一用力将那首领摔到地上,怒到极点反而声音平静下来,只是那一字一句间的冰冷气息却仍旧令人不寒而慄:“你说什么?” “侠士,我早说过……我们族长体内的邪火,只有冰蛇认定的堡主与族长交合,才能够帮助族长克制。所以我们每一代的堡主,无论男女,只要是冰蛇认定的,都会成为族长夫人……享……享尽尊荣。”那首领在楚飞扬骇人的目光中勉强说到了最后,便再也解释不下去。 “原来如此,原来你们所说的救人之法竟是这种手段……”楚飞扬用剑尖挑起那首领的下巴,让他不得不慢慢站起身来,“不想死的话,马上带我去见你们那个不知死活的族长大人。”
第212页 “如果侠士想破坏族长的大婚,我……我不能……”首领还想坚持。 楚飞扬捏剑的手微一用力,几缕鲜血沿着剑身流了下来:“那你就死吧,总有不想死的人会带路。” “侠士手下留情!”水堡首领忙求饶道,“我可以带路,只是侠士,那位公子是被冰蛇带走的。冰蛇能在这片迷魂阵法中找到最快的路,最多今日就能到了。我们自己走的话,只能绕阵法而行,必然追不上那位公子的……” 他感觉到脖子上的剑似乎又压得重了些,忙又道:“我所言句句属实,侠士就是杀了我也没有用。总之我们可以带路,但是请侠士不要太过焦躁催促,不然即便是我们,也会迷路。” 楚飞扬冷眼看了他片刻,直看得那首领冷汗涔涔。 “起来,带路。”他收了剑,只用冷若冰霜的声音命令道。 *** 在瘴气越发浓厚的最深处,反而有一个村落,风清天亮,一丝雾气也无。所有的浓雾都像是被挡在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壁之外,成为这个村子的天然屏障。 浓雾之后隐隐约约有一个身影,正在越走越近。在村外守卫的无为族人举着武器,一脸警觉地看着那渐渐清晰起来的身影。 来人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虽然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但他肩头的白色小蛇,这些族人却再熟悉不过。 “快,快请族长出来!冰蛇把族长夫人带来了!” 有人一声大喊,一时间村子里沸腾起来,“迎接族长夫人”的喊声一直向村落的最深处传去。 一双眼睛从墙后露了出来,那眼眸是黑色的,与无为族人浅怪异的眸色不同,眉发上也斑白一片。 “族长夫人?”那人低声道,似乎对这全族欢腾的气氛感到有些迷惑,直到那抹身影走进他的视野。 “君——”他勐地瞪大了双眼,却被身后的人拖了回去。 “信掌门,小心不要暴露了行踪。”一身乔装的牧江白无奈道,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男人,却是他的师弟元晴。 “那是君书影!”信白压低了声音急道:“他明明是我徒弟飞扬的——他怎么会是什么族长夫人?!” 元晴一听就轻笑出声,也低声道:“信掌门莫急,他是你徒弟的就永远是你徒弟的了,成不了别人的。” 牧江白对他这时候还这种玩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去安慰信白道:“信掌门,你不用太过担心。我看书影的样子,有点像被迷了心智。既然他在这里,飞扬一定也来了。” 信白眉头紧皱,看着不远处的君书影一步一步走向村落中央的族长住处,忍不住心急如焚。 “飞扬到底跑哪去了?!” 无为族长的住处是一座十分高大的大殿,矗立在村落中央,显得十分显眼。 君书影迈步走上第一层台阶,台阶两边排开两列无为族人,显得十分显眼。 高台的尽头出现一抹火红色的身影,高大的男人一脸冷酷地看着在冰蛇的带领下一步步走上来的君书影,漆黑如墨的长髮显得粗硬而坚韧,浅色的奇异眼眸在日光下透出异色。 “男人?”无为族长尹梓动了动唇,出声道。 “族长大人,这位公子的肩上是冰蛇,必定是他没错了。”站在他身后的族中长老走上前来,在尹梓耳边恭敬道。 君书影越走越近,已经走到了尹梓的面前。 尹梓定定地看着君书影的脸庞,突然微微一笑,伸出手去勾他的下巴:“虽然不是女人让我有点失望,但却是另外的惊喜。” 尹梓的指尖还未碰到君书影,君书影原本显得空白呆滞的双目却勐地射出异样的光芒。所有的攻击与反抗只在一霎那间,无人看清君书影和尹梓的动作。 尹梓收回手,掌心滴落一串血滴,鲜红血迹染了半边手掌。 君书影反抗着冰蛇的控制,冰蛇在他肩头似痛苦又似威胁一般嘶嘶作响,君书影也痛苦地半跪在地上,汗流如注。 尹梓蹲在他的面前,笑了笑道:“看你一身打扮,应该也是非富即贵的人。我不知道冰蛇是如何选中你的,我也明白,让你以男子之身嫁与我为妻,会使你感到不适。但是冰蛇是不会错的,你体内的毒只有我能解开,我身上的不正之火,也只有你能化解。所以,你认命吧,夫人。” “谁是你的夫人!”君书影浑身颤抖着反抗脑中扰乱神智的那股力量,牙齿快要将嘴唇咬破,黑白分明的双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
第213页 “你啊。”尹梓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又向后招了招手:“来人,扶夫人去后殿。差人将大殿内外快些布置好,我要与夫人早日完婚。” 后面的族人恭敬地应声,有两个人就要上前来扶君书影。 君书影勉强扔出几枚暗器,阻止那些人的靠近。 尹梓看着落在地上使地面变得污黑一片的银针,眼中的兴味却更浓了。 “夫人好大的脾气,不过我就喜欢夫人如此不驯。”尹梓笑道,“看来我们的‘解毒’之夜,不会太过枯燥无味了。” 君书影咬牙不出声,暗中积蓄内力,想要试着逃脱。却见眼前的无为族长站起身来,手掌轻轻一转,君书影瞬间只觉得体内似乎有无数寒气乱窜,连鲜血都要被冷成冰渣一般。 尹梓看着软倒在地上神志不清的君书影,收回手掌,弯腰将他抱起向殿后走去。 *** 芙蓉帐暖,香菸缭绕。 尹梓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君书影,略显苍白的脸庞,眉宇间却总是凝着一抹舒展不开的忧愁。 尹梓伸出手去,似乎好奇一般在那光滑的脸庞上轻轻滑动了几下。 “中原人果然不同于我们无为族人,连模样都比族人细緻。”尹梓面带笑意地评价道,“怪不得老族长一直把族长夫人藏着不肯示于人前。” 身后的长老弯了弯腰道:“夫人是属于族长一人的,其他族人也无权得见。” 尹梓弯下腰去,把脸凑近君书影的脸庞,似乎想要亲吻他。却闻耳边不怀好意的“嘶嘶”声响起,君书影肩头的白蛇人立而起,张大了嘴巴冲着他哈气。 尹梓憔忙直起身来,不耐烦地道:“这死蛇真是烦人。” 长老忙上前道:“族长且忍上几天。看冰蛇的样子,似乎夫人刚刚中了寒毒不久,冰蛇现在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夫人的。” 尹梓一脸不满地站起身来。他从懂事起就一直等着这一天,等着冰蛇将他的命定之人带到他的面前。难得他的命定之人不但不丑陋不平凡,反而是如此气质出众的俊美模样。现在人就躺在他眼前,他却不能碰,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吗。 “等我与他拜了天地,圆了房,就把这条不知好歹的蛇砍了做汤!”尹梓怒气沖沖地下令道。 族中长老深知这一任族长的性情,只能无奈应了。 一连三日,君书影都在昏迷中度过。无为族长似乎对这位未来的“夫人”十分喜爱,餵饭餵水全都亲力亲为,不让别人插手。只是稍微想要有些出格的行为时,就要被那坚守在君书影身边的冰蛇威胁,弄得族长好不火大。 万籁俱寂的深夜时分,看守在门外的无为族人也打起了瞌睡。房中的人这几天都没有要清醒的迹象,使得看守的人放松了警惕。 昏暗的房中仍有药香缭绕,躺在床上的君书影却突然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眸中丝毫没有刚刚清醒过来的昏沉茫然。 下半夜时,夜晚的安静被一阵阵急促的锣声打破,族长尹梓被从睡梦中惊醒,披着衣服不悦地走了出来。 “族长,夫人……夫人不见了!”有人气喘吁吁来报;“大家已经四处寻找去了。” 尹梓勐地瞪大眼睛,气急地来回走了两步,责问道:“看守的人呢?!” “似乎被药迷晕了。”来人羞愧地回道。 尹梓沉下气来,想了想道:“他中了毒,有冰蛇在他就跑不远,你们在大殿四处好好搜查,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那人应声领命,又急急忙忙地跑走。尹梓看着被火光照亮半边的夜空,眯了眯眼睛低语道:“你是我等了十几年的命定之人,你以为你跑得了?!” 君书影此刻内力不济,殿里的无为族人又太多,无奈之下只能慌不择路地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跑。 耳中听着前来追捕的无为族人叫喊着他听不懂的话正在快速地逼近,君书影只能咬牙攀上院中的假山,刚刚滚了下去被乱石挡住身影,有两队无为族人便从两个方向跑了过来,在假山之前碰了下头,又分开寻找去了。 君书影暗暗地唿了口气,耳畔的那条白蛇还在用冰冷的身体缠绕在他肩上,不时吐着信子发出奇怪的声音,甩都甩不掉。 君书影厌烦地闭了闭眼,此时内力微弱,身上也在逃离的过程中受了些擦伤,正是狼狈不堪。君书影不由得咬牙低声道:“楚飞扬,你到底在哪里。”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君书影转过头去,却勐然看到一双晶亮的大眼出现在身边。他差一点喊出声来,死死地咬牙忍住了,却果断地伸手攻击过去。
第214页 “啊,好痛。”那人强忍着轻唿一声。虽然二人的动作声响并不算大,却依然引起了在附近搜人的无为族人的注意,四五个人端着火把武器慢慢地向假山靠近过来。 君书影还未看清身边之人是谁,那人却勐地展开身上的暗色披风,将两人一起盖了起来。披风上的颜色在火光斑驳的照亮之下与周围的山石阴影无法区分,靠近过来的族人四下看了一遍,又慢慢向周围搜去。 君书影动了动,那人却轻声嘘了一声:“别动,君书影,是我,燕其。” 君书影微微瞪大了双眼,在黑暗中与那双晶亮的眸子大眼瞪小眼地看了片刻。 “你不是被他们抓起来了?”君书影半晌才轻声道,他们在毫无了解的情况之下跑来这片诡异的瘴疠之地不就是为了救这个傢伙吗? 燕其张了张口,黑暗中除了一双眼眸又露出那一口白牙:“我跑出来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君书影疑道。 “我跑不出去啊,找不到门在哪里。”燕其毫无羞愧地回道。 “……”君书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燕其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轻声道:“你别以为是我太蠢。他们这里就是很奇怪,到处都是阵法,外人根本休想出去。” “你在这里晃荡多久了?”君书影不再纠结于那个话题,转而问道。 “好些天了,他们刚把我抓来没两天,我就跑了。不过我把天下无双的古书留给他们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很认真在找我。”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燕其突然开口道:“君书影,既然你来了,那是楚大侠和青大哥也来了吗?” 君书影无奈地一嘆道:“在这种鬼地方我怕他们自顾都不暇了,别想着等他们来救了。” “哦。” 没过多久,燕其又忍不住开口道:“你肩膀上那条蛇是哪来的?” “闭嘴!”正在努力恢復内力的君书影没好气地斥道。 燕其只能乖乖地闭上嘴巴,双手撑着披风盖住两人,一起呆在这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君书影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思索着如何逃离这个地方。他也发现这个大殿里处处诡异,燕其所说的到处都布满了阵法倒是可信。他独自一人时尚且没有把握能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地方,何况身边又多了燕其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痴。 跟那个无为族长正面冲突,若是放在以前,君书影完全不将他看在眼里。可眼下龙游浅潭,自己陷在别人的地盘里,这样的大话他就不敢说了。 楚飞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唉,到底该怎么办。君书影有些担忧又头疼地轻嘆了一口气。 燕其在一边小声地道:“君书影,你不用担心。青大哥肯定会来救我的,楚大侠也会来救你的,他们两个人联手,绝对剷平这个破房子。” 这个人一点不思自救,对别人倒是够乐观自信的!君书影默然,真是无话可说。 人傻一点也挺好的。青狼之前担心他独自一人身陷狼窟,会吃苦头,会过于忧虑伤身,简直就是白费感情。 天色将明之时,君书影感觉体力已经恢復得差不多。如果不是体内所中的寒毒会被那无为族长控制,他便有足够的把握一路杀出去。 君书影长吸了一口气,一把拎起燕其:“走吧。” 燕其抱着披风皱眉道:“要自己走吗?躲在这里还不错,我知道去哪里拿吃的。要不然还是等青大哥来……”他的声音在君书影的瞪视中越来越弱,渐渐消失。 “走!”君书影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恶狠狠道。 燕其一脸不情愿地起身,跟着君书影爬了出去。 因为这里在夜晚时搜查过几次,现在暂时没有人巡视。君书影带着燕其趁着这个空隙往出口走去。 此处的房屋布置与中原的型式有很大差别,君书影也不敢保证走的方向对不对,只是他不喜欢坐以待毙的感觉。再说跟燕其这个草包一起什么都不做,干坐着等楚飞扬和青狼来救——这种自甘堕落他不能容忍! 天色从微明到大亮,感觉已经走了不短的时间,却依然看不到出去的大门在哪里,连外墙都没有找到。君书影忍不住在心里低咒,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夫人,你好高的兴致啊,现在也该收收心了。你身体还不走,怎能如此劳累自己。”一道声音突然凌空响起。 君书影勐地将燕其推向墙边暗处,转头四顾,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除了刚才那一道声音,这四处仍是空旷寂静。
第215页 “夫人?!”燕其惊讶地小声道。 那声音突然又笑道:“夫人,你果然还是不懂得无为族阵法的厉害。我现在就在你的眼前,你仍旧看不到吗?” 那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近在耳边,君书影厌恶这种故弄玄虚的行为,干脆一个旋身,将袖中暗器向四周发射出去。 暗器反射着日光的光芒,向四周飞去,却勐地隐入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般,瞬间都消失了踪影。但是凭着几声利器入肉的声音,君书影知道自己击中了对方。 君书影冷哼一声,又要攻击,却勐地被人扯住手臂,一股大力将他向右拉去。 “夫人,你下手真够毒辣,对你还真是轻视不得。”那道声音这一次切切实实地响在了耳边,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处,令君书影感到作呕。 “你受死吧!”君书影切齿道,一边勐地一转身,一掌击中尹梓的胸前。 尹梓有些勉强地躲过这一击,待君书影还要出手时,他已抢先控制了君书影体内的寒毒发作。君书影只觉经脉又被一股寒流冲击,脚下一软,连攻击也没了力气。 尹梓微微喘了口气,也为刚才的惊险摇了摇头。若是他稍有迟疑,只怕现在已被君书影打伤。自己的这一位“命定之人”,还真是令人马虎不得。 他走到君书影身边,伸手要去扶他,口中说道:“夫人,不要企图逃走了。跟我回房吧,你明明身体不好,就要好好休息。你放心,我无为族的族长夫人歷来都是最尊贵之人,享尽荣宠。等你与我成了亲圆了房之后,就算没有寒毒掣肘,你也不会想要离开了。” 君书影还未来得及说话,一股狂风忽地凭空大作,原本已中了他的暗器的无为族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歪歪倒倒地举目看向四周,想要找出谁在作怪。 君书影抬袖挡住眼睛,只看到高放的身影突然闯入此阵,犹如凭空出现一般,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信云深和青狼。青狼一闯进阵中,看到了缩在墙角的燕其,早已一个箭步沖了过去,将人紧紧地揽在怀中。 后面又闯进来几个人,狂风之中只看到身形像是两个老头一个年轻人,君书影有些疑惑,还未看清时,自己却也被一股大力勐地拉了起来,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动,书影,是我。”楚飞扬的声音响在耳边,君书影刚刚抵抗者体内的寒毒勉强蓄起的力气马上泄了个干干净净。 “来者何人?!竟敢私闯我无为族之禁地,简直不知死活!”无为族的几名长老挡在尹梓身前,高声怒斥道。 青狼正因为这些时日以来天天在各种迷魂阵里绕来绕去绕得火大,这时怀抱着多日不见的燕其,心中那块担忧的巨石放下,积攒多日的脾气也勐地爆发出来。 青狼冷哼一声:“那可正好,今日倒要看看是谁不得善终!” 这几天要破开那些玄之又玄的各种阵法,高放几乎完全不得休息,此时已经累得憔悴不已。信云深看在眼中疼在心上,此刻早就按捺不住,拔出长剑沖入敌阵,咬牙切齿地只想大杀一场。 牧江白和元晴几人护住高放,有些无奈又无力地试图劝阻:“大家先不要打,先不要打……” 楚飞扬将君书影也送了过来,牧江白拉住楚飞扬道:“飞扬,你快劝一劝青狼和云深,现在不能打。无为族人并非jian恶之徒,也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再者,就算把无为族人全杀了又能如何。这一片土地有进无出,没有族人带路,我们将陷在此地,再也出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楚飞扬扭头与那道穿越众人射向君书影,又转而看向他的冰冷视线对视了片刻,低哼了一声道:“师父不用多言。大家连日积压的怒火总要有发泄的地方。请您帮我看顾书影就好。” 牧江白看着扭头沖向战局的楚飞扬,只能连连摇头:“怎么连飞扬也如此冲动——唉!” “老师父,你太老了,你不懂。他们敢抓我,青大哥不生气才怪,哼哼。那个族长敢管君书影叫夫人,楚大侠不冲动才怪。”一旁的燕其开口道,他又看了看眼圈青黑一片神情昏昏欲睡一脸恍惚的高放,继续道:“高放都累成这样了,信云深不想杀人才怪。” 原本正两眼放光地盯着战局的君书影听了燕其满口的歪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嘴!” “闭嘴就闭嘴……”燕其微微噘起嘴角咕哝着,蹲到一边不再开口。 元晴与牧江白对视一眼,俱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216页 尹梓在武功完全不是楚飞扬的对手,大殿内外的几个阵法也被高放破坏殆尽。没有天时地利的辅助,尹梓很快被楚飞扬制住,一柄钢剑架在了脖子上。 无为族人见族长落在了对方手里,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一场混乱才得以停息。族人之中早先就有不少人被君书影的暗器所伤,虽无剧毒,却也令伤口痛痒难忍。如今又被青狼和信云深一通围攻,伤者无数,俱是狼狈不堪。 信白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手中举着一本书高声道:“牧大师,我找到了,这本‘天下无双’!” 尹梓看着信白,又看向楚飞扬,虽然被剑架在了脖子上,却也仍旧镇静:“你们来,就是为了‘天下无双’?” “你说呢?!”楚飞扬沉着脸色,阴测测地道。 尹梓摊开双手,将武器丢在地上,撇了撇嘴角道:“今日我技不如人,被这位侠士所制,我无话可说。只是诸位仍旧在我无为族的地盘之上。刚才那位老先生说得对,若无本族人带路,你们一辈子都别想再出去了。所以,我还是有资格与你们谈些条件的。” “哦?!”楚飞扬抬了抬眉毛,却不置可否。 尹梓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能继续道:“那本古书你们可以带走,还有这位识得古文字的小公子,我可以全部放人,还会派人将诸位带出无为族的领地。只是——” 他的眼光看向君书影:“只是这位公子,你们不能带走。” 脖子上勐地一阵尖利的疼痛传来,温热的鲜血流进了衣领之中。 尹梓早先看到君书影被楚飞扬抱在怀中却不抗拒的样子,就已经感到二人的关系不一般,此时剑身上传来的压抑不住的怒气更是令他确定。 尹梓因为那疼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却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仍旧道:“那位公子被冰蛇选中,体质天生与我相配。他与我是命定之人,不管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你都无法阻止。” 楚飞扬的眸色一沉,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你听听我的条件如何?”楚飞扬用冰冷的声音道:“你派人带我们出去,天下无双我们要带走,那识得古书的小公子我们要带走,你说的这位公子,我们也要带走。如此,换你无为族人安然无事,免遭血洗,你觉得如何?” 楚飞扬面色平静,令人分辨不出真假,连青狼也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楚飞扬,猜不透他话中的真意。 尹梓面上的笑意浅淡了些:“那位公子中了寒毒,只有我能帮他解毒,否则他将常受毒气的侵扰,痛苦不堪。这些也不要紧吗?” 楚飞扬还未再次开口,元晴突然道:“楚大侠,尹族长,二位且听我一言。我等并无深仇大恨,擅闯无为族的领地也是我们唐突冒犯了,但是你们先潜入天一教抓人,这也并不光彩。如今我们必定要将燕公子和君公子带走,但会将古书完整交还,还会让燕公子将他所知的古文字倾囊相授。族长体内的火毒,我有办法为族长解开,也请族长为君公子解了寒毒。如此岂非皆大欢喜。我知道,你们想化解无为族人天生的体质缺陷,天下无双的古书是必不可少的。族长,你难道不为你们的族人想一想?” 尹梓的目光看向君书影,浅色眼眸中的深意令人无法看懂。君书影感到他的目光,却只是嫌恶地看向他。 什么“命定之说”,看起来除了他肩头的那条耀武扬威的小蛇,似乎他完全不受无为族人歷来无比看中的“命运天定”的影响。 尹梓唇角挂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苦笑,最终点了点头道:“我接受。我看夫人……似乎也无意留在族中。” “他还敢叫夫人?!”燕其长大了嘴巴。 青狼走到他的身边,抬手将他下巴合上,摇了摇头道:“少管闲事。” 楚飞扬重重地冷哼一声,收起手中的剑,回头走向君书影。 而因为元晴的提议,众人只能先在无为族住下。 楚飞扬向君书影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他与水堡的人一起往族里走来的时候,路上碰上了青狼和信白一行人。原来他们两路人早先遇到一起,现在也在找路。只是此处的阵法实在诡异,虽然有高放和元晴两人在,一行人还是像晕头鸭子一样摸不着北。 有水堡人的带路,又有高放一路上遇阵破阵,众人才终于在今天赶到了地方。 信白是为天下无双而来,牧江白带着元晴前来,却是为了找到方法救治元晴多年以来受损严重的身体。
第217页 “我一夜便走完的路,你们居然要三天。枉你自诩天下第一,也有做不到的事啊。”君书影轻哼一声道。 “是、是,怪我没有早些赶来,让你受苦了。”楚飞扬笑着凑过去,想要亲亲他。 “嘶”的一声不怀好意的威胁,君书影忙把楚飞扬推开。 “它……它这是做什么?!”楚飞扬指着那条在君书影肩上人立而起对他怒目瞪视的小蛇惊异道。 君书影嘆了口气无奈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我扔不掉,打不死,只能让它这么待着。它一直不许人靠近我。” 楚飞扬眯了眯眼睛道:“一直不许?难道之前还有人敢这样亲近你吗?!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族长?!” 君书影不悦地点了点头:“就是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被这条蛇吓退了,不然我早就杀死他了!”君书影咧地拔出一根银针,在楚飞扬眼前晃了晃道。 楚飞扬原本的怒火也被他这副模样浇灭了,伸手压下他的暗器笑道:“书影,你对为夫如此忠贞不二,为夫真是感动得无以復加。” “滚。”君书影收了暗器,随手推开楚飞扬笑着凑近的脸。他肩膀上的小蛇也跟着狐假虎威对楚飞扬哈了一口。 楚飞扬皱起眉头不悦道:“不过这个东西连我也不准接近你,这就太讨厌了。” 君书影站起身仰头走了:“我觉得挺好的。” 不过,在夜幕降临的时候—— “啊!这条该死的蛇!”楚飞扬一声大叫响彻客人们住的小院。 青狼从燕其身上爬起来,咂了咂嘴巴道:“楚兄这是怎么了,被书影谋杀了吗?” “唔……青大哥……来……”一双养尊处优的纤长白嫩的手伸了上来,揽住青狼的脖子,连一条长腿也忍不住地缠了上来。 “你这个小妖精!”青狼粗喘了一声,恶虎一般又扑了下去。 “大师兄有难!”信云深勐地直起身来。 一只脚毫不客气地踹了过来,信云深险些被他踹下床去。 “不睡觉嚷什么嚷,杀了你!”高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髮丝凌乱,抱着被子恶狠狠地怒道。 “哦,你睡,你睡,我不吵。”信云深忙凑过去把人抱住,安抚地拍了拍,“我陪你睡。” 楚飞扬拎着尾巴把那条小白蛇揪了起来,恶狠狠地道:“我一根手指捏死它,看它还怎么坏人好事!” “别——”君书影话音未落,楚飞扬就已经下手去掐那条用力扭动的小蛇。 小蛇还没怎么样时,却见君书影脚下一软,重重地跌在床边。 “书影,你怎么了?”楚飞扬忙上前搀扶。 君书影抱着脚揉了揉,皱着眉头道:“我中了这条蛇的寒毒,好像身体有时会受它控制一般。” 楚飞扬听了忙把那条蛇盘好,小心地放回君书影肩膀上,又用手指头摸了摸。那东西却完全不领情地哈了他一口,顺着君书影的手臂爬下去,绕到君书影的手腕上。 “书影,你怎么样了?都怪我太鲁莽。”楚飞扬心疼地拉过君书影的小腿揉了起来。 君书影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这样也挺烦的。”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楚飞扬摇了摇头嘆道:“算了,我今天还是老老实实抱着你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楚飞扬就跑去找尹梓逼问那条蛇怎么才能甩掉。尹梓已经知道君书影和楚飞扬的关系,这时候正是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怎么会甘愿告诉楚飞扬那种事情。 无为族歷代的族长夫人都是冰蛇带来的人,无为族人十分相信这命定之说。尹梓长了这么大,一直在等待着自己夫人的到来。如今自己的夫人却被这个楚飞扬抢走了,他甚至都有一种绿云罩顶的感觉,怎能大方得起来。 “我不知道,不要来问我!”尹梓甩了一句话,扭头就走。 楚飞扬本就没指望这个族长老老实实告诉他,正要上去追问,却被无为族的长老拉住。 那长老苦着脸,一脸无奈地道:“族长心中苦闷,请楚大侠不要苦苦相逼。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可以告诉你。” 他苦闷?!楚飞扬挑了挑眉头,他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他有什么资格苦闷! 不过他只要答案,谁告诉他都没关系。楚飞扬便拉着长老,听长老如此如此这般那般地向他说明方法。 几人在无为族里住了半个多月,燕其将古文字都译写了出来,在青狼的授意之下辛辛苦苦地写了两份,自己又揣走一份。
第218页 元晴和高放一起想办法替尹梓解了他体内的邪火。其实多是因地取材,那条小冰蛇用处良多,根本无需它再带来一个族长夫人送给族长。 如此命定之说也被彻底打破,尹梓简直像斗败了的公鸡,连火红的衣衫也像蒙尘了一般变得灰暗。 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无为族长再是不情愿,也最终用族中秘药为君书影解了寒毒。只是那条小蛇却还在缠着君书影,让君书影头疼不已。 除了那条莫名其妙的蛇,君书影还感觉道每一次被这个族长看到时,那两道异样的视线都令他感到分外不慡。但是碍于元晴和人家达成的协议,自己也不好找人麻烦,只能尽量视而不见。 一直到临走的那一天,尹梓终于忍不住,气势汹汹地走到君书影面前,先瞪了他旁边的楚飞扬一眼,才向君书影道:“君书影,我无为族的命定之说绝对不是凭空捏造。你等着,总有一天——” 他话还未说完,君书影只当完全没有看到他,直接面无表情地绕了过去。 无为族长老走到深受打击而僵硬住的族长身边,一脸担忧地唤了一声:“族长大人,请振作,忧虑伤身啊。” 正在喝水的高放一口喷了出来,擦了擦嘴角道:“这位族长大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信云深一脸狗腿的继续奉上一杯茶水:“小放,慢慢喝,慢慢喝。” 旁边的信白把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看在眼里,连连地摇头嘆息。 青狼只管和燕其卿卿我我,旁若无人。 心情各异的一行人在无为族人的带领之下,穿过重重的迷障,终于离开了这片土地。 *** 刚刚回到朗月山,楚飞扬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急于回府的青狼留了下来,两人单独跑书房里关门议事。 “小燕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青狼转着手上价值连城的指环长嘆道,“他就算败光了我天一教的家产,我也甘之如饴。何况他这一次完全是为了我,我却不问青红皂白地伤了他的心。那苗疆的药蛊生意不做也罢,我只想回去多陪陪燕其……” 青狼深情款款的自我反省还没有结束,楚飞扬很干脆地一把搂住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拍到他胸前道:“青兄不用如此,朋友有难,我怎能不帮。” 青狼看了看那厚厚的一沓银票,又狐疑地看向楚飞扬:“楚大侠,你不是向来两袖清风的吗?你这哪儿来那么多钱?” “你管那么多,反正比你这jian商的钱来得干净。”楚飞扬挑眉道,“你到底要不要?!我先说,不管你要不要,之前我们商量的那件事,还是要靠青兄你依计而行。” 青狼眯着眼睛想了想,一脸瞭然地看向楚飞扬道:“你还记得那件事呢?!” “怎能不记得!”楚飞扬欲将银票收了回来,却被青狼眼疾手快地一把抢了过去塞衣袖里,楚飞扬也懒得跟他那穷酸劲儿计较。 “我觉得有必要告知江湖武林,君书影已经是我楚飞扬的人!”楚飞扬哼了一声道,“省得今天来个天山派大弟子,明天来个无为族长的跟我找不自在。” “切,这醋酸的。”青狼抬了抬眉头,“好吧,看在楚兄这么讲义气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 楚飞扬笑了几声:“好兄弟!” 青狼也跟着会心一笑,突然又摸了摸下巴道:“燕其到底跑哪去了,我本来是要找他的,谁知道被你拉过来了。” “他被我师父叫上山了,不知道有什么事。” “信掌门?!找燕其?!”青狼也深深地不解了。信老头找燕其能有什么事?! *** “燕公子,你身上那本‘天下无双’,就借老夫一阅吧。”信白苦口婆心地劝道,“等老夫摘抄一遍,必定原物奉还。” 燕其控着手指抬着眼睛想了想,点头道:“信掌门太客气了,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也是我辛苦抄下来的,不能白费力气,得——这个数!” 燕其把左手五指张开对着信白,十分严肃地看着他。 “五……五百两?”信白疑惑地猜测到。 “五万两!” “你去抢好了!你这个邪教妖人!” “你这个小气的臭老头!铁公鸡!” *** “小放,真的不告诉我爹吗?”信云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着一边忙来忙去晒药草的高放,视线偶尔不受控制地瞄向高放的腹部……
第219页 高放一边摆弄着药草一边轻哼一声道:“信掌门想孙子想得已经疯魔了,如果让他知道……”高放想了想可能的结果,最少也会被当成什么高度保护人物监视起来,不禁打了个冷颤,“还是不让掌门知道的好。” “好嘛,你说不告诉就不告诉。”信云深跳下桌子,跑过去搂着高放笑着道:“歇一下吧,你教我,我帮你弄。” 高放回眸一笑,抬起头亲了亲信云深的唇角,笑看着他很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这边厢甜甜蜜蜜,那边厢君书影却在楚飞扬和青狼两个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联合忽悠之下,勉强相信了若要摆脱一直纠缠着他的那条惹人厌的小白蛇,必须要敲锣打鼓共拜天地高堂,方能将它送走。简而言之,就是要成亲! “这就是无为族那‘命定之说’的含义。”楚飞扬吹牛不打草稿地胡编道,“无为族的长老也是这样告诉我的。” 无为族的长老的确告诉过他解决之道,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君书影面带着一丝狐疑地看着楚飞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成亲就成亲,他是不在乎的,只要能甩掉这条多管闲事的蛇就好。 但是当朗月山上上下下布置好了红绸喜缦,君书影自己也穿上了大红的喜服之时,看着楚飞扬那喜滋滋的模样,以及他与青狼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君书影便总觉得……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一拜天地——” 高大山门内外的锣鼓鞭炮之声响彻朗月山间。 “二拜高堂——” 信白和朗月山的一众长老高坐堂前捻须微笑,牧江白也被请来,受楚飞扬这一拜。 “青大哥,你是不是也应该坐到上面去,不然我们天一教都没有人。”燕其左看右看,凑到青狼耳边道。 青狼笑着将他搂在怀中,用宽袍大袖掩住两人,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燕其。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因为没有新娘,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都穿着新郎的喜服,这时候也没有谁要被送入洞房。礼成之后,大家只管聚在一起,大吃大喝了一顿,宾主尽欢。 而那条小蛇,也早被楚飞扬用无为族长老教他的方法偷偷弄了下来,扔到草丛里去了。 至于这一条被人从头到尾地利用了一遍,还要被人嫌弃最终抛弃的小蛇何去何从,就属后话了。 众人喝道酒酣耳熟之际,谁都没有注意到宴会的两位主角已经偷偷地离了场。 楚飞扬和君书影两人一起坐在清风剑派最高的阁楼顶上,头顶是大大的明亮的满月,近得似乎伸手可摘。 两人互相倚靠着躺倒下来,一起看着深蓝的夜幕,楚飞扬突然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君书影有些醉醺醺地问道。 楚飞扬转了转眼珠,慢悠悠地道:“我想想。唔——我在想,这个江湖,这个武林,歷来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秘笈秘宝。今天有一本天下无双,明天就有一套天下无敌——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偏偏大家拼了命地争争抢抢,还不亦乐乎。” “谬论。”君书影不屑地道,扭了扭头,口中喷出的酒气洒在楚飞扬的脖子上。 楚飞扬握住他的十指,慢慢地扣住,继续笑道:“也许吧,也许是因为我早已有了自己的‘天下无双’,那些东西,就再也看不进眼里了。” 君书影沉默了半晌,醉晕的脑袋似乎才刚刚明白过来,便呵呵地笑出声来。 他这副迷煳的模样让楚飞扬爱不释手,而且时隔多日,终于没有那条扰人亲热的小蛇捣乱,楚飞扬忍不住凑上前去,吻住君书影被酒液染得微红湿润的双唇。 这就是我最贪恋的——天下无双。 ===end=== 真的结束了吗?先不要着急—— 番外的番外:eg之毫无压力 地点:冰雪覆盖的陷阱 事件:有人掉下去了。据说在很冷的时候,人的体温互相温暖,是极有效的取暖方式! 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是,楚大侠和君小影掉落下去时,洞里很冷,二位脱衣服搂搂抱抱互相取暖,毫无压力! 如果换做其他人呢?!—— * * * * * * *有人掉下洞的分割线* * * * * * * 有一天,青教主和燕小其掉了下去,洞里很冷,二位脱衣服搂搂抱抱互相取暖,毫无压力! 有一天,信小深和高小放掉了下去,洞里很冷,二位脱衣服搂搂抱抱互相取暖,毫无压力!
第220页 有一天,楚大侠和青教主掉了下去,洞里很冷,二位脱衣服——大打出手互相取暖,毫无压力!至于那搂搂抱抱?!楚大侠和青教主互看一眼,默默扭头——还是算了。 有一天,楚大侠和信小深掉了下去,洞里很冷,二位脱衣服——搂搂抱抱互相取暖,毫无压力!师兄师弟嘛,大礼不拘小节,不必在乎。 有一天,楚大侠和高小放掉了下去,洞里很冷——楚大侠举起一只手,面色凝重道:小放,我还是给你输一些内力,供你御寒吧。高小放也凝重道:如此甚好。至于那脱衣服搂搂抱抱?!贵派真乱。 有一天,楚大侠和燕小其掉了下去,洞里很冷——楚大侠举起一只手,面色凝重道:燕其,我还是——你在干嘛?!燕其面前点燃一个火堆,回头呵手:烧……烧火取暖。楚大侠举手僵化:天寒地冻,你哪来的柴火?!燕其举起手中的纸张:银……银票。楚大侠无语问苍天:青狼,你到底有多少钱!!!至于那脱衣服搂搂抱抱?!古语有言朋友妻不可戏,没听过吗?! 有一天,青教主和君小影掉了下去,洞里很冷——青教主转了转手上的指环:小君,非常时期非常措施,我看你还是过来让我抱抱,聊供你取暖吧,君小影双眼一瞪,拿一把银针插进墙壁,瞬间污黑一片!青教主额头滴落一滴冷汗:还……还是算了,想来小君你的内力足以御寒。君小影:哼! 至于那脱衣服搂搂抱抱?!古语有言君小影不能戏,没听过吗?! 有一天,青教主和信小深掉了下去,洞里很冷——青教主转了转手上的指环:小信,非常时期非常措施,我看你还是过来让我抱抱,聊供你取暖吧。 信小深额头滴落一滴冷汗:不……不用了,我的内力足够御寒了,多谢青教主美意。 青狼笑露一口白牙:小信何必如此客气呢,过来过来。 信小深内心泪奔:青狼好可怕!!!至于那脱衣服搂搂抱抱?呜——小放快来救我! 有一天,青教主和高小放掉了下去,洞里很冷——青教主转了转手上的指环:小放—— 话音未落高小放却一把迷魂药甩了过来,拽着青教主的狼爪毫不客气地划了一道血口子:青教主,非常时期非常措施,我对你用药借你的内力一用,聊供我取暖吧! 青教主捧手惊恐后退:信小深快来救人,你家高小放好可怕!!至于那脱衣服搂搂抱抱?!青教主大泪,高小放也戏不得啊! 有一天,君小影和燕小其掉了下去,洞里很冷——楚大侠举起一只手,不情不愿道:燕小其,我还是给你输一些内力,供你御寒吧。你在干嘛?! 燕小其一边流着清鼻涕一边烧银票:烧火取暖。 君小影也凑了过去,想了想,面色凝重道:银票给我,内力给你,如何?! 楚大侠话外音,啪啪啪鼓掌:小影真乃吾贤内助也! 至于那脱衣服搂搂抱抱?他不是不可以,君小影思量,反正小时候抱这傢伙抱得还少吗?! 有一天,信小深和燕小其掉了下去,洞里很冷——信小深转了转手上的指环,笑露一口白牙:燕小公子,非常时期非常措施,我看你还是过来让我抱抱,聊供你取暖吧。不用客气,过来过来。 燕小其泪奔:青大哥快来救我,信小深好可怕!! 信小深心底坏笑:青教主啊青教主,吾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 至于那脱衣服搂搂抱抱?!呃……最后两个人还是围成小圈一起烧银票取暖,顺便争论一下是清风派钱多还是天一教钱多。 信老头和青教主话外音嘶吼状:这两个败家子啊啊啊!!! 有一天,信小深和君小影掉了下去,洞里很冷——信小深转了转手上的指环——不对,信小深正襟危坐!君小影亦正襟危坐,各自运功各自取暖。 武林高手就是好,谁也不用谁担心。至于那脱衣服搂搂抱抱互相取暖?!贵派又乱了好吗。 有一天,高小放和燕小其掉了下去,洞里很冷——高小放摸了摸下巴:小其,把银票拿出来,咱俩烧火取暖。 燕小其捂胸口防备:你怎么知道我有银票?!高小放上前扒衣服:你肯定有,不要藏了,快拿出来! 燕小其泪奔:小放好可怕,我要告诉青大哥!! 至于那脱衣服搂搂抱抱?!最后,两个人还是围成小圈,高小放看着燕小其含泪烧银票,一起取暖。
第221页 信老头话外音:儿子啊,你娶的这个傢伙总算像点样了,烧也烧别家的银票,至少比你这败家子强! 有一天,君小影和高小放掉了下去,洞里很冷——二位脱衣服搂搂抱抱互相取暖,毫无压力! 楚大侠和信小深话外音嘶吼中:我有压力!!!!!! ——特典 完——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