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金手指女主她真苟啊》 第1页 [穿越重生] 《反派金手指女主她真苟啊》作者:关鹤【完结】 文案: 靠着玄学吃饭的女主,在踏云飞升后,不仅全免包邮地被退回到了人间,甚至还倒贴送了个失忆待找回的冰山,做了仙界参观的纪念品。 终有一天,当女主发现自己get到了反派的金手指,而自己手旁,除了养成了精分属性的冰山之外,就没有别的有用的东西了。 ……所以,没充钱可能是真的。但是,即使她没充钱,也没关系,她!还可以!苟! 在她心底,纵千万人前,仍将笑这世间,从未选择屈服。 「诸天得见皆非方圆,神佛开道,不信神佛;尊神薄我,杀尽尊神。」 可是啊,她原本只想牵头小青驴,叮叮噹噹地—— 行过风涧,走过水长; 看过山月,饮过星河, 如此,便是最好不过。 俗世万丈狂澜,纵是江山为济,也只不过是笑看山河,都惊醒在了凡尘梦里。 自 此,十 里 长 亭 皆 入 了 眼,一 剑 东 去 斩 风 来,万 里 清 光 犹 为 君。 时好时坏的养生精分男主x反派金手指的沙雕女主 排雷: *1v1,he,支线有bl,少量多人视角预警 *轻微悬疑推理的剧情流,有自己的世界观,且剧情涉及大量反转 *不需要动脑真的不需要!!看个开心就好了 内容标籤: 打脸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济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剧情送的金手指也太歪了叭?! 立意:「你应该是不断成长着的,在风雨晴昼处,在霜雪暖烟中。」 第1章 远山长其一 「所有的山河远阔,都不过是辞藻堆砌,所有的星河滚烫,都不过是粉墨登场。」 走入小筑间,素衣的青年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下,就连反射没有弧的江济亭,也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二位也不必相瞒。这位道友身后所负之剑,想必便是名剑虚雪了罢。」 青年的音容笑貌不减半分,但语气却凌厉了许多。 「而虚雪的剑主,在下只认得一位。那便是,上宫帝君洛行澈。」 随着小筑已然锈蚀了的朱门阖然紧闭,青年依旧只是不紧不慢地缓声说着。 而正主上宫帝君洛行澈听了,第一反应居然是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济亭见状,更是实在忍不住了,气得直跳脚,「你干嘛不把你的剑包好一点啊,现在我们被认出来了吧!」 「以前又不包。」 后者则不由露出了无辜的神情,同时还颇为不屑地扫了她一眼。 不仅如此,洛行澈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又补了一刀,「是你要来。」 「……」还不是你答应要来,我才顺水推舟的喂! 江济亭感觉,自己内心现在像是有几百万只填平了山海经的上古神兽奔腾而过。 她是真的想把眼前这个嘴欠的人暴打一顿,让他感受感受什么是社会的毒打。 「而且,是我被认出来了。」洛行澈继续没有丝毫自觉地补充。 江济亭是真的不知道该气该惊了,气洛冰山的冰山一角之下,藏着的部分居然全是黑的,惊他居然一句话说了超过五个字。 哦对了,你喜欢喝甜茶是吧? 下次有机会,一定煳你一脸没有蜂蜜无敌酸柚子茶,酸得你连你姥姥都不认得!江济亭愤恨地咬牙。 「今日,便让在下斗胆一试,位至四御其二,虚衔帝君的虚雪剑主,究竟可以到何种地步罢。」 就在这时,江济亭好像听到了「咔」的一声。 在这之后,整个世界就断电了一样,彻底黑了下去。 ? 这干嘛呢?拍电影呢? 蹲下身来的江济亭,伸手摸了摸。硬邦邦的,还有些凉,应该是地板没错。 啥玩意儿啊? 就在这时,周遭好像渐渐亮起来了。江济亭注意到,这里好像已经不是刚才的那个小筑了。 咋回事儿啊? 江济亭甚至发现,就连十分讨人嫌的洛冰山,和那个像是要她狗命的青年,都已经不见了。 这可咋整啊? 看着这个失去了所有景象生机,阴阴沉沉,空空白白却依然倔强的bug地图,江济亭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现在的她,不仅从来没有随着白嫖来的阿官一起,免费赠送什么手册指南一类的,更没有看过什么野外生存节目的啊! 流泪猫猫头江济亭,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无处安放的不可回收垃圾一样,找不到自己该进哪个垃圾桶了。 不过,照这种情况来看,江济亭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奇妙的念头。 该不会她是被那个不明青年鲨了,然后自己都不知道的吧? …… 尽管周遭空空洞洞,惨白如纸,却吹起了一阵锋林刃雨的卷雪霜风,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会向着何处而去。 那风穿堂而过,如同灌手而来的充盈剑气,似乎是在用远古的吹息回应着她,这并不是一个梦。 「流血千里,齑骨肉墙,万里杀人终偿命。」 嗯?这是啥?进击的復仇中二系统?江济亭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杀过人,你将为此偿命。你将偿的命,却不会因为你没有杀人得以倖免。」
第2页 ……? 快停下啊喂系统君,你清醒一点啊这里不是系统文啊!你快醒醒请你吃便当了!江济亭简直要窒息了。 「你从来都不是无辜的,你的灵魂一直在窥视着你,你从未远离罪孽。」 「杀人?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济亭逐渐冷静了下来。 「神佛开道,不信神佛;尊神薄我,杀尽尊神。所以,即便我杀了,又当如何?」 江济亭继续说着,扬眉却笑。 「世人得见皆非方正,不论诸天浑圆。杀人不过拂面风,断头台上衡天下。」 疑似系统的声音,终于不再说着一些听起来很莫名其妙的中二桥段了。 正当这时,忽然又来了个人。 来人甚至有些看不清尊容,也不知道是被自动马赛克了,还是没被ai小美过审,江济亭是真的没看清。 但是!来了!近了! ……好像是个妖艷贱货!还骑着靓仔小电驴! 只不过这辆嘀嘀打车,并没有在她面前停下。那不明生物,甚至还朝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就在这关乎帅脸即将惨遭毒害的千钧一髮之际,危字当头的江济亭像是一只惊恐的鹅子,她憋足了力气大声喊道—— 「夭寿啦强抢仙女啦!!」 不得不说,江济亭确实功夫了得,让那庞然大物停下来动作。来人皱了皱眉,表示她真的吵到他的眼睛了。 「喊,继续喊,再大声点。看西王母娘娘会不会把你当成早餐吃了。」 江济亭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着云霓华裳的仙者,只是以一个十分优雅高贵的姿势,坐在那只九头青狮上。 ……怎么是这个傢伙? 难道她瞬移回天庭了? 「对了,顺带一提,她就喜欢你这种不爱洗头的。」 青华天君仔细端详着她,像极了是在看一只不解晦朔的朝菌,妄渡北冥的蜉蝣,何其不知天高地厚。 坐在地上的江济亭听了,像是依旧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还十分头铁地小声吐槽了一句。 「我都成仙了还要洗哪门子的头……」 不幸的是,这句话还是飘进了青华天君的耳朵里。 青华天君的脸彻底黑到了地底,像是大有把她直接从重瑶之上,一脚踹下九幽之地的意思了。 ……算了,有失风度。青华天君挥了挥手上的长柄拂尘,那阵吹出的捲风,甚至扬起了一片浅淡的云雪。 「奉帝天诰,北青门无衣,擢四御之一,冠承天帝君,赐姓为江,济亭为名。」 江济亭四下观望了一下,发现好像原本空白的地图,确实在不经意间变成了在天庭的瑶池水边。 于是她便接话道,「是是是这句话你之前就说过啦,我又不是没有脑阔的刑天,还是记得住东西的!」 青华天君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可刑天是个东西,你根本不是个东西。」 「不嘛不嘛我不要嘛——」 江济亭撒泼似的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引得那些可怜的云片,也随之轻盈地纷起。就连那头青狮,也不由打了个喷嚏。 青华天君觉得自己嘆出的气,像是能让人界干旱十年的风。 「也本君倒也不是不能帮你保守秘密,只是……」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江济亭便噌地一下弹了起来,脚下生风正准备开熘。 「好的呢谢谢天君!」 不料江济亭这一动,恰巧被那头九头青狮叼了个正着。 「……我不是飞盘啊喂别拽我!!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和你的九头傻狗决一死战!!」 江济亭就像是一只被捉住命运后脖颈的可怜小猫咪,手脚并用不停地扑腾,并发出了悲惨的喵喵喵声。 「是么。现在的你,怕是连一介练气都打不过罢。」 青华天君在她身后幽幽地补刀,语气中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你趁人之危!你先把我放了!」 江济亭感觉自己有被迫害到,对方不仅是条狗,还有很多的头。 她是真的郁闷,都怪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简直倒了大霉。 青华天君则继续慢条斯理地理着他的拂尘,「放开你自然可以。只是,此次你奉命与上宫帝君一同下界,还需要秘密地去做另外一件事。」 江济亭像是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虽然处于劣势,却仍旧恶狠狠地说道,「你先放了我我就答应你!」 青华天君的声音再次从脑后飘了过来,「你先答应本君再放了你。」 江济亭一闭眼,一咬牙,一跺脚,对着恶人大义凛然地说道,「好!我答应你就……」 甚至江济亭的「就是了」还没说完,就被青华天君踹回了现实。 总算来电啦! 哼,再您mua的见! 小心眼的老神仙,她之前不就是吐槽过一句,他穿得很骚包—— 「妈诶!!!」 正在江济亭打算再次招唿她的上古神兽朋友们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阵疾风迅速向她突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挡。 一阵尖锐的刺痛在她的神经中穿梭开来,随后是一片流动地温热。 一滴,两滴。 一时间静得就如同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雪夜将一切声音都吞噬,使得一切生灵都归于了沉寂。
第3页 就在那抹猩红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就连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像是随着奄奄一息的大地,一同昏迷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飞升女主没充钱,执取黄龙颠倒诀;九九道至成真日,过气仙侠要扑街。 不能舔屏真要命,来驾赤龙离九阙;说尽千般玄妙理,过气仙侠求施捨。 总之,等一个恰cp写本子的嗑学家女主,带你撩遍三界六合,四海八荒!道友来玩鸭~(??奇怪的拉票增加了 第2章 远山长其二 其实江济亭受命于危难之中,与洛行澈洛老闆一道天仙下凡,尔来……许多许多天了。 只是,算着日子,他们在这家客栈的天数,几乎都要比洛行澈灌下肚的甜茶多出许多了。 可是这大兄弟,似乎完全没有半点要干活的意思啊? 江济亭原本还寻思着,和这号仙不太熟,需要保持形象,不能让自己的人设崩塌。 可是,这来来回回算着日子,就像是白花花的银子一样流水般地过去,她终于确信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位头铁的大兄弟,根本没有一丁点儿意思,要完成玉帝爷爷布置的作业。 这时,江济亭不由心下咂舌,看着这位洛大兄弟是个斯斯文文,又高高冷冷的学霸设定,这不按时完成作业可怎么行啊。 想到这儿,她由气转愁,就仿佛化身为洛同学的在世亲妈。 ……算了。 江济亭忍住了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一方面,在她的记忆里,洛大佬那可太不一般了,好像是化形之时便绶了虚衔的。 也就是说,他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那九霄华庭之上了。这不整一官二代么,江济亭不由暗自心下腹诽。 虽然,这第一代是谁,那就说不太清楚了。 不过另一方面,做天庭四大金刚之一的再生亲妈………江济亭不由一阵恶寒。 还是算了吧,她还想再多活几年,再多看几眼明天后天还有大后天的天气预报呢。 于是,江济亭默默将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在心里反覆念了几遍,甚至还嘆了口仙气。 「嗯?足下有何见教?」 江济亭又是摇头,又是嘆气的,差点就要忘记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了。 「福量无上天尊。瑞彩祥云紫光顶。斗胆请教仙家抱的是何处山,修的是哪家道?」 噢!来了来了! 终于到了要秀黑话的时候了! 江济亭神秘一笑,答道,「三尺青锋何须问,碧云深涧自是山。」 其实江济亭完全就是在张口即来地胡说八道。 「什么三尺青锋何须问」就是在讲「我打哪来的你别问,大家都是好道友」的意思。什么「碧云深涧自是山」的就更是莫须有了,都「碧云深涧」了,怎么可能会有山的嘛。 不料那个看起来像是个门生模样的年轻修士,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二位仙家可否赏光,簪花小筑一叙?」 这时,原本只是低着头,沉迷喝茶无法自拔的洛行澈,这才堪堪抬了抬眼。 这时,突然被洛大佬的目光宠幸了的修士,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些什么似的,连忙向桌前的江济亭与洛行澈二人俯身行礼。 「失礼了,在下南青门荀文卿,还未请教仙家名姓?」 江济亭回礼,颇有几分人模狗样回道,「在下无衣。」 然后突然想起了自己对面坐着的,那位不太爱说话的洛行澈,于是又补充道,「这位……」 「云山。」洛行澈淡然开口,一边将手中的白瓷茶盏,轻轻往桌上一置。 江济亭瞥了他一眼,没想到还真有点学霸不可貌相了,这个仙二代他,居然没用自己的真名哎! 毕竟,凡是与真正的仙家有点关系的,都会被赐字,而位阶较高的仙者则会被直接赐姓。据《三清鸾文道》中「上善若水」的遗训,所赐中的字,或是姓必会与「水」有关。 当然,江济亭作为这条遗训的受益者之一,感觉就像是吃人的嘴软一样,完全没法开口吐槽这条律文规定,是真的有被强行安排到。 至于他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完全是为了在人间微服行走方便一些,不被主播当成网红素材什么的啦。 不过,要说起这位仙二代——「云山」的话,本名是叫洛行澈,这个秘密就不用说了。 现职天庭四大高阶干部的,周天四御之一。主要职责是司掌人间兵戈,可以说是一个,听起来就很……兇残暴力的仙君了。 不过至于名号嘛,因为又臭又酸还很长,所以江济亭根本记不住。只是其他仙友平日里,都唤他做上宫帝君,所以她才勉强记了一下的。 江济亭倒觉得,什么云山不云山的,整天摊煎饼一样地瘫着一张冷脸,还是臭冰山更适合他。 在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些光明正大地,就要被拐去人家的家里时候,有几分本能狐疑的江济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南青门」究竟是啥。 相较于并不怎么出门的南青门来说,江济亭本人是北青门出身,虽然北青门那群势利眼们,根本不认她这个外门弟子就是了。 哪怕走了狗屎运飞升,大家都不过当她是去旅游一圈而已。 不过他们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第4页 江济亭确实只在天庭待了一下,九重天的天门都还没来得及摸一摸,感受感受仙气什么的,甚至瑶池边的云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就光速回到人间了。 对于江济亭来说,还没有实现称霸全天宫的伟大理想,就这么被打入冷宫似的,打包丢回来了。 不仅包邮,甚至还连带倒贴着,送了个失忆待找回的,既无趣又乏味的冰山…… 江济亭对此,只能是生活不易,无奈嘆气了。 话又说回来,这位荀文卿口中的「簪花小筑」,离江济亭二人下榻的客栈距离并不远,甚至近得有些出乎江济亭的预料。 江济亭有些落差了,这可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次「走路」的机会啊! 是的,她近几个月以来,甚至除了上下楼,以及摸出客栈周围逛逛之外,几乎都是百无聊赖地,对着死亡面瘫洛冰山,看着他喝着死亡的破茶。 对于现在的江济亭来说,甚至脚都要直接退化成一股青烟了,只要来来回回飘着就好,完全不用走路了好吧! 所以,走路这件事,在江济亭看来,已经成为了一件幸福的事情。哪怕,这个小筑离客栈,真的也就不过十几步的脚程。 更令人窒息的是,眼前的这个小筑,跟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面前的小筑完全像是一处荒废的别院一样,根本就不是那种结庐远于人境的清幽雅致。 尽管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的江济亭,却看到一旁的洛冰山,依旧浑然不觉地跟着荀文卿走着,像是没有半点怀疑有哪里不对。 …… 江济亭忽然就有些无语了。 以她多年看悬疑小说的经验,秒拆bug小能手的高级技能点,再加上堪比职业警犬的敏锐嗅觉,这很明显是一个圈套啊! 这么简单的圈套,按洛冰山这种智商爆表的高冷学霸设定,不应该是分分钟就能拆穿的嘛! 江济亭真的惊呆了,不过她虽然心下不断做着激烈地思想斗争,但表面上,依旧还是故作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开口了。 「这……好像不太对吧。」 就在这时,荀文卿停下了脚步,同样也开口了。 「确实不太对。在这世上,所有的山河远阔,都不过是辞藻堆砌,所有的星河滚烫,都不过是粉墨登场。」 第3章 远山长其三 「那么,今日便让在下斗胆一试,位至四御其二,虚衔帝君的虚雪剑主,究竟可以强到何种地步罢。」 荀文卿的话音刚落,小筑中所有的山水景物,都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并甚至还逐一地化成了人形。 就在此时,一旁沉默已久的洛行澈,已然先发制人地出剑。 当那道凌厉的剑风乍现的瞬间,似乎比剎那都要快。 或许在他出剑的那一刻,就已经斩碎了时间的界限。又或者说他出剑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瞬间的界定。 江济亭愣了愣,这种感觉很微妙。 霜锋剑出之时,九州寒光既现。 就像是将整个天幕划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将她引渡到了另一个奇妙的世界。 不过这只是她的一个小脑洞啦。 更恐怖的是,尽管洛大侠就如一道闪电一样地沖了出去,但是! 他就这么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江济亭一个人,啊不一个仙,留在风里凌乱。 ????? 洛大侠?洛大仙?歪,在? 不是,您就这么把我丢在怪堆里自己开挂熘了??? 您是主角哎,您有金手指设定辣么全辣么逆天,小弟这身板,着实受不住啊??? 就在这时,江济亭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阵疾风,正在迅速地向她突来! 她不由闭了闭眼,下意识伸手去挡—— 救救孩子!孩子不想做炮灰女配啊!她才刚成仙不久,她还年轻,她还不想便当啊! 而且有一说一,他仙界的便当,好像也不那么香啊。 或者是饼捲云?玉兔馅的夹心饼干?波霸瑶池水奶茶什么的,好像还可以? 或者是别的什么生烤饕餮?蒜香犰狳?干炸狻猊?油泼狴犴? 江济亭觉得,她好像也没这么重口味,可能还是给西王母当塞牙早点可能更靠谱点。 ……不是,这都哪和哪啊,江济亭被疼醒了。 就在这时,在她的小臂上,已然生出了一道骇人的口子。 而那道濡湿的血痕慢慢地,慢慢地浸入露水未晞的泥土中,竟生出了一朵妖冶动人的花。 是月见草。 「还有空赏花?」 一道凌厉的剑光刺破了这短暂的停顿,带着霜雪的寒意杀气逼人。 洛行澈御剑而起,拽起江济亭就要跑路。 后者呆了呆,这才回过神来。不过,她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想问问为什么他知道她在赏花哎。 「……你是蠢货吗。」 洛行澈提着江济亭放到虚雪剑上,动作同拽住了一只可怜小猫咪命运的后脖颈如出一辙。 啊,洛五字说话了哎。你,是,蠢,货,吗,正好五个字哎。江济亭甚至还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 洛行澈觉得,刚才被不知名小怪划的那一下,不是伤到了胳膊,而是直接伤到了脑子。 不对,他怀疑这傢伙根本没有脑子。
第5页 于是,洛行澈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在江济亭天灵盖上弹了一下。 虽然他的动作幅度很轻,但声音却极响,甚至可以听到从空旷的脑壳内部传来了清脆的回声。 「你干啥?!」 江济亭应声炸毛,捂着脑门一脸窝里横说干就干谁怕谁的样子,就像一只捍卫领地的小动物一样,兇巴巴地朝洛行澈示威着。 就在这时,荀文卿也步步紧追,赶了上来。 不过他并没有像寻常修士那样御剑,而是直接捻诀从风,十分轻巧地落在了一团青云之上,衣袂翩然摆动,温雅风度丝毫不减。 「没用的,帝君应该也发现了,此地整片皆被重重阵法密密网罗。所以,即便是从空中破阵,二位也是无从脱身的。」 洛行澈并没有答话,而是观察着四周高点处的阵法排列。 他发觉到一个十分难以置信的事实,那就是整个阵法的布局居然有些像是「阴符」——也就是常说到的奇门遁甲的布列。 不仅如此,奇怪的更是在于奇门遁甲的使用上,原本大多都是用于占天观测,可现如今竟然出现在阵法上,确实是令他有些意外的。 再者此阴符的施用,更是如星图般玄妙莫测,不可捉摸。洛行澈心下瞭然,相比布阵者的道学造诣,也定然绝非是常人可及。 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是做什么样的用途,干六宫为生门,这条铁律是不会变的。所以,按常理来说只要从生门逃出便可安然无恙。 可是现在,即便洛行澈能够确信自己站在生门的正上方,却依旧办法破阵而出。 当然,他也想过直接用暴力的方式,拆阵杀出。但毕竟事关的阴符一事,而且在解阵上,并不是他的强项。 显然,轻举妄动并不是良策。于是,洛行澈便只得横眉冷声问道,「究竟意欲何为。」 作者有话要说:  拆章真的只是因为前面规划有问题,多出了一章空章没法删掉,只能在这里拆开了qaq 第4章 远山长其四 「方才在下多有冒犯了,只是为了确认是否是帝君本人,绝非对二位有怀有恶意,伤及无衣仙友实属抱歉。不知二位可愿听文卿把话说完?也好为仙友处理一下伤口。」 荀文卿含笑,在云端之上向洛行澈躬身行礼,不紧不慢地说着。 江济亭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自己小臂上的那道细长的口子仍在不断地向外渗血,而且自己的血甚至在慌乱间还沾到了洛行澈的衣袍上。 ……呜呜呜呜,真的好痛啊,咱混世魔王无衣大少爷吃香喝辣这么多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挂这么红的彩。 呜呜呜呜,坏蛋,你一定是看我长得太可爱就这么针对我的!呜呜呜呜,还有就是大冰山即使沾了血红配绿了也还这么好看! 江济亭一边泪眼汪汪地抹去根本不存在的泪,一边义愤填膺地窝在洛行澈身后对着荀文卿指指点点,「我、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出不去。」洛行澈回头看了她一眼,如是答道。 噢,洛五字又开口了哎,因,为,出,不,去,好巧又是五个字呢。 不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死亡自己人拆自己人的台啊!真的很过分啊!江济亭再一次地,在风中凌乱了。 虽然凌乱的客观原因,也是被高空灌面而来的风刃吹的,但真的!她发誓! 这风吹得也太骄傲放纵了!而且最令她气愤的是骄傲放纵的还不是她! 江济亭因为洛五字的五言金句太过于真实,一时间甚至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只能像个气鼓鼓的河豚一样瞪着他,表示自己的不满。 荀文卿却像是被逗笑了,提起衣袖轻轻一挥。 霎时天光乍现,云影尽散,仿佛就像是开天辟日了一般。 江济亭看着他的样子,莫名其妙想到了他轻轻地来,轻轻地招手,不仅话别了西方的云彩,还消弭了设下的阵法。 「为表诚意,在下便撤去了此方法阵。只是无衣仙友既已受伤,想必也不便行路的罢。文卿本无恶意,不如暂且止戈,烹雪煮茶,且听在下一表隐衷?」 洛行澈四周看了看,确实发现这片是非之地的阵炁迹象,要比方才减弱了许多,杀意也没有之前那么浓烈了。 说到底,要不是刚才荀文卿突然迸发出的杀意,或许他根本不会下意识动手。 原因不为别的,因为他忽然就想起了在客栈留下的那盏还未饮罢的茶,就很想回去喝,趁热的那种。 在听完了荀文卿的这番话后,洛行澈也确确实实也御着剑,打算找一处合适的地方着陆了。 这下却轮到江济亭懵了,她也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懵了。 不是,按理来说对于这种大战三百回合都打不赢的那种,看起来就很像boss的那种,真的不应该趁着帅脸还没被打的时候见好就收速度跑路的吗! 虽然她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是怎么打的但是! 好歹人家也是天庭四大天王之一!这名号说出去怎么也不是盖的吧! 而且这位小哥看着还这么的气度非凡!一看也不是好惹的主! 人家小哥已经大度地放我们一条生路了!我们走吧行不行远离这是非之地! 在江济亭内心os了这么多自己都数不过来的嘆号之后,她由衷地,对洛二傻发出了疑问,「不是,人家把阵也撤了为什么不走?」
第6页 当然,她不会知道洛行澈根本在划水并没怎么好好打,甚至是十分怠惰的原因,只是想回去把他的茶喝完。 自然也就更不会知道,洛行澈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同意了的原因只是荀文卿方才说要请他们喝茶。 此时,洛行澈疑惑了,洛行澈不解了,洛行澈歪头了,「为何要逃?」 「……」 好一个素质三连。江济亭惊了,江济亭呆了,江济亭木了。这,应该是一个高冷学霸说出口的话吗? 江济亭觉得,她被风这么一凌乱,不仅伤口也不疼了,而且血也不流了,甚至人还有点精神了。 但她更清楚的一点是,自己成这样必然也是被洛冰山给气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就有那么点,欲哭无泪。 玉帝爷爷啊,小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您要这么惩罚弟弟,还说什么临危受命多多有劳,说得比託孤都感人。 虽说她当年羽化成仙可以说是世界奇蹟一样的意外,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走了狗屎运的偶然。 即使她依照《三清鸾文道》被抹去了在人界的一切存在证明,在引仙会上受封,一切都真实得像一场梦境,一切顺理成章得有些太过自然。 以及青华天君交代给她的任务,都像是一场被设计好的博弈。 虽然她并不能够理解其中的玄妙,但她摸着小脑瓜隐隐觉得,事情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不过无论如何,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眼前这位引颈就戮千里送人头的大哥,可能才是真的傻。 嗯,不愧是四御排行第二的老二。 可能一开始玉帝和她就英雄所见略同,也觉得他根本就是个二傻吧喂! 作者有话要说:  完辽,完全不记得改文之前说什么了,只记得网页它抽,抽了……大概,是喝茶赏花?_(:3」∠)_ 第5章 远山长其五 「别想了,我也不知为何是你受任。」对于江济亭一连串的抱怨,洛行澈表示有吵到他的眼睛了。 随后,洛行澈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利落地收了剑。他自顾自地蹲了下来,像是要在满地一拨便是虚幻的狼藉中寻找些什么。 「……」江济亭一噎,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踩自己在jio下碎裂的地砖,都像极了她现在极其尴尬的帅脸。 她有些惊魂未定,又有些不太相信她所意识到的恐怖事实,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意思是不管我想啥你都知道呗?」 洛行澈甚至都没带犹豫一下,简洁地答道,「嗯。」 「……」 江济亭又开始招唿起了她那十万以草字头开头的,神兽大军朋友们出来营业了。 于是,江济亭的脸色就像红绿灯一样,一阵黄一阵红最后都化成了歇斯底里,她咬牙切齿地咒骂道,「谢你令堂的,我一定要把你祖宗十八代通通都问候一遍。」 「我没有祖宗十八代。」洛行澈回她,然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而且,也不过只是能知道一部分。」 江济亭一听更来气了,在一旁幽幽地阴阳怪气了起来,「哦,那意思是我不仅骂不了你,而且是还得谨言慎行呗。」 这时,洛行澈终于从满地碎琼乱象的幻影中找到了那块包虚雪剑的黑布君,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不过他并没有直接答话,而是颇为大度地笑了笑。 这简直,太郁闷了。江济亭突然有些泪目。不止心里想啥都被看穿了,而且不仅不能骂人家还得给人家供起来当祖宗。 「我跟你讲,要不是我脾气好不打男人,但凡你要是个女人……」江济亭是话还没说完,再次无语凝噎。呜呜呜呜呜,是个女人多好,这样即使被看穿了说不定还能有共同话题的。 比如有关紫微帝君和长生帝君的脆皮鸭文学啊,或者什么七仙女的百合小蕾丝啊,还有什么诸如刑天和浑沌的另类拉郎啊,甚至是玉帝和九天玄女的德国骨科什么的都可以啊! 哪怕是作为热衷于上宫帝君和甜茶这一冷门cp的江济亭,她可都是连北极点的cp都割过腿肉的啊! 洛行澈看起来像是真的心情不错的样子,就连话也多了那么一两句,甚至给江济亭认真解释了起来,虽然后者可能并不希望听到这些解释。 「我们当时,对性别没有明确的区分。」 果不其然,江济亭在听到这句话后,真实地裂开了。 喂喂喂,谁要听你这些陈谷旧粮的酸牙解释啊?!况且你们当时又是什么鬼??我们不是同一个批次被录取成仙封神的吗!尽管混子如江济亭,但她自己也说了,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混上了啊! 气上心头自然黑的江济亭,这时是真的有些顶不住了。她继续心下无情地披露着洛祖宗的种种非人行径,难不成他洛祖宗老人家,还整了一个在线古穿今的异世界性感穿越,就连时间轴都和一般的妖艷贱货不一样的? 江济亭看着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跟着荀文卿越走越远的洛祖宗,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叫嚣了起来,「我不管,你你你你得给我把这个功能关了!」 「哦。」 那边的正主洛行澈,却只是极其敷衍地答了一声,有意无意地像是在传达出一种他根本对江济亭脑中汹涌着的,那种不可名状的内容物一点都不感兴趣,倒更像是那团不明物自己跑过来求着他让他知道似的。
第7页 正所谓洗萝蔔的不怕泥多,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一旁的荀文卿则依旧保持着一副风雨不动,见过大世面的笑容,侧身站在稍前的位置,为江济亭与洛行澈二人引路。 「这边请。」 羞愤不已的江济亭正要发作,这才惊觉还有个闲雅文静公子哥儿还在一旁看着,着实影响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她好歹也是一代名仙,更是一个求生欲极强的体面仙,这时忽然就有了一种家丑不可外扬,内事不可外传的强烈感觉。当然,更为了自己还没彻底碎裂的光辉形象,江济亭这才不再多言,而是极其不情愿地跟着走上前去。 这时,荀文卿将衣袖一覆,除了脚下的地砖未变,方才的残破乱景霎时间就如同被修復了一般变得完好如初了,庭院中所有的山水景物又重新显现在原本的位置。 这还不是最惊奇的,江济亭顺着荀文卿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见迴廊的尽头,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了一座好看的歇山水榭。 至于为什么说是好看的,是因为江济亭本人小学生水准的形容词破碎了,见到这么座重檐高拱的华美建筑,不论是搜肠刮肚还是抓心挠肺,也吐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来形容那座水间小榭的典雅静美了。 江济亭一边心下惊嘆着荀文卿术法的超绝斐然,一边只能一板一眼地假正经着,装作见过大世面的样子,继续跟着走。 当他们踏上游廊木阶的那一刻,廊下原本隐于叶后的水芙蓉霎时竞相争放,一时间莫不如佳人展十里红妆,正是芳华正茂时,灼如赤桃,笑靥相迎。 就在这时,池外的远天处,更有了几团烟横云埋的仙山蓬莱,近处的涳濛雾气中,甚至可以隐约嗅到几捲风荷浓香,听到几声浅淡的池鲤吐息,竟是有了几分瑶池湖畔的风韵。 江济亭这下是真的被这精妙逼真的幻象给彻彻底底地迷住了,不由开口夸赞道,「好一个风雅之士。」 「仙友谬赞了,不过乡间杂耍而已,上不得台面。」荀文卿只是谦虚地笑答道,随后引江洛二人在轩榭的拐角,一处风景正盛的台案边坐下。 入座后,荀文卿并没有急于开口,先是就着桌案上的器物烧起沸石煮茶,方才缓声说道,「二位仙者上通大道玄妙,下晓世间诸事,心繫天下众生,想必应该对应天有一定的了解罢。」 此时,江济亭和洛行澈两位天庭数一数二的帝君级人物迅速对视了一眼,嗯,确认过眼神,一个作为无耻可爱的萌新,一个吃着蟠桃园里的蟠桃多长大,都不知道应天究竟是个啥。 很显然,由这两个憨傻二人组所组成的组合,本来智商就不太够的样子,又被加了失忆以及被迫失忆的后台操作,能在人间正常交流,对他们来说恐怕已经是不幸中最大的庆幸了。 尤其是江济亭,对于荀文卿那三个天花乱坠的褒奖之词真的是汗颜到不行。更何况,最怕的就是空气突然安静,在这种需要他们其中的一个来做回答的时候。 洛行澈其人,原本就不会说打不了保票的话,更不会去做打不了保票的事。尤其现在更是涉及到记忆盲区了,于是开始装傻充愣了起来,装作一副气定神闲喝茶到进入状态的忘我样子,摆明了根本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江济亭狠狠地瞅了他一眼,心下又把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洛祖宗的令堂搬出来又骂了一遍。她咽了口唾沫,带着几分英勇赴死慷慨就义的绝望,硬着头皮开口道,「呃,有劳文卿仙友费神解释一番了……」 她甚至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哪怕就一瞬间,荀文卿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在心里又翻滚了几遍洛冰山你大爷之后,事到如今的江济亭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看风景的样子,腆着脸等荀文卿道破玄机。 这时,荀文卿深深嘆了口气,神情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他细细将二人的茶盏浅斟,像是要开始讲述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应天,即应天南朝,在赤明之变三年后由应天氏建立。而应天氏是由龙汉旧人组成,也是这大千世界的实际管理者。每代继承者均在应天后人中选出,并由华胥旧人白下氏、诸葛氏等氏族世代相佐,辅弼前后。」 江济亭点头附和着,表示有在认真听了。说起赤明之变一词,她倒是有听青华天君提起过这个字眼。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丧心病狂的后者给她加派任务,她不得不记下就是了。 话说又回来,不管怎么说人界的朝代更迭也好,还是管理者的变化也好,似乎都和他们这些修仙者并没有很强的关联吧? 江济亭不是很能明白,为什么荀文卿要提起这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情。不过为表对说话人的足够尊重,江济亭并没有选择开口打断他。 「应天不过百年,基业尚不稳固,其内部也出现了诸多问题。诸葛氏作为应天的星司,擅用奇门遁甲术来预言星辰运行的轨迹,用以衡定与预测国家发展的走向,一直以来备受应天氏器重。因此,歷代继承者都有着『星辰之子』的美名。但到了这一代,暗藏其中的问题也悉数尽来。」 可江济亭最终还是高看了自己,听到这里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插嘴了,「然后呢,预测出现了失误?还是说预言些了什么不好的运数?」 好在荀文卿并没有多做计较,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都不是。由于一些原因使得应天不再信任诸葛星司,使得整个诸葛氏在应天宫中的地位以及说话的分量都下降了很多,至第三位星辰之子之时,诸葛氏已经算是一个没落的家族了。」
第8页 「嗯……」江济亭摸了摸自己的脑阔,陷入了沉思。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不明白荀文卿这番话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以及他们这些修仙者和应天有什么关联,而他们又究竟能够帮他些什么。 荀文卿略微一顿,为对面的洛行澈续好了新茶,而后解释道,「第三位星辰之子名为涣,伴水之涣。 「诸葛一脉同当年的龙汉人一样,属于『炁结体』的灵脉一支。也就是说,他们的祖先由元炁直接化为人形,又因负重任而位阶较高,因此出生便被赐名,彰显身世不凡。 「但是,由于星司一职本身便是承担着泄露天机之罪的,通过损耗自身元炁来预言,这一看似平等的等价交换使得他们这一族虽然天生较他人元炁较强,但寿命却比他人要短得多。 「而第三位星辰之子,即使在这样的命运下,仍旧有着如他父辈那般的碧血忠心,想要为国尽洒热血。可笑的却是他的结局,竟是以叛国罪论处,落得个含冤而死,华年夭折。 「就在前几天,为他正名的雪公主,也被发现自缢于宫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更会有画风突变! 下更会有画风突变! 下更会有画风突变! 为了剧情有一个更好的展开,所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叙述方式,在这里提前预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啦诶嘿 第6章 远山长其六 故事的开始,是要说起一位少年。 花谢会有重开日,可是人,却是再无少年时。又或许,这个少年的出现,一开始便是个错误。 在这个少年从记事的时候起,就常常看会到母亲在无人的夜里,不停地嘆息着。日日夜夜,对着窗前的月光,对着窗外的星辉。 有时,洒在母亲身上的星屑都会积得很深很深,但母亲却极少拂去,只是任由窗外那些深深的星光濡湿了衣袖,很久,很久。 彼时少年并不能够理解母亲时常的嘆息,也不明白她所有的愁绪和哀伤。因为在那时的他,不过还尚是个穿着短衣,喜欢到处胡乱跑闹的青稚孩童。 只是知道每一个夜晚对他来说,或许都是十分美的。无论是晴是阴,是圆月还是云翳,他都喜欢。于是他便误以为,母亲经常站在窗下,是因为喜欢星辰与月亮喜欢得不得了,就像自己那样。 少年为了给母亲一个惊喜,曾在许多个就像天上繁星那样数不清的夜里,偷偷熘出过巡天司。只为将天上那闪着光辉的花朵摘下来,送给他最喜欢的母亲。 所以,他需要找一个离星辰最近的地方,把北斗七宿中,最亮的玉衡摘下来。 就这样,少年不停地跑呀,跑呀。像是新生初长的小兽,未尝人间疾苦,只知浮生是甜。 他就像这样,不知疲倦为何物地跑着。 迎接他是青翠的夜风,与辽远的月光,不知是什么缘故,它们都像是酿成了一碗父亲在庆节会喝的清酒,有着醉人的迷香和清冽的芬芳。 尽管父亲一直都坚决反对他饮酒,哪怕他也很多次都皱着鼻子反驳过父亲,他已经是一个可以保护母亲,能够肩负起巡天司未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即便如此,虽然父亲没有批驳反对他说的话,但依旧仍是固执地不愿让他沾酒分毫。因此,他也是从未尝过酒的滋味的。 但是在他踏过的很多个夜晚,在挥洒洋溢着自由与背井离乡的味道中,那碗他一直都想尝一尝的清酒,却时常闪着好看的光泽。 与星辉与草屑,难捨难分地杂糅在一起,就像是一段不愿醒来的美梦。 …… 又做梦了吗。 诸葛涣轻轻抚了抚被沾湿的额发,看向了那本该洋溢着漫天星芒的窗外。 如今却不过只是残存了几点黯淡的微光,像是几乎要就此泯灭了光迹。 是的,那时的他,不会明白母亲在深夜的窗前,反反覆覆,提起的那句话—— 「应天氏不过百年,诸葛家也不过数十载,便已然不再受到文曲星曜的庇佑了吗。」 就在此刻,诸葛涣忽然记起了在更早一些的时候,或许是提及自己将来的命数罢,祖父指着北斗星宿最末的那一颗,轻轻嘆了口气。 那时的父亲只是沉默着,而母亲却已然开始小声啜泣。 祖父是当年应天南朝的开国功臣,通文达理不甚意气风发,数次观星献策平定了赤明之变以后的诸多别乱,凡是出自他之口的预言,无一不发,无有不测。 正是缘于祖父几乎是天衣无缝的神机妙算,先君也由是也开始称他为,「星辰之子」。 星辰之子啊。 诸葛涣心下默念了几声,念着念着,只觉愈发不是滋味。 不过诸葛涣其实对这位有着传奇事迹的祖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 只是当年在祖父下葬之时,他仍然记得那时的他,甚至和几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在山腰间的柿子树下徘徊。 而他因为太小也不够高,没有办法摘到树上的柿子,却仍然不愿拾起地上没有烂掉的果子吃时候的样子。 当然,尚且年幼的他懵懵懂懂的,只是跪在母亲身后低着头行拜礼,并不明白什么叫做「离开」。但在他真正明白之时,祖父却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了。 到了如今,便是当年的星辰之人再也不復,而星辰之名却仍然名震世间。
第9页 而终有一日,当这象徵着尊荣与光耀的名号,真正绶于自己身上之时,又会成了什么呢。 是不是,就像书上看到的沐猴而冠那样可笑呢。诸葛涣自嘲般地笑了笑,摊开了苍白的掌心有些出神。 诸葛涣从小便羸弱多病,因此在整个巡天司也时常会流动着草药的味道。 不过在他看来,那种味道就像是草木的灵魂通通都烧焦了的味道,他一点都不喜欢。 「不,我不愿意就这么死在你口下,这太浪费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诸葛涣时常会想,当那些千金难求的汤药在某一天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灵知之后,得知了自己只能像这样,被他如同寻常白水一般灌下的悲惨命运时,会不会像这样对他说呢。 「涣涣,快吃饭呀,若是迟到了,倒是要教先生骂了。」 这时的诸葛涣方才回过神来,抬眸间,恰巧对上了母亲那双温柔注视着他的弯弯笑眼。 他却不知为何一时间忽然有些心虚了,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游离起来,甚至有些微微低了低头。 诸葛涣看着桌上几碟精緻好看的菜色,虽不比山珍海味那般佳肴珍馐,却也称得上是种类纷繁样样俱全的。 可他只能勉强对母亲笑笑,应声道了句好。 他的母亲,是赫赫有名的白下将军,曾为应天立下过赫赫战功。 但自从有了他以后,便逐渐被杯酒释了实权,现如今只是个挂有虚衔的名誉将军了。 尽管他知道母亲的为人,是根本不在乎这些好比繁文缛节一般绊身的名号的,但母亲当年的意气风发,他也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虽然诸葛涣没法亲眼看到母亲是他人口中怎样传言的那般,是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但他在心里却是有暗暗描摹过的。 而他小时候的梦想,一直都是成为像母亲一样厉害的大将军。 「娘亲,娘亲,我想要这个……」 「白下将军,您看这军令状……」 「吵什么吵,什么白下将军?你要是再在这里喊一声白下将军,信不信我立马砍了你的狗头丢去餵穷奇。」 母亲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身边牵着的,那个不过总角之年的小娃娃,一边只得压低声音,对着身侧的一位将士低声耳语。 不过可惜的是在军中多年,练就了一副洪亮的好嗓子还是出卖了她,以至于五步之内的耳朵都能听得十分真切了,这也自然逃不过她身畔的那个小娃娃的耳朵了。 而那娃娃,却与豪气犷然的女将军不同,生得清秀标志得很,如果不是穿着素蓝的袄子,倒是要教人以为是个女娃娃了。 捏着军令状有些不知所措的将士,只得自觉闭嘴然后退到一边,倒像是晚一点就会被怒起拔刀的将军削苹果一般被削皮,然后毫不留情地丢出去餵穷奇了。 诸葛涣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名将士窘迫的样子。 或许只有在想起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他才偶尔会忘却那些时常伴随着他的疾苦,只记得浮生是蜜一般的甜。 尽管这件几乎是微乎其微的小事在他人眼中,或许并不会有多么的有趣,但诸葛涣却是一直都记得的。 不过母亲一直却不喜欢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傲气英威,也是因为不喜欢他看到她认为那是很「失礼」的一面。 至于「失礼」一说,诸葛涣却是能够理解缘故的。 因为母亲在平日里,时常教导他为人做事都要谦虚温和,待之以礼,而她自己却因为是武将出身有时候可能并不能够很好地践行,因此才会觉得自己很「失礼」罢。 但即便如此,诸葛涣也一直都是敬重并且仰慕着母亲的。 因为那般张扬放肆的母亲,一直都是在以她的方式独立地成全着自我,从不屈服,不肯求全。 母亲还曾经跟他说过,传说在与天宫的尘世井相连的地方,有一条逆流的嘆息之河,从他家的后院庭,一直通到遥远的云端天上。 小时候,每当诸葛涣喝不下那几乎是令他痛苦的汤药的时候,偶尔的一两眼,能够借着星辉的锋芒,看到这条悲伤的河流,一直通向未知的彼方。 那时他便想着,若是乘着小舟溯游上寻,是否可以见到极北的七辰,见到彼端云仙,从此远离一切苦苦的汤药,逃离一切苦苦的烦恼了呢? 在用完早膳后,去往成学府的路上,他总觉得一切或许都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轨迹,不该成这样的沉沦,不该说这样的话,不该像这样地——活着。 因为这一切,都并不是以自己设想的那样进行着,也不会因自己的设想而发生了任何改变。唯一因他而改变的,或许就只有每况日下的巡天司了。 那年在祖父走后,诸葛涣便生了一场大病。 依稀记得,那夜,他似乎在梦里或是床头见到了一位周身环着玄黑元炁的神君。 白衣神君不言一辞,只是对诸葛涣温柔地笑着。那慈祥的笑容,一时间竟是像极了如同母亲一般的宠溺。 那应是一个漆黑黯淡,几乎窥不到尽头的长夜。 父亲请来了全应天所有的天师,希望让他们通过催动元炁来为他治病,而那些天师几乎全都只是看了一眼便跪倒在了父亲脚边,一言不发地颤抖着。 「已是回身乏术,请星司节哀。」
第10页 他们其中有一个胆子大的如是说着,说完便长拜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是画风突变(顶锅盖遁了 第7章 远山长其七 「已是回天乏术了,还请星司阁下,节哀。」 见父亲许久都木然地愣在原地,没有丝毫反应,那名天师大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父亲却突然跌跌撞撞地撞出了,被人群重围而水泄不通的房门。 后来天师们都说,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向来儒雅的星司竟会如此失态。当然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星司的这般举动,想必也是爱子心切方才使然的。 而另一旁的母亲,只是坐在床边怔怔地出神,像是一尊失了魂的朽木,形容枯藁已然不成人形。 原本已经开始提议诸葛家提早准备棺椁厚葬的许多僚友亲信,怎么也不会想到即便是几度宦海沉浮的星司一家,即使是微如蚍蜉撼树的渺小,也都是也不愿就此轻易放弃的。 第二天一早,只见有位身着绛衣面覆轻纱的女子,风尘僕僕地疾步走入了那扇几乎已被所有人宣判死亡的门后。 此后的一连三天三夜,都不见有人曾出入过那扇满是伤心与泪痕的重门之后。 到了再后来,在所有人都以为诸葛涣已经挺不过去了的时候,他却奇蹟般地活了下来。而那位神秘的绛衣女子,一时间也是声名大噪。 但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也只是巡天司的下人偶尔曾看到过她端着药盏的匆忙身影。 当然,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来的,更没有人知道她后来是否已经离开了诸葛家。 无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些人都想请这位神医天师,来为他们治一些疑难杂症,或是新病旧疾,或是小感轻伤,或是借着这位天师的名头就此大发横财。 所以当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对星司提起那名女子的事情时,对此,星司只会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更多时候只是笑笑便岔开了话题。 由于那晚几乎全应天所有的天师都在场,以及后来诸葛家人极其消极的应对态度,更是把这名女子传得神乎其神。 众口铄金,流言销骨。 更有甚者传言说,那女子本就是天上的仙者为歷劫而下凡,专以救济众生,广化善德的说法。 以至于这件事情后来越闹越大,传闻也越传越凶,甚至都传到了应天君的耳朵里。 应天君是何许人也,是整个应天,乃至整个天下的君主王者。 这天下没有什么是他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人敢忤逆违背他所认定的事情。 若要硬说什么是他可欲不可求的,那便是福寿长生。虽说应天氏为龙汉后人,自出生伊始在元炁上便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是其他任何一脉无可比拟的。 但谁又不想脱离轮迴,山河同寿呢?所以当他听说传闻中那名女子拥有着延寿的术法之时,便暗中召来诸葛星司问话。 可是,即便是被应天君特意召入宫中,诸葛星司也就是诸葛涣的父亲,仍旧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在应天君的再三逼问下,父亲也只是淡淡道了句只不过是个当年的故人,便再不愿开口。 再后来,暗召入宫的事情堂而皇之地被泄露了出去,诸葛涣父亲在应天君面前冷漠的态度,一时间更是世人譁然。 这不仅从侧面附应了那些荒唐可笑的流言是真实的,更让应天君也觉得那些传闻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 再加上在谵语狂潮之中,那些本就想要对诸葛家落井下石的家族便藉此机会联名上书,大肆弹劾巡天司,言说诸葛氏对南朝不忠,有了异心诸如此类的话。 尽管应天君并没有直接将巡天司查封,但诸葛家也因此开始被应天君猜忌,被其他图谋不轨的家族挤兑,逐渐走向了没落。 可是,即便家族受此境遇,诸葛涣的父母也从未再提起过此事,一切都如常进行着,仿若从未发生过。 诸葛涣并不喜欢这样。 他不懂政治,但他知道诸葛家却不应该就此受尽了冷眼。 他甚至曾去质问过母亲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不能把真相告诉应天君呢? 那时,母亲沉默了片刻后,安静地看着他,字里行间都是意味深长。 「小阿涣啊,你要知道你便这个家的天,若你不能快乐健康,那这个家便永远都是阴天。」 诸葛涣默然,此后再未多言。 这本该是多么暖意盎然的话啊。可就在这样的温暖流进他心里的时候,却是多么令他畏惧,令他害怕。 这无形中就像是一座弥天巨山一般压在了诸葛涣的心头,他不能再开口也无法再开口。 从此,他再也不能也无法责怪母亲这样几乎是避重就轻的回答。诸葛涣终究还是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低下了头。 但这还并不是故事的结束。 后来,诸葛涣虽然知道时常会有应天君的耳目,有意无意地来他家做下人,藉此打探消息。出于无奈,他们家人也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过去了。 毕竟,在这时如果开口说不,就等同于坐实了他们巡天司确确实实,有了异心。 尽管诸葛涣一直都坚信着,自家从未犯过什么过错,也从不认可应天君对他家族所做的一切是出于正确和理智的做法。
第11页 ……还是走到府前了吗。 诸葛涣杂乱的思绪最终还是被现实打断了,他仍是走到了成学府前。尽管一点都不想来到这里,或许之前还想过,但是到了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了。 诸葛涣捏着衣袖,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他在心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如果没有碰到那些人就好了。 可是偏偏不凑巧,那些人似乎是故意等他似的。 「哟,这不是天星诸葛涣么,可真是光彩照人哪。只不过,再好的东西,那要是给狗冠上了,岂非可笑滑稽?大家,也都是这么认为的罢?」 领头的孩子身后的几个孩子也嬉笑着跟着起闹,有的甚至手里还捏着几块碎石头,看起来像是接下来便要对他下手了。 诸葛涣抬头的一瞬间,在那群孩子中看到了自己在被孤立之前的玩伴。 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不过诸葛涣没有像他之前常看的那些武侠小本中,江湖侠客所做的那样,把所有污毁他名号的人统统揍扁,也没有像母亲用军法处置那些犯了错的下士那样,树立军威。 他只是跑,他只能跑。 因为诸葛涣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再多的辩解也是毫无意义的。 即便是以眼还眼地针锋相对,对于没落的他们家来说,无疑是徒劳的。甚至,只会让自己也让家门,在应天、在诸多家族中更难堪。 于是,诸葛涣跑啊,跑啊,不知不觉地,就跑回了家门口前。除了丢盔弃甲,还有被吹飞的泪。 诸葛涣低了低头,忽然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究竟会去向何方。他没法以这样的状态面对母亲,更不想让母亲知道这些事情。 但是,一向在感情方面迟钝的母亲,却像是一早便知这件事的发生一样,放下了手里所有的军务甚至骑着马去了成学府,当面便要找那为首挑事的孩子理论。 那孩子梗着脖子仍然不肯就范,反唇相污道,「是诸葛涣先动手打我的!」 「闭嘴。」母亲低声喝止,威压不减。 她一字一句地冷声对那孩子继续说道,「我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再敢胡说一个字,我就剁了你的舌头丢出去餵狗。」 此举不可谓不是大快人心,即便是诸葛涣的母亲仗着自己是战功彪炳的白下大将军这一显赫的身份,使得这件事尽管会被那孩子的父母藉机参到应天君那里,而应天君却也只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小惩大戒,并没有就此多做文章。 于是这件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日子也如常过着,似乎只要这么过着,就可以将一切都遗忘掉一样。但或许,欠下的到头来都会如数奉还。 不过最令诸葛涣不能忍受的,并不是污衊也不是欺凌,而是那孩子伙同自己周围的人控诉他错得有多么不可饶恕,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恨自己。 恨自己不能成为他想像中那样的游侠,仗一把青锋长剑,哪怕生造杀孽浮屠,也是为荡平世间宵小,只为自己的信念而活,像母亲那样坦坦荡荡,也像父亲那样知礼温雅。 可他只能活在了他人眼中,承受着本不该属于他的冷眼、污衊与孤立;只能活着母亲的保护下,被宿命所缚,深陷于家族之间的暗斗,家世身份的泥潭。 国雠家恨,无友相伴,有辱双亲。这三个词的重量就这样重压少年人羸弱的肩上,重绕在少年人的心头。 罢了。 或许他的出现,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塔顶之上,高风猎猎。而他此时,仅仅想做一只鸟。 远离金翠樊笼,飞向山川万载,飞往桃源幽谷。就像是幼时的夜里,无意惊起的夜风一样,都是那么的让人神往。 亦或许,他从此可以在天的另一方,不顾父亲的训诫,偷偷饮下一碗庆节的佳酿了。 最后选择站在塔尖的诸葛涣,轻轻闭上了眼。 就在他想要纵身去追寻令他神往的彼方之时,却有一个声音轻轻唤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就要自信一点别怀疑自己,你想得没错,小涣涣他确实是想自我了断了_(:3)∠)_ 以上,画风突变(暂时)结束嗷w 第8章 远山长其八 江济亭吓得不知道从哪摸出的瓜子都掉了。 啥?等等?意思是,这两个人现在都死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累世公卿的官三代,另一个还是王室亲族的宝贝公主,都,已经去世了? 不是,你们南朝人,你们宫里人,都是这么会玩的吗? 江济亭有些惊疑未定,这时在脑海中,不自觉地又浮现出了两个极其狗血的大字—— 殉情。 不过还未等江济亭一併把和瓜子吓掉的下巴捡起来,那边的荀文卿就又给了她一发新的天雷暴击。 荀文卿在略微概述了一番应天的一般情况,以及两位主人公的大致情形之后,并没有对这一话题进行更深入的解释和阐述。 这时,他缓缓起身,略微拂了拂有些皱的下摆。 而后,荀文卿则是重新换上了一幅柔和淡笑的模样,浅淡到几乎快要让江济亭以为,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从未曾发生过一般。 他恭敬和礼地向江洛二人拱了拱手,方才开口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罢,假以时日待到时机成熟,在下定当登门造访,再做详叙。便是多有叨扰,不胜惶恐。」
第12页 就在江济亭刚想要吐槽他怎么可能找上门,也就是找去天上的仙府之时,又是一顿她熟悉的操作套餐。 不过并未等到他们二人的答话,荀文卿话音将落之时,一时间就如当初他们被引入这院小筑之中的一样,一切都开始重蹈覆辙。 一阵惊风骤起,吹落了水岸的荷香正浓。 周遭景致往復不再,都如轻烟一般渐渐褪去,包括荀文卿隐于重雾之中再难描摹的翩然鸿影。 自然是待到浓雾尽数散尽之后,明明灭灭的色彩调和间,眼前又浮现了那个江济亭在心底咒骂了无数遍的客栈。 而他们二人所经歷的一切,不过就如同在一个困意昏昏的午后,微醺犹然的小憩了一番一样。 就连着憩间不过一时过半的小梦,也像是行船碧波风荷的短梦一般,意蕴悠长却再也踪影难寻。 这时江济亭和洛行澈迅速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同时陷入了沉思。 洛行澈托着下巴,盯着案上甚至是方才不久前自己刚用过的那个茶盏,依旧仍然茶香氤氲悠然的样子,由是郑重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茶里有毒。」 原本江济亭是在极力搜寻着自己那点几乎是残存到仅剩渣渣的,有关于幻术异象的知识的,虽然更多的倒像是走个形式过场,表明自己真的有在很努力思考了。 尽管想是没想出什么头绪来,倒是几乎要到开始怀疑自己居然上了这么多年的假修仙学,义务教务欺我害我的地步时,勐然听到洛行澈来了句这么喜闻乐见的话来。 于是,江济亭顿时像是不知道着了什么狐狸精的迷魂药,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在一旁哈哈哈哈哈哈个没完。 不仅笑得是没心没肺,更是在深表对洛呆瓜的无情嘲讽。就仿佛,她自己不是受害者一样。 江济亭一边止不住地锤着之前出场过的那方可怜桌案,一边狂笑道,「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随便便喝别人的茶了!」 「……?」 原本就对江济亭这一疯狂举动并不是能够理解洛行澈,一时间那张面瘫的冰山脸就像是略微融化了些许一样,露出了既有些疑惑,又有些委屈的,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复杂的表情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鼎鼎大名的上宫帝君也会有今天!太好了果然只是一场梦吧哈哈哈……」 正当江济亭正爽,洛贪吃因为贪杯别人的茶而吃了大亏,庆幸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恶作剧一样的梦,刚要起身伸一个懒腰的时候,不由得牵起了小臂处的一阵阵撕痛感。 于是她低头看了看,已经被完美包扎好的小臂。 「……」合着这根本就不是梦啊! 什么时候的事就不说了,人家还很细心地把她的伤都给包好了! 在江济亭突如其来的沉默空隙间,洛行澈这时也注意到了她手臂处被包扎好的伤口,接着,有些茫然地问了她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会不会……胃疼?」 「啥?!你还在关心喝的茶有没有毒的问题?现在来看怎么都不像是在茶里预先动的手脚吧? 「即使是在茶里动手脚,他总不能是串通好了店小二或者是直接摸进了后厨的吧?而且,如果真的是茶里有毒,我们还能完整地坐在这说话吗?」 江济亭听到这句比她笑得还没心没肺的话顿时来气了,像个连珠炮一样地叭叭了起来,以泄她被洛面瓜莫名其妙的关注点有不爽到的一股压不下的邪火。 自然她也不管洛大面瓜究竟理解了没有,或者是明白了多少。而后者果不其然,像是继续沉浸在了自己思考人生的世界里,并没有继续接话。 不过江济亭没兴趣继续陪洛二傻玩解谜游戏下去。 既然这并不是虚幻的梦,那么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个荀文卿口中的那个官三代诸葛涣,究竟有没有跟貌美肤白的公主殉情。 ……好吧,虽然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最关键的事情啦。 江济亭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着,脑阔中沸腾着的洪荒之力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于是江济亭推了推看起来就很呆若木鸡的洛行澈,像制霸修仙界的大哥一样地对洛小弟说道,「喂,要不要去应天宫看看?」 这时,洛行澈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豁然开朗了起来,「应该跟奇门遁甲术有关。」 「……谁要听你的什么奇门龟甲还是鳖甲啊喂!」几乎是完全被忽视的江济亭,真的要忍不住发作了。 洛行澈板起了脸,像个严肃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认真地纠正了她,「是遁甲,奇门遁甲。」 「好好好,奇门……遁甲。」 江济亭麻了,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能先用无糖柚子茶把洛二傻灌傻,自己倒是先要吨吨吨一升的无蜜柚子茶冷静一下了。 她这简直就像是看小孩子的保姆一样啊。 有些生无可恋的江济亭,只得竭力维持着笑容不让青筋跳跃地那么欢快,「那么,冰山……啊不,云山大仙,无衣小可爱已为您自动接单了,我们是否可以启程去应天宫实地考察一番进行配送呢?」 「好。」 不知道洛小朋友究竟听懂了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感于江济亭出奇好的态度,反正他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应声点了点头,甚至还答应了下来。
第13页 正当江济亭打算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像教书先生那样道一句孺子可教,再制定一系列周密详尽的潜入计划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只见洛二货此时已然起身,自觉结清了帐钱,便要拂袖出门而去。 「哎哎哎,你干啥去?」 对于这样的突发状况,江济亭甚至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当她慌忙起身想要去拽洛行澈衣角的时候,由于踉踉跄跄身形不稳,她的膝盖一下子就磕翻了凳角,疼得她是呲牙咧嘴,金贵的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洛行澈被拽着袍角,于是不得不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歪头看向她,「应天宫?」 这时的江济亭瞬间就懂了,合着这仙是打算仗这一把长剑,直接飞到应天宫里去找公主,或者公主的尸体理论清楚啊? ……虽然她现在是真的有很多槽点忍不住想吐,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她一定要讲出来。 那就是江济亭真的,很想把之前所有给洛二呆建立的高冷学霸人设,统统都收回来。 当她没谄媚地说过这些话成吗?这波操作,简直把所有的设定都坍成渣了好吗!简直比她学的入门修仙知识还要稀碎了! 不对,应该说至少坍塌了一半,这货依旧高冷得一句话超不过五个字的样子。 正当江济亭脑海极速翻腾的时候,她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洛行澈那个二货,很有可能在这段她没有回话的时间里,坐下来继续喝杯茶。 很可惜的是,她的话就在这时还是很不应景地成为了残酷的现实。顺着那袭绿油油的白菜身影看去,江济亭果然看到,洛二货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挪到了店小二身边。 「你你你,好好听我说话啊喂!」江济亭也不顾刚才磕痛了腿,黑着脸就去把洛行澈拽了回来。 后者则因为又喝不到茶了,所以满脸都写着懊恼,「你方才又没说。」 江济亭没有理他,只是深切地怀疑洛行澈的胃是个无底洞,用茶,尤其是甜茶根本就填不满的。 喝那么多的甜茶,就不怕得老年痴呆的嘛? 不过她细想了想,也是,神仙的身体构造和常人或许是有所不同的,但即使这样,也丝毫不妨碍她意念祝他早生贵子,早日得老年痴呆。 总之,在探求知识的大义面前,江济亭忍了忍,还是决定不顾及自己个人得失,不计前嫌地继续和洛喝货共商大计。 于是为了防止她的绝密计划意外泄露,江济亭神神秘秘地拽起了洛行澈,一路拖着他到了自己下榻的房间处,方才停了下来。 在天时,地利和人和都到位了,江济亭却仍是一副做贼惯犯一样的,四下张望了好半天。 在最终确认安全无误,并且她已做好自我防护措施之后,才清了清嗓子,勒令洛行澈站好,并开始了她的表演。 「首先,我们是绝对不能直接就御剑飞过去的。 「应天宫上方定然是阵法与结界纵横交错,将整个宫城包裹得密不透风,如果我们硬闯,那结果只会是玉石俱焚。 「况且,我们并不知道整座应天宫的构造,在宫城里漫无目的地东闯西踱,肯定是行不通的。 「而且万一被巡逻的兵士发现了就不好了,虽然我们是神仙,但是现在好歹是在人间,为了贯彻简朴的作风,还是低调点入乡随俗会比较好。 「还有就是,我总觉得那个荀文卿还有些事情瞒着我们,并没有全都说出来。」 嗯,是完美的三段论,真是一场激情四射的完美演说呢。 江济亭心下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迎接洛行澈即将投来的崇拜目光,她甚至意念地将灯光都打好了。 这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洛五字再次上线,「他说下次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又回归到了正(sha)经(diao)的叙述中来啦~ 第9章 远山长其九 「刚才的两点,再加上他的不大对头,应该是还有些事情瞒着我们,并没有全都说出来。」 嗯,结合上文综上所述,真是完美的三段论,真是一场激情四射的完美演说呢。 江济亭心下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迎接洛行澈即将投来的崇拜目光,她甚至意念地将灯光都打好了。 这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洛五字再次上线,「他说下次来。」 洛行澈想表达的意思并不难理解,自然就是荀文卿下次专门来拜访他们的时候,会把剩下的话说完,其中也包括江济亭认为的「隐瞒着我们没有说出来」的事情。 江济亭简直要掀桌了。你不拆我台是活不下去了是吗!你不说话做高冷会死吗!之前说的那一长串你该不会根本没听吧喂! 掀完桌的江济亭,脑内再次翻滚出一套素质三连,满脸都溢着黑漆漆的戾气,像是要生吞了洛行澈,然后再餵她的十万上古神兽大军方才解气。 在洛行澈欲言又止地想要继续发表,神仙是不会死的惊人言论之时,江济亭连忙摆了摆手,把黑恶势力扼杀在了摇篮之中,及时制止了他必定会把她气吐血的前车之鑑。 「打住打住,总之我觉得我们现在不应该贸然行动。况且,我们现在不能确定雪公主是否仍然安在应天宫中,甚至没法确定荀文卿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那倒好办,如果是真的,那可就难办了。」
第14页 语毕,虽然表意上来看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江济亭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热血沸腾了起来。 如果荀文卿所言不假,那么他们所要调查的,有可能会是应天的党争,以及一对苦情小鸳鸯的殉情大戏。 包括荀文卿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有待一观。 「你刚才……」洛行澈突然被严肃地说教了一通,又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了起来。 明明刚才是江济亭说要去应天宫探查一番,他才忍住没有继续窝在客栈品茶的。 可现在,她又神神秘秘地说这也不确定那也没法考证,这可能是假的那不一定是真的,他真的被她说得有些云里雾里越发搞不清楚了。 「啥?什么刚才?」 没等洛行澈控诉一番江济亭的暴行,后者则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有些激动地说道,「哎对了,你应该有办法感知到那位公主究竟是否仍存于世的吧?」 「嗯。」 洛行澈虽然并不明白江济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仍然还是点了点头,在房内找了一处还算整洁的地方坐了下来。 「对哦,即便和那位公主素未谋面,只要能确认宫中最近是否大举丧事,以及年龄性别相不相符就好了。 「当然,如果能直接确认是公主本人就更好了。」江济亭托着下巴,感觉化身为了当世名侦探。 「你来。」洛行澈听到程序开始变得复杂了之后,却是皱了皱眉。 「我不会啊。」 江济亭抱臂,忽然开始耍起了无赖,「我如果一开始就会的话,那早就搞快点了,干嘛还找你这个人形自走甜茶机。」 「……」洛行澈定定注视着她,就像是在审视一个犯了案的小妖贼,并没有接话。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尤其这种时候,就显得非常尴尬。 那江济亭毕竟还是深明「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大义,见状登时服软道,「哎好嘛,我的神仙哥哥,我错了行不行,还请您老人家大显神通!」 这时洛行澈方才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诚恳」的认错态度颇为受用,于是便转移了视线,不再与她计较,而是转而掐诀释法,从元墟中召出他的佩琴。 说到这里,江济亭就不得不感慨一句元墟是真的好用,只管够什么都能塞得下,储物能力绝对称得上是某宝的榜首! 不过以她多年看带三原色字之中一个字的毒辣目光,瞅着洛行澈的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等等等等,你这不对吧!」 「我记得《三清鸾文道》中所述孟章神君始作琴,以纯丝作弦,刻桐木为琴的七尺二寸一弦琴乃生,你你你这琴怎么有一、二、三、四……九、十根琴弦?!」 「不好用。」后者的回答很真实直白,也更简单粗暴。 江济亭惊得使出了她的成名绝技——战术后仰。 她突然就想着,她现在收回之前她说洛大神学霸人设崩塌的那句话还来不来得及? 这看来神仙哥哥不愧是神仙哥哥,不仅是剑法过人,琴技那也是绝顶超群的啊! 人家老祖宗孟章神君作为造琴的始祖大大,用一根琴弦便可作万律幻音,洛大神就更不一样了,十根弦,这该是能奏出多少种变幻莫测的音律啊! 正当江济亭准备向洛大大投去钦佩的目光之时,正所谓帅不过三秒的死亡论断再次现形,一顿操作勐如虎,战绩只有零槓五的操作还是出现在了神仙哥哥的身上。 洛行澈只是简单地,甚至随意地拨了拨其中的几根弦,只不过是奏了几个零散的音便果断地摇了摇头。 「无法用同尘灵知术感知那位公主究竟是否仍存于世,即便是藉助法器也不行。应天宫周围似乎浮动着混沌的元炁立场,很多法术都会失效……」 江济亭甚至顾不上吐槽洛行澈战五渣的骚操作了,这下可能是真的有些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她突然有些慌了神。 于是就在这时,江济亭不由得急得团团转了起来,甚至开始在房间中不停地来回踱步,简直比她当初飞升要还赶时间一样,口中还念念有辞。 「那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这下可怎么办……」 洛行澈不知是被她转烦了,还是有些良心未泯。虽然只是极其淡然地看着她急得焦头烂额的样子,却仍然飘飘然地说了一句,「有办法。」 「是嘛!那我们快开始吧!」 江济亭闻言,顿时将目光锁向了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她忽然觉得反覆打脸什么的根本都不是问题,相信洛学霸果然还是没错的。 几乎是走投无路的江济亭,这时也不管也不问洛行澈究竟能有什么样的办法了,屏息以待抱琴之人的下一步动作。 对于江济亭突然再次投来了期待的眼神,一改刚才团团转慌乱着急的神经大条,更加使洛行澈确信方才负伤的那一下,怕是真的是伤到了脑子里的某根筋。 当然,如果她脑子里不止一根的话。 虽然当事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察觉到什么,甚至还很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 洛行澈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而后便阖起了眼,开始凝神静炁。在调息片刻后,他略微抬了抬袖,与阒静之际,开始抚琴按弦。 不过只是拂了几个变宫渐羽之音,霎时间元炁便已激盪四起,自琴弦中流出,朝着更远的天边,向着广的大地奔涌而去。
第15页 江济亭认得出四散而去元炁的颜色,是她十分喜欢的月白色。 她当年苦背《三清鸾文道》中的《玉清鸾文道》部分,却死活也背不出,但在《三十六书》中,关于元炁本色的记载,她倒是记了个烂熟。 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缤纷绚丽的色彩,和这充满着色彩的世界了。 流泻的琴音再次将江济亭的思绪唤回,如同清绝鸾鸣,更似鹤唳留顾,涤盪与天地远行间,久久弥声不散。 曲音在洛行澈的指尖不断地游走变幻着,那绝妙道琼音像是喜乐之人闻之欢笑,悲戚之人听之落泪一般。 而待到江济亭回过神来之时,琴曲虽终,但顺着月白元炁淡出的方向,却出现了一种不同于它的颜色。 那段幽玄的紫气飘忽游旋着,如同锦缎一般逐渐汇集聚起,形成一团状如重华多瓣莲的结炁。一时间,那簇光华徒然变得更加亮了起来,刺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 待到那青莲色的绸缎,如吹落的莲瓣散去之时,一个着墨蓝色衣袍,且绝尘脱俗的青年,正是踏莲而来。 纵使是江济亭已经无法用她破碎的形容词来描摹这样的奇景,这样的音容笑貌与超凡气质的奇人了。 但是,她必须要感嘆一句此景太过于惊艷,而此人,简直就像是天仙下凡一样标緻的人儿啊! 不过江济亭转念一想,只得心道不妙了起来。 完蛋,又是一男神级别的人物,感觉妹妹的心要被瞄狙了。 至于为什么是又,一个洛冰山还不够妖孽的吗,为什么又来一个大美人!这是要妹妹死啊!江济亭不由捂心口。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倒是淇水青竹都要为他失色哀恸了。 「上宫帝君,承天帝君,」 只听得那人缓语轻声开口,其言暖如春水盈盈,久久漾于心湖田海。其音,则更是仿若甚于瑶琴玉笛的悦耳。 就好像世间所有名士,皆不及他的风雅半分。而他更像是从尘世之外的极境中走来,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美好奂然,甚至会感到十分的不真实。 「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他继续说道,像是一汪拂不透的秋水,疏离得比云烟都要淡漠;也如一山终不及的远阔,澄净得比鸣泉都要明亮。 江济亭简直要抹泪了,这究竟该是怎样无法用文字形容的一个人儿啊,就好像所有的藻饰遇到他都会变得黯然失色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辈子的语文都用来写美人了……_(:3」∠)_ 【假装是一个高亮的ps】其实「青莲色」不是青色调的,而是紫色的哦~ 第10章 远山长一十 「客套。」 似乎洛行澈对于来人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反观一旁的江济亭,几乎是到了live现场,看到爱豆登场时的疯狂了。……不过看她现在的状态,好像也和看着爱豆差不了太多了。 洛行澈不紧不慢地收了琴,转而从桌上摸了个茶盏,又开始盘算着继续过他的老年躺尸生活了。 不问不听不想知道,再加地铁手机老人,简直就是洛行澈本尊的真实写照。 「便知你会这样说。」 那人依旧只是笑面如春风,虽然只是风趣地调侃,但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嗔怪轻佻的意味。 他略微抵了抵下颚,稍加思索了一番,饶是笑道,「倒是许久未听君抚琴了,改日请君再续一曲可好?」 洛行澈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是想让自己改日弹琴奏曲给他听。 不过现在,他很明显是嫌弃江济亭这里的茶,不仅不是甜就算了,甚至也不是银钩,于是又重新丢回了桌子上。 以至于现在的洛行澈,像是不甚满意也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末了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人也仅仅只是对着洛行澈寒暄了两句,也并未多言,转向江济亭屈身行礼,动作优雅,在江济亭看来简直到了赏心悦目的地步。 「承天帝君。」 不过这并没有让江济亭花痴直犯,外加san直降,甚至是直接呆掉,毕竟让自己的上级这样对她行礼,她是真的顶不住,也受不起的啊…… 江济亭心下汗颜了起来,于是她赶忙回以更大的屈礼,并且十分恭敬地回道,「不敢当不敢当,紫微帝君便唤本名江济亭就好,无衣也好,行如此大礼更是折煞后辈了。」 被唤作紫微帝君的那名青年闻言,依旧是笑语吟吟地望向了她,并没有丝毫拘谨的意思。 「倒是无衣仙友拘泥于俗礼了,大家同为仙僚一场,本就应该互爱互助才是。」 江济亭被这句话撩得,莫敏有些心痒痒的。一时间不由深表和紫微帝君对话,不仅是观感体验极佳,更是实感体验也绝妙啊! 但表面上,却依旧只能是装作十分正经的样子,拱手垂眉道,「帝君所言极是。」 紫微帝君,是天庭数一数二的美人……啊不,男神。可以说是在天庭里,数一数二,难出左右的传说级人物了。 他上可统御诸星,乃是众星之首;下可治顺酆都,为北极驱邪府之主。在四御中更是排行第一,基本上可以说是三界之内,除玉帝之外最厉害的神仙了。 当然有关于他的传言,还不仅仅只是限于此般。紫微帝君其仙,差不多可以说是修仙界公认的最接近于神的存在,已经近乎是最完美的人物了。
第16页 因为他近于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无欲无求,清净无为。 因此几乎是无时无刻不被认作是修仙界的楷模,也可以说是所有修仙者们耳熟能详的尊者了。 江济亭几乎是从小就在「紫微帝君温止澜」,这样的盛名之下长大的,因此也是一直都十分憧憬,并且嚮往着他的。哪怕只是在《三清鸾文道》中的有关他的只言片语,她都能够熟记在心。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她江济亭就想问问在座的各位,试问,这样无所不能的气质漂亮美人,又有谁人不喜,谁人不爱呢! 大家都是争着抢着梦想着,让紫微帝君做自己老公老婆的好吧!哪怕是在梦里盖着被子梦一梦那也好啊! 别说是想抱回家做老婆了,就连能够见到时常忙于公务的他,哪怕是擦肩一面,那都是上辈子早夭猝死,为这辈子攒下的最大善果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江济亭认了,她就是馋他紫微帝君是个美人,她下贱,但她诚实,她还值得夸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在她登仙进入天宫以后,也只不过是在引仙会上,远远地晃见他站在众仙之首,被许多仙家同僚簇拥着,站在人群的中央。 既是仙骨道风,也是灿光夺目的样子,倒也一如他东来紫气般的元墟色了。 尽管当时她江济亭心里想着的,却是极其的煞风景——好烦,你们走开啊!挤了那么多的人,她根本就要不到签名了啊喂! 这样还怎么给自己整一个世间绝无仅有的珍藏版,再分批卖给国民男神紫微帝君的各种迷弟迷妹们,包括女友粉阿姨粉妈粉,还有什么老公粉老婆粉一类的……总之就是大赚一笔,从此走上了仙界财阀的巅峰! 或许在那绚目的青莲元炁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应该认出是他了。 不过其实更多的,江济亭还是无法相信,也无法说服自己,看起来是那么高高在上的紫微帝君,会出现在这样的凡尘浊世之中。 就像是为此,她甚至会偏执地认为,就连尘世的浊气都会将他玷污了半分一般。 可能是因为,毕竟见到了既是自己年少的欢喜,也是久积在心底的白月光之后,彻底激起了江济亭的文艺青年之魂。 在一番文青式青春感伤之后,她还是没get到洛行澈专门把紫微帝君请来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有办法。 温止澜此时,也拈了个茶盏坐了下来,给自己缓了杯茶后,方才又道,「今日特意找在下过来,想必不是意在让某前来讨杯茶的罢。」 「嗯。」洛行澈依旧是因为没有甜茶喝,而显得十分情绪低落的样子,只是简单地淡淡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正义感油然而生的江济亭,自觉肩负起了为男神详细说明情况的职责。 于是她便开口解释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受任调查应天公主一事,因此需要确认应天的雪公主是否已然亡故。」 江济亭忽然觉得,可能是因为跟男神说话,她的语气,甚至表情都开始变得人模狗样了起来。 不过她总是会不由想到,男神手里是不是少了件什么物什儿。 比如……摺扇之类的那种,看起来就很风流雅致的物件什么的? 「原来如此。前段时间确实有位公主的醉生符送了过来,不过既然是有要事相问,不如请她本人来解答更为妥当。」 至于醉生符是个什么玩意儿,文盲江济亭并不感兴趣,也不甚想知道。但是大概能够猜到应该是某种可以承接魂炁的一种符箓什么的吧。 不过不得不说,温止澜却也是个聪明人,甚至都没有开口问过他们任何。 比如说,为什么江济亭他们一定要调查一个,甚至都还不了解是生是死的公主,而且这很有可能会涉及到应天的内政。 虽说他们各路神仙都是在司掌着人世运行,终归还是各有所职,各行其道。像这种尤其可能会是僭越逾权的事情,终归还是多有不妥的。 或许,正是因为他紫微帝君不仅聪明至极,以及兼具了神性的极高修为成就和人性的人情百态,才使得他深受十方诸佛,乃至筑基修士爱戴的吧。 「那就麻烦帝君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眼药的缘故,江济亭一时间有些感激到神志不清,忽然觉得,或许什么下到八岁小姑娘上到八十的老母通吃的那种类型都不算什么了。 相比这位,统统不仅都得碎成渣渣,而且还得拜倒在他的仙风之下了。毕竟,无论是人是鬼,是神是仙,是灵是妖,跨越了不同种族的魅力,那可真是…… 江济亭没敢继续往下想了,出于害怕被削成混沌。没错,就是那种,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那种。当然,别问为什么是混沌,就算问了也不会说的。 至于为什么紫微帝君是说「前段时间」,应该是缘于地界与人界的流动时间,是不尽然相同的。相较于人界的时间来说,地界的时间变化会更快一些。 不过究竟会快到什么程度,江济亭就不知道了。毕竟,地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也不是谁说去都能去了的。 「无妨,不必挂怀。」温止澜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忽地手腕一转,青莲色的元炁在聚散间,变出了一支格外细长的毛笔。 这支不一般的笔,通体都呈现出一种罕见浅荷花白色,笔身还隐隐透有玉光。就连笔端的尾部,还缠有纷繁复杂绛红流苏,是一支看起来逼格就很高,就很有排面的毛笔。
第17页 朴素又不失大气,低调灵动又不失奢华内涵,那不愧是国民男神的法器嘛,江济亭不由暗自心下赞嘆。 说起紫微帝君温止澜的法器堕黄泉,也就是这支笔。那就连绝世学渣江济亭,都可以说是熟到了几乎能够倒背如流的地步了。 堕黄泉,为魂司祭笔中的其中一支,传说是用龙汉时期的神兽白泽之角所化,凝聚着白泽的魂炁,因此也被称为白泽笔。 因可慑服一切生灵,被北极驱邪府用来作为判度生死之笔,凡是见此笔者,便已是真如笔名「堕黄泉」了,几乎不可谓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了。 而另一支名为「焚碧落」的白泽笔,由于遗落人间能力尚且还是未知。 只不过,江济亭觉得能够活着,划重点活着,看到堕黄泉本尊,感觉自己也算是天下第一人,顺便有刷到世界纪录什么的,已经很开心很长见识了。 此时,温止澜拈笔转锋,青莲元炁再次汇集,并逐渐凝聚在笔端,形成一段细小的烟流,如炉龛中的香一般,开始四下缓缓游荡了起来,像是要寻找些什么似的。 忽地,这段细长绵软的香菸,一时间竟然如同江潮侵海那般勐烈地波动了起来,似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ying,美人要被恰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jpg 下一更有……算了还是不预警了嘻嘻 第11章 远山长一十一 所幸,那团逐渐变得凌厉起来的烟流,盘旋集绕了几圈之后,最终只是附和在了紫微帝君的周身。 但这时,就在堕黄泉的笔端,逐渐随着这道烟炁凌空流泻出的,却不是本应该勾勒千山的重彩浓墨,而是近乎于赤火焚山的朱红色。 随后,如同一道血泉近乎于真实流动着的,变得更像是一条游动的红血之龙。 这下可是把江济亭看惊了,看呆了,看傻了,性感无衣在线颜艺三连。这这这,这究竟是为啥?! 有一说一,她原本是以为,自己不管是走了什么夸父屎运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四捨五入,好说歹说也可以算是跻身于四御之列了。 虽然说该会的法术她忘了,这也都能理解的对吧,但是眼下紫微帝君的这波唤灵招魂的术法……已经是她完完全全,看不懂的操作了啊! 江济亭也知道,毕竟能够亲眼亲身见到百年难遇一回的紫微帝君,她甚至都可以为此开个发布会,特意来感谢玉帝爷爷,青华天君爸爸,还有洛面瓜傻儿子等等一系列的人了。 所以她刚才也是一直都有在仔细认真地,观摩活的紫微帝君,现场直播在线施法的。但是,就算是江济亭几乎要瞪瞎了狗眼,好像并没有看到他是以血为媒的啊。 难道说,这不仅仅是因为释法者高深莫测的道学修为,还是缘于几乎生者无还的,魂司祭笔的独到妙处? 当然,这还并不是最让人嘆为观止,并且使出战术后仰的。 虽然那条看起来尚不过五尺长,但好不威风的幼龙,这时却在——极其不威风地,围着温止澜打起了欢儿,甚至还转了好几个圈圈。 江济亭感觉,她最近几天一次又一次地,被不停刷新着世界观,刷得速度简直比她从小苦练的洗牌绝技都快了。 包括现在,在紫微帝君像变戏法一样的术法之下,一旁的洛行澈的反应,更是让江济亭有感于,她世界观刷新的速度,相比于她几乎是过气了的必杀招——快速洗牌,还要快了。 没错,江济亭也不知道是不是洛呆呆总会慢半拍还是怎么的,依旧只是一脸波澜不惊,甚至有点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对于江济亭世界观的打击,以至于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错觉,洛弧长如果开口跟温男神说,「能帮我画杯茶么,能喝的那种,要热的,多加点糖」之类的,都不会显得有多违和。 想到这里,江济亭的小脑瓜子里画面感顿时又出来了,画面超现实主义得一批,速度更是比任何一个速写画家都要构图得快。 温止澜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他借着左手,轻轻捻起了一段在他周身游动着的赤色烟墨,以墨入炁,随后开始催动元炁,引导着那条殷红缓缓注入了堕黄泉之中。 接着,他像是诗性偶发的诗人一样,提起了黄泉笔。 灵动的笔尖在空中不断游走着,笔底更像虬了龙蛇一般,逐一化成一列晦涩精巧的符语。 随后,就在紫微帝君抬腕停笔的那一刻,一道明黄符纸便像是受到了某种默契地暗示了一样,随着鎏金的光线逐渐显现。 那串符语更像有了灵知似的,乖顺地附在了纸上。而那条原本游离的朱色小龙,见了这道符顿时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地将其一口吞下。 就在符纸被吞尽的一瞬间,温止澜手上捻起了诀,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地清念道,「诸天正法,有司其道,借灵问炁,明神现形,亟亟如律令!」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白光便包裹併吞噬了整条幼龙的身躯,随后便逐渐扩散开来,甚至几乎要覆盖了整个房间,一时间更是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待到光华散尽之时,只看到温止澜将笔一覆,收去了剩下的法炁后,定定开口问道,「阁下可是南朝的,应天雪公主?」 嗯?发生了什么?男神在和谁说话? 江济亭不仅感觉有被这道冲劲十足的光闪到了眼睛,甚至还有点被闪到了脑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第18页 「您是……北极驱邪府的府主?」 这时,江济亭看到一个瑟缩在角落里的瘦小身影,略微从桌腿后探出头,幽亮幽亮的眼睛里充满着敌意。 「正是。」温止澜含笑点头。 「公主不必担心,只是本府的几位朋友有些问题想要当面找您问询。」 紫微帝君继续说着,手上则是将笔势一转,竟是十分随意地,将那支黄泉笔把玩了起来。 江济亭定睛一看,在角落里瞪着圆圆亮亮的小眼睛看着他们的,应该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暂且不论这个小姑娘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应天雪公主,江济亭的目光更多的还是落在了那边更吸引人的男神身上。 嗯,看着男神现在的样子,果然觉得舒服多了。不然她总觉得紫微帝君手里缺点什么东西,就极其地别扭。 优雅从容地转笔什么的,还是很衬男神的。江济亭暗自点点头。 不过这时她才注意到,为什么紫微帝君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下来,总归有那么丢丢的违和。 江济亭发现,无论是哪个环节,他都只是在用左手催动着堕黄泉释法,而右手则一直背在身后。 当然,那么一丢丢的违和也可以忽略不计啦。 毕竟作为紫微帝君无脑吹的江济亭,把这么做的原因归结为,温男神超级聪明,不需要像一般人那样,使用右手施法。 嗯,王之左手,一定是这样的。 江济亭本人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就这么化身成了光荣的紫微帝君舔狗。又或许她即使知道了,也依旧会很开心地肩负起扛把子责任的那种。 「府主旁边的这两位,似乎也并非寻常人等。」小公主的声音依然是怯生生的,甚至还带着几分江南女子口音中的粘糯。 不得不说,小公主虽然戒心挺强,但还是蛮有眼力见的嘛。江济亭继续暗自点点头。 而一旁洛行澈,不管有没有真正过脑子的听到这句话,对于公主这么个小可爱依旧还是三连的不听,不问,不想知道,一脸希望你们搞快点赶紧结束的表情。 江济亭疾世愤俗地瞅了他一眼,忍不住嘆声了一句,洛冰山这么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是不会有小仙女小仙男喜欢的! 这时,温止澜颔首笑道,「公主好眼力,这二位同为天庭的仙僚,此次下访人间……也是有要事处理。」 听到这番话后,应天雪公主像是真的放下戒备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了江济亭及洛行澈二人,他们的元炁波动并非是一般的妖邪。 况且包括府主在内,也都没有要加害于她的意思,看起来似乎只是想问几个问题。毕竟还是有北极驱邪府的府主这一响亮的名号作保,她尽可以放心了。 于是,公主殿下本人像是毫不见外似的,一熘烟地从桌下窜到桌旁的太师椅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颇有积分反客为主的意味。 即使这样,还并不是最让江济亭大跌眼镜的,更让她惊呆的是尊贵的公主殿下开口竟然是比洛冰山更加语出惊人,「找我干么四啊?」 等下?公主你在讲什么东西? 作为公主的形象呢!作为公主的仪态呢!作为公主的端庄呢! 三连灵魂拷问,江济亭简直要在心里咆哮了,二郎腿的坐姿她也就算了,这个…… 她闻所未闻的口音,又是怎么回事? 「……」江济亭呆呆地打了几个点点,百感交集地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您说的是哪里话?」 「百京话哎,我讲百京话听不懂的蛮?我感觉还是挺标准的啵。」并不见外的小雪公主一边答着,一边给自己斟了杯茶。 不仅如此,她一边十分优雅地用茶盖轻缓地比着盏中浮起的茶叶,一边对着不知「百京话」的江济亭露出了十分鄙夷的表情。 不过这位公主殿下看起来着实还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并没有对孤陋寡闻的江济亭多作计较,而是抖起了腿。 啥?百京话?? 等等,百京话是个什么东西暂且不提,要不是紫微帝君把她的魂带过来,江济亭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公主殿下是会自杀的啊! 这怎么看怎么都会觉得,她都是个标准的皇家贵族现充的吧! 江济亭真的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又又被刷新了。这年头,已经是表面笑嘻嘻,转头就上吊的年轻人天下了么? 她无奈地扶了扶额,「……打扰了,请继续。」 这时,温止澜像是知晓了江济亭在听小公主说话上有难处一样,便开口问道,「公主可会讲官话?」 小雪公主歪了歪头,「百京话不就是官话蛮?」 「公主的应天话很标准。」温止澜无奈嘆气,只能这样答道。 似乎,到目前来看,只有温止澜还能正常跟小公主对话的样子。 这又让江济亭不得不心生佩服起来,不愧是遍览天下风物的北极驱邪府主大人,天南海北各处的民俗,竟也都是了解熟知的啊。 不过现在来看,既然能够被成功招魂,又有死后载在阴云笈上寄存着魂炁的醉生符为证,那么也就可以说明,应天的这位雪公主殿下,确实是已经离世了。 小小年纪便这样轻生,锦衣玉食不香吗?还是僕役成群不好啊?为什么非要跟钱过不去呢?江济亭表示,真的很不能理解这位公主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19页 如果有一天她江无衣变得很有钱,那一定要好好游遍这大美世间,吃遍这天下美食那都还不算够的,根本不会有这样轻生的念头好吧。 「那么言归正传,」江济亭清了清嗓子,表示作为大人物要发表重要讲话了,「小雪公主认识诸葛涣吗?」 「不认识!」小公主答得很果断,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都有些凝固了。 就当江济亭真的信以为真,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时候,小公主突然回过头来,目光看向了温止澜。 不过并不是要对着紫微帝君道出秘密了,而是她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小肚子,开口说道,「我肚子饿了我要嚯馄饨。」 「……」 江济亭默默地再次打出了很多个点点。她觉得离谱,相当离谱。这位公主殿下,真的不是和洛五字是一家人吗?? 她和洛五字的出口惊人,有着异曲同工一样的巧妙雷同就算了,居然还是那种,惊人惊得这么让人无所适从,却又深感炉火纯青的吗?? 而就在刚才,不知道是不是江济亭的错觉,当她「诸葛涣」这三个字出口之时,似乎隐约看到紫微帝君的眉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的「百京话」=北京话啦。至于小公主究竟是哪里人……且听下回分晓(? 第12章 远山长一十二 「啊要辣油啊?」 「啊要!!」 当几个老大不小的神君仙帝,为了从这位尊贵的应天小公主口中,探得出尊贵的情报,无奈之下,只得忍辱负重答应地了小公主蛮横无理的要求。 于是这一幕,就出现在应天城内,某条不知名小巷中的一家馄饨摊前。 鼎鼎有名的应天雪公主殿下,正在以一种十分豪放甚至狂放的坐姿,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吃着馄饨,甚至满脸都能用馄饨写上幸福这两个字。 经过了温美人,啊不温男神的塑形笔之后,以在世之态「重生」的小公主,看起来体态样貌几乎与常人无异的。 唯一与常人不同的只是再没有了体温,同时也再不会感受到饥寒冷暖了。 但是,一、二、三、四……九、十,这已经是第十碗了! 这也不能说是她为鬼身感受不到飢饿就这么吃的吧!说她是鬼都对不起鬼!好歹鬼还是会有饥饱感的吧! 照这么吃下去,作为公主的形象呢!作为公主的仪态呢!作为公主的端庄呢! 江济亭看着她的样子,着实有忍不住了,于是委婉地开口问道,「敢问公主殿下,您为什么……这么熟练?」 「当然是因为经常和阿景涣涣偷偷跑出来淮啦!」话一出口,小雪公主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捂住了嘴心道不妙。 终于还是露出小狐狸尾巴了吧! 江济亭不由十分得意地暗自眯眼笑了起来,对于用十碗馄饨就能换来小公主的露馅,就很值,可以说是可歌可泣的人间值得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十碗乃至于更多碗的馄饨钱,或者是直接承包整个馄饨摊的钱,不仅不是江济亭自己掏腰包,甚至可以申请报销。 江济亭觉得,这样的福利简直不要太舒服太可以了,她简想直要将天庭所有的福利机构都统统吹捧一遍,向所有人都分享一遍她的高级vip待遇才行。 尤其是玉帝爷爷,制定了这样亲民惠民的政策,简直就是众仙到人间出公差的福音嘛! 想到这里,江济亭同时也不由感嘆了一句,唉,果然雪公主还是个天性自然,更没有什么心机的小孩子嘛。 这时,江济亭甚至都开始有些美滋滋地认为,露出了小尾巴的公主整个人,啊不整个鬼,都变得十分可爱了起来。 「果然。」就连一向沉默只有2g信号在线的洛行澈都切换了5g信号重新加入群聊了。 「哼!」见自己无意间露了马脚,眼看事态就要败露了,有些恼怒的小公主捏起了小粉拳,突然「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小公主咬起了桃红的唇,吓得她面前那碗馄饨的汤汁差点都要洒出来冷静一下了。 「你们……你们,根本就是想用馄饨来诓我的!哼!大坏蛋!」 江济亭一听,甚至还有些乐了,顿时觉得是这位娇蛮的公主殿下,根本就是因为恼羞成怒而开始胡乱攀咬了。 「是你自己说要吃馄饨的哎!还有没有王法啦!」 不仅如此,江济亭还十分夸张地拖长了尾音,论无赖第一,那肯定是非混世魔王江济亭莫属的。 有一说一,公主那十几年的道行,那肯定是不能和她略微多了几年的道行相比的啦。这么想着,江济亭不由沾沾自喜了起来。 而且总是让洛剑仙出风头,那也不是一回事的嘛。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也该让她风光风光了!想到这里,于是更加得意了。 当然,江济亭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已经该学会思考了。 无论是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来说,还是作为名彻三界的承天帝君来说,在这里还和一个心智尚不成熟的未成年小女孩,未免有些太掉价了。 「你、你……!」公主瞪着秀目,气得就连馄饨都不吃了,伸起纤纤玉手指着江济亭,却是再多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紫微帝君看着气势汹汹几乎快要打起来的两个小孩子,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润且琢磨,「公主却又是何苦轻贱自己呢。」
第20页 对哦,他们光想着从公主口中探听诸葛涣的事情了,却忘记了这位小公主本身,虽说大有可能是殉情,但也确实可以说是惨死的了。 现在,江济亭像是和雪公主在玩过家家,吵着谁要做妈妈一样的行为,好像……也太丢脸了些。不过总算是经过了国民男神的点拨,江济亭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还是紫微帝君细心贴心暖心啊,时时关注小公主的心理状态。想到这里,虽然有点酸,但江济亭还是再次心生崇敬了起来。 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小雪公主,像是碗中破了皮的馄饨一样地泄了气,蔫蔫地低下了头,「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罢。」 「那个人?」 江济亭感觉自己明锐的嗅觉再次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顿时又来了兴致,心直口快开口就问也不顾和公主槓了,甚至眸间都闪起了晃眼的万丈光辉。 温止澜却像是知道小公主的意有所指似的,却并没有直接道破干坤,而是委婉地缓声答道,「那位少年註定不凡,想必是去追寻他心中的万世之景了罢。」 小雪公主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几声,那样的语气,更像是在自嘲。 「呵,哈!哈哈,好一个追寻心中的万世之景,好一个白下景追!应朝唯一一个有过被赐名的殊荣,既以应天南朝武将身份前往北青门,又是南朝代文臣中架海金梁一般的人物,出将入相,果真不凡。」 见到公主这样的反应,温止澜却并不置一辞,而是宽慰她道,「或许对他来说,北青门将会是能够实现他心中之景的最好去处。」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小公主眼中隐约闪起了泪光,其实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明白,只是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接受而已。 无论是雁字来书,还是鱼传尺素,全都化成了北地的朔雪寒风,从此罔顾千里,再无音讯。 虽然不曾听说过他的功绩种种,却也一直都深信他註定不是什么池中物。是了,他註定不凡,她知道。可他最不该的,却是让她别跟着了。 那应当是她平生第一次见雪,想来也是生平最后一次。 便是那毕生仅见一次的雪,却足以封尘覆盖她心头所有的悸动与情愫。 她想,名中单字一雪的她,心上人前往终年绽雪之地的她,理应是十分想要见到,或者说命里该是雪的。 因为应天是终年不会落下云雪的地方,哪怕她曾经期待过,失落过,遗憾过,更甚是咒怨过。 可统统都不过是无济于事。 哪怕仅仅只是为她飘落的任何一片雪花,也从未有过。生于应天,长于应天的她,由是也从未见过雪。 那天,在北青门的灞桥,雪下得特别的大,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雪。 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当她第一次看到雪时,会是什么样子。她是否有穿着自己喜欢的锦衣华服呢?是否与自己喜欢的伙伴一起呢? 而他又是否,会一直在自己身旁,像这样听雪与心事一同落在心湖的声音呢? 那时,她便可以告诉他,或许喜欢他的心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结冰的呢。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是那纷落翩然的漂泊大雪,正是那本应是她心心念念的轻雪,甚至是就连梦里都在期望着见到的白雪。 却无情地将他们阻隔在一片荒芜皑皑的雪山两侧,更冰封数千里,击碎断绝了任何有关旖旎美好的幻想。 他要留在北青门,而她,作为应天的公主,却无法在这里陪伴他。甚至就连看望,都做不到。 在她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一路尾随他们悄悄北上。他是知道她是一直跟着的,也一直在暗中照拂着她。 是啊,他白下景,将要在北青门诛邪问道。若可扬名,荣归故里便是万户封侯,可却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他。 若败走亡道,便只能被风雪所祭奠,世人再不会想起他的名字是什么,更不会记得这个白下家的后人。 此后便是随着风雪,就那么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也恰是这片倾吞洪荒的凉薄之雪,像是要一切有形的东西都归于了虚无,仿佛一切都要不存在了,包括他们曾经的任何证明。 自此,或许都将不復存在了。 哪怕只是少年时节的有道是轻狂,却也未尝能将这份浓重的思量捲起。 在前往山门的路上,这试图将一切统统埋葬的瓢泼大雪令她心生恐惧,这像是将一切统统吞噬的朔风凄凉令她心有畏惧,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带他回家。 随我回去好不好? 南朝的应天,真的是个很温暖的地方呢。北地的青门,终究还是太冷了,就连雪的颜色都是冷的。 她只是默然地跟在他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了他留下的印记上。 但是,在她心里却一直有一个任悲风骤雪也无法浇灭的炽热,她究竟,要不要对他说出口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沖鸭!!为了推汉!!(? ps.大家521快乐呀~^ ^ 第13章 远山长一十三 但她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自己终究不能像戏文里刻画的痴情女子那样,能够如愿在一片雅乐鹊起中,带着自己心上的少年郎回家,此后年復一年,美美满满。
第21页 她虽贵为公主,在宫中,在应天,哪怕是放眼整个天下,都是可以仗着自己的身份,肆意任性的。可是她却也十分清楚,自己并不能仅凭一己私念,便要断送他人前程,更是断绝了他要走的路。 又或许她可以选择放下那份不可违背的道德,倚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强行将他带走。 不看听不管不顾世俗作何评价,只是与自己的钟情之人长相厮守,实现自己仅仅只不过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夙念。 当然,这位情重的小公主,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因为仅仅只是可以通过她的一个小小选择,这件事情就可能会从根本上,有着截然不同的相反结果。 当然,她也为此反覆思量过。她甚至直到现在,也一直都在不断地挣扎着,与自己做着或许根本只是无谓的抗争。 但是,那一刻终究还是来临了。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那个不过是个刚过及笄之年,从小养尊处优,伸手便可揽月的皇室少女,虽然懵懵懂懂,却仿佛参悟了人世真理一般什么都明白了。 他有他的路要走。 他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那一眼,是她第一次见到了,竟是她从未见过的,他的模样。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淡漠,就连眼中也都像是盛满了霜雪般的寒凉。 尽管他久久地沉默着,而就在他转身之时肩上狐裘细碎的雪尘,也尽数洒落了一地。 就像是她碎落在地的心湖之境一般。甚至就在离开之前,语气都是冷峻而没有温度的。 「公主,请回罢。」 在被寒冷夹杂着的几个字刺醒之后,她忽然觉得所有的寒雪悲风,都不过只是使得她心头更加冰冷的附庸罢了。 她诚然是害怕的,害怕这一别真的便是永远。可她更害怕的,是这句话对她来说的含义。 这正是意味着他的选择,他的回答。 虽然不比生死两茫茫的阴阳相隔,要来得更加无处话凄凉。可是,却也形同天人永隔了。就如同那岁岁年年春逝的东流水,往往復復,此生永不再相见。 哪怕她分明是想理解这一切的,去理解,去尊重他的选择。但在这时,他却再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选择的机会了。 只想在这一刻,她真的很想自己只不过是个任性得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可是,她能做所有人的小公主,却成为不了他的那个小公主。 她忽然就明白了。 在宫中烛火亮如白昼的那一夜,是她最后一次任性。 那夜明星飒沓,那夜再无故里。而她,将乘风而去,去往遥远的彼方与他梦中相拥,从此,不须再归。 哪怕她在幻灭中,得见他依旧仍于应天宫墙之内,与她笑说浮生杂事,相与城墙南门放纸鸢,护城河北洒夕阳,城东小巷吃馄饨…… 还有啊,在玩笑间谈起了古今名士,他却是十分认真地立下了誓言,说自己日后也一定要成为那样的名士,辅佐贤明的君王,成就一世的功名。 记得那时她还笑着问他,「那功成名就之后呢?」 他坐在檐上没有答话,而是向着北方一片远山处指了指。 她看着他这副模样,却是咯咯地笑了。于是又问他,「人家都是指南鉴碧血,怎么独独你指北呀?」 他却有些怯了,露出了少年人的几分腼腆,结结巴巴地答道,「向、向北,会有雪。」 只是,那雪究竟是不是指她呢?恐怕再也无从得知了。 她唯一知道的,那便是他的心,装得下整整一个世间众生那么大,却独独装不下小小一个她。 或许当她的轻魂终究可以向北,再去青门寻他的途中,身躯能够得偿所愿地化作冰雪,就连音容笑貌也都钻进他耳边的风中,再在他身旁待一刻,只要一刻就好。 可是啊,再美的云雪,在尝到了人世光景的温暖之后,便会就此染上人气,会融化,会消失,是毕生也无法追上任何光景的。 苍茫九州,渺渺寥寥。北青门的路,对她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终究还是一言便成了诀别。 就连现在,尽管北极驱邪府的府主温止澜本人,并没有开口问她这样做真的值得与否,但在她心里,却也是有自己的答案的。 不值得。 但是,他带走了她所有年少时的云彩,她以后也再不会有如他这般的人了。 哪怕他根本就不会知道她做出了这样决绝的事,也不会记得曾经为他做过的那些事一样。 听到这里,温止澜沉声片刻,安慰她道,「或许,只是公主单方面的,以为他不在乎呢?」 闻言,小公主只是勉强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在那一刻的她,或许已然不是一个看似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了。 她很清楚,府主的意思是想说,或许阿景也在乎自己的罢?但说到底,这终究也不过只是府主的一面之辞而已,又怎么能真的当真呢。 但这一面之辞,或许,却又恰恰是她最想听到的。 她徘徊沉沦人世久久不愿离去,或许便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是不甘,是不甘心啊。她虽然能够说得多么坦荡荡,却依旧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够了,够了。 既已身死,他日种种便已成为了前身之事,纵使再百般难平的情衷之意,也终归也只能是不过如此了。
第22页 因为他有他的路要走,只不过那条路上,再没有了自己而已。 而自己,不也同样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吗? 她的选择,是在自己的生命中,仍然要与他相伴的那条路,哪怕短暂到仅仅只不过是几年的光景。但是至少,她可以作为一片雪羽化在了他的掌心。 直至最后一刻,他都是有参与她的生命的,哪怕真的很短,很短。 小公主接过了紫微帝君温暖男递过来的帕子,动作却不像是在擦去泪眼朦胧,更像是在擦拭着心头的伤口。 她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句说着,声音很低,却足够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听清,「或许,你们并不想听我说这些无聊的故事,而故事本身也不过是俗套到不能更加无聊的桥段。 「可是,或许这才是真实,这才是现实呢。便正是这样的无情无感无聊,而你们作为听者,也都不过只是他人生命中的看客罢了,只把一切不幸都拿来当作饭后谈资,说说笑笑,以轻贱着别人的痛苦为乐。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也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这时,在场所有的仙君都沉默了。 包括空气中流连着的,引人食慾大涨的馄饨香气,似乎也都凝固了。就连作为垃圾话大王的江济亭,一时间也不知该怎样接话了。 动作比较扎眼的,也就只有洛行澈像是感慨万千的样子,很明显地摇了摇头,又嘆了口气。 可能是经歷了离别与生死的双重考验,让这位本应天真可爱的小公主对人生有了不一样的感悟,让她有了对这个尘世有了振声高唿的愿望。 可是,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她的抗争都太过微弱,甚至不会使这个世界有任何的改变。哪怕,她的身份是一位尊贵的公主。 江济亭忽然有些心疼这位不卑不亢,脆弱却又坚强的公主了。 「可笑的是无论怎么做,或是做了什么,那些人似乎还只是把这一切当作是饭后嬉笑的无聊谈资罢了。 「现在看来,与其活在没有阿景还很无聊的世界里,倒不如活着只有他的不无趣世界中。」 小公主现在的状态,似乎更像是深陷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了。 她疯狂却又冷静,进行着她最后的控诉,一切都不再与她的年龄相符。说到底,无论值得与否,她都并不后悔自己做出这样近乎疯狂的举动。 而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或许也只是因为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甚至只是漠然观望的吧。江济亭这样想着,就有了一种想要摸摸她头的冲动。 「过去的事都过去啦,来无衣姐姐这里摸摸头~」这样的话江济亭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这并不是一个能让人打个哈哈就一笑而过的话题。 小雪公主倔强地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痕,就连她的声音都是硬硬的,像刀背一样,「我更不喜欢,活在他人的眼中。」 说来也可嘆,她的这一番话终归也只能说明她即便已然香消玉殒,也依旧是活在了他人眼中。 温止澜嘆了口气,「北极酆都极乐之地,自是不必再活于他人之眼。」 「无所谓赖,还能在嚯一次馄饨么得什么不满足的啵。」 显然,现在的公主已经没有兴趣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了。她嚼了一嘴已经完全冷掉了的馄饨,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而后含煳不清地朝老闆喊道,「老闆,仔来一网(碗)!」 于是,在众人惊异到极致的目光下,小雪公主把冷掉的那碗馄饨丢在一边,神色如常,甚至是十分轻描淡写地开口道,「涣涣确实是我的好友。」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揭晓一下谜底,因为小公主是应天人,应天,包括白下在内都是南京的古称,所以小公主说的是南京话啦~ 可能用词不是那么标准,在这里多多致歉!本意只是为了凸显小公主真的很可爱,所以请大家不要过分纠结于用词哦~ 【装作是高亮的样子】下一更要开始画风突变辽嘿嘿,感谢每一个小天使的收藏呜呜呜呜 第14章 远山长一十四 诸葛涣轻轻吹灭了因夜色这团浓墨,而变得分外明亮的烛火。 他将自己重新放逐于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过往种种。仿佛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上,日子也如流水般不断滑过。 昨日是非,都已成为了满纸荒唐。 尽管萦绕耳畔间的,只有微弱的虫鸣与竹音,细碎得就如同洒落满地的漫天星光。 可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日在唿啸的风前,有个声音轻轻唤出了他的名字。 是谁? 他有些错愕地抬起头,一个赤绯色瞳眸的青年人,映入了他的眼帘。 在青年人眼眸中流动着的,像是无间炼狱般的颜色。 诸葛涣却不知怎的,看着始终并不觉得那像是骇人的戾气,甚至有了一种仿若渡世而来的温柔感觉。 这让他有些想起了他那位谦逊温和的父亲,也有着同样悲怜世人的眼神。而青年人被鸦青色的元炁拥簇着,只是居高临下地凝望着他,久久不语。 就在此时,他轻轻地,朝诸葛涣摇了摇头。 诸葛涣心下由是一惊,他只知应天尊崇道教,尚水为德,因此以玄黑为上善,着墨黑锦袍者,必然只能是应天君。
第23页 可……眼前这位着墨袍的尊者,又会是谁呢?会是先君吗? 惊疑不定之间,尚未等诸葛涣开口询问,深衣青年便被琼楼高台的风吹散了,再不见了踪影。 时隔数月,就连那日的遭遇,也渐渐开始变成了有些不甚真切的记忆了。这一切仿佛都在告诉他,或许,那只是一场终究将要飘向虚无的幻象而已。 想着想着,诸葛涣不知怎的便沉沉地睡去了,又过了一夜漆黑寂然的梦境。 第二日的课业之后,诸葛涣便像往常一样,来到后山的那片竹林中抚琴。 他所有遭受到的惊惧也好,恐慌也罢,甚至是激愤或是孤寂,都是没办法告诉父母的。 当然,诸葛涣并不想让本就奔劳于家门事计的父母二人,再次因为他而感到担心了。 即便他身旁,没有可以言说苦闷心境的友人,他也可以不在乎。因为,这七弦琴对他来说,便是唯一能够纾解排遣忧惧与惶恐的最好知音了。 那日,一跃而下的冲动给他带来的所有情绪,以及恰遇来人许久都无法理解的惊疑,久久沉淀在他心头无法消散。 也是自那次之后,诸葛涣时常会梦到自己会从寒楼高阁处重重跌落,或是在没有边际的缝隙里挣扎,以及更为可怖的噩梦。 心头胸中起伏着惊惶,四下周身也在不断浸入着寒冷,无一不将所有的感官统统放大。 就像是酣梦之中,忽然听到了檐上惊鸟铃在不断地戚鸣着,就像是更漏风雨的茅屋中遇到了穷兇恶盗,就像是再次回到了他不愿想起的,那个幼时病重的夤夜。 即便是置身于南朝四五月的艷阳日里,诸葛涣也会感觉像是落在了万年封冻的冰窖之中,就像是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温暖。 他只能选择沉进了七弦琴的弦音之中,以片刻凝神静听的安宁,换来他像是入梦的片刻间才会有的安然,抚息着自己长久以来备受煎灼的心。 诸葛涣嘆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他不想去想,更不敢再想。 正在诸葛涣的神思逐渐飞远之时,他隐隐感觉到竹林中,似乎来了位不速之客,十分陌生,却又并不令他反感。 「阁下何人?」 此时琴音骤止,而风却像是行过了万里。 「嘘,听风。」 一个少年自诜诜竹风中走来,狡黠地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神秘秘对他说道。 霎时间,万点竹叶如同密雨斜织般倾覆,而琴音穿风而过,似水龙吟游八千里,不问归期。 一曲终了,少年轻巧地跳到诸葛涣的身边,一手抱琴,一手抚弦,自萧萧叶落中缓缓启唇。 「你这琴,叫什么来着?」 诸葛涣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琴竟然在那少年怀中,却依旧仍然恹恹地不愿答话。 「寒塘。」 「一张好琴,你却给它起一个像山下野地里小荷塘一样随意的名字!」 少年十分愤慨地摇着头,像是在责他不识好琴一般,将琴丢给了他。 即便这样,少年像是仍然觉得不解气的样子,故作夸张地嘆了一口很大的气,在旁边幽幽地又补了句,「唉,当真是委屈了这琴哪。」 此时,诸葛涣面色讶异尽显,就连眼眸中也似乎有了些许的波澜,不由下意识开口问道,「你怎知此琴的『塘』为池塘之塘?」 「我聪明呗!」那少年却笑得十分得意。 「嗳,你怎么不说话了?真是和这琴的名字一样古怪!无趣无趣!」 「……」 诸葛涣低头抚弄着琴弦,并不愿答话。 「嗳,你别不说话呀!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罢?我来猜有关你的事,如果我猜对了,你便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 不等诸葛涣回答,少年便继续又道,「那么就开始了!我猜,你的名字叫阿潜,对不对?」 「……」 诸葛涣看着他,好看的眸子復归于平静,就像是被封冻了万年的寒潭深沼。 「哎,你这个样子还怎么继续游戏呀。」 少年一边作难堪状沉思,一边却侧眼偷偷瞄着诸葛涣的表情。 「……错了。」 诸葛涣有些艰难地开口,他似乎许久都未和同龄人讲过话了,声音极低仿若细线游丝。 而在一旁的少年却像是故意想要戏弄他一般似的,装作完全没有听见的样子,甚至还夸张地把手附在耳旁凑近他。 「你说什么?没——听——见——哎。」 「你猜错了。」 诸葛涣抬头,一双清冷地眸子仿若拒人千里之外。 「这样啊。」 少年有些悻悻地抵起了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做派,转而负手而立,星眸中的不可一世尽显。 他继续说道,「那么,孤便命你作『潜』,如何?」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当诸葛涣独自前往林中抚琴之时,那个少年都会如约出现在竹林中,与他共坐谈琴,共论琴道。 虽然少年依旧十分执拗地唤着他阿潜,即便诸葛涣也纠正过他许多次,但他却仍然近乎于偏执地丝毫不肯改正,诸葛涣饶是无可奈何,只得由着他去。 不过说起名姓一事,诸葛涣却是一直都不知道那位少年究竟姓甚名谁的,也不知他从何而来。
第24页 每当诸葛涣有意问起有关他的事情时,少年也只是含煳其辞地一带而过,并不愿过多提及。 说来也怪,似乎也正是在这个神秘的少年出现的那一刻起,诸葛涣的生活就像是山高水长一般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 周遭一切事物都像是着了色彩一样地,明亮了起来,而一切都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晦涩而绵长了。 日子再次像着诸葛涣期许地那般,一天天过去,纵使独步寻花,却可伴流水知音。 由是,诸葛涣的性子也一日随着一日变得开朗了起来。 他终日喜欢拽着少年,同他说起一些自己今日的种种见闻。 诸如在学府受了先生表扬,与相识的好友阿景与雪公主偷偷熘出宫去玩乐,术业有了几分精进,母亲虽板着脸却勾起弧度的眼角等等一系列的纷繁杂事。 少年却是不厌其烦地安静听着,只是目光偶尔会飘向远方。 「哎,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讲话啊。」诸葛涣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拽起了少年的衣角。 「自然是有的。」少年托着腮,转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诸葛涣一时间被盯得却是有些不自然地低了低头,松开了被他攥紧的那片可怜衣摆。 「我只是想说,我觉得小雪公主与阿景殿下,很般配。」 「哈,那个兇悍刁蛮的恶女!」少年十分夸张地张大了嘴。 诸葛涣闻言,捏了一下少年的脸以示惩戒。「不可以这样说公主的,她毕竟有恩于我。」 「是是是,他们二人很久之前为你解过围,那件事你已经对我说了很多遍啦,再说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少年撇撇嘴,从竹间八角凉亭的石桌上跳了下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险些碰翻了诸葛涣母亲备下的几碟卖相讨喜的水晶桂花糕。 诸葛涣急忙上前护住糕点,责备道,「小心些,若是碰翻了,下次便不带给你了。」 「哼!你别想恐吓我,你若不请我吃糕,我就不还上次与你斗诗欠下的糖葫芦了!不仅如此,我还要去白下伯母那里告你的状!」 少年恶狠狠地说着,却摆出了一副与他的语气大相迳庭的得意模样,甚至还朝诸葛涣扮起了鬼脸。 这下反倒把诸葛涣逗笑了,「我母亲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况且,我似乎也并未见过你会在竹林之外的地方出现。」 少年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一样,十分郁闷地蹲在亭角的台阶处,不再接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有些恹恹地开口问道,「你……很喜欢那位公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似乎最近几个内容摘要的小标题都忽然变得文艺起来了啊…… 画风突变还有几更,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这个故事_(:3」∠)_ 第15章 远山长一十五 诸葛涣愣了一下。 他像是有点意外于少年会问他这样的一个问题,就连手上托着的碟碗都不由滞了一下。 「唔,只能说是其一。毕竟我身为诸葛后人,天巡司臣,还是当以復兴本门为重才是。」 一时间,诸葛涣的语气忽然就变得小大人了起来,就连那双好看的眼眸中也像是凝起了些许灿烂的星火。 星星点点,就像是夜空中绽开的烟花,值得所有人为其驻足喟嘆。 听到了这番话后,少年不由沉下了声,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个眼中只有他人幸福,与家门兴衰的温柔少年,似乎从来都不会优先考虑自己的想法,或是遵从自己的意愿。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周围的人似乎也开始变得更加虚伪阿谀了起来,变得更加冷漠残忍了起来,更加不会有人真正发自内心地,问过他究竟想要什么。 这个温柔的少年,在他们眼中变得就像是一件冰冷的工具一样,只不过是为了达到他们丑陋卑下的目的,或是仅仅只是为他人创造美好而存在而已。 除此之外,就再也不会被他人想起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从来都不会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样,向他的父母提出任何无礼任性的要求,一直都像他倍受赞誉的父亲那般尊礼克己,儒雅谦逊。 哪怕少年明白,甚至在他的周围,并没有一个能够真正理解他的朋友。 但是啊,尽管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他,所有人都想要利用他,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呢,傻乎乎的哪怕仅仅只是得到了他人的一点牙慧,都会让他九九铭记在心,并且必会涌泉相报。 就像是他记了很久的,应天雪公主,与白下景小殿下曾经在许久之前,因为那几个欺负他的孩子,而帮他解过围一样。 后来,那些个旁支外姓的孩子确实因为他们二人的威名,而不再敢明里与他作对。 但是如果遇到他一个人独行的时候,依旧还会戳指他的嵴樑,对他恶语相向,到了后来更是直接往他身上,泼一些很脏的洗笔墨水。 可他却依然能够像这样笑着,走着。想要为他所珍视的人带来笑容,毅并然决然地肩负起了家门的復兴,哪怕肩膀瘦弱,身躯多病。 就连严冬的寒风都会无情地追着他,奔袭了千里万里。 或许在他的曾经,从未曾有过哪怕一天,是快乐的。 可是他心中,却是真的相信尊神星道会存在吗?哪怕他从未曾真正见过那些在他需要帮助时,却从来不会降临,更从来都不会拯救他的尊神?
第25页 而他又真的会因此,能够越过重重的险恶山水,坦然接受这些都是冥冥之中,自成的定数吗? 包括所有逆途中的恶语中伤,真的没有在这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吗? 在他心底,真的没有在某一个瞬间,闪过一丝几欲崩溃的唿声? 这些问题困扰了少年很多年,而少年却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对待这个承载了星命少年的不公,是上天对他的亏欠。 当终有一日,诸葛涣偶然对他提起了,他曾经在重楼之上遇到了一位身着玄黑深衣的赤瞳青年,少年便知道,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临了。 对此,少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也并没对诸葛涣过多地透露,只是神神秘秘却又郑重其事地对诸葛涣说道,他绝非凡俗之辈,这件事也绝对不能向外人坦露。 这两句含着「绝」字的话一出口,却并没有使得诸葛涣乖顺地答应下来,而是使他更加好奇了。 在诸葛涣的再三追问之下,少年这才道出了真相。这时,诸葛涣忽然联想起了母亲曾对他说过的话。 「小阿涣呀,你可知道,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吗?」 「…不知道。」 当年,母亲握着他的手,指了指垂落天上的星辰。 「是命运将你与星辰相接,你註定不凡,也註定会和……其他同龄人有所不同。但这并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辰星的指引。」 母亲还说,只要他随着那逆流的嘆息之河,找到那极北的灼目星辰,无论是什么事,都一定可以如愿以偿。 虽然那时的他,根本无心去细想暗含在那句话之中的深意,终日只是沉湎于自己的四方绝境之中无法自拔。 一切,都是星辰的指引。 此时,母亲与少年的不同却又相似的话语,就像必然相遇的两个偶然一般,不期而遇,不谋而合。 因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在闲暇之时,诸葛涣都会静坐在巡天司的庭后,试图通过那条在他幼年时,就时隐时现的嘆息之河,再次与遥远的天宫相连。 诸葛涣有时候,怀疑过自己或许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但是现在,或许可以因为自己能够更努力一些,就因此而改变些什么,他都愿意去试试,不论自己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当然,诸葛涣也一直都相信,他诸葛氏的后人,定然是为感知星辰预知天命而生的。 既然他的父辈们可以,那么他也一定可以。哪怕,他会是在祖父预言中,北斗七星里的最末那一颗摇光。 诸葛涣从未忘记过,自己长久以来的执念。更从来没有比现在更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些极力涌现出的愿望。 哪怕是,那日他所站上的,高台之上的猎猎冷风中。 他只是想要让父母,让家门变得更好。再不是如现在这般的束手束脚,畏首畏尾。而是要堂堂正正地,接受世人景仰。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想要实现的愿望。 这时,忽然一股游动的元炁,自诸葛涣的元墟中萌生。他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日少年郑重其事地,对他说起的秘密。 照他的说法来看,那位深衣的尊者,既有可能,正是传说中龙汉时代的神兽白泽。 不过,尽管可以通百语,晓人情,看起来似乎是十分神通广大的白泽,却是一只恶象异兽,并不是什么祥瑞之物。 诸葛涣记得,在《三十六书》中有言,白泽最后的结局,是被处死的。 作为赤明之变的始作俑者,因其罪孽深重,所以并不是单单上了诛仙台就可以洗雪的,而是被处以了一种不知名,却十分残酷的极刑。 而现在,他诸葛涣,竟是那穷凶极恶的,凶兽的「果魂」。 至于「果魂」一说,可以通俗地理解为是白泽的转世,但此转世却又并非彼转世,而是类似于一种灵魂转移的因果轮迴。 在《玉清鸾文道》中有载,万生万物有形之体,因炁结体之灵,或物吸游炁之妖,身死即形消体散。 也就是说,众生万象中,能够化为人形的个体,无论是依靠元炁直接化为人形的「灵」,还是依靠吸收天地间游动的元炁化为人形的「妖」,只要一死,形体便会消散。 而其灵魂,便会分成灵炁与魂炁,灵炁载着亡者的修为法力,以及体内阴阳两炁復归自然,相应的,魂炁则会进入到地界的北极驱邪府中,再入轮迴。 前世之因,必为后世之果,因此,有了前世的「因魂」,便会结成后世的「果魂」。 只不过,这种到了现在逐渐被习以为常的现象,也是自赤明之变往后的数年,天下既定以后才有的现象,在此之前并未有过记载。 但终归,白泽转世一事并非吉兆。 在诸葛涣坚定决绝的愿望,即将要醒来之时,而白泽的魂炁也终究要觉醒的那一刻,他便已然与恶,再也脱不开干系了。 此后,无论诸葛涣将要面对些什么,恐怕都是会比未知,还要令人畏惧的事情了。 不过,即便如此,诸葛涣也再不会选择逃避了,甚至是会欣然往之。 藉助白泽也好,还是他自己的愿望也罢,他都已经不会再害怕任何了,也不会继续在长夜中流浪了。 当然,少年在一件事却是意外地通透明白得很,却只能对他讳莫如深。因为,他最是能够理解诸葛涣究竟想要些什么,并为此能够付出些什么的人了。
第26页 因此也才会更加担心,这股得他本不该得到的力量,会带给他的改变。但是少年坚信,这样的改变,绝对不会只仅限于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了。 但是不论如何,此时的少年,都想为诸葛涣尽力做一些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于是,他忽然萌生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他想要守护这个温柔的少年。 因为,或许至少他这样做的话,诸葛涣就不会再是一个人,承担着所有的重压了。 而就在诸葛涣兴奋地告诉他,他能够借嘆息之流与九重之天相接,一观天宫的尘世井时,少年这时却忽然开口。 「荀北尘。」 诸葛涣像是仍然沉浸在喜悦之中一般,甚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少年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晰地说道,「我说,我的名字叫做荀北尘。」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做「尘世如涣」哦,嘿嘿w 第16章 远山长一十六 诸葛涣应当是一直把荀北尘当成是兄长来看待的。 在他看来,或许荀北尘已经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知音亲信,而是变成了更为重要的家人。 哪怕竹石消长,草木荣枯,人前美满,年復一年。纵使天道岁月有薄于他,他也依旧可以笑得眉眼清澈。 似乎他只要一直能够和荀北尘这样走下去,就可以永远可以只是那个,不畏世俗澎浪的林中少年。 诸葛涣从附在唇边的那一尾竹叶,吹动了细语绵音,清响悠转徜徉于微风之间,却有萧瑟寥落之感。 荀北尘打了个呵欠,抱臂倚在亭柱边,「君本善才,何故悲鸣。他日若为应天所用,必惊南朝风浪。」 诸葛涣坐在石阶边,轻轻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我只想化作一只飞鸟,眠云枕草,归隐天外,再不过问人间杂事。」 当听到这句话时,荀北尘心下自然也是明白的。 这样美好的愿念,註定只能是他的一场泡影幻想,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从他决定背负起那些或许本不需要他背负的东西之时,就已经註定。 当然,荀北尘很清楚没落的家族究竟给这个不过弱冠之年的少年人带来了什么,家境的不裕,亲挚的不屑,同龄的轻蔑……哪怕是父母未曾说出口的难言。 所有的人间风霜,最终都化成了他积压在心底雨雪冰冻,仅管疼爱他的父母从未将他们自己所受到的来自他人的卷雪霜刃牵及到他。 荀北尘也一直都很清楚诸葛涣家里的实际情况,因此也更能理解他所做的决定。 所以,他想要帮他实现他的愿望的同时,也并不希望他因为追逐自己的愿望,而遇到任何不测。 可荀北尘能做的,终究是有限的。即便如此,他也要拼尽一试,实现他的愿望。 于是,荀北尘识趣地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问道,「你的病是不是又严重了?」 「嗯。」诸葛涣没有否认,望着天上竹隙间的流云有些出神。 自从知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并且与嘆息之流交汇共鸣之后,他预世的能力逐渐显现。 诸葛涣先是预见了父亲的青瓷玉壶被管事无意之中摔碎,看到了母亲之前遗落的珠钗是被有心的侍女盗走的,檐甚至是下筑巢雀儿的幼鸟新生,以及时常会跑到他家乞食野猫的夭亡。 再后来,诸葛涣逐渐能预知到更大更重要的事情,大到甚至可能会左右应天的命运。 他预见到应天后的新立,以及白下一支的反叛。而那一支,便是他的好友阿景所在的那一支。 探求的越多,也就意味着会更危险。 而窥破天机,终究是会受到反噬的。对于诸葛涣先天体弱的病躯,无异于雪上加霜。 可诸葛涣却仍然从容自若地接受着这样的代价,欣然面对这样的惩罚。 荀北尘不由锁起了眉头,诸葛涣见状,生怕他再次发难,于是忙道,「前些天应天君召见了我,也曾谈起过应天的运势。」 荀北尘忙问,「你怎么答的?」 诸葛涣摇了摇头,「不佳。」 果不其然。荀北尘深深嘆了口气。 阿潜这个人,说他执拗也好,倔强也好这些都无可厚非,或是像他父母那般待人真挚也罢,可这太过直来直去不知变通,是真的不好。 「你可知若是应天君要治你的罪,那可是大逆不道。不会因为你诸葛家的『星辰之子』这一名讳,就可作为丹书铁契免遭灾祸。」 「如若我答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那便是欺君,他日只会为我诸葛家带来更大的灾难。倒不如一开始便坦诚些。」诸葛涣无奈笑笑,掬起一捧散落的竹叶吹散了去。 「左右皆为重罪,此番坦言相告就好比逆水行舟,他日若真降灾,或可因诚言诚鉴诸葛氏的忠心。以退为进,也勉强可算是妙招了。」荀北尘只是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着。 或许荀北尘不该再把他当成是小孩子来看待了。 至少,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无法像寻常孩子那样声色犬马地,恣意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年少了。 荀北尘甚至没法开口去问他羸弱的身躯如何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重压。 因为,一旦开口,无非是对他尊严的践踏。所以不论如何,他的选择都迫使他必须受着。
第27页 荀北尘心下不由十分的五味杂陈了起来,他忽然开口问道,「不会觉得孤单吗?」 诸葛涣饶是一愣,却仍是笑答道,「不会呀,瑶琴知音,红尘诗酒,本该快意潇洒。」 荀北尘嘴角抽了抽,「你是说,寒塘?」 「『清音应空谷,潜波涣寒塘』。寒塘琴,是不是不错的寓意?」 荀北尘心下腹诽,他当然知道他给琴取名的由来了,否则当初也不会执意唤他阿潜嘛。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些无语,也有些哽咽,「……阿潜,你的琴听了会伤心的。」 「这时为何?」诸葛涣不由露出了诧异的神情,那双好看的眸子像是沉波秋水。 「……」 荀北尘一时更加语塞,嘴角都有些僵了僵。犹豫了片刻而后艰难地开口,「没什么……起得妙,起得妙极。」 时间就像是逆流的嘆息之河,永远不会迴环往復,只是令人畏惧地不断流失,留下的只是父母鬓间细数的斑驳白髮。 诸葛涣明知道他所选择的这条路,必然是风浪满途,却仍然坚定地要走。 于是,在他多次尝试运用自己觉醒的能力,想要为应天预测未来之时,窥天的代价也悉数尽来。 诸葛涣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无形的严寒和无尽的长夜将他吞噬殆尽。 他会在早夏的长夜里仍然披着厚重的狐裘,在纤弱的灯影里读着写着晦涩难懂的经文典故,画着摹着蕴含星理的奇门遁甲。 他总是会在不眠的深夜浸在月光里,一如母亲当年站在窗边,注视着漫天多如茵草的繁星。 每当这时,荀北尘都会无言默然地坐在旺火的被炉旁,心不在焉地捧着一卷书简。 或许,诸葛涣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几句好听的漂亮话,而是陪伴,仅仅只是陪伴。 凝望着窗棂边被月光雕成玉像的诸葛涣,荀北尘忽然觉得他的阿潜十分像是月下静谧绽发的昙花。 愈是白洁无暇,就愈是脆弱易折;愈是灼目耀眼,也愈是令人忧心。 每至夤夜,荀北尘总会借着明灭的烛火看到虚掩的门外那双亮亮的眼睛,时而高,时而较矮,但相同的是脚步很轻,动作也很轻,轻得就像窗外的萤火星光。 说来也奇怪,荀北尘本是不会感受到人世悲欢冷暖的。但他却知道,那双高时低的眼眸,来自阿潜的父亲,也来自他的母亲。 他们这样做,或许是想以尽量不打扰到自己儿子的方式抚平自己的忧心。 他们甚至很少会在阿潜面前露出哪怕一丝的悲伤或者是难过,哪怕他们很清楚自己儿子的病情正在每况愈下。 二老心里都是十分清楚明白的,他们的儿子不想让他们担心,而他们也不想成为儿子过多关心的负累。 而现在的诸葛涣,就像是捂不暖的千年寒冰,唯有心头血热难凉。 荀北尘时常会觉得自己能够为这个少年做的始终太少,除了看着被炉中的旺火仍旧能够温暖整个长夜。 荀北尘注视着被炉中那簇悦动的生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兀自笑了笑,对诸葛涣打趣道,「你总是悯天悲人不肯收,不如我变成狐狸精披你身上罢。」 诸葛涣有些愣神,他回头看着荀北尘缓了口气,目光坚定果绝。「君乃苍天帝胄星宿临世,何来狐狸精一说。」 荀北尘挠了挠头,暗自心道,哎,没想到当年随口编出的谎话,他现在都还记得。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诸葛涣身旁,携过玉手莲枝轻轻抵在棂檐上,又抚弄过对方散落缨前的青丝。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双似乎永不会被世俗浸染的澈亮明眸上,呵出的气都似是令人迷醉的仙都流泉。 「那只是我当年的一个玩笑。」 诸葛涣一愣,错开了原本对上的眼神。 气氛静得像是同深夜那般沉睡了去,只留月下似长风入林剪影相依的二人,在无声中谛听着萧萧竹音暗如涛涌。 「这,这样啊……我,我这个人甚是无趣,时间久了怕是你会更加厌烦。况且,我…并不知所谓雅音相鸣是要怎样做才好,弄巧成拙,反而……」 他的话还未说完,唇上便覆上了一片温热。 就像是不度春风终是过了玉门关,兜兜转转落入心田,漾起层层叠叠的暖意后,便再不肯走了。 荀北尘的气息,像极了一只狼。 踏着月色乘过竹风降世而来,贪婪而霸道,温柔且多情。 诸葛涣的身躯不可察地微颤着,却没有反抗。 荀北尘察觉到了对方这一细微的举动,虽然流连不舍于这三寸桃源,却最终选择放开了他。 而后,他低了低头,抵在了那人那悱恻缠绵的肩上。 「只要是你便好。你怎么就不懂呢。」 诸葛涣强忍着咳气,轻声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荀北尘愣了愣,简短的一言八字,终是使他恢復了理智。或许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对这样的他下手,未免太过于趁人之危。 不过如过不是这样的他,或许当年根本不会无意将自己招出,而自己更不会有今天罢,他苦笑。 「你该休息了。」 「好。」诸葛涣缓缓点头,不再言语。 明明知道或许是睡不着的。 此刻,长夜却再次化成了他崭新的恐惧。哪怕在白日里可以将一切都统统拢进袖口心中,深藏于锦衣裘内。
第28页 可在这连绵的大雪与封冻的冰轮之下,泯灭一切的苍白似是要将他所有的真实暴露无遗,令他再也无处遁形。 他蜷身轻声喃喃着,仿若气悬游丝,不知究竟是梦间呓语还是说给荀北尘的耳语。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闭眼。他害怕再次会遇到不断追赶着,想要将他的理智统统吞噬殆尽的黑兽。 「我……我似乎…看到了雪。如同垂落九天的星辰,一点一点,积落在我身上。雪化之时……」诸葛涣没有继续再说过下去,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哪怕他曾说过,不会再被深藏于心底的那只凶兽摆布了。 可是他现在,面对眼前的人,回望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又当如何自处呢? 他不知道答案。 或许他根本从未明白过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否是真的就是对的,又或许根本是错的,所有忏悔都将是他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正如在雪化之时,他感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侵蚀与寒冷,如同千万只蛊虫在他身上细密撕咬着从未停止,似是要将他一点一点冰消瓦解。 作者有话要说:  嘘,悄悄地品,我们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耳语.jpg 别问我为什么没有高能预警啦—— 因为,下一更就要恢復正常了_(:3」∠)_(突然被打 第17章 远山长一十七 「所以说,他其实是病死的?」江济亭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急忙问道。 被打断的小雪公主很明显非常不满,但碍于自己尊贵的身份,还有北极驱邪府府主的面子,却又不便与江济亭多作计较。 当然,她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像是为了发泄不满似的,用筷子又戳破了一个馄饨皮。 「自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江济亭这下懵了,她忽然觉得小公主的口吻就很哲学,真的很哲学。 什么叫是也不是?她觉得这个问题就很深奥很玄乎,一个人怎么能是病死也不是病死的呢? 正当江济亭在细细琢磨着,公主殿下这话中的玄妙哲学之时,一旁的洛行澈三个字字足矣道破一切干坤。 「是叛国。」 「那只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应天雪咬着牙冷声讽刺,那激愤的样子,像是被判罪的人不是诸葛涣,根本像是说她自己。 看来这位雪公主殿下和应天君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啊。江济亭看着公主殿下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吸了吸鼻子,暗自心道。 而另一旁的紫微帝君,却始终不发一言。 洛行澈像是并没有注意到雪公主的这一应激反应,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后来?」 「再后来,涣涣没有告诉荀北尘他被应天君再次召见的事情,或许那时他便已然知晓自己要面对什么,而他的选择自然是由自己独自一人承担。 「当日对峙大殿之上,应天君摒退左右,只留涣涣一人于殿上。他责他妖言祸国,损害应天运势乃是叛国大罪,而涣涣不愿祸及亲族,当即便认了罪。 「他还说,『陛下可愿赐罪臣馔玉美酒?臣自知罪责难逃,无颜再见长亲父母。还请陛下,恩准。』谁能想到……」 小雪公主说到这里时,不由微微低下了头,神情恸然,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谁能想到,那一日,便是永诀。 小公主略微顿了顿,盯着那碗凉透的馄饨有些出神。 「他曾还说过,他早已不求善终了。怎能想到一心只为光復门庭的忠良如他,终是落得此般田地。」 这时,应天雪勐然抬头,一脸这区区几十碗馄饨根本都不够抵她这番话分量的眼神,神情倨傲地看着,尤其是满脸呆若木鸡的江济亭。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说真的,听完小公主的此番讲述,着实让江济亭对诸葛涣这个少年,肃然起一波战术后仰,以为敬了。 于是,江济亭装作不经意间瞟了两眼另外两个人的反应,温止澜蹙起了眉峰,不知是哀于悲情,还是悼有不公。 就连另一边一直不怎么在线的洛行澈,也陷入了沉思。 个个神色凝重的样子,使得气氛也沉寂得出奇,就连巷间的叫卖吆喝声,都显得十分突兀了起来。 这时,沉默良久的紫微帝君最先开口,「先前所言的那位名为白下景的少年,是为贬谪出京?」 这下就连有些迟钝的江济亭,也逐渐有些反应过来了。小雪殿下的话里,似乎确实有那么些许不合理的地方了。 她记得一开始,这个叫做白下景的小同志,似乎……是怎么远走他乡的来着?好像还是自愿出走的吧? 江济亭本来一开始还想,对这个革命思想尚不明确的小同志,敬以一个老书记的关怀,帮助他提升提升思想境界什么的。 这样的话,就可以被人家公主殿下早点打包回家,圆圆满满,皆大欢喜地过日子了。 想到这里,江济亭就想当面问这位景追同学一句,吃软饭,它不香吗? 「是啊,你先前还说白下景是自愿去北青门的,这么看怎么像是造反未果反被北调?」 应天雪很明显有被江济亭这番话的用词冒犯到,语气中更是加了不屑。 「我又没想着还会说起涣涣的事情。况且当时应天君确实跟我说阿景是去修仙正派北青门寻仙问道了。至于别的,你们应该问问府主本人才对。」
第29页 这时,洛行澈下意识扫了那边的温止澜一眼。 这件事情确实疑点众多,仅凭应天雪公主的一面之辞终究也不能妄下定论。看来,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现在看到的这样简单。 不管怎么说,江济亭听完这段悲情的故事之后,有一句话不管当讲不当讲,她都一定要讲。 那就是她真的觉得,这位雪殿下不去写本子简直也太屈才了。她如果真的有写本子的想法,大概都可以冠绝某连载网站了吧喂! 于是,在众人目光焦点之下的温止澜,依旧只是一副淡然处之的从容模样,缓声开口说道,「温某人虽不知你们为何要调查这孩子,如若只是关情而止,大可不必再继续再追问下去了。」 「呃,关于这个嘛……」江济亭有些噎住地挠了挠头。 不过说起来,紫微帝君配合协助他们调查这么久,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调查这位诸葛家的孩子哎。 甚至因为紫微帝君一直都没问原因,江济亭真的已经完全忘记要跟他解释这回事了。 想到这里的江济亭,汗颜不止。 同时,在她心中不由又升起了,另一阵的感慨。唉,不愧是贤惠体贴的□□男神耶,帮起忙来甚至都可以不问理由的。 不过感慨归感慨,江济亭斜眼瞅了一眼只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洛行澈。 后者果不其然依旧在高贵品茗,即便是路边的茶水摊也丝毫不放过的做派。 …… 江济亭只能默默地打了几个点点。 她是真的很想问问,洛行澈上辈子究竟是哪位仙君座下的茶水怪,这辈子终于因为勤勤恳恳迫害自己的同伴而成精了,居然能对茶尤其是甜茶痴迷到这种,浑然天成的地步。 虽然他们修仙者讲求的一个无量天尊,无欲无求,但江济亭真心觉得,这货除了喜欢天天嗑他的宝贝茶,根本连女人都会不屑一顾的吧餵。 而且还是那种,只有到了风过缨动的时候,才会让人恍然大悟,哦他原来不是达·文西在世杰作的感觉。 洛二货本人,就更像是全然不会顾及周边人讲的窗外事了。而欲哭无泪的江济亭,自然就根本没法奢求他会开口解释缘由了。 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自称是混世魔王的江济亭,其实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情况。 更丢人的是,她连扯谎也不是很愿意做。尤其是在面对超级无敌高大上的温美人,这种非常非常需要长脸的时候。 ……但是没办法,江济亭又不可能指望那边的洛二货开他那开光过的金口,就只能动用自己的奥斯卡最佳工具人金奖的水平,对温美人下手了。 于是,被迫营业的江济亭,就这么开始了她工具人的作精之路。 随后,她故作极其痛心疾首的样子,甚至因为太过入戏,还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胸口,梨花带雨地对着温止澜哭诉了起来。 「……是,是这样的,我们这么做,不只是为了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也是为了,一位故人……」 话一出口,虽然听起来似乎是为「一心为红颜,自此刀剑无情」的至情至性,但实际情况却是,流泪猫猫头江济亭,真的很怂。 不仅仅是因为在北极驱邪府的府主大大面前,虽然……这是主要原因啦。 毕竟这种就像是在最高检察院的检察长面前,花枝招展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在扯谎似的撒下了弥天大谎的行为,那也不是谁都有幸能经歷的好吧! 更重要的是,江济亭觉得,自己在国民男神面前,原本应该是光辉万丈的良好形象,此时彻彻底底地,碎裂掉了。 碎裂掉了。 裂掉了。 掉了。 了。 … 既然会有碎裂掉的情况,就不妨再让风吹一把吧。这时,作为最佳助攻的,江济亭的脑洞,就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脑洞自己甚至,不自觉地帮江济亭脑补回想起了那个辣眼睛的画面。 ……江济亭不禁真的很想谢谢她那奇妙的脑子,她现在真的有被自己尬舞到了。 况且江济亭一时情急之下所说的这位「故人」,也仅仅只不过是萍水一面的相识,更像是镜花蝶梦的相逢罢了,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交情。当然,除了自知理亏,这也是她犯怂的原因之一。 甚至说到这位「故人」,她根本没法确定「荀文卿」的名字是不是就如她想的那样写的。 但是无论如何,仅凭心中一点怎么都无法忽视的良知道义,和几点无法确定的直觉,她都觉得,或许应该帮他。 况且在荀文卿身上,一直都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叙她没法更精确地察觉到,但她隐隐觉得这或许,会和青华天君暗中发给她的秘密任务有关。 因此,江济亭也必须要有一个更确切的感知,以加深她的判断,这也可以算是必须帮他的另一个原因。 还有故事都白嫖了这么多,帮忙帮到现在,好像也算也帮了有一半了吧,不继续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好像也说不过去的嘛。 「那位,故人吗……」 紫微帝君沉吟着,他的思弦也随之流转了起来,就像是游云一般,飘向那久远的故方了。 不过他的踌躇并没有持续很久,他舒开了略微蹙起的眉头,转而正色道,「也罢,只不过或许在下说的这些,与调查并未有甚关联也未可知,姑且权作一听罢。」
第30页 作者有话要说:  江总你快停下啊不要再立关于洛爹的g了啊.jpg 第18章 远山长一十八 江济亭一听,顿时就乐了。 没想到男神这么好骗的嘛! 居然煳弄煳弄就过去了耶!虽然她不知道他想到了谁,也不知道他想到了哪些往事,但这些都,并!不!重!要! 只要含煳过去,能让他继续帮忙那就是好事了! 毕竟,对温美人撒谎也不是她的本意嘛。 可是她也是受害者,她也没办法嘛,她总不能说是自己的狗鼻子显形了,左嗅嗅右闻闻,总觉得文卿哥哥身上,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味道,想让她刨个坑当成宝贝藏起来的吧。 ……她又不是狗,荀文卿也不是香香的肉骨头。 总之,肯定是不能把她调查荀文卿的原因,是为了青华天君派给她的秘密任务这件事说出去的。 不仅如此,江济亭要是一个不小心说漏嘴了,青华天君那个小心眼的仙,还有他的多头狗子,不都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江济亭打小,除了听说过神通广大到可以只手遮天的紫微帝君,那可是也听说过,青华天君陆清择的厉害的。 据说是除了玉帝与四御之外,天庭最厉害的人物。还有小道消息称,他因为刻意隐藏实力,所以真正的实力还有可能在紫微帝君之上也是说不定的呢。 所以,在天界没有哪个仙僚不得三连顺着他敬着他供着他,镇门兽见了他座下的狗子那都得抖三抖,就算是玉帝都得让他三分的狠角色。 对此,江济亭直接很大方,也很慷慨地直接称他为陆三刀。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这位大佬的这三种行径,令人匪夷所思的恐怖程度,实在是太兇残了。 反观她江某人自己,只不过是个刚刚登临云霄宝殿,无亲无故只能瑟瑟发抖小萌新罢辽。 虽然很狗屎的脚底生风,一个不小心踏云直上之后,捡了个便宜仙君当了当,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她修来的福分了。 再不知好歹地跟天庭一霸陆三刀槓……那还是算了叭。 不仅如此,江济亭忽然想起来,更狗血的是在登临仙府之际,来了一个更加戏剧的人生大反转。 她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幸运地谋了个小仙官,滋滋润润,已经是走到了自己人生巅峰这样的剧本。 结果万万没想到,在过洗尘池的时候,她不仅失了忆,更感觉自己根本就是失了智,莫名其妙就受封成为了无敌厉害的四御之一了。 等等,她不是没充钱吗? 虽然感觉,好像是有那么点,自己走向了人生巅峰的内味儿的。当然,江济亭后来确实意识到自己是没充钱的后女鹅,不是亲女鹅了。 她发现,自己半点在凡间学的鸡毛道法都不会了,这波操作的窒息程度,简直让她一度怀那丧尽天良的毒池子它,有毒吧! 话又说回来,就靠着这样煳上四御之一名号的烂泥如她,更微妙的是,在发现自己失忆之际,恰巧就被陆三刀撞到了。 江济亭是真的欲哭无泪了,她真不知道该吐槽是自己嘴太欠,还是陆祖宗耳朵长得太歪,更难以言喻自己当初飞升,究竟又是祸是福。 不过至少有一点,江济亭想通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她没有完完全全失忆变成痴呆,不然别说隐瞒,更别说和陆三刀py了,她根本直接就会被踹下琼云瑶池之上的。 好歹现在,不是还挂着个威风的名号的嘛。 不过……自己这么个失了忆,还失了智的把柄,就这么落在在杀仙如鸡崽般不眨眼的陆三刀手上,那怎么说也不是个事儿啊。 唉,果然还是人在威名下,不得不低头啊。江济亭发自内心地嘆了口气,要不然她混世魔王,哪会像这等邪魔妖怪低头,去挖别人墙角呢。 「其实在下与诸葛家一直都有着不浅的缘分。 「当年应天尚未建立,在下便受了后来的『星辰之子』,也就是那孩子的祖父,诸葛寅老先生的一命之恩。那时便为寅先生留下了一道符箓,愿为他日差遣。 「此后相安无事了上百年,按人间来算应该是过了数十年罢,案前尘封多年的符火突然显明,便知定然是诸葛家生了变故。 「在得知了寅老先生已经故去,其孙诸葛涣病重。而他的父亲希望我可以助其子逃离病苦劫难,为此,什么都愿意抵作代价。 「哪怕是天罚狱苦,他夫妇二人都能够欣然接受。只求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安顺遂。」 温止澜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的眉山像是叠起了群峦,眼池似是凝起了浓墨,就连语气也变得有些轻浅薄淡了起来。 江济亭在听了他的这番叙述之后,不知怎的,搜肠刮肚间突然从脚后跟翻出了一个词,或者说是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或许用在这里并不甚恰当,甚至有些驴唇马嘴的嫌疑,但她确确实实是想到这句话了。 毕竟,江济亭一直都十分羡慕涣涣的父母是那样地爱着他,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爱,相应的,也才会让他做出许多抉择的吧。 看着紫微帝君有些凝重的神情,江济亭拍了拍自己可能还有回声的小脑瓜子,仔细地一琢磨,又看了一眼对面小公主的神情,隐约感觉之后的事情可能并不是很妙。
第31页 这时,偏远山区的贫苦娃子,因被精准扶贫宠幸,自此喜提wifi的洛行澈洛某人,突然开口了。还是一如既往地蹦豆子、炒豆子、炸豆子三道工序一气呵成。 「没去?」 温止澜歉疚地摇了摇头,眉眼间自责愧怍的神情,也逐渐变得深重了起来。 「府内杂物繁多委实无法抽身,便请了精通医道的天师七虞姑娘前去相助。后来听闻七虞姑娘妙手回天,涣公子的病情转危为安,倒也舒了一口气。」 一旁的小公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眸,亮地像掀起了明媚的波光。 她急急忙忙说道,「那这位精通医道的天师,想必便是后来南青门的陆漓了罢?」 「正是。」 紫微帝君点了点头,眼睑边垂下的长睫毛,就像是河岸青柳一样舒长。 随后,他继续说道,「因七虞姑娘的起死回生之术被传得神乎其神,流言祸众闹得沸沸扬扬。后来,甚至有了天上降下凡,为救化世人的医仙之说。 「即便那位少年的父亲,星司大人对应天君如何缄口不言,她后来仍是暗中被请了去,之后更是在应天君的授意下,再立了青门。」 小公主吃了一惊,嘴巴张得老大,甚至可以塞下十只馄饨,「这些坊间的传闻我也有听过,只是她这样做,岂非不义?」 紫微帝君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义或不义都是她的选择,应天之下,诸葛家怎可能护她一辈子呢。若是硬要分出个是非对错,也该是温某人陷她于不义。」 小雪公主皱着眉想反驳,仔细想了想府主说的话,好像不是她想表达的那个意思,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有些愤愤地吸了吸鼻子,不再多言。 「不会的,如果她一开始便不愿前往,何必多此一举徒增负累。帝……仙、仙友何必自责。」 江济亭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这时候不说些什么都会留下些遗憾。 她并不喜欢看到这样,因为不是自己的过错却引咎自责的场面,更不喜欢看到自己身边的人露出一丁点悲伤的表情。 为此,江济亭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或者说些什么才好,才能让这份因他人之痛炽灼的心安定下来。 这时,她看到紫微帝君的眸光闪了闪,虽然只是一瞬的晃动,便恢復了往日平和温淡的笑貌。 「多谢。只是孰是孰非,还是应当自我瞭然的。」 江济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很不争气地在想着,男神居然朝我笑了哎。 虽然和平常的笑一样很苏很好看,但她可不可以认为这次的笑是她单方面官宣是她独有的? ……好吧,言归正传,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一丢丢小开心的啦。 「后来,人间十年,全然没想到,再次见到那个少年的父亲之时,竟是在北极驱邪府。人死炁尽,魂归九幽,重入轮迴,不得再还阳界。 「为了寻得某,因此才不得已而为之。以自己的身死,用魂炁的形态投入地界。这时在下方才得知,那道符箓因为情急之下误用后,出了些许差错,便再无法使用了。 「据星司大人所言,少年像是触动了天上的神君仙家,拥有了非比寻常的炁力,但代价却是会侵蚀形躯,更会损害寿命。 「他夫妇二人并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少年化解此炁,而少年本人也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故此实属无奈,特此前来,希望在下能够救那孩子一命。」 温止澜继续说道,注视着自己那支藕色玉笔,只是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闻言,江济亭突然有一种自己押中了的感觉。果然还是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啊,看来自己猜得果然没错。 能为自己的孩子做到这种地步……她突然觉得涣涣并不只是一个悲情的孩子了。又或者说,这样只会更悲情。 不管怎么说,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她又觉得自己可以了,即使紫微帝君不说后来发生了什么,她觉得自己大概都能猜得到之后的套路,甚至还可以想像出画面。 后来定然是,北极驱邪府府主违背《玉清鸾文道》中,处身于地界者,不得踏入人界的条律,与诸葛涣的父亲星司大人,一同前往了巡天司,见到了少年诸葛涣。 至于时间嘛,应该就是在他遇到荀北尘之后吧?而星司大人所说,得了神君仙家的相助,想必也应该是受到了白泽魂炁觉醒的影响。 这时,初次见到诸葛涣本人,悲悯众生却无能为力的紫微帝君便对他摇了摇头,并如是说道,「我救不了你。」 而另一旁的诸葛涣,却已然出落得早不再是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了。 他自然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了于是便对紫微帝君恭敬温礼地笑了笑,答道,「我晓得。」 江济亭能想到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当然此情此景,纯属只是她脑内yy。虽然她本人自我感觉十分地良好,觉得自己应该是脑补得八九不离十这样子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却是当年紫微帝君为诸葛涣留下了一咒,若是不再动用能力便可保长生。此咒名为长生咒,可续十年寿命。自然,诸葛涣是定然不会听的。 只是,紫微帝君有没有看出,或者说究竟知不知道涣涣是白泽的「果魂」呢?在这点猜想上,江济亭却没法打保票。
第32页 照他留咒的情况来看,或许是知道的吧?可他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之前没有跟他们几个提过? 正当江济亭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世界中无法自拔时,安静如鸡许久不语的雪公主,忽然再次开口,精巧玉琢的小脸儿上雕满了担心。 「那星司叔父,您后来是……」 作者有话要说:  那应当是一个在光找不到的地方,是一个没有光的世界 第19章 远山长一十九 「那星司叔父,您后来是……救了吗?」小公主嗫嚅着,扯着紫微帝君的衣角,有些欲言又止。 温止澜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小公主的头顶。 「安心,自然是救了的。星司大人本就阳寿未尽,命不该绝于此。只是不过,毕竟人是在下带离地府的,多少还是有些不合规矩就是了。」 「也是,我这又算哪门子的关心呢。原本就有愧于他,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立场来关心他们家的事情。」 小公主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松开了攥紧袍角的手。 「公主殿下倒也不必如此,合纵连横,捭阖八荒,也全然不过是个人的抉择罢了。」 温止澜却是对着她温雅从容地笑了笑,随后开口问道,「那么在下所知的便是如此了,不知是否对二位的调查有所帮助?」 正在江济亭拧着眉头,试图思索着其中的关联之时,再次没想到,最先说话的竟然是一向看起来漠不关心的洛行澈。 他自倏静之中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坐的每一个人听到。 「嗯,多谢。」 紫微帝君忽然扬眉笑了笑,颇有几分打趣地意味回道,「他日降霄宫,定要让本君三杯琼云瑶茶才是。」 「一定。」洛行澈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依旧简短丝毫不拖沓。 「……」 这段对话信息量有点大江济亭一下子有点接受不来。 这场景,这画面,她怎么就忽然觉得有些太美无法直视了? 不是,洛大大,您家接上信号感受到改革开放的春风普照大地啦?还是终于坐上了修到家门口的和谐号啦? 这俩人的对话为什么她听了就感觉这么的酸呢?是错觉吧?嗯一定只是错觉而已! 等等,还有琼云瑶茶是个什么玛丽苏茶? 这,敢从洛茶痴嘴底下抢茶喝,甚至还成功了的紫微帝君,江济亭真的不得不一波战术后仰以表尊重,不然简直无法表达,她下巴掉回娘胎姥姥家的惊讶。 「在下公务缠身,实在不便久留。」 这时,温止澜欠身而起,面容之间再次流露出十分歉疚的神情。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便先行告辞了。」 小公主闻言,也从长凳上跳了下来。 可能因为终究还是要走了,嘟着嘴一副不甚开心的样子。或许对她来说,这便就是最后一眼的人间,最后一面的故土了。 往后,再不会于此生,与任何相见重逢了。尽管终归是有难平的意,却是终究只能留下一道深深无法填埋的沟堑了。 或许,就如同北极驱邪府的府主所言的那般,合纵连横,捭阖八荒,这也当时她做选择时必然要承受的代价罢了。 这时,她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就连惨白的小脸儿上也泛起了闪动,她看着江济亭,语气也变得有些激动。 「请您,务必请您,照顾好那个孩子——」 「啊?那个孩子?」 正当江济亭惋惜着和男神金风玉露一相逢是多么短暂的时候,听到小公主这么来了句石破天惊的话,她忽然有些不争气地,就来了精神。 这时,小公主的神情忽然变得痛苦了起来,就像是受到了九天惊雷的暴击一样,使得她不由抱着头蹲了下来。 「唔…有,有些记不清了……就像是记忆突然中断了一样。这次醒来,有种十分异样和陌生的感觉…… 「像是失去了许多温暖的东西,就像是只剩下了痛苦与悲伤的无尽深渊……」 闻言,洛行澈端着茶盏的手一滞,而另一旁的温止澜,则同样也是凝眉不语。显然,他们都很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这种情况,首先意味着应天雪公主的记忆,并不是完整的。 但是,在自然条件下,也就是正常来说,一个人死后是根本不会出现记忆残缺这一现象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在生前时便遭到了什么不测,而这个不测,毫无疑问地就意味着她的记忆,极有可能被人有意篡改或者删减过。 可是目的呢?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误导他们得出错误的结论吗? 还是说,为了刻意隐瞒一些事情?就目前来看,这些都很难说。 究竟又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掩盖事情的真相,甚至到了篡改亡者记忆的地步。 不过,江济亭并没有办法想像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但她唯一十分清楚明白的一件事情就是,挺可怕的。 尤其还是那种,细思极恐的可怕。就像是在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操控着他们,朝着被期望的方向发展。 这无疑意味着,他们的行踪早已暴露,还有可能正在被某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十分烂俗,还十分套路的,又又又成为了在线扑街的卑微棋子了。
第33页 紫微帝君这时忽然嘆了口气,不由得有些面露疲色。他微微低了低头,向众人道歉道,「……是在下疏忽了。」 江济亭突然有些断片,她甚至还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有些满头黑人问号不知所措。 这这这,剧情直转而下,真的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头诸葛涣的事情还是疑点重重,这边雪公主又是风波再生,江济亭着实有点顶不住了。 本来梳理涣涣的事情就需要梳掉大把的头髮她心疼还不及,这边公主似乎也出了大问题…… 她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想不到要怎么应急处理的啊!!这简直处处都是知识盲区啊喂!这跟说好的金手指不一样啊呸!!江济亭暴躁了。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暴躁。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哪点不比头冷的思考要来得舒服,何苦呢。 于是,江济亭就这么地放弃了思考,被自己不知道从哪胡编乱造来的大道理,蒙上了双眼。 「回家…想,回……」 小公主紧紧攥着温止澜的袍角,声音低低的有些颤抖,甚至话还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回去?」这时,洛行澈顺势问道。 他的意思不难理解,是想问问紫微帝君,这种情况下,他要不要先回北极驱邪府,然后再做打算。 洛行澈看着紫微帝君的眼神有些凝重,虽然只不过是淡淡说了两个字,但那语气甚至让人听不出那是一个疑问句,而是更像一个祈使句。 没有点默契的人来听,这里特别提名江济亭,那必然只会是一头雾水。 温止澜嘆了口气,缓声又道,「关于这件事情,在下回去之后,必将继续调查下去。」 旋即长袖一挥,无形之炁霎时涌出,以他为半径,像一道刃风四散而去。一时间,整条巷内,除了他们四人之外的其他人等皆停下了动作。 是凝空术。 所谓凝空术,可以照着字面意思理解,就是「凝结时空」的术法,可以说是比较高阶的能力了。 于是,温止澜提起了堕黄泉点墨挥毫,将小公主的魂炁,重新收回由墨迹聚成的符纸中。 他转而朝着江济亭,垂眉致意道,「那么在下便先行一步,带着公主殿下回北极驱邪府了。」 「好、好的,帝君慢走。公主殿下,就烦您照顾了。」 只不过,江济亭开口的那一瞬,就有些后悔了。 虽然她确实十分担心小公主现在的状况,但无论怎么说,已逝去之人魂归地府这都是必然的事情,她说照顾算哪门子事啊…… 而且,她或许应该用一种更正式的更庄重的语气告别,才符合自己的现在身份吧? 她在瞎说什么玩意儿啊,简直感觉形象全无啊……江济亭麻了,江济亭木了,江济亭生无可恋了。 还有极其失败的一瞬间是,她觉得,四御其二的他们两位高人之间的对话,实在是诡异极了。 真的几乎达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和微妙的平衡,她作为一个被迫外人的外人听来,几乎就是无懈可击的无法理解。 不过事实证明,是江济亭丑人多做怪的多虑了。 江济亭看着风情万种的温美人只是朝她笑了笑,笑得她简直整颗心,都要像烈日炎炎下的雪糕一样化掉了。 「自是应当的。」 当江济亭转而掐诀释法之时,青莲色光华尽显,一股与他气质不甚相符的傲然霸道之炁骤然聚起。 而后,灵动流离的元炁四下旋绕着,如同一条巨龙游走于庭柱之间。 可是,在那浓紫色巨龙虬伏盘踞之处,所出现那一道裂隙之中,却更像是饕餮巨口一般的存在,将要吞噬一切的血池炼狱。 江济亭忽然有些出神。 那里,真的会是极乐之所,净土之地吗?还有小公主口中想要託付的那个孩子,又会是谁呢? 在凝空术自温止澜离开后,消失散尽之时,江济亭凝视着温止澜消失的地方,又是一阵的迷茫。 不过,在紫微帝君临走之前,他似乎朝巷间尽头的某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不过他却并未多说什么,便踏风离开了。 江济亭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在那赤日之阴的墙背深影中,还有衬在白墙之上蓊郁植物的,幽明绿光所交融处,那个昏暗而无法窥透的角落。 那是什么? 一时间,竟然让江济亭有了一种十分瘆人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在女主的背后……(不是 第20章 远山长二十 洛行澈感觉,似乎有一阵暖烟风絮,就像天上的垂云一样,恰恰好好,不偏不倚地,就团在了自己头上。 按说来,现在应该是春夏之际了。而在应天城中,四五月份应当是一年中的最好时节了。 此时正是酷暑未至,潮冬已过。 尽管在这里的春秋,似乎来得并没有像冬夏那样分明。但也确实是在这样一个君王之城中,人们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应天每一季的变化了。 据说,鸣鸡寺街旁,着第一位应天君的喜好,还特意栽种了东瀛来的樱花。 虽然于整座城来说,仅仅不过是一隅方寸之地,但是,就当像是刚才那样的风过之时,却像是满城都会因此而扬起了云雪轻絮。 洛行澈觉得,隔壁的茶水摊上的茶炊,就像是天上那只在晌午最盛的三足金乌,在朝着他闪闪发亮了。
第34页 尤其是在紫微帝君离开后,就像是处理完公务一样的他,就更加无意继续坐在茶水寡淡的馄饨摊上了。 于是,兴味索然的洛行澈起身欲走。 当然,对于极度自我的洛行澈而言,他自然不会告诉江济亭他会去哪,他要去哪。甚至可能在他心里,甚至可能都没怎么把江济亭当成是与自己同行的队友了。 而江济亭在注意到他的动作时,下意识竟是像小公主一样的,揪住了他的衣袖。 随后,二人奇妙地对视了一眼。 「……」 「……」 这叫什么,执手大眼瞪小眼,竟无语凝噎? ……不对,完全没有执手这个听起来就很狗血的情节啊喂! 江济亭真的感觉,有时候真的会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诡异想法窒息到。 「怎么?」 此时,洛行澈淡淡开口问道,只不过他却没有带着丝毫愠怒,甚至一点不悦的神情,语气也只像是在陈述一件极其无可厚非的小事。 「……有鬼。」 虽然洛行澈的反应,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短暂地放下了戒心。 但当江济亭的话一出口的时候,她突然有种,现在立刻马上跟紫微帝君一起,钻进那道无间炼狱的无地自容。 ……她今天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啊! 好歹也腆着脸上位爬到四御之一了,也敢在人前赖着脸,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是天庭的四大天王之一了,怎么还能说出这种三岁孩子都不会说的话啊! 这时,突如其来的寒气刺痛了江济亭的神经,打断了她疯狂自我谴责的思路。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抬起了头。 然后她看到,洛行澈冷目注视着的那个地方,正是之前引得自己瑟瑟发抖的,那个倒霉催的阴暗角落。 甚至依旧拽着洛行澈衣角,甚至忘记松手的江济亭,忽然很不合时宜地脑洞一开,突发奇想了。 是不是在那种酷暑炎夏,她就能获得一台人形自走空调了?不仅如此,还是自带冷冻效果的冰箱之类的? 江济亭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不得多得的商机。 「出来。」 洛行澈周身凝起的寒意,像是随着冰冷的声音,一併传到了巷尾蛰伏着邪祟之物的角落了一般。 就在此刻,从那个角落中,应声走出了个身形十分眼熟的人影。他一边踱着步,一边无奈嘆然道,「唉,还是被发现了。」 就在江济亭刚准备灵魂质问洛行澈,他这种喊人家「鬼」自己出来的做法,也太扯淡了点的时候,她闻声一转头。 这时,她恰巧就看到,从那个角落里不紧不慢走出的,那个人的面容。 江济亭惊呆了,不由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个人的名字,「……荀、荀文卿?」 「正是在下。」荀文卿笑着点了点头,缓步走上前来。 他一面拱手朝着洛行澈行礼,随后又一面给了已经完全呆掉了的江济亭,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另一边的洛行澈虽然暂时收去了敌意,神态也像是恢復平常的面瘫了。 但不知怎么的,尽管对于荀文卿的出现陷入了沉思,但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却又像极了只是在发呆走神一样。 当然,对于他这种神情已经是轻车熟路的江济亭来说,已经变得不再那么不可理喻了。 所以,照江济亭的说法就是,根本不需要开口去问,或者说去打断他。 因为只要从他那甚至有些呆滞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洛呆呆思考的结果是不得其解。 当然,江济亭这么说的原因,也是因为勉为其难地与他英雄所见略同的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荀文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啦。 不过江济亭并没有说错,洛行澈确实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荀文卿会在这个时候恰好出现。 天天用小本本记仇的江济亭,这时忽然想起了在她一展自己旷世奇才的推理能力时,洛呆呆还在一旁说荀文卿「下次会来」。 只是,荀文卿说的这个「下次登门造访」,不管怎么说好像太久了点吧?而且就在紫微帝君前脚刚走之后,这也太巧了点吧? 于是江济亭对于荀文卿这一骚操作极其不满地,开口就是对着他破口大骂—— 「你干嘛啊?!」 这时,一旁差点就要动手拔剑的洛行澈,尽管皱着眉,却也十分附和地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江济亭的话并没有说全,虽然她本来是想说「你干嘛吓人啊?」这样的话的来着…… 但毕竟又想到,自己身为天庭四大法王之一这么光辉耀眼的形象,一世英名差点毁在被一个人,划重点,一个人!装神弄鬼地吓到了! 她简直也太没面子了点吧!更重要的是,人家甚至没有刻意扮鬼吓她,只是暗搓搓地站在小角落里了而已。 ……算了,越想越气,还不如不想了。尽管江济亭虽然不去想了,但并不意味着超记仇的她会原谅他。 此时,江济亭抱着臂,满脸都是要吃人的黑漆漆煞气,就这么盯着已经开始有些心虚了的荀文卿。 「啊,在下只是……」 荀文卿不由低着头,期期艾艾了起来。他的眼神不断游离着,像是在急于寻找着一个可以搪塞过去的理由。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荀文卿像是急中生智似的想到了什么,却依旧是支支吾吾的,并不敢直视江洛二人投来的审视目光。
第35页 「……啊,是……只、只是有些忧心二位的安全,前来看看二位是否安好。」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洛行澈只是眉峰一动,并没有开口。 而心直口快的江济亭就不一样了,不仅不认帐,更丝毫不留情面,而是尖酸地指了出来。 「照你这么说,那一定是预见了我们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呗?」 「啊,不、不,并无此事……」荀文卿像是被揭了短似的,极其尴尬地答着。 江济亭见到他这副模样,像是尽失初次相见之时,那个「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意气风发少年郎了。 而现在的荀文卿,在江济亭面前,倒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只是小声地着反驳着,尽管这在严厉的「家长」江济亭面前,没有丝毫卵用。 这叫什么,装集合a和与集合c之间的并集一时爽,被扒马甲火葬场? 想到这里的江济亭,越发开始有些肆无忌惮了地放飞自我,开始了她的激情鞭笞了。 现在的她,也不因为刚才涣涣和公主的事情而脱髮了,人也更加精神了,甚至头脑也更清晰了。 江济亭叉起腰,开始一字一句地为荀文卿物理超度了。那模样,简直像是比检查作业的老师还要严格。 「还说没有?那你为什么会恰巧出现在这个地方?你该不会是跟踪我们的吧?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这一看就是动机不纯的好吧?难不成,你还偷听我们讲话什么的了?」 就在这时,洛行澈也像是受了江济亭的点化,一瞬间就开了光似的,眼神也变得清亮了许多。 于是,洛行澈开口问道,「你和公主失忆有关?」 虽然江济亭已经慢慢开始变得,并不会再惊讶于,洛五字会开口说话这件事了。 但是,他既然开口了,江济亭就真的会不由自主地掰着指头,数一数他又说了几个字。 虽然江济亭自己也明确认为,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癖好。 但是对于洛五字来说,一句话说了超过五个字,的确还是挺让人啧啧称奇,甚至写入世界奇观之一的。 不过玩笑归玩笑,洛行澈也确实说在了点子上。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尽管他们并没有实际上的证据,但也不得不让人会多有联想就是了。 江济亭正准备称赞洛面瓜的瓜面脑袋总算开了窍,并打算像之前他应和自己那样应声附和,才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照洛行澈的说法,那站在他们面前的岂不是一号危险人物? 突然嗅到了危险的江济亭,强行扯起洛行澈瞬间退开了好几步,与荀文卿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并十分警惕地盯着对方一举一动,就像是在监视一个恐怖分子。 荀文卿却只是苦笑了笑,忽然抬头望向了天上掠过的鸿鸟。 「其实在下也并非是什么不速之客,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甚至可以屈称是二位的『熟人』了。」 江济亭一时间是触电了一般,惊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难以置信地张大嘴,「难道你是,你是……」 忽的,吹起了一阵砂风,江济亭有些被迷了眼,却仍然坚持着不敢眨眼。 他饶是不可置否地笑着,极为平静地说道,「或许正如仙君猜到的那样,我的名字,是『荀北尘』。并且,有关记忆一事,」 本应该继续说下去的话,他却停顿了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这恰到好处的停顿.jpg(被打 还有就是有关集合a和集合c并集的问题,就是玩梗啦,请小伙伴们不要认真哦~ 第21章 远山长二十一 「果然是你!」 事实证明,江济亭的直觉还是很靠谱的。 她之前就觉得荀文卿和荀北尘,这两个姓荀的人关系铁定不一般,那必然不是失散多年的好姐妹,就是社会主义的好兄弟。 四捨五入来说,这不也可以算是猜得八和九离不开的嘛! 江济亭还真是没想到,世上居然能有这样的巧合,他们竟然真就是——同一个人! 「确、确实,正是在下……」 荀北尘被江济亭像是一口吃了整只铜牛一样的阵仗,着实给下了一跳。 他略微缓了缓神,方才正色又道,「以及有关记忆一事,有些说来话长。不过,在下也正是为此而来。」 这时,荀北尘面容上的愧色尽显,他继续说道,「没有一开始便表明身份,以及说明来意是文卿的不对。 「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在下一时无法辨别两位是否是真心相助,这才出此下策,有意试探。 「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多有得罪,万望二位仙君宽量。再次拜请二位,能够原谅文卿此般的鲁莽行事。」 于是,荀北尘向着江济亭与洛行澈二人,十分恭谨地屈身一揖,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扭捏的惺惺作态。 有一说一,江济亭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那种要日天就日天,叱咤风云牛叉得不得了。 但实际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先天金手指不足,还是后天没充钱的不配加成,内里,并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风光光的。 比如现在,荀北尘的这一举动,就让江济亭不由联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江济亭自以为,自己剑气纵横八万里,一剑霜寒二十载,虽谈不上什么名满户里,却也可以称得上,是她自己认可的逍遥自在了。
第36页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济亭一是最见不得自己周围的铁汁集美们,在她面前落泪,或者是露出任何悲伤的表情。 其二,就是最见不惯,有人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地给她道歉了。她是真的,有点受不住。 唉,果然做人啊,还是不能太心软。 江济亭感慨万分地嘆了口气,只能装作十分敷衍的样子,摆摆手道,「唉,算了算了。刚才也有我的不是,不过我也不是真心故意针对你的。我们两个,就算是扯平了吧。」 此时,旁边的洛行澈依旧是一贯的务实派高冷作风,只是不置一词地点了点头,表示对荀北尘的理解和认可。 而后,洛行澈像是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只得重新坐回了到了,那家茶水十分寡淡的馄饨摊内。 甚至依旧还是坐在了他刚才坐过的那个位置上,等待后续荀北尘开口说明他真正的来意。 不过就他们现在的状况而言,确实在很多问题上还有许多说不通的疑点,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知情人士来为他们排疑解惑就是了。 而现在,这样的人士不请自来,倒也为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虽然……可能牵扯进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麻烦事。 「不胜感激。」荀北尘再拜,神情中流露出的谢意,像是可以覆没整片北溟巨海了。 不过,荀北尘并没有因此而做过多的停顿,而是继续说道,「那么切入正题,雪公主的记忆确实并不是完整的,不过并不是在下做的手脚。她的记忆,是在死后遭到了篡改。」 「这也太残忍了吧!」得知了真相的江济亭,不由愤慨了起来。 原本小公主与白下家的负心小崽种苦恋情深,一度让人看得是勐男落泪。 而小公主深陷情网不能自拔,无奈之下自绝。这等守贞如一的壮举,这要是搁在了话本里,那绝对称得上是一段烈女痴情的佳话。 可现在,在她死,后原本就没剩下多少的美好回忆,却遭人恶意篡改,这简直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的江济亭,由衷地发出了对女同胞的深切关怀与切齿不满。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死后篡改记忆一事,终归怎么听起来都很匪夷所思的吧? 江济亭正打算开口再问,有关记忆一事的始末时,却没想到洛行澈先开口了。 「那个孩子?」 洛行澈像是并没有过多地拘泥于记忆相关的问题上,而像是更关心现实地发出了另一个疑问。 荀北尘在沉吟片刻后,啜了一口淡茶,如是解释道,「嗯……至于公主挂念的『那个孩子』,想必应该是阿景……景殿下之妹,那个唤做希音的孩子罢。」 「你果然偷听我们说话了!」江济亭再次愤慨。 荀北尘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含煳不清地说道,「啊哈哈……那、那个,其实公主殿下所讲之事,在下也是、知晓的……」 「你当然知道了,那你可太清楚了,你还亲了……」 「咳咳、咳咳咳……」江济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荀北尘一阵剧烈地咳嗽声打断了。 而后者只能是面露难色地掩饰道,「对不住对不住,被茶水呛着了。」 哼,你也有敢做不敢当的时候啊?都不敢承认自己做的事,还怎么敢说要对人家负责啊。 渣男,渣男行为!被迫收声的江济亭,狠狠地瞥了荀北尘一眼,暗自腹诽。 不过,白下景那个小崽种,居然还有个妹妹啊。 不是江济亭恨乌及乌,也不是她喜欢搞什么裙带关系,但有一件事,江济亭觉得自己一定要说。 那就是她觉得,既然这哥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了,那妹妹一定也…… ……算了,还是不要乱立g了。打脸这东西吧,邪门得很哦。 真的说不准,说打就打的。那就像是正主见了小三一样的,打耳光啪啪地响,绝对是毫不留情。 她还是,多给自己留点情面吧,以后……那毕竟还是要做个人的。 于是,求生欲极强,为了自己来日着想的江济亭,只是小声bb地吐槽着,但语气中已经传达出来很强烈的不满情绪。 「那他妹妹为什么要让小雪公主来照顾啊,自己是干嘛吃的哦。」 这种不仅负心薄倖,始乱终弃地跑到北地,对小公主不管不顾,还让人家照顾自己妹妹的举动……有一说一,江济亭还是挺反感这样没责任没担当的人的。 唉,可怜的小公主啊。不管怎么说,起码那好歹也是一国公主的眼光。算了,至少江济亭还是愿意相信公主的。 荀北尘摇了摇头,抵起了下巴,「大抵是为北青门之行一事。白下氏惑乱朝纲,景殿下所在的那一派败走离堂,就连自己也只得身寄北门。家中小妹无人照顾,倒也是情有可原。」 江济亭闻言,不由一时语塞。 仔细想了想,好像荀北尘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不行不行,她不能这么没有原则! 突然形上学,不行退学的江济亭,忽然就开始认着白下景根本就是个小崽种的死理了。 只是在想起了小公主临行前的託付后,江济亭这才稍微有些服了软,不过依旧是愤愤地问道,「那他妹妹,如今身在何处?」 「南青门。」 荀北尘话一出口,江济亭就不得不感慨一句,缘分总是如此的巧妙。
第37页 看来,有些地方,是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去的。 就像是这个神秘的南青门,从一开始的设立,到门主陆漓,再到可能会置身于青门的白下妹妹……他们都只不过是,从多人多面的边边角角了解到的。 而无论是南青门本身,还是门主陆漓,再加上公主託付的孩子,仍然都是虚雾掩掩,谜团重重。 这时,荀北尘却不由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开口又道,「二位也知南青门行事隐秘,且受到应天皇家的绝对重视。仙迹难寻尚且不提,就连能否安全抵达,也都是个未知数。」 「我倒是觉得,这个南青门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才是个未知数吧。」 江济亭却不以为然了起来,满脸都写着拒绝,不想去,不看好的表情,就连语气中也有了几分反讽的意味。 不知怎的,尽管江济亭对南青门是有实打实的好奇的,但她总觉得,越是在这种摸不清的情况下,越和那来路不明的南青门扯上关系,都不是什么好事。 「存在的。」 洛行澈忽然郑重其事地开口,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诡异的安静,就像是凝空术停下了他们所有人的时间流动一样。 除却偶尔听到的一两声沿街小贩的叫卖声,以及春日微醺的清风声,吹得就只剩下了满满的谜之尴尬声了。 江济亭突然就觉得很莫名其妙。她实在是,太小看玉帝老爷给她请来的这尊神了。 大家都是文明人了,说话做事要讲道理的是吧? 可是这洛神仙,平常该他发言的时候做冰山,不该讲的时候乱开口,简直就是他本人了。 讲道理,在边上喝你的破茶保持中立不香吗喂!当众拆台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说话,算怎么回事啊! 江济亭实在有点面子上过不去,气急败坏地反问道,「哈?你怎么知道?」 当然,气人这种事情既然有了,绝对不会就此止步,还会有更气人的。 就比如她和洛神仙,绝对是当下最好的例子。此刻洛气人一开口,江济亭就知道,那必然就会是雷人的典型发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六一快乐呀~今天双更^ ^ 第22章 远山长二十二 果不其然,洛行澈开口只说了两个字,直直差点没把江济亭气吐血。 「直觉。」 「你你你……」江济亭指着他,桃花秀眼都瞪圆了。 直觉这个桥段,她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套路与反套路? 就在此时,正主洛行澈却转而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全然不觉自己有说错了什么话。 「……」 江济亭只能含泪望天,此时的她,更无力回天。 不由得由衷感嘆一句,怎么也不会想到,身为套路王的她,竟然也会有今天。不仅有被反套路的嫌疑,还有被内伤到。 一旁看戏的荀北尘,着实被名场面逗乐了,不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从他的视角来看,确实能真切地感受到,这是一段十分有内味儿的对话。 看到荀北尘的这个十分没心没肺的反应,这下子本就十分郁闷的江济亭,直接化成了满格的郁结,一腔难言说不出口,只能委屈巴巴地做无谓的反抗。 于是,这时的江济亭一时间更是气从中来,于是转而对着荀北尘,又是爆出一声惊天震地的怒喊,「你干嘛啊!」 有一说一,就连她男神都没这样取笑过她的好吗! 「噗……抱歉抱歉,是在下失礼了。」 荀北尘抿着唇,努力忍笑。但表情的笑犹未尽,却依旧还是出卖了他。 不过为了防止江济亭再次发难,而自己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受害者,荀北尘正了正色,继续又道,「不过,在下此行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小公主,也不是为了景殿下。而是,为了实现友人阿潜的愿望。」 嗯?阿潜? ……哦豁,来了,是熟悉的甜腻腻称唿。江济亭不由心下又是一阵的啧啧啧。 这文化人就是和他们一般人不一样呵,化用诗句撩妹,那绝对属实是一等一的厉害。 但是你撩完就跑算什么大丈夫啊,真是看透你了,渣男。江济亭瞅着荀北尘,继续暗自疯狂吐槽着后者的劣等行径。 「上次,由于文卿的炁法修为尚不精进,因此幻形虚境的术法无法维持太过长久,使得许多事情并未及详谈,便只能暂且搁置。由是,便有了此次的再叙,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荀北尘垂眉拱手,神情谦恭逊致,活脱脱像是个刻出来一般的温和有礼公子哥儿。 除了一旁兇巴巴的江济亭,洛行澈还是十分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表示并不介意,并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时,荀北尘却忽然低了低头,凝视着不知何时熘进茶碗中青碧的浮叶,有些出神。 「所言之事譬如千里烟波,更胜万里楚天般的汪洋辽阔,百般愤怨罄竹难书,一时竟是不知从何处开口。」 不论怎么说,江济亭也还算得上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玩笑话终归不能开过,在说正事时,自己再抖机灵那就不太好了。 她也很清楚无论是诸葛涣也好,小公主也罢,亦或是他荀北尘,都不过是个天涯苦命人而已。
第38页 如果连仅剩的一点吶喊倾诉的权利都不能够尊重,那江济亭该骂的首先就是自己了。 于是,有些想通了的江济亭,忍住没有继续对荀北尘的渣男行为追责落难,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不着急,可以慢慢说。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仙君倒是位至情至性之人。」 荀北尘却像是有些释然了一般地笑笑,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却些微地变了。 这时,江济亭在他那双浸满忧郁的眼眸里,像是看到了沉淀着深深的无望。一时间,有一种奇妙而又陌生的感觉在她心底开始滋生蔓延。 不知道这样的眼神,是否正与涣涣当时,是如出一辙呢? 「那必须的!」 尽管江济亭本人看起来,是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翘起的尾巴像是要为架起通天大桥积极做建设一样翘得老高,就连语气都是一颠一颠的。 不论如何,或许江济亭都是唤醒了那一点已然沉沦希望的人,是让他最后一点的希望死灰復燃的人了。 「那就这么问吧,这个神秘的南青门,究竟是个什么说法?」 江济亭本人一直觉得,夸奖会使人神清气爽,就连脑阔都会变得神思敏捷。就像现在,她就觉得自己又又又可以了。 在有了切入点之后,荀北尘也不含煳,展开了他的叙述。 「公主殿下之前所言,绝大部分也算属实。当年紫微帝君在请来陆漓之后,确实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高阶天师本就世间罕见,阿潜的自幼便身患重病应天几乎也是世人皆知。在那次病癒之后,朝野内外一片譁然,更是坐实了她有所谓『起死回生』的妙法。 「而因为星司大人与陆漓约定,绝口不向任何人提及有关她的身世一事,更是引起了应天君的关注。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本就趋于没落的巡天司,根本无法承受朝野无尽的弹劾,与市井沸腾的舆论,这些也都是不争的事实。」 「是是是,这我们都知道,拣重点说。」 江济亭朝荀北尘摆了摆手,她知道要开始听一段很长的故事了,于是十分配合地,不知道从哪里的干坤聚宝袋中掏了一把宝贝瓜子,有些颇为炫耀地在喝不到甜茶的洛茶痴面前嗑了起来。 「应天君在位数十年,已然是桑榆暮景,日薄西山。而他为求长生仙道,不入轮迴,便在巡天司安插了密探。 「从那些探子口中,应天君得知了陆漓并没有离开诸葛家,并且还是青门柳派的门生。于是,便暗中动了心思,以妖女之由从七巡司劫走了陆漓。 「而陆漓原本并不愿屈就于皇城一隅,就此囚禁自己的一生,更不屑于应天君开出的荣华富贵也好,封户万侯也罢的条件。 「但是后来,不知是那应天君使了什么手段,她最终却仍是答应了。这便是南青门的设立。 「不过,仅仅只是『南青门』一事的实际知情者,却是寥寥无几的。世人只知,为了与北方旧土的青门区分,才把应天再设的青门称之为『南青门』。」 「等等等等!你是说,她是柳派的门生?还是高阶的天师?!」 江济亭的宝贝瓜子仁又吓摔了。 妈诶,这个南青门的门主陆漓还真的不是一般人。 柳派门生原本就并不多见,至于精于医道,有着治癒法炁的高阶天师,那就更是像国家保护动物中的濒危物种一样罕见了。 荀北尘微微颔首,默认了江济亭的一连串疑问,并继续说道,「槐木为阴,柳木为阳。青门二流,名士宿柳。」 青门二流,一脉为槐,一支为柳。二者相生相剋,阴阳共存。 在赤明之变后,主要的仙途之路,是要通过可以说是正统机构的「青门」。 青门初设,是在较应天偏北一方的北地姑灌山。不过那里在赤明之变后,就开始终年漫雪,寸草不生。 不过,据说那里曾经是华胥的王都。只是后来在赤明之变中,歷尽浩劫,最终破败。 而在那场变乱后,得以倖存的龙汉人与华胥人,最终选择摒却纷争,背离旧土一同来到南境,从而也就有了后来的应天。 但是,不乏有选择继续留在姑灌山的部分华胥人,也是他们成立了较早的青门。而在他们中,大多是除祟修道的槐木一派。 槐派的人认为,人生病是因为脱形之炁的「鬼」附体所致,所以要拿写着主神名讳的符箓来镇鬼,或者是通过三尺长剑,来斩断除去吸炁之物的「妖」。 所以,其门徒多以木中住「鬼」的槐木作为法器,后来也有一些门徒铸有更为强大的剑作为自己的利器,但仍配有槐木枝,作为自己身份正统的象徵。 在北青门中,同时还有一派是以柳木为材,作为其主要法器的一类门徒,因此被称为「柳派」。 与槐派不同,他们认为,人生病是由于阴阳不和,所以需要炼丹用药补益,同时并以精湛的草药医术,闻名于世。 其中也有部分门徒,选择用与槐派截然不同的方式祛除邪祟,不过由于这一脉门生较少,且并不为人所知,所以术法疑似已经失传。 到了后来,由于这代柳派的代表陆漓另立门户,也就是后来南青门的成立和兴起,使得南青门,渐渐成为了柳派中的另一个重心。
第39页 因此,有不少知道了这一内情的修士们,都想拜入南青门的门下,却一直苦于没有门路。 「名士宿柳,名士宿柳……」 江济亭喃喃,她对这句在修士中广为流传的谚语行话,还是有一些印象的。她也确实好像听说过,有不少修仙界知名的尊者,都是柳派的。 就在这时,江济亭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骚包的青华老儿,他好像也是光耀了柳派一脉的风光人物吧…… 想到这里,江济亭不由打了个机灵,吸了吸鼻子,没敢继续往下想。 那毕竟,也不是谁的舌根都能嚼的。 她嚼自己的顶头上司,青华老祖宗的舌根,还是不了叭,光是想想都已经挺要命的了。 「等等,那如果说雪公主她的记忆受到了缺损,那么相应的,事情的事实也必然会有所偏差的吧。这么来看,当年的涣涣被赐死真相究竟是什么?」 后知后觉慢半拍的江济亭,似乎突然又又又悟到了什么没用的东西。 荀北尘有些无奈,却也能够理解江济亭思维的跳脱,耐心解释道,「有关罪名一说牵扯甚多,但却绝非是『叛国』这样来得莫须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更写了好多关于青门的硬货,可能会比较枯燥~ p.s6.2修改捉虫> < 第23章 远山长二十三 诸葛涣其实一直都很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不可以对人太过坦诚,凡事都需要留有余地。 他可以对父母说他一切安好,可以对荀北尘只谈起一些趣事,可以笑着对阿景与公主说他没关系。 他可以什么都不提,只是暗暗将一切支离破碎的情感,一片一片地拾起,扫落在一个并不起眼,却也无法遗忘的角落。 诸葛涣也一直都明白,父母也好,文卿也好,阿景或是公主殿下都好,或许每一个人活着都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是光彩照人的罢。 又或许,其实他们在心底都会是像自己一样的,把所有的刀剑相见都对向了自己,而不是朝着他人罢了。 可是,将所有一切情感都统统藏起之后,剩下的部分,真的还会是自己吗? 他不明白。 不过现在,托白泽魂炁的福,诸葛涣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远天那片无人知晓的壮阔星海了,也能够更加深切地理解嘆息之流的低语了。 到了后来,荀北尘曾经这样对他说过,外有奇门遁甲中的观星术作为旁依,加上他自身的天赋,他或许可以成为三歷「星辰之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位。 诸葛涣曾经也问过自己许多次,究竟想要些什么,想得到些什么,或是想实现些什么。 但是就结果而言,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发问,他的回答却无疑都是同样的—— 他在本质上,或许并不真正在乎这些虚无的名誉。 究竟为什么呢? 按理来说,他本该是十分渴求得到那些绊身虚名的。可是走到了现在,诸葛涣却发现,就连他自己,也开始逐渐有些看不清了。 无论如何,独独那一份心思,是自始至终都是不会变的。 他想要争得的,是那一方得以安栖的天空。而在那样的穹顶之下,能够容得下所有弱者的嘆息与乞怜。 诸葛涣本以为,他可以像这样依靠着自己这份永不会干涸与枯死的夙愿,就此长久以往地走下去。 哪怕仅仅只是当年母亲披金甲,踏银鞍,铁蹄碎冰河那般的半分英武荣光就好。 就像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那样,心无所恃地走下去。哪怕他或许,根本从未深爱过任何。 只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诸葛涣终究还是犹豫了。 他时常会回想起,那日在大殿之上,自己的慷慨陈词。 应天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可是他那不容置疑的气场,甚至在十丈开外都可以感受到一种极其强烈的威压。 诸葛涣当时便深切地感受到了,那双不可直视的眼眸,远比鹰隼,更胜虎狼。 而他脑中不断重复着的,是那条自己逆水行舟多年的准则——不可以对人太过坦诚,凡事需要留有余地。 或许,对应天君,这条准则只会是过犹不及的罢。 只是,在谈起应天将来的变数气运一事上,诸葛涣确实犹豫了。 他虽不过弱冠之年,但几经飘萍沉浮,也尝过了尘世寒凉,同时也是明白了几分事理的。 若是此时他有意隐瞒,必定欺君重罪;若是直言进谏,必定触怒君颜;而採取中庸之策,几乎等同于欺君。 其实诸葛涣在觐见之前,就已然想得十分明白。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依理凭据地指出了应天的星运走势。 那日,应天君在听了他的直谏后,却并未说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平静地听完了他全部的论说。 不过也是那次之后,应天君再未曾召见过他。 即便在这件事过后,荀北尘也曾出言宽慰过他,但在诸葛涣心里,对此却是清楚明白得很。 因为话一出口,是必须要承担相应的代价的,尤其是面对一国的君主。 当然,诸葛涣不会后悔自己说的话和做的事。他担心的,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过错,会殃及到自己的父母高堂。 在想到这一点后的诸葛涣,心里便已然暗暗决定好了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第40页 只是,诸葛涣时常都会对自己说起,一定要光復门楣,承担起整个诸葛家使命,乃至整个应天的重量。 为此,他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地献上所有,哪怕是付出和失去任何,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惧怕。 这不仅仅是因为,白泽魂炁给他带来了像是直到永远也不会枯竭的法炁,让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活着。 更是因为,在诸葛涣多年来的小心翼翼与谨言慎行之下,使得他逐渐习惯了追赶,不停地追赶着自己曾经一直想达成的目标。 只是,在这样的追赶之下,他便再也无法停下,或是放下,这或许根本不会有任何意义的夙愿了。 因为,他实在是太想实现自己多年来的夙愿了。哪怕他现在,早已不復当初因为这份夙愿,而产生的那些动容了。 诸葛涣到现在,依旧还清楚地记得,他曾经立下过「我命由我,不由天」,诸如此类的豪言壮语。 那时荀北尘还笑他,「诚不欺我,但诸葛将军什么时候能去疾离病,再也不被病痛折磨了呀?」 不过现在,诸葛涣似乎也确实不再需要焚膏继晷地奔忙,或是整日忧心于自己还能否活着做到这件事了。 所有曾经立下的誓言,却也只能沦为一场不切实际的笑谈了。 说来也可嘆,他观天测象几载,自己命里的劫数,始终没能看清。但终归该来的还是会来,逃不开,更躲不掉。 而应天君再次召见他,是在青门正式设立的前夜。 那夜寂寥幽邃,地上的万家灯火远比天上的十顷星海还要彻夜不眠,映衬着如同孤山的一般明月,也映照着他心中漆黑一片的拂晓之路。 诸葛涣在进入那长阶冷殿之前,回望了一眼仍将继续布散下去的长夜。 他的心,像是就快要随着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一併尽数浸没下去了。 「可知青门门主陆漓的身份,你的身份?」应天君这样开口问他。 诸葛涣垂眉拱手,恭敬地答道,「回君上的话,罪臣知晓。」 几乎知晓世间一切的他,自然清楚陆漓,便是救他一命的青门门徒七虞姐姐了。 他更明白自己是白泽的果魂,赤明之变始作俑者的继承者。毕竟,关于白泽的记载,他在四岁那年便背得滚熟了。 只是,多年来不断地不断地自我施压,只为驱策自己的百般刁难与诘责落难,无论是来自他人也好,或是自己也罢,就在此刻,都轻得像是行天的流云,变得不再重要了。 终究,诸葛涣所有的苦心经营,一切一切都成为了功亏一篑,全都化成了黄粱一梦的泡影。 这,又岂能让他心中没有一丝的恨意? 「可知唤你前来,所谓何事?」 「回禀君上,臣自知罪责难逃,无颜再见高堂二老。还请君上恩准,赐罪臣鸩酒一觚,以死谢罪。」 语毕,诸葛涣俯首叩拜,长跪不起。 既然祸难降临,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殃及自己的亲人。 不知怎的,诸葛涣一时间,忽然想起了某一夜他秉烛夜读,钻研星象时的场景。 父亲见他房中灯火未歇,便悄声进来分了半个梨给他吃,自己啃着另外半个梨默声离开了。 他那时便想,人前文雅知礼的父亲,也会有着这般童真稚趣的一面,若是旁人见了,定会以为是邪祟上身了罢? 此后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却不料母亲也从虚掩的门缝中,钻了进来。 手上拿着切好的两瓣梨,看着桌上的半瓢梨,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诸葛涣到现在都还记得。 后来,他把母亲给的那半块梨子分给了荀北尘,后者还一脸嫌弃地说,他才不吃。最后像是连核都没剩下罢,诸葛涣确实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怕是等不到今年新下的秋梨了。分梨分离,诚然,也要到了分离的时节了。 「何罪之有?」 「妖言惑众混淆圣听,罪该万死。」 诸葛涣低着头,一字一句说着并不属于他的词句。这些话,却又一字一句地敲击在他心上。 他明白,最重要的,不论是他知道的还是说的,都太多了。 无论是应天君知晓了他的身份,忌惮于他的能力也好,还是因为道破天机,招致国危也罢。 诸葛涣明白,最重要的,还是应天君需要为青门的再设,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他,却是唯一一个知晓内情的人,这就已然註定了他会为他的知情,付出怎样的代价,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更重要的,也还是为了那次的白下叛乱罢……? 为了那场几乎像是因为玩笑儿戏而引起的血雨腥风,为了从那之后每一个与噩梦相伴,而无法安眠的愤恨,更是为了,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隐秘的极乐。 或许也正是因为那场叛乱,才让他真正看清自己,或许真的从未在乎过一切。 又或许,从那之后他确实什么都可以不再在乎了。 但是,无论是哪条理由,或许他都难逃一死。 这时,应天君并没有答话,而是缓步走下了长阶,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说变就变了的画风.jpg 第24章 远山长二十四 在殿前洒下的蟾宫月华,像极了九重天外吹落的星屑,细碎地如同糖砂化进了杯中的清亮,又添上了几分柔软朦胧的颜色。
第41页 应天君沉声,缓步走下了像是在烛光下,有些鎏金溢彩的暖玉长阶。 应天君注视着阶下那个身形有些瘦削单薄的孩子,怔怔的,像是有些出神。 即便诸葛涣依旧只是跪着称罪称臣,可应天君恍惚间却有了一种错觉,现在的他,倒像是比站着还要硬气些,像极了他那傲视物外,不可一世的母亲。 「事到如今,可悔当初?」 将赴刑场的诸葛涣却也不怯,反问道,「罪臣斗胆一问,君上若知会有今日,可会仍将一切如法炮制?」 应天君也不恼,只是将那杯斟好的酒一饮而尽,竟朗声笑道,「你当真不悔?」 不料诸葛涣却答,「悔。只悔当日,没能更早一些参悟玄理,以窥天道。」 「你母亲……不会希望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应天君沉默了片刻,却嘆了口气,復将另一只酒盏斟满。 诸葛涣百感交集,却只能在心下嘆了口气。 此时的他甚至在想,那使着琉璃盏託身的酒,味道……想必应该是不会太差的罢,尽管他并不讨厌苦味的东西。 从不沾酒的诸葛涣,即便是在逢年时分,也都未曾碰过家乡特色的桂花酿。 甚至因为从不碰酒的这条准则,还被荀北尘取笑过。后者还意味不明地笑道,他醉酒的样子一定会十分有趣的。 诸葛涣心下瞭然,于是双手将酒盏接过,将那盏盛满了月光的酒,一饮而尽。 「诸葛一门,可安。」 应天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拂袖离去。 诸葛一门,可安。 诸葛涣脑中反反覆覆迴荡着这六个字。 应天君的声音飘飘忽忽,却始终刻在了他的每一寸唿吸之中,如影随形,入髓附骨。 这几个字,远远比那樽毒酒要来得更重,更沉,更加让他无法唿吸。 可是,这短短几个字,不正是他毕生都想要追求的吗? 如今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长久的重担终于可以放下了,他应该感到释然才是。 为什么还是会觉得痛苦呢?就连诸葛涣自己也想不明白。 就这样,一股本应早已习惯了的痛苦,却开始不断地不断地在他周身蔓延,不断地不断地侵噬着他的思考,撕咬着他的灵魂。 明明,已经答应过自己,不会再因为任何感到痛苦了的。明明,也答应过自己,不会再有任何恐惧了的。 ……没想到,自己依旧还是这样的没用啊。 曾经是,现在是,一直都是。 没错啊,一直都是。 此时,熄去了所有暖意的大殿之上,变得空旷寂冷,如至极境苦寒。 是寒冷,又是寒冷啊。 他长此以来最长久的伴友,竟是至死都从未将他捨弃,也未尝不可算是一段长情呵。 而后,诸葛涣像是听到了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最后临近崩溃决堤的,或许已经不再是他的理智了。 「小阿涣呀,你可知道,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吗?」 「……不知道。」 母亲握起了他的手,指了指垂落天上的星辰。 「是命运将你与星辰相接,你註定不凡,也註定会和……其他同龄人有所不同。这并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辰星的指引。」 啊,又是这段如影随形,跟随了他很多很多年的谎言。 也正是这个谎言,曾经伴随了他很多个无法入眠的深夜。可是啊,这段美妙的话语,却终究只不过是一段星河之上的长梦而已。 或许,在他当初决定接受自己身份,正视自己命运的时候,便已然不求善终了。 坦途逆旅,人生世相,不过都是云龙玉座上,那个男人的一场儿戏罢了。 无奈一句,我命乃天,不曾由我。 「我昨见文枢星涌动,今遇如此良人。阿潜他日必成素衣卿相,辅国重臣。」荀北尘像往常那样叼着竹叶,本是一副狡黠的样子,却说着与形象并不相符的话。 那时的诸葛涣,却饶是笑得风疏云淡。 「你什么时候也会观星了。」 荀北尘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也学不到什么别的好东西了。」 「我琢磨着,思君若畔,夫復何求?」 可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诸葛涣的眸中,却始终没有万古星辰,而是无尽的冰池寒塘,只盛满了寥落与荒凉。 「求君长生,与我共亡。」 荀北尘的神情却十分的认真,就像是嘆息之河一样,永远都不会说谎,恆久地记述着一切。 诸葛涣却有些无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很早便已不求善终了。」 可是啊,记忆终归只是记忆,回想起来终归还是会觉得无穷无尽的寒池冰冷。 不过最后一次,诸葛涣不想再继续与这样的寒冷,休戚相连着不撒手了。 所幸,最后一眼,看到的都是他,有着春日暖意的他,那个真真正正的他。 尽管视线开始变得模煳不清,但诸葛涣知道,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他,那个少年豪情的他,那个与自己阶下花前温茶清谈他。 唉,罢了罢了。 是非功过,毁誉由人。机关算尽,也终究算不过天命。 想来如果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那只能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第42页 「你为这应朝天下鞠躬尽瘁,可这应天给了你什么呢?阿潜,你、你怎生得这样傻……」 荀北尘抱起了他,一时竟是失声痛哭。 而诸葛涣只是看着他,恍惚间,依旧还是那副眉眼清澈的模样。 「是我,是我害死了你啊。当初即便是你央求,也不该将引出魂炁的法子说与你听……」荀北尘既悲怒却又自责,逐渐泣不成声了起来。 「寒……寒塘。」 诸葛涣努力发出了两个字音,声音却轻得像是风前的烛灯一般,仍然固执地即便是用尽全力,也要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若、若有来世……只愿…此身,永是少年。」 少年啊。 你应该去看看山,也应该去看看海。 看那山是飞鸟堆起的雪羽,看那海是鲲鱼吐息的气泽,哪怕人间留不得你,让你无从容身,使你心壑狭隘。 但是啊,去看吧,去看看吧。 因为,那才应当是你永身徜徉的地方,那才是值得你留恋归去的故土啊。 少年啊,你本该属于山河,本该属于自己,而不是被那易碎的流光俗世所牵绊。 而后,诸葛涣如愿地,化作了他曾一直嚮往的那只飞鸟。 扑簌着灵动的双翼腾跃而起,无奈人间未有展翅处,于是便循着长风云起的地方,向西远游去了。像是这样就能够去世离俗,远走六合,什么都不再留下。 即便身殒,心却永远向着青山万种,云天千重,将万里川河大地都投入胸怀间。这或许,是他对这世间最深情的告白了。 不知同他珍爱的人们再见之时,又会是几番人间清晓,素雨正时? 到那时,只愿此身永为少年。山河远阔,他能够亲身去看看。如果再能与某个人同去同归,那便最是再好不过了。 犹然记得,他似乎赌诗输了还欠着一串冰糖葫芦呢。 别了。 「娘亲,娘亲,我想要这个……」 「白下将军,您看这军令状……」 「吵什么吵,什么白下将军?你要是再在这里喊一声白下将军,信不信我立马砍了你的狗头,丢去餵穷奇。」 被唤作「白下将军」的女性,一边压低声音对着身侧的一位将士耳语,一边牵着个不过总角之年的小娃娃。 那娃娃生得清秀标志得很,如果不是穿着素蓝的袄子,倒是要教人以为是个女娃娃了。 出身于没落家庭,或许并非诸葛涣的不幸,更多的时候,他会觉得是他爹娘的不幸。 行走这一遭,诸葛涣从未悔过,无论何时,无论处于何种境地。 只是,如果还有可能的话,他想给阿景与公主,再道一声抱歉。还想再与爹娘,与文卿,赏一次庭下正盛的蝶袖槐花。 还有…… 对不起。 终究还是有负重託,没能让你们在哑口无言的簪缨权贵面前,仰天朗笑地过活。终究还是因为自己的私肠大义,害苦了他人。 那时,年幼的诸葛涣拽着母亲的衣角,畏畏缩缩躲在她身后,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行脚小贩,小声嗫嚅着,「娘亲,娘亲,我想要这个……」 母亲,那个牵着您衣角的孩子,只是去买最后一串冰糖葫芦了。吃完这串冰糖葫芦,或许,便会回家了…… 至于后来,当诸葛涣的娘亲冲进大殿之时,早就为时已晚。 而她最后说的一句话却是,对不起,母亲没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而后,便饮枪自尽,血洒殿前。他的父亲亦是同样的决绝,留下一封血书后,便拔剑自刎于嘆息之流前。 一夜间,诸葛家竟是比灭门还要惨。 没有尊神的护佑,没有仙者的搭救,云愁海思也好,力挽狂澜也罢,都已经结束了。 即便是青天白日,正道永存,都已然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完了我好害怕,我觉得我要被打了,还有可能被寄刀片…… 道友,来串冰糖葫芦缓缓呗? 第25章 远山长二十五 「青天白日,正道永存。」 荀北尘这样说着,神情却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嫉世愤俗,更多的,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平静。 就连一向臭jio朝天,不知地厚的江济亭,此时也沉默了。 像是所有的言辞在此刻,都汇聚了一种无形的空白,都不过是苍白无力的附庸。 现在看来,大部分的真相都已经浮出了水面。 而江济亭需要做的,是将这些所有杂乱无章的线,一一理清。当然,这不仅仅是为了排解疑惑,或是解决疑难,而是为了帮助,也更是为了自己的道义。 那么,她也得认真对待一回了。江济亭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逐步分析这件事的前后始末。 大名侦探要正式上线啦,这时一定要配上那句经典台词:「真相只有一个!」不仅如此,还要配上动……当然,她的动作仅仅也只是停在了脑内。 万万没想到,江济亭居然会有觉得自己沙雕的一天。 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她居然会觉得自己沙雕! 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难以置信的程度,就像是洛冰山站在她面前,扭捏地摆出一副内八字大小姐的样子,并且声情并茂地说,「么么哒!」 想到这里,江济亭不由一阵恶寒,还是言归正传,说回正题吧。
第43页 首先,从最一开始,诸葛涣的祖父对他的末星预言上,很明显这是与后来诸葛涣在预测能力上的卓越成就,是截然相反的。 或许当年寅祖父所预言的,并不是诸葛涣是北斗七星最末的摇光,而是他註定会承受家族的积弱之重,和自己个人的抉择吧。 不过,祖父却并没有对他日后的抉择提出过质疑或者是反对,甚至就连诸葛涣本人,都不知道当年自己祖父预言的真正内容…… 不过,即使诸葛涣知道了这样的宿命,又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以及,祖父是否知晓,诸葛涣这一抉择会给家族带来的后果呢? 而为预言结果哭泣过的母亲,又是否知道一早便已知道了这样的结局呢?只是这些,似乎看来,都已经再无法求证了。 而在诸葛涣幼年想要轻生时,遇到的那位赤瞳的青年,大抵应该是白泽吧。虽然这仅仅只是江济亭的推测,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 毕竟,真正见过白泽真正面目的人,可并没有多少。或者说,并没有几个见过白泽后,还能活下来的勇士。 不过,如果后续他们还会深入调查白泽的话,必然会触碰到当年赤明之变的内情。 虽然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但是或许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也能对洛二货的失忆会有帮助呢。 毕竟他在醒来之时,就已经是赤明之变后的许多年了。那么他失忆之时,或者说至少应该是在赤明之变前,或者是赤明之变时。 不过,其实江济亭虽然天天吐槽洛冰山,但心底里其实还是不愿意设想,最后的真相是,他真的是因为赤明之变而失忆的。 因为,所有因为赤明之变而牵扯到的一切,都并不是一段轻松的往事。 继续顺着往下说,紫微帝君为诸葛涣设下的那一咒,想必他并没有好好遵守吧。 只是,紫微帝君作为北极驱邪府的府主,地府的最高府首,当时应该不可能没有看出,诸葛涣是白泽「果魂」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他为什么没有跟诸葛涣的父母说明实情呢?是因为诸葛涣的请求吗?还是因为,他太过于心疼这个孩子的愿望了呢? 以及后来,紫微帝君在知道她和洛呆瓜在调查诸葛涣的时候,却为什么也没有提到呢? 为什么大家都在对有关「白泽」这件事情上,避之唯恐不及呢?难道说,是紫微帝君真的不知道「果魂」一事吗? ……算了,这条线没法继续往下想下去了。江济亭感觉,如果继续想下去的话,一定是会陷入阴谋论的可怕境地的。 不论如何,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她在认知上,还是愿意相信温美人的。或许,他是真的有什么别的隐情,也未可知呢。 于是,诸葛涣为了復兴本门,改变家族的命运,逆天而行,不断为应天道破天机。就在这时,因为藉助了白泽了炁力,他显现出的能力,也开始越发超过他父辈祖辈。 此时,应天君察觉到了他的异状。 无论是通过安插在巡天司的眼线也好,或是通过那位南青门的门主陆漓也好,还是应天君根本不知情,只是为了试探诸葛涣的身份都好,或许现在来看,都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就像一直看得真切的诸葛涣曾经说过的,或许应天君,只需要一个为自己私慾建立起来的朱楼雀台,找一个冠冕堂皇,却又顺应天理的藉口而已。 而诸葛涣,便成为了他私慾膨胀的最大障碍。 即便如此,作为一国之君的应天君,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草菅人命吗? 作为新一世「星辰之子」的诸葛涣,为应天的气象运势费尽了心血,为了使得南朝能够避免祸乱,从而不断地不断地以□□凡躯窥探天机,自损阳寿数载。 可是,他却并没有得到本应属于他的荣光,以及家门的幸甚,却是遭受了无尽的猜疑忌惮,落得个如此下场。 江济亭忽然又想到了一个词,功高震主。 但凡不理,皆可视为叛国。她像是突然一下子就悟了,只要君主认为你无理认为你不可,都可以扣上叛国的帽子。 而后开始大肆宣扬你的不仁不义,那么从此你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你,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 江济亭嘆了口气,她甚至可以想像到那些忌讳着,畏惧着诸葛家占天算势能力的人,一时间会是什么样的嘴脸,又说出了多难听的话来落井下石。 那种墙倒众人推的诘难,狡兔死走狗烹的绝望,她像是一下子都能感受到了。 只是万分可惜的是,诸葛涣所做的一切终归都白费了。他毕生想要守护诸葛一门的心愿,终究还是…… 不管怎么说,江济亭都不想把他所做的一切都说成是徒劳的。 她知道,这个羸弱却又倔强的少年,与自我对抗,与应天抗争,与命运抗衡,已然殚精竭虑了许多年。 他已经承受了太多,本不属于他的铁马冰河。那就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有兵戈相见的战场。 或许,直到最后诸葛家的灭门,都是应天君算好的。 啊,卑鄙小人!江济亭心下骂道,她觉得凭着直觉,她都可以想像到是哪个畜生篡改了小公主的记忆了。 真是太气人了! 江济亭感觉自己简直就要直接爆炸了,她觉得她现在炸裂的心态,几乎到了现在直接抄起自己,就能炸翻整个应天老儿的老巢。
第44页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为了自己长生不老的一己私慾就这样草菅人命,江济亭简直想一脸微笑着,用福马林慰问应天君全家。 至于在白下家的那个小崽种身上,有些地方似乎也有出入。 虽然江济亭本人并不想过多的提及这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但是看在小雪公主的面子上,还是简单地回想一下吧。 在一开始,小公主可能并没有想过多地提及她的这位情郎。 况且十分要强的她,定然也是想为那个小崽种,也为自己留几分情面,因此才说是他自愿北上的,这江济亭都可以理解。 但是实际上,白下景却是因为涉及党争,失意北谪的。 不过鑑于小可怜公主的记忆被篡改过,那么在他究竟为什么会北上,前往北青门的这件事上,还是有待商榷的。 ……反正她江济亭,是不会为了给他洗白而调查他的,哼。 江济亭这么想着,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也不介意以后会不会真香或者是打脸了。 到现在,江济亭大体得出了几个结论。 首先!她一定要讲的就是!涣涣小可怜儿实在是命途多舛,太惨了呜呜呜呜呜姐姐好想送温暖好想抱抱你啊……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的就是,白下家的崽种和应天君都是人渣。在一顿意念棒打狗渣男,脚踩死人渣的操作之后,她的心情这才些许得到了的平復。 于是,江济亭不由对荀北尘投去了悲悯的神情。随后便微微闭上了眼,郑重地献上了默哀。 「我对这件事的始末深表遗憾。」 江济亭这样说着,语毕,转而正了正色,只是开口却有些艰难,「只是,你此番前来,是想为他正名吗?」 荀北尘像是对江济亭的举动感到有些意外,却仍然只是神情恸然地嘆了口气。 「为他正名?不,不。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即便能够沉冤昭雪,那又能如何呢?他也好,诸葛一门也罢,已然都成为了泥下枯骨了。 「众生之象,他早已看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无论是世人要的,或是宫里要的,从来都不是事情的真相。 「世人图一个理所应当,皇家要一个名正言顺,二者相合,已然便是『真相』了。」 这时意外的却是江济亭了。 她原本以为,为友人平反而来的荀北尘,是想让他们帮忙证明,诸葛涣或者说诸葛一家,并不是叛国之臣,不该蒙冤而亡,含泪泉下。 这下却有些出乎江济亭的预料了,她不由连忙追问道,「那你究竟又是为啥而来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把线索什么的理一下~虽然以江总的角度来说,有些事情她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情真相啦> < 第26章 远山长二十六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荀北尘的答覆之时,不料后者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终归併非是他的愿望,」荀北尘继而苦笑了笑,向江洛二人长身而揖道,「只是万望诸位仙君,能够彻查赤明之变主使——白泽一事。文卿在此,拜请叩首。」 江济亭默然。 怎么都没不会想到,诸葛涣最后留下的愿望,竟然是想要查清当年的真相。是他在嘆息之河中看到了什么吗?江济亭的心,又开始牵着肉隐隐作痛了。 她知道诸葛涣是个太过让人心疼的好孩子,他几乎没怎么为自己考虑过任何事情。 只是,他这样一门心思地想要调查赤明之变,为此甚至不再顾惜个人的身后荣辱。这样做,难道是白泽一案另有隐情,他并非是世人所云的罪人吗? 「一定。」 洛行澈缓缓起身拜揖回礼,他的回答斩钉截铁,郑重得像是立下了一个坚定绝然而不可撼动的誓言。 哈?江济亭凌乱了。 歪,洛大神,在? 不是,江济亭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洛行澈这个傢伙,天天不是对着她说的话拆拆拆,各种拆她的台像极了一个积极监工的包工头。 要么直接就是对着别人立立立,各种连带上她一起,在别人面前立一些g。 虽然像现在这种情况,那必定是要一帮到底的吧,但是,这种时候就不能让她耍帅一下吗!! 太过分了吧喂!! 江济亭觉得自己碰到洛包工头,就像是个遭了血霉的农民工,996都不算什么了她这根本就是007的待遇了好吗! 从第一天的零点工作到第二天的零点,一周七天全勤无休,别说工资待遇了,洛老闆根本连句好话都不会给她的好吗! 她要扣诶扣了,她要玻璃心了,她不玩了她要回家呜呜呜呜…… 玉帝祖宗爷爷啊,您交代的任务俺是真的做不来啊,您的正式员工福利俺一个临时捉汉捉来的打工仔,也消瘦不起啊啊啊…… 尤其是在荀北尘向半路杀出的洛咬金,投去了感激的神情,投、去、了、感、激、的、神、情! 于是接下来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就像是成功py的对话,江济亭是真的气得牙痒痒,就像是王八念经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这时的江济亭,一边心中哭得像鲧堵不住的洪水,又觉得自己意难平的泪像是个八千万万斤的夸父,一边却只能意念上精卫填海地抹抹泪。 尽管她心中百感交集,但她却得出了一个一致的结论。
第45页 那就是,她上辈子绝对和洛老闆有仇,不是她打断了他的剑……剑穗,就是他吹牛的时候踩着了他的尾巴。 总归不是打歪了性取向的那种苦大愁深,然后这辈子才会被玉帝爷爷发配来和他搭伙,一起济世救人的吧?! 那她未免也,太惨了,吧。 不过说起来,虽然江济亭这样想,可能有些太过没心没肺,但是荀北尘的突然出现,一直都是一个疑点。 江济亭一直都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偶然的,既然出现了,那就一定是某个原因而导致的必然结果。 她突然想起来,在诸葛涣羽化的最后一面,曾唤了荀北尘一声「寒塘」。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记得涣涣的琴,名字便叫做—— 「寒塘」。 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的江济亭,表情突然变得像是暴漫的表情包一样,颜艺地一样一帧一帧停下来了,那画面别提有多诡异惊悚。 这么一说,那么眼前的这位荀北尘,必定就是「寒塘」了?? 江济亭忽然想起了小公主曾偷偷对她说过的话,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有意提起他的琴,原来是为这般。 那日,玉石俱焚的不仅仅是诸葛涣一人,还有他绝弦结音的琴,寒塘。 ……如此说来,那么面前这位与洛行澈洽谈甚欢的,也已然也是个亡故之人了。 而依照小公主的说法,他真正的名字,却不是「荀北尘」,而是——寻北尘。 一时间像是忽的起了阵清冽凉然的山风,掀起了所有春繁祁祁的柳暗花明,吹透了所有荒川奔流的山穷水尽。 让这个人一开始的心思,完完全全地显现了出来,正如同他心意的那般通透澈亮,应该被所有的人称道喟嘆。 文卿,北辰。 文若如卿,得寻北辰。 如卿之倚马文采,定能够得寻北辰,乘化大势,得偿所愿。 啊,荀北尘啊。 原本是想让诸葛涣寻得自己的北辰,找到自己的启明星,但却不料,竟是诸葛涣成为了他的北辰,成为了他的启明星。 只是,对于受到祈愿一方的诸葛涣来说,他荀北尘,又何尝不是诸葛涣的北辰帝星呢。 而诸葛涣最后的祈愿,不仅仅是希望能够彻查赤明之变始末,也是希望他所爱的人,能够因为追查这一几乎是渺茫的变乱真相,就此好好地活下去。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为诸葛涣自己而想。 对于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江济亭除了哑口无言,就只剩下了崇高的倾佩与敬意。 「青天白日,正道永存。青天白日,正道永存啊。」 一时间,江济亭只得是仰天长嘆,反反覆覆地复述着荀北尘的这句话,像是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却又像是对什么都不过是一无所知。 只是,反过来想,本应是局外人的小公主,却又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事情知道的极为清楚? 这是应天君的阴谋吗?目的又是什么呢? 还有白泽,赤明之变,这些本已成为记载,成为过去的传说故事,却又重新在这场涣然尘世中,再次浮出了水面。 不行。 得想个法子,把洛老闆支开。 江济亭总觉得,她要做的,不仅仅单纯是他日,可能会为罪仙白泽一事再起风澜地翻案了。 有些事情,她也确实需要单独问问这位大义凛然的北尘哥。 江济亭瞅了瞅一旁,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被迫害的洛行澈,心下已经开始暗搓搓地酝酿起了一肚子坏水。 「嗯…云山?…云山仙友?」江济亭试探性地开口问着。 ……不是,她怎么就觉得,当她真正开始正式叫他名字的时候,就这么的怪异呢,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种非常的微妙感觉呢? 江济亭仔细琢磨了琢磨,究其原因可能还是因为洛包工头这个人,真的太差劲了。 唉,她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嘛,才会给他起了好多好多,她自己都啧啧称奇,甚至为之拍手叫好的高大上外号了。 这时,洛行澈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江济亭,眼神干净纯良的就像是南青门养的那群食草动物。 ……别问为什么是南青门的食草动物,问就是那群拜入南青门门下的天然无公害们,虽然有妖也有灵,但原形大多都是食草的蹄类动物。 也别问她为什么会知道,问就是有些事情就很玄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了。可能,这就是直觉吧。 有那么一瞬间,江济亭甚至有点动了恻隐之心,有点不忍心迫害看起来貌似只吃素很无辜的洛咩咩了。 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济亭想起了应该是和洛咩咩同族同宗的另一条龙,也就是曾经的四象之首,封号为孟章神君的螭龙玄离。 尽管神君本龙,在赤明之变时英勇战死,但在赤明之变前,龙汉时期的他,却拥有着冰河山川之力,镇座四荒之境,着实好不威风。 虽然眼前的这位玄螭大人,全然丧失了记忆,甚至可以说是龙落平阳被她欺,但既然落在她手里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江济亭想到这儿,心下点了点头,像是认定了什么似的,说话底气也足了,「久坐长谈想必也乏了,不如四处转转?」 「为何?」
第46页 这下洛行澈却像是更不解了。 江济亭听到这发疑问,差点没给气吐血。 不过仔细一琢磨,以洛老闆天天闺中坐楼品茗,一喝一整天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性子,又好像不发问就不像他了一样。 当然,江济亭出这样的法子让他挪窝,那简直就像是没有抓住问题的主要矛盾,也没有抓住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一样的哲学问题。 「呃……」 虽然江济亭宣称自己是三界之内,混吃四海的混世魔王,自以为然地认为自己混的是浑水摸鱼风生水起。 但她却忽视了一点,那就是插科打诨的她本人,根本不擅长撒谎。 尤其是在洛老闆这样的正义注视之下,着实让江济亭有些汗颜,还有些心慌慌。 就在此时,江济亭突然灵机一动,感觉礼貌和尴尬同时增加了,「呃……就、就是我们之前的那家客栈,像是上了新茶,而且还添了甘菊蜜饯……」 「好。」 洛行澈答得很果断,像是丝毫没有怀疑的样子。 而后依旧是话不多说,说干就干的雷厉风行做派,挥一挥衣袖抬起云步便要走。 「等等等等——」 江济亭赶紧拦下了他,不羞不臊甚至还很理直气壮地,朝洛行澈伸了伸手,一点都没有遮遮掩掩,或是扭扭捏捏。 「把帐先结了呗?」 洛行澈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自己究竟有没有随身带银两这一深奥的问题,又像是在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整一个干坤大挪移,凭空变出来一座金山之类的奇妙事情。 不过他最终并没有做出任何奇妙的事情,而是选择面无表情地取下了自己背着的那把名剑虚雪。 江济亭看着他的样子,像是大有要直接用来抵债的意思。 这这这,江济亭一看,心道不妙。 难道说,洛二货已经穷到把他的大宝贝都掏出来了? 难道说,她今天就是要英雄末路当磨折,万世英名就要折在这里了吗?? 江济亭眼一闭,难道说她今天就得慷慨就义,迫不得已必须得掏出自己的——私房钱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了!是名场面(? 第27章 远山长二十七 就在这关乎生死存亡的千钧一髮之际,好在这时,寻北尘起身一拦,及时制止了洛行澈大义灭剑的迷惑行为。 「仙君且慢,二位的深仁厚恩无以为报,不如这帐钱便由在下付了如何?」 「好的呢。」 江济亭同样也答得十分果断,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 那一副谄媚的样子,像极了隔壁醉仙居的妈妈,眯眯眼慈爱地看着金主爸爸慷慨解囊,仿佛就像是在看自己大器有成的亲生儿子一样。 江济亭千分万分的感慨,都化作了淅淅沥沥的泪目,而她想送给金主爸爸的千言万语也都化成了一句话,那就是—— 北尘哥哥真是个大好人! 此时,洛行澈默契一点头,对着寻北尘致以与江济亭同款的感激眼神,转而朝后者微微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要走了。 当然,不等来人答覆,他便自顾自地踏起了生风云步,像是应受了荣光使命的召唤,忙着要去拯救世界一样的,急匆匆离开了。 看着一骑绝尘而去的洛英雄,江济亭除了一声好走不送,不由还有些暗自窃喜。 得亏洛石志失了智,有些呆呆傻傻的,要是搁在了他祖宗一类的孟章神君身上,她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蒙得过去,当年不可一世的霸道总裁呢。 「仙君刻意如此,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对文卿言说罢。」 寻北尘凝视着江济亭,依旧是一副如同初见时,且携书剑盪四方的少年模样。 当然,想感谢您慷慨解囊自掏腰包这件事,只是其中之一啦。不过,把这个当作是主要原因,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啦。 江济亭心下这样回答着,表面上却仍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正经脸,「这个自然,想必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吧?」 其实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江济亭并不能够肯定自己的猜想是不是绝对正确,她更多的是想试探一下寻北尘本人,是否知情。 如果能藉此套出来点什么有用情报的话,那就更好啦。不仅省下了大费周折的功夫,他根本就是她的大恩人了好吧。 至少,省得江济亭在过冬的时候,为自己冷飕飕的头顶发愁了。 寻北尘愣了愣,仍然尽量保持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像是不知江济亭所指为何一般,「仙君是指,寒塘?」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江济亭仍旧是十分严肃地拉着一张马脸,甚至还故作姿态地皱了皱眉。 她当然一早就知道他根本就是诸葛涣的寒塘琴了,虽然可能这件事本身就有些不可思议就是了。 不过也正是这分不可思议,才引得她更想要继续调查下去。 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的话,那么江济亭就可以看到自己一本正经说话时,是什么鬼见愁样子了。 只不过,她很有可能会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正经,简直和平时的沙雕判若两人,自己都要忍不住为自己着迷了耶。 不过看起来,第一波试探以失败而告终,江济亭只能说点更具体的来激他了。
第47页 「赤明之变,上清真人。这样说的话,你是不是就能想起来一些事了?」 寻北尘闻言,像是一早便料到江济亭会这样说一样,却只是长声笑了笑。 「所有的山河远澈都不过是辞藻堆砌,所有的星火燎然都不过是粉墨登场。 「他待世间温柔,却换不来半点善终。尘世为网谵做缚,一双涣眼看浮生啊。而我,也早该看罢了。」 这下却轮到江济亭犯神了。 她预想过可能接下来寻北尘说的话,可能信息量会极大,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啊。 等等等等,在他的话里,她好像还有些词没弄懂是个啥意思? 寻北尘略微顿了顿,转首却又怅然嘆了一声。他凝视着江济亭,像是认定了什么一样,也像是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一般。 就连注视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像是在凝望着自己的宿命。 「仙君若要捉我回去,大可不必如此费神。」 这句江济亭听懂了。 但她却有些犯难地挠了挠头,其实……她也没想过直接就把他捉回去的事啦。 她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她名单上,或者说根本就是在青华天君名单上的「目标人物」啦。 毕竟在登仙一开始,机缘巧合之下,被青华天君强行派发了任务,虽然事出无奈,但她终归还是被迫答应下来了的。 那就是,在寻回上宫帝君洛行澈记忆的同时,调查赤明之变主使,「祸君」——上清真人江曲。 据青华天君所言,当年赤明变乱后,上清真人江曲引咎辞行,不知所踪。 虽然对外宣称是骑鲸远游,南华而去,但终归还是下落不明了的。 为此,青华天君希望,她能够暗中协助自己,从而找到上清真人的下落。而现在,在江济亭面前的寻北尘身上,却有着些许江曲的气息。 「捉拿一事暂且不提,你知道自己这股炁力的产生吗?」 其实江济亭并不能够确定,这样熟悉却又陌生气息的真正由来,但或许,寻北尘本人,会知道一些什么信息能够对她有所帮助。 寻北尘思忖良久,缓缓开口说道,「也曾想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股异常强劲的炁力,与阿潜念力的催动,文卿方才得以化形。」 「也就是说,你元炁的来源乃至元墟的形成,本质上都是受到了上清真人魂炁的影响啊。」 江济亭饶是来了兴趣,开始细细思索着其中的内在关联。她像是联想想到了什么似的,却又果断自己将自己否定。 「那也不对啊,我一早就怀疑过你是不是上清真人本人,但你自身的元炁本色,却是与上清真人截然不同的,这我一早就查看过了。」 正常来说形灭体毁,则阴阳灵炁復归自然,魂炁重入轮迴道。 不同的修行者元墟色必定各不相同,怎么会有魂炁入体而元墟色却截然不同的情况? 对于这种几乎是常识性的论断错误,江济亭忽然有些凌乱了。 她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寻北尘的时候,就已经些微地察觉到异样了,但她当时无法判断他究竟是上清真人的魂炁碎片,还是未散的灵炁,这才一再暗中观察。 没想到现在,不仅更加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就连回收魂炁本身,都成为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魂炁也好元墟也罢,都是无法与其附着的本体相剥离的。唯一的办法,只有彻底将本体毁灭,这样魂炁才会自元墟中分离,进入北极驱邪府重入轮迴道。 也就是说,她如果想强行回收留在寻北尘体内上清真人的魂炁,就只能……把他杀掉。 很显然,这是江济亭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无论是从尊重一条性命的角度而言,还是有感于他惨痛的境遇,强行剥夺最后一点活着的权利,都太过于残忍。 这样的事,江济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 哪怕会因此,违背与青华天君的契约,将会陷入万劫不復。 就在江济亭陷入了久久地沉默之中时,寻北尘却缓缓开口,语气平淡索然,像是所说的一切于他而言,都不过是日升月落,不能再过平常。 「阿潜也曾将类似的事情说与我听,自然也就瞭然了其中的一些缘由。照仙君的神色来看,他所言之事果然无差。 「不过,仙君倒也不必为此顾虑,若能了却未能完成的残念缺憾,文卿甘愿献上一切。」 而后,他像是安慰般地朝江济亭笑了笑,继而又道,「在下早已是个亡故之人了,生死之事早已看淡。」 寻北尘的话,像重崖滚石般重重地打击在她心上,又像是根根刺针穿透了她整个心房。 这是江济亭最不愿听到的话,更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忽地,江济亭突然抬起了头,却是朝着寻北尘肆无忌惮得笑了起来,甚至还抬手拍了一下寻北尘的肩头。 虽然有点高,不过所幸还好,还是可以够得着的。 「瞎说什么呢尘哥,你可得好好活着,为了涣涣,更为了自己,加油奥力给!!」 江济亭后来没敢再看寻北尘的表情。 她只是自顾自地,大步流星地逃。 踩在地上的青石板路,从未有如此地不真实过。愈发沉重的步伐,却又在清楚地告诉她,从未有如此地真实过。
第48页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形形色色的色彩都在逐渐逐渐地褪去,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剥离了全部色彩。 江济亭抬头看着浮云,看着天,忽然觉得一切兜兜转转,就像是个绝情的笑话。 命运不仅要她做一个冷血无情的旁观者,一个无能为力的知情者,更要她成为一个残忍加害的刽子手。 哪怕她从未相信过命运,从未屈服过任何妖魔鬼怪。 ……离谱,就他玉皇奶奶的离谱。 到底什么道理都懂,但就还是会觉得扎心窝子的疼。 江济亭嘆了口气,想了想自己好像除了吃霸王餐的时候,像是上了发条地跑过这么快之外,就没有什么时候还这么不要命地跑过。 唉,人老了要注意养生,吃片桂花云糕吧。 这么说来,唯一可惜的,好像就是没临在走之前,敲诈勒索一笔寻北尘这个金主爸爸了。 想到这儿,江济亭差点肠子都悔青了。 「这么好的富婆上哪儿找啊!!富婆富婆看看我我想吃软饭了!!」 于是,江济亭不顾周围投来的惊世骇俗目光,大快朵颐地嚼着从路边顺来的花糕,一边却低下了头。 她努力不让路过的人看到她的表情,看到她落下的泪。即使这样,如果被问起来,她也只会说是吃糕太多噎哭的吧。 从那时起,江济亭便立下了誓言,一定要将当年赤明之变的真相查个底朝天,不惜一切,也要讨回公道。 青天白日,正道永存。 她所喜欢着的人们,不应该只是在阳背的阴影下受着唾骂而活,更不应该仅仅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就此要蒙上无谓的牺牲。 她要将她现在所有对现世不满的怒火,统统都撒在对未来的奋斗上! 于是,在江济亭塞够了各种水晶糕点冰皮月饼,胡吃海喝了一顿高热量的甜点之后,除却意犹未尽地少了点灵魂性的奶茶,差点燃烧的卡路里,其他好像还都害还可以了。 至少,总算是把七零八落的心情拉扯到多半格的电量了。不过,她吃饱喝足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江济亭蹦跶回客栈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本应铁坐在客栈一楼的茶馆一隅,雷打不动地喝着他那破茶的洛行澈。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下一更的下一更开始,就是新的【云山乱】部分啦。 不过也不能说是尘世如涣暂告一段落,毕竟后面还是会有出场的~^ ^ 第28章 远山长二十八 江济亭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这这这,她有生之年还摊上了拐卖儿童的事情了? 可是他洛巨婴总归……也总归不完全是个儿童□□什么的吧。 好吧,吐槽归吐槽,人总归还是得找的。 就在这时,江济亭不由有些心下犯了难,一想到洛阿宅除了天天窝着的那个角落,除此之外…… 她着实也想不出别的什么他会去的地方了。 江济亭瞄了一眼外面的天日,还好时间还不算晚,天还没黑,还不怕夜黑风高直接撕票。 不过有一说一,撕票好像也挺好的,直接全剧终,倒也省得她还得为了找他的记忆而栉风沐雨地疲于奔命了。 话又说回来了,这天底下有能耐撕票他上宫帝君洛勐男的,怕是还没出生呢吧。 唉。 江济亭不知怎的,忽然有些颇为遗憾地嘆了口气。 那么,是时候激发她的小宇宙了! 正所谓吃饱喝足啥啥不愁,感觉又又又可以了的江济亭,暗自捏紧了元力的小拳头。 现在的她,自我感觉良好到了甚至可以单手掀起浑沌之初,整个浑然如鸡子的世界了呢! 嘿嘿嘿盘古爷爷诚不欺我!掀天翻地真的别有一番滋味呢!真的好好玩哦! 于是,有着搜救警犬般灵敏头脑的江济亭,决定採用最笨,也是最有用的办法,开始地毯式的排查。 就在这时,原本是信心满满的江济亭,前脚还没踏出客栈门槛,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十分严肃且正经的问题。 重返人界,她好像跟着洛老闆混了这么久,不仅极其自愿地不争气,使得茶艺没有丝毫的进步,毕竟她烂泥爬墙也是公认的,这点就算了。 更说不过去的是,她好像,还从来没有好好地花天酒地过一回呢。 不如…… 还是算了。 江济亭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烧钱的念头,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吃饱了。 嗯,一定是她对公款吃喝的行为太过于嫉恶如仇,绝对不是因为她囊中羞涩,一定是这样的,她继续这样心下补充着。 不过,毕竟算是飞升了之后的首次荣归故里,还血赚了个风风光光的名头,就连看自己,那都是打哪看哪顺眼了。 真就连普通地走在大街上,都有了种普通地下凡巡视的感觉,普通的比格瞬间就高了好几个档次。 而越是到了这种普通的时刻,江济亭甚至觉得,越是普通的就连脚下的步子,都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了。 一下子,江济亭忽然就大彻大悟了。 曾经昏昏欲睡的语文课本,一下子就跳到了嘴边,正是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 然后,她意念上地大笔一挥,在脑中又补下了后半句,无酒也醉人更醉。 ……尽管她可能自己不太觉得,但是照她现在这副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样子,确实是挺醉人的了。
第49页 于是,在一片祥和之中,充分感受着市井民俗,并积极与民同乐的江济亭,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了一阵嘈杂声。 只不过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她,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就在声音的源头处,风雨不透地聚着一大群像是正在看热闹的人。 于是,本着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原则,江济亭也好奇地摸了过去。 但当她凑过去的时候,就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真的真的,后悔了。 虽然不比撞见了那种,洛阿呆在给青华天君洗澡之类的场面那样雷人,但如果要是反过来的,像是陆三刀给洛阿呆洗澡……那也依旧很雷人的啊! 她江济亭虽然说致力于各种脆皮鸭文学多年,尽管自己是个死扑街为爱发不了电,也产不了粮,但是!这个! 就就就现在这个场景!即便是她是真的用开了光的脚,也是写不出来的啊! 要命,真的太要命了。 对不起打扰了,现在爬还来得及吗……?当作没看见还来得及吗……?她真的发誓,她真的、绝对、一定再也不凑热闹了! 妈诶,她的玉帝老爷爷,饶了她吧…… 江济亭一边崩溃地抱着头,一边就那么地看到人群的中心,众人的焦点,巍然立着的,无论她怎么再三确认,都不是别人。 正是她的冤家死对头,洛行澈。 甚至在他的背后,还缩着个不知名的小姑娘。 尽管场面看起来一度应该也是个英雄救美的场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江济亭眼里就变成了有点鸡你太美的画面了。 此时,唯恐天下不乱的江济亭,又开始乱用成语了。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挪了个金屋藏娇的词出来,然后还理所当然地就安在了洛行澈身上,还十分醉人地自认为蛮妥帖。 不是,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洛事精怎么就这么快惹上麻烦了啊?行侠仗义也要注意时机的啊,这一看对方就是个难搞的刺头好吧?! 江济亭捂住了脸,真想当着一切自己全然都没看到。 「她没偷。」洛行澈淡淡开口,还是那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是她谁啊,是她爹吗?不是的话就少在这多管闲事!」 领头的混混态度极为恶劣,周围的也有几个蠢蠢欲动地跟着起闹。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尽管他们对刚下凡不久的洛行澈还是比较眼生的。 除了一些惊嘆于眼前这个道长是多么气质脱尘之类的,还有一些就是为他惹祸上身一事而感到惋惜的了。 江济亭猫在后排一个不是很显眼的角落里,听着这群看热闹的傢伙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嗯,这样一听,好像那几个和洛事精对峙的同行,还是这里的当街一霸啊,听起来还很厉害的样子。 嗯,还是挺给他们这行张脸的。江济亭不知道从哪顺了些瓜子,一边不紧不慢地嗑着,一边甚至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即便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不认识洛行澈,但不乏有人认出了那个小姑娘身份的。 只是在谈起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他们却变得噤若寒蝉了起来,只是小声议论和指指点点着。 嗯,这么听起来,这个小姑娘应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了吧。江济亭继续暗搓搓地偷听着吃瓜群众们的议论。 就在这音杂纷乱之际,洛行澈却在再次开口,不过这下江济亭却听得分明了。 「贫道并未偷窃。」 嗯?? 啥?所以是洛大侠偷了东西被抓了个现行,并不是那个小姑娘?? 本来围在后场暗搓搓收集信息的江济亭,刚觉得自己刚有点对事情始末有了建树,就尽数被碎裂了。 尽管对于洛大侠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操作,江济亭还是深表喜闻乐见的,只是…… 手法也太烂了吧。 不过,在洛大侠身后的那个小姑娘,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姑娘像是全然没有理会吃瓜群众们投来的异样目光,有些担心地抬头望了一眼洛行澈,欲言又止地辩驳道,「哥哥他没有……」 「他偷没偷,那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领头的汉子粗鲁地打断了小姑娘的话,他的话刚说完,跟着的几个地痞流氓会意,便向着洛大侠就围了过去。 那几个流氓虽然看起来是肩宽眉阔,虎气十足,但终归还是外门的野路数,不管六道还是八门,便装模做样地通通围截了起来。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两边更是呈狭路相逢之势,像是马上就要短兵相接地立刻开搞了。 「……」 目睹了全过程的江济亭,是真的有点窒息了。 等等等等,她到现在真的还没搞懂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啊喂!你们怎么就搞得像是要撕票了一样! 虽然,她真的很想和自己的同行们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坐看几个彪形大汉吊打…… 但是他洛大侠真不是个什么讲理的人啊!是真的会弔打他们几个小菜鸡的啊! 就在江济亭脑内一阵的废话之间,那边的洛行澈皱起了眉,看神情,像是马上就要出剑了。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他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却在这时站了出来。 尽管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大有要美救英雄的意思了,却依旧还是被面无表情的洛行澈提了回去。
第50页 「……」 原本看到有小可爱挺身而出,正打算再等等的江济亭,看到这幕钢铁直男出战,在线请喝烫水的操作,不由嘆了口气。 不管是为了这些个可怜的流氓着想,别让他们死得太难看,还是为了她有些难安的良心,江济亭都觉得她如果再不出来那就真不是人了。 「几位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冷静一下,大家都先冷静一下。」 半路突然又杀出个人,混混头子表现得更加不耐烦了。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告诉你别挡爷的道,不要以为小爷不打女人,就不会对你动手了。」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以和为贵嘛。」 江济亭只得一边扑上前阻拦,一边赶忙赔上笑脸,好声好气地说着。 「这个道人偷了爷的东西,还有他身后的那个臭丫头还弄脏了爷的衣服!现在你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疯女人,还想让爷有话好说,你当小爷我是吃素的吗?! 「呸!白下家的狗杂种,没一个是好东西。」 为首的汉子狠狠地啐了一口,语气神态都极度厌恶,像是眼前的几个人,对他而言甚至比不过他那一身臊臭的裘衣。 闻言,洛行澈扬眉,抬手便要拔剑。 颇有几分不可折尊,宁可血溅三步,也要尽斩宵小于世前祭剑的意味。 这时,江济亭却拦下了他,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这些人不配你出剑。」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下一更再正式以云山乱开场吧~ 第29章 云山乱二十九 随后,江济亭长笑了几声,朗声道,「几位自称是绿林中人的英雄好汉,却与一介女流之辈争风吃醋,可有几分道义之说? 「某平生最恨,便是仗着几分响亮名头便自以为身借正义,肆无忌惮地鱼肉百姓之人了。」 在江济亭慷慨陈词,酣畅淋漓地大耍威风之后,不经意间,瞟到了自己身后站着的洛行澈,眉峰一松,像是有些惊讶的样子。 「你!你……」 那流痞自认理亏,神色也变得有些慌张了起来,却仍然一口咬定不肯松口,「可、可她得赔爷这身弄脏的衣服!还有这个道人……」 哦豁,这几个泼皮,不就是看在洛呆瓜直来直去的不会说话,又带了个疑似是问题少女的小姑娘,专挑软柿子捏的嘛。 「给你二十两,可够?」 江济亭十分飒爽地冲着对方的脸甩了个荷包出去,神情更是极其高贵,像是视一切都不过是草芥粪土。 之后那群乌合之众自然是连句狠话都没敢放,屁滚尿流地逃之夭夭了,而围着的一群人自然也是鸟兽散罢。 在洛行澈保护之下的小姑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争风吃醋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嘿哈哈哈这个嘛……」 江济亭不由开始打哈哈,威风是威风了也扬眉吐气了,不过这词确实不是这样用的。 但总不能暴露她小学生语文水平嘛,于是掩饰道,「一时情急,所以有些口不择言了,别当真,别当真哈哈哈哈……」 小姑娘这才像是释然了似的,从洛行澈背后跳了出来,恭敬地朝着他们二人鞠躬,「多谢二位相助!」 「不用不用,见义勇为自当是人人为之的嘛哈哈哈哈……」 这下却让江济亭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连原因也想不起来问了,只是一味地摆了摆手。 只不过,尽管忘记问缘由,但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了她的恶趣味。 「尤其是这位云山哥哥,很会怜香惜玉的哦……」 江济亭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边还有意无意地瞟了洛行澈一眼,甚至故意加重了「云山哥哥」这四个字。 只是可惜洛直男他,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也根本没有被她噁心到,只是淡淡吐了两个字,如果不是那个问号,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在发问。 「银两?」 「银两嘛那怎么会轻易给他们的啦,等到了明天,所有的银两都会变成毒~蛇~的~哟~」 江济亭扮起了鬼脸,表情十分夸张。 洛行澈若有所思,像是什么奇怪的知识增加了似的,甚至还点了点头,「好像也可以。」 「……」 江济亭简直要被他的这波操作吓掉了脑阔。 是洛五字自己玩了一会儿的泥巴脑袋进泥巴了吗!这这这,怎么感觉完全不符合他迂腐古板的人设啊! 江济亭甚至都想到了,自诩正派的洛正经必然会否认自己的做法,然后她会用到的台词! 诸如「喂喂喂,我可是救了你唉!」这样的,然后大搞一波煽情之类的。 结果,洛直男这玩意儿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江济亭感觉自己所有的套路,就像二百八十层的大厦一样,顷刻间轰然倒塌了,连渣都没剩下。 俗话说,三观不是用来刷新,就是用来碎成渣的,江济亭感觉,在此刻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后,洛行澈像是并没有继续纠结于银两,或是出手打人的事情上,而是屈伸半蹲了下来。 他平视着像是因为美救英雄失败,神情中透着些许遗憾的小姑娘,缓缓开口,「你叫什么?」 看着眼前气度超然的大哥哥,忽然就这么蹲在了自己面前,还在跟自己说话,这个巾帼小姑娘,一时间却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第51页 她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垂着小脑袋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声音也是低低的,几乎难以分辩。 「我,我叫希音……」 江济亭依靠自己作为有着精湛手艺的玄学传承者,物理接好了自己的下巴,继续这么看着,不一样的洛行澈。 她觉得,之后必定会是那种熟悉的「你家在哪呀,叔叔送你回家」之类的操作。 洛叔叔这次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开口就是,「你是白下家的?」 「嗯…之前是……」 小姑娘像是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似的,虽然没有矢口否认,也只是有些犹豫地略微点了点头。 还有之前是现在不是的道理? 这个唤作「希音」的白下小姑娘,成功引起了江济亭的注意。 江济亭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她,背山萝,束蕙钗,着一袭素色麻衣,却宛若天侧云霓,却像极了位隐世结庐的仙子。 就在这时,江济亭像是忽然联想到了什么,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按理来说,小希音这个集单纯善良甜美可爱于一身的傻白甜,这不正应该是小说里面女一号的设定么! 这时,江济亭一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求生欲油然而生。 让她觉得,虽然我们的女一号在这部番好像过了大半才出场,但是这并不影响,毕竟狗血神剧嘛,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是没有什么是不能被颠覆的! 包括和女一号搞好关系,避免和女二号发生冲突,这条金科玉律铁规加身,那么她这个战五渣一定不会被轰得连灰都找不到! 嗯就是这样!正当江济亭盘算着,怎么攻略女主欲求自保的时候,小「女主」先开口了。 「想必您二位,就是传说中的上宫帝君与承天帝君了罢?」 小希音一开口,清朗爽甜的声音又不由使得江济亭心生荡漾。 哎,不愧是我们的女主,就是这么会说话。 不过甜虽甜,却也让江济亭有些心生讶异,她伸手轻轻擦了擦希音有些被蹭脏的小脸儿,「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承、承天帝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江济亭。 「不用这么喊我啦,可以叫我『无衣姐姐』哦。」 江济亭面对小萝莉,忽然就悟了什么叫做为老不尊还吃嫩草,……确实好像还挺爽的哦。 小希音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旋即给了江济亭一个头晕目眩的暴击笑颜,「好的前辈!」 如同盈月般的明眸亮晶晶地闪着光,却又像是刻意避开了某个话题似的说道,「唔……为了答谢前辈,希音想请前辈吃茶宝!」 啥? 茶宝是啥? 江济亭凌乱了。 这听起来像大保健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回事?而且怎么又又又带茶字? 你等等啊小妹妹,你要请哥哥吃啥?啊? 江济亭脑中急速地飞出了好些个问号,等到些许平復了之后,才艰难地应了一声,「……好。」 「天晚了。」洛行澈在边上友情提醒了一句。 ……果然他洛某人真是专业毁气氛千百年啊。江济亭心下腹诽。 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放洛冰山一个人出来放放风也是好的,至少话多一些不那么闷了。 当然,不排除他不闷了的原因,是因为眼前的这个香软小萝莉。 想到这儿,江济亭不由坏笑了笑,转而对希音说道,「确实天色也有些晚了,你家住哪儿呀,如果很远的话不如先和我们一起回客栈?」 江济亭怎么就觉得,此情此景,她才是那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呢。 有些莫名心虚的她不由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哥哥姐姐是帝君,你觉得会骗你的嘛?」 「嗯…不会……」 小希音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低头盯着手中捏紧的一小株三七不再开口。 江济亭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那就这么说定啦!明天我和这位云山哥哥一起送你回去好不好呀?」 「那就、就麻烦两位仙尊啦……」希音堪堪抬头,声音依旧还是怯生生的。 江济亭一股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感觉自己仿佛泡到了本剧的女主,从此就要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有一天自己变得很有钱,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把巨款甩在洛包工头面前,勒令让他跳钢管舞给她看。 这时,江济亭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奇妙的东西,不由问道,「不过我们好像只有两个房间啊,那……」 「不然和我睡?」 洛行澈打断了她的话,抱臂盯着她的时候,满脸都写着奇妙的质疑。 「……行行行,您是老大您说了算,和我睡和我睡就是了。」 江济亭无奈摊手,充分感受到了在洛老闆手底下的底层打工仔,没有丝毫人权的卑微。 她其实只是单纯想贴心地问问要不要再单开一间给小萝莉,总感觉他这样一说,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别的微妙的东西。 总之,便宜拐来的小姑娘就这么跟着他们回到了客栈。 只是刚一进门,小二看他们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尤其是看江济亭的眼神,那简直不要太夸张。 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他们两个也算是店里的两个镇店奇葩了。
第52页 平日里,都是像两个门神似的一坐一整天,要不是一直没有拖欠房钱,他们店内从掌柜到小二上上下下,都要达成一致的共识,这两个人根本就是穿得很光鲜的高级乞丐了。 没想到,这动辄一出门就造了个孩子回来。 在他们的目光里,除了惊异,更多的,好像还掺杂了钦佩。 「……」 江济亭知道那些目光的由来,却又没法跟他们解释清楚。 毕竟,这种事情只能越描越黑,黑得像是个蛋一样的黑大帅了。于是,她除了回以满头的黑线,只能有些无奈地扶额。 于是,在歷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自己那方小天地的洛行澈,丝毫不顾及芸芸四方投来的各种目光,在小二的自觉添茶之下,旁若无人地打算饮下第一口归来的劳苦茶。 「不能喝!」 希音突然高声一唿,上前夺下了洛行澈的茶盏。 此时,她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义正严辞地说道,「不能喝,这里面被下了药。」 第30章 云山乱三十 「抱、抱歉!唐突您了!」 小希音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僭越了,于是连忙惶然地向洛行澈俯身行礼。 她低着头,就连声音也都是闷闷的,「想,想必您一早就知道茶里被下了毒!我、我……」 「无妨。」 洛行澈却摇了摇头,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下,重新拾了个白瓷茶盏,继续神情自若地喝起了毒茶。 哦豁? 江济亭简直要口吐芬芳了。 不是,是谁前段时间还在像个怨妇一样的,不停在哭诉自己喝的茶是不是下毒了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也会有真香的一天? 啧啧啧,你真的不是想在人家小姑娘面前耍帅吗?而且她无衣大神怎么说也还只是个小姑娘啊,怎么就得不到这个待遇?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希音酱勐地抬头,目光里充满了疑惑,甚至还多了几分钦佩,「您难道,不怕这茶里下了毒吗?」 「嗯。」 洛行澈又点了点头,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天际吹开的流云。 于是,在希音肃然起敬的目光下,这位重霄华巅之上,降世而来的帝君,瞬间在她心里的形象更加高大上了。 反观一旁一直安静如鸡,甚至鸡得出奇的江济亭,却只是洗刷着头顶汗颜的黑线,默默不语。 此时的江济亭,不由发自内心地感慨一句,他洛头铁,当真是童叟无欺,头铁公道,不愧是——天庭第一头铁。 虽然江济亭极其的怂,下的也不过是路边很容易搞到的泻药而已,但是……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一开始就该下点勐药什么的了!比如那种带季节字眼的药什么的,嘿嘿,嘿嘿。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她这么搞洛老闆,当然不仅仅是为公报私仇泄愤,更是为了试探眼前的这个小萝莉,究竟有没有几分真本事。 这个着芙蓉又集蕙泽,披秋露又引兰草,丝毫不觉乡间小村妇那般的土气,出落得浑脱自然,恍若是隔世隐仙的小姑娘,单单看起来,就绝非凡尘俗物。 况且,疑似身家是白下一氏的她,更是引起了江济亭的怀疑。 而现在来看,结果更是不言而喻。 年纪尚小便罢,更是懂得药理的小萝莉,不由得会让人联想到,那个精于天师医道的南青门。 小姑娘,白下氏,南青门,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恰到好处的巧合? 江济亭觉得,她极有可能就是雪公主临行前託付的,「那个孩子」。 想到这,心里已然有了几分ac数的江济亭,开始了她的糖衣炮弹攻势。 这时,江济亭笑眯眯地招唿小希音坐下,那神情像极了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小宝贝,你是怎么知道这里面下了毒的呀?」 希音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暴露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抿着嘴唇不说话,就连小脸儿都憋红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蹦了几个字出来,「跟着家里人学过一些……」 「嗯嗯,原来是这样的啊。」江济亭没有出口否认她,甚至还故意拖长了尾音。 更甚的是,江济亭还在小二麻熘地为他们上齐了菜餚之后,还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 那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比眼前的小萝莉本人还要人畜无害,质地纯良。 一旁的洛行澈见到江济亭这副骇人的惊悚样子,则是以一种极其意味不明的微妙表情,在喝茶之余,像是对她特别关照一样地,斜了一眼。 「那你家,是不是住在那种一般人很难找到,还云雾缭绕的,像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呀?」 江济亭一手托着脑袋,亲亲切切地又往小萝莉碗里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 「我、我家,就只是住在山里的……」 小希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无声地埋头扒饭。不过,她刻意避开了那片水煮肉,只是一味地嚼着青菜与白粥。 江济亭自然注意到了她不食荤腥的这个小细节,像是明知故问似的又继续问道,「你家是信佛的吗?」 「修道之人怎么会信佛啦。」 希音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殊不知这一开口,那便是彻彻底底着了江济亭的道。 没有一点点防备地,就这样被她征服,进了她设的套,喝下了她藏好的毒。
第53页 修道之人,修道之人,这下可算说漏嘴了,江济亭暗自窃喜。 这样一来,也就完全证实了她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神秘小萝莉,正是南青门的道门中人,也就是白下家的「那个孩子」。 江济亭不知怎的,突然记性变得很好,她不仅想起了之前初见白下希音之时自己的狗腿,甚至还想起了在相遇之前自己对这个小姑娘立下的g…… 咳咳,再这么继续想下去的话,未免也太自己毁自己的形象了吧。 虽然想过自己可能会花式扑街,但江济亭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栽在这样一个,看起来只不过是个无公害的小萝莉身上。 谢谢,很尴尬,有被打脸到。 江济亭表面上,则像是胜券在握般地笑了笑,运筹帷幄,点兵夹菜,再将一军。 「爱撒谎可不是个好孩子哦,南青门的,白下希音?」 「……」 白下希音闻言,委屈地菜也不香了饭也不吃了,像是再多积一点翳云,泪光便会马上掉下来了一样。 她泪眼汪汪地哽咽着,「我不是我没有……」 江济亭则是十分大哥哥的,伸手摸了摸希音酱的小脑袋,转而开口安慰道,「不哭不哭啦,我们不是坏叔叔也不是怪阿姨,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可是门主有令?」 洛行澈这时却突然开口了,甚至不知从哪里寻了块帕子出来,递给了像是一碰便会碎得梨花带雨的小希音。 江济亭也十分附和地点了点头,甚至有点担心小傢伙没理解洛行澈的意思,于是十分贴心地给她解释了起来。 「你云山哥哥的意思是说,是门主不让你把身份告诉给别人的吗?」 小希音却一直只是低着头,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尽管江济亭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也能够体会到她此刻的心情。 这时,江济亭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些缘由,为了宽慰希音,于是便朗声说道,「本君乃受应天雪公主之託,是为照顾一个叫做『白下希音』的孩子。所以,别怕。」 「阿雪姐姐……」 希音听到了「应天雪」这三个字之后终是忍不住了,大声哭了出来,泪水像是共工触断了不周山,顷刻决堤。 江济亭抱住了她,不断轻拍着她颤抖着的背嵴,看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过却已然凉透了的菜,有些无奈。 她很想说一句话,那就是铺张浪费真的不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吗? 旋即又一想,哎,好像是有公款报销一说的唉。 想到这,没心没肺的江济亭居然还有了些许的欣慰。 不过,直到哭累了,渐渐在江济亭怀中睡着的希音,都没有回答有关他们提问的任何一个字。 比如她究竟怎么认出他们身份的,她是否真的就是南青门的门徒,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愿说出自己的苦衷呢? 还有,她和雪公主,究竟又有着怎样的羁绊呢? 现在,如果强行逼问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都有些……狗仗人势?算了,还是等她情绪稳定了一些再说吧。 唉,这么来看,他们的带娃之路真的是任重而道远啊。 这时,江济亭不由望了一眼对面的洛行澈。 果不其然,后者仍是一副从容自若,像是丝毫不着急的样子。 「……」 江济亭无语了。 不知怎的,她忽然有了一种十分难以言喻的感觉,这种情况,怎么就非常像是那种,太监不急皇上急呢? 此时,窗外月色醉意渐深,浓墨重彩倾洒几许的夜,终归属于的,并不是江济亭这种,望乡情难的离人。 但她却在这时,不由想起了一些人和一些事。 是不是那名单字一涣的干净少年,也是如此每晚每晚地,望着那片星河远空的呢? 还有那个,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他身侧的另一个飒爽少年,则会温柔地说出,像是「白夜终将会浮上水面,顺着波光湖心,逆着潮暖温度,从这里,一直到你心里」这样的话,这样的说给他听吧。 「哎,年轻真好啊。」 江济亭嘆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颊边像是仍然挂着泪珠,却睡得香甜的小希音,不由再次发出了一声感慨。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她也好想年轻一把什么的?虽然就年龄上而言,江济亭根本大不了那两个毛头小子多少。 但是不知怎的,江济亭总有一种微妙的错觉。像是在他们面前,自己根本就像是个风烛残年得都快要熄火的老年人了。 对于这种微妙的想法,江济亭把原因归结于,可能是因为自己做了两天的老神仙吧。 虽然说好像是可以长生不老啊,青春永驻什么的,但还是会在潜意识里,感觉自己已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道了。 这不,她现在都开始感伤青春年少之事了。 还有就是,或许更是因为走了他人故事的一遭,却仍然想感怀一句,江山永固,永为少年。 洛行澈像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似的,幽幽飘过来一句,「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不努力,周三火葬场,还是赶紧双更保平安^ ^b 第31章 云山乱三十一 江济亭听到这句话之后,感觉自己,真实裂开了。 她像是知道了对方肯定又是用了那个像黑科技一样的谛听术,得知她在想什么了。
第54页 于是,江济亭同样也幽幽地回了一句,「你、给、我、把、这、个、功、能、关、了。」 洛行澈并没有答话,一脸像是江济亭的心思太好猜,甚至连谛听术都不需要用的不屑,扬袖起身。 在经过江济亭身侧时,半丢半扔地甩给了江济亭一样东西,全然不顾她怀里还有一个睡熟了的小傢伙。 而后者在凭着下意识接住时,同时却又萌生了一种接到了烫手山芋的感觉,从而有了想要直接丢掉的冲动。 ……所幸,江济亭还是忍住了。 虽然江济亭并不知道洛讨厌鬼究竟丢了个什么式样的□□过来,但她还是十分警惕地定睛瞅了瞅。 不过,江济亭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炸弹的模样,有些像是个柿饼。 于是,她抱着引爆炸弹的心态,试探性地戳了戳。 ……软的,好像还能吃的样子。 这就奇怪了,偏南一方的应天,怎么会有柿饼这种北地的果品小吃? 而且照洛呆呆的性子,也不像是会变只毒蛇出来捉弄她的感觉啊。更令江济亭纳闷的是,他为什么好好给她个这个?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八个大字,瞬间就从江济亭脑海里跳了出来,没有一点点防备。 ……或许是希音酱送给他的呢。 江济亭记得柿饼这个东西,好像还是有药用价值的吧。 既然是有药用价值的药材,那么出现在了天师的身上,好像没什么问题,也能说得通的,吧。 不过,也很有可能是因为洛大爷他不喜欢吃甜食,所以更不喜欢甜腻腻的柿饼吧。 然后呢,又不好意思拒绝小萝莉的好意,所以就只能把她当作倒霉的垃圾桶什么的也说不定。 也不对啊。 江济亭意念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洛直男,有可能会长了拒绝妹子的那个心?……就算是被狐狸精上身了,人家狐狸精说不定都会嫌他太直了吧。 而且,照人形自走甜茶机的能耐,那就算喝个千百年的甜茶,都不会说一个字不行的仙,又怎么会不爱屋及乌喜欢甜食的呢? 总归不是……是他知道了药是她下的,然后伺机打击报復的吧。 可是看洛头铁的样子,完全没有受到泻药的什么影响啊,所以应该也不会这么决绝地做落井下石的事吧…… 江济亭感觉自己不仅思维枯竭到脑阔麻了,就连一直被小希音枕着的小臂也要麻了。 无奈之下,江济亭只得先放弃了思考,认命地抱着这位娇气包「公主殿下」,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江济亭都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还是先不要妄动那个毒柿饼比较好。 她可没有王子来像白雪公主一样,把她从被噎死的毒柿饼中唤醒。当然,即使有,那个人也绝对不能是洛冰山。 于是,在安顿好小希音之后,江济亭挑了张顺眼的太师椅坐了下来。 看着小饼干睡熟的甜甜样子,日夜辛劳再加作死不辞的江济亭,有那么一瞬间,哪怕就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个操劳的老母鸡……亲。 嗯,即使是,那也只能是老母亲,绝对没有混进去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此行不过数日,她却觉得恍惚间,像是过了好久好久。或许疲于奔忙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沉重,更多的则是心灵上的逆旅。 比如涣涣一家的沉冤而亡,北尘哥多年不消的赤诚托愿,加上小公主不得善终的痴情至性……这些,都本应是他们命里所必须咽下的酸涩苦楚吗? 相比于他们这些云间畅游的自在神仙,却只是高高在上,冷漠无情地注视着他们所遭受的一切苦难吗? 像他们这些所谓得到了上善至道的神仙,不正应该是为救济世苦而来的吗? …… 为什么到了现在,注视着众生疾苦,凝视着人世乏力,她却生出了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也无法诉诸的无力感呢? 是因为自己真的无法为他们做些什么吗?还是因为,她真的什么都不会呢? 可是啊,即便如此…… 是这样的,江济亭这样做,原本是想效仿那些超厉害的高贤圣者一样,不秉烛不点灯,在一片幽黑深邃之中,悟道冥想什么的。 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在眼帘刚刚放下的那么一瞬间,果不其然,她就像是真的得了道一样的,昏天黑地的睡着了。 不过,或许对江济亭来说,进入梦乡这件事,就是最好的冥想了吧。此后的一夜长梦,她像是梦到了一个自己十分熟悉的人。 那个人站在雪风猎猎处,袂带振翅,像是捲起了一阵阵远天渡来的高风。 只不过江济亭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是袭面而来的,那势不可当的熟悉感,却在不断告诉着她,要走下去,一定要走下去。 …… 究竟要走向哪里,又会走向何方呢? 那位傲骨锋芒,不可一世的神祗,笑着念了她的名字—— 承天帝君。 帝承天。 嗯?啥? 是要向着天而去?还有叫我干啥?等…… 于是,江济亭就被这么一个温软的声音吵醒了,更准确来说,或许是被她吃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无衣前辈,柿饼很好吃的哦。」
第55页 小希音坐在床沿,一边啃着柿饼,一边对她说。 「柿饼?什么柿饼?……」 江济亭有些睡懵了,一瞬间还以为是她刚放在桌上的那只柿饼,转瞬之间背着她就成精了,甚至现在还亲亲热热地跟她谈起了心。 「是前辈在说梦话罢?好像是说了什么东西很好吃。」 小希音继续解释道,像是全然忘却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恢復了所有的精气神。 ……她什么时候说东西好吃了? 这时,江济亭才慢慢反应过来,好像已经天亮了。 准确来说,是已经大亮了。 江济亭突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不由惊唿出声,「不能吧!我都成仙了怎么还这么能睡啊?!」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另一个熟悉而又凉凉的声音,像是无声地奏响了江济亭的凉凉,而且出口还是一如既往地简短有力。 「确实。」 「……」 她才刚醒,要不要就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吓啊。 江济亭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不该和洛妖魔鬼怪组队。 他到底是什么个魑魅魍魉成精了啊?!怎么就这么难缠这么阴魂不散打哪哪有? 江济亭炸了锅,感觉尴尬和监介同时增加了。 「你这傢伙怎么在这儿?!」 不过洛行澈却并不答话,甚至像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地微微阖了阖眼,自动屏蔽了江济亭的愤怒咆哮。 这时,小希音才连忙圆场解释道,「啊,许是因为房内许久没有动静,帝君前辈怕是生了什么变故,方才进来看看的。」 江济亭一听,更有些激不可遏了,她疾步冲上前捏起了希音的两颊,「那你你你你是个什么小兔崽子干嘛不叫醒我啊喂!」 小希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也没有反抗,等江济亭些许冷静了,撒了手之后方才开口。 「感觉前辈昨晚也没有休息好,而且看前辈睡得实在是太香啦……」 江济亭忽然有了一种恨天生了她,也生了洛魔鬼一样,不仅都生了,甚至还非要让他们一起组队下凡打怪做任务。 这简直,大大提高了任务难度好吧?!原本关卡也只是easy难度,只要她无衣大仙耍耍帅也就都过去了。 可是现在,再加上一个洛怪精,根本直接就秒变expert了好吧! 江济亭忽然觉得「既生瑜,何生亮」也不过如此了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十分入戏的,鞠躬尽瘁地仰天长嘆,转而死而后已地垂首泪目。 不过话又说回来,看着希音小饼干啃完的那个柿饼,受害者的模样像极了她昨晚放在桌上的那位。 嗯,被害人柿某走了,走的当时很安详。 怎么说呢,看小希音吃得还挺意犹未尽的样子,这么看来,洛行澈确实没有在柿饼里下毒以牙还牙。 那么,就仅仅只是为得丢个柿饼给她,吃? 就这?就这?就……江济亭惊呆了。 希音看江济亭许久不答话,于是轻轻拍了拍她,安慰道,「那个那个,前辈别生气啦。希音请前辈吃茶宝呀。」 已经完全生无可恋,恨天生我的江济亭只是一脸「吃啥啊,咋吃啊,啥吃啊」的表情看着小希音。 她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小萝莉口中说的这个东西,既带了几分实用主义,但又很有玄幻精神,同时还带着些抽象学问,这么的引人遐思无限呢。 无论如何,江济亭终归又不好意思拒绝人家的好意,只得礼貌而不失优雅地惨笑道,「……好的呢。」 就在这时,希音却忽然开口了,尽管她像是仍然有些紧张的样子,捏起了如同芰荷一般的衣裙下摆。 「嗯…还有就是,那个……我确实叫白下希音,也确实师从南青门。」 她犹豫了片刻,像是做了一个极其艰难地决定似的,继而说道,「只是,二位帝君,无论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亦或是受了什么人的所託,南青门,尊驾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的。」 第32章 云山乱三十二 「哈?还有什么去不得的道理?」 虽然小希音的话,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却又有些让江济亭感到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小希音的态度这样慎重而坚决,甚至到了几乎不愿道出自己真实身份的地步。 希音酱顿时面露了难色,嗫嚅着小小声地说道,「因、因为,虞姐姐不让进……」 「……」 ……就这?江济亭一时间,是真的有被无语到。 暂且不论小希音口中的这个「虞姐姐」是谁,单从「不让进」这三个字来说,她觉得就很灵性。 只是这天地偌大,四海徜徉,怎还会有她承天帝君去不得的地方?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她承天霸总表示,她全都要进! 甚至就连洛行澈都忍不住开口了,「这是为何?」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江济亭看着洛老闆今天格外有些顺眼的感觉。 甚至觉得,洛茶痴没有像往常那样,抱着甜茶老婆不肯撒手的样子,居然还有点讨喜。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被区区一只小柿饼收买的,况且她根本连最外层的霜都还没舔到呢。 希音只是摇了摇头,攥紧了手上未吃完的那半块柿饼。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其中的缘故,而且也只不过恰巧经过虞姐姐门前,才听到了一些事情……」
第56页 「嗯……大概是什么内容呢,你还记得吗?」江济亭捏着下巴,隐隐觉得这件事又又又不是很简单。 小希音像是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这才有些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我只是听到了有『承天帝君』、『上宫帝君』这样的名字,还有诸如『天谴将至』什么的。 「其他的我也没听清,就连用词也有些听不太懂…所以,才、自以为是地以为二位是和南青门将至的天谴有关……」 原来小傢伙是把他们两个,当成是可能会给南青门带来天罚的危险人物了,这才一直警惕着,不愿开口提一些与自己与南青门相关的事情。 江济亭笑了笑,安慰她道,「既然如此,也许是我们是会帮助南青门渡过难关的也说不定呢?」 「话虽这么说……」小希音依旧仍是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 「虞姐姐和南青门,都不能再受一点的打击了。虞姐姐是个超级超级好的人,希音想要守护她,也要守护对她来说很重要的南青门。」 江济亭愣了愣。 看着那瘦小的身躯和纤弱的肩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或许在她眼中,已经不再只是个会哭鼻子的小孩子了。 在选择守护与捍卫的那一刻起,无关年纪,更无关性别,都是十分伟大的,更是值得被尊重的。 至于小萝莉口中的这个「虞姐姐」,江济亭盲猜,应该就是自立门户之后,改封陆漓的七虞了吧。 不过江济亭这下却有些犯了难。 像是自己无论再怎么开口,用在这里都会显得有些太过冷血无情,怎么样也都有些里外不是人的感觉了。 但是也没办法。 为了深入调查赤明之变的真相,为了实现那些少年的愿望,现在,也只能由她来做这个恶人了。 江济亭不由嘆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你的心思我们都能理解。只是不妨先听听我们为什么想要去南青门,想要找你的『虞姐姐』?」 于是,在已然日上三竿的晨炊早饭间,直到无数个梅花糕阵亡之后,坐在桌前一直闷不作声的小希音方才缓缓开了口。 席间,在胡诌八扯了一大堆江济亭自己都不知道从哪想出的鬼话之后,原本见希音一直闷声不愿回答,她几乎就要以为他们的南青门之旅,真的得凉凉了。 以至于江济亭在听到了小希音的回答之后,觉得自己叨叨了老半天的苦口婆心,总算是不负有心人地成功了,简直感动到有被自己噎住。 「那就请二位帝君,随希音一同回南青门啦?相信虞姐姐,一定会自有定夺的。」 此刻,江济亭发自内心地想要赞美她心目中的「女主」了,她真的觉得,今天分外可爱的希音酱,就像是上天降下来协助他们的天使。 孩子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嘛,吃吃喝喝什么的,果然还是很容易就能骗到芳心的嘛! 「这才对嘛!」 一时间有些喜不自禁的江济亭,就连筷子都还没放下,就亲亲热热地抱住了小饼干。 希音只是腼腆地笑着,一双溢满灵气的明眸也难掩跃动的喜悦。 「这样以来,也可以请前辈吃茶宝啦!」 在酒足饭饱过后,一行人就这么手无寸铁的,即将踏上前往南青门的仙府之路。 这时,江济亭忽然想起了一个她非常致命的软肋,于是十分谨慎地试探性开口问道,「……很远吗?」 当然,如果不远的话,对于江济亭来说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远的话…… 她一点都不想走过去的啊啊啊!而且感觉还要涉水跋山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条件艰苦同志仍需努力的啊!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如果南青门离应天城真的很远,远到他们需要御剑乘风,千里奔袭过去,那岂不是…… 自己甚至连驭剑都做不到的废柴本质,这个残忍的事实就要被无情揭穿了…… 甚至就如当初青华天君所说的那样,现在的她,根本连一介练气的修士都不如。 记得当初在飞升之时,在淌过洗尘池的那一刻,她便丧失了所有,有关于使用元墟催动元炁的记忆了。 就如青华天君所说,原本洗尘池应该洗去的是凡世红尘所有的贪念、痴嗔以及一切苦乐忧疾,从而变得无欲无求,成为真正无为而行的得道真人。 于是,正常的手续应该是洗去凡垢之后,再通过引仙会,从而跻身位列于仙班之中,与众道友仙僚一同为尘世正道轮转,普济众生。 那么问题来了,洗尘池为什么夺去了她这些记忆? 虽然江济亭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是她理解不了也解释不出的,但这未免也…… 太离谱了些。 离谱,就他玉皇祖奶奶的离谱。 不管怎么说,虽然无可奈何,但江济亭既没法懊恼,也不能放弃。所以只得就此次下界作为契机,不断寻找能让自己恢復记忆的方法。 这时,江济亭不由开始心下祈祷,祈祷宇宙无敌世界可爱的第一女主小希音,说出她心目中期待已久的那个结果。 「不远!约摸着相去百里,乘风抬云顷刻便可到了。」 希音伸手,大概指了个方向,因为动作幅度大了些,不由引得竹箧中的山萝香草一阵翕动。 「百百百百里?!」江济亭一声惊唿,吓得简直要把魂都唿出来了。
第57页 「是呀,只是可惜应天城内,上空禁止飞行,不然会更快呢。」 小希音有些懊恼地答道,下意识抚弄起了颈间繫着的,那只轻巧玲珑的银质铃铛。 直到这时,江济亭才注意到,希音脖子上挂了个精巧的小铃铛。 不过即使是她粗略一看,便知那铃铛做工细緻,成色亮眼,大体不像是个普通的物件,更像是个——法器。 希音一边蹦跳着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一边欢快地口中哼着曲调有些陌生的歌儿,铃音悦然灵动,像是在为她的吟唱做伴奏一样。 「哎呀!」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不再如同鸟儿般行步雀跃,口中也不再高吟着曲儿,转而垂头丧气灰熘熘地继续向前走着。不论是步伐还是身形,相较于刚才都规矩了许多。 江济亭毕竟还是注意到了希音的这一转变,却又感到有些纳闷,「嗯?你怎么啦?」 希音只是摇了摇头,闷声闷气地在前面说道,「虞姐姐说,在外面不能太过张扬,要懂得收敛。」 江济亭倒是觉得,希音一副动如脱兔的模样,本来就是属于稚气可爱的小孩子的。 于是对于希音一下子老态龙钟的转变,以及被勒令禁止的缘由,江济亭却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开始了她的推波助澜,以及误导正经好孩子的操作。 「我倒是觉得不会,顺着你自己的天性而来就好了!」 「真的嘛!」 小希音转头望着她,神情中又是激动又是欣喜,讨喜的双眸一晃一晃的,像极了后羿射日剩下的两轮骄阳。 「真的!」 江济亭的心,像是被这顶暖阳照得,像是冰释的春水溪山一样地化了,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一时间就像是感慨了起来,没想到她这种行将就木的老阿姨,也有会春天啊。 只不过,他们一行人越是向东而行,江济亭便走得越慢。拖拖拉拉的不仅仅是她的脚步,更是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煳弄驭剑的心。 这,装傻充愣?不行吧,这样做形象也会毁得面目全非,也几乎等同于她不会。 装病?好像也不行,生病和驭剑好像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繫。 装失忆?……她本身就失忆了还怎么再装啊。 江济亭看着周围市集人影的远去,以及愈发浓烈的山色,她就愈是蜡起了一张苦脸。 随着希音的开口,江济亭却觉得,那仿佛就像是在宣告她死亡的丧门钟一样。 「那么便在此处,驭剑而去?」 这么快就要来了吗!完蛋完蛋,她今天药丸! ……不行不行,她得开个金手指压压惊! 作者有话要说:  蜡(zhu)晴(yin)ai实锤.jpg 第33章 云山乱三十三 其实要说起来,也就只有她江济亭一个人,是真的慌得一批。 旁边的洛行澈同学,在听了小希音的话之后,便点了点头,转而掐诀一喝,虚雪应声出鞘,巧顺地停在了他的身侧,化成了像是可以远渡云海的一叶剑舟。 于是,洛行澈顺势负手一跃,足尖一点,便稳稳地落在了剑上。 要真说起来,江济亭又真成了个不着急的正主,甚至这么看着,之前那块好不容易被包好的裹剑黑布,它又炸了。 「……」 江济亭感觉,次次被洛直男这样搞,但凡被黑布包着的小黑有了灵知,还化了人形,那必定也得被他教成了个天天爆衣的肌肉男。 黑!布!肌!肉!男!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画面很辣眼睛。 一旁的小希音则是解下了繫于颈间的鸾铃,向着长空一掷,双手灵巧地转圜了几圈术法。 随着浅碧色元炁的逐渐游延,那只小巧别致的铃铛,也开始变得状如一只茶壶大小。 这时,希音脚尖一踏,稳步定于鸾铃之上。 江济亭惊呆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铃铛居然还能这么玩。 ……不过既然是法器,只是踩着用来御风而行,似乎倒也说得通,也不是没可能的。 八仙过海那还各显神通呢,逐铃而行,倒也挺符合小饼干的性格。 至于希音施法时,那若隐若现的浅碧元炁……应该属于正统色之一的「松霜色」。 这才是最令江济亭吃惊的。 小希音精于药理,又经学于擅长福化长生之术的南青门,虽然年纪轻轻,却也称得上是位天师了。 而天师一职,属五行中的木位。虽然天师们的元墟色各不相同,但能力之最可登峰造极者,元墟色必然是「正统色」。 也就是说,对应木位的正统色,至少应是绿色系的。而她的元…… 江济亭一连讶异还没惊嘆完,洛行澈便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语句简短表意明确。 「上来。」 ??? 江济亭懵了。 不是,洛大仙,这剑这么高,您让我爬上去? ……等等,你还让我爬?! 正当江济亭准备口吐芬芳的时候,后者像是懒得等她墨迹一样,不由分说地便抬袖一拽,直接把她整个人拎上了剑。 「……」 江济亭心里五味杂陈,但是最后陈杂在一起的,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十分微妙的词。 吃软饭。
第58页 不过江济亭很快就把这个令她唾弃的词扇出去了,她是钢铁勐一哎!怎么会就这么毫无面子地屈就呢! 而且这也不能怪她!她是被揪上来的!她是被迫的!但为什么还是感觉好羞耻啊喂! ……江济亭甚至都在觉得,希音酱一定会在心里暗暗吐槽他们城里人真会玩了。 「那么,出发啦!」 希音启唇,扬声说着。 霎时间,一阵清风平地而起,而希音,便像是要追着碧空之上的飞鸟而去了。 于是,就在行天入空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高唐之风,吹落九转千肠,一时竟让江济亭觉得,或许自己从未有如此真实地感到活着的感觉。 当然,江济亭作为铁打的穷酸,打铁长到这么大,确实好像都还没坐过飞机呢。 不过也的确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还是什么的都不重要,现在的她,不仅有了专机,而且好像还是头等商务舱的样子。 一下子像是顿悟了的江济亭,忽然觉得软饭真好吃,她要求也不高,请再给她来一百个富婆吧!! 此时的江济亭,觉得就连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都要因此而改变了。 为此,她一定要说一句!那就是!金山银山,不如怀抱云山! 嗯,真香。 瞬间想通了的江济亭,甚至还十分自觉地抱住了洛老闆的后腰,防止自己翻船摔下去。 当然,在线沉迷真香的江济亭,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为什么洛行澈会注意到她似乎很困惑于御剑这件事,也就更不会注意到洛暖男他,甚至还故意把御剑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另一边,直到落于山门前,甚至是被洛老闆优雅地请下了剑之前,江济亭都深以为然自己下辈子也想做一只鸟。 哎,做一只鸟那可真的太好了,心飞飞,梦飞飞,山河永相随! ……嗯,没有混进去什么奇奇怪怪的歌词进去。 「到这里,就只能走进去啦。」希音收了铃,招唿他们继续往山里走。 洛行澈点了点头,转而开口问道,「此山名何?」 「山名的话,是钟灵山哦!不过,也有部分应天人把它叫做钟山。此外,山中还有一位名为烛阴,人面蛇身的山神。 「而且这位山神也很厉害的呢!相传,他『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唿为夏』,就住在钟灵极东。」 希音答着,用手指了指钟灵之东的大致方向。 江洛二人顺着希音指的方向看了看,不过由于山雾太重,几乎看不清山的面容,更分辨不清方位了。 这时,江济亭不由伸手拂开了几乎弥障在眼前的雾气,「那这里的雾这么浓,是设了结界吗?」 小希音点点头,「嗯,是烛阴大人设下的。」 「那我们怎么到南青门的山门?该不会是请山神来开路的吧……」江济亭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极目驰望,尚且窥不得近处之山的容样,而眼前的岚风弥深愈远,像是更加衬託了雾中人的不知身向,不云仙踪。 「前辈放心,自然是能到的啦。」 小希音自信满满地朝她笑了笑,拈起了自己的法器鸾铃,像是要准备要再次释法了。 这时,希音轻轻阖上了眼,仅仅只不过吞吐了一口云气,霎时间便是万里惊涛竹雾惊起。 浩荡之间,恍若青流不可见底。 她旋而捻诀摇铃,而那阵清越的铃音,像是响彻了远处的整片穿松击石。 像是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希音方才转而对江济亭与洛行澈二人,恭敬地说道,「还请二位帝君闭上双眼,以避瘴气侵袭。」 江济亭正打算开口问,万一踩到绊到什么,或者直接落下山崖什么的怎么办,却听得希音继续说道,「只要跟着铃声走就好啦,不用担心脚下的。」 反观一旁已经十分配合地阖上眼了的洛行澈,江济亭只得认命似的吸了吸鼻子,乖乖闭了眼跟着走。 只不过在闭眼后,江济亭却觉得耳根愈发清明了起来,像是可以凭此一观钟灵山的真正面目了一样。 更是听得铃音就如风骤雨疏般步步而至,久久传盪于走石天外的绿壁铜苔之间,清越悠扬,婉转恸然。 浑然不觉间,他们便已然走出了那片迷雾的深山长林。 「好啦!可以睁眼啦。」 小希音的鸾铃仍在叮淙作响着,在她指尖游走的灵炁也依旧没有停下,她继续持咒施起了术法。 一时间,松霜锋芒大现,元炁激盪间,像是升腾起了一股青碧色的火焰,盘桓了几圈之后,四散而去。 当江济亭睁眼之时,便看到在这个隔绝天外的隐世之地,仅仅只是一眼,便可得见了那百鸟合鸣的奇景异象。 那些鸟儿或是栖于高木之枒,或是伏于丛草之间,或是饮于水湄之畔,皆群起而鸣。 它们或是盘桓于小希音所站之地的林木上方,或是直接便聚合在了她的周身。 「哇——好壮观啊!」 江济亭像是城里人第一次进乡下似的,就很没出息地惊唿了出来。 在洛行澈不解的眼神之下,小希音一边顺着一尾花鸟的尾羽,一边兴奋地解释道,「只是为了欢迎啦,欢迎两位前辈来到南青门哦!」 正在江洛二人惊嘆于小希音竟有如此能力之时,在他们身后,似乎隐约出现了一个不可捉摸的憧憧人影。
第59页 洛行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便引了虚雪剑出鞘。 剑气如长风,冷光似锥芒,引得一众飞鸟惊起而啁鸣。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像是更深一分,便要刺进了那人的喉咙。 更加难以置信的是,那人竟是徒手去挡—— 「啊,不要!」 可惜终归希音还是晚了一步,她的话音刚落,那边虚雪的剑峰,已然刺进了来人的手臂。 汩汩流动的血,顺着他的小臂滑落。 就在这时,那些深埋入土的血,竟然是使得来人周身那些不知名物的花,着了魔似的,开得更为妖艷动人了起来。 洛行澈闻声,知晓应是伤错了人,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收了剑,垂首歉然地说道,「抱歉。」 那人却摇了摇头,只是笑得有些木然,「也好。花,会开得更好看。」 「烛阴大人!」 希音急忙扑了过去,十分担心地检查起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而那位唤作「烛阴」的少年人,只是在希音面前缓缓抬起了他那只受伤的手臂。 只见那道剑伤,正在以可见的速度癒合着,速度之快几乎到了在旱地里泼水即干的地步。 奇人奇观,江济亭觉得这对话这场景莫名其妙就开始有内味儿了。 来到这南青门,先是像桃花源一样玄妙莫测的进场方式,又是未见门主,却见山神的出场模式,她是真的有被惊奇到了。 而且这位山神还真不一般,不仅徒手接下了洛剑仙一剑,甚至体内流着的还是上古洪荒之血的操作,天生滋养奇花异草什么的。 更何况,这位山神大人看起来…… 尽管他套着一件并怎么不合身的黑白道袍,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只是个正太□□好吧?? 而且更加惊奇的是,他的发色一半为白,一半为黑,似乎象徵着白昼与黑夜,可这发着异光的瞳色……难道是代表着季节? 江济亭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些科学家们对外星人,或者新奇物种有着强烈的解剖欲望了。 就连现在的她,也开始好奇这位山神烛阴大人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了。 这还不算完,江济亭注意到一点,他确实根本没在眨眼,而现在也确实是在白天。 仔细看看,他确实,好像也没在唿吸的样子? 第34章 云山乱三十四 这时,江济亭不由开始了她脑洞奇大的放飞自我了。 如果山神大人他不停不停地眨眼,不停不停地唿吸,那是不是…… 太可怕了,不仅是一年四季随机播放,更是白天黑夜列表循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唿,还好没事。」见烛阴的伤口逐渐癒合,小希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而又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呀?」 「有客人,所以过来看看。」 小正太烛阴转着他那乌熘熘的眼睛,盯着洛行澈,只是神情却显得有些木讷。 他继续说道,「您是承天帝君?」 小希音笑着接话道,「是呀,无衣前辈人超好呢!」 「那个,封号承天的是我……」 江济亭在后面举了举手,有些尴尬地说道。 希音闻言,连忙结结巴巴地改口说道,「啊、啊,抱歉,这、这位是上宫帝君……」 江济亭愣了一下,心下不由咯噔响了一声。 虽然从昨天遇到希音小可爱的时候,甚至到不久的刚才,江济亭都从未觉得她有任何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连江济亭在看着她的时候,也都觉得希音不过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小女孩了。 ……难道说,她真的看不见? 这时,江济亭像是勐然醒悟了似的,记得她有说过,觉得希音一双好看的明眸就像是那天上的金乌赤鸟。 可是啊,除了现在仍然安然无恙,稳坐高天的那么一个,剩下的几个好兄弟,却是都被后羿射了下来了的。 ……江济亭真想为自己打了这么个比方而扇自己一巴掌。 不过得亏是没有明着说出来,不然岂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么!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烛阴却有些疑惑不解地歪了歪头,开口问道,「二位仙尊惊讶什么?」 江济亭欲言又止,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希音,她……」 一旁的烛阴却仍是意味不明地歪着头,就像是指令发生错误一样愣愣地重复道,「您指什么?」 见山神大人依旧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洛行澈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烛阴见状,这才像是终于理解了似的,却依旧是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方才又道,「她看不见。」 「啊,不要再说啦……」 希音有些慌张地朝众人摆手,像是并不希望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江济亭不由咂舌譁然,更深的,却只能是像洛行澈一样沉声默然。 像希音这样有天师天赋,元墟色又是五行中木位的正统色,纵观天下,像她这样拥有得天独厚条件的修士,四海之内,未出一二。 年纪轻轻的希音,甚至尚且不过豆蔻佳年,仙途之路可以说是还未真正开始,前路还长,未来定然是一片光明灿然,却已然…… 双目失明。 这对于小希音本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
第60页 只有烛阴像是浑然不觉气氛变得阒静寂然的样子,盯着小希音开口问道,「是要去找虞姐姐吗?」 小希音闻言,不由无奈地嘆了口气答道,「烛阴大人,说了多少次啦,您这样称唿虞姐姐,不合法礼的。」 「哦。」 烛阴吸了吸鼻子,神色黯然地应了一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两个字,「好的。」 所谓「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唿为夏」,俯仰吹息之间,江济亭不由抱了抱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有点觉得吹来的山风,都因为这位山神大人的微微地一吸鼻子变凉了几分。 而且,江济亭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位山神大人,除了就像是一台制冷制热的高级空调之外,怎么还像是个人形自走的智能ai?! 尤其是这语气,这神情,这反应,这举动,这这这,真的不是ai嘛?! 这时烛·ai·阴开口了,江济亭还仔细品了品,就连语气都有些僵僵的,「虞……陆门主,在兰台府。」 「好的,谢了您啦——」 小希音的声气如雀鸣般飘摇迴转着,同时还又像极了她跑动时状如脱兔的步伐。 她挥了挥手向烛□□别,又补充道,「下次请您吃糕!记得别让沈师叔知道啦,不然他怕是又会喊您『蜡晴』了——」 「好的。」 烛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语气在一瞬间竟是像极了希音的。 随后,他也并未多言,只是注视着一行人的离开后,便再次渐渐隐于重林之中,同树深时的鹿作伴去了。 「兰台府……我记得这个,好像是有说法的?」 江济亭好像有在什么地方有听过这个叫法一样,却仍是有些不太笃定。 希音点点头,一边走一边详细地解释道,「嗯嗯,是的。对应了人的五脏六腑,比如心为『太尉宫』,也就是正殿。 「脾为『明堂阁』,算是藏经楼,很多典籍都存放在这里;肝为『兰台府』,可以理解为药堂啦。 「还有就是,胃对应『太仓处』,也就是厨府啦;还有肾,分别是『司徒宫』与『司空宫』。以及肺的话,是『玉堂宫』,都是下榻的处所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小希音略微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啦。还有别的一些建筑,只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都用不到,所以就一直搁置着啦。」 呵,是有钱人的铜臭气。 江济亭暗自鄙视,即便是天庭众仙君的仙府,修得都没有这等的宫殿群来得气派吧。 只是光听,就感觉这简直几乎达到了一座小型皇城或是一座离宫的规模了吧。 呵,金钱是什么,庸俗。就这?江济亭心下蔑视,她才不会羡慕呢。 一路走来,穿过太尉宫,路过明堂阁,经过太仓处,除却几乎整齐划一清一色庄重典雅的重檐歇山顶檐之外,雕楼绘柱更是不计其数,几乎到了令人嘆为观止的地步。 江济亭此时,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人间不值得,她觉得现在,就非常地不值得。 她感觉自己作为一个喝露水的小仙女,来这人间一趟,不仅没看到太阳,只看到钱会发光。 这些就算了,她作为四御之一,更是一介英明神武的承天帝君,甚至还得纡尊降贵,和讨厌的仙一起,走在这样钱会发光的金石长街上。 唉,人间疾苦,这是真的人间疾苦。 江济亭试探性地悄悄瞄了一眼洛行澈的神情,果然是一副索然无味到「我视世相为浮物」的表情。 于是不由又在心下补充了一句,尤其还是和这种,不解风情的仙一起走在这样金石堆砌而成的街上。 江济亭还是屈服了。 路还没走多远,她心下已经开始暗自琢磨着,改日回到天上,一定要给自己整一个西式小楼。 嗯,花园洋房什么的也好。不仅如此,要金碧辉煌,还要珠围翠绕的那种。 没错,江济亭其实也很清楚,她本质上不过还是个未脱凡胎的俗人罢辽。 哎,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俗气点有什么不好呢,至少还会觉得人间真香呢。 不过,他们愈是趋近兰台府前,愈是可以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草药煎熟,以及香灰焚尽的味道。 走在前面的希音只是垂头丧气地小声嘀咕着,「唉,一夜未归,还带了外人进来,定是又要被虞姐姐的骂了。」 正在此时,一个门生模样的少年叫住了她,「小师妹!」 那少年距希音尚且还有一段距离,本是打算小跑着过来,见到希音身后跟着的两位客人,转而收敛了些许。 于是便只是缓步走上前来,恭敬地俯身作揖道,「福尚无量天尊,二位仙尊贵安。」 江济亭的架子瘾登时又上来了,她正了正色,颇为有模有样地回道,「不必多礼。」 那门生模样的少年再次低眉回礼,转而才看向了可怜兮兮的希音,又道,「师妹你可算回来啦。」 「啊…是、是啊。」希音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像是在与少年刻意保持着距离。 那少年却也不多言,朝希音点了点头,转而抬首望着江济亭与洛行澈二人,恭敬地说道,「二位仙尊稍候,待小辈前去通禀一声。」 「那,那就麻烦稷师兄啦。」
第61页 这时的小希音却像是因为紧张而结巴了起来,总会重复起那么一两个字。 这时,被唤作「稷师兄」的少年微微俯了俯身,缓步退进了府门之中。 江济亭注视着那少年的远去,脑中却一直在回想着,他几乎是有些过了度的恭顺模样。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许是因为她还没从涣涣那一事件的逻辑脑中走出来,因此才会看谁都有些可疑吧。 唉,人间疾苦,人间疾苦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的江济亭,心下却不由盘算了起来,看来回去之后要找玉帝老闆算一笔精神损失费什么的了。 疾步趋入府中后地的稷,依旧是一副垂眉顺眼的样子,向身前那名华茂春松般的女子躬身行礼,缓声说道,「师父,小师妹她回来了,带了两位客人,说是要见您。」 而那一袭彤衣霞披的女子,手上依旧娴熟地配比着药材,听闻有客相见,一双好看的丹桃杏眼却始终没有波澜,甚至头也不回地淡淡开口。 「不见。」 这时的稷却没有提出反驳,或是任何异议。甚至就连表情都没有些许起伏,只是恭恭敬敬地回道,「是,弟子告退。」 稷很快便走了出来,却有些面露难色。 希音见他这副模样,像是更有些急了,连忙问道,「师、师父她……怎么说?」 稷这才缓缓摇了摇头,告诉了她乃至是众人,那个并不算好的讯息。 「师父她,不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蜡(zhu)晴(yin)ai实锤.jpg 第35章 云山乱三十五 「啊…怎、怎么会……」 希音像是十分难以置信的样子,并不相信对她情重的虞姐姐会不见她,有些懊丧地低了低头。 「哈?不见?!」 江济亭不禁又想起,唿唤她几万上古洪荒神兽朋友,来表达她又要裂开了的心情了。 就在此刻,她甚至可以明显感觉到,就连一旁颇有几□□外人意味的洛面瘫,表情都开始有了些许的变化了。 虽然他们自调查伊始,就一再被阻挠与南青门有任何接触。 但毕竟来都来了,可还是没想到,歷尽千难万险终于到了面见门主的这一刻,仍然还是吃了闭门羹。 就这?就这? 要是说不失落,那是洛直男才会干的事。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卑微的爬行动物只能爪巴。失落之余,江济亭却又多了几分愤慨。 难不成真如小希音所说的那样,这南青门门主,仗着虚凭无物的一语谶言,就要铁口直断了生死? 然后开始偏执地认为他们这群不速之客来者不善,是为给南青门降灾而来,而且更是为了天谴? …… 可孩子几个是无辜的啊。 孩子来这里,真的就只是想喝喝甜茶,看看风景,唿吸唿吸纯天然无公害的空气,瞻仰瞻仰门主的圣容什么的。 只是在观光之余,顺便……探查探查内情。 稷看着仍然背着竹箧,却透着几分落魄气息的小希音,颇为关切地说道,「不如师妹先行带着客人,去歇息罢。」 江济亭看着这二位的师兄妹情深,居然有了一种「你又惹师父生气啦?不气不气,师兄给你朵花花,千万不要告诉师父哦~」的错觉。 ……还好只是她的错觉,都是错觉。 「好呜呜呜……」 小可怜儿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呜咽,只得先应下声来,等明日再作打算,到府前赔罪什么的了。 江济亭虽然激愤于身为四御其二,更是威震云霄的她和洛面瓜,好歹也是二位帝君级别的神仙人物了。 今日,竟然还是不由分说,就吃了区区一介布衣门主的闭门羹,着实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但江济亭转而看着小希音一副委屈巴巴的小哭包样子,却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她才好。 当然,希音却也不是个任性妄为不达事理的孩子。 因此也并没有就师父不见这一事情,表现出太多难过和不解,只是神情中的失落还是无法尽数掩盖的。 小希音扯着唇角,对江济亭与洛行澈二人挤出一个惨澹的笑颜,「那就请二位帝君随我来罢。司徒宫是虞姐姐就寝的地方,虽然她更多时候都住在兰台府,所以后来就给沈师叔用了。 「司空宫是我们这些门生住的地方,而玉堂宫,就是给客人住的了。」 「好的呢。」江济亭点点头,表示支持希音同志后续工作的安排与展开。 虽然江济亭心里对吃闭门羹一事,仍旧有些耿耿介怀,甚至十分小心眼地怀恨在心,以至于真的好气哦。 所以她一路上都没什么功夫愤青于南青门建筑,开始铺陈她小学语文学到的辞藻,大肆言说是多么多么的挥霍无度,多么多么的不可理喻。 只不过在江济亭一番意念折腾了之后,没想到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在玉堂宫的游廊之上遇到了另外一位少女。 而这位少女,竟然是与少年稷的恭敬态度如出一辙,要不是模样并不十分像,倒会让人觉得,他们二人根本就是!德国骨科了! 这时,与稷失散多年的好姐妹,端庄有礼地双手向他们二人,呈奉上了漆案中的一样不明物种。 江济亭望着那株,像极了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牛奶广告中,奶牛吃的高端牧草一样的东西。
第62页 虽然体型大了几号,但依旧难掩它狂霸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时江济亭,却更加有些纳闷了,这南青门的门主,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秉持着不懂就问原则的江济亭,真心实意地发问了,「这是啥?」 不过,那位面容姣好的少女只是垂首而立,细言轻声地答道,「回仙尊的话,是师父命小辈特意送来的。」 「朔师姐,师父她…为什么会送石菖蒲来?……」 这时,就连希音有些疑惑地托起了下巴,却始终不能理解其中的玄机。 名为朔的少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却颇为矜重地对希音说道,「师父的心思,岂能是我辈能够轻易揣测的。」 「也、也是……」 希音依旧恢復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那副过分敬重的模样,像是生怕会与她的几个师兄师姐发生冲突一般。 江济亭从雕花漆案上拈起了那株名为菖蒲的生物,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十分难以言喻的异香。 这让她不由想起了熏草焚香似乎也有像这样,异曲同工的味道。 不过,……这草是啥意思? 是请他们多吃草吗? 可是这一株好像也不够分啊? 暂且不说她自己,旁边的洛勐男,好歹元神也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龙吧? ……一条龙嘴里叼着这么几根草,那画面还真别提,想想都知道能有多搞笑了。 先是拒客,又是投草,这南青门门主,究竟是要搞什么名堂? 「那小辈便先行告退了。」朔俯了俯身,退行数步,才转身离去。 「啊…好,朔师姐慢走!」 小希音像是因为默默深思良久后,才反应过来朔要先走了似的,朝着她的背影高高地挥了挥手。 江济亭望着那位中规中矩的少女逐渐远去的身影,甚至觉得,就连她那渐行渐远的身形,都像是一板一眼的。 不过,这才是最令江济亭感到违和的地方。 因为她总觉得,无论是这个名为「朔」的少女也好,还是刚才那个少年「稷」,都像是缺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像是,属于年少的生气和灵动。 更重要的,不仅仅只是这株意味不明的草,江济亭隐约觉得,像是稷、朔甚至是小希音的态度,都有些太奇怪了。 当然,她指的奇怪,不是她握着这株草的那种握草啦。 江济亭转头,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恍惚的小希音。 她继而四下环视着,看着周围似乎逐渐暗淡下来的光芒,以及不再明快的线条,和不再跃动的色彩,一切都与「南青门」这个名字相连接了起来。 而南青门,像是在无形中被一种压抑的氛围所笼罩着,而每个人,似乎都有着自己不可言说的秘密。 这里,这座仙山丰地,难道不应该是世人所希冀一睹,所谓「活人不医」,或者说活久见的,世外医仙的真容吗? 或者一药难求,一病难治的医家圣境吗?怎么会流动着,这样几乎是悲伤的气氛呢? 江济亭无法理解这样的落差,但又隐隐觉得,这似乎并不是她的错觉。 于是,江济亭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菖蒲草,有什么含义吗?」 希音像是有些犹豫似的,最终仍然是确信般地开口道,「嗯……是驱邪用的,还有益智清神的功效。」 「哈?!」 江济亭不由露出了极其难以置信的表情。 难道一切都只不过是她多想了,这位高贵的门主大人只是想委婉地给他们下一道逐客令? 而且这草还不一般,专治神智不清的呗?? 这真的不是在暗示他们,不应该就这么随随便便像个二傻子一样地跑到南青门来的吗?? 这时,江济亭以格外友好地目光,注视着这株分外无辜,却格外有罪的草,这下真的感觉有些握草了呢。 「冷静。」 洛行澈瞥了一眼像是有些裂开了的江济亭。 感觉像是仿佛再给她一秒的时间,她就能立马自我点燃,然后极速升天炸出个格外动人的烟花出来。 「你知道这草是什么意思吗,你还让我冷静?」 江济亭现在气得甚至脸都像是个青绿的烟花,根本用不着点就能自己炸得相映成趣。 「不知道,但或许并非如你所想。」 虽然江济亭现在气到没什么功夫,管洛行澈开口一句话说了十二个字之多,却又比水十五个字要少。 但莫名其妙的是,她这么一算洛五字他,居然说了这么多字,居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有好了一半。 看着有些情绪失控的江济亭,就连希音也有些慌张了起来,急忙上前安抚道,「前辈前辈!您先冷静一下先别生气!我也觉得或许虞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时却是江济亭有些不好意思了,让这么小一个孩子,来安慰自己老大一个人什么的,也太难为情了。 江济亭连忙摆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事,主要是一方面是觉得这『驱邪』的功效,感觉就像是在下逐客令一样。至于另一方面……唉也没啥啦。」 「啊,对不起……」希音连忙引咎道歉,深深埋低了自己的小脑袋。 「没有没有,不是在说你的问题啦。」 江济亭一边解释,一边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阔。
第63页 柔柔软软的,手感好到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联想到了她那件毛绒绒的羊毛衫。 这时,江济亭突然有些意味不明地,试探性开口问道,「小希音哎,你的元神,是……羊吗?」 第36章 云山乱三十六 希音像是有些意外,为什么话题一下子能转换得这么快,还这么跳脱。 也像是在意外于,江济亭竟然没有动用任何元炁,或是凭藉任何法器便看出了她的元神一样。 于是,希音有些错愕地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江济亭突然收声了,一种深深的罪恶感直接溢于言表,仿佛就像是每多买一件羊绒衫,就会多一只可爱的小希音惨遭毒手。 对不起,她发誓她下次过冬绝对不会穿羊毛衫了,羊毛开衫也不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福尚无量天尊,她怎么能造了这么多的浮屠,生了这么多的杀孽呢,太罪过了太罪过了。 江济亭又不知怎的,握着那颗握草,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了一个绝顶美妙的想法。 有那么一瞬间,她就很想问问眼前的这只小绵羊,她,吃草不? 可以投餵吗?可以摸摸头吗?可以抱回家吗? 希音见看着眼前的两位帝君,各自沉思着各自的沉思,一时间就仿若只有廊外的湖波,以及浮动的微风,会与她对话了似的。 她则像是有些不太适应这样阒静寂然的气氛一般,迟疑了片刻,方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那个,不如我先领二位……」 洛行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关键点似的,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不对。」 他这一开口,着实把话还未说完的小希音吓了一跳,她有些愣了愣,「……哎?」 「你又干嘛?」 江济亭有些不满地说着,那神情简直像是正在一帘幽梦初回的闺中小姑娘,突然被门外乱叫的狗子吓惊醒了。 当然,正在脑补快乐餵羊场景的江济亭,一下子就被洛二货的打断而破灭了,不仅把她的羊吹飞了,握着的草还摔掉了。 一时间竟是不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握草。 聚集了众人目光的洛行澈,这时却颇有几分气定神闲意味地摇了摇头,而后又锁紧了长锋剑眉。 「证据不够。」 江济亭闻言,一时间竟是有些怒火攻心,忍不住又要发作了,「你干啥啊,有话直说能不能不要只说一半啊?!」 洛行澈瞅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游廊尽头不远处的水榭亭楼之中,并且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江济亭看着坐如磬石,更稳胜霸下的洛姓懒羊羊,虽然千般万般,如排山倒海而来的吐槽,是真的想淹死他。 话虽这么说,也只能过过嘴瘾了。气到爆炸却又也无可奈何的江济亭,只得黑着脸跟了过去。 而一旁一直让客人久站而感到十分惶惶然的小希音,却也因为洛行澈的这一举动,甚至心下长舒了一口气,而后也十分开心释然地跟了上去。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云山哥?」 江济亭双手插腰,一副像是他如果说不出个什么明堂,便要像教训小学生做坏事一样以牙还牙的作派。 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就很想义愤填膺地再补一句,您还真是干活不累,打哪都能找到坐的地方啊。 洛行澈点点头,像是入座之后便有了他所说的「证据」一样,开口说道,「方才游廊的另一处,有人。」 「怎么会……」 希音虽然语气上不愿相信,神情却更像是一早便知会如此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江济亭也是着实被吓了一跳,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懒羊羊开口说一整句话,根本不会超过十二个字啦。 而难以置信的是,为什么南青门也会有凡人来偷窥他们天仙下凡啦。 以及更没想到的是,还是洛老闆技高一筹,连那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有狗仔在线直播啦。 江济亭由叉腰转为抱臂,仍然不肯坐下,倒像是不肯买洛行澈的帐。 于是,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夸张了起来,像极了是要看好戏一般。 「该不会是刚才的朔吧——?」 洛行澈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地又回想了一下,十分慎重地摇了摇头,「不像。」 「这就怪了。一面下了逐客令,一面却另派人来监视,怎么想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的吧。」 江济亭捏着自己的下巴颏,越想越觉得,难不成是这南青门门主,有什么独特的癖好? 就喜欢玩这种拿捏不定,还捉摸不透的新玩法? 她江济亭,是真的觉得来了门主姥姥的大观园,真真长见识了。 江济亭琢磨着,不管她怎么想,怎么也都觉得这根本就是人间迷惑行为啊。 「或者,『驱邪』一说,原本是为南青门驱邪。」洛行澈看着她,十分郑重地开口。 「还能有这一说?!那她干嘛又派人监视我们啊?」 江济亭有些惊异于,洛呆瓜的脑迴路居然还能这么转,却又不由反驳了一句。 「这不可能的吧,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南青门所在的钟灵山这一带在烛a……烛阴山神的管辖之下,应当是并无邪祟出没的。」 这时,洛行澈却并没有急于答话,甚至可以说是默许了江济亭的这一结论,转眸投向了希音,却并没有开口。
第64页 当江济亭顺着他锐利的目光看过去时,也发现了希音有些不大对劲。 希音虽然咬紧了银牙,却是低低垂着头的,像是憋着一股劲似的捏着小拳头,就连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 江济亭见到她这幅样子,十分关切地开口问道,「小希音……?你还好吗?」 「请……二位帝君,务必救救虞姐姐!」 小希音勐然抬头,眸光流转间却是凝着清亮的泪水,小小的身体都像是因为极大的震动而不停地颤慄着。 「你,你…先别哭啊……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江济亭觉得自己,大概平生最见不得的,不是惜字如金的洛口吃突然开始口吐芬芳地骂人,而是温软香玉的可爱小饼干,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哭了。 而且哭得还是雨带梨花,嘤嘤咽咽。 可能,她本质上真的是个直男吧。想到这里,她自己都不由恨铁不成钢地勐一落泪了。 「呜……对、对不起……」 希音一边抹着眼角断了线的泪,一边强忍着哭腔,有些哽咽地开口,「本来没、没打算哭的……」 「不哭不哭啦,慢慢说!我们救,都可以救的。」江济亭拍了拍小哭包的头,并俯下身来轻轻抱了抱她。 而一旁的洛行澈见状,不由嘆了口气,递上了本场mvp的第二块不知道是用天上的丝云,还是别的什么变成的帕子。 江济亭一脸来不及解释了,便一把夺过了那块方帕,忙给小可爱擦擦断了线的眼泪珠儿。 「虞姐姐她,她……」 小希音揉了揉眼些许止住了泪,噙着泪花花的她,只是小声啜泣着,一时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似的噤声沉默了。 江济亭一边安抚着小希音的情绪,而她一副惹人生怜的可怜相,却又不由使江济亭心下隐隐心疼了起来。 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但见到她这副样子,却又什么都不想再追问了。 于是,江济亭只能转变战术,向洛剑仙发出了求助的眼神,并有意无意地暗示道,「唉,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看看能不能见门主一面吧。」 洛行澈点点头,也像是正有此意一般。于是也像是上套了似的,话不多说,说干就干,遂垂眸捻诀,唤取游龙。 一时间,月白光华尽现。 吹动岑寂的元炁,像是风动青丝三千,也像是潺湲流水一般,拂过他的长髮,而那阵袭面的暖风,更像是比桃花落红还要缱绻缠绵。 江济亭不由下意识抹了抹眼。 她是真的,有被他说干就干毫不含煳的精神感动到,也有被他话不多说不用解释的默契感动到。 ……绝对不是有被他的施法骚气到。 嗯,绝对不是,也绝对没有。江济亭这样想着,就像是在急忙划清界限撇清关系地避嫌一样。 不过,江济亭盲猜,洛剑仙应该不是动用了当初试图通过感应魂炁,从而感知应天宫中的雪公主时,用的那个套路吧? 因为这次,洛大侠好像直接简化了手续,徒手掐诀的。 不论如何,她都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洛行澈此术既出,便绝然不会无功而返。 只不过,江济亭逐渐发现,事实证明,好像是她立的g有点早。 随着她蹲着的身形逐渐开始变僵,那边悠然的洛高人,却依旧只是垂眉凝神了许久,仍旧不发一言。 江济亭总觉得,就算不按理来说,都是不该的啊。 麻了。 是真的麻了。 尤其是她的jio。 江济亭起身站了起来,缓了缓有些酸软的腿脚,却不由有些狐疑地抱怨了一句。 「嗯哼?怎么样啦?该不会是你看到人家在洗澡了吧餵。」 就在江济亭唇齿开合的叭叭间,洛行澈旋是鹤目一睁。 翻手覆炁间,竟是挽了数个江济亭叫不上名字的法诀出来,光怪陆离的色彩在他周身不断游走着。 而那气沖云水一般激盪着的元炁,则如同一只伏地而起的凶兽,竟是气势汹汹地向着她自己而来! 江济亭心下骇然,不及反应的电光火石间,只觉自己脚下一轻。 甚至有点像当初临步青云登仙之时,结海直上云霄九万里的感觉。 正觉飘飘欲仙,浑然忘却远山的片刻之间,江济亭就看到了更令她惊骇的一幕。 江济亭感觉,自己的魂炁,像是被洛魔鬼硬生生地,提了出来。 而她现在,她看着自己就像是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十分放飞自我地飘着,就这么逐渐离原本的身体,越来越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下滑解锁*^_^*~↓↓ 下更入v,入v当天起四天内7-10更,v后不定时双更掉落,正文已完结存稿,完结于2020.6.21 为了能让小天使们阅读到更多的免费章节,特意选了入v适宜字数(7-12万)的尾巴,从11万字开始入v哒w 所以,希望小天使们都可以来支持正版呀!花射爱心.jpg 如果有学生党的小天使,实在无力支付订阅费用,也可以在评论区跟我说一声,专门包小红包给你呀~> < 故事到这里也算是真正开始展开了,诸葛涣与寻北尘的「尘世如涣」仍将继续,新人物及新副本「青芜不归」也正在到来。 女主竟然被「提了魂」,疑似命悬一线?小萝莉欲言又止的隐衷,竟吐露「救救虞姐姐」?
第65页 暗潮涌动的南青门,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而女主蓄力了百八十年的高能反派金手指,究竟又长什么样呢? 后续会涉及【大量】可能想都想不到的反转,就…… 欢迎下注!欢迎入股! 欢迎推理!欢迎解谜! 欢迎吃瓜!来者不拒! 欢迎精准扶贫,帮扶到家! 以上,真的不来看一眼嘛~(星星眼 第37章 云山乱三十七 ????? 江济亭觉得自己脑内爆炸出问号速度, 比高空涌动的狂风还要快,还要急。 她两眼一闭一睁,仔仔细细地又确认了一遍。 自己现在也确确实实是以魂炁的形态, 被洛魔鬼提着命运的后脖颈。 而且,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自己就像迎风招展的一面旗, 甚至还能看到自己衣摆像旗面一样地, 在如水潮般波动着。 「……」 当然,剧烈波动着的不只是江济亭像纸片一样的形体,更加是她暗潮汹涌的内心。 江济亭像是反射弧也飘了八百年的老年人,突然开始放声挣扎, 「夭寿啦!救命啦!!你干啥啊——」 等下,洛魔鬼你是个什么小妖精,还勾人魂魄的吗? 你又是个什么黑白鬼差, 勾人魂炁要下地狱的?黑白无常他们知道你这样抢他们生意的吗? 紫微帝君真的不会扣他们工资消他们年终奖的吗? 啊?在? 你不是个主司人世兵戈的战争神吗?不还是条玄螭吗?怎么整得像个狐狸精一样的勾当都做的? 啊?你怎么肥四啊小老弟? 洛行澈只是头也不回地甩给江济亭一句话,动作语气都像极了是在……拎着一袋垃圾,就快要丢到垃圾桶里了。 「休动, 快到了。」 闻言, 江济亭不由十分识趣地摸了摸鼻子,甚至还很配合地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好的,是久违的洛五字上线了呢。 几天没有上房揭瓦定当刮目相看,约摸着,他这腾云驾雾的本事也见长了啊。 于是,江济亭便权当是自己也驾七彩祥云, 傲然临视牛批一回了。 这么想着的江济亭,像是彻底进入状态了一样,不仅奇怪的姿势还增加了,甚至身不由己地翘起了二郎腿。 说实话,她现在都有点想念她的瓜子了。 江济亭甚至还没皮没脸地寻思着,要是有提供瓜子的服务,好像就更舒服了。 正所谓,惊喜总是在不经意间触发和被触发。 洛行澈难得好心一回,打算告诉江济亭就快要到了的时候,转头的瞬间,正巧碰上江济亭探头探脑地打算开口说话。 于是,两个人不由分说地,就……亲到了一起。 一时间,两相交互的眼神,就像是萌动的十里春风,吹化了寒山之巅的暖雪,悄悄纷落在了两个人的心田。 噫! 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的江济亭,下意识地去推洛行澈,不料一个没站稳,就要向下摔去。 而另一旁的洛行澈,也像是有些愣住了,甚至没来得及伸手拉住她。 于是,江济亭滑一个趔趄,就摔了下去。虽然说魂体没有什么痛感,但江济亭还是觉得,搞得这么狼狈,还是挺丢脸的。 尤其还是在一位漂亮姐姐面前。 那位漂亮姐姐着一身桃华彤衣,盘手而立,气质超绝雅然,清丽脱俗地就像是那洛川的水神,真就从那迴风流雪之中走出来了一样。 而漂亮姐姐像是一早便知江洛二人的到来,特意在此等候的一样,只是神情瞧着,有些憔悴恍惚。 更厉害的是,在他们落地之后,漂亮姐姐也像是一早就认识他们二人似的,轻易便道出了他们的封号,并微微屈身行礼。 「上宫帝君,承天帝君。」 莫名其妙被恰了白菜,正准备发作的江济亭,还好见漂亮姐姐是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只得一口憋了回来。 脸越憋越红,甚至还有些心虚的江济亭,只得装作是在四处看风景的样子,四下张望了起来。 这时她发现,自己飘着的这个地方,好像有些眼熟。好像……是他们刚才没能进来的兰台府。 一旁的书案上整齐地陈列着各种草木的尸体,和一些她没见过的新奇器皿。 当然,江济亭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天师文盲,深深表示是真的理解不了,他们天师这些个摧残幼小植物的爱好。 不过这么说来,那么眼前站着的这位—— 难道说,还真是峰迴路转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功夫? 江济亭不由讶然道,「您难道就是……南青门的门主,陆漓大、大人?」 陆漓微微点头,低眉含笑着缓启朱唇,「正是。只不过,在二位帝君面前,大人倒不敢当。」 江济亭不由又是一发战术后仰。 她长这么大活这么久,总算见到了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什么叫做红颜祸水。 这美人不笑还不那么可怕,一笑起来,那便是笑杀堤边千树柳,那就是瞄狙了妹妹的芳心好吧! 性别还有取向什么的,在这时候根本都不重要!其他狗男人暂且不提,就连她都有种要恋爱的感觉了好吗! 更令江济亭唏嘘的是,她下意识瞅了旁边的洛面瓜一眼,后者果然依旧是那副百毒不侵的泽兰君子模样。
第66页 她就知道,这么个美人在面前都能过面不改色的,根本就不会懂什么是怜香惜玉。 一天就知道嚯茶和嚯茶,和南墙边上蹲个小马扎,再捧壶茶一喝一下午的老头子简直就是一个尿性。 哼,江济亭敢打保票,这样的直男,必不可能会找到喜欢他的姑娘的。 江济亭这样腹诽着,当然,她肯定不是因为某个洛姓的无良神仙,把她丢下了重云之上记恨他才这样说的,绝对不是。 这时,陆漓再次开口,只是在眸间,却盈满了歉意。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请二位来,此处已设下了障目结界。有些话,还是不太合适被那些孩子们听到。」 江济亭听了之后,有一种既想摇头也想点头的感觉。 摇头自然是身为绅士,那必然不能负了漂亮姐姐的心意嘛。 至于点头,虽然……洛霸王这个手段确实是残暴了点。 不过,这天底下除了他上宫帝君洛行澈一仙,估计也没人能做出直接提魂来见,这样骇人听闻,甚至是毛骨悚然的举动了。 虽然在江济亭见到了门主本人之后,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洛老闆这样的举动。 反正呢,大概也可以猜到是洛大仙用某种术法,约摸着是同尘和光术一类,可以与被洞听着直接接触的术法之后,直接就与陆漓姐姐对上了线。 一方面,肯定不能当着小希音的面直接凭空消失……虽然现在好像,和直接消失也没有太大区别的样子。 另一方面,鑑于游廊那边那位不知名「偷听者」的存在,他们也确实没法明目张胆地直接闯进兰台府就是了。 再者,漂亮姐姐也说了, 「有些话不方便让孩子们听到」。 ……等下,江济亭怎么忽然觉得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不能让,孩子们,听到? 那些孩子们?也包括希音在内吗?而且,又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听到呢? 江济亭感觉再一次地,大脑像是囤了一片白花花的大白菜,又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 江济亭无奈扶了扶额,觉得她得缓一缓才行。 按理来说,有希音小甜饼做「女主」,不应该是那种,全程高甜的偶像剧吗?? 为什么现在就这么脑壳痛的全程烧脑呢?? 江济亭甚至都可以想到,如果要是被洛切黑听到了她脑内一团黑煳煳的想法,后者都会怎么吐槽她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好像暂时并不是问题的主要部分。 江济亭最在意的,果然那颗就很握草的草。 既然漂亮姐姐态度这么好,也不像是在骗他们的样子,江济亭忽然就有了另外的一种想法。 这时,江济亭觉得自己活了。 她感觉自己又可以了,还感觉自己平生最会的,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是江济亭甜滋滋地问道,「这么说,那株驱邪的草,确实是为了求助?」 「帝君聪颖,诚然如此。此举原本是想让那孩子知道,漓是在有意驱赶两位离开。却没想到,二位帝君不避患难,仍是留下了。」 陆漓如是说道,虽然眼中带笑,花语酥心,神情中却隐约多了几分不自然。 「……」 江济亭突然有些汗颜。 这如果是遇着个傻的,而且恰巧还是个食草动物,怕不是真得当了天然牧草嚼吧嚼吧吃了。 想到这里,江济亭不禁又给自己加了一条人生信条。 以后不仅要对长毛的食草动物友好一点了,也要对带草的长毛植物温柔一点了。 福尚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见江济亭只是在一旁诡异地沉默着,十分好奇缘由的洛行澈便自己开口提问了。 「这是为何?」 陆漓愣了愣,像是没有料到洛行澈会如此果断地问询一般,沉声苦笑了笑。 「或许求助一说用得并不恰当,罪人如漓,本不该再求宽恕了。只是二位所想知道的,或许漓并不能给出一个理想的答案。」 江济亭原本就想到了,可能会遇到碰壁的情况。 不过她却没想到,合着漂亮姐姐还是不肯松口啊。甚至就连给他们一个开口问的机会,都不能够的。 可是,如果陆漓姐姐的这条线断了的话,那他们的调查就彻彻底底地陷入了僵局。 别说是实现涣涣的愿望了,他们就连彻查赤明之变一事,都会变得无从查起。 江济亭本人自然是心有不甘的,即便对方是位漂亮姐姐,她还是决定赌命试上一试。 万一,哪怕万一对方也是在试探他们的决心呢,这不是有可能的嘛。 于是,江济亭佯作十分惋惜的样子嘆了口气,「如非不愿,又何必为了相见,故意设下结界?如若拒绝,又何来赎罪一说呢。」 陆漓只是轻嘆了一声,幽幽开口,「帝君真知灼见,漓不敢反驳。」 由是,她的神情开始变得愈发如杜鹃啼血那般悲恸哀绝,就像是沉湎于深深的自责中,无法抽身了一般。 江济亭见她这副模样,开始有点担心她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了。 于是,她连忙又道,「好歹都是自家仙族,也不用那么客气啦。」 「帝君与漓判若云泥之别,不敢僭越。」陆漓却摇摇头,颦起了秀眉。
第67页 江济亭自知是自讨没趣,不由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不过终归还是有了一点点她自认为的松口,而不是一点点都没得商量的嘛。 乐天派的扛把子如她江济亭,抓住机会便要乘胜追击! 不过她没有开门见山地问起赤明之变,而是採取了迂迴战术,曲线救国的策略。正所谓敌强我弱,所以不能正面硬拼,而是要学会游击战和运动战的嘛。 江济亭灵机一动,于是开口继续问道,「有一事却是不解,当初你为什么没有身返北青门,而是选择继续留在了诸葛家呢?」 陆漓闻言,却是掩唇笑了起来,恍惚间,天真地就像是个孩子。 她轻轻开口,像极了是在说起一段童话故事。 「在姑灌山啊,是终年白雪的,从未尝有过如应天春日这般的暖意。于是,来了,便不想走了。」 一个应天的雪公主,却是从未见过山雪的;一个北青门的高材生,却是从未见过春花的。 这终究该说是命运作弄人呢,还是造化轮转使然的呢。 江济亭突然有些感慨人生的哲学问题,同时却不由也生了些许的小庆幸,也多了几分的大自豪。 还好自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至少也是江南折柳赠花,塞北饮雪走马都见识过的了。 虽然戏剧性的是,即便是她江济亭得偿见过几番世间的美景,但依旧只是个孑然空身的无业游民罢辽。 别说是像公主那般高贵的身段了,就连像是门主那样谓天下人称道的成就,就更是没得了。 「说起来,漓又何尝配称是一介清修之人呢?事到如今却仍旧在醉心于贪求温暖的地方。」 陆漓像是又回想起了什么似的,自顾自地嘲笑了笑。 江济亭见状,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地忙声辩解道,「也不能这么说,这不也正是人之常情的嘛。」 「帝君却是说笑了,摈弃一切凡世慾念,岿于本元大道,才方可笃真成仙。这些,早在《鸾文道》问世之时,就已然说得明白。」 陆漓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知怎的,语气中却又平添了几分的违和感。 在江济亭看来,毕竟像是这些刻板迂腐的大道理,并不会从眉间都透着灵动的仙女姐姐口中说出一样。 洛行澈听她这般慷慨陈词,并不深以为然,而是淡淡回了句,「姑娘本就无心成仙。」 江济亭听了,虽然就字面意思理解而言,感觉好像也有几分说不上来的邪理。 但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是你这样直接称唿人家「姑娘」不合适的吧喂! 人家好歹也是青门的掌门级人物,不用敬称什么的也就算了,叫人家「姑娘」怎么看怎么都不合规矩的吧! 不过江济亭转念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是他小霸王做不出来的。 论头铁,那她还真的是比不过当世第一头铁,那还真得数不管是钛合金、铝合金还是什么超导材料的洛纳米,要来得更硬气。 「哎呀,上宫帝君倒是一向看人看得透彻。」 陆漓扬眉笑了笑,却并没有反驳,语气也更像是默许了洛行澈的结论一样。 江济亭却是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她其实,原本对这位南青门的门主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的。 不仅仅是因为给涣涣一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虽然,那或许并非是出于她的本意;虽然,因为漂亮姐姐的颜,而差点做了舔狗但是…… 咳咳,她江济亭还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仙好吧! 只是,那些给涣涣他们招致而来的祸患,甚至是南青门一开始见不得光的设立初始,确实都是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至少,江济亭觉得她应该对此负责。但是,就如寻北尘所言,亡者已是身殒骨寒,又该如何追责呢? 为此而偿命吗?又或许这一切所谓自诩正派的做法,不过都是她自己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呢? 或许涣涣也好,陆漓也好,都无心再为这样的福祸凶吉,而进行无休无止地相依轮转,因果流变了呢? 况且,就连陆漓本人,本应是在尘世享尽应天的深厚馈赠,身前是荣华富贵,羽化后步云登仙,便可以再与天宫,共续千万年的情缘。 这,本该不就是一桩人前美谈吗? 但是,看着眼前的陆漓,却又是满面的愁云惨澹,像是悲悯难收的样子,可想而知其中的隐衷,或许并不尽然如表象般的那样刻板。 或许,她已然受到了报应呢? 只是溯源而上究其根本,又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错吗?世事洪流,因一己之念而铸成他人大忌,又终究该是如何评说呢。 江济亭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 等下,慨了这么多,怎么感觉这两个人看起来,还就那么像是旧相识? 江济亭麻了,本应是逍遥云山琴酒,放浪形骸之外悠然自在的她,又究竟是为什么寻了个没趣,放弃了她的快活日子,重入这滚滚红尘中的呢。 终究,还是有太多太多,她没办法明白的事情了。 「那个少年,果然还是化作庆云,向西归去了罢。」陆漓小声问着,声音却仍然有些轻微地颤抖。 江济亭自然明白她说的「那个少年」就是涣涣,却有些没有料到,会是陆漓自己提起了旧事,甚至提到了关键人物。
第68页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得她找一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了。这下,江济亭心下却又多了几分的释然。 至少,他们还可以有得知真相的机会。 「门主独处天外,果真是人事境变皆不知哪。」江济亭开口接话,语气意味不甚酸涩晦然,像极了一树酸熘熘的山楂枣子。 江济亭不说不觉得,一说更像是更加触及到了陆漓的痛楚一样。 「我,我…对不起……」 这时,陆漓神情像是尽数被痛苦潦然所覆盖,却又有些惘然若失。 就像是一个一切尽数丧失了的沉柯人,只剩下了一柄早已腐朽,却为自戮的柴斧。 江济亭却在这时,揉了揉突然有些搐痛的额角。 她像是抓到了一线契机,继续说道,「如果您愿意再度提起当年之事,或许对他们而言,那将会是最好的赎罪方式了。」 当然,陆漓终究没有将那柄存在于她意念中的柴斧,挥向自己,做出任何可能会有不测的举动。 她作为一介天师,更是一名医者,最是明白生命的价值与意义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遇到什么事情之后,愈发觉得自己罪孽过重,而深深自责的吧。 一阵凉风忽然扑面而来,像是吹起了萧萧落木的无边天涯。 此时陆漓所有的沉吟不语,都像是化作了淅淅沥沥散碎的枯叶,随着滚滚而来的长江尽数奔流而去。 随后,她的思绪像是随着汹涌的浪潮一般,在不断波动翻卷后,方才最终下定了决心似的,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 见门主陆漓姐姐最终还是愉快地答应了配合他们的工作,而自己的努力和争取全都没有白费,江济亭不禁有些喜跳眉梢。 虽然仅仅只是在战术上成功了一小步,但总归是在战略上的一大步成功嘛! 当然,不得不说,江济亭确实有点膨胀地想要一飞沖天,和青华天君肩并肩,世界还在等着她去改变了。 化身为身兼正义使者,与和平战士的是她,保卫世界,和人民忠实可靠中坚力量的自然也是她。 江济亭一边膨胀,一边也在琢磨着作为大功臣的她,应该怎么提问才好。 虽然更多的,江济亭是想到了就在不远处的将来,在她的个人表彰仪式上,玉帝老儿,以及青华天君陆三刀,甚至是一干仙僚神君,都向她投来的崇拜目光了。 哎呀呀,不管是升值加薪,还是一夜暴富,都指日可待啊! 江济亭越想越开心,就差点没当场表演起来了。 「咳咳,」尽管如此,江济亭还装模做样地轻咳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那肯定也不能表现地太明显嘛,搞得就像小人得志一样,那可怎么行哦,岂不是自己风姿绰约的仙风道骨形象,就全都给毁了。 不过既然是从涣涣家一门的惨案说起,江济亭却不禁想起了,她刚才对仙女姐姐说的,那句酸熘熘可以蘸面条的话。 ……虽然确确实实听起来是针对了点,但她的的确确也没想到,仙女姐姐人这么好,她更真真实实不是故意的嘛。 不管怎么说,她都痛改前非地真心悔过了,现在也要开始动真格地问问题了! 「那么,您不知道涣涣的事情,是因为应天君没跟您提过吗?」 江济亭语毕,却不由摁了摁脑阔。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不仅失了忆,更是失了智,怎么就提了个这么没有味道的问题啊?! 嗯,下次记住了,应该多吃草补补什么的。 陆漓神色惨澹地摇了摇头,嘆声说道,「他曾许诺过,只要我留在应天,待在他身边,便能救那些孩子们……只是,终归却是没想到,还是我太过天真了。」 「……嗯??」 江济亭一时间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大到她头重脚轻,直接到脑阔摔地碎成渣渣。 留在应天,留在他身边? 江济亭不由肃然起敬,这怎么还琼瑶神剧狗血现场苦恋情深的??拿错剧本了吧餵?! 应天君这是心猿意马了,还是老牛吃嫩草,对喝露水的仙女姐姐一见钟情,所以就色令智昏地不肯撒手了? 不仅如此,还出尔反尔巧言令色地欺骗仙女姐姐,啧啧啧,真是渣男现形现场。而且,救那些孩子们……孩子们又是指哪些? 江济亭可以很爽很尽兴地在线手撕渣男,但这个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孩子们」,她却真的有些搞不懂,也弄不明白了。 洛行澈闻言,像是瞭然了其中的契机似的,沉声片刻后淡淡说道,「那些孩子,却变成了监视者。」 「帝君明鑑,确实如此。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下他们。」 陆漓苦笑着,彻悟的隐喻让她苦不堪言,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束手就戮一样。 「生命本应是无分轻重,更不论贵贱的。说来却也可笑,虽说医者仁心,救人自是天性。 「但有些时候,难医的不仅仅是心病,更是在于人为。医书上,可没有教过我怎样开这样的药方。」 江济亭呆了呆,有种想转身退出群聊的冲动。 她怎么觉得,她开头的这个本该很弱智的问题,难道不应该就像冷酷无情的机器阅卷一样扫一眼就过的吗? 怎么现在不仅没有结束,还一下子就突然变得很哲学很深奥了起来,她一下子听不懂了起来?
第69页 是她的天线翘得还不够高,接收不到他们的高频信号了吗? 「那个,那些孩子,除了涣涣又是谁?」 江济亭虽然很不想打断他们的学术交流,但她表示,她作为可爱的小萌新,还是有义务向学界泰斗提出合理的质疑的,她这也是为了学术能够更加向好地发展嘛。 然而陆漓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江济亭怎么也想不到的了。 前者转而望向她后,定定地开口,气如幽兰,「社、稷、望、朔,以及,希音。」 ……? 江济亭已经惊讶到没空吐槽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了,只是仙女姐姐说的话过于草,她一时间感觉又有被信息量砸到脚。 那些个师兄师姐的身份,她一早也确实有过些许的怀疑,这下看来,他们应该就是洛老闆所说的「监视者」了。 只是没想到,这怎么……还和小希音扯上了关系? 不过并未等到她开口追问,一旁的陆漓像是并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的意思,颇有几分刻意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只是此般境地,倒是像极了不过是为囚笼而设。」 「何不离开?」 洛行澈却是有些不解,他认为就她的修为功底而言,大可直接逃走,远离这片是非之地的。 江济亭闻言,忽然也有些急切地附和道,「是啊,为什么不离开呢?逃离这片自己并不喜欢的地方。」 「逃?我还能逃到哪去呢。」 陆漓闻言,却只是酸涩地苦笑了笑,语气意味都像极了是逆来顺受地就此认命。 江济亭再次沉默了。 她知道,此番经歷对陆漓来说,确实有些意义难明,功过难辨。 本来是想为解救那些无辜的孩子,使得他们免遭屠戮,却是殊不知恰恰中了应天君为她设下的圈套。 甚至江济亭都觉得,或许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应天君,根本就是用那些个孩子的命来要挟仙女姐姐,让她答应成为南青门门主的吧。 又或者,仙女姐姐根本是知道他的计谋,仍然迫不得已将计就计,只能屈身于金雀樊笼的呢。 只是,应天君甚至还冠以「以爱之名」的伪善外衣,将她囚禁于此的行为,使她被迫永生永世,都只能为了他一己想要长生的私慾,而不断地炼就金丹仙药循环往復下去。 从此,便是蹉跎了所有本应属于自己的容华年岁。 江济亭不能明白也不能理解,即便是处于这样的境地,陆漓为什么仍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经歷过太多的挫伤之后,或许真的就只想着贪恋温暖的地方了罢。」 陆漓沉声片刻,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虽然语调充满着释然,但眉间却仍然浓重着化不开的阴郁。 一时间,江济亭却觉得又是不好开口再继续追问了。 至少,她认为不再刨根问底地追问下去,应该是对失意沉痛者的一种尊重。 无论江济亭平日里是多么犯傻装叉也好,泼皮无赖也罢,不懂气氛的ky这种事情,无论如何,她还是做不来的。 但无论怎么说,对于像仙女姐姐这样,有着沉月羞花的倾绝之貌,加上出众的天师才华和能力的女子,已经是当世罕见了。 可是她,却仅仅只是因为脾性太好,却落得这样的命运,江济亭却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 于是江济亭犹豫着轻声开口,像是想要辩解什么似的,「可是……」 这时,洛行澈却拦住了她,并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或许,这就是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选择,并为此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命中注定的道路吗? 江济亭回望着洛行澈,无语到以至于脸上干净得像个填字方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洛行澈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向陆漓,开口提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白泽可知?」 「知道的。」 陆漓轻轻点了点头,神情稍稍有了些许的缓和,继续说道,「虚涉文君之名如雷贯耳,在龙汉之年当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济亭觉得这几天的谈话,真真实实地有在一遍一遍地刷新着她的世界观。 载于《玉清鸾文道》中的记述,身为恶兽的白泽,那可是写尽了他的穷凶极恶,作恶多端。这些,她都是确定自己没有记错的。 可是,门主却在这里敬称他为「虚涉文君」?难道,她恰巧便是当年知情的旧人,知道有关白泽一事情隐情的吗? 不管江济亭的判断是否正确,在她心中一直缠绕着有一种很强烈的违和感,但她却始终不能解释其中的缘由。 这下她忽然有些明白是为什么了,一向沉默寡言信号不在线的洛行澈,怎么会像是被开了光似的,一连串提出了这么多的真知灼见? 而且,在他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在被窥视之时,江济亭就已经隐约有些怀疑了。 鑑于洛行澈的种种行迹,江济亭觉得,这根本就不像是洛呆呆能做出来的高端操作啊。 难道说,他被什么杂七杂八的邪祟附体了?还是说,甜茶喝多了遭了老年痴呆报应的迴光返照? 总该不会是他堂堂玄螭神龙,真的是要靠吃草提高智商的吧?! ……江济亭又是一波的战术后仰肃然起敬。 那这么说来,自己不论是作为名誉监护人,还是责任饲养员,一定还是得肩负起草料批发商的重任的咯?
第70页 而一旁浑然不觉自己惨遭迫害的洛行澈,像是再次陷入了久久地沉思似的,拧起了长眉,闭口不言。 陆漓见到他这副样子,却是产生了几分的犹疑。 而后,她像是有些试探地开口问道,「莫非……您不是孟章神君吗,怎会不知圣君之名?」 自动切换离线模式,彻底陷入游离的洛行澈自然没有答话,这时却引起了江济亭的几分好奇了。 于是,江济亭十分好心地为仙女姐姐转接了人工服务,而后接话道,「孟章神君?他不是在当年赤明之变中与陵光神君一同战死了吗?」 陆漓这时却轻轻摇了摇头,像是点到为止一般,只是朝着江济亭含露嫣笑道,「不,没什么。许是认错了,只是感觉神情上有几分的相像。」 「这样啊。」 原本以为能够嗅到什么八卦新闻的江济亭,有些失落地耷拉下了她头顶竖起的捲毛。 不过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有些兴奋地问道,「那虚涉文君,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圣君,是个很好人。」陆漓缓声说着,盈盈笑貌温柔得像是露浓华昼,散却了一切的清晓重雾。 江济亭见到仙女姐姐这副犹如冰川释春的明媚模样,不由地有些喜不自禁。 感觉照着这个形势来看,自己必然是大有挖掘八卦的发挥空间的。 正准备趁虚而入直取黄龙般地一探究竟时,本就一直在有些隐隐阵痛的额头,这时却忽地严重了起来。 就像是一道滚滚天雷,直直噼在了她的天灵盖。 这种痛感像是要撕裂她的整个脑阔似的,几乎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江济亭只能痛苦地抱紧了自己的头。 由于痛感来得太过剧烈,她只能慢慢地蹲了下来。像是神经受到了极大的压迫,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唔,好痛……」 「承天帝君,承天帝君?您还好吗??」 江济亭隐隐约约的最后一眼,像是看到了漂亮姐姐既是关切也是担心的神情。不知怎的,竟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还有那么些许的小满足。 而后变得有些迷迷煳煳的,只是头好像不那么疼了,只是感觉自己忽然而然变得很轻,轻到像是青空碧落之间微不可察的尘土。 恍然而然间,江济亭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只旋转飘忽的梦蝶,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栖在庄生祖师的肩上,在漆园做了一个引仙的美梦。 正当江济亭准备就此继续躺平睡好的时候,就在这时,她却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侧,仿佛有人。 该不明人士像是察觉到了江济亭是在装死一样,由是颇为不屑地嘁了一声。 而后云袖一拂,十分飞扬跋扈地说道,「抬出去,本门活人不医,死尸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三更,沈妈上线!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也感谢支持正版的你!评论还有概率掉落红包的哦~^ ^ 第38章 云山乱三十八 睡觉不香吗? 江济亭表示她不想玩了。她现在很舒服, 就想这样一直睡下去了,什么人都再也与她无瓜。 尽管,她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啥。而且这场轻柔的梦, 似乎也算不得是什么美梦。 在一番天旋地转之后, 江济亭似乎隐隐听到了些微少女的啜泣声,以及不知道是用什么物体, 击打出的曲调婉然的清越之音。 虽然江济亭只听到了零零散散的几个曲音, 但是却让她有了一种十分强烈的熟悉甚至是安逸之感。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就连这种感觉她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经歷了。 江济亭想着想着,身体却渐渐地沉了下去,重得像是愚公当年苦移的王屋山一般。 这时,就连她的思绪也不再是朦胧中摸不清的月光了, 开始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这种修葺一新重返人间的感觉,就像是剪了羊毛之后的一身清爽,再加上一段千里快哉的凉风, 简直不要比喝了农夫山泉有点甜还要美妙。 江济亭感觉自己仿佛又又又活了! 她又好了!又可以继续浪继续快快活活地皮断腿了呢! 正当江济亭准备瞪眼踢腿再蹦起来,享受新鲜雀跃的空气,并大喝一声「小爷我又回来啦!」的时候—— 竟然莫名其妙地就眯到了个陌生男子, 正在以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自己。 ? 嘘, 有内鬼终止诈尸! 江济亭很快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两眼一闭,于是打算心安理得地继续挺尸了。 嗯,一定是自己睁眼的姿势不对,她琢磨着,需要稍后重启。 该青年见状, 狞笑了两声,「抬出去,本门活人不医,死尸不留。」 江济亭一听人那么说,顿时像个失了重的麻袋,噌得一下就弹了起来,生怕那个图谋不轨的狗男人,真的会派人把自己像个不可回收垃圾一样地丢出去。 「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这么可爱我还不想被弃尸荒野,抛尸乱葬岗!」 装死失败被当场拆穿就算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极其尴尬而不是优雅华丽的方式起来…… 江济亭真觉得,如果她下辈子出生也是这种状况,那她绝对要比哪咤三年在殷夫人肚子里闹腾得还要缠绵,烂死在妈胎里死活都不会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她发誓她绝对绝对,只是因为她是个耿直girl,是个诚实友善的好孩子,所以才自觉起来的!
第71页 绝对不是迫于权威压榨,即便是,那也得是因为要了命资本家爸爸对她的生杀予夺,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啊呜呜呜…… 这时,正当江济亭因为不明男子的一句话,产生了一系列十分暴露本性的行为时,不由产生了满满的挫败感。 正当她试图用阿q精神说服自己,依旧是这天地间最牛掰的金手指主角时,有个黏黏的小身影,忽然就扑了上来和她贴贴。 小贴画那哭得是一个稀里哗啦,呜呜咽咽,不管是鼻涕还是眼泪,只当江济亭是个抹布一样地往上蹭。 「无衣前辈呜呜呜真、真的太好啦!……我、我还以为是前辈死、死掉啦……哇呜呜呜呜呜呜……」 小萝莉哭得悲天恸地,更肝肠寸断,她紧紧抱着江济亭,像极了一只在沙漠中找到了参天巨木的考拉。 江济亭简直快要被她地没法fu吸了,她低下头定睛一看,这小萝莉不就是小哭包希音嘛。 可是那边那个不明男子又是谁?她正琢磨着的时候,对方就开口说话了。 当然,如果她知道对方会那么说,宁愿他是个哑巴。 「呵,就你这腐尸,炸了丢给九尾狐吃都嫌油大,还想安葬荒魂岭?」红衣青年抱臂冷哼,语气尖酸刻薄,丝毫不留情面。 噫? 江济亭一时间竟被怼得不知道该怎么还嘴了。 但是!在这个决一生死的紧要关头!就在这个她必须要一展英姿雄风的时候! ……江济亭却觉得自己的气根本不打一处使,面红耳赤地一个回嘴的词都吐不出。 词到骂时方恨少啊。 她真的后悔当年没在报考祖安去那里上学,不说混个应届文科状元,但凡她能考个班里倒数第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世风日下地惨遭宰割的好吧! 想到这里,江济亭是真的追悔莫及。 可是,在这个关于脸面的重要时刻,她肯定不能善罢甘休!树活脸,人更要活皮!就算是生剥了皮那也不行! 此时,江济亭顿时像是来了气势一般,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你你……你才臭猪呢!」 「哦?看来,这位病人似乎还有些神智不清啊。」 他微微挑起了丹凤细眼,略作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又道,「哎呀,看来还需再用几味天麻……对对,再添些水蛭,还需多掺点砒黄呢。」 ???? 天麻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就超恐怖的啊喂!!水蛭又是个什么可怕的生物啊啊啊还加砒黄?! 这是个什么独家黑暗药理啊要不要人活啦喂!! 你这个谋财害命的庸医你不要过来啊!!你再过来我、我就喊你强抢民女非礼啦!喊警察叔叔过来抓你啦!! 江济亭内心疯狂os,不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个危险的狗男人简直太太太可怕了,他该不会是想把自己抓回去给他做实验小白鼠的吧?! 啊啊啊不要啊,她还没有嫖够好看的小哥哥呢她还不能就这么认命了!!当然即使嫖够了也不行!! 这时江济亭脑海里一股求生欲疯狂地滋长,她决定了! 她要同黑恶势力斗争到底!哪怕是鞠躬尽瘁!也不能死!更不能屈尊降贵! 她怎么说也是天庭四大法王之一了!还是很要脸很要面子的! 于是江济亭憋足了气,爆出惊天一喝,「谢谢活神仙就救我狗命!!」 语气坚决态度诚恳,像是就差要给他跪下认做再生父母了。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根本打不过他还是加入恶势力为妙。 哼哼,等到他日自己东山再起了,一定要让这个害人的庸医,变成水蛭精在她面前跳海草舞! 江济亭这样想着,最终还是决定就这么傲骨犹存自诩高贵的,与黑恶势力狼狈为奸了。 「嗯,尚好。」 红衣青年这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手便收了一直在手里把玩着的柳枝,继续说道,「不过呢,救你是要收费的,即便是条狗命。」 「你你你别欺人太甚了!」江济亭摔桌。 「行医的规矩,懂么?」那人也不怒,甚至还有些懒洋洋地盯着她,一脸小爷我就是道上的人,你能把我咋地。 行医的规矩? 江济亭的整个帅脸都不由得抽了抽,哪门子霸王医啊喂!!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你还想开张吗喂!投诉!!必须得投诉!! 「师、师叔……」 小希音泪眼花花地瞅着那名青年,他作为她的长辈,她必然是不能反驳也不能顶撞他的。 于是,就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他,来替江济亭求情,希望他口下留人。 哈?师叔? 这么说这货就是小希音之前提过的「沈师叔」咯? 这下有些出乎江济亭的意料中了,不过即便是小饼干的师叔,也丝毫不影响她一点都不想认识,也不想了解这个蛇蝎精就是了。 这个得理不饶人的恶毒男人,根本就是蛇蝎精变的! 江济亭一时间忽然就又顿悟了,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时,她忽然觉得岁月静好式的洛行澈,一下子整个仙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说曹操曹操到,在一阵炫目的光华流转间,仿佛更是自带了live的打光效果,洛爱豆元神归位,周天四御天团——上宫帝君洛行澈,华丽登场。
第72页 江济亭酸了,江济亭慕了,江济亭觉得落差了。 她是真的真的很不能理解,怎么说她也算是风风光光明媒正娶地嫁到天庭的好吧?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代嫡妻正主了,怎么就沦落到成为了那种言情神剧里面的妖艷贱妾一样,不是被迫被这个不由分说地就勾魂,就是被那个家暴一样地引了魄。 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 你们敢尊重一下我的想法吗餵???贱妾就没有王法了吗??你们真的不是言情后宫剧拿错剧本了吗?? 凭什么我就这么像个工具人一样的被你们丢来甩去的??江济亭忽然觉得自己的命好苦,来世一定不要屈于人妾了。 啊呸,你才妾呢,你家全家都是妾呢! 江济亭赶紧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出大问题,仿佛代入了什么奇奇妙妙的东西进去。 「哟,你醒啦。」 红衣蛇蝎精看着他,继而抱着双臂又是令人愤恨地开口说道,「那么这位的医钱,你替她结了?」 后者像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果断回绝,「不要。」 「啧,你这是什么人品啊,连银子都没人替你结。」蛇蝎男还装模作样地,甚为惋惜地嘆了口气。 「明明是你霸王条款好吗!!」 江济亭简直要炸毛了,这蛇蝎男到底是个神仙玩意儿啊,这也太过分了吧喂!! 洛行澈看了看这边气炸了的江济亭,又望了望那边气定神闲的红衣青年,像是这才有些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洛行澈忽然不自觉地想起了某日风前的奇妙旖旎,甚至还为此献出了天下第一初吻,于是像是下定决心要对她负责一样,十分认真地说道,「可以结。」 ……等下,这种行但得加钱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江济亭一听,更有些急气交加了,怒不择言地说道,「谁要你结了啊喂!我承天帝君最不差的就是钱了!本帝君有钱到几乎是可以包养你的好吗!!」 洛行澈沉默了片刻,仍然选择贴心地指了出来,「你撒谎的时候会摸鼻子。」 像是被公开处刑的江济亭如临大敌,捂着鼻子后退了好几步,仍然不肯就范地叫嚣着,「……你你你你才撒谎了!本君!就是可以!包养你!」 一旁的红衣青年像是不为所动地打了个呵欠,依旧是一脸我视世人皆粪土的神情盯着他们,像是在他眼里,根本容不下任何人或物。 「本君劝你们还是速速离去的好。还有,打情骂俏,也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澄清一下,相信我,沈妈其实人真的害挺好的,就是嘴开了光,漏了点煞气^ ^b 第39章 云山乱三十九 洛行澈闻言, 只是装作十分淡然的样子扫了江济亭一眼,并没有就势继续说下去,自然也没有听信青年的话就此离开。 此时的他, 倒像是因为自己巧妙地化解了两个人的不明危机, 不由感到些许的小满足。 甚至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开始变得像是喝了一盏受观世音点化了的甜茶似的。 见这两个人总算安静下来了, 于是炭烤蛇蝎精便开口问道, 「你们怎会在此?」 「来做些调查。」 洛行澈拍了拍下摆起身,神情也像是bug逐渐修復了一样地恢復如常了。 油炸蛇蝎精像是有些惊奇,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连语调都有些微微上扬, 「调查?查到南青门来了?」 「嗯。」洛行澈点点头,表示认可。 江济亭摸着下巴琢磨着,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干炸蛇蝎精眉上那条十分细的白色额带,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她似乎有些想起来了。 当初在引仙会上,她好像见过他。 当时的他也是一袭灼目的红衣, 像极了一只傲气凌然的赤色凤鸟恰好栖于梧桐枝上一般的, 站在了紫微帝君的身侧。 当然,江济亭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勤勉于踩雷的她,这下也丝毫没有意外地,踩雷了。 她口中的这个蛇蝎男,还真就是个「神仙玩意儿」。 那位红衣青年, 正是四御其三的长生帝君,本名也叫沈遇漱,字疏白。 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他本人似乎并不是很喜欢「遇漱」这个封号。因此更多的时候,众仙僚也常称他为长生帝君,或是唤作疏白,并不怎么称唿他为遇漱。 沈遇漱抱起了臂,像是并没有兴趣知道他们究竟在调查些什么,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人事有常各司其道,不如早早离去罢。」 江济亭原本就不喜欢他这样的做派,听到又是下了逐客令的话更是忍不住了。 自己和被自己包养的洛阿呆,本来就是两个无辜的良民,又不是什么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天庭的万顷天光尚且容得下她,怎么还人间一个小小的南青门,就容不下她了? 由是,江济亭有些蛮横梗起了脖子,甚至还瞪大了眼,「哦豁,不要以为你是天庭的四御,还是小希音的师叔,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沈遇漱闻言,冷笑了笑,俯身凑近了她,一双鹤目星转,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还真就可以肆意妄为。」 江济亭先是一噎,后是下意识向后跳开了几丈米远。不过她瞄到了自己身后站着的洛行澈,顿时就又来了底气。
第73页 哼哼,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不一样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吴下阿蒙,也不是那个烂泥阿斗了! 自己之前也完全是因为他和他手上的树枝人多势众,她略有不敌只能战略性撤退,根本就不是她就认怂了好吧! 而她现在有了洛剑仙大大在旁边作保,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就要替天行道,扫除一切牛鬼蛇神! 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登时就紧张了起来,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短兵相接之势,像是要开始一场真男人间的王者对决了。 这时,一直沉默着不敢在众多前辈帝君面前插话的希音,这下真的有些慌了神,她急忙上前去拦沈遇漱,连声说道,「师叔师叔!您先别动怒!前辈他们并没有恶意!」 沈遇漱皱了皱眉,像是看在了希音的面子上,这才有些松了口,「也罢。你们,究竟为何会来此?」 江济亭觉得身为宝宝的自己,这下是真的要动真格的,要动怒了! 尽管她表示,自己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理他,只想抱着小羊玩偶缩在绵绵软软的毛里,然后疯狂地软一哭哭。 不过江济亭的幻想并没有持续超过三秒,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尤其是在小希音的话里。 等等等等,如果说麻辣羊蝎子火锅本人是小希音的师叔,而仙女姐姐陆漓是她的师父,那也就是说?! 这个姓沈的庸医,是仙女姐姐的弟弟?? ???? 江济亭觉得什么世界奇观,还是什么世界纪录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既没功夫吐槽为什么那么温婉可人的姐姐,有这么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弟弟,也没功夫骂剧情是真的狗血到了感人的地步了。 ……不行不行不行,江济亭忽然觉得大事不妙,如果等洛憨憨开口说话那可真就坏了的大事了! 总不能真由着洛二傻毫不犹豫地开口就说,「为了调查你姐姐」的吧?! 那还得了,那他们其实不是连乱葬岗都住不下了! 那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抱着小羊玩偶的江济亭再一次地,勐女惊慌了。 头到用时方恨傻,江济亭一下子觉得这句话不再是洛二傻的代名句了。 不行不行,她还不能就这么放任自流地认栽!她要让这个词成为某人的专有名词! 洛行澈像是完全按照江济亭的剧本来的,丝毫没有犹豫地开口说道,「是为了调……」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江济亭眼一闭,嘴一张,大喝一声,「是紫微帝君介绍我们过来旅游的!!」 于是,江济亭就这么地看到,沈遇漱的表情,很明显地变了。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沈切黑惊讶的神情,竟然是那么的正经,感觉完全不像是在听她瞎扯。 「紫、紫微帝君?」 沈遇漱有些喃喃的,像是拆碎了这四个字,反覆品尝咀嚼着。神情之中除却难以置信,不知怎的竟是更多了几分惘然若失。 江济亭有些吓呆了。 她看着沈切黑的表情,更加难以相信。 这个臭男人究竟是不是,真就被她如同春日中的一惊雷,冬天里的一把火那样的一声大喝,直接整个人都给吓傻了。 于是,惊魂未定的江济亭有些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是紫微帝君啊,有什么问题?」 这时,沈遇漱方才回过神来,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轻咳了一声。 转而却像是一只护食的小动物一般,神情与之前的傲气凌人大相迳庭,就连语气也有了些许的变化,虽然充满了敌意,却又难掩几分的惴惴不安。 「你们找他做甚?」 江济亭觉得此情此景,就非常的有内味儿了。 正当江济亭准备细品沈切黑这句话,真的就十分地暴露问题,因此正准备藉机找到突破口之后,攻其不备,再取其软肋地就势打击报復…… 却没想到,意外还是一如即往地爱着她,并且宠幸着她,总会在她最不需要的时候来临。 这时,正是那个江济亭痛恨了许久的专治拆台的包工头,洛五字再次上线了。 他依旧是丝毫没有犹豫地答道,「请他做调查。」 完了,彻底完了,这下还是兜不住了。 尽管此时,他们此行的目的还并没有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至少或许还能够有一个不被当场抓现行的机会。 但江济亭就在这时,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都和这个万恶的包工头,对不来火,更来不了电,他们就像是一个盲人和一个哑巴在谈论哲学,他们之间只能是一条无论如何也不能逾越的鸿!沟! 退一万步讲,她骂蝎子精的时候对方都比洛木头有灵性的好吧! 洛木头这么一个没得灵性,丝毫不灵光的冷血生物,究竟是怎么修的仙成的仙啊喂! 不管怎么说,为了避免洛木头继续拆台暴露更多他们的事情,江济亭心下hetui了一口,只能像个缝衣的老母一般接话了。 「就是单纯请他调查南朝的小公主应天雪啦哈哈哈哈……」 「应天雪?她不是已经……」沈遇漱的话并没有说完,而是意犹未尽地眯起了眼,有些狐疑地盯着江济亭。 江济亭被正义注视盯的有些犯了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和沈遇漱打起了哑谜,「对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啊哈哈哈哈……」
第74页 这下反倒是沈遇漱有些急了,他急忙追问道,「请紫微帝君调查南朝的应天雪?所以他是到人界来了?」 「对、对……」江济亭却有些被他搞得是云里雾里的了。 这难不成,小公主还和这么个干炒蛇蝎精还有着那么一层的关系? 不会吧,南青门的这位,不管怎么说看起来都和南朝的小公主不应该会有什么联繫的啊……总该不会是他还给她看过病这种桥段吧? 而且,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麻辣拼盘的沈辣妹这种,就很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仙君来说…… 好吧,说不食人间烟火完全是高看他了!冷血无情的狗男人,一心为钱的势利眼还差不多,勾个魂还要收费的!黑心庸医! 江济亭止不住地吐槽,甚至还恨恨地啐了一口都不觉得解气过瘾。 沈遇漱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轻蔑了起来,「该不会是你想耍花招,故意搬出紫微帝君的罢?」 「我骗你干啥啊?不信你问洛……你问边上的那个啊?」江济亭觉得这个大猪蹄子真的很莫名其妙。 沈遇漱抱着臂看了洛行澈一眼,后者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不过沈遇漱像是仍然有些不大相信,于是洛行澈便又补充了一句,「是我请来的。」 更加莫名其妙的是,江济亭并没有继续受到来自沈遇漱的强行追问,或是任何阴阳怪气。 此时的他,瞳孔急遽一缩,倒更像是失了魂一般。 「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快乐呀!明天双更,会稍微晚一点发,小天使们谅解^ ^~ 第40章 云山乱四十 糟了? 这怎么就糟了? 是说应天的小公主亡故的这件事糟了? ……那好像确实挺糟的哦。毕竟以那样一种决绝的方式离开, 又以一种残忍的方式被夺去了记忆,确实够糟的了。 看着沈遇漱快步离开的身影,江济亭甚至还装模做样地高声喊道, 「哎你干嘛去?——」 「跟你这等人也道不明白!」 沈遇漱远远地回了一句, 踏着云,像是要向西而去了。 哦豁? 沈遇漱这个尖酸刻薄的酸豆角, 就算人走了, 嘴上也还是丝毫不肯饶人啊。 江济亭继续心下腹诽着,甚至还多瞅了两眼他离开时,乘着的那朵无辜的彩云。 「你这师叔是个怎么一回事啊?」 江济亭有些不满地抱起了双臂,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模样, 开始了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希音,进行了当街拷问的灵魂责难。 小希音只是嗫嚅着,低低说道, 「那毕、毕竟那是紫微帝君……」 嗯?合着小姑娘见识不一般啊,连紫微帝君都是知道的。 不过也是,那毕竟是紫微帝君嘛, 天庭第一美人, 不仅威震云霄,更是姿绝云水,那可不是谁见了心都得颤两颤的嘛。 江济亭想到这儿,甚至还有些对于自己眼光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似乎江济亭并没有听出小希音话里的意思,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 她似乎并没有听过沈辣妹和温美人这两个人有什么过节的啊? 那辣妹这种提起菜刀抬腿就沖,像是立马就开搞的做法,又是为着哪出? 也是,那毕竟是天庭数一数二的拔尖人物嘛,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安在他身上,是不能统统开绿灯打白条的。 即便是这种,看着就很气势汹汹,十分像是要寻仇的了。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江济亭琢磨着,像紫微帝君这样孤高寂寞的男神级人物,一定要有一个缠绵到难捨难分,却又相爱相杀的对手相配才行。 而且,还一定要在那样一个两眼一抹黑,伸手只见哆啦a梦小圆手的夜晚还要在,在一个倒霉催的房顶上。 然后,俩仙狭路相逢,一个挥着他那傲骨嶙峋的小树枝,一个提着他那英俊潇洒的长毛笔,就这么的开始了一场真正的神仙打架。 这时,沈辣妹凶光毕露,抖了抖他的小树枝,振臂一喝,开始了他的经典台词—— 「你瞅我咋地?」 不过可惜的是,由于那天的天实在太黑,江济亭没看清辣妹手里,不知从哪棵树上薅下来的树枝,究竟掉毛了没有。 也不知道那个传说级别的木枝,究竟是不是由24k纯金打造的上好柳木就是了。 好吧打住打住,不管怎么说,江济亭还是觉得,就在没几天前的引仙会上,看着这俩人,就那么肩并着肩地站在群仙之首。 暂且不说合不合礼数,因为她也不清楚,但是好像还真挺和谐的,有那么点一眼万年的意思了。 「紫微帝君人见人爱,花见花爆胎,这大家都能理解。可是你沈师叔干嘛非得找他的不痛快?那岂不是要引起公愤了?」 江济亭左思右想,无论是伸长了八百米的脖子够天上的仙气,还是拉长了九十米的马脸贴地上的灵气,还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不过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她江济亭作为紫微帝君后援会的扛把子级选手,不管是公仇私怨,还是新仇旧恨,那肯定得和他沈辣妹一起结了才行。 嗯?纠结为什么要叫他辣妹儿? 还不是因为他实在是打铁自身太硬,作为这一届火爆小辣椒的祖宗,呛锅效果实在太好,别说下饭了,呛得人根本没法开口说话了嘛。
第75页 而且还穿着一身的辣椒红,啧啧。 「这、这个……」 小希音却像是心虚了一样,不知又从哪里拽了株可怜的三七出来,低着头捏着三七绿漆漆的脖颈,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模样,像极了是处刑现场,简直要生生地把那株娇弱的三七要掐到窒息了。 这时,聚着眉峰的洛行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摇了摇头,忽而开口说道,「他们关系甚好。」 啥??? 关系好就算了还是甚好??这个甚用的就非常的微妙啊云山同学??你确定真的不会让人联想到是肾好吗餵?? 你该不会爬过人家窗户,看过芙蓉帘内春宵帐暖的一幕了吧?? 想不到啊厉害了我的洛老闆,你居然真的口味这么独到,喜欢弯着的双修吗?? ……一句话,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哎! 江济亭感觉自己看着洛行澈的眼神都直了,闪着别样光芒的双眼就像一对探照灯一样,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有点想投去崇拜的眼神了。 可是既然关系肾好的话,该不会真是因为他紫微帝君在地府待得太久了,然后呢,为尽些地主之谊,所以他沈辣妹就专门跑去招待紫微帝君……喝茶了? 还是说……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没心没肺的江济亭表示,她是真的越想越开心了。 希音在听到洛行澈这样说之后,不由大惊失色。 于是,她像是想要刻意遮掩这个话题一样,突然开口说道,「二、二位!二位帝君为什么,想要知道关于阿雪公主的事情呢……那明明、明明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嗯??? 什么,不是前几天就发生的事情吗???怎么一下子就过了许多年?? 难道你人界的时间,不是按钟錶上那样规规矩矩走的,是踩着高跷跳着走的?跳到哪里算哪里的那种? 江济亭觉得自己裂开了。 合着他们的时间轴根本不对,不该轻信了寻北尘说的「前几天」的鬼话? 可是,照北尘哥的情况来看,他一心想要实现友人的遗愿,为此哪怕献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又怎么可能会骗他们两个?敢情这完全说不通的啊? 江济亭连忙伸出了她的王之右手,示意希音赶紧打住,另一边又用自己的神之左手,不偏不倚地扶了扶额。 「等等等等,先缓缓,先缓缓。你的意思是说,小公主亡故这件事,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这下却使得小希音更加有些不解了,她依旧十分紧张地揪着那株三七草,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是啊……」 江济亭觉得,她应该再次祭出一波战术后仰,以表肃然起敬了。 这这这,如果说小公主亡故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涣涣,岂不是更久之前就…… 再加上另外一边的寻北尘,他不确定的身份和由来,这都细思极恐啊细思恐极的好吗!! 原本只是为帮助洛呆瓜恢復记忆而来,这下怎么感觉,看不懂的迷惑行为又增加了啊?? 照这种诡异至极的剧情发展来看,未来指不定还会触及到别的什么,更可怕更迷惑的行为呢。 江济亭本来就觉得,硬着头皮接任这个苦差事,就是个划不来的亏本买卖。 她要不是被赶鸭子上烤架一样地被当成了拼盘水晶烤鸭,她绝对是跳得远远的,才不会来趟这浑水呢! 要是丢了神神气气又威威风风的仙官就已经是血亏了,万一还真的又把小命搭进去了,那她岂不是真就成了杀身成仁捨生取义了啊! ……完了完了,这怕不是真捅了娄子了。 越想越糟的江济亭,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她还小还是个孩子,她还不想死啊!!在线等个爱心人士救救孩子啊!! 在江济亭一阵头脑风暴,甚至盘算着要想个法子跑路的时候,就在这时,在她心头,总有一种很违和的感觉,始终萦萦绕绕,驱之不散。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如鲠在喉,感觉就像是生吞了一只气炸的河豚,卡在喉咙里别说是下咽了,根本就连唿吸都十分困难。 究竟是哪里不对? 小希音看着江济亭有些阴沉的面色,几分疑惑,几分担忧,试探着开口问道,「前辈?无衣前辈……?」 江济亭脑中像是响起了一阵悽厉的哨笛,并且伴随着一些近乎无法忍受的杂音。 她不断地回想着寻北尘这个害他们好苦的小兔崽子,曾经对他们说过的话,以及做过的事。 她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一定有什么细微的地方,被她忽视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见江济亭并不回答,而她阴沉着的面容愈发深重,小希音有些急了,「前辈?您还好吗……?」 江济亭觉得照这样下去,她就要变成那只要爆炸了的河豚了。 是什么地方…… 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想起来了! 一边答着小希音关切的江济亭,一边开始捏着下巴仔细分析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我没事我没事!」 于是,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线索的江济亭,十分胸有成竹了似地开口问起了洛行澈。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遇到荀文卿时,他是怎么认出来你的吗?」
第76页 洛行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答道,「剑。」 「没错,是剑。」 对于终于接上了信号,难得默契一回的洛行澈,不管怎么说,江济亭还是十分大度地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这也正是其中,最最不合理的一点。」 第41章 云山乱四十一 江济亭觉得, 风水轮流转了这么久,今天也终于该转到她家,让她也好好地风光一回了。 「首先, 我们先暂时撇开究竟为什么, 寻北尘会刻意向我们隐瞒涣涣也好,还是小公主的死亡时间这件事不谈。」 此时自认为颇有了几分ac数的江济亭, 就连两个小眼睛都像是发现了姦情一样的, 变得亮晶晶了起来。 她继续说道,「还有沈辣……沈仙师,和紫微帝君这两个人,到底是个什么爱恨情仇的纠葛关系我们也先不谈。」 虽然……她心底还是很想刨根问底地追问一下的就是了。 洛行澈像是想起了什么, 于是十分认真地辩解道,「我知……」 「等等等等,打住!你先听我说, 你先听我说!要不然我一会儿就忘了!」 江济亭有些急了,连忙打断他,生怕洛行澈再多说一个字, 自己的完美构思就要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所以我是想……」 正当江济亭打算, 再次开始自己的伟大演说时,却不料风水对她来说还是转得太快了,她很快就反过来被洛行澈打断了。 「我不。」 洛行澈有些懊恼地盯着江济亭,一时间,神情却像是变得更加坚定了。 嗯?? 洛阿呆你长本事了是不?? 是要和本承天,更日天的帝君抢谁是霸总了是不?? 满头黑人问号的江济亭, 尽管自认为有着像警察一样的,好到不行的好脾气,但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让我先说又不会让玉帝给你减两吨的甜茶仙俸!」 洛行澈愣了一下,像是有意无意地故意在任性跟她作对一样,甚至还有些委屈地又把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我不。」 江济亭索性一横,也不管是真的还是真的要忘记自己说什么了,「我不管我不听!我就是要先说!」 看着眼前两位名震四海的仙君,却像是两个小孩子一样争抢了起来,希音像是十分难为情地上前劝阻道,「啊,那个……」 于是在两个人张牙舞爪的间隙,小希音连忙打起了圆场。 「两、两位都先冷静一下……所以,为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是剑呀……」 所幸江济亭并没有气到失了智,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于是她顺势说道,「是这样的,我刚才突然想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你云、云山哥哥的剑,虽然是名剑之一,但真正见过的人应该是寥寥无几的。 「而且,自重生后便一直待在天界的你,并没有与凡界有过任何接触。所以,寻北尘又是怎么凭藉一把剑,从而认出你上宫帝君的呢? 「想必是在他身后有高人指点,所以他才能够认出我们。而且,如果仅凭判断元墟色的话,我觉得还是有点难度的。」 江济亭一边推敲着,一边还十分陶醉地点了点头,「所以,我的结论是,他必然和天上的某位仙君,有着非比寻常的联繫。」 语毕,就连江济亭自己,简直都要佩服起自己来了,她真不愧是江尔摩斯的在世了。 这分析能力,简直秒杀一大片的洛呆瓜了好吧! 只不过在江济亭看来,正所谓狗改不了吃那啥,她觉得他洛阿呆,也改不了犯傻的精准论断。 欲言又止的洛行澈,尽管最终选择放弃了说些什么,但仍然像是纠结在了虚雪剑这一事情上,流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 「我的剑出名。」 「……」 深表自己已经心如止水的江济亭,对于四御老二的洛二傻,尤其是像这种,成天时不时就冒傻气的行为,说真的已经开始有些免疫力了。 别说是对这傻泡泡的免疫力了,她感觉,自己简直已经可以分分钟化身为某洗手液的绿盾小斗士了。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她。 这究竟都是哪门子的妖魔鬼怪,又是什么人间疾苦啊。她不玩了,真的不想玩了。 三刀哥……不,青华天君?在? 您不是救苦天尊的化身吗?渡渡孩子呗?孩子超乖的,救苦选我我超甜! 原本正神气得意风光无限的江济亭,被洛五字这五个字摧残的,不由拧巴起了一张超长进化版的苦瓜脸。 这已经不知道是江济亭第几次,打量他那把就连剑鞘都是玄黑的剑了。尽管被那块恪尽职守的黑布,胡乱地包裹着,但仍然可见其难掩寒光。 尤其是那纤长银亮的流苏剑穗,一直拖到了剑身。在清风絮语的拂动下,微微翕动着,流光碎亮时隐时显,像极了星星点点的细雪。 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的江济亭深深嘆了口气,就连槽都不想吐了。 「得了吧,就你那把小黑……」 等等,青华天君? 突然cue了一下陆三刀的江济亭,忽然觉得自己又悟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门子的拉郎乱搞,反正不论如何,她确确实实是想到他了。 说不定,还真就是那青华老儿陆三刀搞的鬼?如果细细一琢磨的话,确实是非常有可能的。
第77页 别问,问就是她江无衣觉得,他陆清择不仅穿得花里胡哨骚包得很,本质上可能根本就是个老神棍。 加上姓陆的那货,天天都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估计也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骚操作。 「得得得,不说小黑的事情。明人不说暗话,开门见山来讲,我怀疑寻北尘根本就是受了人指使的,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巧地就找到了我们?」 平心而论,江济亭真觉得自己作为帝君,更作为仙女,这么辛苦下凡一趟,已经很简朴,也很低调了! 没有什么jio踏灿霞紫光地降世而来,更没有驾九乘云霓长车地大搞排场了好吧! 怎么说也贯彻了天庭书记倡导的「成由勤俭破由奢」的优良作风,不给她发面大锦旗挂床头,她都觉得根本就是亏待她了。 当然,这时江济亭还特别贴心地指出了她怀疑的对象,甚至语气都是十分客气的。 毕竟,她的怀疑根本没有道理,她只是突然一下子就想到了他而已。 「所以,我怀疑是青华天君在从中指点。」 「嗯。」 意外也就意外在这里了,洛行澈并没有继续反驳,更没有提出异议,甚至还简单应了这么一声。 很魔幻的是,根本不知道他是在肯定江济亭的观点,还是单纯只是想表达自己听到了。 当然,不管是哪种可能还是有别的c选项,江济亭听起来都觉得很窒息就是了。 这时,一直旁听不愿插嘴的小希音,突然说道,「那个,我、我觉得…青华天君是好人……」 江济亭闻言,不由像个老母猪……老母亲嘆气了起来。 「小可爱啊,这天底下,怕不是根本不会有你觉得不好的人吧。当然,应天君除外。」 「其实应天君也……」 希音像是还想说什么,不过很快就被上嘴比上手还快,手速打地鼠能快到八百八的江济亭打断了。 「不会吧?!你都想让我们从应天君的魔爪下把你的虞姐姐救出来了,怎么到这时候了,还念着应天君的好?」 希音蜡起了小脸,那模样像是比药用的田七还难看,她低着头,就连声音也都是轻轻地。 「虞姐姐的苦,或许都是她自己给的。」 快嘴快舌的好手江济亭再次上线了。 「瞧你这话说的,希音宝宝哦,不是姐姐说你,你要知道,要真是救,那也得能救才行啊。照这种情况来看,只能是你虞姐姐她自救才能有成效吧。」 小希音却只是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缓声说着与她年纪并不相符的话,「医人者自戮,渡人者难渡,救人者自苦。」 是这个理了。 他们此番探查下来,要说收穫还是有的。但是,相应的,未知的事情也在逐渐变得越来越多。 一方面,首先是那几个名字怪异的孩子,他们的来歷尚不明朗,为什么陆漓无论如何也要护着他们,哪怕他们成为了应天君的鹰犬,反过来成了对自己不利的监视者? 他们的谈话,仙女姐姐甚至就连希音都不愿意让她听到,这点是江济亭无论如何也没法忽视的。 江济亭总觉得,这或许不仅仅是想要护着希音,可是那又是为了什么? 包括囚笼中的金丝雀陆漓本人,似乎也有着并未说尽的话。 事情的真相,究竟又是什么样的?当然除却姐姐,甩下一句「糟了」就跑了的沈辣妹,又是怎么一回事? …… 江济亭觉得自己现在能炸出个国士无双的十三么出来了。 她上辈子是吃了玉帝老闆家的大米了?这辈子怎么就这么得不偿失地达着这份出力不讨好的卑微临时工呢? 气氛又开始变得出奇得安静了,这时的小希音挠了挠头,恢復了往日的真稚可爱,又说道,「不过这不是我说的啦……是沈师叔说的。」 当然,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才是胜利!加油奥利给! 于是心里这么想着的江济亭,转而不怀好意地看向了希音。 不管怎么说,她首先都不会放过眼前白花花的肥羊,到嘴边就想飞的鸭子了。 「小~希~音~嘿嘿,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双更~就是有点迟到啦^ ^b 第42章 云山乱四十二 打更十分刚过。 华楼绣殿之上, 依旧是宫灯长明,彻亮如昼。 入夜后寂冷幽邃,也静得出奇, 使得这座任尔八方吹拂, 却依旧岿然不动的宫城,更像是一座由铁浆灌注而成的坚牢, 不会被任何沉冤积恨所撼动。 她只是贴着墙边小步小步地走着。 由于过度的恐惧, 使得她就连那瘦小的影子都是畏畏缩缩的,像是快要融进了那落红的厚墙中去了似的。 「哎呀呀,你说这送进宫里的孩子呀,可是一个都没能活着出来呢。这要说吃人的呀, 那还真不是什么洪荒万古的凶兽,还得数这应天宫……」 「咄!小声点,你不想活啦!」 两个宦官屈伸而过, 佝偻着的浮影,从昏暗的灯光下掠过。 即便是再平常不过的经过,却令她觉得, 就像是后山深处夜行的山猫一样, 比这触目惊心的夜色,更加令她害怕。 不过所幸,这二人仅仅只是快步疾行而过,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瑟缩在灯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第78页 她两眼直直地盯着那两个宦官逐渐远去的身形,仍就心有余悸地不敢妄动分毫。 就连她的小身体也在不断地颤抖着, 牙关也像是随之助纣为虐似的,打起了寒战。 可是那两个宦官之间的谈话,仍然还是不由分说地就扎进了她的耳朵里。 「不说别的,就说今天,整座白下府邸都被抄家问斩了,这可又是一门的血债啊。这血债啊,无论怎么说,毕竟都是要还的……」 「行了行了小点声,妄议朝纲,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她被这如同巨雷一般的声音,惊憾地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了。就连粘在眼角的泪痕,也像是在不断刺激着她再次哭出来一样。 即便如此,她还是用力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或是有任何的响动。 这久违而又熟悉,却又让她心生无限恐惧、惊慌、厌恶,或是一切负面情绪的感觉,让她想起了自己那年经人多次转手,初入应天宫时,也像是这样的光景。 她是个孤儿。 没有名字,没有父母,更没有亲族。 或者说,她作为一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弱得不能再弱的妖兽,甚至根本不能用那些已经化成了人形的灵或是妖中,所谓「人」的那些称唿与叫法。 毕竟无论是灵还是妖,只有能够化为了人形,才能够称之为人。这是他们苦修百年,最大的荣耀。 当然,她也想过,如果将来有一天,她能够有幸化成人形的话就好了。 这可一直都是她平生以来,最远大的梦想了呢。 她记得山头的另一边,那只走遍沧海的老狐仙曾经说过,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自己的「梦想」。 也就是说,所有人活着,都不能丢了自己的梦想。她当时还问老狐仙梦想是什么,老狐仙却是这样回答她的。 梦想究竟是什么,其实这很难说得清楚。但是失去了梦想的人,就会像是丢了魂似的。 丢了魂这个她知道,没有了魂炁,万物万象,都会「死」。 可是,死又是什么呢? 老狐仙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说当时间久到过了很多很多年,当千顷桑田最终覆灭为了万里沧海,当枯竭的海水与溃烂的旧石都重新成为了心上人欢喜的模样,当天涯与海角最终成为了钟情眷属…… 或许啊,就当老狐仙自己都快要永诀于世的时候,她就会明白了。 不过,太深奥的问题,已经不再是现在的她会想的事情啦。 她只是一只名不见经传的小青羊,对于仅存的一点修行道行,那些虚无缥缈的,化为人形的愿望,或许也只能是「梦想」啦。 所以啊,这只年幼的小青羊原本以为,自己只会像这样,继续不为人知地继续住在山里,饮着鸣涧的溪水,听着风吟的吹息,看着甜樱的解纷…… 又或者,只是缩在一个谁都不会注意到的角落里,听那些大妖怪们谈起一些人间的故事。 这些都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老狐仙曾经对她说过很多次,不可以奢求太多不属于她的东西。因为那些不曾真正拥有的东西,终究也不会属于自己的,到头来还是都会失去的。 她看不懂老狐仙那双凝满了愁绪的眼眸,和那时常随着夜空中像是流落的星辰一样滑过的泪光,也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只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她就想呀,根本无意去改变些什么的她,只想安安静静窝在午后的草垛里的她,怎么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呢? 只不过,那个人的到来,将这一切都改变了。 忽然闯入她小世界中的那位女仙,身上有着一股十分令人安心的香气。她吸了吸鼻子,无论怎么闻,也闻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味道。 后来,闻着闻着,不知怎的她就睡着了。 只是那场梦里,还有大妖怪们从人间带回来的甜甜的蜜糖。她吃过一次,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在那个时候,她的梦想就变成了天天都能吃到这样的蜜糖。老狐仙听了直嘆气,说她只知贪图享乐,骂她没出息。 她当时还很委屈,攥紧了那块包着糖的纸,究竟喜欢吃糖有什么错呢? 然后啊,那个身上有着好闻香气的女仙,就那么带着她,穿过层层像是奶油一样的云朵,经过道道像是糕点一样的山川。 像是就这样走了很远很远,最终去了一个她曾经一直都想去的地方。 那里,是人间的集市。 在她心里,这个曾经在梦里出现过的地方,离她住的山头很远很远,但她却一直在心底里悄悄地藏着的。 老狐仙还说,人间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那里的人会将她活剥生吃,还会将她做成好吃的菜。如果她想到人间集市的话,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 但是,这些她都不在乎,她羡慕着那些由灵与妖组成的人间。 那里充满着她所憧憬的尘世烟火,还有那些用她没法理解的,高阶法术变出来的蜜糖,包括那些大妖怪们看到的,或是听到的故事…… 她都喜欢,她喜欢着人间的一切。 「这……仙君为何抱了只小羊?」 「别问,问就是本君怀疑她也被江曲撒了种。」 撒了……种? 撒了种是什么意思呢?江曲……又是谁呢?
第79页 她听不懂,只是沉浸在那些萦萦绕绕,挥之不尽的香氛中,总觉得有些迷迷煳煳的。 她并不想考虑那么多,只想舒服地继续窝在那个很温暖的怀抱中,眯着眼再沉沉地睡过去,做一个甜甜的人间美梦。 老狐仙总说,醉酒就像是飘飘欲仙,飘飘欲仙,是不是就像是这样的感觉呢?这种感觉真好呀,就像是自己也真的成为了仙人一样呢。 除了抱着自己的这位女仙,她觉得另外一边那位男仙的声音,也十分的温柔好听,她很喜欢。 以至于不知怎的,她生出了一种直觉,她觉得有着温暖怀抱的女仙,和那位有着温柔声音的男仙,他们一定都是好人。 「江曲…仙君的意思是说,上清真人……?」 「那可不,不然那还能有谁!」 「仅仅只是这样的一只小兽,便可搅动江潮百丈,腾跃万里?」 「不知道啊,天命簿上一笔,便是本君觉得可以,那便可以咯。……你也别多问了,若是想活命,就老实听话地把她还有剩下的几个带回去。」 男仙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她像是听到他苦笑了一声,「仙君却是何必以命相逼呢。」 这时,女仙却十分地不以为然嗤了一声,轻蔑答道,「你咎由自取。」 在他们的谈话间,她听不懂什么是血杀之术,也不明白什么是「洗灵」,更不清楚自己将会被带到哪里。 但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都让她开始本能地感到有些害怕了。 他们……是坏人吗? 男仙像是被揭了短似的,并没有继续接话,只是无奈地嘆了口气,「这小兽……还有剩下的灵体,何时能够化形?」 女仙却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十分敷衍地搪塞道,「待本君离开后,至多一炷□□夫。所以大可安心,这时间足够让你交差的了。」 化形?是说自己吗?……她也可以变成人了吗? 「当然,无论是命丧应天,还是这小羊崽,来日当真搅动了南朝的血雨腥风,虽说都不过是天命簿上那么轻轻一划而已。说到底,也只是本君想看看,她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罢了。」 女仙说着,转而放下了她。 她像是被这一动作惊得清醒了一些,但依旧能够感觉到几分从女仙身上带下来的余温和暖风。 仙人……是在,说她吗……? 在她看来,这番话并不像是一个选择,她不明白这究竟是不是一道谜题。 只不过在此之后的一切,她甚至不敢继续回想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或许她宁愿希望,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第43章 云山乱四十三 在女仙离开后, 一种极其强烈的痛楚,开始在她周身四下,蔓延开来。 那是一种像要生生分离魂与肉的痛, 几乎要将她尽数撕裂。 甚至像是几近于亲眼看到自己, 直到唿吸停止殷红干涸的前一刻,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血冷凝固的痛,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想起, 却又这辈子都无法抹除。 痛,痛啊。 那一寸一寸都敲击在灵魂上的痛,像是一毫一毫都尽数用烙铁生生刻在了皮肉上,没过多久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她在醒来后, 除却依旧盘伏在身上的痛感,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模样十分俊朗的陌生青年。 她来不及顾及于自己的身体究竟遭受了些什么有了些什么变化,她只是听得那人不过开口说了一个字, 她便认出来,他一定是刚才与抱着自己的女仙对话,那个声音十分温柔的男仙。 他说, 逃。 她不禁又打了一个寒战, 不由回过了神来。 看着漆漆暗暗的夜色,映在了她投向朱墙边枯瘦的小身影上,就像是在映照着她悽悽切切的心底里。 好不容易歷尽万难艰难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栖的乐土,终究还是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这样的痛苦迷茫, 这样的无解困惑,甚至是愤恨不甘,不禁都让她再次回想起了,那时在她第一次来到这应天宫中时的场景。 即便那时的她,真的如同她梦想的那样,化了形,成为了「人」。 后来啊,她便顺着男仙的话,跑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没了命,丢了魂地跑过,她只是不停地跑,跑得不停。 可是这宫楼太大太深,她的世界又太清太浅,她终究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 奇怪,成为了人,她是不是应该开心才对? 可是她为什么要跑呢?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是了,对于那时的她而言,究竟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她望了望沉霜的夜色,只是紧紧地贴着墙角。像是那面厚墙上,那抹浓重的朱红会为她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暖意。 忽然间,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老狐仙曾经说过的话。 老狐仙说,人间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那里的人会将她活剥生吃,还会将她做成好吃的菜。 现如今,她的恩人白下家就此灭门,一夜倾覆,真实得却又像梦境一般不再清晰。朦胧地摸去,却又是满指淋漓的鲜血,在无情地迫使着你,必须要接受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她究竟是死是活,更没有人会看到、听到、想到她的感受。 因为她的存在,只不过是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妖兽而已。可是,她从今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80页 想方设法也逃不出去,无论如何也走不掉的深重无力感,都驱使着她,再次走入了那夜割面而来的阴冷猎风中,还有那被恐惧与疼痛锈蚀严重的心灵,都让她感觉不到丝毫化形为人的喜悦。 难道这就是她要为不属于自己的梦想,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她不明白。 她甚至会想起女仙留下的那个谜题,又或许她的存在,才是给恩人一家带来深重苦难的源头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她第一次进到这座令人畏怖的牢狱之中时,她不敢徒顾,心下惶然,只是失了魂地奔命。 只不过在撞上恩人的时候,似乎也是在这样的夜晚。 跑,只是跑。跑,只能跑。 她的唿吸不断起伏,她的肺部急剧收缩,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她的大脑也开始向她告急。 她不知道自己要逃向什么地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栖身何方,在她的心中只是一片骇人的空白。 光影变幻间,像是所有一切令她恐惧的惊慌都在离她远去,却又如影随形地在不停地追逐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有多远,像是就连时间的流速,也因为她的惊惧而在为她乞怜一样,刻意走得很慢很慢,好让所有的穷兇恶兽都通通追上她,再次将她收押。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在她终于因为力竭而停下的时候,在逐渐变得模煳目光远处,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正朝她的方向缓步走来的人。 不知怎的,她忽然心中生了一种心安的感觉,尽管她并不知道来人究竟是善是恶,是好是坏。 但是,仅仅只是因为那人正在朝着她走来,而她吊着的那口气,一时间便彻底松了下去。 她原本是想向那人求救的。 可她竭力却又艰难地想要吐出任何一个求救的信号,哪怕仅仅只是发出任何一个字音的时候,最终却还是因为刚刚化形,以及太过恐惧导致身体极度虚弱,只是两眼一黑,小身躯便沉了下去。 而现在的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哭得太兇,躲得太累,还是痛得太辛苦,几乎就要靠着这旧红墙角边,枕着宫灯与星光睡着了。 第二天的破晓时分,在这条倒霉催的路上,则出现了一名彤衣灼然的窈窕女子。 她双手背后,近乎是有些十分毁形象地,是在流星大步跳着走的。就连她腰间的流苏禁步,都像极了是只脱了缰的野马,在雀跃着打欢儿。 只不过,尽管她是在以一种十分洒脱的方式走着,但在那女子姣好的面容上,却仍是带着几团浓重的黑气。 自然是个人都能得看出来,这位姑奶奶现在心情极其不爽,像是可以直接生吞了一锅炖不下的整只鲲鹏。 而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似乎还隐隐跟着几个探头探脑的傢伙。 七虞自然也知道,那些小尾巴是为了监视自己有没有乖乖回到笼子里的。即便如此,她仍然还是不屑于向后瞟哪怕一眼。 她依旧是一副高傲仰天到样子,像是根本不会在乎自己是不是下一步,就会跺碎一只九头虎身的开明兽。 其实七虞一直都知道,宫里的那只有很多个头,更有无数多心眼的,姓应天的「开明兽」,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当然,她也一直都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向他低眉顺眼地投降的。 没错,就是因为知道他打的什么歪主意,所以她才不会受他摆的布呢! 她七虞的天师医道,乃是为众人之医,更是为天下之医,怎么可能仅仅限于这一宫一隅,甚至是只为那一人的呢? 可恨的是那禽兽应天君,居然就这么把她软禁起来了! 不仅如此,更加可恶的是,他竟然还时不时就会像这样的大早晨,把她使唤下人一样地喊过去。 喊过去便罢了,还是问那些老套的问题,诸如心意有没有迴转啊,或是愿不愿意做新青门之主啊一类的。 不愿意,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想到这里的七虞,越发觉得郁闷,不由重重地嘆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却听得在自己不远处的前方,传来了阵阵的嘈杂声,还伴随有凄绝的哭喊声。 于是,七虞便循声快步走了过去,打算一探究竟。 「呵,小杂种。你躲得了一时半会,以为你还能躲得了一辈子?别妄想了,你根本连应天宫都出不了!」 「咱家今儿个,便是为民除害,替君上分忧了,便先弄瞎了她的眼睛,再打断了她的腿,看她还敢不敢再跑了!」 她跪在人群中间,周遭的人群,在她眼里逐渐变得飘飘忽忽了起来。 她听着本不该遭受的谩骂□□,看着自己身上的鳞伤淤痕,难过又无助。 是不是,像她这样可有可无,不过浮尘草芥一般的命啊,根本不会得到任何拯救的呢。 她低了低头,忽然就明白了老狐仙的话。 不要试图去妄想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即便你有一天真的得到了,也终究并不是属于你的。 为此,你将会受到原本不会受到的一切,因为,这是——代价。 于是,她决定认命地闭上了眼。 「住手——!」 ……? 是,谁? ……会是谁呢? 原本不会再奢求任何帮助的她,听到这声有着像溪泉一般潺潺的轻响时,感觉就像是突然萌生出了一道温暖的光,不偏不倚,恰好就照进了她的心房。
第81页 她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将这束光再次投向她心底的。 只是她的眼这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她却有些释然地笑了笑,并对承天帝君江济亭,与上宫帝君洛行澈这样解释着,有关于自己坎坷的过往与身世的。 只是在最后,当七虞推开众人救下她之时,虽然她毁了一双水亮的明眸,但却没有为此再折进去两条腿。 对此,她已经感到十分庆幸了。 不过没有关系,她都可以不在乎。那些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统统都丢掉了才好! 她只想紧紧攥住了这束渡世的光,再也不会放手,更要要穷尽自己的一生去守护她。 哪怕仅仅只是在第一面的时候,她便再也无法通过双眼记住她的笑貌容华了。 「姐、姐姐……」 「可不可、可以,对我、温柔一点呢?我,我虽然很笨……但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带着几分年轻气盛的七虞只是朝她笑着。 「好。」 从那一刻起,她觉得,或许从此她便不会再继续流浪下去了。 通过恩人,她有了自己名字。而现在,她也有了要守护的亲人。 她的名字,叫做希音。而她的亲人,便是眼前的,虞姐姐。 第44章 云山乱四十四 在迫害完小希音, 并得知了她的身世之后,虽然看似好像解开了一部分的未解之谜。 比如,希音其实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白下家的孩子, 而是一只从山里来, 带着兰花草的那种,野得很的小黑羊羔? 江济亭记得青羊这种, 食草的无公害动物, 应该是黑色的吧? 不知怎的,江济亭忽然想起来,她之前在电视上,似乎经常有看到关于这一类黑黑的品种, 比如黑羊、黑猪还有乌鸡啊什么的? 还有都是什么晒足了一百八十天,更科学散养了八百一十年,成仙发霉这个暂且不说, 应该都是有着极高营养价值的那种。 嗯,好像逐渐有内味儿了。 甚至于当时江济亭,还对着电视钻研了好久, 要以一个怎样精细的刀工解剖了吃才香, 没想到现在…… 于是江济亭开始很不地道地琢磨着,是清蒸、红烧、油炸、生煎着吃好吃呢,还是爆炒、干拌、糖醋、什锦着吃好呢?这可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啊。 ……小孩子才做选择!嗯决定了,果然还是火锅着好吃!再加点麻辣沈遇漱做底料,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一锅炖的嘛。 嗯,这下完美了, 还凑成了鸳鸯锅,可以开涮了!江济亭心下美滋滋,甚至还十分怜爱地摸了摸小萝莉毛茸茸的脑阔。 「……?」 江济亭甚至感觉到,自己手底下的小萝莉十分惊恐地抖了抖。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羊肉火锅……不,在可爱的小希音说完这番话之后,江济亭总觉得,这似乎还是个悬案啊。 这怎么就觉得,迷惑行为又增加了?她看不懂的东西更多了? 首先她无论如何都要吐槽,希音一开始住的地方,也就是她原本的窝,难不成还真就住在了涂山还是青丘?要不然怎么会有「老狐仙」的嘛。 虽然这两个山头上的狐狸,似乎并不同属于同一品种,而最好的分辨方式就是在毛色上的差异。 比如涂山狐通体雪白,而青丘狐是则砖红色的。 这就使得涂山牌的狐种更具有观赏价值,而相对的,产于青丘的狐狸因为比较自闭,经常离群索居的很难逮到,所以显得稀少,就更具有收藏价值了。 当然不管是哪一种,狐仙道友你很懂嘛! 居然一语中的就道破了,甚至是大多数人都还无法参透领悟的玄妙,简直不能不说是妙极了。 就像是妙蛙种子吃了一口蘸有奥妙洗衣粉的妙脆角之后进了米奇妙妙屋,就十分的到位,简直是妙到家了。 当然啦,如果江济亭真的押中了,希音遇到的那位老狐仙前辈,如果是喜离群独处的青丘狐的话…… 那江济亭肯定还是会忍不住,痛下杀手阵前倒戈什么的,把她的好道友捆了甩去拍卖行,当场以最高价成交,大赚一笔啦。 有一说一,谁人不爱钱,谁又会想不开跟钱过不去的嘛。 当然这里是自动把非人哉的洛大神排除在外的,毕竟他根本不是个人,他,是尊神。 扯皮归扯皮,头疼的是手上的这档子事还没捣鼓清楚呢,现在又新添了两个目标嫌疑人,被害人江济亭江某表示,她当场就走了,走得还很不安祥。 所以希音说的男仙和女仙又是谁?是某家仙君座前的仙童鹤女吗?听他们之间的称唿,感觉那个女仙应该是男仙上司的样子。 不过那个女仙看起来很拽很牛掰嘛,江济亭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气场大概能有两米八。 嗯,就比洛大神差那么一丢丢吧。 哦豁?等等,难道说失散多年的亲兄妹说的是你们? 江济亭突然一下子就恶趣味了起来,停止了自己的脑内自嗨,开始像个加害者一样,不怀好意地盯着受害人洛某。 「云山哥?你对希音说的那个女仙有啥印象不?或者那个男仙也行?」 洛行澈也像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天命簿。」 「天命簿,阳云笈……你是说,命格老儿?!」
第82页 江济亭对于自己的这一结论表示,谢谢,真的有被吓到。 洛行澈好心纠正,「命格星君。」 「所以说疑似有着天命簿,也就是身份可能是命格星君的那名仙者,不仅不是个老头子还是个女仙?!」 江济亭顿时警觉了起来,像是有感于自己作为天庭稀有品种……啊不,天庭稀有性别的头衔名号不保了。 她怎么就又开始觉得,自己到现在为止,可以说是越来越悲惨的境遇,根本就像是没充钱了呢。 难道说,其实她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盗版? 受到极大程度上地位威胁的江济亭,又发问道,「那个男仙又是谁?」 洛行澈却只是摇了摇头,毕竟他们现在能够获得的线索,还是太少太片面了。 「小希音呢?你还记得吗?」江济亭还是不肯放弃,试图抓住每一个潜在的可能。 一旁被搁置许久甚至几乎有些落灰的希音,像是十分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却只是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后来好像没有再见到过……」 江济亭继续追问道,「那如果再遇到,你能认出他来吗?」 小希音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郑重地朝她点了点头。 「能的。」 作为反侦察小能手,江济亭大侦探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甚至可以继续开展下一项的工作了。 那还是有希望的。 「毕竟估摸着这件事也不简单,说不定之后的一些事情还是和他有联繫的。而且,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透着离谱,果然还是有上边的人介入了。」 洛行澈淡然地瞥了她一眼,深以为然对方可能根本就没有月这种东西,于是转而问道,「她如何能认?」 「呃,对哦……」 江济亭愣了一下,期期艾艾了起来,表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在被刻意指出在视力上有障碍的小希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其实还是可以的啦,并不一定必须要用眼看的……」 江济亭自然是知道,尽管自己是出于无意的话还是伤到别人了,于是十分羞愧地摸了摸鼻子。 「对嘛!我们希音小宝贝这么厉害,根、根本就不需要看的!」 当然,洛行澈此前也并没有说错她,她在撒谎的时候,确实会下意识地去摸摸自己的鼻子。 不过似乎她本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旧在貌似底气很足地尬吹着。 而此时的希音,对于两位帝君之间的谈话,总觉得说起了一些或许是自己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因而觉得自己应该自觉地避嫌。 并且,因为这一略显尴尬的话题,而更加使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神色都开始变得有些失措了起来。 就在这时,希音注意到神情像是变得有些怅然若失的上宫帝君,总感觉他手边少了点什么似的。 于是她灵机一动,连忙说道,「那个,不如请二位仙尊在此稍候,希音去为二位看茶……」 洛行澈闻言,一下子像是吃了整桶的士力架,横扫飢饿真来劲地来了精神,欣喜地点了点头。 「好。」 在希音离开后,仍觉语出伤人的江济亭变得出奇得沉默。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太过心急,想要得知更多的信息,尽管她是出于无心的,但总觉得这一次两次的伤人……不太好不太好。 「唉,还是等希音回来的时候给她道个歉吧。」江济亭恨恨地坐了下来,吨位一沉像是比驮着碑文的霸下,还要重个几百斤。 尽管他们现在并不知道,那位当差办事的男仙究竟是谁,甚至对女仙身份的判定也不过仅仅是推测而已。 但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那名女仙一定和天命簿有关。而那位放水的男仙,既然他可以打入应天内部,说不定也和应天高层有关? 还有在希音昏倒前看到的,恰巧朝着自己走来的那个人,包括他的经过,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可是照后续事情的发展来看,希音进了白下家,并且有了自己的名字,一切都像是顺其自然,甚至是自然而然就发生了的。 包括在寻北尘的描述中,希音是白下景的妹妹,那么希音的恩人,就是白下景这个当初就很始乱终弃,无疾而终的小崽种了? ……就单单救下希音的这件事而言,这看起来,他也不是那么薄情寡义的嘛。 尽管再后来白下一家惨遭灭门,而他白下景必然是在这之前,便远走青门避免牵及了。 这样一来,他便是事先就知道了自己家门,可能会遇到一些变故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又会是谁告诉他的呢? 江济亭觉得自己脑壳更疼了。 ……哎呀算了,不重要不重要,反正她也不想知道有关于那个小崽种的事情。毕竟小希音的恩人,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他呢。 于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根本就是错的,江济亭决定纡尊降贵地问问洛呆瓜是怎么想的。 「希音的恩人,你觉得会是谁?」 「白下景。」洛行澈答得很快,甚至连一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 「……」 江济亭真的想给自己来一巴掌冷静一下了。 她干嘛非要想不开,去触拆台专业户洛包工头的霉头啊?他根本就是个真菌发酵的毒蘑菇,专门喜欢挑发霉都地方暗搓搓的好吧。
第83页 「为啥啊?」 面对气急败坏的江济亭,洛行澈则依旧是一副内心毫无波动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计划好的。」 第45章 云山乱四十五 江济亭耸了耸肩, 忽然就开始阴谋论了起来,「啥计划好的?难道是他救下希音,这件事是计划好的?」 「那名男性仙者。」 ……江济亭总觉得, 洛大仙这么说话的感觉, 怎么就莫名其妙有了一种就很官方的条子味儿呢。 那她是啥,条子旁边的警犬吗?啊呸, 她才不屑跟他狼狈为奸, 沆瀣一气呢! 「那你的意思是说,是男仙计划好让希音被救下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他都说了让她逃了。」 洛行澈毫不吝啬地斜了她一眼,很明显他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却又因为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给她无意义的解释上,甚至没有开口反驳。 江济亭则像是并不需要洛行澈答话似的就彻底入戏了,自顾自地又道, 「而且,这一切似乎都太理所当然了点吧? 「虽然小希音得救这件事情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无论是她被白下家救下, 还是再后来就遇到了七虞, 也就是现在的陆漓姐姐,好像也太巧合了点。」 对于江济亭这波兜兜转转智商不在线,环环绕绕总算说到点的出彩表现,洛行澈这才点评似的应了一声。 「嗯。」 暂且抛开希音的恩人,究竟是不是白下景这点不谈,在白下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 希音能够恰巧免遭屠戮。 不仅如此,她甚至可以有幸逃脱而不被发现,又在相同的路上,正好遇到被应天君喊去问话,回家途中的陆漓…… 这根本就不能用一个巧字来形容了吧!这难道就是处处开挂了吗! 相比之下,江济亭看了看幸运e的自己,坦荡江湖漂泊无依这么多年,挂就不说了,不开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还是不符合核心价值观的嘛。 相比之下,为什么她连金手指都不配拥有!不仅没有就算了,甚至还石乐志一样的法力全无了!归根结底不就是看不起她没充钱嘛! 呵,□□裸的金钱鸭力,烂熏熏的铜臭味道!她根本不需要! 「二位帝君久等啦!」 就在遭了亿万年冤屈的泪,终将从江济亭的眼窝中,如同趵突泉一样喷薄欲出的时候—— 江济亭看到,希音端着个精巧的雕花托盘,火急火燎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见到小希音回来了,江济亭盯着那两只精巧的白瓷茶盏,有些欲言又止。 希音这样待他们好,不仅答应带他们来南青门,更是又准备了热茶。 而反观她自己,不仅有些太过心急就算了,竟然还让眼睛不太方便的她去指认……这么一看她的做法,未免也太丧尽天良了叭。 不过她大勐女做事,能伸能屈也敢作敢当,于是江济亭最终还是决定,把她的歉意表达出来。 「那个,刚才说要你指认的事情,多、多有冒犯了……」 不料想,希音却像是很明显地抖了一下,不仅没站稳,差点连端着的托盘都就扔了出去。 她缓了缓神,将那两只茶盏轻轻放在了桌上,托着茶壶注了半盏香茶。 不过她并没有明着回答,而是对着江济亭轻轻摇了摇头,并给她递上了一盏热茶。 「我早就已经忘掉这件事啦。其实我觉得,无衣前辈真的十分可爱呢,不像其他四御那样,一点架子都没有。」 江济亭听了这话之后,内心其实是崩溃的。你才可爱呢你全家都可爱!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主要还是霸总不起来只有个花架子,她也很无奈好吗,像温美人那样通吃……算了这个有点难。 或者再不济,像洛剑仙,或者沈辣妹那样威风凛凛名震八方……她也很想啊,她是真的很想啊!装叉撩妹,从此走向人生的巅峰! 江济亭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含泪接过了那盏茶,看着茶汤的颜色,却忽然有些很没见识地发出了一声疑惑。 「嗯?这是啥?」 「是茶宝啦,之前说要请前辈喝的。」希音有些腼腆地笑着答。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还记得当时,江济亭还很给面子地吐槽了一句很像那啥。有些汗颜于自己内心邪恶的江济亭,于是十分罪恶地尝了一口。 等等,这个味道好像有些熟悉啊。 不只是简单的熟悉,好像还有点小时候妈妈味道的样子? 原本正应当拽文一波,来彰显自己的茶品不是一般妖艷贱货的关键时刻,抓心挠肺的江济亭,却还是想不起来这茶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了。 还好,不是她一个人不知道。 「这茶?」 看着双眼几乎要化成两个等号的洛茶痴,看表情就能知道一定是这茶合他的胃口了。 「嗯……也没有什么名字,是我偶然间发现的啦。因为主要取材自朝生暮落的木槿花,所以虞姐姐把它叫做『朝生茶』。 「我倒是觉得,这么甜香的茶,叫这个名字未免凄凉了些,于是就一直叫茶宝啦。 「只不过,因为花期的缘故,今年的木槿还没有开,所以只能用去年的存货来招待二位了。」 希音一边腼腆地说着,一边为洛行澈续了茶。
第84页 「没关系没关系,超好喝的!你看你云山哥哥,根本都停不下来。」江济亭看着洛甜茶的反应,简直有些上头,突然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了。 不得不说,洛老闆威风凛凛的一介主司战争,执掌人世兵戈的神仙怎么说也算是个武神了。 平常抽抽风也就算了,还这么少女喜欢喝花茶……江济亭简直要开始重新审视洛少女的性别了。 等等等等打住,她好像忽然喝出来这是个什么茶了。 照这个茶汤的颜色,加上这样的味道,这不就是小时候妈妈一直逼她喝的,除了藏红花之外的,又一女性上品宝茶力作—— 洛神花茶吗?? 江济亭凝视着洛少女的一脸惬意,那模样像极了全年无休无薪加班的社畜,突然天降了一个小时的休假,在泡桑拿时的样子了。 不说别的,江济亭是真的要开始怀疑他的性别了。难道说,他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好姐妹?不仅是姐妹还是双双失忆的那种? ……还是算了。 对于他这种极度不解风情的拆台怪,江济亭是真的,没有一点兴趣想把他收入后宫好吗! ……绝对没有心虚的成分,不管怎么样都不可以!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有心思把好姐妹好兄弟都收入后宫的,八成也就她承天帝君无衣大仙一人,有这么特立独行的奇葩想法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花茶的名字,再加上洛少女本人的如痴如醉,怎么总觉得就很微妙呢?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吗?? 江济亭紧紧盯着洛花神的一举一动,她真的觉得,对于花茶情有独钟的他,真应该去玉帝爷爷的后花园里,当个什么百花仙子才对。 而且,如果觉得名头还不够震彻云霄,改个什么御用百花仙君那也是可以的啊。 这么想着,江济亭一时间更是觉得就连洛少女的表情,竟然都夸张了许多,完全不像是像往常那样,瘫着一张冰山脸了。 至少有了面部的线条有了些许的起伏,就像是稜角分明的一团直线,忽然婉转成了妩媚多情的波浪线了一样。 ……满头笔直黑线的江济亭,只能战战兢兢地又啜了一小口,渐渐有些变凉的洛神茶。 所以说,这才是洛神花茶这个名字的真正来源?……是因为他洛花神很爱喝? 「无衣前辈……?是茶不好喝吗?」 见江济亭许久没有反应,甚至还少有的收声了,希音有些担心地开口问着。 江济亭不知怎的,只觉着口中发酸,连带着面皮都有些抽了抽。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小希音煮的茶,那必须是超——好喝的啦。」 「好喝。」整个人都有呈波浪线发展趋势的洛行澈也点了点头,深表贊同。 「嘿嘿,二位帝君喜欢就好!」 希音这才释然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像极了那颠沛的铃音流泉,清越而又灵动。 当然,江济亭怎么也不会想到,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更是冷面无私铁脸无情的洛大神,来到人界没有水土不服就不说了,竟然还是这么的且食人间烟火。 不仅是十分近人情地沉迷于各式蜜茶无法自拔,更是对这种近乎是十分稀松平常,并不算太名贵的花茶情有独钟了。 想不到,是真的想不到,她可真是江郎才尽啊。 不仅如此,更妙的是她还和江郎同姓。 江济亭不由恨天长嗟,差点没把茶盏中的木槿花都吓得原形毕露,直接返老还童,甚至都可以重回枝头了。 不过既然有想不到的第一次,那就证明想不到的事情还不会就此结束。 就在这时,洛大神左顾右盼了起来,像是总觉得少了样什么东西似的陷入了沉思。 这时,洛大神像是忽然悟出了个什么花似的,翻找了一阵,最后在江济亭几乎是惊悚的目光下,从袖中摸了一小块方糖,并小心翼翼地投入了茶盏中。 这,搁谁都不敢相信天庭第一武神,驭野八荒名镇六合的上宫帝君,平日里不仅不是五大三粗的莽汉做派,甚至还随身携带小糖块的吧?? 甚至就连他放盐也比放糖的可信度要高吧餵?? ……要学会习惯啊江无衣。 无论遇到什么槽点都要忍住,即使忍不住。消除吐槽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去面对它,要学会习惯啊!!江济亭再次忍住了泪目的冲动。 气氛在微妙的平静中,总算有了些许的起伏,像是并不习惯于处在这样安静环境中的小希音,最终还是支支吾吾地开口了。 「嗯……如果是希音打扰到二位仙尊的谈话了的话……」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啦!有一些事情还想再问问小甜心呢!」 江济亭连忙开口辩解着,当然她总不能说在某种程度上,她和洛少女竟然出奇得相似,有时候都会因为自嗨得太过头,间歇性忘掉周围人的存在了吧。 「好的,前辈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问便好啦。」 希音点了点头,放下了茶壶。 这时,她转而正了正色,也站得直直的,一副小正经的认真模样,倒是也有了几分端庄雅正的大户小姐那般的出落了。 「放轻松放轻松,不是要审问你啦,不用这么正式的……」 江济亭看着她这副小大人的样子,忍着笑朝她摆了摆手,于是转而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坐了下来。
第85页 作者有话要说:  你才可爱呢你全家都可爱!> < 对不起洛神茶,不是故意诋毁你的_(:3」∠)_ 第46章 云山乱四十六 「那么第一个问题, 是想问问你,那天在应天宫里救下你的那位恩人,名字是叫白下景吗?」 「是的。」 小希音点了点头, 继续解释道, 「我后来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白下家了。只不过因为当时太害怕了, 还经歷了一些没办法理解的事情, 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所以并不怎么爱说话啦…… 「以至于当阿景哥哥问起我名字的时候,我也没有回答。他想了一阵说,『大方无隅, 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看你不怎么爱说话,恰巧也应了今日所学的那句『大音希声』了。不如, 就叫『希音』罢。」 说道这里的时候,希音不由害羞地哂笑了笑。 「只不过,当时没办法答话除了刚才的那些的原因, 还有就是我只是个化不了形的小妖兽,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的『名字』啦。 「但是当得知了自己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之后,还是很开心的啦。虽然,当时并不太懂阿景哥哥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济亭捂脸的同时,更想捂自己的腰。 对于这波十分闪到腰的操作,除了捂脸无法直视, 她更感觉脸和腰一起有在疼的。 谢谢,脸和腰都已经挺疼的了,她不想再听到更多德国骨科到她想捂心口的痛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站定白下景是个负心的小崽种不动摇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g立起不復返!喝了酒的碗都摔了就不能反悔了! 她江济亭可是超有骨气的!她要靠自己逆天的金手指与命运抗衡,逆天改命,成就霸业! ……要不还是算了吧,树敌太多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不管怎么说漂泊在世,好像还是小命更重要一些。 或者人身安全的保险在哪买?她能用下次一定白嫖一份不?或者可不可以算在天庭五险一金的工伤保险里面? 就在江济亭开始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而过分担忧的时候,另一位自嗨玩家洛某运动员,像是接到了上一位的接力棒似的,接着这一话题甚至是恰到好处地开口了。 「洗灵?」 小希音却只是满含歉意地摇了摇头,「关于这点其实我了解到不是太多,只是听当时的二位仙者略微谈起了一二。 「因为当时昏昏沉沉的,又有些听不太懂,本身就记得不是很详细。到了现在,更是有些记不清了……」 「不应该吧,小崽……白、白下景,他没有跟你解释过的吗?或者是你的虞姐姐,都没有提过的吗?」 江济亭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本来还想贪便宜,白嫖一些惊天大秘密,结果越到关键时刻就越得掉掉链子,自证存在感呢? 「我也问过的,只不过无论是阿景哥哥,还是虞姐姐,他们似乎都在刻意迴避这个话题。」 希音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小脑袋,声音都变得有些低低的。 「别担心,至少这个应该是你被抓……被带进应天宫里的原因吧?所以我们会查清楚的。」 江济亭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这一个个都是怎么做家长的啊,怎么都甩锅不负责任的? 不管怎么说,既然自己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好歹也得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希音小饼干这个苦主的吧。 ……虽然,「洗灵」这个词,听起来就不像是个什么好词就是了。而和应天宫,和应天君搭上关系,更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而且,暂且抛开宫里这些杂七杂八的未解之坑不说,按理来说,命格星君不都是那种日理万机案牍劳形的大忙人吗? 怎么就这么闲喜欢乱搞呢?净喜欢给她添麻烦,整这些没用的增加工作难度。 希音这才堪堪抬了抬头,宽慰地朝着江济亭笑了笑,「谢谢无衣前辈啦,前辈真是个好人呢。」 不行,等之后回天庭回公司了,江济亭想着,一定得要求玉帝总裁大人升职加薪! 不仅要多多绩效,就沖她这样劳苦功高等业绩,还要有大红包,更要有年终奖! 当然这都只不过是梦,都可以梦的程度而已。但说不定,万一梦着梦着就有了呢。 江济亭也只能靠着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受伤的身心了。 嗯? 等下,她这是被发好人卡了?难道她也铁木逢春,牛粪上开花了一回? 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但这都不重要,谁夸她那谁就是她的甜甜小饼干了! 这时,江济亭感觉自己心中甚至还很不争气地荡漾了一下。 她就是馋别人发的好人卡,她下贱,但她诚实,她值得夸奖!……等等,怎么感觉自己就这么卑微呢。 一面在心里叫嚣着她可是要成为四御中最厉害的女人,一面却极力掩饰着兴奋的江济亭,只是谦虚地答了句。 「没有没有,探查真相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啦。不过这么说起来,当时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妖或者灵被带进宫了?」 希音沉思了一下,继而答道,「似乎是有的。当时那位女仙大人似乎还提到了『为全备五行,以达相生相剋,相辅相成之理』,所以除了木位的我,应该还有金、水、土以及火位的四个灵体。」
第86页 原本已经几乎不抱希望的江济亭,闻言登时来了精神,于是她急忙又问道,「那他们后来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小希音又摇了摇头,表情也变得阴沉了下来。 「只是听宦官说,进了应天宫的孩子,没有一个能出来的。只不过,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我们。」 在吨吨吨完一整壶茶的洛少女,总算因为心情舒畅而开始正经问话了。 「那名女仙,有无预言?」 当然,除了他那张化不开的冰山脸,还是可以从他说话的字数上看出来的。 江济亭细细一琢磨,感觉洛呆瓜的提问也不无道理。 那名男仙的身份现在还尚不可知,白下景身在北青门一时间也不好联繫,而在这其中关键的「洗灵」一事小希音还忘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似乎到现在,他们还能得到些收穫的,应该就只能在这个女仙身上再下点功夫,看看能不能再发现什么端倪了。 这么一说,江济亭开始有些想起,在希音记忆里,那名身份不明,还疑似是命格星君的女仙,曾经说过的一些为数不多的话了。 她在叙述中,似乎提到有关小希音的一句是,「江曲撒的种」。 什么叫「江曲撒的种」? 该不会狗血的桥段最终还是要对小希音这个集甜美可爱于一身的,本剧第一小甜心下手了吧? 比如,小希音其实并不是个没爹生,没娘养的小孤儿,而是上清真人江曲散落在人界的崽? 可是似乎也没听说过,上清真人当年和哪位仙女,或者仙子有过什么巫山云雨的露水情缘啊? 难道是上清真人口味比较独特,不喜欢清心寡淡的仙,而是对那种性感火辣的妖更情有独钟一些? 又或者再放飞自我,更狗血一点的,小希音根本就是上清真人和命格星君的崽? 就像是那种,两位仙尊在瑶池湖畔初见,一见倾心更两情相悦,于是便私下定了终身,缘结仙侣,连袂并剑,同渡凡尘。 原本应是一对双宿双飞的璧人,令人扼腕嘆息的事却是,他们一心真挚的感情不被周围的仙僚们理解,更不被《三清鸾文道》所容。 在玉帝得知了这段私情后,因为这终归是一段不旷世的禁忌之恋,于是便上演了棒打鸳鸯的一幕。 所以,为遮掩丑闻,也保全仙家颜面,玉帝下令将命格星君推上诛仙台。 但是经过了一番拉扯调和,最后的结局是其中一个只得远遁天外,从此鹤影难寻。 而另一个,只得把自己的骨肉悄悄带下凡,让她託身于应天宫中,享尽一身的尊荣富贵。 江济亭悟了,这下甚至就连当年为什么上清真人要离家出走都能解释得通了。 所以,这个隐藏任务实际上是需要她做搅合那啥的棍一样从中撮合,让这一对苦情鸳鸯得以苦尽甘来,破镜重圆,然后再重修旧好? ……离谱,就他玉皇奶奶的离谱。江济亭想着想着,一阵的牙根酸涩。 感觉照这样下去,她只会越想越离谱,毕竟她现在已经有被自己狗血到了,而且这狗血还是酸的。 尽管江济亭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yy得还是有板有眼有头有脸的,不过她心下其实也明白得很,实际情况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毕竟上清真人和命格星君,根本就是两个时代的人。 一个在赤明之变前驰目遮天,傲视六合,一个在赤明之变后引仙登云,簿判俗生。 而她此时,在这里意念抹黑他们,尽管只是她妄想作为江日天的一个单方面的玩笑,况且其中一个还是她老祖宗级别的人物,终归……唉。 不过不管怎么说,或者还有另外一种的可能。 这时,江济亭不由想起了青华天君暗中给加量她布置的作业了。 或许那名女仙,也就是命格星君说到「江曲撒下的种」,原因也是基于小希音极有可能也受到了,上清真人江曲魂炁的影响?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被命格星君感知并找到,然后又带入了宫中?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 瞒而不报,可是重罪的啊。 如果江济亭别有他心,完全可以藉此机会参她一本,说命格星君作为知情人,却隐瞒上清真人的下落而不积极上报,以此来邀功。 当然,她没有拿古装大戏的剧本,更不是在直播宫斗,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啦。 况且,自从一开始,青华天君希望她暗中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有关「上清真人」的这个字眼异常隐晦,甚至不能在天庭公开提及。 而且最重要的,命格星君意犹未尽想看的戏,究竟又是什么?还有洗灵,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的江济亭,觉得虽然她别的什么厉害的技能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就像现在这样,立g一样地打一堆的问号,和找边上那位洛大爷的不愉快了。 正在这灯火渐暗的明灭间,似乎正是来解决共工与颛顼争帝,而特意为解江济亭的水火之难一样的,又来了一位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  江总,yy香吗,写同人吗(? 神秘贵客上线,不过也并不算是偶然哒^ ^ 第47章 云山乱四十七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 不仅问题没有解决,疑惑还越来越多,甚至有可能还会继续增加下去, 几乎一度让他们的陷入了僵局。
第87页 即便在小希音身上, 能够得到的信息和线索都是朦朦胧胧的,并不能够确定的这点就不说了。 唯一能够肯定的事情, 竟然还是真实打脸, 他白下景,可能还真就是个不错的人。 ……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她江济亭可是一直都是很相信小公主的眼光的! 所以也不能算打脸嘛!况且即便他真的救了希音,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是个好人的嘛! 江济亭极力为自己找一些藉口, 试图就此开脱过去。 这时,她用余光瞟见了那头,根本就是光喝茶不上厕所的如意尊神洛行澈了。 当然, 江济亭有很多个瞬间,都严重怀疑过,他洛祖宗根本就是代表玉帝来惩罚她的美少女洛战士吧! 第一混子江济亭表示她有被冒犯到。 毕竟她本人就够好吃懒做了, 而这位祖宗就更过分了, 为人不仅好喝懒做就算了,还特别喜欢抢人风头! 被他抢走的风头她真的足足能记一整个小本本! ……所以他根本就是个内鬼吧! 江济亭越想越气,觉得不管说什么,她都不能再继续放任这个更可恶的混子这样了。 混子什么的真的太可恶了! 于是她决定採取就近原则,不管他洛内鬼是个什么三十六方,还是七十九路的邪神, 她都要与邪恶势力撸起袖子,毫不妥协地—— 展开和平谈判了。 「云山哥?那你呢?想起来什么没有?」 洛行澈不仅意外地在线,于是还很配合地点了点头,「陆漓提到了孟章神君。」 「……?」啥玩意儿啊咋回事儿啊。 江济亭看了一眼自己饱经风霜的形容词,也不知道该用不愧是他,还是毕竟是他来形容了。 只能说一句,邪恶势力不愧也毕竟还是邪恶势力,打非除恶的道路,果然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合着这货,根本还停留在改革开放之前呢,都不知道我们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了,真是思维一点都不先进。 不过照他的说法,再次提起了仙女姐姐,这似乎根本就没有cue小希音的意思啊? 江济亭真的还以为,他能够提一些什么真知灼见的好线索,就此走出死局什么的呢。 江济亭强忍着最后一点的优雅,和她最后的理智,开口问道,「……孟章神君不是在赤明之变的时候就战死了吗?提他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洛行澈沉默了片刻,像是认定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他有个妹妹。」 嗯?所以这部番里还是有德国骨科的存在的? 像是十分能够理解德国不易,骨科艰难一样的江济亭,于是仍是十分和颜悦色地说道,「……亲亲,下次请你务必一次性把话说完呢。」 尽管洛行澈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却仍然十分认真地答道,「才想起来的。」 此时的江济亭,是真的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然后对着洛五字大喝一声:「想不到吧爷对你的雷人金句免疫啦哈哈哈哈——」 只不过在掀开棺材板的那一刻,她扑了。 她再一次地,扑在了洛五字的雷人言论上。 看着气氛莫名开始,再次有些紧张起来的这一关键时刻,对危机有着精准判读的小希音,表示她是真的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于是,希音捧起了那壶干涸了的茶炊,连忙说道,「那个……我还是,先去给两位前辈看茶啦。」 「哎……」江济亭甚至都还没出口拦下她,后者就已经跑得不见了羊影。 无奈之下,只能愤愤不平地咂咂嘴的江济亭,甚至有点怀疑她会不会猜错了,小希音的元神说不定根本就不是羊,而是只兔子。 讲道理,她怎么熘起来这么快的? 尽管在现在看来,他们的调查似乎再次陷入了一个阶段性的僵局。 只不过像是时来运转了一样,在希音离开后不久,像是get了在线送货上门的贴心服务一样,又来了另一位贵客。 那人着一身矜重的玄黑长袍,世人常讲善刀而藏,可这位就不一样了,面容上却尽显其锋芒气盛,像是放眼天下间,风物尽可丈量得去似的。 当他负手立于众人面前之时,傲然临世的君王之势尽现。不过看他的年岁,尚且仍是弱冠有余,却未至不惑。 像是风雪入寺的远行客一样,来人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拘谨,他饶是轻笑了笑。 「水榭别景,两位帝君确实是好雅致。」 嗯?这年头怎么不管是谁都认识他们了?他们不是刚升天没多久,也下凡没多久的萌新吗? 江济亭对于这个熟悉的开场白,简直要见怪不怪了。 等等?这个玄黑长袍? 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东西的江济亭,突然瞪大了嘴巴,「你你你是应天君?!」 应天君仍是笑意不减,像是默许了江济亭的这一结论,「承天帝君好眼力。」 洛行澈闻言不由一怔,就连捏着茶盏的手都滞了下来。 ????江济亭凌乱了。 等等,应天君不是个桑榆暮景的老头子吗?怎么就在线变成了狐狸精? 难道真的是他什么血杀术,还是洗灵成功了真的返老还童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怎么会来这儿?? 又惊又吓的江济亭差点没直接跳起来,几乎就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棺材板了,「……你来这儿干啥?!」
第88页 「承天帝君却是说笑了,南青门作为皇家重地,倒是寡人想请教一下二位,又怎会擅闯这等重地才是。」 只可惜时运不济,应天君遇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日天神君的鬼才江济亭。 而后者则将画面自动脑补成了:男人似刀削面般的面庞,既似笑非笑,又十分高傲地说道,「怎么,你们来得,寡人就来不得?」 ……不行,你剧霸道总裁太多了,裁掉,都给我裁掉啊喂! 对于自己地位严重受到威胁的江济亭,像是要用眼神杀死第三者似的,对应天君投去了深深的敌意。 只不过秉持着能多迫害一个,绝不少迫害一个的究极原则,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年终奖,也为了自己的业绩,江济亭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我们天庭办事,可是未曾有过规定哪里是去不得的吧?不过既然您亲自来了,倒是也省得我们再去应天宫中拜请了。」 应天君却也不恼,只是拂了拂衣摆,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 「二位帝君登临造访,自然是令鄙处蓬荜生辉。只是两位既然大驾光临,却未曾将此事告知主人,是否多少有些不合礼数呢?」 江济亭一听,更来气了,「这青门的门主是她陆漓,不是你应天君。即使是你强迫她建立起了这南青门,可这门主,也依然是她。」 应天君仍然是一副眉间含笑的样子,要不是江济亭代替涣涣、尘哥甚至是虞姐姐,还有一系列不知名,但被应天君迫害了的小可怜都对他有着深仇大恨的话…… 后者单论看起来的这副温雅样子,似乎江济亭真的快要将信将疑地,觉得他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青年人了。 「帝君这话岂非是自相矛盾。既然您都说了,这青门乃是在寡人的授意下成立起来的,那么理解为寡人是这南青门的主人,似乎也不为过的罢?」 江济亭对于应天君的这番论调,竟不由怒中生了笑,冷声又道,「你分明就是在巧言令色。你是不是也是就像这样的,利用着虞……陆漓的感情?」 应天君眯了眯眼,像是并不为所动似的,将字音越压越低,「请注意您的言辞哦?承天帝君……这里可并非是乐土天界。」 对于邪恶势力,江济亭却也不惧,毕竟她在之前就已经在意念上手撕过好几回死渣男了。 「你说谁……」 就在江济亭将要发作的那一刻间,洛行澈却把她拦了下来,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被制止的江济亭又气又委屈,不由悲从中来,把自己所有的不忿都转嫁给了洛行澈。 「……又是这样,你每次都像这样把我拦下来!你到底是想干嘛啊!你根本就是对面派来的内鬼吧喂!」 好在洛行澈并没有和她计较,像是临时找了个藉口似的,神色镇定地说道,「临走前,陆漓的托愿。所以,不要和应天君起冲突。」 「竟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另一旁的应天君,像是流露出了一种十分惊讶的神情。 不过他的讶异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恢復了平静,转而依旧是一副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 「现在看来,倒是未曾料想二位仙尊,竟也是有几分世俗言语的。」 啥?是说他们还是像个人的意思? 原本看着仙女姐姐陆漓的面子上,江济亭这才勉为其难地不跟眼前这个死渣男计较的。 没想到现在这货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甚至还变本加厉,这下江济亭是真的觉得自己再次被激怒了。 不过还好,就在这时洛行澈及时出面,以一个客观的态度评判道,「本身是你做的不对。 「那么在仙君看来,何为对,何为错?若论孰是孰非,又怎能有个正当评判呢。」 应天君依旧是一副不愠不火的调笑模样,像极了在他眼中,万事万物,皆可作为筹码。 江济亭有些不耐烦了,她并没有兴趣继续和应天君玩文字游戏下去。 「巧言令色鲜成仁,我们是辩不过你,但也不想继续这样废话下去了。开门见山地说,你凭什么……对涣涣下手?」 不料,应天君仅仅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却足以震慑住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说,「那个孩子的心,已经坏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总,说混子的时候您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b 第48章 云山乱四十八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诸葛涣盯着眼前那个比自己略微高了些许的少年, 眉角凌厉。 不再是往日那般的平和温雅,倒更像是在以一个十分强硬的态度审问对方一样。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究竟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吗?收手吧,不要再为了遥不可及的幻象, 折碎了光景绵长。」 少年抱着剑, 神情却没有语气那般凌厉,更像是夹杂了一种说不清的柔软情绪。 诸葛涣却摇了摇头, 目光坚定而又清澈。 「事到如今, 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为了家门,我无论如何都会走下去,也必须要走下去。」 「我知道,但你……」 少年欲言又止的话, 却终归没有说下去。他心里明白,既然诸葛涣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诸葛涣犹豫了一下, 像是宽慰一般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公主殿下,别担心, 我不会让任何有关你身份的消息透出去的。」
第89页 「……我没有放心不下她。我只是觉得, 那个笨女人肯定又会到处惹是生非就是了。」 少年轻嗤了一声,神情却像是很明显地不自然了一下,转而偏了偏头,有些心虚地不再看向对面的诸葛涣。 诸葛涣心下瞭然,像是释然地笑了笑,轻轻点点头, 应声说道,「我晓得的。」 「只是此去青门,必定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阿景……你一定要珍重。」 见诸葛涣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倒是使得白下景有些不大适应了,他转过头来看了诸葛涣一眼,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 「别说这种废话,你知道我向来不惧这些。」 诸葛涣像是知道他会这样回答似的,无奈嘆了口气,「……在这点上,你还真是同我母亲如出一辙的相像。」 「所以那件事……是姑母告诉你的?」 白下景最终还是因为好奇,实在忍不住了。于是话题兜兜转转,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诸葛涣不由皱了皱眉,凑近白下景,有些小心翼翼地轻轻说着。 「……说起这个,你当真是不惧一切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窝藏『洗灵』之魂,这可是灭顶重罪。」 白下景盯着他,凌冽的目光中像是夹了尖刀一般,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在替你赎罪。」 「……我不需要你替我承担任何的责任,这…并不值得。」诸葛涣像是有些始料未及,却只是神色黯然地低了低头。 白下景像是并不为所动,依旧是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么话又说回来了,这个问题还是应当我问你才对。 「能想出这么个通过以血换灵,通过灵媒来续命的『血杀术』。用这样一个禁忌的法子,你当真不怕会为此遭受天踵报应吗?」 「事情或许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这是我……」 诸葛涣像是仍然想要固执地解释些什么似的,不过听者似乎并没有兴趣继续听他高谈阔论下去了。 这时,白下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这些我都不想知道。不论如何,你必须都要做出选择了。」 说完,他便不再倚着那株槐柳,抱着长剑离开时的剪影,一时间像极了是惊起的捲云风动。 「经此一别,珍重。」 此后,他们就像是两朵悲欢聚起的萍云,最终还是被这阵像是世事洪流的风一般,离散了开来。 在那之后,诸葛涣时常会觉得,在他们的这番谈话间,有些地方或许是白下景不该知道的。 比如,究竟为什么他会知道几乎是绝密的「血杀术」呢?难道说,是他救下的那个孩子告诉他的吗?可是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就连那个意外逃走的孩子……一切都似乎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总该不会是文卿在寻灵一事上,出了什么纰漏的罢……诸葛涣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或许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立场,会……欺骗自己。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还有,阿景为什么要说是在给自己「赎罪」呢? 不论如何,诸葛涣都需要把这些事情都查清楚,尽管他不会选择当面质问寻北尘,甚至不会选择开口问他。 如果说,这世间仅剩一人会相信他,也能够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并且值得信任的,除了他寻北尘一人,不会再有别人了。 尽管兹事体大,但诸葛涣还是愿意选择相信他。 既已摘得辰星,何须再觊明月。 诸葛涣站在在高风万里的启天阁之上,凝望着远天浩繁如尘的星位,洞若观火。 只是,在这暗潮涌动之际,为他带来了光明与希望的虚涉文君,是否也会将他身后的阴影,描摹得更深了呢? 又是否会将那些被遗忘的祝祷词,反噬给祈祷者本身了呢?终将面临抉择的那一刻,究竟是希望战胜了黑暗,还是黑暗覆灭了希望?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是诸葛涣一直以来时常会问到自己的一个问题,可他现在,却忽然不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光明加害,尊神薄我。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这还真是个不错的问题呢。」 就在这时,在诸葛涣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慵懒却又冰冷的声音,像是一句再轻松不过的戏言,从他口中,都会变成无情的利刃。 诸葛涣像是知道来人是谁,却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远处隐隐熠熠的星火有些出神。 「……帝尊又是何苦取笑于人呢。」 那人像是能够探得诸葛涣在想什么似的,继续说道,「至于光明加害,尊神薄你么,在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尊神也好,邪魔也罢,就再也无关是与非了。」 如同残雪一般素色的元炁聚了又散,随着一阵环佩的泠泠轻响,那人抱着臂,缓步走到了诸葛涣的身旁。似乎在那人的腰间,还别了一支十分精緻的墨笔。 「不日之后,那个叫做白下景的孩子,就会前往青门修道了罢?依照约定,本君不会对他出手,即便他身份有异。只不过,既然有了前生他因众人而受戮,也必然会有今世他人为他抹平代价。 「所以,这都是他作为『果魂』命里该受的,即使你不去做,也不代表就会因此而逃过因果轮转的宿命。」 即便是宿命又能如何呢?终归还是要他去做那个负上万人唾骂的刽子手。
第90页 况且,若这一切真的终将只能是是宿命,那么命运还将会在前方,不断诱惑着他们向前追逐吗? 诸葛涣却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音却又十分清晰。 「白下一门祸国危政,在星象中早已预兆得十分明了,因此白下氏理应问斩。即便是其中出了任何问题,自然也该是由我一人承担。」 这时,这位墨袍的尊者却朗然笑了几声,意味深长却又十分赞赏地看了诸葛涣一眼。 「你这孩子,虽然年纪轻轻,倒也是个明白人。江曲魂炁这个不归我管,所以即便我会动手,也会留他一条性命。」 诸葛涣心下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却只是神情恭顺地拜了拜,答道,「多谢帝尊宽宥。」 也好。 在朝野之内,进退不会祸及自己的高堂二老,在朝野之外,处事不会牵连自己的亲信友人。 如此一来,无论自己做些什么,或是将要做些什么,应该都不会再让他们担心了罢…… 那为不知名的尊者则是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取了坛酒,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对着月色与山露,一饮而尽。 随后,他沉声了片刻,像是提问,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你,可曾后悔那日所看到一切么?」 「若非帝尊有意指点,小辈断然不会有今日。」诸葛涣答着,没有丝毫的犹疑。 现在的他,已经逐渐学会了将自己所有的心意统统都隐藏好,只是在众人面前,世人眼里,给出一个最能够皆大欢喜的答案。 这几乎,已经成为他多年以来最擅长的事情了。 墨黑长衫的尊者像是醉了,就连衣上的酒痕也浸上了沉沉的月色。在这朦胧的月色间,就连他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煳不清了。 「你……和那个人真的很像。可、可惜,你终究不是他……」 袭面而来的冷风,就像是割在了诸葛涣的心上,他的目光闪烁着,心下明白那个答案。 尽管眼前的人,与他幼时梦到的那位「白衣神君」面容十分相像,近乎是一致的,但他却知道,眼前的尊者,并不是他。 无论是元炁的颜色,还是喜着的服色,都不一样。甚至就连气质,也都是大相迳庭的。 尽管诸葛涣心下明白,尊者此番刻意瞒他,定然也是有着他的道理,也并没有道破他的身份。闻言,只是缓声答道,「我晓得的。」 长衫人却笑了起来。 就连他本应刻满了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脸颊上,也像是因为沾染上了月色的纤尘,开始变得落寞了起来。 诸葛涣看着他的眼神,荒凉地就像是无人之境中的长风秋草。 他语呓喃喃地轻声问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您才会,再次……见到他?」 「我找了你找了百年……」 长衫的尊者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一时间,竟不知他是梦是醒,那神情究竟是哭是笑。 诸葛涣怔了怔,看了一眼尊者身旁的那坛尚是开封不久,仍余大半的清酒,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 「帝尊醉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罢。」 高台深处,琼楼玉宇,却像极了是诸葛涣一个人,对着漫天沉沉的雾霭,随着浮动的晚风,在—— 自言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画风突变预警了,我不会被打叭…… 究竟这位「尊者」真实存在吗?这是个令人深思的问题=w=~ 第49章 云山乱四十九 江济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惊, 还是该惊了。 她感觉,她现在只想回老家一趟,把所有上古洪荒的神兽朋友们都打包过来, 以表示自己内心真的就像是进了赛兽场。 好一个万兽奔腾的名场面。 ……等等等等, 让孩子缓缓,孩子还沉浸在涣涣和某个姓白下的小崽种, 好像有点好嗑的样子? 怎么就感觉这两只一起, 有了一种英姿飒爽少年郎组合的感觉了呢?还有那个白下小同学的迷之娇羞? ……对不起,好像真的有点香的样子。 对于剧情直转而下来得太突然,已经完全神智不清的江济亭,感觉自己只能疯狂地在嗑cp的边缘跃跃欲试了。 王爷, 王妃被您送去正经的仙侠文里好久了,没有代币,也没充钱。 她悔改了吗? 没有, 她做了中嗑院的博爱嗑学家,也不挑食,杂七杂八的cp嗑得很香。还想自己产粮, 然后专门卖本子赚钱, 就快富甲一方了。 …… 尽管江济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真的感觉很好嗑的样子啊!她能自割腿肉什么的吗! 就在一边的江济亭已经完全要放弃思考了的时候,只见另一边的洛行澈,对于应天君的此番谈论,凝起了长眉,像是并不不为所动。 他沉默了片刻, 冷声开口问道,「阁下此举,意欲何为。」 应天君犹是一副眉间含笑的样子,像是并不介怀于洛行澈的质问,温声答道,「不过是来打个招唿而已,上宫帝君却也不必恼怒。在两位刚入南青门之时,寡人便已然知晓了。至于方才的话,信与不信,相信足下自有权衡。」 尽管浑身飘飘欲仙想站队嗑cp,一点都不想再管什么硬核推理的江济亭,也还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仔细一琢磨,好像也是。他们当初来南青门的时候,确实好像还是挺轻松的。
第91页 入山门的时候,没有被工作人员盘查门票,也没有排队什么的,更没有被带进什么消费区强制消费,甚至……几乎没见到什么守卫。 除了见到了莫多莫多漂酿的鸟,还见到了像国宝……啊不山宝?一样的山神大人烛阴……还是蜡晴来着? 这么看来,他们好像还真是经歷了一场……愉快的白嫖之游?一时间,江济亭觉得,就连这钟灵山的山景,好像都变得更加胜美了耶。 究其原因,难道说是因为他们跟了一个好导游? 小希音万岁!耶! 逐渐冷静下来的江济亭,却有些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嗯……是没想到,涣涣他,黑了?还是没想到,白下景,是个好人?以及后来那位不胜酒力的仁兄,好像也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江济亭的好鼻子,再次靠谱上线,怎么看起来这位仁兄,就很像是幕后主使者,本剧要攻略的boss之一什么的? 腰间别着墨笔……怎么这波操作,有点和温美人像的?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紫微帝君的那支魂司祭笔堕黄泉,是藕白色的,而不是墨黑色的。 ! 难道说! 是堕黄泉失散多年的好兄弟焚碧落! 可是传言说,焚碧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下落不明了,是不是早已被毁这都很难说。说不定,就只是觉着好看,所以才别了支笔的吧…… 好像也不对啊。 照诸葛涣对神秘人「帝尊」的这一称唿来看,对方应该是个神阶较高的得到高人才对。 话又说回来了,在九霄华巅之上,可是从没有听说过有哪位仙者,敢在四御第一位的紫微帝君面前执笔的。 所以,那位神秘的仁兄,铁定不是紫微帝君的话……我的个玉帝老天鹅,这这这,这怎么又多了个神秘人出来?! 问题问题没有解决,新的坑好像还变多了,江济亭简直要哭出声了。 岁月静好恰cp不香吗,她真的只想做条咸鱼,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地骑驴摸鱼的啊! 她不干了,她不玩了,她想回家做女配了。就算节省便当地扑了,也比现在这样疯狂烧脑要来得好啊?? ……不行,为了就在不远处向她搔首弄姿的丰满仙俸,江济亭还是决定再努力一下。 除了为数不多特徵的那支墨笔以外,很微妙的是,这位兄贵,他也也也穿了几乎没有啥辨识度的黑衣服。 江济亭简直要掀桌了。你剧能不能有创意点啊! 为什么一天到晚不是充了钱的,就是比她氪金多的和她抢日天霸总,还有那一个个槽点满满的黑衣蒙面男?你们真不是柯南看多了神秘人上身吗喂! 本来江济亭还幻想过,是不是涣涣小可怜儿总算苦尽甘来,见了一回白泽虚涉文君本尊什么的? 结果咂嘴想了想,在那日的高台猎风前,他所见到的那位「白泽」,好像是穿白衣服的。 …… 求求你们了别穿衣服了行吗!为什么一天到晚的整这么多没用的花样!是撞脸网红款不能满足你们了吗! 接受不来硬核操作的江济亭,再也不想努力了,于是忍不住发问道,「所以一杯就倒的那位仁兄,究竟是谁?」 「承天帝君此言休矣,那日之事,孰是孰非,孰真孰假,未必尽是真相。」应天君摩挲指间的玉扳指,像是意有所指地在暗示些什么。 江济亭倒也不是不能明白这个小老儿究竟在扯些什么蛇皮,难道说,是涣涣不仅黑了,还……真实裂开了,自己和自己对话的……? 狐疑不决的江济亭,转眼间瞅到了那头的应天君,不仅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还像是个莫得感情的鲨手脸。 顿时觉得,这本来就很首鼠两端,还很模稜两可的话,更加像是在骗小孩的把戏了。 于是,江济亭像是再次化身神犬大侦探了一样,认定了兇手究竟是谁,厉声又道,「少来,真相只有一个!说不定那个黑衣偷窥男就是你吧!」 就在这时,冷静客观的洛行澈,再次杀出了一个终极绝技回马枪,在一旁十分淡然地最佳助攻道,「他说的不无道理。」 江济亭已经郁闷到没工夫和洛二货扯皮了,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先撇清关系,我和这个二货没啥关系。即使先撇开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他究竟存在与否不谈。你的这番话,未免疑点也太多了吧?」 应天君饶是抚弄着他那枚玉扳指,像是成竹在胸一般地深笑着,并不答话。 「……」 洛行澈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被针对了,尽管他觉得自己也并没有说错。 他说她说得没错,这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洛行澈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继而说道,「本君是说,你说的不无道理。」 「……」 这下可把江济亭吓了一跳,不仅眉不歪了,眼不也斜了,甚至还有点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谁要你觉得不无道理了啊喂!给我收声收声!喝你的茶!」 正当洛行澈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江济亭急忙打压即将冒头的黑恶势力,于是又连忙开口了。 「……那就这么问吧,那个云里雾里的『血杀术』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在见到应天君本人之后,江济亭总感觉,好像并没有预想的那样反感,像是暴跳如雷直接冲上去,手撕渣男的那种冲动了。
第92页 尽管她真的很心疼涣涣的遭遇,也很同情仙女姐姐陆漓的境遇,就连北尘哥的如今境地,或许真的都和眼前的这个青年的君主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眼下,涣涣一事再起风澜,如今看来像是另有别有什么隐情。 尽管看起来涣涣他好像是真的黑了,不仅出手灭了白下一门,为此还将继续为了自己「愿望」而坚持下去,这也难怪会逐渐被架空…… 可是如果照这样说下去,为什么涣涣会对着疑似是他上司,或者根本就是逼迫他成为刽子手的真正行兇人,说出如果自己如果命殒,就可以让「那个人」回来这样的话呢? 而且,和涣涣相像的「那个人」,会是白泽吗?还有那个疑似有着魂司祭笔中,另外一支焚碧落的神秘人,又会是谁呢? 又或许是因为神秘人的出现,真的让江济亭对应天君有了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没法开口骂他,但是也绝对不会尊敬他的那种感觉。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一切都如同涣涣一直所尊崇的那样,都是他们必须要履行的天命吗? ……想到这里的江济亭,表示自己真的有被脑壳痛到。 好吧,其实原本江济亭只是单纯地有点想问问,为什么应天君爷爷您这么年轻? 到底是用了什么保养的啊?神仙水套装什么的吗?集美表示实名羡慕了。 「血杀术么,便是聚五行之灵炁,将灵体的魂与炁生生折碎,重洗自身魂炁,并结以灵契的『洗灵』之法。此举,便是为图能够换取长生。」 对于江济亭的提问,应天君像是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也仅仅只是以一个平淡的语气回答着。 江济亭闻言,不由惊唿出了声,「这也太残忍了吧?!」 「确实如此。」应天君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贊同。 这时,江济亭开始以一个更加震惊的眼神审视着应天君,「你现在看起来这么年轻,该不会真的做了这丧尽天良的事了吧?!」 应天君笑了笑,依旧仍是一副从容大度的王者风范。 「既然寡人能够坦诚,自然不会真用了这法子。」 江济亭这才舒了口气。 毕竟还是一方的君主,江济亭还是很给面子的。于是,她客客气气继续追问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您认识,寻北尘吗?」 第50章 云山乱五十 在被迫营业的江济亭看来, 尽管他们现在并不知道在小希音的记忆里,那个女仙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在诸葛涣的经歷中, 那个神秘人又会是谁。 但是, 江济亭在这其中,发现有一个细节很重要。 那就是在涣涣或许是无意识的倾诉中, 再次提到了寻北尘。 既然他说在「寻灵」一事上, 寻北尘不会做出泄露消息,或是欺骗他的事情。 那么再加上从应天君口中得知的「血杀术」,需要及其五行属性的灵体,来召唤神龙…… 啊不, 来实施续命长生的「血杀术」,这点在小希音的经歷上不谋而合,看来应天君至少在这件事上, 并没有骗他们。 所以,所有的线索加起来能够得出的一个结论是,在「血杀术」这一计划中, 寻北尘是作为实施者参与到了其中的。 不论这个推测是否正确, 接下来一连串的连锁事件就是,寻北尘不仅在帮助诸葛涣实现「血杀术」的这一计划,更重要的是,他就是小希音记忆中的,「那个男仙」。 这样说的话,也就不难理解他会和疑似是命格星君的女仙做交易的动机了。 用jio想也能知道, 寻北尘为了继续隐瞒自己作为受到上清真人江曲魂炁影响的身份,潜藏在人界,继续留在诸葛涣的身边。 同样,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白下小崽……白下景同学,为什么要对诸葛涣说出「这是在代你赎罪」这样的话了。 因为在小希音获救这一事情上,开动脑洞来放飞自我来想的话,应该是……为了不让诸葛涣再生杀孽,所以白下景同学和寻北尘鸽鸽,一起密谋什么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白下景是怎么认识他寻北尘的? 在早些时候,江济亭还记得,北尘哥似乎是只在巡天司的竹林中出现的。并且在应天君的中,他几乎没有正面出现过。 ……头秃,真的太让人头秃了。 江济亭觉得,果然还是应该秉持着不懂就问的精神,靠着自己勤劳的嘴上功夫来试图取胜了。 毕竟硬核的逻辑推理什么的,她是真的不得行。 「所以,您认识寻北尘这个人吗?」 「不认识。」应天君眯了眯眼,像是预料到了江济亭会提起这个人一样。 ? 骗人的吧? 还真不认识? 这怎么可能? 在线三连之后的江济亭,觉得应天君肯定是开始耍滑头了,并没有在好好的做个有问必答的科普式npc了。 ……离谱,就他玉皇姥姥的离谱。 江济亭觉得自己脸上的笑,是真的就快要绷不住了。这简直,比她压自己棺材板的时候还要难受。 「您觉得您说这话,本君,会信吗?」 应天君依旧像是带着一副处变不惊,也不改颜色的清浅笑意,长袖一拂,缓缓起身。 「寡人一开始便说了,信与不信,全看帝君自行定夺。只是有些事情,该适可而止的时候便适可而止罢。言尽于此,二位帝君好自为之。」
第93页 语毕,应天君整个身形,就如同一段触动了软风的香菸一般,随着扬扬散散的香灰,渐渐飘向了更远的云间,再也不见了踪影。 ? 等等,照一般设定来讲,应天君不应该是个玩弄权术的小人吗? 这怎么还来无影去无踪,居然能有这么厉害的?要是让鸽子区的太太们知道了,那还不得花重金聘请应天君去做首席讲师的? 而且那句意味不明的好自为之,难道说,他应天君是出于好心,特意来提醒他们要注意安全的? ……这看起来,怎么也不像一个反派boss的设定啊。 微妙,这也太微妙了。 还有,无论是那个佩着墨笔的神秘黑衣人也好,还是现在疑似是好心来提醒他们的应天君也好…… 就包括被应天君言说不认识的寻北尘也罢,他们究竟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一时间,就连江济亭自己也有些说不清了。就像是一种,邪不似邪,正亦非正的感觉。 像是所有人都能知道江济亭的小脑瓜在想些什么似的,洛行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好意提醒道,「人是假的,那只不过是幻术。」 被打断了沉思的江济亭,有些气急败坏,更有些羞愤地叫嚣了起来。 「……谁用你解说了喂!我也能看出来的好吗!」 洛行澈对于江济亭的反应,倒像是有些见怪不怪了,转而说道,「忘记问他陆漓一事了。」 「那也没见你自己问啊?」江济亭还以为是被暗示了,感觉自己就非常地有被冒犯到。 就在这时,洛行澈则冷眼相瞥地看了她一眼,一脸的酷拽狂霸炫,那模样,简直就像是高贵得不得了一样。 「不是说你。」 这下完全是江济亭被惊到了,原本以为照洛五字的尿性,他必不可能会理自己,虽然出不了什么气,但至少可以过过嘴瘾什么的。 ……这? 江济亭简直被吓得连表情动作都呆慢了半拍。 「……你敦煌一日游了?怎么觉得你今天的壁画格外得多?」 没错没错,她这下是真的发现洛呆呆他,好像开始有点变了。 怎么说呢,感觉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冰山下的五字阿呆了,而是进化成了……冰山圣斗士? 作为饲养员的江济亭,深切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也好像并没有给洛大佬乱餵金坷垃薯片之类的东西啊? 怎么感觉就……逐渐长歪了呢? 洛行澈依旧像是直接忽视了江济亭的垃圾话攻击,而是直入正题地说道,「应天君或许未必在撒谎,至于陆漓一事,便问她本人罢。」 「你、你……你怎么,就像喝了假茶一样?」 江济亭觉得可能吃了金坷垃薯片的是自己,以至于到现在还在梦里,根本就没有醒。 「想起了一些事情。」 洛行澈则重新变成了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像是并没有兴趣拘泥在这些小事上,而是希望尽快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然后尽快回家喝茶养生一样。 ……说到底,江济亭忽然觉得,或许是因为没茶喝了的他,是被激发了求生欲什么的。 江济亭见洛祖宗这副样子,不由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你想起了啥?」 于是,洛行澈又扯回了百八十年前被江济亭打断了的那个话题,「孟章神君的妹妹,是当年四象之一的陵光神君。」 「等等,孟章神君不也是四象之一吗?所以说这两个德国骨……这两兄妹,都是龙汉时封定的四象?!」 江济亭麻了,不知道究竟该吐槽洛妹控对别人家的德国骨科太过执着,还是该吐槽过了好久的话题没想到他到现在都还能记得。 佩服佩服,洛大佬牛批,她自愧不如。 「是。」 「龙汉四象,赤明变乱,孟章战死,陵光焚火,执明沉海,监兵离失……可是,这又和我们现在的调查有什么关系?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洛行澈沉吟了片刻,答道,「这两个人,应该都没死。」 江济亭更加无法理解洛大神的脑迴路,究竟是是怎么长的了,甚至还有点怀疑他的脑迴路,是不是还可以进行光合作用的那种。 「……所以呢?」 「记不太清了。」 …… 江济亭一噎。 好的,又是熟悉的洛五字上线了呢。江济亭感觉,好像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洛大神奇怪的属性总算又歪回来了。 至少……没有朝着那种霸道总裁的方向发展,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刻意要提起孟章神君和他的妹妹呢?以及在《三清鸾文道》中写得很明白,这两个人,或者说这两位神君,的的确确,在赤明之变中已经是战死了的。 还是说,这两个人和他们现在正在调查的这件事,是有关联的?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目前身份未知的,其中一个是小希音记忆中的那个女仙,另外一个则是那个佩笔的神秘人…… 等等。 难道说? 江济亭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她只觉得,真的不是因为洛大佬自己作为妹控,疯狂沉迷别人家的德国骨科吗餵…… 更令江济亭惊讶的已经不限于德国骨科这件事上了,而是洛行澈掷地有声地得出的一个结论。
第94页 「所以需要再会陆漓。」 …… 所以你说的这些不管是有的还是没的,到底和仙女姐姐有什么关系啊喂?! 而且你之前不是一口一个姑娘叫人家叫得就很亲切的吗餵?? 哦豁,现在居然会避嫌了? 于是,干啥啥不行,槓精第一名的江济亭,深表对洛同志革命精神的不以为然,又开始一连串地叭叭起来了。 「所以你是怀疑,这两位神君,正好对齐缺位的两个神秘人,就是直接的幕后主使人?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动机呢,动机是什么?」 洛行澈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身份符合。」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吧?只凭身份就断言这样太草率了。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是兄妹,而且还都恰巧没有死?你这不是歪曲歷史事实嘛!」 说到底,其实江济亭可能只是看洛老闆不顺眼,想diss他也说不定。毕竟如果仔细一琢磨的话,他的推测好像也不无道理。 如果照希音和涣涣的态度和说法来看,不论是女仙也好,还是戴笔哥也罢,应该仙阶神位什么的应该都是比较高的。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毕竟,他们能够得到的确切线索还是太少了。 江济亭嘆了口气,只能被迫就范了,「……唉,那我们还是听听仙女姐姐怎么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活了好几集的神秘人:戴笔哥?有被冒犯到 第51章 云山乱五十一 「嗯?前辈这么快就要走啦?」 端着茶壶风风火火跨阶而入的小希音, 看着起身欲走的洛行澈,和在线原地转圈圈的江济亭,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不是啦, 是去见你虞姐姐……」想起了上次被提着魂去见仙女姐姐陆漓时的情景, 江济亭不由黑起了脸。 那可是自己的初…… 气人。 希音像是有些犯了难,欲言又止地说道, 「可是虞姐姐她说不……不、不是!天色已经很晚了, 前辈您才重伤初愈,不便走动的呀……」 啥? 重伤初愈? 她? 她怎么不知道? ……像是忽然不自觉地再次回想起了,自己被某丧心病狂的洛姓人士,真实灵魂绑票的惨痛经歷, 江济亭的脸不由又黑了黑。 但是没关系!作为革命的先驱者,就要有打不死的小强精神!敌人越强,她……撤退! 于是, 决定不再想糟心事的江济亭只得无奈又道,「没关系的,安心啦。」 捏着茶壶柄的小希音闻言, 实在没了法子, 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那……我带两位前辈去吗?」 「好的呢。」江济亭乖巧地点了点头,温婉地就像是个披着小白兔皮的大魔王。 不知不觉间,看着天外渐浓的山色,已经是就快要入了夜的。 不论是夕景还是暮云,波谲云诡一般地恣意游动着, 不知即来,不明归向,竟然是像极了人间的龙争虎斗多年。 争与不争,究竟是不是都是註定好了的天命呢?又或者,天命就是无论争与不争,都是被註定好了的呢? 江济亭麻了。她觉得自己年纪轻轻的芳华正茂,马上就要被摧残成了灯花瘦影了。 唉,人活着吃饭睡觉摸鱼哪个不好啊,况且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己也都飞升了,虚名也有了,身段也足了,她为什么就非要想不开,接了这个出力不讨好的任务,特意下凡来渡劫呢? ……可能是她脑子被青华天君踢了吧。 看了看一边养成了什么奇怪属性的洛冰山,最后知道真相的江济亭,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眼泪掉下来。 早知如此,她真的何必当初啊? 「那,希音就送到两位前辈这里啦。」小希音恭敬地朝江济亭与洛行澈二人躬身行了礼。 希音就站在那明灭的灯火,与落银的星芒间,带着些许踟蹰的神情,攥起了衣角。就连看向江济亭的眼神,都有些出神,像是不知飘向了何方。 江济亭不知怎的,看着眼前这个温软的小姑娘,一副失落的样子,竟然生起了些些缕缕难以祓除的心疼。 「…小甜心辛苦啦,记得回去之后,早点休息哦!」 希音像是回过了神,重重地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希音会等两位前辈出来的。」 江济亭吸了口气,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这么不听话,小心虞姐姐打你屁股哦——」 要是她的话,觉得涮火锅就挺不错的。 ……不过这时,江济亭看了看那边小希音的表情,觉得再这么吓唬她下去,怕是专属流泪猫猫头,可能很快就不是自己了。 哎,这些小姑娘,一个一个的,怎么就都这么有主见呢,这就是传说中新时代的花骨朵吗?怎么感觉自己已经像是个旧时代的老咸鱼了呢? 这时,小希音皱起了鼻子,嗫嚅着,「虞、虞姐姐,她才不会……」 「走罢。」 洛行澈扫了一眼一旁欲言又止的江济亭,转而径直跨入了府庭。 别过了小希音,尽管看起来一向神经大条的江济亭,还是出于谨慎,警觉地环视了四周。 当然,她的意图很明显,是想试图通过单图找不同,找出某个隐匿潜伏的「监视者」。 不过事实证明,还是她想多了。
第95页 洛行澈见江济亭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忍不住了,于是淡淡道了句,「重置了结界立场,一时尚安。」 「……哦。」 尽管江济亭嘴上这样答着,但是心里还是暗暗觉得十分的不爽,极其得不爽。 难得她这么上心一回,没想到洛包工头竟然还这么真实地泼她冷水。 这是怎么说的,就很……人间真实? 走入正堂,依旧是那个风华卓然的彤衣女子,娴静而立,出落得如同瑶池水中的琼莲。 看她的样子,又是恭候他们多时了。 再次见到陆漓,想到上次的华丽登场与绝妙退场,江济亭免不了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不由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啊哈哈哈仙女姐……门主大人好呀,又见面了哈哈哈哈……」 陆漓则依旧是一副眉眼含笑的样子,却轻轻摇了摇头,「帝君倒也不必多礼,上次请二位前来,实在是有些冒昧了。」 为了掩饰迷之尴尬的江济亭,只得就势改口又道,「既然我等此番前来也是有求于您,所以明人不说暗话,是有些问题想来请教您的。」 「帝君请尽管问便是了。」陆漓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其实江济亭虽然是情急之下为了掩饰尴尬,所以才连忙说自己想提问题什么的。 但是,无论是她现在的心情也好,还是思绪也罢,都像是一整团杂乱无章的线团,别说是理清了,就连看两眼,那都是惨不忍睹的。 危机意识极强的江济亭,感觉自己这样说,好像只会因为捅了更大的娄子然后显得……更加尴尬。 见江济亭沉默良久,又是一脸路人皆知的「什么啊,我不知道啊,这怎么办啊」的三连黑人问号表情,洛行澈嘆了口气,于是便开了口。 「和应天君的关系?」 好在这时,终于有了几分帝君风姿气派的洛剑仙,总算是开起了他金光灿灿的在线模式,至少不再像是偏远山区的孩子那样,不是各种卡顿,就是信号不在线了。 好问题! 不管是为自己解围也好,还是洛大神他自己总算有了什么些微的良知,江济亭觉得,她简直都要放下立场为他起立鼓掌了。 毕竟,盲猜来看,仙女姐姐认识和涣涣有关的那几个少年人的概率很低,那么他们当下要紧的,就是问出她对应天君的立场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么说来,还有就是小希音为什么希望他们帮助她,而他们又究竟能够帮她些什么。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江济亭的错觉,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和洛大神此番下界,并不像是在找回记忆,倒更像是在……见义勇为好雷锋? 不说不觉得,一说怎么就觉得,这么多需要帮忙的? 当初的北尘哥也好,还是现在的小希音也罢,或者是眼前的虞姐姐,好像都是很需要帮忙的样子…… 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吗?或者说,该不会他们真的都觉得,从天庭下界而来的神仙,都是那种渡世而来,金贵得不得了的万金油吧? ……混子选手江济亭,再次陷入了沉思。 陆漓犹豫了一下,就连神情也开始有了些许的起伏,她微微颦起了柳眉,盯着案上的药臼像是有些出神。 「……竟不知该如何谈起。」 哦豁? 怎么见仙女姐姐这么难以启齿的样子,怎么还有了一种情深深雨绵绵的感觉?难道不就是一句脚踩渣男,手撕狗男人,就……完事了吗? 该不会是真的是个衣冠禽兽,对喝露水的仙女姐姐……做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事情吧?! 越想越糟的江济亭连忙附声问道,「没关系没关系,急倒是不急,但该不会……是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陆漓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由嘆气道,「并非如此。两位贵客远道而来,想必他也是有所察觉的。所以,两位应该也见过他了罢?」 「见过是见过了的。」 江济亭答着,只是这种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觉,好像当初在她偶然在应天君面前提起虞姐姐的时候,应天君的神情好像也有些不太对劲。 就……像极了是那种吵架闹别扭的小情侣? 离谱,就离谱,不管怎么来看他应天君再怎么道貌盎然也都是个狗男人!都配不上他们家仙女姐姐好吧!! 这绝对不可能!!!江济亭简直要咆哮了。 陆漓略微停顿了一下,继而缓缓说道,「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嗅到了疑似是八卦气息的江济亭,顿时就来了精神,一时间变得就只精神抖擞等待投食的乖巧狗子。 于是,她连忙问道,「那是个怎样的问题?」 「他问我,『你想做妲己还是帝辛?你若做妲己,那我便不顾世人冷眼宠你百世;你若选帝辛,从此刻起,我做世人之君,而你,便是我的王了。』」 ? 江济亭感觉,喷薄欲出的芬芳,和奇怪的狗粮同时增加了。 不过,没等江济亭再次祭出自己的招牌绝技战术后仰,陆漓的目光便闪烁了起来。 像是透过了江济亭他们二人,远远地追逐去了更为痴绝的山水,更为远阔的穹遥。 她像是最终认定了什么似的,朗声又道,「只是我非狐女,亦非君王,只想做个救济天下人事的医者。」
第96页 是了。 得失也好,功过也罢,好坏皆可不论。只是啊,在小希音初见她的虞姐姐之时,她也曾是是个意气风发的英气少女。 江济亭的心头五味杂陈了起来,像是生吃了穷奇的头一样,像是在此刻,她说什么都会矫枉过正,怎么评判无法中正且直。 于是,江济亭只得无奈嘆道,「身在桃源隐,心怀天下意。只能说,不愧是希音敬重的虞姐姐。不过,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 这时,一旁的洛行澈也像是心生了些许的感怀似的,有些犹疑地问道,「是那些孩子?」 第52章 云山乱五十二 所以说,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天君和仙女姐姐这对,是真的?江济亭至今为止还沉浸在余惊之中, 有些无法自拔。 还有这个微妙的帝辛和妲己的比喻, 难道说,看起来狂霸到不可一世的应天君, 还是个恋爱脑? 这……不应该吧, 按理来说,照应天君这样为图长生之法而接近陆漓,总该是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吧? 不应该只是单单的……恋爱脑?然后反观一旁的虞姐姐,万死不从一心只为悬壶济世搞事业? ……这是个什么恋爱脑和事业心的cp?江济亭突然感觉有点难以言喻的上头, 一时间更有些难以接受。 而且硬要说到帝辛和妲己的话,虽然看起来像是那种「山无陵,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的爆炸甜宠,可是就结果而言,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沉溺于笙箫酒色的帝辛, 穷兵黩武, 暴虐无道,最后众叛亲离,身死国灭,是最后一位当朝的统治者。 等等,这么说来,岂不是某种意义上, 也正与涣涣的占天预言不谋而合?应天气象不佳,国运不昌,难道竟然是这样的缘由? 江济亭一时间不由肃然起敬了起来,无论如何都要说一句,应天君,是条汉子。 脑洞越开越大的江济亭,都开始有点幻想恋爱脑的应天君和事业心的仙女姐姐,是怎样的虐恋情深了。 虽然她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觉得,他应天君还是有些……配不上她千好万好的仙女姐姐就是了。 唉,算了算了,好歹人家说不定为博美人一笑,便为她造了一整座山门。 就像是偃息俯仰间,纵使是虞姐姐想要吞吐天界的游云惊龙,或许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就为她取来的吧。 哪怕是要毁了一整个应天,对他而言,都不过是覆手吹息的吧。 离谱,这也太人间离谱了。 对于洛行澈的回答,陆漓并没有矢口否认,像是有些释然地笑了笑,「正是。」 这下江济亭却被搞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了,「那些孩子?为什么那些孩子?他们不是来……监视你的吗?」 陆漓并没有选择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江济亭他们一个问题。 「两位帝君听说过『血杀术』吗?」 江济亭不由嗤了一声,愤愤不平地答道,「就是那个臭名昭着的以血换灵,生吃魂炁的邪魅术法?这也太恶毒了吧,用这个法子的人,那还是人吗?」 陆漓摇了摇头,继而缓声解释道,「也不尽然都是这样,这个术法仅仅只是在理论上的而已。 「尽管我认为这种十分残忍的秘法,并没有什么能够实现的可能,更不会有预期的那种成效。但是,包括希音在内的那些孩子,都是原本进行这项秘法的『活祭』。」 江济亭听完之后,觉得自己有被再次震惊到。 如果说这个骇人听闻的术法仅仅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上的话,天师界的权威虞姐姐也澄清说这个只是封建迷信,我们要相信科学,那……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是应天君不相信陆漓说的话吗? 可是,「血杀术」这件事本身,不就是应天君最先解释给他们的吗?他也明确表示了自己并不会用这样的术法了啊…… 既然应天君不会选择用这样一个残忍的方法荼害生灵,那么那些孩子就是一定会是安全的。 那为什么…… 江济亭表示自己更加无法理解了,于是又问道,「既然应天君不会用这样的恶毒法子,为什么你还要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也要救……保护那些孩子?况且那些孩子,还都会变成监视者?」 不过,既然希音是「血杀术」的受害者,五行中她属木位,那么对应剩下的四个灵体,「那些孩子」应该说的就是希音的几个师兄师姐了吧,好像他们正好也是四个人? 江济亭实在有些记不清了,因为她其实从挺久之前就想吐槽他们的名字了,什么「稷师兄」啊,还有什么「朔师姐」之类的,不是她不解风情,是她真的觉得,这些名字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可能是因为一段毕生也无法原谅的过往罢。」 陆漓神色惨然地答道,像是再次沉沦进了一场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出的漩涡。 江济亭并不想再次牵起她的痛苦,于是知趣地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气氛持续僵持着,不知道仙女姐姐过去究竟经歷了什么的江济亭,实在有些捉襟见肘,无从开口来安慰她了。 就在这时,洛行澈忽然开口,不知道是耳濡目染,还是近墨者黑,总之像是互相之间有了默契,问了一个江济亭最关心的问题。 「那些孩子的名字?」 陆漓这才恍然回过了神来,喃喃说道,「社稷与望朔他们吗……」
第97页 洛行澈微微点了点头,应声道,「嗯。」 「他们四个,便是那时『血杀术』五行位中,对应的剩下四位的灵体。至于名字,或许可能确实挺起来怪异了些……」 陆漓像是有些难为情了起来,略微顿了顿,慢慢说道,「社稷望朔这四个字的话,取义于『心怀社稷,望朔同归。』」 「我啊,确确实实不愿做祸国狐女,亦不愿做一人君王。但是呀,我只是希望,这应天南朝,不仅仅是与日轮同辉,更要共月华同寿。便是愿这天下,都能够万物齐光。 「虽不求信手摘月,但也不必奔月而去。希望这满轮月色,都随着期许而来,统统都与他同归。这,便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江济亭惊了,江济亭呆了,江济亭懵了。 她感觉自己瞬间就被「心怀社稷,望朔同归」这八个大字洗脑了。 这几个字给她的触动与惊撼,实在都太大了。有一说一,怎么感觉这段话信息量就这么大呢。 心怀社稷,望朔同归。 心阔胸怀了这四方山河,不仅要同日轮争光,还要拥怀月华,好一个日月同辉的万世荣光啊。 能够有这般言谈的姑娘,说出这番话的女儿,又该是个有着怎样巾帼气节,丝毫不逊色男儿胸襟的奇女子呢。 江济亭嘆了口气。 这是啥,恋爱脑的傻白君王和事业心的仙女姐姐,这对cp,没有一点点地防备,是真的要实锤了?是真的……就要锁了? 「……」 江济亭感觉自己是真的有被惊吓到了,这真的和她一般的认知都是相悖的啊! 她宁愿相信善良天真的虞姐姐,是被应天君这个心机的狗男人骗了,也不愿意相信虞姐姐这个如同天仙下凡一样的人儿,会选择与一个凡俗帝王,一同沉沦。 …… 可是啊,只是因为他是君王,所以就必须保持绝对地理智,不能够为自己的钟情所爱,哪怕有半分的委曲求全,或者有丝毫的柔软吗? 世人多谓帝王家无情,所有王室亲裔掀起的血雨腥风,都是不过只是他们一心只为争名夺利,醉心于权谋罢了。 只是啊,无情的究竟是帝王家,还是无情看待帝王家的世人? 应天君一世为君,一生为王,看似尊荣华贵,可是唯一喜欢了一个仙女姐姐,还要被世人反诬他不行正道。 究竟是世人被骯脏的权谋蒙了心,还是他们觉得,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也可以是错的? 至少江济亭觉得,错的是众口铄金,错的是世事流言。 从来都不是,不愿意随波逐流,心向自由的他们。或许应天君是,小公主是,诸葛涣是,包括白下景,也是。 或许就如同紫微帝君说的那样,所有的一切,都仅仅不过是不同的选择罢了。 只是,仅仅因为选择的不同,就要被诬离经叛道了吗? 江济亭不由想起了,当初应天君那番甚至有些令她反感的论调了。她到现在都记得很明白,应天君说,「何为对,何为错?孰是孰非,又怎由得有个正当评判呢。」 只不过,对江济亭来说,无非便是神佛开道,不信神佛;尊神薄我,杀尽尊神。 一时间,他们这般不顾世人冷眼的独行其道,竟也是如出一辙的啊。 江济亭看着陆漓,忽然笑了笑。 「是世人错了。」 陆漓抬头看向了她,一瞬间,在她那双好看的眼眸中,竟像是盛满了远天所有靓丽的光景。 江济亭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明白,即便是再柔软的女孩子,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是很严苛,也很残忍的。但您却没有,所以……」 陆漓像是愣住了许久。 片刻后,她便只是温声笑了笑,眉山淡得就像是远黛的青烟。 「即便世人言语,说我为了一纸富贵,便投身到了应天宫中,雀冠加冕,牝鸡司晨。宫中重臣不堪其辱,见百般游说无效,于是便放出流言,言说君王只不过是贪图我天师的身份,为求长生之道而已,来保全皇室颜面。 「只是啊,不知怎的,对于他们,我却也恨不起来。便是想着,如果这样也能算作为所有的后果所赎罪的话,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江济亭原本是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就在这时,希音却忽然闯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她的神色极度惊惶,除此之外,神情中更多的像是带着一种刻入骨髓深处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变数阴谋开始启动!!^o^/ 下一更就换卷标辣,是全新的晓山青,也即将迎来全新的高//潮部分!!完了想想就好激动_(:3」∠)_ 第53章 晓山青五十三 看小希音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陆漓不由蹙起了长眉,正了正色,朗声问道, 「何事惊慌?」 希音急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沈师叔!沈、沈师叔他……」 「阿阙怎么了?」 陆漓在听到希音说到「沈师叔」的时候,心下「咯噔「了一下, 像是一早便知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一样, 神情也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 就连江济亭在见到小希音这副就很令人心慌慌的模样,不由也急忙说道,「不急不急,慢慢说!」 「我、我刚才, 好像感应到了沈师叔、沈师叔他发来的沐火……」
第98页 小希音捏着她颈间的铃铛,神情极度慌张,身躯也在不断地颤抖战慄着, 像极了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沐火? 沐火是啥? ……算了不管是啥,反正看小希音都这样子了,铁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咱也不知道, 咱也不敢问的江济亭, 只得默默地收声,等着明白人之间的对话了。 不过江济亭并没有等到专业人士的讲解,等到的却是陆漓在听到「沐火」这个词后,顿时像是失了重一般,瘫坐了下去。 希音连忙扑上去抱紧了她,连声说道, 「虞姐姐!你先冷静!我们还不能确定师叔他是不是——」 陆漓的神情恍惚了起来,双目失神的样子像极了走火入魔。她的嘴唇不断颤抖着,喃喃说了几个字,「是天罚……」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还有些不明觉厉的江济亭,也不由露出了「怎会如此」的表情。 但是啊,她并不愿仙女姐姐在她面前露出这样让人心疼的神情,于是江济亭转而及其少有地冷静说道,「我们即是天,我们即为神。所以……」 正当江济亭好不容易在仙女姐姐面前威风一下,难得地a了一回,却不料,还是被专注拆台万年的洛包工头打断了。 尽管洛行澈的神情看起来像是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只是以一个平淡的口吻,像是仅仅只不过是出于随口,但却说了一句十分惊骇世俗的话。 「不过天罚而已,逆天而行便是了。」 当然,江济亭只顾着气鼓鼓地记在小本本上,某位洛姓的小学生又抢自己的风头了。 所以她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原本罔顾一切尘上俗事,甚至藐视一切生灵的战争神上宫帝君,这句话,却是为她而说的。 尽管有些意味不明,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像是求生欲爆棚,但他确确实实,是想替她承担起一定的责任了。 或许即便是知道了真相的江济亭,也只会跳脚认为,他洛大佬仅仅只是在小心眼地和她抢风头吧。 于是,气到神智不清,甚至还有些委屈的江济亭,开始胡乱用词了,「……你有空槓我你还不如说点有用的话呢!」 这时,洛行澈不由斜了她一眼,就像是在嫌弃她不知好歹一样。 只不过,洛行澈像是会意了江济亭的意有所指一般,便淡淡说道,「沐火是一种高阶传讯方式,主要依靠念力,直入人心,一般只在情况十分危急的情况下使用。」 当然,他在最后还不忘又补充了一句,「无知是恶。」 「……这给本君拽的,说得好像你恢復记忆了一样!」 原本正有些意外于,惜字如金的洛冰山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句子,只不过江济亭在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果断打消了感谢他的这个愚蠢念头。 不过江济亭表示自己今天很忙,没空和他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 这什么鬼的词她根本没有的啊!还和谁?和他洛气人?? 那还不如让她被西王母娘娘吃了呢,说不定西王母娘娘还会因为嫌弃她不洗头,所以大发慈悲饶她一条命的呢! 所以话又说回来,「沐火」这种听起来很高大上的传讯方式,一般用在那种火烧眉毛的情况下用的?这么看来的话,用「沐火」来形容,好像还真挺形象的了。 在明白了学术专有名词之后的江济亭,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了。 于是,她便安慰道,「别担心,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呢,并不一定绝对就是坏事的。」 「虞姐姐……」 小希音看着陆漓痛苦的神情,知道她肯定又是重新陷在了往事的泥沼中再也无法抽身了。 陆漓只是用了几个支离破碎的词句,拼凑着她斩钉截铁的意志,此时的她像是再也听不进任何话语了,像是所有宽慰的言语都已经对她不再奏效了。 「不行……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她的话音刚落,便奋力挣开了小希音,像是想要夺门而出,立刻去找沈遇漱的下落了。 「哎——等等等等!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沈辣……沈师叔他在哪呀!」 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的江济亭,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一出口,就让她比她咬牙切齿地愤恨了好久的沈辣妹,一下子矮了一大一截。 就在这时,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拉住陆漓的江济亭,下一秒直接迎上了陆漓向她倒去的身形,接着就是稳稳地接住了后者,就像是结束了一场漂亮的华尔兹。 ? 「虞姐姐!」希音连忙也扑了上去。 风有点大,吹得江济亭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仙女姐姐怎么就忽然倒在自己怀里了? 江济亭懵了,按照常理来说,即使仙女姐姐她晕倒,正常走剧情的话不应该是倒在那边的洛正人君子怀里的吗?? 就在这时,江济亭看到了那边撤了好远,像是远离是非之地的洛行澈。 「……」江济亭很努力在忍住骂人的冲动。 江济亭还看到,对方手上似乎捏了个诀,甚至隐约可查,在他指尖那段月白色元炁的波动。 暗搓搓的,一看就不像是在做好事! 江济亭一边抱着陆漓小心翼翼地跪坐了下来,一边不由暴怒道,「你在干啥?!」
第99页 「本君乐意,怎么?」 洛行澈像是并没有丝毫悔改的样子,甚至语气还很横。 ???哪来的霸道总裁啊喂! 这下,脑内一片波涛汹涌,只想口吐芬芳的江济亭再也忍不住了。 「啥?!所以你就这么把人家打晕了???你怎么这么粗暴啊就不能对仙女姐姐温柔一点吗!!你还算什么君子啊你!!你你你、你还是人吗!」 这时,洛行澈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义正言辞说着,神情中似乎还带了些些十分自然的无辜。 「她现在情绪太过激动。」 啊这?? 江济亭惊了,这洛妖魔鬼怪是开了自动转换模式吗??怎么一会儿演霸道总裁扮虎吃猪的,一会儿又装起白莲花小碧池了?? 你是个什么精分啊喂??? 不过,气到深处自然自黑的江济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蛇皮。 只见洛行澈不紧不慢地熄了诀,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而抱起了臂,纠正道,「她并未成仙。」 哦豁?? 去你的洛五字奏凯啊!!!这时候上线干嘛!!泥奏凯啊喂!! 而且即便是她仙女姐姐没有成仙,但她在她心里已经超神了好吗!!她不管她不想听!! 正当江济亭准备继续作为国服喷子,再次出战的时候,洛行澈则在一旁十分贴心地补充道,「本君也并非为人。」 小希音低着头,咬紧了嘴唇,十分担心地握紧了陆漓的手。像是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一圈圈地打转转许久了,但她却依然沉默着,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江济亭自然注意到了小希音现在的情绪十分低落,于是便安慰她道,「别担心,你虞姐姐不会有事的。剩下的,只要交给我们去做就好了。」 不过,江济亭为了防止被某个非人哉打断,她甚至只能被迫把话说得很快,简直都快像是开了二倍速,差点就连舌头都要扭成麻花了。 小希音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一双扑稜稜的灵眸中,尽管闪动着夺眶欲出的泪光,却依旧十分坚定地开口。 「希音也要去,希音也想守护大家。」 江济亭看着她,怎会料想这世道有薄于她,让她再也看不到任何了。 所以,不论是自己作为她的「前辈」也好,或是设想虞姐姐的决定也罢,江济亭无疑都不会让希音再次涉险了。 这不仅仅因为她还是个小姑娘,她还有更长更远的路要走。 更是因为,她江济亭,作为封号为「承天」的周天四御之一,想要承天之重,与他们一起与天抗衡,救疾众苦。 于是,江济亭登时拉起了一张严肃的帅马脸,大义凛然地恐吓小希音道,「看到那边的坏叔叔了吗?如果你不听话,他可是会……」 意外嘛,好像总是会来得挺秃然的。 就像现在,又是还没等到江济亭把话说完,便看到小希音甜甜地趴在仙女姐姐旁边睡着了,尽管眼角还垂着几滴像是荷露一样的泪珠。 随后,只听得洛行澈在一旁轻嗤了一声,而后幽幽地扎进了江济亭耳朵里一句话。 「女人真是麻烦。」 ???十万洪荒神兽何在! 给我把这个傢伙踩死啊喂!!求求了让他闭嘴吧!!岁月静好求你安静!!! 不用再这么下去了,江济亭感觉自己是真的现在就要炸毛了。 就在江济亭总算攒齐了四张不管是字母也好,还是数字一样的扑克牌,总算觉得自己有了排面,要开炸了的时候,洛行澈却给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收声。 而后神色凝重地转过头来,看着江济亭定定地说了一句话—— 「感受不到他的元墟波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dpq,尽管您精分,但我还是喜欢您(? 第54章 晓山青五十四 在江济亭黑着脸安顿好虞姐姐, 以及小希音之后,觉得洛大佬简直有毒,看起来就像是个可恨的神婆子。 当然, 绝对不是因为她恨乌及乌, 所以才觉得洛行澈整个人都面目可憎了起来,尤其是自从这个老哥疑似恢復记忆之后, 就越发变本加厉了。 可恨, 简直太可恨了。 尽管江济亭并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或者是会做些什么,但毫无疑问,至少好奇心还是有的。 「别开玩笑了, 他可是周天四御之一,排行第三的长生帝君,怎么可能人说没就没了。」 江济亭也不是不明白, 如果感知不到一个人的元墟波动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元墟的消亡,以及人的死亡。 洛行澈手上捻着诀, 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依旧在试图感应着沈遇漱的下落,只是语气中依旧充满了对江济亭的无限鄙夷。 「本君从不会妄言。」 ? 从不会妄言? 那她还从不打诳语呢! 难道说你就是带髮修行的秃驴?还是还俗红尘的带师?江济亭简直要被他气惊了。 江济亭坐在床沿,甚至还晃起了二郎腿,不以为然道,「你找不到人就直说嘛,扭扭捏捏的还说什么『感应不到了』干啥, 搞得好像你说你找不到人了我就会嘲笑你一样。」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会嘲笑他的,一定会的。 谁让他那么过分,天天不是拆台,就是抢风头的。
第100页 哼。 不过洛行澈并没有闲情逸緻还击江济亭的嘴炮攻击,甚至原本并不想搭话的,但却还是有些没忍住,淡淡吐了三个字。 「你好吵。」 「……?」 这下可把江济亭的暴脾气,一时间都尽数都释放了出来。 「你嫌我吵?想不到吧我还有更吵的呢!本来还想对你客气点,等你找不到人选择放弃的时候再开口的,现在你居然就嫌我吵了!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这还有没有天理啦! 「我甚至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根本就是盗版的了,为什么每次用同样的追踪诀,都完全找不到人的?啊?在?」 洛行澈像是实在被江济亭的文字泡煳到了眼,于是收了法诀,瘫着一张冰山脸冷声说道,「你是也想吃诀了罢。」 等等,吃诀是个什么操作?什么「快食我索命大诀啦」之类的?……我还吃jio呢! 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还是什么牛鬼蛇神,她江济亭都会横扫一切,才不会怕呢! 于是,江济亭像是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闻言甚至还横了回去,「哼,不要以为你就比我厉害了那么一丢丢,所以本承天帝君就会怕了你了!本来就是你找不到人嘛,还不让人说啦!」 虽然她承认自己人是怂了点,但她还是很有志气的!是绝对不会对黑恶势力妥协的!更不会被黑恶势力装进丹炉里精炼了的!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只不过,说来倒也奇怪,原本洛大爷一脸兇巴巴的,像是要去吓哭不好好吃饭的小孩子一样,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没在害怕的耶。 嗯,可能是因为她今年已经上小学了,所以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至少她手里握了棒棒糖,所以才不会怕这种上了年纪的怪叔叔呢! 继续肆无忌惮地蹦跶着的江济亭,眼看着一道月白光华的法炁朝自己腾跃而来,紧急思考的决定是——还是面子重要! 所以这亏即使她吃了也不能在洛资本家面前丢脸!她可是超骨气的!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洛行澈最终还是选择收了手,并没有对无辜又可怜的江济亭下毒手。 他将云袖一甩,十分洒脱自如收了那刃兇残得像是嫉恶如仇的读者寄来的,像是刀片一样的法炁。 「啧。」 仿佛重获新生,又能继续蹦跶了一样的江济亭,顿时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甚至丝毫没有点数地更加得意忘形了。 「哼哼,你是堵不住人民群众的嘴的!我们可是要为了反抗压迫而发声的!」 洛行澈现在,就连剜江济亭一眼示狠都觉得多余了,终于还是选择不再和完全没有理的江济亭讲理了。 于是自顾自地提了剑,捻诀从风,像是打算直接御剑离去了。 就在这时,洛行澈忽然感觉自己下摆一沉。 站在飞剑上到洛行澈向下看了看,正好对上了江济亭一脸兇巴巴地瞅着他,甚至还十分蛮不讲理揪着他的衣摆。 「……」 「你是想一个人跑路?」 得了一次好处的江济亭,自然不会放过恰第二次软饭的机会。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的一个福利,能够让她打飞滴,那她干嘛还自己走呢,是这个道理的吧。 志气?脸面? 她什么时候有说过志气很重要啦。 而且脸面什么的,又不能请她吃软饭的嘛。况且她作为伟大的预言家,之前就立下了一个伟大的预言,那就是—— 金山银山,不如怀抱云山! 既然有富婆能抱,那抱着富婆的时候干嘛还要自己努力的嘛,那也不是谁都能抱到富婆的。 但至少她是抱到了,嘿嘿,嘿嘿。 江济亭越想越开心,甚至想捏着洛富婆的衣角跳一段华丽的四小天鹅舞曲。 洛行澈的嘴角很明显地抽了抽,「你松手。」 「我不。」 江济亭顿时改成用双手揪着洛行澈的那片可怜衣摆,动作像极了是要拔一个巨型的大萝蔔。 「松手。」 「我不!」 ……等等,怎么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似乎还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正觉得自己撒泼绝技,简直要到达登峰造极的江济亭,以为自己必不可能白嫖不到的时候,却不料洛富婆并没有把她请上剑,而是…… 直接跳下了剑,甚至还很自然而然地收了剑。 ??? 「我们不是要去救人吗你怎么还收了剑??有你这种『你不让我去,那我也不去了』的人吗餵???」 江济亭简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惊了,洛巨佬的这波骚操作,别说闪腰了,千年老腰都要给他闪断了好吧??? 这该说什么,怎一句洛大侠非人哉了得?? 不过洛行澈看起来并没有像是在开玩笑,也不像是因为恼怒而故意赌气的样子。 「有些不太对劲。」 江济亭强忍着自己不发作的好脾气,「啥???」 洛行澈思索了片刻,皱着眉说道,「我们向东而来,长生帝君向西而去。也就是说……」 就在这时,江济亭超级自豪地打断了他,「也就是说,他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去了,而且他还说了『糟了』。」 洛行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去找紫微帝君了。」
第101页 这下却像是江济亭紧急切换了离线模式,别问,问就是不在线的样子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 这时,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江济亭像个爆竹一般的,一连串爆了好些个问题出来。 「等等,你是说他是去找紫微帝君了?!他找紫微帝君干啥?而且紫微帝君不是回驱邪府了吗?」 洛行澈只是神情淡然地看着江济亭发疯,就像是在爱情大考验中,女朋友和妈妈同时落水,救女朋友还是救老妈中,无情地选择了救后者一样。 不过那边的江济亭像是进入状态了,完全不需要任何人回答她,都像是被洛行澈自觉地点化了一样,顿时就开了窍了。 于是,江济亭像是有些自我陶醉了一样,继续说道,「既然沈辣妹是去找紫微帝君了,那意思就是说他也去地界了?等等,地界那个鬼地方不是不能随便去的吗?」 对于江济亭总算说到了点上,洛行澈这才应了一句,「所以这才是本君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哦~我懂了,你找不到他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是去了地界了吧?」对于自己的推断被肯定了,江济亭甚至还有些超常发挥了起来。 洛行澈点了点头,「嗯。」 听到洛行澈的认可,江济亭不由霎时就两眼放光了起来,甚至眼中还闪起亮晶晶的不明物体。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地界,要去北极驱邪府了?」 「有些麻烦。」洛行澈没有否认,抵着下巴像是陷入了沉思。 江济亭不由心下咯噔了一声,连忙问道,「什么麻烦?」 「不好去。」 「……」 虽然在这三个字出口的时候,江济亭是真的很想吐槽,你刚才不是牛得一批吗,怎么现在装小白兔认怂了? 但仔细一想想,好像确实也是这样的。因为歷来能够自由出入地界的,也就有且仅有三个人而已。 第一个,自然是执掌北极驱邪府的府主大人温止澜,也就是紫微帝君;第二个,毫无疑问的是玉帝大大了。 第三个,则是一个江济亭说什么也都不想想起来的一个骚包仙君——青华天君陆清择了。 说起来青华天君那可真不一般,传闻他座下的九头青狮,硬生生能把通往九幽地界的门吼开。 ……不得不说,可真是宠物像了主人,不仅一点都不可爱,还是如出一辙的兇残至极。 要恨就恨江济亭甚至还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一下那个惊悚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也不对啊,你既然是司掌人事兵戈的,应该也是有办法能去地界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惊喜预警?^ ^ 第55章 晓山青五十五 「还是请青华天君过来一趟罢。」 洛行澈嘆了口气, 像是打算掏琴出来捻诀施法了。 「别!你给我停下!!」 如临大敌的江济亭顿时跳起来,朝着洛行澈就扑了上去,动作像极了飢饿的竹鼠见到了它亲爱的竹笋一样。 「……」 洛行澈觉得自己被江济亭箍得就像是个精緻的成品木桶。 「松手。」 江济亭委屈得简直像是要了老命, 差点就没当场呜呜咽咽起来了, 「你别把陆三刀那个老神棍叫来我就松手!」 洛行澈不由问道,「为何?」 戏精上身的江济亭索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心一横, 嘴一松,大义凛然道,「我,我吃了他家大米!」 「……?」 这下洛行澈总算也是百年修得同船渡, 千年修得惊一回地,彻底被江济亭惊艷到了。 原本只是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的江济亭,原本想着专注拆台亿年的洛包工头, 肯定会说什么。 诸如「青华天君家没有大米」或者「青华天君不喜欢吃大米」之类的话,却不料,意外还是再次地发生了。 就在这时, 洛行澈甚至还是面无表情地冷声说道, 「那就把他家大米都抢过来。」 ? 你谁? 你还是洛包工头吗餵???怎么就突然就进化成洛总裁洛总了??? 而且还不是那种承包,也不是买下来的妖艷贱货,还是抢过来的??? 江济亭就像是一块被除了黏的橡皮糖,顿时就松开了自己抱着的不明物体,甚至还跳开了好远。 不知道是由于她的动作幅度实在太大,还是因为某人实在太香, 江济亭甚至感觉从洛行澈身上带下来的一阵清冽冷香。 那味道像极了山中竹间,春水煎茶的味道了。 江济亭因为倒吸一口凉气,而闻到了这股像是农夫山泉有点甜一样的味道,很靠谱地还打了个喷嚏。 尽管她实在是看不懂洛总裁的这波骚操作,但这个味道,好像确实还是蛮好闻的哦。 ……糟了,怎么还多了一种难以言喻到想吃他家大米的感觉?江济亭不由陷入了沉思。 看着人形黏着物总算从自己身上下来了,洛行澈拂了拂被江济亭捏皱的衣摆,就连面色也缓和了些许。 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像是看起来信息量很大的话似的,自顾自地像是准备祭出十弦琴,继续动炁释法了。 或许在他的思维里,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解决了「吃大米」这件事,那么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于是就他又可以继续把青华天君喊来帮忙了。
第102页 因为,他是真的不想用「那个」办法。 「哎哎哎哎!!你怎么又动了歪心思想把那傢伙叫过来啊喂!!」 江济亭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柔弱的小娇花,一方面想嘤嘤嘤,一方面却只能暴跳如雷地继续左右横跳了起来。 「你不是有办法能去地府的嘛!!!干嘛非要把他叫过来!!」 「不想用。」洛行澈的神情一时间也变得复杂了起来,像是有些及其难为情似的。 江济亭见洛行澈这副难以言喻的模样,更是有些来了兴趣,不怀好意地开始上下打量起了他,一面还开始阴阳怪气地揶揄了起来。 「是嘛~」 「……」 洛行澈并不理她,手上掐着的诀却不由一滞。 就在他的指前,洛行澈看到江济亭俯下了身,正在以一个极速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他。 后者还像是因为拥有了大米,所以财大气粗了一般地邪恶地笑了起来。 「哼哼~反正有我在,你是不会有机会成功召唤神龙的!」 只见洛行澈酝酿了一下,不知道是想说「你这人好怪」,还是想说「你这女人真麻烦」,又或者他的表情,已经在不言中就证明了他想说的一切。 见洛行澈似乎有了些许松口的意思,江济亭不由乘胜追击地继续开始了她的攻势。 「云山哥?云山葛鸽?哎哟我的好哥哥,你看再把他叫来又浪费时间,还浪费炁力的,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的嘛~你就行行好嘛,别把他叫来了。」 洛行澈像是仍然有些犹豫,皱着长眉并不答话。 江济亭继续观察着洛行澈的反应,虽然后者并没有理她,还是秉持着咱也不知道,但咱必须得说的态度开口了。 「你也别纠结了,又不是必须得驾九顶长鹤登临地府那么气派,只要能去不就完了。」 洛行澈像是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这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嗯?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突然警觉起来的江济亭,看着目光转向自己的洛大侠,像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嗯?? 该不会是她选了什么比见到骚包老儿青华天君陆三刀更骚的骚操作吧?!! 工作人员她现在还来得及退换套餐吗???!她不玩了她不皮了她不蹦跶了,她现在觉得青华天君真的很帅!! 内心一度像是有亿万只神兽朋友滚过的江济亭,不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像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将所有的周遭光景都在此刻褪尽了斑驳的光彩,而他,就在这万千光华中,踏着云步,迎着陌上花开,缓缓向她走来。 而后,洛行澈抱起了她。 嗯??? 江济亭觉得自己好像被那些长在自带的背景上的,十分炫目的花迷乱了眼睛,一时间大脑都有些短路了。 尽管是一种绝妙的公主抱,只不过前者完全没有给她任何遐想的机会。 洛行澈平视着前方,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更没有说一些什么骚话,而是十分毁气氛地淡淡说了句—— 「你好重。」 好,好,真不愧是你啊包工头大大。 炸了毛的江济亭像极了是一只捍卫领地的小动物,她不停地叫嚣道,「那你有本事放本君下来啊?!啊???」 这时,洛行澈很配合地微微蹙起了眉角,表示女人真的有吵到他的眼睛了。 尽管江济亭作为铁打的直男,已经在很多年前撩小学弟的时候就不会脸红了,但在这时,仍然有些觉得轻软的红云逐渐浮上了面颊。 就在这时,江济亭不由有些尴尬的掩饰道,「……到底是谁整了这么个丧尽天良惨无人道的方法啊喂!!!」 「据说是上清真人,江曲□□创造出来的。」不料洛行澈竟然十分认真,甚至还很正经地回答了她。 「□□你个大头鬼!!!禽兽!!!」 一时间,江济亭不由得更加羞愤了起来,那模样,像是被揭了短一样拼命地胡乱攀咬了起来。 「你骗人你骗人!江曲挂了的时候地府都还没成立呢!!」 洛行澈不由偏了偏头,继续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确有此事。」 江济亭怔了怔,像是一时间所有碎掉了的san都被捡回来了一样,甚至还阴阳怪气了起来。 「噢~看来你小子记忆恢復得不错了嘛~」 不过很遗憾,好像看起来只有洛行澈从来不吃她这一套,也丝毫不感冒的样子。 于是洛行澈依旧只是神色如常地吐了三个字回敬她,「少废话。」 即便是使劲了浑身解数,依旧黔驴技穷的江济亭只得无奈地吸了吸鼻子。 装作自己,真的只是在四处看风景的样子,默默幻想着自己当年摸过的小学弟的手,还有抱过的帅学长什么的了。 江济亭觉得自己是真的太难了。 如果可以,她还是很乐意公主抱一下洛大大什么的,这多刺激啊。 尽管她喜欢白嫖,但也不代表她喜欢被嫖好吧!!! 欲哭无泪的江济亭,觉得自己现在没有一点点被公主抱了的欣喜,更没有一点点被公主抱了的自觉。 只想像夸父逐日挥去的汗一样,也像个洒水车一样倾倒自己的泪了。
第103页 一路上都在疯狂哭惨的江济亭,表示她真的有在控制她像麒麟臂一样的少女心了,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洛大大究竟是用了一个什么玄学,就瞬移到了地府的。 不过不妨事,虽然说是地府一日游,但她江济亭作为目睹了紫微帝君真容的第一人,已经是个见过大世面的,成熟的仙了,是不会轻易地就被吓—— 江济亭被吓到了。 她还是被吓到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她就见到了几乎是让她永生难忘的场景。 是黑衣人。 又是黑衣人。 又是那个黑衣人。 那个十分眼熟的墨黑背影,周身浮动着如同鸦羽一般的元炁。 只不过那些几乎已经扭曲变形了的炁形,像是因为过久地没有饲餵而不断地愤怒着,狂躁着,咆哮着。 尽管在墨袍人的操控下,有所收敛地压抑着,却仍然像是一头头蛰伏着等待时机的恶兽,不断地蠢蠢欲动着,像是下一秒就会因为失控而吞噬了所有的猎物。 这远比这无间地狱本身,更要令人感到恐惧。 在那人的身侧,似乎还有个沾满赤红的身影。 而那道从他身上淌出的细流血河,一路绵延了很远,像是要灼烧遍忘川河的尽头。 周围尽是散落的碎骨颓垣,在九幽之地的昏月映衬之下,煞白得惊醒触目,交叠得糜乱难睹。 就像是百万的伏尸,曝荒盈野,无人问津。似乎充耳间,都满是如泣如诉,呜呜咽咽的哭声,在低声控诉着,吶喊着这一惨无人道的暴行。 这里,经歷了一场十分激烈的打斗。 「你……本不至于会到如此地步。」 江济亭听到紫微帝君这样说了一句话。 「也是,捉他过来,只会脏了本君的手。」 黑袍人只是冷笑着,像是在故意激怒他似的。 「包括杀你,也只会脏了本君的手。」 第56章 晓山青五十六 一种十分强烈地排斥感在江济亭心头蔓延开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更加深信不疑了那个结论。 是涣涣见到的那个神秘人! 江济亭像是行动起来比脑子转起来要来得快,于是她下意识地, 就朝着那个看着就极其危险的神秘人士, 毫不犹豫地沖了上去。 虽然好像真的要送死了,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论如何都得先把沈辣妹救下来! 「啧。」 就在这时, 洛行澈很明显注意到了她的这一举动,却并没有选择上前阻拦。 他的动作像是更快,寒光一闪虚雪龙鸣出鞘,闪着刺目的光弧, 如同惊雷更似掣电,朝着黑袍人挥了过去。 一时间,近处已然是落白一片。 墨袍人像是早已预判到了洛行澈的动作, 只是惊鸿游步般地足尖一点,便平地御风而起,轻巧地跳开了虚雪的攻击范围。 江济亭扶着沈遇漱, 急切地问道, 「沈…沈仙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时,沈遇漱勉强撑起眼皮看了江济亭一眼,艰难地说道,「……死不了。」 对于洛行澈这一出其不意的突袭,墨袍人却并不恼怒,甚至只是以一个调笑的语气说道, 「哎呀呀,真是没想到,就连孟章神君都惊动了呀。」 「应该还可以的吧?至少还有唿……」 正当江济亭在检查沈遇漱的伤势时,听到不明人士的这句话之后,不由懵了懵,甚至就连话都没说完。 ? 啥??? 他在说谁??? 说洛大侠他是谁??? 孟章神君???? 江济亭觉得自己彻底凌乱了,她现在像是碎琼乱玉一样的世界观,简直比满地和碎尸块一样的地界物体还要稀烂。 不料洛行澈却并没有心情理他,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后,反手负剑,注视着那边的江济亭,冷声说道,「你是想死吗。」 江济亭呆了呆,看着「孟章神君」洛五字大人居然是在问自己话,一时间甚至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当年龙汉旧年的四象之首,如今风光依旧的螭龙玄离,拥冰河山川之力,镇四荒六合之境,封号即为——孟章神君。 「你、你是……」 江济亭的嘴唇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盯着洛行澈一袭负剑的白青身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 孟章神君,不是已经……在赤明变乱中,战死了吗?这在《三清鸾文道》里,就已经被安排地明明白白了啊…… 江济亭忽然想起了之前洛行澈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孟章神君和陵光神君都没有死,而且他们还是兄妹。 ……难道说,他说的居然都是真的?他真的已经恢復了记忆? 「还有你。」 青墨长衫的尊者转而看向了江济亭,像是难掩眼眸中的欣喜之情,继而柔声说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你可真是丝毫没有辜负本君的期待啊。」 「……你谁?我们认识?」 惊疑未定的江济亭,甚至到现在仍然感觉有些大脑短路,一时间还接受不来这么大的信息量。 长衫尊者却像是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看来宴……不,现在应该是叫做青华天君罢?他还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啊。」 「青华老儿?什么真相?」这下江济亭感觉到处都是可恶的知识盲区了。
第104页 就在这时,洛行澈开口了。 「邪道,当年若不是上清真人肯放你一命,侥倖被你逃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时隔多日,不料你竟没有丝毫收敛,还敢再来扰乱三界清平。」 ? 什么情况,这还是洛五字吗? 江济亭呆了,他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 被称作「邪道」的戮渐陵,只是静静听着洛行澈的陈词,一时间笑意却更深了。 「怎么,看你这副样子,是想再被本君再杀一次?」 「尽可一试。」洛行澈扬眉提剑,神情倨傲。 就在这剑拔弩张地关键时刻,一旁由于身受重伤,几乎是半跪在地上的紫微帝君,就像是霜雪染尘的白鹤,就连袍角也染尽了污尘。 他缓了口气,低声喝止。 「住手。」 这时,戮渐陵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转而微微俯下了身。 「哎呀,光顾着叙旧了,倒是有些忘记你了。那么,我们还是回归正题,说回正事罢。」 戮渐陵一边说着,一边捏起了温止澜的下巴,轻轻擦了擦他唇角的血渍,语气轻佻暧昧。 「我的好徒儿,交出阴云笈,你和你的好朋友们,都将会免遭屠难。」 我的好徒儿???? 江济亭感觉已经要被喧嚣的风吹得没有头髮了。 紫微帝君横眉,即便他受此辱难,却依旧不动声色地沉声说道,「咳、你……只管取我性命,休、休…要伤及他人。阴云笈,也断然不会交于你。」 不料戮渐陵却笑了起来,狂放而又张扬,像是放眼整个三界,他都无惧任何外物一般。 这时,戮渐陵转而却凑近了他,紧紧盯着他那双沉溺而没有波澜的眼眸,一字一句地挑衅道,「你当真以为,本君不敢杀你?」 另一旁的洛行澈,紧锁眉峰,月白的元炁不断激盪着,杀气四溢,蓄起的浓重剑炁像是在无声地示警,他随时都有可能出剑。 就在这浮世喧嚣之中,江济亭站了起来。 在她的手上袖间,全都沾满了沈遇漱温热的血。就连她的神情,都像是因为浸透了血水,而变得分外凌厉了起来。 「差不多可以了啊,别做得太过火。」 江济亭盯着深衣长袍的戮渐陵,满眼都是无声地冷漠。 「咳、咳咳咳……」 这时,像是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有些涣散了的沈遇漱,却仍在近乎执拗地提着指尖,去拽着江济亭的衣角,似乎是想要制止她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举动。 江济亭看了沈遇漱一眼,目光更加凛冽而决绝。 「还有,别成天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的,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禁止打架斗殴的吗?」 戮渐陵这下终于放开了温止澜,转而饶有趣味地朝江济亭走了过来。 只是即便他在笑着,但在他的眼眸里,却沉沦着深邃与空洞。 「真让本君感到意外,时隔多年,没想到你还是这样爱管闲事。」 戮渐陵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就连盘绕在他周身的鸦青色元炁,也开始变得更加躁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像是只不过略微抬了抬右指,霎时间便扬起了一道像是能够摧垮整座峰峦重叠的刃风,朝着江济亭卷袭而来! 糟了! 该不会她现在就要便当了吧! 她想美救英雄地飒一回但她不想恰便当的啊! 但是感觉躲不开了! 这可怎么办啊玩脱了惹恼了反派boss! 她还年轻还只是个孩子! 没有想好遗书要写什么遗嘱要立什么的啊! 难道她今天就要—— ? 接下那一道强劲锋刃的洛行澈,却缓缓打了个问号。 而那道十分霸道的元炁,却像是凝滞在了空中一样地停了下来,并没有与洛行澈的虚雪剑锋相对,更没有落在江济亭的身上。 「无聊,简直太无聊了。怎会有如此无聊的你们,如此无聊的世界啊。全部,全部都为他做了陪葬才好!」 江济亭却冷静了下来。 于是,她像是笃定了什么似的,朗声说道,「你不会杀我。」 「帝君倒是好大的口气。」 戮渐陵就连神情中的惊讶,都表现得像是意料之中的,像是他早就料到江济亭会这么说了一样。 江济亭并没有露怯,而是继续说道,「就像你早就知道他会救我一样,所以,这註定是徒劳的。」 洛行澈收了剑,装作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样子,淡淡回道,「本君只是觉得这炁力太过强劲而已。」 「自作聪明。」 戮渐陵嗤了一声,抱着臂却像是并不急于继续把话说下去。不知道究竟是他在拖延时间,还是他真的有闲情逸緻继续和他们这样玩下去。 看着沈遇漱每况愈下的伤势,江济亭实在有些着急了,可在明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加快了谈话速度。 「你不会杀我,因为,『他』。」 尽管江济亭并没有指出那个「他」究竟是谁,也是想看看这个魔头会不会有什么反应,至少如果可以抓住机会的话,就不会显得那么被动了。 不过戮渐陵并没有答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江济亭,像是在示意她继续把话说下去。 得不到半点更加切实有效信息的江济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虚涉文君,或者说,圣君白泽。」
第105页 说到底,一切都不过仅仅只是江济亭的猜测而已,她并没有几成的把握。 「你错了。」 这时,戮渐陵笑了起来,像是江济亭他们一方,已然失去了所有能够与他博弈的赌注。 「本君是不会动你。但不代表,本君不会杀他。」 他的话音刚落,霎时间周身所有肆意狂涌的元炁,如同一条兇勐的墨色巨龙,竟是朝着戮渐陵的身后腾跃而去—— 糟了!没想到大魔头还是动了杀心! 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江济亭,只听得炸开了一声撕裂衣袍,更穿透皮肉的,近乎已然是不忍卒听的惨烈声音。 是那抹赤红的身影。 温止澜瞳孔一缩,勐得抬头,只见挡在自己身前那人,像是一阵远甚于桃夭之华的灼影,一时间便吹动了十里春风如昼。 此时动他,更是将那焚心刺痛的朱红,永远地刻入了温止澜的眼眸,也将那纷落如雨的桃红,毫不留情地印在了他的脸上。 「咳咳!咳、咳咳……」 再一次地,那个人,又是那个人,站在血泊上,淌在血河中,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就像是许多许多年前经歷过的那样,一切的一切,都再一次地重蹈覆辙,重入其境,重新把他和他,刻画地淋漓尽致,触目惊心。 戮渐陵眯起了眼,像是早料到会如此一般,笑意却更加地浓烈了。 「让他救你罢,让他救下你罢,让饲育着你的悔恨更深,更加痛苦罢。你永远,都无法救下他哈哈哈哈……」 戮渐陵只是肆无忌惮地笑着,狂地就像是个不顾死活的疯子。 「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你们会有和本君主动谈条件的那一天的。如若不然,那就统统下地狱去罢——」 第57章 晓山青五十七 都说玉骨无魂, 或许像紫微帝君温止澜这样的,就应该如他名字「心澜如止」那般,天生下来就是有着修仙灵骨, 註定会是无欲无求的仙命。 可是啊, 那也是江济亭第一次见到紫微帝君茫然失措的样子,像是尽失了往日的雅态从容。 自然, 也是唯一一次。 像是地崩山摧于面前都不改颜色的他, 像是俗世惊澜都不会牵及的他,终究还是为了一个人,关心则乱。 自此,便染上了红尘嚣嚣的颜色。就像是一只轻尘浊水的云间白鹤, 飞歷了人间,终是染上了头顶的那抹丹红。 陆漓从床边站了起来,只是疲惫地看了他一眼, 便低下了头。 他怔了怔神,像是愣在了原地许久。 而后,像疯了一样冲出深深罗帐, 走时的风, 击溃了房中布满阴霾的药草浓香。 江济亭知道,他是去北极驱邪府了。 他要把他找回来。 可是,既然是通过非正当渠道的死,那么他的灵与魂,又怎会记录在册呢? 众人心下都十分明白,沈遇漱这伤, 怕是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只不过,与其说是回不来,倒不如说是邪道戮渐陵,几乎到了一个令人髮指的地步。就连人的灵魂,都可以拿来当作交换的筹码。 只不过,谁都不愿意选择相信而已。 尽管众人都很明白,即便是到了北极驱邪府,动用了阴云笈,也註定只是于事无补的救赎,却依旧谁都没有选择上前阻拦他。 跟着洛行澈一起走出兰台府的江济亭,看着他径直走向了游廊尽头的凉亭处。 就在这时,洛行澈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小尾巴,江济亭不由打了个机灵,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了起来。 江济亭承认她不是没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真的是孟章神君?」 洛行澈像是没太明白江济亭究竟想说什么,更多的心思,也并没有拘泥于身份这件事上,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嗯。」 听到了这声肯定的回答,一时间江济亭有些更加哽咽了。 ……对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抹黑,当年真的可以说是日天日地日空气,万物无不可日的,那种吊炸天的孟章神君的。 毕竟谁知道究竟是她的棺材板没压住,还是他神君大人的棺材板没压住,居然就让她给见到活人…… 啊不,活龙了啊! 只不过神君大人看起来并没有想像中的,像个只可远观不可触摸的冰雕那样,依旧还是很亲民很亲切地以五个字上线了。 「有问题就问。」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那她就大发慈悲地不客气了! 江济亭感觉自己的那颗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火,彻底被点燃了。 「你妹妹真的是当年名动四方的绝世美人,陵光神君毕方?」 这时,洛行澈的脸很明显地黑了黑,像是并不想谈到这个话题。 江济亭见到他这副样子,不由两眼放光,一时间更加来了兴趣,继续追问道,「陵光神君她真的超级超级好看嘛?她真的没死嘛?她现在又在哪呀?还能见到这个大美人的芳容嘛?」 洛行澈的脸彻底黑到了底,像是想起了什么黑歷史一样,满脸都溢满了煞气,用眼刀剜了她一眼。 「你好吵。」 江济亭不由一恼,甚至还使出了战术后仰,大惊失色道,「是你让我问问题的哎!现在你又说我吵!你还是人吗你!」
第106页 洛行澈在一旁轻飘飘地答道,「还真不是。」 哦对。 这货还真不人,是条龙,怕是还是那种可以唿风唤雨的龙王。 江济亭吸了吸鼻子,无奈之下只得收声,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那,那个大魔头又是谁啊?为什么感觉你们都和他很熟的样子,而且他好像还和我很熟的样子?」 洛行澈像是对于江济亭会提出一些弱智问题,已经不会感到任何意外了,只是极其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太清道人戮渐陵。」 这时,江济亭一脸「啥玩意啊咋回事啊」的表情回敬了回去,表示这真的再次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了。 「……可是在《三清鸾文道》里几乎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啊?!」 洛行澈抱起了臂,并不做回答,而是反问道,「三清谓哪三清?」 于是江济亭十分听话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玉清真人宴衡,上清真人江曲,太……」 就在说到「太清道人」的时候,江济亭却突然停了下来。 「等等,你是说太清道人是个大魔头????你你你在逗我吧?!他们三个不是原初洪荒之时的三大神祖嘛?? 「怎么现在看起来,除了传说级的玉清真人,怎么剩下的两个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这时,完全不想做出表情的洛行澈,甚至都开始有些懒得回答她了。 尽管洛冰山并不理她,但是并不妨碍江济亭可以继续脑洞大开地,脑补一些看起来很符合逻辑的东西了。 比如,本剧其实boss不止一个,还是成双成对的两个那种? ……有一说一,这也太难了吧,原本一个逆天的大魔头,就看起来是那种金手指又大又粗,还很亲儿子的样子,已经很够她受的了。 外加一个到目前来看,都很薛丁格的上清真人江曲,江济亭感觉是真的看不透,而且这货还很微妙地和自己一个姓。 而一旁,甚至悠哉悠哉地闲坐在凉亭里的洛行澈,不知道从哪还变了壶茶出来。 自然不用猜都能知道,盏中装着的必然只能是齁甜到不行的甜茶了。 说实话,江济亭看着自己对面的,那条高大威勐的天庭第一勐龙,居然窝在别人家的后院里…… 喝甜茶。 这画面的酸爽,简直不要太辣眼睛了。 为此甚至江济亭还想起来,她曾经好像为此还吐槽过他根本就是洛少女的骚操作。 ……还好应该没被神君大大感知到,不然她可就真的惨了。 洛行澈悠然自在地又啜了一口茶,淡淡说道,「你要是再这样想,休怪本君不客气了。」 尽管洛行澈这话听起来,似乎对江济亭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杀伤力,毕竟以她江无衣多年来,在各处反覆横跳的骚操作来说,这点威胁都只不过是毛毛雨啦。 只不过,面对孟章神君,面对当年不可一世的超高级霸道总裁,洛行澈的这番话像是自动蒙上了一层「女人你在玩火」的错觉。 江济亭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依旧外强内怂地说道,「你不让人说话还不让人想了啊?!你也太过分了吧这说的还是龙话吗???」 洛行澈像是思索了一下,十分肯定地答道,「没错啊,是人话。」 「……」 你这个还略微一思索是怎么一回事啊喂??? 江济亭觉得,再这么下去,她是真的和神君大人聊不下去了。他这说话噎人的水平,简直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更令人窒息的是,他说话噎人就算了,但好像是真的噎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江济亭是真的泪目了,她感觉出师未捷身先扑,长使勐女泪满襟简直就是用来形容她自己最好的一句话了。 尽管洛五字在贴膜镀金,成功变身为孟章神君之后,话确实比以前多了那么一点,但也不代表他话多了人也会变得更可爱一点啊! 就在这时,洛行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十分严肃地继续说道,「过往之事本君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往后,莫要再自作主张了。」 洛行澈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暗示江济亭,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由分说也不顾危险地冲上前去救沈遇漱了,这样做太不理智了。 至于过往之事……江济亭不由陷入了沉思。 比如什么美救英雄的时候抢了他的风头? 还是因为要向寻北尘问起一些事情,所以像丢飞盘骗狗子那样把他支开? 还有什么把他御赐的柿饼,悄悄投餵给了软萌的小绵羊?……这么来看,好像事情还挺多的吼。 「……哦。」 越想越心虚的江济亭,十分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等等,没想到当年名震海内的孟章神君,如今风光依旧的上宫帝君,居然是个这么记仇这么小心眼的仙嘛!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他抢她的风头都足足可以记一整本新订版的辞海了!她可都从来没有跟他计较过好吧!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的江济亭,突然灵光一闪,不知道从哪又冒了句骚话出来。 「那请你喝甜茶可以贿赂你吗?」 洛行澈捧着茶盏的手很明显地一滞,就连神情也开始变得略微不自然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意很清楚明白的表情,比如嫌弃或者是欣喜之类的。
第107页 他似乎像是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于是只是露出了一脸难以言喻地表情,有些哽咽地答道,「可…可以。」 「好的!立马让小希音给你安排上!」 洛行澈看了她一眼,神色也渐渐恢復如常。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你是想问长生帝君的事情罢。」 江济亭的笑容突然间就凝固了。 其实兜了这么久的圈子,一直都是江济亭不敢开口问,有关沈遇漱情况的任何问题。 见到紫微帝君那副失神的样子,她忽然一下子真的很害怕,害怕沈遇漱真的可能会……救不过来了。 虽然江济亭自觉并没有和沈辣妹交好,但无论如何,她都觉得无论是替紫微帝君挡下那股杀气十足的元炁也好,还是他真的如戮渐陵所说的那样被收走了魂炁,用以当作交换的「筹码」,对沈遇漱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因为这本身只不过是出于戮渐陵那个大魔头的一场儿戏罢了。 洛行澈明白了她的心思,却并没有选择瞒她。 「可能救不了。」 第58章 晓山青五十八 「别、别开玩笑了!即使没法动用阴云笈, 你做为龙汉之年的孟章神君,携神御十曲,肯定……肯定有办法可以救他的!」 江济亭不可置信地盯着洛行澈, 一种浓烈悲戚感萦绕在她心头, 久久不散。 她在潜意识里,是一直都很相信洛行澈的能力的。 只是她并不愿意接受长生帝君沈遇漱, 只能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的残忍事实。 「古曲确有十曲可来招魂, 也确为本君所作。只是如今地府既成,那邪道又掌碧落笔,未必行得通。」 洛行澈此言一出,神情也像是变得更加歉疚了起来, 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在你这十曲中有招魂功效的,也只不过是停留在地府设立之前能用而已?」 江济亭感觉自己心中那一点迎风飘摇的微弱之火, 都快要熄灭了。 「嗯。」 江济亭抿起了唇,依旧不甘心地追问道,「还有那魔头呢, 也确确实实是有那支遗失了很久的……焚碧落?」 洛行澈点了点头, 答道,「根据气息来辨,应该是了。」 江济亭仍然不愿死心,「那,那焚碧落的能力是什么?就是夺走他人的魂炁为己用吗?」 就在这时,洛行澈却沉默了。 或许在这时, 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覆了。 无论江济亭信与不信,其实在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区别仅仅只是在于她愿不愿意相信罢了。 「真的……没有能救他的办法了吗?」 江济亭抱着头,蹲了下来。 一时间,她突然好恨自己。 恨自己越是在紧要关头,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周围的人们不断奔走,为了一线的希望而竭尽所能。 可她自己呢?即便是担心,都轻得不过像是荡然无存的泪痕。 什么法术都已经忘记了的她,究竟还能做些什么呢? 能做的仅仅只不过是,在洛行澈面前诘责他,为什么不救长生帝君吗? 洛行澈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像是仍在犹豫,无奈之下,只得说道,「……还有一法,或可一试。」 「什么办法!你快说!」江济亭勐地抬起了头,隐隐可见眼底的晶莹。 洛行澈沉默了片刻,继而缓声说道,「十曲中有一曲名为《招隐》,即通过灵炁充盈的血肉之躯作为灵媒,和以《招隐》引曲,招致阴魂。」 江济亭答得斩钉截铁,「我愿意试试。」 这时,洛行澈站了起来,同样坚定地回绝道,「太危险了。」 江济亭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只要能够救他。」 其实洛行澈不是不能理解,江济亭想要救沈遇漱的强烈愿望,无论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别的什么理由,他都不希望她涉险。 「此曲太过兇险,《招隐》一出,万鬼尽来。届时……」 江济亭打断了他,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只要能救他。」 「……」洛行澈沉默了。 对于江济亭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洛行澈其实在心里,一直都是有些底数的。 之前那些插科打诨的玩闹,他都可以放任过去,只是对于这次,除了再次看到了江济亭近乎倔的任性,他在心下却莫名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爽感。 甚至很想开口问一句,他是你谁? 只不过想问归想问,但是洛行澈却只是看似面无表情地重新坐了下来。 「……?」 这下可把江济亭气得眼泪珠子都吃回去了,她揉了揉眼,怒道,「本人都表示没什么意见了,你在磨蹭什么?」 洛行澈只是盯着桌上尚且余温的茶盏,就连喝他宝贝甜茶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时,听到江济亭的挑衅,像是更加有些忍不住了,于是十分不爽地答道,「本君不许。」 ???? 在?您这病怎么一阵一阵的,霸总上线这么突然的?没有一点点防备好吗? 江济亭不由梗起了脖子,瞪大了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是你说不行那就不行了的!」 洛行澈黑着脸瞅了她一眼,不发一辞,甚至拂袖起了身,而后便径直离开了。
第108页 又惊又怒还无计可施的江济亭,只得朝着洛行澈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你要是条好龙就照我说的做啊喂!!!」 「承天帝君?」 就在这时,陆漓从府中的水帘门后走了出来,正巧碰上江济亭正在发疯暴走。 「呃……」场面一度变得极其尴尬了起来,江济亭不由愣在了原地。 「那个,沈、沈仙师他……」 完了,这好像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仙女姐姐面前出丑了。 求生欲瞬间爆表的江济亭原本是想藉机掩饰尴尬的,不料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好像比掩饰之前显得更尴尬了。 只不过陆漓却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携过了她的手,拉着她走到凉亭中坐了下来。 这时,气氛阒静着,亭外吹来的阵阵落荷甜风,似是比这气氛还要来的静谧清凉,更甚有十里霜浓的味道了。 陆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有些释然地笑了笑。 「其实我想啊,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逐渐冷静下来的江济亭,看着她疲惫的面容,和那双浸满了血渍的手,就像是那触目惊心的血纹,一刀一刀地刻在了她的心上,隐隐牵着肉在不停作痛。 一时间,江济亭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 她低了低头,只是悻悻说道,「……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註定的。如果一定是註定的,我也会不惜一切地去改变它。」 尽管,或许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她,根本不配说出这样的话吧。 这时,陆漓勉强撑起了一个笑容,对江济亭温声说道,「想不到承天帝君虽为一介女流之辈,却也是个果敢之人呢。」 江济亭勐地抬起了头。 是啊,她是承天帝君。 无论如何,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之下,她都不会轻易低头,更不会就此服输。 因为在授命承天的那一刻起,她便甘愿为了「承天」这两个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自此,无论是奔袭江川,或是横跨长海,她都会不畏逆旅坦途,欣然前往。 因为她,命定承天啊。 江济亭注视着她,就像是朝着陆漓轻轻一笑。 「我这样说的目的,不仅仅是希望这句话仅仅限于我自己。我要让一切的厄运,都不允许它成为命数。」 陆漓愣了愣。 她的目光像是穿过了亘古久远的时岁长河,她只是凝望江济亭,却像是将她重新与当年那个人的身影,再次重合在了一起。 「您和当年的真人,虽然在性格上大相迳庭,但在这方面上,确实相像得很。」 江济亭呆了呆,为什么他们这些人,总喜欢仗着自己都是大史学家,总是欺负她这个不明觉厉的渣渣啊。 「当年的真人?谁啊?该不会是江曲吧?」 「许是错觉而已,毕竟他已经,离世许久了。」陆漓这才缓过了神来,就像是重新做了一场隔世的梦。 江济亭顿时蔫得像是个菜花,心里委屈却又不敢说,只得低低地抱怨了句,「……你又这样说。」 而且,怎么在仙女姐姐这里的说法,骑鲸远游而去的上清真人江曲,竟然已经是离世了的? 可是照青华天君的说法,仍然在逃的「祸君」江曲,却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存在?……这两者间,很明显就是矛盾的啊。 于是,因为逻辑冲突,脑壳痛到生活无法自理的江济亭只得开口又道,「说起这个,当年的旧事,还有圣君白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漓摇了摇头,只是神神秘秘地说道,「会有人来告诉你的。」 仍然有些不甘心的江济亭,欲言又止了起来,「可是……」 不得不说,洛行澈的办事效率,真的就像他一贯的风评那样,勐男做派,雷厉风行。 不消只是江济亭和陆漓谈话间的功夫,他就不知从上天还是入地的哪里角落里,把紫微帝君刨了出来,甚至还顺手还牵了回来。 尽管江济亭不知道洛行澈究竟,甜茶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会又把紫微帝君请了回来。 不过现在的她,确确实实要和他算一笔帐了。 尽管此时的江济亭,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紫微帝君的表情。他那憔悴恍惚的面容,就算是铁血男儿,看了也都会动容的吧。 于是,江济亭转而奶凶奶凶地对洛行澈说道,「……你跑路回来了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了!」 不料洛行澈却只是神情黯然地说道,「本君并非君子。」 ? 他洛大侠,仅次于她的日天神君二号,怎么这副表情?难不成是遇到什么感情上的挫折了? 不过很明显是江济亭想多了。 就在这时,洛行澈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答应你什么了?」 「餵你!」 就在这时,温止澜嘆了口气,神情惨澹地开口了。 「还是让在下来解释罢……《招隐》此法,一旦曲起,必会招致诸多死灵蜂卷而来。而我们需要在这些由魂体结成的『鬼』中,找到……他。 「在此期间,无数炁力强大的凶鬼,必会为你体内的灵炁所吸引,意图夺体,再次重生。 「尽管在下会尽全力地守在左右,却也可能无法护你周全。所以,此举定然是不甚兇险。承天帝君,你……可想清了?」
第109页 江济亭却畅然笑了几声。 就这? 她夸下海口想要日天的时候,可是都设想过比这千难万难的情况了。 「开始吧。」 洛行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就像是因为逐渐地水涨船高,最终吞没了整个万年之久。 尽管掺杂了许多说不清的缠绵情绪,他却依旧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一眼万年。 而后,月白色的元炁,与青莲色的光华并起,炁绝云天,像是可以覆没整片的天海辽阔。 洛行澈在这激盪的元炁间,卷琴按弦,奏起《招隐》。 江济亭和紫微帝君,同时屏息以待。 即便知道如临大敌,在江济亭心中,仍然涌动着一股无名恐惧。 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是见鬼则杀鬼,见神,则弒神。 第59章 晓山青五十九 龙汉七十九年, 赤明之变前十年,华胥王都。 「哥哥,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身着麻衣的少年一手攥着那人的衣角, 一手视如珍宝地紧握着一串糖葫芦, 这样说道。 这时,另一旁舔着糖葫芦的姐姐听了, 不由反驳道, 「你傻呀,你怎么可能见过神仙!」 麻衣少年像是刚刚化为人形不久,就连耳朵还没有收好,小鹿角也都是露在外面的。 听到了姐姐的训斥, 更是不由耷拉下了小耳朵。 「也、也是哦……」 不过,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了似的,继而又道, 「不对,我就是见过!像哥哥这样的,不就是神仙嘛!」 被牵着袍角的青年却像是被逗笑了, 忍俊不禁道, 「小小年纪,这般调皮。」 于是青年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少年的鼻尖。 看着弟弟得了「奖赏」,彤衣的姐姐像是有些不服气,也像是有些嫉妒似的,糖葫芦也不吃了, 还皱起了鼻子。 「哼!您就是惯着他!」 牵着姐姐的儒雅青年,只是轻轻笑了笑,而后拍了拍她的头,柔声说道,「所以做姐姐的青虞,更要好好地教导他才是呀。」 于是,这位唤做「青虞」的小姑娘,顿时便是双颊飞红,只是低着头,小小声地嗫嚅道,「想、想听您教导……」 这时,麻衣少年忽然问道,「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吗?我觉得虚涉哥哥是好人呀,总是会照顾我们呢!」 青年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芜阙喜欢华胥的集市吗?」 「自然是喜欢的呀!我和姐姐都是第一次来呢!」芜阙重重地点了点头,兴奋地答道。 青虞听了自己没出息的弟弟这么说,偷偷瞄了一眼青年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反驳道,「我、我才没有你那么……」 「什么?」 青年人转头看着她,依旧是一副笑语吟吟的温柔模样。 青虞被他这么一看,像是更加有些难为情了,连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青年便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又道,「只是这集市虽好,却不可久居。这华胥啊,在风氏的管理下看似是一片昇平之象,实际内里却是暗潮涌动。」 在听了青年的话后,一旁对姐姐像是想要得到他的夸奖似的,急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一任的华胥首领叫,叫风……风澈!他好像还有个妹妹?叫,叫什么来着……」 见小青虞答不上来,青年便补充道,「风澈首领的妹妹,叫风和。这位新任的华胥首领,在十七岁那年,便被册封为『孟章』,而他的妹妹,会在龙汉八十一年册封『陵光』。」 另一旁的弟弟,虽然只是有些懵懵懂懂的样子,却又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不懂这些,但我知道,华胥是大妖灵们的世界,不是我们这些小妖灵可以跻身的。」 「答得好。」青年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青虞则是颇为不屑地「嘁」了一声,悻悻说道,「哼,还不都是虚涉哥哥告诉你的……」 芜阙听了之后,不由辩驳道,「虚涉哥哥又不是跟我一个人说的!」 见青虞与芜阙这姐弟俩又要起了争执,青年无奈之下,只得说道,「你们二人却又何必为此争执呢,各有各的道理,都说得是对的。」 牵着青年手的姐姐,只是将头偏到了另一边,不置一辞。 而攥着青年袍角的弟弟,则继续啃起了他手上的糖葫芦。 「只是宁哥哥,你是怎么知道风首领的妹妹,会在来年册封的呢?」 另一边的青虞便不以为然地说道,「这还用问,因为宁哥哥是神仙呀。」 「你终于也承认宁哥哥是神仙了吧!」 芜阙像是总算捉到了姐姐的短处,甚至还十分解气地用手上的糖葫芦指了指她。 这时,牵着姐弟二人走在华胥集市间的温止澜,却沉默了良久。 像是他的目光与思绪,一起飘向了极远的天河深处,深邃飘渺的幽涧。 宁哥哥。 是了,当年的他,还只是叫做「慎宁」的一个普通到不能更加普通的修行人罢了。 而他自出生伊始,便被母亲像一个可供交易的物件一样,转送给了师父。 慎宁这个名字,就是师父给他起的。 据师父所言,「慎宁」的取义,是希望他能够「审慎对待这片来之不易的安宁」。
第110页 只是师父毕生,却在为搅动这天下的不安宁,而不断偏执地实施着自己的理念啊。 这话,究竟是用来训诫自己的,还是用来警醒师父自己的呢。 只不过到了现在,无论是名字还是师父,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他的师父,最终还是选择了抛弃了安宁,抛却了理智,狂热地追逐一厢不切实际的执念,挑起了赤明之变。 于是,温止澜停了下来,嘆声说道,「十年之后,山海崩乱,河川离析,天下罹难。那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他略微顿了顿,俯下身来深切地注视着姐弟二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可是记下了?要逃,要逃往南方去。」 「嗯、嗯……」两小只姐弟却只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只是在这时,弟弟芜阙却小声嘀咕了起来,「可是,明明离这次变乱,还有许多许多年的呀?为什么一定现在就要离开华胥呢?……」 「是呀,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就离开这里呢?」青虞也像是反应过来有些不对了,应声附和着。 温止澜愣了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因为……」 因为,那是一段他无论如何也都不想再次想起的至暗时期。 就像是即便经歷了天旋地转回龙驭,却依旧只能到此踌躇不能去一样。 那件事所带给他的一切,深痛到无论如何都无法使他忘却。一寸一寸,刻在了他每次深息的短促唿吸之中。 芜阙看着沉默了良久的温止澜,几分犹豫几分关切地说道,「宁哥哥?如果您不愿提的话,我们就不多问了。」 温止澜回过了神,神色惨澹地笑了笑,而后却异常坚定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这一次,我一定会救下你。」 因为,至少这才是他在那场浩劫中,趁着地界众鬼,在上清真人江曲的带领下,即将攻入南门关之时,悄悄遁入西门关,重入往生之境的理由。 他要救下他。 小芜阙回望着他,似乎懂了些什么,却似乎什么也不懂,点了点头,却也摇了摇头。 「神仙说的话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嘛。」 姐姐青虞看着弟弟像个木讷的拨浪鼓似的点头摇头,而温止澜又说了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话,不由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时,青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道,「那虚涉哥哥那边怎么办?」 「放心,虚涉文君那边,我会去和他说明一切的。」 温止澜朝他们宽慰地笑了笑,像是一碗水端平雨露均沾地,同时摸了摸两个人的头。 小芜阙十分受用地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像是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忽然问道,「宁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呢?」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近乎执着地,一路追至数年之前呢? 明明……他的愧怍之心,已经让赎罪这一藉口,都变得荒唐了起来。 「所以,阁下便将那两只夫诸异兽,带至了南境的钟……钟灵山?」 虚涉听完了他的叙述之后,捏着下巴,像是陷入了沉思。 温止澜俯了俯首,答道,「正是。」 闻言,虚涉便板起了脸,佯装做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说道,「我明白阁下定然是思虑权衡之后,方才下次计策。只是…只是这样做,是否多少有些不合适?……」 「对于此事,正是在下所要讲的。十年后的今日,便是龙汉歷年的终结,血色启明的来临。届时,您……」 温止澜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继续把未说尽的话继续说下去。 届时,他虚涉文君白泽,将会被当作是一切灾难与苦痛的根源与病灶,是赤明之变的始作俑者,将会被处以极刑。 甚至,往后数百年,冤屈都不能得到洗雪。 奇怪的是,虚涉却像是心下瞭然似的,听了温止澜的话后,便不再拘束地板着脸了,神情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虚涉抱了抱臂,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继续说道,「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就不和你卖关子了。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温止澜一惊,连忙又道,「即便如此,您也……?」 不料虚涉却笑了笑,「照江曲那玩意的话来说,生死轮常,早就该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了。」 「罢了罢了,权当是为了感谢你特意前来,我倒是有件关于你弟弟的事情要和你说。未来之人啊,你也该回去了。」 温止澜突然惊醒。 站在他身侧的老者,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这一反应,便走上了前来,轻声说道,「尊者,您醒了。」 「这、这是……」 温止澜看着漫天散落的星光,仍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时,那位老者便恭敬地拜了拜,答道,「观天偶感帝星有所变动,特来接应。」 温止澜从星辉洒下的草垛中站起了身,同样是恭顺地回礼,又道,「敢问老先生,今年历年几何?」 老者思考了一下,答道,「今年么……应是赤明二十八年有余了。」 温止澜愣了愣。 竟是自己从龙汉八十九年,赤明之变那一年回到过去之后,往后的四五十年了。 一时间,恍如隔世。 而虚涉文君白泽,怎会知道他与他的弟弟……? 温止澜不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终极还是有太多事情是无解的了。
第111页 在他临走前,为答谢那位老者,特意留下了一道可供来日驱遣的—— 遣召符。 作者有话要说:  公开贿赂祖父的温美人,抓了!(? 第60章 晓山青六十 芜阙尽管叫做「无缺」, 但却是个先天有缺陷的孩子。 他并不能够像自己的姐姐那样,自如流畅地催动元炁,更没有像姐姐那样罕见而出众的天师天赋。 在他们所处的华胥, 甚至是在当下的龙汉时期, 天师这种可以依靠催动元炁来治癒病患的一支灵脉,是一种极其稀少的存在。 而相较于华胥的那些大妖灵, 弱小的他们姐弟二人, 为了自保,不得不在躲躲藏藏中生活。 但是他不在乎,他的愿望只是和姐姐一起,在华胥, 好好地活下去而已。 但是,有时候即便越是简单的愿望,却越发地, 事与愿违。 直到,遇到了给了他们以庇护所的恩人虚涉文君。 只不过虚涉文君白泽,并不喜欢别人喊他虚涉文君, 喊了还会生气的那种。 就比如, 他经常会因为这件事,听到恩人哥哥和一个大神仙吵起来。 「涉君?君涉?虚涉文君?」 那位大神仙反反覆覆念叨着恩人哥哥的名字,就像是在斟酌词句一样。 就在这时,他的大恩人只会十分无奈地摇摇头,而后纠正道,「虚涉。」 「好的君涉!」大神仙像是敲定了什么似的, 甚至还很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每当这时,他的恩人哥哥都会十分暴怒地恐吓大神仙,「你给我出去!」 芜阙其实在心下还是挺佩服大恩人的,因为他不仅不想做神仙,也不想要神仙的封号,甚至还有胆量和大神仙吵得不可开交。 只不过在最近,大恩人的双生姐姐墨池,时常会来找他的麻烦。 芜阙经常会听到墨池姐姐这样质问他,「十年之后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往往在这时,恩人哥哥只会轻描淡写地答道,「只不过是时空错乱而已,不会存在的。」 这件事他也记得,好像就在前段时间不久,来过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 那个哥哥很年轻,好像也很厉害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墨蓝的长袍,衣袂翩翩道骨仙风的,也像是个神仙,只是好像是个左撇子。 虽然他当时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但是从后来大恩人和墨池姐姐的争吵中,所以他也从中得知了一些信息。 比如墨池姐姐真的很担心恩人哥哥的安危,认为他在十年之后,会遇到一些很可怕的危险。 但他的恩人哥哥却一直都并不当回事,甚至一直都只是以一个很随意地态度敷衍过去的。 他却觉得,墨池姐姐的担心是没错的。 他也一样,很担心恩人哥哥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 所以,他要更加努力变得更强,可以好好地保护自己的姐姐和恩人哥哥。 只是,当芜阙在睡梦中,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时,或许一切已经开始改变了。 哪怕他的愿望,从来都只是想要和姐姐好好地活下去,还有报答他的恩人哥哥而已。 在沉沉的月色中,就连他的头都是昏昏沉沉的。 芜阙看不清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究竟是谁,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这个黑衣人想要做些什么。 他揉了揉迷濛地睡眼,总觉得或许这只不过是一场他还没有醒过来的梦。 就在这时,整个身形都沉在月色中的黑衣人却忽然开口了,语调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却又十分陌生。 「夫诸二子中,你就是那个,有着出众的天师天赋的?」 芜阙像是知道了什么,于是点了点头,答道,「是我。」 对于自己的姐姐青虞,是个天赋异禀的天师灵脉这件事,除了自己之外,只有虚涉文君知道。 而虚涉文君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便答应他会保守这个秘密,并且也说过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们姐弟二人的话。 芜阙记得,那时自己还说过,希望大恩人可以答应他,以防万一,如果有什么关于「天赋天师」这类的消息透出,希望虚涉文君可以说,他芜阙,才是那个「天师灵脉」。 尽管他做不到很多事,但保护好姐姐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 这时,那个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依旧是笑着的。 「你在说谎哦。」 芜阙这下彻底清醒了起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朝他袭卷而来,像是远比这琢磨不清的月色之下,还要更加黑暗。 「我没有说谎。」 尽管着黑衣的神秘人只是用着些许慵懒随意的语调,但鸦青色的元炁却开始在他周身凝集了起来。 像是在下一秒,就会由潜在的无形利刃,化为索命的魂刀。 「说谎,可不是个好孩子会做的事哦?说谎的坏孩子,是要遭到惩罚的哦。」 芜阙竭力保持着镇定与冷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并没有在因为恐惧而在不停发颤。 他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重复着。 「我没有说谎。」 神秘人依旧甜丝丝地笑着,但语气却十分冰冷,像是一件无情的利器。 「都说夫诸一族嗅觉及其灵敏,不知道你的血,会不会引来,那个真正的天师灵脉呢?」
第112页 此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时间久到,已经几乎要吞没了他的整个意识。 不仅仅是他的意识,包括他的四肢,都已经像是完完全全地,失去任何感知了。 但他的痛感却没有比任何时候更加分明过。 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已经干涸了血,正粘在他的皮肉上,哪怕只要是轻微地一动,都会牵及到全身,并且发出骇人的血管绷裂声。 「……醒醒?醒醒。」 ……? 是谁? 芜阙尝试了很多次,终于勉强地撑了撑眼皮。 隐约可以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个墨蓝衣袍的少年。 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确确实实地,被绑在了像是柱子一样的东西上,而自己的血缠绕着柱子与铁镣,像是千丝万缕的根虬,浸入了触目惊心的地底。 一片炼狱猩红,如同烧焦了的厉鬼血骸。 少年神情中充满了愧疚,他低了低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我…我救不了你……」 芜阙现在就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尽管气若游丝却,仍然在尽力不惊醒自己更多的痛觉,勉强发了几个微弱的字音。 「这是……是哪。」 墨蓝衣袍的少年终于看向了他,神情中像是含满了无限的悲悯,更加自责了起来。 「这里是……姑射。」 ……姑射。 是他从未听过的地方。 也好。 芜阙却像是松了口气,就连身上像是几近要流尽了的血,也像是因为他这一最后快要实现了的愿望,而变得更加雀跃欢欣地奔涌了起来。 只希望……姐姐不要找过来才好。 这时,眼前的这个少年,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丧失了所有的生气,颓然地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芜阙忽然有些恍然。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与当初在恩人哥哥家见到的,那个穿着墨蓝衣袍的帅哥哥,有点……相像。 「对不起……我去劝过也求过师父了,可是师父无论如何也……」 为什么呢? 芜阙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所有的一切,哪怕是他被钉死在这悬天柱上,都仅仅不过像是变成了天上的游云一般的存在,飘飘忽忽,而又看不真切。 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却独独像是这万千虚幻之中,唯一的真实一样。 他在为自己哭泣,他在为自己悲伤。 ……为什么呢? 明明我们只不过是……素昧平生。为什么要选择救我呢? 这……值得吗? 芜阙看着少年脸上一道道渗血的伤痕,还有他不断汩汩淌血的右手,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敢去相信。 还有这种温暖而又炽热的熟悉感,究竟又是为什么? 他注视着他,熹微的光打在他身上,就像是合眼宣誓时的虔诚。 或许,就连这唯一的真实,都要……沉下去了。 「我先、先天医术法炁缺陷…我,我 ……救不了你……」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无法唿吸了。 被这深深沉沉的不可名痛,被这浓浓烈烈的不知名感动。 但是无论如何,无论怎么样,他都不想连累任何人。 芜阙闭了闭眼。 「我…我不需要你、你救……」 幻灭消散的视线中,却充盈着世间万物异常斑斓的色彩,还有一道——绛紫深浅的元炁。 尽管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煳不清,尽管就连灵魂都要不堪重负地弃他而去,但他最后一声,唤的却是—— 姐姐。 他以为,那道元炁的主人,会是她。 会是他的姐姐,青虞。 …… 毕竟,他终归还只是个孩子。 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样勇敢,可以不顾一切地走向黯淡无光的深夜,沉入空无一物的虚无。 他在世间流浪了许多年,心中仍然有着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牵挂。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也不是没有动摇过,甚至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姐姐能来救自己就好了,如果这个少年……真的能够救下自己就好了。 只可惜,在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设问,都会有相应的回答。 这件事,也从未被陆漓遗忘过哪怕一分一毫。 哪怕她当年不顾一切地找上了那片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却依旧没能救下自己的弟弟。 甚至还害得那个叫做慎宁的少年,为了保护自己被生断了右手手筋,自此右手再也无法引动元炁。 哪怕知晓了时间线变动,却并没有阻止的圣君白泽,最终选择告诉了她所有的一切。 譬如她与弟弟再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甚至还因此得知了原本他们的真正结局。 譬如为了防止时间线进一步崩坏,进而引发更大的错乱,那个本应审慎对待一切的少年,甚至下狠心抹杀了当年那个年幼的自己。 可是依旧啊,现如今的温止澜,却自始至终都从未将这些事情跟他们提起过,往日里仍然对他们照顾有加。 即便她为了忏悔,而定下了七条立身法则,为了永远地记住她那脱了罪的深重罪孽,为了训诫自己,而改叫了七虞。 终于,上天还是将这次赎罪的机会,赐给了她。
第113页 就在这时,一个短促的声音瞬间刺破了所有的幻象。 她没有办法再逃避了。 陆漓望着因招魂失败,昏迷不醒的江济亭,环视着周围错愕的众人,神情恍惚地开了口。 「只要,只要我剜下当年欠下的那颗心……」 沾了红梅的短刀,滑落在地。 一声决绝的轻响。 如果她活着这件事,真的只不过是一场梦的话,那就让这场早已破碎了的梦,醒过来吧。 到此为止吧。 她已经不想再背负任何罪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解释一下,仙女姐姐的回忆,是由白泽告诉她的,原本会发生的事情。只不过美人藉助西门关回到了过去,改变了过去,所以他们活下来的^ ^ 青,青虞。芜,芜阙。青芜不归,请勿不归。 都要好好的呀。 以及关于时间线的问题,后面还会解释到的~ 第61章 晓山青六十一 就在这时, 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摔落在地的白瓷壶,碎成了很多很多瓣,像是四月正盛的梨花, 捲风微过, 更落如雪。 希音看着眼前的此情此景,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本应走出的往日种种, 再次不由分说地纷至沓来。 难道, 她真的是那个会带来毁灭的灾星吗? 为什么她的恩人,全都离她远去? 真的是自己带来了一切的灾难吗?可是,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呢? 究竟…… 手足无措的她,只能落荒而逃。 像极了重新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的监牢之城中, 所有的一切都陌生又恐怖,就连身体都只是虚假的玩物。 可她能做的,只是不顾一切地奔逃。 逃。 她只能逃。 像是只有在跑起来的时候, 她才会什么都不去想。 也只有在这个短暂喘息的片刻,她才能尝试着消除自己的恐惧。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是自己害死了他们吗?难道,自己真的是个……怪物? 「希音?」 听到了一声不知是人是鬼的声音, 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更是把希音吓了一跳,她后退了一步,不停地摆起了手。 「啊!不要过来!!我、我会吃人!」 来人像是愣了愣,又道,「……你在说什么呢?」 希音缓过了神,这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不由得更加惊讶了。 「怎、怎么是你呀!」 来人朝她点了点头,手上的剑也松了松,「带我去见他们?」 希音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一大堆问题想问眼前人似的,但见到来人像是很着急的样子,于是便只得讪讪答道,「好、好的……」 另一旁像是跟着一道过来的烛阴,不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们,认识?」 希音点了点头,小声嗫嚅着答道,「是的,认识……」 烛阴像是并不能够理解其中的渊源,仍然歪着小脑袋。 不过他却也没有多问,也朝希音点了点头,继而说道,「那我就不跟着了。」 「辛苦您特意前来了……」希音却像是有心事似的,即使是回答也听起来有些敷衍一样。 不过由于对方是烛阴,画了括号的那种ai,所以似乎看起来,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就在这时,正准备离去的烛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回过了头来,十分严肃地又道了句。 「注意安全,这个人很危险。」 「哼。」 那边的不速之客,听到山神烛阴这样的评价之后,却像是有些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这边请……?」 在烛阴离开后,小希音像是仍然对于自己刚才所见到的一切心有余悸似的,依旧只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好。」 来人倒也不多言,点了点头,便顺着希音指引的方向跟上了上去。 尽管希音本人是暂时不愿意回来的,也没有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当进入了兰台府之后,或许……这一切,暂时还没有她想得那么糟。 原本因为招魂仪式失败的江济亭也已经醒过来了,像是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 盘腿坐在地上的江济亭,摸了摸自己好像并不怎么痛的小脑阔,几乎就要认为,自己怕是才是天庭第一头铁的了。 刚才真的太危险了! 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个模样及其难看,而且还黏煳煳的小怪物,差一点就要对她的帅脸下毒手了! 还好紫微帝君出笔及时,化身为了奥特曼,不然她可就真的小命不保了!而且,这都不死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她必然还能继续蹦跶! ……等等? 那边的仙女姐姐怎么回事?还有小希音旁边极其面生的小伙子……又是谁?难道是沈辣妹他……借尸还魂啦? 江济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还没站稳就管不住嘴了。 「……那边的仙女姐…那边的陆漓姐姐怎么回事?还有这位是谁?怎么我刚一醒就多了这么多看不懂的操作?」 洛行澈只是低头摩挲着琴弦,并不答话。 而一旁的紫微帝君,像是尝试尽了所有他能动用的一切简单疗愈术法却依然束手无策,怔怔的,有些失魂。
第114页 这时的小希音,也像是逐渐冷静下来了,抿着嘴唇跑到了陆漓的身边,皱着一张小脸像是有些想哭,却仍然还是十分固执地忍住了。 松霜色的元炁在希音的指尖不断游走,就像是一条条灵动的游鱼,如同奔向更深更广的海潮一般钻进了陆漓的心房。 而浮动在她周身的元炁则像是一段段细密的引线,慎密地缝合起了伤口。 江济亭愣了愣。 仙女姐姐这是……想要自尽谢罪吗? 可是,无论是没能够来得及救下弟弟也好,还是阴差阳错使得紫微帝君右手的手筋尽断,这明明,都并不能全都算是她错呀? 她这又是何苦呢?无论是巧合的惩罚还是自我的赎罪,她明明……并不需要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来啊。 之前江济亭就担心她,也许会因为想不开而做出一些极端的傻事来,为此还特意开导过她,比如什么「天罚算什么我们就是天」之类的话的。 看来……她还是没能听进去啊。 江济亭嘆了口气,除此之外,像是一瞬间什么都不想做下去了,也像是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都前功尽弃了。 「咳,看来还是来得晚了些。要是没有刚才那个孩子的阻拦,早就该到了……」 这时,见到已然是一副惨象那名少年,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有些尴尬地开口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白下景。」 ???? 什么玩意儿??? 你说你是什么东西??啊??? 那边仙女姐姐的情况尚且仍不明朗,这边她还没来得及找上北青门算帐,姓白下的小崽种反而自觉地找上门来讨打了? 好啊,那就让他的好姐姐江无衣来大发慈悲地告诉他,什么叫做社会主义碎颜拳的毒打! 正当江济亭准备代小公主怒捶渣男,替天行道的时候,不料白下景却先开口了。 「时间紧迫,晚辈在这里就不兜圈子了。我有救人的办法。」 当听到「救人的办法」这五个字的时候,温止澜像是沉眠了千年之久后,歷经万年终于被唤醒了一样,眉间方才有了些许冰释般的温度。 他咽了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似的,最终却选择放弃了。 洛行澈注意到了他的这一细微动作,却像是并不担心他的问题问不出口似的,同样也没有开口。 因为,他心下很明白,会有人替他们来问清一切的。 比如,另一旁的江济亭听了,果然像是因为实在忍不住而彻底发作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没看到她的仙女姐姐都成这样了好吗! 还有她自己,险些就被粘粘的不明物体蘸着酱恰掉了好吗!渣男!简直太过分了! 这一个个的,除了小公主就不说了,加上虞姐姐和江济亭自己都给得罪了,白下小崽种简直是女性朋友们的集体公敌! 不料白下景脸上写满了懊丧,也并没有隐瞒,而是十分直白地答道,「刚进南青门的时候碰上了个小傢伙,没打过。」 「……那小傢伙太厉害了,这才耽误了些时间。改天一定得好好讨教讨教才是。」 ? 你现在还有心思想着打架,给我出去啊喂! 江济亭简直气上心头,要不是他说有办法救人,才让她维持了那么一丝丝的理智,她真的差一点点就要当众破口大骂了。 「那你倒是说啊,你怎么救?」 白下景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问了问那边的跪坐着的小身影。 「希音,青虞姑娘的情况怎么样?」 ? 等等? 你怎么还认识大宝贝仙女姐姐的?而且还叫她「青虞」,这个几乎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名字? 江济亭觉得她看不懂的迷惑行为,又增加了。 她真的很想回去重修九年义务教育的玄学,这样她至少会对这种魔幻操作,不感到那么地意外了。 希音站了起来,哭丧着小脸,袖上衣间沾满了猩红浓烈的血迹,像是真的就快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为查病理,医者最是懂得人体五宫六位的位置了。伤及心脉,怕是……」 众人默然。 「我、我,对不起……」 小希音低了低头,像是有些自责与自己的无能为力,也像是有些歉疚于自己无法救下自己想要守护的亲人一样。 「我一早就知道,虞姐姐当初之所以会救下我,以及我的师兄师姐们,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弟弟,那块放不下的心病了。 「可是,尽管谁都不会去指责她,才会让她更加心痛的吧。只是无论如何,人都是要活着的呀…… 「虞姐姐曾经说过,生命本应是无分轻重,更不论贵贱的。我们医者天师,救人是天性,虽然不能愈疗心病,但更多的,心病是需要『人为』,需要理解,需要陪伴,需要照顾的。」 白下景看着她,忽然轻声问道,「所以,你愿意为了拯救她,而放弃你自己吗?」 「阿景哥哥,我愿意的。」 希音抬头回望着他,像是整个人都熠熠地闪起了光。 「包括你的所有灵炁,甚至是你的魂炁?」 希音没有丝毫的犹疑,郑重地点了点头,答道,「我愿意,什么都愿意!」 因为,虞姐姐是包裹了她的,全部的光啊。
第115页 而现在,终于到了她要守护,要守护自己那束光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怎么会对小萝莉下手呢,是吧哈哈哈……^ ^b 第62章 晓山青六十二 尽管江济亭真的很不想打断这一庄严神圣的时刻, 但是不影响她也是真的想吐槽接下来白下小崽种的反应。 他看着希音皱着一张认真严肃的小脸儿,竟然是,失声笑了起来。 ……这怎么看, 简直也都太草了点吧??? 小希音这下彻底懵了。 为什么阿景哥哥要……笑她呢? 是她哪里说错了吗?希音又仔细想了想, 自己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呀。 尽管白下景只是轻轻笑了两声,但是看他的神情, 却不像是带有任何嘲笑或是轻视她的成分在里面。 相反, 倒像是在赏识她的果敢与坚定。 白下景依旧抱着他的那把剑,转而说道,「别害怕,我只不过是随口问问。别担心, 我可以救她回来。」 江济亭是个心急嘴快的急性子,很是看不惯别人说话就像是在跟她打游击似的,于是便问道, 「所以,你要怎么救她?」 就在这时,白下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十分精巧的小物件。 那物什通体流溢着月辉银光, 尽管那华光像是洗鍊的月华般柔和, 却又像是比夜明珠都要熠亮。 「圣器涤魂铃。」 另一旁的温止澜仔细端详了一番,像是沉吟了片刻,继而说道,「可以看出此物定非凡俗,只是在下寡识,竟从未有过耳闻。」 洛行澈只是简单地瞟了一眼那个小铃铛, 便道,「应该不是假的。」 对于两位大佬发表见解之后,江济亭表示她就不一样了,既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这么个惊奇物件,就更别说什么再鑑别品评一番了。 为了不拉低四御的平均审美和颜值,于是江济亭只能装作自己真的很懂的样子说道,「嗯,能看出来是个好宝贝。」 白下景托着所谓的圣器涤魂铃,并没有直接回答紫微帝君的困惑,而是向众人问了一个问题。 「诸葛涣,想必诸位都认识的罢?」 江济亭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小崽种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她只觉得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危急,他能不能搞快点啊!仙女姐姐可是都快香消玉殒了啊!! 他如果仅仅只是在扯些没用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实在的办法,那她江济亭真的会替天行道暴打这个崽种一顿的! 而且就算他真的有所谓救人的办法,但是救人也是要讲黄金救治时间的啊! 尽管江济亭心里真的很急,却只能忍气吞声一样得答道,「认识,那可太认识了。」 白下景舒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便好说。具体的解释先放放,当下还是救人要紧。几位意下?」 江济亭其实在心底里还是有些牴触这个风评不是那么好的少年的,甚至连带着有些不太相信他真的能够救虞姐姐,能够解决眼下的危机。 温止澜像是仍然有些犹豫,因为仅仅依靠一个来路不明的「圣器」,在他来看,还是有些太过于冒险了。 洛行澈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踟蹰不决,于是便出言宽慰道,「或可一试。」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确实暂时也没有什么别的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了,看来,只能孤注一掷了。 温止澜嘆了口气,于是便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也只能如此了。那便,有劳了。」 「……」 原本江济亭以为,好歹他们也算是穿一条裤子的铁桿四御了,尤其是在这个十分紧要的关头,怎么说也应该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吧??? 不料四御排第一第二的两位大佬,竟然是十分雷同默契地统一了意见,甚至还带了那么些些,她说不上来的莫名气氛。 ……好像还有点酸,就是吃面会蘸的那种酸味。悲愤不已地江济亭,只得向希音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希音像是被这炽烈地目光盯得不由打了个机灵,甚至不敢抬头看她,只是十分窘迫地说道,「我、我听大家的……」 白下景朝众人微微点了点头致意,转而看向了江济亭,并道,「那么这位……应该是江姓的仙尊罢,你呢?」 内心毫无波动的江济亭像是丧失了最后一点点的尊严,只得心无余力地说道,「……我现在说什么还管用吗。」 不料白下景却并不以为然,甚至还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是管用的。」 「……」 江济亭觉得自己有被闪到了眼。 尽管看起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的情况下,自己无论如何也扑腾不出什么激情的水花了。 尤其是白下景同学还这样说,更是让江济亭郁闷不已。 无奈之下,江济亭只得烦躁地摆了摆手,「你快开始啊还等什么,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我、我肯定第一个不会放过你的!」 「仙尊好像对晚辈敌意很大啊。」白下景不由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无奈。 江济亭不由暗自心道,好小子,那敌意可大去了。 不过白下景并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另一旁的温止澜,并且说道,「青虞姑娘的醉生符,应该还未被阴云笈记录在册的罢?」 紫微帝君颔首,「正是。」 「那便好说,可以开始了。」白下景说着,像是要着手准备掐诀施法了。
第116页 于是,他将涤魂铃安放在了桌案上,转而静心凝神了起来,吞吐了四方云气,且吸纳了八方风游。 一时间,石青色的元炁开始逐渐在他周身蔓延开来,像是一阵激盪的江潮,向着涤魂铃袭卷而去。 这时,白下景一边手上捻着诀,一边口中还振振有辞地念了起来。 「犀兕乘黄青遥之上兮,我共与子之乡。 「矔疏夫诸碧落之土兮,我且与子徜徉。 「弹铗无鱼以同游,顾盼此生寂亡兮,与子—— 「魂兮归来!」 语毕礼辞,光华骤显,穿透明堂。 从涤魂铃中散出的净世之光,温柔地掠向了陆漓的心房。 像是一段不问归期的风,最终仍然因为贪恋暮春时的雨,兜兜转转,留连不止,最终让归期,成为了归途。 就像是陆漓再无归期的游魂,最终被引向了归途。 「……」 就在这时,温止澜却与洛行澈二人,竟不由同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他们所讶异的并不在于眼前这位少年的「復生之术」,而是少年所言之词,正是当年在洛行澈还未封授孟章神君之时,适逢作曲《招隐》,上清真人江曲所和的曲词。 「这……」 这曲词分明早已亡佚了多年。 紫微帝君犹豫了片刻,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你竟知这《招隐》之辞?」 这段歷经了太久的熟悉感,不由让洛行澈眯起了眼,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这个少年。 更令人惊奇的是,陆漓竟在这暖光散尽之时,纷至沓来竞放的春花一样,缓缓地睁开了眼。 希音见到此情此景,更是不由兴奋地扑了上去。 「虞姐姐!你醒啦——!」 重获新生的陆漓揉了揉眉角,不由露出了疑惑地神情,「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济亭惊呆了,惊得别说可以一嘴塞下整只蟠桃了,眼睛瞪得根本就像是两只滚圆的大蟠桃。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个白下家的小崽子,还真的有两把刷子,这么厉害的??? 「这词,是涣涣告诉我的。」 就在这时,涤魂铃轻巧地落在了白下景的掌中,光芒相较于刚才,却暗淡了不少。 甚至像是摇动地幅度大一些,都会褪尽所有的光华了。 江济亭却像是更加有些摸不清了,连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下景收起了铃铛,带着几分狡黠地笑了笑,「有些说来话长,这就要从虚涉文君白泽说起了。」 「在如今的紫微帝君,当年借着西门关重新回到赤明事发前十年的时候,告诉了虚涉文君将会于十年后死于非命,并且其冤屈永世都得不到洗雪。 「在这同时,他也得知了紫微帝君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从他的姐姐,戮渐陵手中救下夫诸姐弟一事。」 江济亭这下彻底傻眼了,「她她她??!那个大魔头不是男的吗??怎么还是白泽的姐、姐姐???」 白下景不由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惊讶道,「太清道人戮渐陵,是他的姐姐墨池没错啊。她因为在赤明之变时失去了自己的弟弟,从此性情大变,一直是以她弟弟的姿态现于世间的。」 紫微帝君也像是联想到到了什么似的,神情恸然地应声道,「确实如此。」 「……你继续。」 江济亭不由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就像是生吃了西王母娘娘似的。 「虚涉文君白泽,为了弥补自己的姐姐对他们姐弟二人犯下的过错,也为了避免因为他们姐弟二人,当年未死的时间线错乱,特意制下涤魂铃,以备他日之需。」 江济亭疑惑地问了一句,「那也不对啊,这铃铛怎么在你手上?」 白下景便解释道,「在涣涣很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他在梦中所见的那位白衣神君,就是虚涉文君本人了。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他究竟是怎么在梦中託附给他的。」 ……看来已经不用她来吐槽一些迷惑的现象了。 江济亭感慨万千,像是找到了衣钵传承人似的,不由意味深长地看了白下小同学一眼。 「那后来呢?」 「后来,在涣涣告诉了我,我的真实身份后,为了不祸及亲族,所以让我去北青门躲躲。 「他当时还神神秘秘地说,当『南青门』有异动的时候会用到,这个铃铛,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可是当时除了北地的青门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南青门』。可他,甚至还告诉了我南青门的具体位置,还说了有可能会发生异动的时间。」 就在这时,江济亭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关键的细节,于是便问道,「等等,你的身份?你的身份咋了?」 「这个啊,我,便是风四之的『果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都快结局了,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新人物啊^ ^b 顺便,文里的《招隐》曲词,原创。没有抄袭,独此一家。 第63章 晓山青六十三 「虚涉虚涉!听说真人要成立什么新花样的东西, 说是要统领万妖呢!」 忽然在习习地竹风间,闯入了个带着惊鸟铃般悦耳清亮的声音。 那声音的主人是个面容妖冶的女子,只是神情中, 却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纯真自然。
第117页 瘫坐在竹间石上的虚涉, 像是正在头疼眼下棋局的事情,闻得女子的这声聒噪, 更是不由得心烦意乱地捂住了耳朵。 女子凑近了过来, 甚至故意放大了音量,「嗳,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虚涉像是实在无处可躲了,这才认输似的应声敷衍了一句, 「听说了听说了。」 棋局另一旁的人,注视着眼前这个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却是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 「哟, 这小姑娘生得俊俏。你哪里拐来的啊?」 「还小姑娘!」 虚涉闻言,长袖一挥,动作极其夸张, 却转而只是悲愤地託了托腮, 又抱怨了一句。 「她分明是个小疯子。」 当然,他动作大的原因是不想让另一边的执棋人发现,自己在棋子上动了手脚,比如悄悄地扣了颗对方的棋什么的。 「啊呀,江二爷您也在哪。」 那边的棋者,像是注意到了虚涉的小动作, 却也并不点破。 倒是看着眼前的漂亮姑娘,笑眯眯地说道,「叫江爷或者曲爷都可以,叫江二爷,本君可就不爱听了。」 「如今玉清真人宴衡,那可才是我们众妖的老大,您可不就只能是排第二位的二爷了嘛。」 女子却像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面对名镇一方的上清真人江曲,既不怯场,也不生分,甚至犹然快言快语地说着。 江曲却也不愠不恼,听了女子的话甚至还暧昧地笑了笑。 「他可不在乎这个,就像他可不会注意到,眼前有这么位漂亮可人的小娘子。」 「她是小疯子,你是疯婆子。」 尽管虚涉一边小声嘀咕着,就在这时,他却忽地像是茅塞顿开了一样,也不託腮拧眉,更不抓耳挠腮了,甚至还十分得意的笑了起来。 「下棋下棋,你要输了!」 江曲却像是并不太在乎棋局的输赢,或是想看在多年来,这位号称是天机妙算的神君虚涉,根本没有赢过她一样。 「君涉大人威武,虚涉文君厉害,爷爷甘拜下风!」 「……你还爷爷,我做你爷爷还差不多!」 虚涉气得直拍桌,差点就要把整盘棋都直接掀得天崩地裂了。 江曲却笑得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佯作十分难堪的样子,「哎呀不妙不妙,这盘棋也看不出来什么结果了,勉强算是和你平局好了。」 那女子抱着臂,像是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直言说道,「你们两个别逗了,跟两只不知羞的蛐蛐似的。两位好歹也都是天上的人物了,就没有点什么关于新事情的消息吗?」 「打住,我可不是什么天上的人物,也不愿意去做,光是那些名头听起来都麻烦得要死。」 虚涉一边神情惨澹地拾掇起被自己击散的棋子,一边却只是十分不屑地回答着。 「唉,你虚涉文君就这样,清高。不喜欢和我们这些俗不可耐的神仙相提并论。」 江曲却像是有些遗憾似的,又是摇头又是嘆气的,像是在嘆惋英才,甚至还把「虚涉文君」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虚涉听了,连忙像是撇清关系一样地摆了摆手,「别。别给我戴高帽,我只是单纯的不待见你。」 不过那名女子却像是全然不在乎这些,把关注点全都放在了江曲身上,连声问道,「那江二爷,您知道什么消息吗?说与我听听可好呀?」 江曲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打量起了她,「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怎么样?我的,蛇蝎小美人。」 女子惊得不由退了一步,像是有些讶异于江曲竟看出了自己的真身是蛇,也像是有些无法理解她的这一举动,便问道,「可,可二爷你不也一样是个女子?」 虚涉像是看开了什么,却仍然愤愤不平地说道,「她是个疯婆子。」 江曲轻轻笑了笑,却也不多做计较,打趣归打趣,说些闲话终归也无可厚非。 于是,她便解释道,「不解风情的宴崽儿前段时间跟我说过这件事情,大抵是觉得,现如今以妖为盟的组织太过松散,需要选出一个新的首领,统御万妖。」 「对对!就是这个!」女子十分兴奋地点了点头。 江曲托着下巴,简单回想了一下,便继续又道,「当时刚喝酒回来,具体怎么说的也记不太清了。我当时还提了句说可以『选贤举能』,他沉默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后来好像还真这样定下来了。」 女子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连忙追问道,「『选贤举能』?好像之前从未听过。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意思是说择取贤明之士罢。」 像是感受到世态炎凉,自己被冷落了的虚涉忽然插嘴道。 正愁不知该作何解释的江曲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不由打了个响指,感慨道,「知我者,君涉大人也!」 虚涉忽然后悔有些自己多嘴了,真的就差当场撤回了。「再说一遍,我叫君涉。……呸,我叫虚涉,什么乱七八糟的。」 「姓江的,别带坏我弟弟。」 就在这时,江曲听到了这声催命一般的警告,不由打了个机灵,就连小身板也坐直了,身子骨也硬朗了,不再萎靡得像是个混吃等死的盖世废柴了。 「渐、渐陵姐,您还真是神出鬼没……怪不好意思的哈哈哈哈没什么事我先熘了熘了,拜拜了您!」
第118页 话音刚落,江曲便甩了个凭虚游仙符,顷刻间便化作了一段不可捉摸的青烟。 像是一挥即散的香尘,云散无常,光速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再不见了踪影。 「嗳……」女子像是仍然想伸手去拦,可是江曲走得太急太快,就连烟尾巴也捉不到了。 渐陵抱着臂冷笑了笑,「哼,跑得倒挺快。」 重新拾好了散棋的虚涉,暗中观察着渐陵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姐,你也不用这么针对她的。」 「怎么,任由她对我弟弟图谋不轨?」 渐陵却是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像是即便是名号响亮的上清真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只是个乏味的空口虚名罢了。 看着话题愈发朝着不太对的方向发展,虚涉连忙话锋一变,转头问道,「九禾,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那名唤做「九禾」的女子却也不答,笑吟吟地看着虚涉,转而问道,「那依照您的高见,这个『贤』,究竟怎样才能算是『贤』?」 渐陵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轻蔑。 「玉清真人的诰谕,广昭天下以集众妖之策,不外乎是想要推选贤才治世,用以统御万妖。」 虚涉起身,给自己的姐姐递了杯茶,继而点了点头,接话道,「确实是这样。所谓贤才治世,应是遵循『说之,教之,改之,化之』为上。」 「如若不然,则杀之。」 这时,捧着茶的渐陵脸色也随之略微缓和了些许,便又补充了一句。 九禾像是仍然有些懵懵懂懂的,却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自知自己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妖,却一直将这几个字暗暗记在了心底。 因为,她想去试试。或者说,为了能够站在眼前那个人的身边,她要努力一点,无论如何都要做些什么才好。 在九禾离开后,虚涉依旧盘坐回了青石上,托着腮看着九禾离去的身影,像是有些担心,却又像是仅仅只是在出神。 「姐,我总觉得那姑娘会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渐陵明白他想说什么,像是很明显地愣了愣,却依旧只是有些不满地冷声警告道,「不关你事。」 虚涉自然也料到了她会答什么,便更加对症下药地开口了。 「我们被称作是瑞兽,不正是因为我们可以晓人语,近人情,识百兽吗。既然如此,多做一些也不为过?」 渐陵像是被他磨得有些没了脾气,只得不耐烦地开口,「我来,不用你出手。」 虚涉没有说话。 他和渐陵二人一开始就很清楚,他们在九禾面前说的那番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是,在虚涉看来,既然九禾开口相问,自己却也不好不答。 既然如此,这几个字在为她带来首领之耀的同时,必定会为她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祸事。 这点虚涉其实很清楚。 他更清楚,自己高傲的姐姐不容置疑,尽管他争取不到,为那个姑娘略尽绵薄之力的机会,也不会选择去与自己的姐姐作对。 哪怕他的预感告诉他,即便他的姐姐参与其中,恐怕依旧也会于事无补。 但是,那是他的姐姐。 他如果连自己的双生姐姐都不能够信任的话,如果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要怀疑的话,那他恐怕只会是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了。 无独有偶,百密一疏。 长久以来被贊为神机妙算的虚涉,在这件事情上,或许他的预估,还是有些太过浅淡了。 当然,虚涉怎么都不会想到,分明已经是功成名就的九禾,那一刺,来得还是太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的时候我也觉得,这一更,这么快就没了^ ^b 第64章 晓山青六十四 「你不要在关键的地方停下啊喂!这样真的很想打人啊!!!」 江济亭要掀桌了, 江济亭要骂人了,江济亭要直接上手了。 「我还以为说到这里就够了啊。」 白下景像是被江济亭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 奈何江济亭根本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听解释, 便威胁道,「少废话!继续说下去!」 不料想白下景竟是个好脾气, 竟然真的顺着江济亭继续往下说了。 「倒也好说。就是后来, 九禾如愿以偿做了万妖之盟『华胥』的首领,还被玉清真人赐封了风姓,也被称为『风四之』。 「一时间,可真的是风头正盛, 风光无限。只是在她的『四之』里面,少了很重要的『化之』。于是就变成了『说之,教之, 改之,杀之』,这四之。 「九禾本妖, 原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妖, 作为华胥的首领,别说通过『说之』来协调各方的关系了。 「加上过大的权力,后来更是因为戮渐陵的一句『杀之』,嗜杀成性。不出十几年,华胥就是一片的怨气沸腾。 「可是这条生于九河之地的傻蛇,一开始只是因为喜欢虚涉文君白泽, 想通过玉清真人这次的选贤成名,从而获得白泽大人的垂青而已。 「却不料反而因为华胥危机,被戮渐陵利用了。至于虚涉文君,因为答应了他姐姐不插手此事,更是让戮渐陵越发肆无忌惮了。而戮渐陵和上清真人本就不和,她更是藉此机会,利用了九禾。」
第119页 就在这时,江济亭觉得自己忽然就悟了,什么赤明之变也想通了,于是便插嘴道,「所以白泽虚涉,就是因为这个九禾,背了万年的黑锅咯?」 「时间对不上。」 甚至不用白下景开口,洛行澈像是因为前者的这番话,从而想到了什么关联,却又并不能够认定似的,蹙起了长眉。 只有一旁的温止澜和陆漓,对于这个话题依旧只是沉默着,并不接话。 这时,白下景却像是对此有些意外了,「有点不太好说了。没想到这件事,就连孟章神君也不知道。」 不过,温止澜最终还是开口了。 「华胥立盟这件事,先于赤明之变许多年,甚至先于产生『龙汉』这一纪年许多年。」 江济亭捂紧了自己的小脑阔,感觉自己和其他人的代沟更加深了,大有要直接变成不可逾越鸿沟的意思了。 「……这都哪和哪啊,为什么你们一说,我越发听不明白了。」 洛行澈看了她一眼,便为她从头开始解释了起了渊源。 「华胥盟立之初,万生万物,以吸炁化形之妖为上,因而在华胥,也广聚了强大的妖物。 「后来,由四方游炁而自生出的灵这一脉突起,建立了后来的龙汉国。大多由灵组成的龙汉人,立『龙汉』为纪年,便以华胥立盟那一年为龙汉初年。」 江济亭莫名其妙被瞅了一眼,觉得真的有被冒犯到,而自己幼小的心灵又遭受了如此打击,于是不由分说就掩饰了起来。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止澜嘆了口气,继而补充道,「在这中间,生过一次『弒神』之事。」 白下景对于紫微帝君这波靠谱的点题,点了点头,继续又道,「这就好说了。这次的弒神,弒的是虚涉文君,白泽。」 「啥?!那个丧心病狂的大魔头,雇了莫得感情的杀手,对自己的弟弟下手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都说不通的啊??」 江济亭惊呆了,她觉得到处都是她看不懂的神仙迷惑操作。 「戮渐陵原本的计划是想对江曲下手的,只不过那一刺,被虚涉文君给挡了下来。」 对于这波英雄救美也好,还是美救英雄的操作也罢,江济亭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点习惯了,只是有一点,她却有些无法理解。 「这个九禾,不说是华胥的首领,好歹也是一介蛇蝎精了,怎么会心甘情愿为她做这种事?!」 白下景似乎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边的洛行澈,继续答道,「因为戮渐陵答应她,即便事情败露,也可以让她的后代继续做华胥的首领。」 「啊这……」 江济亭一时间竟有些无法反驳,果然权力的诱惑真的是无限大的吗? 可是想想她自己,自从她当了「承天帝君」之后,除了觉得装叉的时候可能爽了点,好像就没别的什么用了? 还是说无论是谁,都是只能享受优渥,却不能重回穷困什么的? 「那这个姐姐后来怎么样了呀?」 就连一直乖巧听故事的希音,都忍不住开口提问了。 白下景便继续解释道,「白泽墨池原本就是两只双生异兽,拥有着『趋福避祸』的特殊能力。 「其血,也是同样异于常人的特殊。在虚涉文君挡下那一刺之后,仅仅只是溅出的血,竟让九禾当即毙命。 「而在她死后,灵炁分离,阴炁化为了玄螭,阳炁则化为了毕方。而她的魂炁,后来也入了地府轮迴道。」 这时,一直沉默许久的陆漓也开口了,「也就是说,这位华胥的第二任首领玄螭风澈,也就是后来的孟章神君,还有他的妹妹毕方,都是由这位九禾姑娘的灵炁所化?」 白下景点点头,「是这个说法。」 这时,江济亭没有炸裂,而是忽然有了一种十分难以言喻的感觉。 曾几何时,她还在第一集 的时候,好像就为了占大冰山的便宜,还说过要做他的亲妈。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居然真的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老母,还有外送了个亲生妹妹? ……嗯,确实好像还挺秃然的。 江济亭看了一眼那边不言而喻就成为了众人目光重心的洛行澈,而后者竟然并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甚至只是神情自若地抱着他的琴。 好,真不愧是你天庭第一头铁,真的够铁。 「经年之事,本就并非我愿,也非由我所决定。所以,更与我无关。只是你今日出现,究竟意在何为?」 怎么也不会想到,人家神君大大根本就不在乎当年的事情,这个从天而降的「妈」就不说了,像是根本连华胥首领都不愿意做的。 江济亭觉得他们一个一个的,真的看不透。 先前是不愿意尽享盘飧,宁可玉石俱焚的雪公主; 后来是一心为红颜,不求山河羡的人前帝王; 还有甘愿殒身举国,哪怕与恶同道的涣涣; 甚至是天资过人,却不愿成仙的虞姐姐。 他们一个个的,究竟都是怎么了? 白下景也没有犹豫,只是轻笑了笑。 「而我,是九禾的『果魂』。今天到这里,也是为了那一刺而赎罪。」 陆漓听了,却只是摇了摇头,「只是,我等并非是圣君呀。」
第120页 不料白下景却答,「也不是这个说法,能够帮帮他当年很重视的夫诸姐弟也好,至少不要让这样的因果宿命继续轮迴下去了,很麻烦。」 是啊,这因果通过魂炁循环,永生永世,迴环往復,永远刻上了上一世,原本不属于崭新的这一世的印记。 又或者,真正逃不开的宿命,竟然恰恰正是这样的因魂与果魂? 可是,怎会料到这一世的虚涉与九禾,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并非是刀剑相向的仇敌,而是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挚友。 江济亭像是并不愿再就这一愈发令人痛心的话题深究,转而问道,「那赤明之变呢?这个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白下景像是有些没太听懂,「赤明之变?那不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么?」 「……」 江济亭觉得白下小同学这话说得就很微妙。 一边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有被冒犯到,一边却只是一脸真的只是在陈述事实的无辜样子。 好气啊。 可是即便江济亭真的很气,可她又不肯轻易放弃,于是只能继续发扬起了她不耻下问的精神,追问了起来。 「涣涣没有跟你提过别的什么?」 白下景答得也很快,「这个没有。」 紫微帝君沉默了良久,忽然开口问道,「那位少年,竟是早已预知到了会有今日的情形?」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会救下那位仙尊,那些前尘的因与果,这也就都一笔勾销了。」 白下景也不多言,帅气地甩下这句话之后,转了个身,留给众人一个深沉而又潇洒的背影,像是打算就这么抱着剑向亭着外走去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回了个头。 「话说,那位昏迷不醒的仙尊在哪?」 小希音原本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听得白下景这么开口一问,连忙说道,「啊,在、在出了离砚亭之后的左手第一间!」 「好说,我知道了。诸位仙尊也就不必跟过来了,之后的事情,还需要您争取一下。先回见了。」 白下景朝小希音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紫微帝君一眼。 「哎!!你等——」 江济亭的等字还没说完,白下景就钻进了门后,再不见了身影。 他这话怎么感觉就这么不对味呢!而且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呢! 那就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和小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算了,还是等他出来的时候问问好了。 当然,江济亭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做白下景的神秘少年,也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辈分好像乱了起来,不过这个还是会解释的^ ^b 第65章 晓山青六十五 「……醒醒, 醒醒。」 ……? 是谁? ……这语气,倒真是和当年的他,有几分的相像啊。 可是自己, 早该在当年就死了。 至少如果是这样的话, 就不会给他添那么多麻烦了。 尽管沈遇漱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却依旧不愿睁开眼。 说到底, 他所不愿面对的,他所愧于面对的,究竟是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还是世界中的那个他? 或许不是, 又或许都是。 他在龙汉七十九年的时候就很明白,无论是自己也好,还是自己的姐姐也罢, 都只该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妖怪罢了。 本该应了虚涉文君的训诫,不应该掺杂在这纷纷扰扰的世界中。 可他心里更加明白,无论是那个右手淌着血的少年, 还是那个衣袂翩然的青年, 他都…… …… 说到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临死前,迴光返照的幻觉而已。 无论是听到或是见到他的音容也好,看到感受到他的存在也罢,他都不会再出现了。 「……阿阙?醒醒。」 可是,那个声音却再次传来, 直直映射在了他的心底。 可恶。 ……都说了他已经认了,那些虚如刀刺的幻象,那些似是而非的空欢喜,都不要再来烦他了啊。 就算真的再也无法与他相视,再也无法与他相拥,可沈遇漱却很明白,那个人一直一直,都在自己心里的那个位置,自始自终从未变过。 现在,就连这仅剩的一点余念难平的心结,都不能留给他了么? 沈遇漱勐地睁开了眼。 周遭空阔恍若远天的星河之上,吹落的星屑清清浅浅,缓缓跌落进了淌水之河中,还有那个站在水中,浸湿了衣摆的他。 他最后还是找到了他。 沈遇漱挣扎着站了起来,注视着那人像是被星光勾勒过的眉间,也像是被暖水拭洗过的面容。 忽地,有一股春水初释的暖流,滑过了心头。 「你、你……?」 此时此刻,沈遇漱是想说些什么的,他是应该说些什么的。只是始终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难以开口。 温止澜静静注视着他,并没有说话。 无论虚假的幻象再怎么接近那个人,沈遇漱也能认得出,这一切都是真的,眼前的他,是真的。 就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那样,他再一次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在沈遇漱看来,在他这如同芜草一般荒颓的世界里,有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在龙汉数十年以来的星海长河里,毕竟只不过是些零星的几点缀色而已。
第121页 可是啊,正是这式微而又伶仃的星火,却成为了他尽数沉默的光彩。 沈遇漱望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束素白额带?」 温止澜愣了愣,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下不知。」 「束白色髮带,是因为我需要时时刻刻记得,我不过是个已亡之人。身着这赤衣红尘再走一遭,只是为了……」 沈遇漱停顿了一下,神色艰难地继续说道,「只是为了,我的命都是你给的,你凭什么?凭什么不让我还你?」 温止澜依旧只是摇头,却像是有些吐字困难,「在下…不曾救过你。」 「哈。」沈遇漱失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愧疚了么?你以为你这样否认自己,你所做的一切就真会化为乌有了么??到底自欺欺人的是你还是我?!」 温止澜沉默了良久,却只是低着头歉声说了三个几乎弱到微不可查的字。 「……对不起。」 沈遇漱转身背对着他,紧紧攥起了拳头。 「……不要道歉,我不想听。」 为了独自咽下那即将流溢而出的痛苦,沈遇漱抬了抬头,看向了那些远离家乡的辰星。 就在这时,温止澜却忽然走向了他。 那阵像是被惊动了的清涟水声,也在不断搅动着沈遇漱杂乱的心绪。 「他年之事作何评说,无关今日是非曲折。半载穷生,无论何种选择,无论何种境地,在下也从未悔过。」 是啊,那些细碎的光亮从未偏袒过任何人,或是任何事情,它们照向了沟渠,也一样是也照亮坦途的星辰。 乃至如今,依旧周流四极,浩荡前行。 而站在这道光下的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悲嘆四下无光呢?那些微弱却耀眼的光,永远没有远离他们。 沈遇漱再也忍不住了。 「我、我——」 即便自己会永身都化作了黑暗,即便自己再也无法得见天日……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说出口! 「我从龙汉七十九年起,就开始喜欢你了——」 就在所有的远天星屑也随之凝固的一瞬间,温止澜却笑了。 他的笑,像是为卿辞去了冰雪的灼热,终究看向了月轮的皎洁。 也像是吹散了疏星,吹乱了捲云,此后所有的星星们,重新回到了它们的星轨上。 而星辉下的他们,也随着那些光,重返人间。 温止澜轻轻说道,「我知道。」 随后,他依旧只是笑着,带着渡世而来的温柔,带着远胜过万古星辰的光亮。 「别忘了,整个北极驱邪府都归我管的。」 他的潜台词是,你的命,自然也归我管。 素白的额带落了下来,融进了水波反照的粼粼银光之中,再不见了踪影。 或许在这之前的所有日子,都不曾让沈遇漱感到真正意义上地活过。 他只是在行尸走肉般地彷徨着,寻找着,那道曾经惊鸿一过照落他心底的那束光,哪怕粉身碎骨亦不足惜。 而现在,所幸他找到了。 今夕何夕,得见君惊鸿一面,从此不负清尘浊水,山河与共,再好不过。 就在这时,沈遇漱睁开了眼。 「哇,你醒啦!!」 凑在床边的江济亭最先唿出了声。 「醒了醒了,沈师叔醒了!」 接着,是小希音也开心地转起了圈圈。 这时,沈遇漱扶着床沿慢慢坐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却并没有见到那个他最想见到的人。 「啧。」 陆漓见了,便十分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遇漱有些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答道,「是有点。」 「哎呀,该不会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江济亭听了,也像是有些担心似的连忙问道。 沈遇漱揉了揉额角,便道,「为解此法,必须将槐木浸酒悬于樑上,再找来十个傻子,浸些狗血,围着房子跳舞。」 江济亭不由惊唿,「这么邪门的嘛?!」 沈遇漱斜了她一眼,「现在不用了啊,有了你这个傻子,一个顶十。」 「……」 江济亭简直不知道该惊还是该怒了。 惊他现在的毒舌,根本就不像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反而更加精进了;怒他简直就是刚醒就皮痒了嘴欠…… 简直太气人了! 于是,江济亭便暴怒道,「你你你……你这嘴欠倒是真该好好用狗血治治了!亏我还大发慈悲地关心你!」 沈遇漱像是还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姐姐。 「……他呢?」 陆漓自然意会,点了点头,便答道,「继那个救你的少年消失后,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就在这时,希音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蔫蔫地耷拉下了小脑袋。 「……阿景哥哥,不会再回来了。」 江济亭见事情不对,忙声安慰道,「必不可能的啦,那小子命大,而且他还有涤魂铃呢。」 「可是……」 这时,小希音却支支吾吾了起来,像是知道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可是什么?」 沈遇漱紧紧盯着她,像是想要急于得知事情的答案。
第122页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听了……那个圣器,虽然叫做圣器,但好像只能用一次……我那时,那时还有些不太习惯人的语言,所以应该是我听错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时间像是由沈遇漱的甦醒而沸腾的气氛,又重新降回到了冰点。 陆漓拍了拍沈遇漱的肩,十分冷静地安慰道,「许是听错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只是她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故意说给沈遇漱听的。 就在这时,看着沈遇漱逐渐凌厉起来的表情,就连江济亭也连声附和了起来。 「对对对,应该是希音听错了,不可能会有什么事的啦!」 只有洛行澈在一旁,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像是只是在置身事外地旁观,也像是仅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料沈遇漱却像是全然没有听到陆漓和江济亭的话似的,掀了被子便想要往门外冲去。 众人来不及拦,就在这时,跌跌撞撞想要夺门而出的沈遇漱,恰巧撞上了跨门而入的紫微帝君。 温止澜扶了扶他,依旧是一副变乱不惊的温柔从容模样。 「醒了?」 沈遇漱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惊疑和无法置信,「那个少年,怎么回事?」 温止澜像是有些出乎意料,犹豫了一下,转而问道,「……你知道了?」 「我如果说不知道,你是不是就又要瞒我了?」 尽管沈遇漱依旧在用一种十分严厉的目光审视着,诘责着他,但在沈遇漱的眼中,却始终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失落和悲伤。 温止澜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于是便轻轻摇了摇头。 「在下…并不会有意欺瞒于你。」 沈遇漱攥着他的前襟,紧紧盯着他,「那现在的情况,你要怎么解释?」 在这气氛逐渐紧张起来的紧要关头,江济亭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最佳助攻的按头小分队什么的? 就在这时,忽然从门外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哎呀呀,看来这礼物送得还不错。不仅现在人都到齐了,还让你们知道了那女人的事情。」 江济亭心下,不由咯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回头看看,这片未知星海真是表白圣地^ ^ 第66章 晓山青六十六 尽管可能会被打, 但江济亭真的很想吐槽一句,怎么打哪都有你啊。 而且都现在这样像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怎么还能叫做「礼物」? ……算了, 或许在这傢伙眼里, 不把他们全员搞死,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奖赏了吧。 「你——!」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戮渐陵的出现, 更是把原本就已经处于暴走边缘的沈遇漱激怒了。 「你先冷静一下!」 尽管紫微帝君在尽量拦着沈遇漱,却依旧没法完全控制住他的举动。 此时,一道淡缃色的元炁登时涌出,向着戮渐陵的方向激盪而去! 戮渐陵甚至没有闪躲, 任由那道雷光击在自己身上,却依旧不为所动似的,只是十分轻蔑地说道, 「这才刚活过来,这么喜欢动怒可不利于恢復啊。」 「你别太过分了。」陆漓忽然开口了。 戮渐陵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答话, 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俯下身来凝视着她,轻声说道,「本来剜心不就挺好的吗,嗯?」 「……」 一旁的江济亭实在有些顶不住戮渐陵的蓄意挑衅了,拦在了陆漓的身前。 「你别想动她。」 而一直置身事外的洛行澈,见到某位事精又在闯祸的边缘跃跃欲试时, 不由皱了皱眉。 霎时寒光一闪,虚雪出鞘,剑锋所指之处,对准了那头墨衣长袍的戮渐陵。 「太清邪道,意欲何为?」 戮渐陵识趣地后跳了一步,依旧是看似好脾气地笑了笑。 「上宫帝君也别这么大火气啊,本君只是想找这位承天帝君谈谈罢了。」 ? 啥? 丝毫没有闯祸自觉的江济亭,这下是真的有点懵了。 这有什么好谈的?他们不就是正邪不两立么? 沈遇漱冷笑了起来,「不要以为你曾经是圣君的姐姐,就真的可以把自己当作是只手遮天的他了。」 尽管沈遇漱并没有继续动手,而且在江济亭看来,他从刚才开始,就像是一直在紫微帝君怀里扑腾的样子。 说真的,虽然真的有点不合时宜,但是真的很……晃眼。 不过有一说一,江济亭怎么也没想到,这话从沈辣妹嘴里说出来,居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暖的? 这时,温止澜嘆了口气,同样十分果决地说道,「我等定不会把她交给你。」 就连小希音也跟着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是不会把无衣前辈交出去的!」 「啧。」 戮渐陵像是真的很厌恶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感觉。 就像是当初她的弟弟,被千夫所指之时,却无从开口辩驳一样。 可恨,可恨啊。 这群惺惺作态,令人作呕的傢伙们,全部都……! 不过所幸,戮渐陵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她的偏执,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只要,只要能够实现那个计划——! 就在这时,戮渐陵笑了起来。
第123页 她看着江济亭,饶有趣味地继续说道,「呵,先别急啊。赤明之变,这件事你总想知道的罢?」 「那又如何?」 酷拽狂霸第一人的上宫帝君洛总裁,十分不爽地皱着眉,依旧是一副针锋相对的做派,像是根本无惧于大魔头的任何举动。 陆漓看了看戮渐陵,又看了看江济亭,忽然轻轻说道,「不如还是听听承天帝君她自己,是怎么想的罢。」 …… 哈? 所以说这个锅,最终还是落在她身上了呗? 江济亭觉得,她怎么就像是个倒霉蛋呢,不管是什么样的好事,反正一点都轮不到她。 然后吧,遇到这种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的时候,永远都是她首当其冲的样子? ……好气哦,一点都不想保持微笑了。 但是吧,不管怎么说,江济亭现在实在有太多的疑惑,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尽管这个疯狂的大魔头,看起来好像确实还挺危险的,但是即便如此,或许真相就在眼前了,她无论如何也得去看看才行。 从当初诸葛涣和寻北尘的事件以来,江济亭便立下了誓言,一定一定,要把赤明之变的始末查得清清楚楚,不惜一切,也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周围的人们露出哪怕是一点悲伤的表情了。 为此,她什么都愿意做,她也想要守护他们的笑容。 江济亭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十分郑重地说道,「我想知道。」 「很好。」戮渐陵的笑意更深了。 于是,就这么在众人喷薄欲出的怒火注视之下,江济亭跟着大魔头戮渐陵,走出了人群的中央。 洛行澈收了剑,目光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似的,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 不过还好,一旁的小希音,像是最佳助攻似的,所有的担心最终还是溢于言表,便对着江济亭喊道,「前辈你别怕!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们会去救你的——!」 尽管江济亭真的很感动,但是不影响她也是真的麻了。 ……为什么感觉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这么一说,怎么品怎么都感觉,都像是自己要去赴死了一样啊喂! 好气哦,但是还是得保持微笑呢。 于是,满头黑线填满了髮际线的江济亭,只能甜甜地对着小希音回道,「……好的呢。」 尽管江济亭并不知道究竟这个大魔头要带她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这个大魔头点名找她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 只要能够知道更多的事情,她也就一定一定有机会能改变更多的事情! 不过在江济亭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觉得,或许这个女扮男装的大佬,并不是什么坏人。 嗯……可能是因为她女扮男装了? 然后变成了一个还很好看的小哥哥?所以自己的颜狗本质上线,自带了有色眼镜? 这么解释好像也可以。 不过也不对啊,如果自己真的是颜狗本狗,那为什么看了一样还挺好康的洛老闆,就没觉得他……他? …… 算了。 有些东西真的很玄乎,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 就像现在,尽管看起来很像最终反派的大魔头太清道人,是个很好看的男装大佬,反倒不会让江济亭觉得她是个坏人。 但那边的洛大佬就…… 唉,既然他能良心发现地担心自己,也……能说得过去吧。 这时走在前面的戮渐陵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尽管是在提问,但语气却像是异常笃定。 「不出意料的话,你应该是不会任何法术的罢?」 江济亭心下一虚,连忙掩饰道,「那、那又怎样!还不是因为当初飞升的时候栽进了天庭的什么烂池子里,莫名其妙就给丢了……」 戮渐陵紧紧盯着她,在她眼底,像是沉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沼,江济亭始终也看不透。 「即便如此,你还敢一个人来?」 江济亭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答道,「我之前就说过,你不会杀我。」 戮渐陵像是知道她会回答些什么似的,瞭然地笑了笑。 「可那只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而且无论是本君,还是青华天君,都很清楚,『洗尘池』根本不可能会夺去一个修士的法炁。」 江济亭心下一惊。 她原本以为自己将一切都经营得很好,可以瞒过所有的人,也不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确确实实—— 「什么都不会」。 戮渐陵见她并不答话,便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撒谎。」 眼看自己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拆穿,没有一点点防备,说心里不慌慌的,那都是假的。 而且,还是在一个身份不管怎么说都无法忽视的——大反派面前啊!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即便被看穿了那又能怎样嘛,她确确实实也什么都不会,即便她是大反派,她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这么想着的江济亭,顿时就来了底气,梗着脖子说道,「那又怎样?」 不料戮渐陵却笑了起来,一道素白色的元炁也随之凝起,越聚越深,就像是一柄神圣的光剑,将要降下最圣洁的制裁!
第124页 妈诶! 她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了吧! 可是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不知道什么最高机密的啊! 江济亭不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过那道像是用24k纯金打造的钞能力之剑,却没有在江济亭脸前降下最深痛,也最苦楚的神罚,而是直直地噼向了苍穹! 霎时间一道光柱射向了无尽裂天,就像是当年共工大败触断了不周山,从天池倾绝而出的洪水,无情地投向人界,昭示着一切罄竹难书的恶行。 没等江济亭发出一声由衷地惊嘆,戮渐陵就拽起了她,像是要投身入那道被暖光包裹了的光柱之中。 喵喵喵??? 这种来不及解释了,我们是女娲大大手里的补天石,我们要肩负起补天的重大任务是怎么回事??? 尽管江济亭是真的很想手脚并用地扑腾起来,看着亲切的地板逐渐远离了她,江济亭只能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发问了。 「等等等等,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戮渐陵却并没有回答她,猎猎狂风吹乱了她捲动的长髮,江济亭一时间有些恍惚,现在的女魔头看起来,真的只像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姑娘了。 当然,除了她现在真的在飞之外,一切……都还是挺寻常的,吧。 落地之后,江济亭就后悔了。 她现在收回那句「一切都还挺寻常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因为就现在的情形来看,一切都有些太不正常了。 周遭的景致,像极了是一张失了色水墨长卷。 尽管这里应该是天上,却,并不是天庭。 作者有话要说:  江总您的脑补,是真的像标题一样,六十六,666^ ^b 第67章 晓山青六十七 看着这个像是失了色一样的地图,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开始在江济亭心头瀰漫开来。 她对这个地方的感觉并不好。 现在的江济亭,是真的很想在线三连, 这是哪?我是谁?还有你是谁? ……不过看起来, 这里好像信号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就是了。 尽管如此,江济亭看着这个陌生而又陌生的地方, 还是忍不住三连发问了。 「这到底是哪?你带我来这里干嘛?你到底要做什么?」 戮渐陵抱着臂, 缓步走在青灰色的软泥上,听到江济亭的疑问之后,回过头来,却只是淡淡晃了她一眼。 「这里是三清圣境之一, 禹余天。」 ??? 三清圣境?禹余天?那不是上清境吗?可是上清真人江曲,不是已经……? 江济亭呆了,江济亭傻了, 江济亭懵了。 「这怎么可能?!」 不过,戮渐陵像是并不屑于回答一些过于简单无脑的客观问题,于是, 便在一方松霜翠石处坐了下来。 看起来, 像是在等江济亭开口提问,率先露出破绽了。 「……」 不管怎么说,江济亭是真的很不能理解这个女魔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葫芦里又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秉持着不懂就问精神的正直girl江济亭,终于再次上线了。 「所以你究竟想做什么?」 其实也不难想像反派姐姐接下来会说什么, 无非就像是集成化了的流水生产线一样,还是那句俗套到不行的开场白。 「本君从一开始就在关注你了。」 江济亭其实对于这一「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烂俗的桥段,并不感到意外。 但是,为了给足反派姐姐的面子,于是江济亭仍然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继续顺着她的话开口提问了。 「从一开始?」 果不其然,戮渐陵并没有答话,只是挑起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像是在等着江济亭继续往下猜。 …… 等等? 啥一开始啊?咋一开始啊?一开始啥啊? 难道是说从她当初飞升开始?从下界后遇到北尘哥开始? 还是遇到紫微帝君的时候?或者见到雪公主什么的? 江济亭觉得她现在心好累,他们反派的心思,真的好难猜啊。 尽管江济亭似乎隐隐能够感觉到她像是在暗示些什么,但是为了避免猜错,进而引发一系列的血案,江济亭还是很老实地跟戮渐陵坦白了。 「……我人比较傻,麻烦您直说成么?」 尽管江济亭已经在尽量表现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了,不料想像是仍然触到了戮渐陵的雷点似的,后者则不由露出了一种极度厌恶的神情。 这时,戮渐陵则是不屑地嗤了一声,而后十分轻蔑地说道,「扮猪吃虎,你用得还真是和江曲一样炉火纯青。」 ……啥? 她和上清真人有什么蛇皮关系?她们根本不熟好吗! 这种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错觉就不说了,怎么就忽然像是在这里拉郎起来了啊! 而且就算是扮猪吃虎,说上清真人或许还说得过去,但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欲哭无泪的江济亭,觉得自己是真的很无辜,「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戮渐陵像是十分嫌弃似的摆了摆手,继而才道,「别装了,那个小姑娘的记忆,是我改的。」 就在这时,江济亭应声使出了她的成名绝技战术后仰,并表现出一种「哇哦,竟然是你改的」震惊神情。
第125页 尽管在戮渐陵看来,江济亭的这波表演实在是有些敷衍了。 为了防止让反派姐姐认为自己是在藐视她的智商,求生欲爆表的江济亭便连忙解释了起来。 「其实也不难猜到,毕竟有关涣涣和北尘哥两个人的私下相处,小公主知道的还是有些太过『详细』了。」 江济亭偷瞄着戮渐陵看不出喜怒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莫得感情地继续自说自话。 「而且,她似乎并没有关于涣涣死后的记忆。也就是说,涣涣之死的真相,那个篡改记忆的人,似乎并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一开始确实怀疑过应天君,但是似乎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的。」 「哦对了,还有一点就是,明明看起来希音和雪公主并不应该有什么过多的交集的。 「可雪公主却在临行前,说出了『救救那个孩子』的话,一切都太可疑了,像是在刻意牵引着我们。」 尽管戮渐陵并没有理她,但是逐渐进入了状态的自嗨专家江济亭,似乎已经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来回应她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你做的话,那么有些事情确实就能解释得通了。比如寻北尘当初,为什么会仅凭虚雪一剑,就认出了重生不久的上宫帝君这件事,想来还是有天上的人从中……」 就在这时,戮渐陵却打断了江济亭的激情演说。 「认剑一事不是本君做的。那道魂炁着实太过狡猾了,本君寻了他数年,竟未能将他活捉,啧。」 「……」 啊这。 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啊喂!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说他寻北尘是条汉子,素心悬月,高义薄秋,没有受到大魔头的挑拨教唆,进而和她勾勾搭搭的话…… 这样也可以从某种意义上解释,为什么他总是神出鬼没的了? 这时,想到每天和反派巨头躲猫猫的日子,江济亭不由得由衷感慨了一句,并且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了。 ……太难了啊,北尘哥你太难了。 江尔摩衣第二季再次上线了,这时,江济亭託了托下巴,还拧巴起了眉毛。 「即使你这样说,那也还是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啊。 「首先,你不惜一切也要篡改小公主的记忆,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你还对诸葛涣做了什么。甚至于『有意无意地』放过寻北尘,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戮渐陵却只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答反问道,「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何必多此一问。」 江济亭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其实就算知道,也还是想问一问的啦。 之前看电视剧里演的那些高人,不都是喜欢一边分析,然后一边和粉丝激情互动的嘛。 面对这么个不仅无趣到一点有爱的互动都没有,还像是坐上来自己动的反派神仙,江济亭是真的要泄气了。 「所以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虚设文君?还是说,你一直都在引导我们调查赤明之变,调查白泽?」 戮渐陵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江济亭投去了些微赞许的目光。 「可以这么说。」 得到了首肯的江济亭,只觉一阵嵴背发凉。 看来之前自己的无论是预感也好,还是第六感也罢,还是什么直觉之类的,都不是错觉。 原本江济亭自以为的明智推断,都只不过自作聪明而已,早已被他人算计好了的。 自以为是英明的决策,却不料是走入了一早就设下的圈套。 这种像是□□控的感觉很不好。 就在这时,江济亭却逐渐冷静了下来,像是一切阴谋论终将成形,所有的线索也都连结了起来,而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眼前的这个人。 「所以,就包括我们会因为调查小公主的死因,从而找来紫微帝君,乃至后来他通过醉生符调用阴云笈,使得小公主重新『復活』,都是被你算计好的。」 戮渐陵笑了起来,「也真是多亏了他,才让你们调查诸葛涣一事有了由头。于是,本君便决定将计就计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当初在见到沈辣妹第一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当他们说为了调查已经亡故的小公主,所以特意请来了紫微帝君时,沈遇漱会说那句「糟了」。 ……真糟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不知轻重地就请来了紫微帝君,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江济亭沉默着,一下子,像是更加懊恼了。 而他们一直一直,都只是在别人的棋局之上,就像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尽管江济亭真的很反感这种□□控的感觉,但是现在,怎么样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有了变局,才是最重要的。 到目前来看,确实能够解释一些事情的缘由了,可是在这其中,帮助寻北尘找到他们的神秘人,又是谁? 就在这时,像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的江济亭,忽然冷笑了笑,「怕是就连小公主自杀的真相,也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样,为了她的所爱吧?」 戮渐陵不由露出了些微惊讶的神情,只不过她眼中的惊讶,更多的,却像是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惊喜。 「哎呀,你的反应,倒是渐渐开始有些出乎本君的意料了。 「如果不是那个小姑娘,还有躲去北青门的那个小傢伙,发现了诸葛涣的反常,本君或许也不会对她略施几分小计了?」
第126页 「……所以,你就杀了她。」 得知了真相的江济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戮渐陵依旧只是饶有趣味地笑了笑,可是却难以掩盖她神情中的冷漠。 像是在她眼里,根本落不下哪怕一草一木,在她心里,不关心任何一人一物。 「杀了她倒是谈不上,本君只不过是在协助她,实现她的『愿望』。同时,也顺便略施小计,实现我的『愿望』而已。」 江济亭听完戮渐陵的说法之后,只觉周身寂冷,浑身发凉。像是所有的他们所承受过的苦痛,一时间也悉数尽来。 她像是明白些什么了。 「是了,你原本以为你可以通过抹杀她的记忆,一直躲在幕后直到时机成熟,却不料我们竟然在南青门见到了应天君,从而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啊。」 「是不是就连白下一族的灭门,乃至于所谓的『血杀术』,根本就不是涣涣所引咎的那样,更不是他的初衷,而是你——」 戮渐陵依旧只是全然无所谓地笑着,「看来是你说的这样咯。」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开始在江济亭心头蔓延开来,就像是眼前失了色的景物,逐一被抽离了色彩一样。 这一切,本该是说不通的。 不该是这么顺理成章,不该是这样理所当然。 总是有些地方,似乎太过顺利了。 青华天君曾经跟她说过,那时的上清真人江曲引咎辞行,而当年之事牵扯甚广,以至于使得后来发生的事情,也相应生出了许多的变故。 所有的巧合,都成为了昭然若揭的必然。 魂炁,是那道魂炁—— 是江曲。 回到最初,寻北尘的应声化形,白下景得以知晓自己的身世,应天雪知悉诸葛涣的异常,包括后来沈遇漱术法的精进,跻身于四御,甚至可能当年诸葛涣的祖父,能够遇到温止澜…… 怕是,都受到了当年江曲四散在人间的魂炁的影响。 …… 青华天君还跟她说什么最终意图在于復活江曲,简直太可笑了。 每一道散出的炁,不是化成了不同的实体,就是成为了不被善待的因果契机。 通过点燃自己的魂炁,想要为众人的苦难重获哪怕一分偶然新生的江曲,还有不断为改变「天命」而挣扎着的他们…… 却通过这样的「偶然」,丝毫不自知地被利用着。 被利用的,还有他们廉价的善良。 那些不可逆转的独立个体,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却成为了不是玩具的玩具。 还有那些不被善待的因果契机,看似是主神的恩赐,看似成为了命运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变成了供人玩味的笑话。 江济亭忽然长声笑了起来。 「所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奶奶,这个狗作者百八十年的坑,终于开始填啦^ ^b 第68章 晓山青六十八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还望虚涉文君,不要让我们难做。」 就在这时,一个模样清俊的青年人, 领着一众像是从华胥而来的修士, 最终还是站在了虚涉的面前。 虚涉看着他,只是神情淡然地笑了笑。 「我一早便知会有今日, 却依旧没有选择逃避, 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青年人拱了拱手,温笑道,「晚辈不知,还望神君大人指点。」 「君涉大人?虚涉文君?」 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 江曲探头探脑地站在虚涉的身后。 那时的虚涉正斜倚在榻上,卷着胳膊在托着太阳穴在午休。 听到江曲这声及其令人厌恶的打搅时,甚至肉眼可见地额上青筋直跳。 这个不得安宁的傢伙, 不仅又在乱喊他的名字了,甚至还打扰到了自己的休息,简直……太可恨了。 这见虚涉并不理自己, 正鬼鬼祟祟地准备继续下一波攻势的江曲, 怎么也不会料到,就在这时,虚涉猝不及防抬了抬头,正好撞上了她的下巴颏。 「哎哟!刚想说话,差点就咬断舌头了!福尚无量天尊,还好还好。」 江曲连忙跳开, 一面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一面近乎夸张地呲牙咧嘴了起来。 虚涉盘坐了起来,一脸得意地扬笑了起来,「你来干嘛?如果是下棋想要输给我的话,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江曲顿时很识时务地脸色就变了,捂着下巴,苦起了一张脸。 「我的好哥哥,每次和你下棋,不是棋子减员,就是棋盘稀烂,我看还是算了。」 虚涉这才意味深长地打量起了她,「哦?那你?」 「是来跟你商量一件事。九禾这个漂亮姑娘,想必你还是有印象的吧?」 江曲正了正色,也不等主人发话客气,自觉地就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 虚涉愣了一下,却像是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怎么也该敬她一句风首领的罢?」 江曲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桌上的凉茶,润了润嗓子,听到这句话后,十分夸张地瞪大了眼,甚至还把那只可怜的茶盏磕在了桌案上。 「这个蛇蝎心肠的小美人,她当初可是想杀我哎!本君不咒她个碧落黄泉再无栖身之处,已经是极其宽宥了。」
第127页 就在这时,虚涉瞥了她一眼,幽幽地飘过来一句,「你可小心些,那盏子是我姐姐的。」 虚涉依旧托起了太阳穴,尽管十分淡然地打了个呵欠,神情中却带着些许的鄙视。 「况且,当初挨那一刺的是我又不是你。」 江曲闻声忙道,「虚涉文君大人的再造之恩,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就差以身——」 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的江曲连忙剎住了嘴,转而十分刻意地岔开了话题。 「咳咳。本君这次特意前来,可以说正是为了此事。继小美人的那件事后,华胥盟动乱,龙汉国新立。在这其间,流血事件更是数不胜数。」 虚涉眯了眯眼,像是知道了她的意有所指,继而接话道,「依足下之见,是想着力处理那些妖灵在被斩杀后,除却归于天地的阴阳灵炁,留下的魂炁,也就是四散无依的『鬼』?」 江曲打了个响指,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知我者,君涉也!」 虚涉却像是全然不受用的样子,在得到了认同后,甚至还聚起了长眉。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自龙汉以来,多闻恶鬼作乱,为祸一方。如今看来,确实也该好好惩治一番了。」 江曲摇了摇头,转而却道,「其实不然。那些去形离体后,魂炁所化成的『鬼』,大多生前是些可怜人,不是因为被那些弱肉强食的大妖灵戕害蒙了冤屈,就是在华胥与龙汉的交战含恨而终。 「成了鬼后,更是把生前的命理尽数熬煎,怨气重得很。所以,依虚涉文君来看,对待他们,有什么好办法解决么?」 虚涉心下瞭然,却仍然只是避重就轻地回了句,「真是令某刮目相看,想不到纨绔不堪的上清真人,竟有一颗爱人之心。」 只是虚涉心里却十分明白,江曲这样问他是不无道理的。 他和姐姐墨池,乃是双生两兽,同源于阴阳两炁。 作为阳炁一支的他,更是有着「逢凶化吉」的特殊能力,也因此一直被尊奉为「瑞兽」,广受赞誉,功近飞仙成神。 相较于能力并不出众的姐姐墨池,一直不为人所知。 而他也因为一直照顾着姐姐的感受,这才多次拒绝了江曲的好意,装作只是出于自己的个人意愿,不愿引仙封神。 只是,世人所谓的「逢凶化吉」,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能够将所有的「凶」,都相应地化为「吉」。 那些被转化了都「凶」,仍然是存在的,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从绝对的「凶」,转化成了相对的「凶」,留存在了虚涉的元墟中而已。 所以,被称为「瑞兽」的他,实际上却是万「凶」的集合体,更是万「恶」的储存地,或许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瑞兽」。 尽管如此,虚涉却一直都在不断思考着,权衡着,可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能够折中地处理这个日后必将更加凸显问题。 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是没法通过一般的手段方法,实现吉凶祸福的转化。 所以,如果江曲真的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他可能,需要下很大的功夫才能办到了。 只不过,虚涉并没有等到,能够将他的方法,尽数诉诸于口的那天。 直到后来,江曲站在了他的面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本君要带他们,到天庭。」 江曲这样说着,语气不容置疑,像是可以翻手成云,覆手布雨的王者之气尽显,一反平常无论是对着仙君,或是仙子们的那份痞气。 「你疯了?!天庭所在的禹余天,正是三清圣境之一,更是你的元墟之境,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你……」 尽管清楚虚涉出于担忧的良苦用心,江曲却依然打断了他。 「这已经是本君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其实我也不明白,在宴衡提出要通过广招天下妖灵,成立华胥盟的时候,这样一个看似合理的做法,究竟是好是坏。 「就包括为肃天地两界清规,在我们的意愿下仍然在不断增添的《鸾文道》,又究竟是否切实可行。或许一切的一切,在一开始,就是我做错了。」 江曲在下定这个决心之前,就已经知道虚涉的事情了。 她从一开始就很明白,虚涉迟早都会注意到这件事情。 所以无论是自己还是他先开口,在提出解决妖灵形灭之后的「鬼」这件事后,都会让它成为一件必须要解决的事情。 而虚涉本身福祸相生的特殊情况,江曲也是知道一些的。 在他们尝试过很多办法都丝毫没有任何效果时,出于对虚涉的了解,她很清楚他会为此而作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所以,在一开始问询虚涉的看法时,江曲就已经在试探他了。 而虚涉避重就轻的回答,更是证实了她的推测是不无道理的。 唉,虚涉这个小浪蹄子,真的是一点都不能让人省心啊。想到这里时,江曲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气。 虚涉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像是闪烁的星火,深深沉沉,掺杂了许多在通黑的夜色下看不清的复杂情绪。 「对错就像是福祸,相生相倚,休戚同存。所以很难决定究竟什么就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所以我……」 我会相信你的看法。这句话虚涉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他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第128页 江曲一怔。 她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当自己决定要带着那些生灵之鬼,将天界作为安栖之地时,虚涉会作何回答。 而现在,他终归是理解了她,还是屈从于了她的选择? 「你不明白。众生皆苦,对于那些身死灵消的鬼,更是如此。 「因为,真正痛苦的并不是我们『活着』这件事,而是在经歷在痛苦之后仍然能够『活着』,才是真正的痛苦。 「而他们所经受的熬煎,甚至是他们在人界所作之恶,都不过是他们想要宣洩倾诉的一种途径罢了。天界乐土,瑶台莲池,我想带着他们,试一试。」 哪怕真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都不能任由虚涉,悄悄背着她,在暗中实现他的「那个想法」。 江曲只是苦笑着,看着虚涉的目光,像是满眼都是说不出,更道不尽的寒凉。 「尽管我确实不明白,我们这样『改变』着这样的人界究竟是对是错。 「或许初衷是好的,但是在多年之后,或者在多久之后,只是靠着我们『私心』建立起的这一切,又会重新将这里的一切化为虚无?」 「……」 尽管心下有着一个很明确的答覆,但虚涉却并不能够回答她。他想要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或许就如你姐姐墨池所说的那样,这一切不过是我们无聊的玩乐,我们还在不断被自己的痛苦所玩弄着罢了。 「可是,以自己的趣味所建立的秩序,真的符合所有人的愿望吗?真的能维持得下去吗? 「这个生育我们的世间,真的不会在将来顷刻崩塌吗?所有苦心经营的一切,所有我们能做的,真的太有限了。」 江曲定定注视着虚涉,忽地,却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哈,事到如今,那个姑娘的鬼身,却在苦言相劝,要本君停手。 「你不觉得这很不可笑吗?本君原本想救下的那些鬼,却来告诉本君,让本君停手。 「真的是本君错了吗?他们在这人界痛苦着,亲眼目睹着一切的本君,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吗? 江曲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君,不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万物有灵都是平等的,他们不应该受那些苦!」 就在这时,回想起当初一切的江曲,只是闭了闭眼。 而后轻轻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数以千万,蓄势待发的死灵。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能再回头了。那日的高风猎猎,打乱了她卷雪的衣摆。 千万人前,江曲笑得狂妄。 「吾若万里长江,何能不千里一曲!引风,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吾若万里长江,何能不千里一曲。」取自《世说新语》^ ^ 第69章 晓山青六十九 时隔戮渐陵大魔王强抢仙女, 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天。 江济亭每日窝在南青门,除了像是饿狼扑食一样地,盯着廊下那些吐着泡泡的池鲤, 就是和山门前那些野生的仙草, 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众人看在眼里,却又怕在心里, 生怕她会被林子里时常出没的那些勐禽叼了去。 也不知道那日究竟太清道人, 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 不过现在的她,确确实实已经不再是原先的那个她了。 尽管江济亭本人只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在她身上发生的变化,却还是被洛行澈察觉到了一些的。 尽管洛行澈本人只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提到这个问题时,像是完全只是出于随口一提。 关心则乱,他毕竟还是很担心她的。 在不经意间凝起的眉山, 终究冲破了他所有的漠不关心。 对于江济亭所经歷的一些变故,究竟引起了怎样的一种变化,仍然是众人所关注的一个焦点。 另一边的江济亭, 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来揪来的狗尾巴草, 窝在一片不为人知的草蓆间。 尽管看起来就像躺在羊毛毡上一样舒适,只是在她心里,却像是如同芒刺在背一般,始终都无法让她静下心来。 像是出于担心,特地来找她的希音,在江济亭的身侧轻轻蹲了下来。 她看着江济亭看着的那片天空, 沉默了许久,最终在一阵风过时,才像是提起了些许的勇气一样,轻轻地开口。 「窗外的白鹤飞走啦,但还会有花雀再来。前辈如果在天上的寒宫待久了,不如来人间看看?我会带前辈吃好吃的冰糖葫芦,和桂花糖糕哦。」 江济亭愣了愣,转头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有些失神。 希音对上了她的目光,并回以甜甜的笑靥,继续说道,「或许染上烟火气之后,您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落寞了罢?」 有那么一瞬间,江济亭忽然觉得相较于远天的云来说,尽管它们真的飞得很高很高,却依然会在某个聚聚散散的瞬间,不吝光彩地照落在她的心田,给予她继续坚持下去的肯定。 江济亭并没有回答,但是缠绕在心头的愁绪却缓和了些许,轻声问道,「你是来叫我回去的?」 希音点了点头,笑着答道,「是呀,因为听师叔说,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谈。」 依旧仍是熟悉的兰台府,只不过在跨入府门时,江济亭甚至还有些没看清人影,便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到了一阵像是走入了动物园一样的名场面。
第129页 「山鸡。」 「水蛇!」 「真希望你下辈子变成一只蚯蚓,看我不啄死你。」 「山鸡。」 「我上辈子怕是脑子有病吧,非要救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当江济亭走了进来,刚发现在乌泱泱的一干人等中有陌生的新面孔时,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死对头洛行澈,开始朝她发难了。 「没出息的是她。」 而一旁趾高气昂的女子,一瞬间神情像是吃了蚯蚓一样,惊讶道,「……你们俩可真是夫唱妇随,一对臭没用的。」 有些见怪不怪的江济亭,不仅内心毫无波动地不想吐槽,也不想知道这名女子是谁,甚至都有些没心情问为什么会聚了这么多人,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江济亭冷冷地开口了,感觉自己像极了是一个莫得感情的鲨手。 「所以你们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江济亭环视着众人,发现除了四御的另外三人,加上仙女姐姐和小希音,还有那名和洛水蛇吵架的女子,竟然还多了许久未见的寻北尘。 就在这时,为了防止这两个不对头的冤家继续争吵下去,温止澜便适时开口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命格星君洛临湘,也是上宫帝君的妹妹。」 洛临湘却冷哼了一声,尽管她的怒气已经控制了许多,但语气听起来依旧像极了是位蛮横无理的大小姐。 「紫微帝君,虽然语出无理,但本君还是希望,您能够收回后面的那句话。」 不料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熄火,原本一旁看戏的沈遇漱听了这话,登时就憋不住了,盯着洛临湘冷笑了起来,并开始了他的回敬。 「陵光神君,难道《三清鸾文道》没有教你如何以一个正确的态度,来对待你的上级么?奉劝一句,您现在可不及当年神威了。」 看着像是大有要继续以牙还牙的洛临湘,紫微帝君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是曾经的妹妹。」 「本君当年定是脑子浸了蛇油,才会喜欢上这么条丝毫没有风情可言的傻子。」 原本并不打算回应的洛行澈,听到这声抱怨后,冷笑道,「你是觉得,本君会忘掉你当年做的那些蠢事?当初,是你跪下求着本君娶你的。」 洛临湘神色一滞,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那也改变不了你是条愚蠢的水蛇。」 陆漓和寻北尘像是达成了某种意念上的精神共识,只是神情自若地静静听着他们这些神仙吵架。 而小希音却像是有些急了,她并不想看到这样逐渐变坏的场面,却又觉得自己在众多仙尊面前,始终有些难以开口。 就在这时,江济亭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感觉八卦气息很浓,瓜也真的很香,只是她现在真的一点都没有兴趣想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怎样的舔狗情节,有些冷漠的开口打断了他们。 「别吵了。」 一时间,气氛竟然变得出奇得静,甚至有些紧张了起来。 不过集得众人目光之后的江济亭却也不怯,继续淡淡地开口了。 「命格星君是吧?我这个人说话很直,您别见怪。开门见山来讲,我没有兴趣了解您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想知道你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巧寻北尘也在,那就请您解释一下,当年与寻北尘的相见是怎么回事,究竟又对小希音做了什么事情吧。」 这时,希音和寻北尘,不约而同地神情一动。 「噢~本君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前不久受任四御之一的承天帝君。失敬,失敬。」 洛临湘有模有样的拜了拜,只是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像她语气中的那样恭敬。 江济亭便回道,「无妨,您且说来便是。」 洛临湘像是有意无意地看了小希音一眼,摸了摸下巴。 「希音应该就是当年那个木位妖灵罢?倒是个修行的好苗子。她身份有疑,疑似同样受到了江曲魂炁的影响。 「在被本君查到后,在当时理应是直接论处的。只不过本君并没有那么重的杀孽,便改了天命簿,并将她交给了另一个受到江曲魂炁影响的人。」 闻言,希音像是有些神伤地低了低头,就连那边的寻北尘,表情也开始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不难相信这位命格星君的趣味,以及她把希音交给寻北尘的缘由。 江济亭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温声笑道,「您这招借刀杀人,用得极妙。」 什么「没有那么重的杀孽」完全就是冠冕堂皇的藉口,她明知道「血杀术」的存在,却依旧把仍是只小羊崽的希音交给了受制于她的寻北尘,无非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洛临湘像是有些心虚了,眼神也不自觉地游离了起来,哂笑着解释道,「倒是没想到后来竟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也算是应了那句『搅动应天』风雨了罢。」 ? 这下江济亭却有些不太明白了。 没想到会有之后的事情?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没想到希音还活着这件事?这难道不是在天命簿上就都记好了的吗? 沉默了许久的小希音,忽然低低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什么……」 闻言,寻北尘看着她,轻轻嘆了口气。 「命运不正是如此么,尽管我们从未想过去改变些什么,却终究还是被命运所改变了。」
第130页 希音勐地抬起了头,眸光中充满了讶异与惊喜,「您…!您果然是……」 她从刚才就感知到了他的气息,却一直未敢辨认。 如今寻北尘开口了,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就是当年放过自己一命,并让自己逃跑的,「那个男仙」。 寻北尘苦笑,「在下知愧,本该无颜再见。」 这时,江济亭转而看向了寻北尘,便藉此问道,「既然你也来了,那正好也问问你,当初为什么会认出虚雪剑?也是因为命格星君?」 寻北尘点了点头,「正是。」 江济亭又看了看洛临湘,继续问道,「那么命格星君,您又是为什么会将我们的行踪与关键信息透给他,故意引我们相见呢?」 洛临湘抱着双臂,道了句,「事到如今,看来本君也没必要瞒你们了。这件事,是我师父青华天君的意思。」 就在这时,温止澜却忽然开口了,神情中充满了担忧。 「也正是为了应对突发的变故,上宫帝君同在下商量后,特意请来了所有相关的人物。只是独独青华天君,仍然未到。」 江济亭心下忽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她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他为什么没来?」 沈遇漱也像是一副有些不耐烦道样子,便抱怨道,「啧,按说来,他最不该迟迟不到。」 洛行澈便接道,「怕是『背叛』。」 第70章 晓山青七十 江济亭依旧窝在南青门的草垛里, 叼着狗尾巴草,望着天上的浮云,一看就是一整天。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没有令人头疼的邪道大魔头, 没有令人发昏的赤明之变, 更没有生出的那些异象……什么都没有。 其实江济亭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回到南青门时, 有什么样的异常。 除了在得知真相之后的那段时间, 她忽然一下子觉得,或许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无论是她曾经下过的毒誓,想要调查的赤明之变也好,还是洗刷白泽所谓的冤屈也罢, 或者是她想要帮助的那些人们…… 或许现在看来,什么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是啊, 江济亭想要帮助的人们,成为了唿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即便他们在受到江曲魂炁的影响后,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却依旧什么都逃不过。 当然, 江济亭不是没有恨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在受封之后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改观,为什么让她目睹所有悲剧的发生,却又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承天帝君,帝承天。 一个丝毫无法帮助别人的帝仙, 还怎么称得上承天之重,与天抗衡? 说到底,这个称号对她来说,就像是沐猴而冠,一个挂在头顶,异常令人发笑的笑话罢了。 她那时的心情,甚至很难用崩溃来形容。 那种像是每分每秒都在撕扯着每一寸神经的痛楚,以至于让江济亭回来之后,忽然……很想吃薯片。 尽管江济亭心里明白,这里并不会有薯片,更不会有奶茶。 但是,一股强烈的念头忽然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她真的很想像以前那样,把薯片蘸着奶茶吃。 不仅如此,她还想吃米粉,热干面,章鱼丸子,慕斯蛋糕,芝心披萨,想喝满杯莓莓,芝芝桃桃,波霸奶茶,抹茶奶盖,雪顶咖啡…… 不是什么油炸狴犴,或是什么生炒狻猊,还是什么浑沌馄饨之类的洪荒大餐,是真的,想吃许许多多的东西了。 原本江济亭以为,像这样的食慾激增,只不过是她想要逃避现实的最后一点幻想。 所以,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原本在她梦中出现过的薯片,第二天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她房间的桌上。 ……让她一度以为现实成为了一场美好的梦境。 起初是这袋像是穿越而来的薯片,尽管此后也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但是到了后来青华天君的背叛一事后,她又梦到了…… 自己在天庭,真的修葺起了花园洋房。 原本江济亭没也太当回事,梦嘛,那还不就是个人都会做的,再稀松平常不过了。 可是某天,沈遇漱却告诉她,自己在回神霄府取药材的途中,恰巧碰到了一幢样式奇特的建筑。 而那块地方,正是原先打算封给江济亭做府邸的。 江济亭起初还不信,以为又是这个蛇蝎男在故意整蛊她了。 只是,当她被洛行澈重新带回天庭的时候,却发现,他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幢被称之为异象的建筑,正是她之前梦到过的花园洋房。 一模一样,甚至没有任何的偏差。 后来,这件事被玉帝问责,尽管被紫微帝君压了下去,但是众人依旧还是知道了她的异常。 所以,她迟早也得给众人一个交代。想到这里的江济亭,一时间觉得更加头疼了。 原本为了逃出众人视线的江济亭,正郁闷地窝在某不知名的草垛上。不料最郁闷的是,她还是再次被找到了。 这还不算完,更郁闷的是这次不是小希音,而是换成了洛行澈。 江济亭忽然有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感觉,她说不上来,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触。 她并不是讨厌他,也并不是排斥,而是一种很深的情绪,很难说得上来。
第131页 或者说,江济亭其实自己心里或多或少也明白一些,她将会面对什么。尽管看不分明,却也是能够预感到的。 所以,尽管现在很多事情都并不明朗,包括她自己也没法肯定,自己对洛行澈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 但是无论如何,无论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她能够肯定的一点是,她并不想因此而连累到他。 于是,江济亭开口了,尽管本人以为自己语气是真的超凶,但实际上,好像并不能达到什么真实伤害。 「你来干啥?!要是来做说客或者是来刺探军情的,一点都不欢迎。」 洛行澈也没有瞒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有事要说出来。」 江济亭坐了起来,像是稍微恢復了一些往常时的画风,有些狐疑地打量起了他,「你不对劲,你一句话居然说了六个字!你该不会是什么狐狸精变得吧?」 「?」 洛行澈有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大有要名场面再现一样地,弹她那有回声的脑阔了。 不过在江济亭战术后仰的威胁下,他还是选择放弃了。 于是,在江济亭饱含深切地注视之下,洛大佬再次开始了他旁若无人的性感霸总在线精分。 那委屈的模样,像极了在初识没多久,江济亭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喝甜茶时候的样子了。 「陵光那丫头说本君是水蛇便罢了,前世受屈今生来偿,本君不与她计较。只是你,却也要言说本君是狐狸精?」 虽然江济亭是真的差点没忍住秒答「是这样的啦」。 但是想了想,洛剑仙背后的那把明晃晃的断头剑小黑,还是觉得相比于逞一时口舌之快,可能狗命还是更要紧一些。 当然更多的,她也只不过是随口打了个比方,并没有想到神君大人会这么认真计较的啦。 当然,她江济亭有自信能够认出来他不说,就怕放眼天下胆敢假扮成他上宫帝君的,怕是下辈子都不会出生的吧。 「也不是啦,就是……」 江济亭揉着鼻子,不由吞吞吐吐了起来。她心下不由想着,自己可能真的是个直女叭。 虽然看起来经常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但实际上是真的一点都不擅长处理这种,需要她认真回答的场合。 忽然起了段从长远的林间,从青翠的草屑中吹出绵软的香风。 带着天上云朵浸了光芒般的暖甜,带着青衣剑仙身上那阵熟悉的松霜清冽,让江济亭不由又是一阵恍惚。 或许,她也并不是真的讨厌和他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 至少回想起来同行的种种,在心底会不由分说地生出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至少她从来都不讨厌这种感觉。 只是她之前,或许因为从未遇到过,所以也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而已。 毕竟即便是神经大条如江济亭,却也从未忽略过眼前这个人,为自己做过的那些小细节。 原本只想着煳弄过去的江济亭,抬头却看到对方正以一个恳切地目光,十分认真地盯着她。 「就是什么?」 江济亭一时间只觉得更加窘迫了,连忙摆了摆手,十分僵硬地把话题岔开了。 「与其说这个,倒不如说说你和那位陵光神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洛行澈的神情略微一动,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过往之事,本君原本不愿再提。不过你若想听,略作一讲也罢。」 江济亭不由心下窃喜,像是所有的郁闷与愁绪一下子都散尽了。风水轮流转,今朝到门前,难道说她居然,在暗中开通了某种神秘的vip? 「那个少年并未说错,在九禾死后,她的灵炁化为阴阳两炁,阴炁化为了玄螭,阳炁则化为了毕方,也就是本君与陵光。 「原先邪道戮渐陵也曾因为华胥群龙无首,而虚涉不愿参理杂事,从而也兼理过华胥一些时日,此后便将首领之权交予了本君。 「再后来,上清真人引地界众鬼冲上天门,从而引发两界大战。 「经此一役,天界四象中,执明沉入北方冥海,以息地界红莲剎火。陵光身负重伤,而上清真人与监兵神君少阴下落不明。」 虽然江济亭是真的很想打断他,表示自己想听的。并不是这些枯燥乏味的考古歷史。 她想听的,是那种诸如他和陵光神君的艷情小段子,或者是别的什么狗血桥段也好啊。 比如,究竟为什么美艷动人的绝世美女,竟然会当众跪着求他娶自己之类的? 就在这时,洛行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不过本君并不知为何,虚涉会被论处为赤明之变的元兇。」 ……你肯定不知道的啊你那时候都战死了喂! 等等,战死了? 江济亭像是想到了一些关联,于是连忙问道,「不对啊,你之前记忆还没有恢復的时候,还特意跟我提过,说孟章神君和陵光神君都没死,这是怎么回事?」 不料,万年的冰山,竟然在此刻,露出了十分难以为情的神情。 看得江济亭,是真的想截图纪念什么的了,甚至还想出点限量版,当场贩售出去了。 「她……救了我。以己之炁焚尽半边天空,化作了苏生大火。」 ?! 劲爆的消息总是来得这么突然的吗! 看着江济亭的表情变化,像是在一瞬间就触动了洛行澈的求生欲似的。
第132页 尽管对江济亭本人来说,更多的是感慨痴女怨男,可能并没有他想的那种醋意。 于是,洛行澈继续解释道,「被救一事,并非出于本君所愿。当年战死,更多的也缘是自己并不想活。并不想为此一生,都像是被设计好了地活。」 这下江济亭是真的惊呆了,没想到当年多么不可一世的孟章神君,竟然与自己同是天涯苦命人。 其实她不是不能理解洛行澈这番话的含义,相反,她会觉得自己简直太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了。 从被迫出生一开始,就要按照被他人,或者说被他的「母亲」设计好的那样,成为万众瞩目的万妖之首,华胥盟的首领。 接着是近乎机械地例行公事,处理着或许他根本不感兴趣,甚至是极其厌恶的事情。包括他和他妹妹的不和,想必也是受到影响了吧。 即便功过垂成,享誉天下,却始终没有人真正问过他,他究竟想要什么。 即便他身为华胥的首领,万妖之主,看似外表光鲜亮丽,内心……可能还是很空虚什么的。 歷来在赤明一役中,对于孟章神君的评价,大都是贊他英勇善战,在千万人中,鏖战群雄,像是仅以一人一剑,便可喝退十里惊澜,尽数斩尽诸天恶鬼。 又或许,这才是他在重生之后,被玉帝封了司掌人世兵戈战争神的真正原因吧。 不过现在来看,或许他更多的……却像是想要求死。 愈是想要拖离藩篱桎梏,则愈是力战。愈是力战,则求死之心欲重。 江济亭忽然嘆了口气,或许她早就该下定决心了吧。不知怎的,江济亭忽然想起了之前,她与小希音的一段对话。 那时,希音就躺在她身侧的草垫上,看着漫天星河欲转,以及千帆共舞的繁星,问她天上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江济亭那时还半开玩笑地说,紫微帝君统管着一长串的星位,但是这些星辰列宿都住在星宫里,也就是紫微帝君的肾虚…… 啊不,太虚宫里。 每当轮到值班的时候,去尘世井那里熘一圈儿看看情况,不值班的时候天天都猫在太虚宫的后花园里掐牌靓技,那玩的花样多了去了。 至于排班的内容,可能都排到人界千年之后的运辰了吧。 江济亭记得自己还说,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青华老神棍儿的好徒弟命格星君,也会进行修正的。 譬如天地游气出了问题,就会由管理万物的长生帝君下治雷霆,唿云化雨;如果是王朝更替出了问题,便是主司人间兵戈的上宫帝君降下天谕。 这么一看,江济亭忽然觉得,作为划水天王的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必要的样子。 尤其还是划水划了这么久,不仅丝毫莫得什么实质性的长进,甚至还get了什么奇妙的金手指。 只不过当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江济亭就不觉得是「不那么必要」了。 而是真的!很有必要!超有必要!必须有必要! 在这个真的很必要的必要时刻,江济亭急匆匆找到洛行澈,而后者在凉亭里……一如既往地,喝着他的茶。 「……」 江济亭顿时感觉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两边的人各自怀着心事,但谁都没有先开口。 「……算了,看你也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江济亭甚至可以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当她撂下这句话转头就准备开熘的时候,洛行澈却突然开口了,一如既往地,高冷调调。 「难道不是你找本君有话要说么。」 江济亭一时间更加有些心虚了,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蚂蚁,热锅里的鱼肉,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 「我……没什么要说的,打扰了告辞。」 洛行澈嘆了口气,「本君以为,你并不是敢做不敢当之人。」 ??????!! 所以还是知道了吗!!!!!! 江济亭脑中一片翻江倒海波涛汹涌,感觉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不过也是,」他继续讥讽道,「紫微帝君到现在都还顶着你的『馈礼』。」 江济亭顿时更加无地自容了,却又更加显得气急败坏恼羞成怒,「那有怎样,反正紫微帝君怎么都好看!」 完了。 话一出口,江济亭顿时觉得自己来这里根本是一个错误。 只不过,江济亭的求生欲也在告诉着她,要做一个遇到问题就及时补救的主,于是她挠了挠头,小小声地又补充了一句。 「我、我是说,你,你…那个,你比他还好看……」 江济亭甚至没抬头敢去看他的表情,说完之后,双颊上的红云像是再也盖不住她的羞愧了,双脚也想是镇定剂失效后的多动症发作,不由分说地就跑了出去。 只是当她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去回想,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这又算什么?间接表白? ……啊呸!她才不会去做这种事呢! 就在这时,江济亭却在不断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有些不明白这究竟算什么,是一场现实的梦境,还是一段梦里的真实。 不论怎样,重要的是,她更加看不明白自己了。 事情的发生,是她在梦里,梦到了一些十分微妙的事情。
第133页 不知怎么的,她就梦到了眼角忽然生了颗好看泪痣的紫微帝君,站在了她的面前,旁边还站着携着他的沈辣妹。 但是她当时只觉得自己太亮,别的……好像就没什么了。 当然,除了……另外一件事。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吃了什么壮阳的穷奇腰子,还是脑袋根本就是鲨士比亚没有士,贼心一生,就……亲了冰山。 可能是因为鸭力大的人,都有可能会做一些比较疯狂的举动?就在这时,江济亭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洛冰山他,肯定有点不对劲。 作为正直girl江济亭,更是头铁地直接又跑回去问当事人了,「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此时此刻,气氛静得甚至可以更加清晰可闻地可以听到,被洛行澈捏着的那个瓷盏,碎裂的声音琅珰作响。 别说洛行澈的整个表情都开始变得画风不对了,整个人的周遭气场,都开始变得像是要惊天动地大变身一样地风雷遽变了。 江济亭觉得自己可能现在,此刻,马上,就是真实的危字当头了。 对于化学性质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的洛总裁,现在更像是个易燃易炸的危险品,浑身都开始散发着一种「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的迷之内味儿了。 他逐渐走进了她,近得江济亭甚至是扑面而来地嗅到他身上的那阵云柏冷香,加上洛行澈神情中几分说不出的邪魅,更是将他蒙上了一层危险的气息。 洛行澈步步紧逼,一双星眸鹤目也在随着她穷追不捨,最终将无路可退的江济亭逼在了柱沿,旋即轻声吐气道,「你要是再乱说,就把你吃了。」 江济亭则是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在这股十分好闻的冷香中,却又沉浸着几分说不上来的温暖安逸味道,让江济亭忽然觉得,或许不对劲的并不是洛行澈,而是她自己。 正是因为这样的感觉,让江济亭仍然保持着理智,像是并不上套一样,最终选择跳开了。 她忽地身子一缩,轻易躲过了被洛总裁封锁了的危险区域,有些得意地说道,「哼哼,你这条水蛇还是回海里吃虾米去吧!才吃不到本帝君呢!」 不等洛行澈答话,江济亭便跳着跑开了。 不过她毕竟还是天天在上宫帝君有和没有理智边缘,反覆横跳第一人,不仅一边跑跳着蹦跶,一边还不忘再回头拉一波真实嘲讽。 「还有就是,冷面冰山上宫帝君,竟然吃~醋~啦~嘿嘿嘿……」 不知走了多远,江济亭忽然停了下来。 就连她的表情,统统也都停了下来,像是远比面无表情要更加冷漠,却又像是更甚音容犹然地长声笑着。 此时此刻,在江济亭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深感异样的复杂情绪,一时间竟难以将其理清。 她忽然觉得,当自己走在幻梦中的时候,却又感觉无比地真实;而当她活在真实的中间,却又从未有过任何实感知觉。 很怪,她竟然并不讨厌,也不反感与洛行澈在一起的感觉。 同样,她也不是不能够认可自己那样很「荒唐」的想法,只是她……无法想像,或者说根本不敢想像。 又或许……她仅仅只是不敢面对,不敢承认罢了。 因为,她最终选择,「坦白」。 尽管在江济亭心底,仍然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犹豫。 她不明白,再后来的,那场意味不明的梦,对于她来说究竟是一场遥不可及的幻梦,还是得以片刻喘息的真实。 不过,不管那究竟是不是真的,她按着自己的心口,万般不甘心地得出了那个结论。 她害怕了。 当然,江济亭更加害怕的,是她会因为控制不了这样的能力,将这原本脑海里并不存在的百丈泽川,尽数毁焚,更是将河山万里,统统折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就是,事业感情两不耽误?^ ^b 第71章 晓山青七十一 清尘浊水, 黄泉碧遥。 远天的苍色云彩像是沾染了俗世的烟尘,近处叠翠的片桐像是绣青的铜线,缠绵着, 缱绻着, 织起了整片的林中天幕。 江济亭一边骑着驴子,一边唱起了《招隐》。 「犀兕乘黄青遥之上兮, 我共与子之乡。 「矔疏夫诸碧落之土兮, 我且与子徜徉。 「弹铗无鱼以同游,顾盼此生寂亡兮,与子,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虽然对江济亭来说, 尽管只是徐行了不过几里的山路,却足以浸透了她整个人生的长河。 她知道,叮叮噹噹地, 在山涧风间,都曾流泻过她的足音。 江济亭闭了闭眼,这才是她原本想要的生活啊。 可她现在, 从那包「穿越」而来的薯片开始, 这种「梦中造物」的能力,便日趋明显了起来。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可以通过某种强烈的意念力,人为地改变「人」。 也就是后来,她觉得身为国民男神的紫微帝君,应该有个泪痣什么的就更绝妙了。 于是第二天, 沈辣妹见到紫微帝君的时候,还惊讶他什么时候眼角生了颗泪痣出来。 以及……她可能真的是出于色胆包天,才,才亲了的上宫帝君的吧…… 尽管这些事情称不上什么坏事,甚至还有点喜闻乐见,但是如果真的如大魔头戮渐陵所说的那样,这样一种「恛梦」的能力并不受她的控制,并且将会在被无限放大。
第134页 那么如此一来,「恛梦」所造成的后果,将会不可估量。 譬如,如果江济亭梦到了些什么,只要这一愿望足够强烈,那么她在梦中梦到的一切,都将会变为现实。 或者说,她想要某个人死,或者说她在潜意识里并不认可这个人的存在,那么这个人将在这样的一种意念的作用下,消身于无形。 这样一个听起来虽然很高大上,而且似乎还稳如狗的外挂,实际上还很反派很逆天的金手指,对于脑洞奇大的江济亭来说,似乎有些高兴得太早了。 戮渐陵在最后跟她说过,她既然无法控制这样的能力,那么不日之后,动辄将是伏尸百万,甚至是千里山河,尽数覆没。 这些,远远要比什么一念吹息就可覆灭天下什么的,要来得威胁要更大。 因为相对于「恛梦」来说,这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从而也就成为了一种不确定的因素。 江济亭不由想起了就在前两天,甚至还说着chinglish的佛祖。 ……虽然她小时候在看《西游记》的时候,确实有过疑问,为什么西方的佛祖不会说英文呢? 可惜长大了之后,即使她现在因为「恛梦」从而实现了这个梦想,却因为英语太差,就连受到影响的佛祖,都带着浓浓的中式英语的奇妙口音。 而佛祖在被莫名其妙地「一化三改」之后,彻底步入社会主义,从而成为了某种意义上汉化版的「东方神明」。 江济亭甚至可以想像到,被迫开了光的佛祖一边满脸打着黑人问号,一边语言不通地向玉帝诉苦时的样子。 「what happened to me?am i feng le?」 而另一边神通广大,还法力无边的玉帝,却只能语言不通地敷衍着表示自己真的在认真听了。 「嗯,嗯,好好,所言极是……」 佛祖一听,更加有些绷不住了,有些气,也有些急,连忙又道,「i don’t mean zhe ge!」 江济亭深吸了一口气。 本着向天发出两个字「就这?!」的精神,现在却像是被彻底束住了手脚。 对江济亭来说,她原本无惧一切暗潮狂澜的,无论处于怎样的无尽焚炉之下,她都可以着镣铐狂舞。 因为在她心底,纵千万人前,她都仍将会调笑这世间众人皆不识她,更不认可她,也不会选择就此屈服。 在一开始的那片未知之地,在那方的被遗弃了的废墟之中,她就曾对着某个人,立下过自己的誓约。 「诸天得见皆非方圆,神佛开道,不信神佛;尊神薄我,杀尽尊神。」 在江济亭看来,世人所见并非就是真实,众人所言未必就是真相。 所以即便是神佛挡在了她的道义面前,她宁可杀尽所有的神佛,斩碎所有的尊神,也不会折损自己的道义半分,更不会引颈就戮。 当年的上清真人江曲是,现在的她承天帝君,也是。 所以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事,怎么样的言语,她都不会选择向任何妥协。 她就是她,不是任何人,不会屈于任何人下,更不会不会屈就于任何事。 可是江济亭现在,却恨自己无法这样做了。 如果她真的选择不管不顾,那么无论这天下终究会惨遭她手与否,她的朋友们都会因此而受到波及。 江济亭终究还是没能坦白,坦白地告诉洛行澈,告诉她的朋友们,自己将会成为,下一个魔头,未来的「祸君」。 因为在不可控制的潜意识驱动下,这场终将溺没的灾难面前,甚至是在这神罚降临之前,将不可避免地将人分为两派。 其中一派以邪道戮渐陵,以及疑似叛变了的青华天君为主,包括在知道这件事后,所有想要除掉她的天下众生。 而另外一派,不言而喻地正是他们四御,以及南青门的陆漓和希音了。 只是,一切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吗?太清道人此般大费周章,只不过是为了除掉自己? 江济亭感觉自己从未比现在更加清醒过,她想要知道答案。 于是,于长林深处,她启动了青门阵。 在一阵鸟鸣林惊的烈风过后,一名身着黑衣华服的女子,踏着素白的元炁,款款走来。 江济亭不由眯了眯眼。 在被认出了真实身份之后的戮渐陵,并没有选择继续易容伪装为弟弟的样子,就连元墟色也恢復成了她原本的缟色。 「没想到来的是你,而不是陆清择。」 「看来要让你失望了。」戮渐陵笑着看向了她,神情中却没有带着丝毫的感情。 江济亭看着她,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你们关系并不太好啊。」 照这样来看,究竟青华天君真正叛出与否,还是一个未知,而不是一个定论。 至少照目前戮渐陵亲自前来,应该还是忌惮着他,并没有足够信任他,所以才没有派他来做说客。 事已至此,江济亭选择点到为止也不继续多问,转而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一点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戮渐陵不答,拈了枝近旁的山茶,凑近嗅了嗅。 江济亭看着她的样子,忽然觉得如果她不是个疯子,单从外表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个风姿绰约的寻常女子罢了。 「都说常人只要能够活着,或者说有口饱饭就好,不会去过多的操心其他的事情。就算是一些极端的人,也有着他们的人生信条。」
第135页 江济亭有点没明白戮渐陵究竟想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后者转而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而像我这样的人,就连精神支柱都没有,每天每天,都走在自我摧毁的边缘。」 江济亭怔了怔,像是没有料到大魔头会以一个这样清奇的口吻发话了。 ……不过江济亭又看了看自己,瞬间感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究竟谁是大魔王,怕是真的还不太好说。 而且江济亭怎么听怎么觉得,魔女姐姐的目的,似乎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想要除掉自己这么简单的样子。 江济亭不由问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我们很像。」戮渐陵笑着看她。 「……」 就在这时,江济亭忽然间想起了「那个梦境」。 在又一场意味不明的梦境中,她像是重新被带回到了碧空之巅。 重新回到了大魔头戮渐陵带她去的那方「禹余境」,凝视着那方像是继仙魔大战之后,天地失色,万物不生的荒凉遗蹟。 就在这时,忽然像是从无间炼狱的最底层深处匍匐爬出了千万只恶鬼的声音。 那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声音,复合了她所有厌恶的、恐惧的、苦难的、惊惶的甚至于产生一切负面情绪的语调。 夹杂着男声,女声,童声各式各样的音色,对她发出这样的控诉。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媚态罢,你以为你可以讨好得了紫微帝君,就可以讨好得了所有人?别做梦了,你根本不配做四御! 「即使你现在靠着曲意逢迎的卑劣手段,坐上了四御的位置,也终究改变不了你下贱身份的事实!你只不过是一个下等人,根本不配站在这九重天之上!」 「……」 江济亭握紧了拳头,做起了最后地抗争。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成为高高在上的四御之一,尽管这两个字确确实实满足了我无耻的虚荣心,但我始终都明白,这并不是属于我的。 「我当初为了自救,就跟青华天君说,我是因为误入了洗尘池,才会失去了很多的记忆。 「但我应该坦白,我根本什么都不会。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也不明白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好。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要怎样做,我做一些事情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没有人真正会看到我究竟做了什么,究竟有多努力。或者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根本不配在这样的生存法则下苟活吧。」 江济亭最终摊开了攥紧的手。 「现在,我连自己为什么而活着都不知道。」 这样的责难,对落魄的她来说,像是远胜过□□那样的惊骇致命,更甚于千万针尖的细密刻噬。 于是,它们冷酷无情地径直刺入了她的嵴骨深处,搅动着原本在她心底像一座即将倾覆的危城一样的,那最深沉的恐惧。 江济亭只是神色木然地又将戮渐陵的话重复了一遍,「『像我这样的人,就连精神支柱都没有,每天每天,都走在自我摧毁的边缘』么。」 江济亭感受着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的失重和无力感,就像是快要虚脱了一样。她低低地说了四个字,声音轻到几近气若游丝。 「……我不在乎。」 所谓用兵之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用在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戮渐陵很清楚江济亭的真实身份,藉此一提,故意点破却不说破,不可谓不是攻心为上。 她很清楚江济亭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没有意义地战争,一个人做着没有意义的孤军奋战。 不仅得不到任何肯定,面对想要救济的人,却又始终无能为力,即便现在有了「恛梦」之力,却又控制不了的心情。 而人活着的意义,恰恰却是需要被他人肯定的。如果不能被他人所肯定的话…… 戮渐陵的笑意渐浓,对于江济亭心底藏着的那个小小决定心下瞭然,将那朵雪色山茶随手一抛,而后者,则落出了一段完美的谢幕弧线。 「你可以欺骗所有人,但你始终骗不了自己。记得诸葛涣的下场吗,不属于你的东西,终归都不会属于你。大道至简,你不如自行归去罢。」 江济亭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很可笑,尽管在一切还未开始变坏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可是啊,纵使江山为济,操戈无衣,以保河川永固,却—— 无人送我十里长亭。 江济亭,江无衣啊。 而你却无一所有,无一可归。哪怕原本,只是想抱得青山而终老此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江总的真的不会! 第72章 晓山青七十二 江济亭醒了过来。 没有青门阵, 没有戮渐陵,没有小青驴,也没有……一切迫不得已的逼迫。 依旧还是那阵像是有着远古串烧味儿的风, 夹杂着荒草颓靡的味道。在这个绝对空白的空间中, 像是流浪,也像是放逐。 尽管江济亭并不在乎这里究竟是哪, 但是心底里的那个声音却在不断告诉着她, 一切像是重新回到了最初的那场梦境。 在那段幻象中,在那个空间中,如影随形,入骨蛆附的诘责, 一遍一遍地纷至沓来。 「流血千里,齑骨肉墙,万里杀人终偿命。」
第136页 「你杀过人, 你将为此偿命。你将偿的命,却不会因为你没有杀人得以倖免。」 「你从来都不是无辜的,你的灵魂一直在窥视着你, 你从未远离罪孽。」 江济亭笑了笑。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即使她没有杀过人, 她也依旧不是什么无辜的人,从而也就不会得到任何宽恕和赦免了。 并且,她的灵魂也一直在监视着她,并让她为此而「偿命」。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有人已经知道她的下场了。 知道她会有生死两难的抉择, 甚至知道她因此而「偿命」,也就是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 就在这时,江济亭却忽然想起了诸葛涣。看着少年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他屈从了命运,还是他最终改变了命运?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又或许……已经没什么好定论的了。 因为对于江济亭来说,在这样被命运紧紧束缚之下,似乎又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苦心经营,看似自己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可是这样的选择,究竟是□□控的线,还是…… 命运? 走在这样的空洞之中,就像是真正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没有烦恼,没有病痛,没有纠纷,没有抉择。 只有永无止尽的荒芜,和无法填补的空白。 「神佛开道,不信神佛;尊神薄我,杀尽尊神。所以,即便我杀了,又当如何?」 「世人得见皆非方正,不论诸天浑圆。杀人不过拂面风,断头台上衡天下。」 杀人不过拂面风,断头台上衡天下。 江济亭回想起了自己的回答,或许杀人也好,偿命也罢,都不过是拂面而来的风罢了。 细数深究的,从来都是身处红尘浊世中的人,而不是放眼的整个天下啊。 就在这时,像是重复了之前的场景似的,忽然又出现了个人。只不过这次的人,却不是青华天君了。 那人虽戴着脚镣,但缓带长衣,身形清癯却难掩雍容气质。 江济亭突然生出了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近乎是脱口而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您、您…您是玉清始祖,宴,宴衡?!」 奇怪,她怎么会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不知处的云深中,脱口而出清修了数百年的,玉清真人的名字? 而那名凌绝脱俗的青年人并却没有回答,转而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或许有很多问题。只是没想到,竟还是与你见面了。」 江济亭愣了愣,「这么说,您也并不能够确定您会见到我?」 宴衡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 江济亭不由皱了皱眉,那知晓着发生一切的,甚至暗中操控着一切的,又是谁? 「是江曲。」 这时,在江济亭的神情中,除了惊讶,更多的却是说不上来的委屈。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又是哪里?」 宴衡却忽然笑了笑,答道,「傻孩子,这里是三清境之一的清微境。」 「清、清微境……?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死了吗?」 这下江济亭却有些懵了,戮渐陵引自己到青门阵,不是为了让作为反派大魔头的自己,自觉抹脖子的? 宴衡像是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你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倒也情有可原。」 江济亭闻言,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不由微微低了低头,「我只知道,我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 宴衡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并不怪你。」 江济亭听了,像是如同洪水山崩地委屈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自以为一开始瞒过了青华天君,可青华天君却一开始就是知情的。他还对我说,让我奋力去争,哪怕没有达到预期目标,结果也可以差强人意。 「可是我争了,我尽力去试了,结果怎样呢?输得一败涂地。可能我便是需要被淘汰的那个,所以,我想就这样吧。抢不过的,便不争了;得不到的,便不要了。 「反正我从来未曾拥有过,哪怕是这血肉,都不属于我。就这样,待在谷底。即便有人经过,也不会看到我。 「就这样,直至死亡。但等待死亡的过程如此痛苦漫长,我不由想,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倒不如直接一死了之。」 宴衡注视着她,却又像是在注视着另一个「她」。 「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在我看来,活着的确是无意义的。我们不断寻找不断跌倒,磕磕绊绊却仍不肯放弃,追寻心中那一份执念。 「可是在更多时候我们都会怀疑自己,我们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意义?为了什么意义而活?这似乎在短时间内很难有定论。 「或许追寻的过程可以成为意义,或许跌倒后再爬起可以成为意义,或许经歷磨难后重获新生可以成为意义,『意义』本身就有很多可能。一味追求宽泛而谈只会迷失自己。」 江济亭蹲了下来,抬头却忽见空中出现了万里星河熠熠,万般光辉。 「夸夸其谈。」 那些光点或有所不同,绽放出异于常人的光彩。它们在静谧中悄然绽放,悄然离去,似乎未曾来过,似乎未曾远去。 「那您呢?对于您来说,这意义又是什么?」 「我么。」宴衡却忽然神秘地笑了笑,「不告诉你。」
第137页 在江济亭眼里,呈娇羞状的玉清真人,不由让她祭出了一波战术后仰,而后试探地问道,「始祖,您…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宴衡默然,只是笑着。 江济亭心下瞭然,便又道,「我不知您究竟活了多久,但我知道生离死别对于您来说,肯定是司空见惯。时间久了,情感消耗了,空洞在所难免。 「既然您说活着是无意义的,在所难免也会遇到生死的问题。不过,我相信,这情定然存在。而这情,肯定就是您活着的意义了。」 宴衡脚上的铁镣微微发出响动,他不置可否,也并未作出回答。 一时间,时间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有着灼然光彩的女子,对自己说出那番话时候的场景。 她笑着对他说—— 惟愿江平海宴,两仪相衡,六合共曲。 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纵使七情六慾明白得多么透彻,道法隐书通晓得多么烂熟,在相遇的那一剎那,或许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不再真实。 江平海宴,两仪相衡,是谓宴衡。 江平海宴,六合共曲,同时也是另一个名字,江曲。 宴衡喃喃地摇了摇头,「或许,在遇见她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称不上什么神了。」 江济亭感觉自己并不知道那个「她」究竟是谁,却又似乎在暗中明白了那个「她」究竟是谁。 宴衡继续说着,像是遍歷了尘世陌上,花繁如昨。 「她重风中走来,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明。她建立着世间的秩序,修订《鸾文道》为法则,成立以妖为盟的华胥,也立以灵为国的龙汉。她,才是这世间真正的造物主。」 这时,江济亭更加确信,那个人就是上清真人江曲无疑了。 「只是,后来她发现由于自己过多地插手这世间的运行,因而导致很多事情的发展,开始变得不再符合原本的规律。 「正所谓『不废不立』,这也是她选择引发变乱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使出了久违战术后仰的江济亭託了托下巴,难不成,她的这位江曲前辈,也是个穿越人? ……可是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好问出来的啊。 「那,那……」 就在这时,江济亭熘到嘴边的话语唿之欲出,她忽然间很想知道当年旧事真相究竟是什么。 「那虚涉文君白泽,当年为解众鬼之困,究竟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 宴衡却并没有明着回答她。 「换句话说,现如今的地府,便是以他的元墟之境建立起来的。而他引咎成为千古罪人,其实是在为江曲和他的姐姐脱罪。 「这样的话,既可以解决危机,也能够不让他们在这场变乱中,担上始作俑者的罪名。至于这件事情的实施者刺渴,便是现如今的玉帝。」 江济亭忽然觉得信息量有点大,一时间真的顶不住。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地府,也就是新的地界会在赤明之变后产生了。同样也能解释,虚涉最后见到的那个青年人是谁了。 甚至更加能够理解,为什么即使虚涉知道这样的命运,却依旧选择接受了。 是他一开始,就甘心为了实践江曲的筹谋规划,做出自己的抉择。 又或许,江曲想要带众鬼登上天庭的荒唐原因,也是因为不想让虚涉,因为献出了元墟之境而丧命的吧。 「……」 江济亭像是并不想继续触碰这个让她感到心痛的话题,于是转而问道,「那……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宴衡便答道,「与其说是『来』,倒不如说是从另一个世界,被这一时空『拉回』。 「她一开始便预料到了,会有后继者自其他时空,为了成为新的『造物主』实施重建的相关事宜,因而也就会被这一世界拉回。」 江济亭沉思了片刻,开口问道,「也就是说,其实上清真人江曲她,也不是这边世界的人?」 宴衡微微颔首,继而又道,「可以这么说。照她道话来说,你就是『二次穿越』了。只不过,她当初并不能够确定你是否愿意拯救这个世界。 「或者说,继续为她的事业踵事增华。因此她与太清道人约定,你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并无法力。 「她说,如果你并没有选择继续探寻的道路,也不必再背负任何她的执念,就此安然快乐地活着便好。所幸,她并没有看错你。」 江济亭默不作声,心下已然明白了一切。 果然,从她来到这里开始,甚至从她意外飞升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是被决定好的。 「那也说不通啊,即使因为她并不相信我,所以我一开始也就没有法力,可我为什么后来又莫名有了那种毁天灭地的『恛梦』?」 宴衡却忽然笑了笑,「这个应该问问你自己。」 哈?你们文化人说话都这么,这么?云里雾里?还很哲学的吗?江济亭忽然感觉自己是真的有点麻了。 宴衡看着江济亭阴晴不定的表情,便解释道,「你同她一样,想要这个世间变得更好的那份心,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 江济亭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作为江曲的后继者,即便她从一开始被夺去了所有的能力,但她那份想要与人为善的助人之心,却冲破了重重阻力,让她重新获得了那份原本就属于她的,「造物」能力。
第138页 她原本,才是这个世界的神。 从一开始根本就不是什么异端,「反派金手指」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可是,一切似乎都晚了。 「既然如此,那么除奸卫道,看似十分正派的太清道人,她的真正目的就不仅仅是除掉我这么简单了吧。」 江济亭逐渐冷静了下来,只是沉沉的目光却看向了很远之外的地方。 「很可惜,她已经彻底走火入魔了。为了不让江曲接近她的弟弟,她既然当年从侧面协助过江曲,促成过一次赤明之变,害她含恨而亡,就会想着杀她第二次。只要她还活着,那么永生永世,都会与她结仇。」 江济亭不以为然地反驳,「那她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动手?」 宴衡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中沉淀着像是浸了千年的哀伤。 江济亭看着他的表情,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是她的趣味。 从当年「协助」江曲发起赤明之变,却又害她落得个形消的下场;到现在,设局让自己在获得「恛梦」后,又在道德制高点,发出灵魂质问,引她自戮。 这就好比给了一个人足以得到永生之喜的希望,又亲手将它尽数摧垮。 什么自我毁灭,什么精神摧毁,疯了,都疯了。 江济亭默了默,有些说不上来的委屈,也有些压抑不住的怒火,忍不住问道,「可是,我和那姓陆的无冤无仇,为什么他也要置我于死地?」 这时,宴衡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像是讲起了最初的渊源。 「赤明之变后,华胥覆灭,龙汉南迁,新立应天。旧时的四象不再,新的四御再封,玉清真人袖手,上清真人远游,刺渴成为玉帝。 「赤明之变后,我与刺渴约定就此袖手人间诸事,只是多少仍然有些不放心。而青华天君,也就是陆清择,则是我分出的一支阳炁,为了体察世间的公允。」 江济亭这下彻底惊了。 「啊这……阴阳同体一炁这个我能理解,没想到您、您还可以把自己一分为二的?! 「而且而且,他……他,不仅没有叛变,还藉机利用了戮渐陵,让她动用青门阵,引我入清微境?!」 宴衡略略点头,表示认同江济亭的观点。「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 剧情直转而下,竟然让江济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只是啊,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哪怕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就在这时,宴衡却忽然开口问她,「嗯,所以说了这么多,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支付的代价了。」 江济亭忽然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凭你喜欢她。」 「凭你帮助她逃离轮迴转世,跨越数百年的时空,选择了我。虽然这样的『选择』,或许并不是出于偶然。」 良久,宴衡才缓缓嘆了口气。 「你的聪颖倒是与她如出一辙,怪不得她会选你。」 江济亭不由长声大笑了起来。 「你错了,能够不惜一切,出卖一切的,才是最愚蠢的那个。」 宴衡怔了怔,而后神色惨然地笑了笑,「就如同当年的她一样么。」 江济亭不答,转而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神色恢復如常的宴衡,只是望向了虚无中的那片星海。 片刻后,他方才缓缓开口,「待人间新月落下之后,天界游云弥散之时,鬼道阴气浸骨之刻,本君,亲自带你去。」 没想到真的答应了啊? 一时间,江济亭突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说谢谢吧,显得太虚情假意,不说吧,显得不通情理。 于是反反覆覆老半天,宴衡就这么看着江济亭的脸色变幻莫测。 殊不知,当年引发赤明变乱的代价,并不是由江曲支付的,而是由宴衡,自此永生永世,都只能被禁锢在这三清圣境之中。 并且,为了去看看江曲拼死也想要守护的人间,他将自己的阳炁化做了青华天君。 只是啊,无论如何,她都该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 这里并不属于她,如今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或许现在的江济亭来说,可能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闭上了本应眷恋世间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尘埃即将落定,下一更大结局~^ ^ 第73章 晓山青·终 又或许当年的江曲 , 还是看错她了。 什么纵使江山以为济,举身以赴万里河山,却最后还是落得个身死形消的下场, 真不知该嘆可悲, 还是可笑。 江济亭忽然想起了江曲当年败于阵前,在千万人中, 所说的那句话—— 「可笑我最后只能做自戮者, 与我所爱的世间诀别。只嘆一句,分明当初最为嗤之以鼻的游戏人间,或许倒也不错。」 江济亭闭了闭眼。 她曾深爱过这个世间,哪怕这个世间从未善待过她。 「天地之间, 方寸之行,守得片刻须臾。」 忽地,江济亭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久违的熟悉, 也久违地,让人心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 以百姓为刍狗。」 江济亭怔了怔, 抬头看向了来人。 「你从未做错过什么。」
第139页 来人继续说着,仍是一袭青衣,翩然而立的模样,尽管满身尘污血渍,风华不再,却依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不知怎的, 在江济亭眼里,见他这副模样,忽然有点想笑。因为现在的他看起来,怎么看怎么都像极了一只落魄的大型犬。 这时,阵风捲起了他已不在松烟如墨的青丝长发。 江济亭怎么也没有料到,当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奈何已是发如雪,鬓如霜。 为了遍寻她,千百度的灯火中,千万里的山河处,甚至是……千数恶鬼的酆都鬼域。 传言,地府入则无返,即便是他们这些得了道的仙君,凡遍歷地府为寻挚爱之魂却失落无归者,其发,都将会变为雪色。 江济亭是听过这个传言的,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你……」 洛行澈注视着她,目光沉沉,像是有千言万语,千般万种风情,皆不可说。 他想了很久,也找了很久。 在龙汉之年时,他是杀伐果决的妖盟首领,是傲然临世的孟章神君,是翻覆云雨的玄螭神龙,广受万人景仰。 可是,在被决定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註定了他命中所必然註定的一切,使得他在众人眼里看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理所应当的。 因此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或是关心过他想要什么,或者他愿意做什么。 即使是他自认为代掌着万里华胥,为着华胥的长治久安,殚精竭虑。 他本以为,这样的殚精竭虑会长此以往地继续下去,直到「那件事」的出现,让他忽然之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似乎……长久以来,从来都是他人从他这里索取,为此而希望他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付出些什么,并冠以冠冕堂皇的大义,和一些他没有办法开口回绝的理由。 尽管他并不在乎,但是似乎真的没有人考虑过,愿意为他做些什么。以至于那件事,让他记了很久,很久。 「这些人不配你出剑。」她当时这样说着,并努力从中斡旋,试图解决眼下的危机。 他当时,由是愣了愣。因为或许这种类似的事情放在以前,簇拥在他身侧的人们只会对他说,「你应该为此而出剑」或是「你为什么还不出剑?」此类的罢。 那一刻,他忽然考虑清楚了。自己或许并不用再「应该」为他人而做一切诸事了。 那样并不值得。 值得的应该是,这样的扶持是相互的,而不是一味地索取或付出,这样不公平。至少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认为她是值得的了。 所以现在,换做是他,究竟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自己真的很担心她,也…… 真的很喜欢她呢。 洛行澈沉默良久,单膝跪了下来,双手奉上了那把漆黑银亮的虚雪剑。 「此后余年,往后余生,听凭君意,愿如君心。」 或许就如同他名字中的「行澈」所说的那样,他所行之地都足够澈净,他就像是在澈净之境行走一般,冷静且理智,执着且认真。 就像是他的剑道一样,杀伐果决,至纯至性,也至骨寒凉。 但是啊,若非执剑之人有着一颗为爱之爱的赤诚之心,又如何能够御得这寒凉之剑,受得这凌霜之道? 而现在,他愿做她的剑。 对于江济亭来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世界上最没有可能的人,世界上最难接近的人,竟然会喜欢上她。 或许,她也是受到江曲祝福的,那颗幸运的星辰吗? 又或许,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行星主宰,或许迷失过踪迹,却从来不曾被遗失过呢。 所幸,一切都并不算太晚。 * 至于后来,听说啊,仙女姐姐陆漓带着小希音去云游四方,悬壶济世了,还留下了四只纪念品给应天君当崽子。 诸葛涣也和寻北尘比翼人间,做了不羡神仙的眷侣,而应天雪也和白下景约好,下次承包一家手打功夫馄饨摊了。 而鸽子小姐命格星君,依旧在咕咕她的天命簿,听说还写起了各家的野史同人本,青华天君也依旧在研究穿什么潮牌更带感。 而玉清真人呢,有时候还是会和洛行澈因为甜食还是甜茶的事,一言不合就撕起来。 就目前来看,一切似乎都还挺圆满的。 玉帝看着阶下成双成对的四御,心情有些喧嚣,也有些复杂。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哥哥,目光更加复杂了。 就在这时,紫微帝君率先跪了下来,像是走流程似的,再次说起了老掉牙的剧本。 「罪仙自知犯下天条,故此特来请罪。」 玉帝却像是并不受用的样子,冷着脸哼了一声,「你是觉得,你这一跪,朕担待得起?」 沈遇漱看着他,像是以牙还牙似的冷言冷语了回去,「担待不起也得受着。」 当然,他的潜台词不难理解,自然就是「即使给你跪了我照样也得宠着」。 「玉帝爷爷啊!我——」 另一旁的江济亭也不甘示弱,正准备十分上头地哭惨时,玉帝连忙比了个打住的手势,觉得自己的高血压简直又快要上来了。 在乌烟瘴气各显神通的众人中,只有一旁的洛行澈,肃然立着,像是一股独特的清流,也像是聚了散不开的高压。
第140页 于是,玉帝像是颇为赏识地看了他一眼,顺了顺自己的冕旒,慢条斯理地说道,「上宫帝君,还是你说说罢。」 在众人炽灼目光下的洛行澈,像是很认真也很郑重地思考了一下,认真地答道,「臣附议?」 「……」 玉帝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不想波动了,甚至还想来点速效救心丸。 无奈之下,他像是有些眼不见为净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自行散了罢。」 于是,不仅成双成对,也看起来很其乐融融的周天四御,就这么被玉帝赶了出来。 江济亭吸了吸鼻子,尽管她真的有很认真地在动脑了,但她左想右想,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玄机。 「玉帝爸爸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 沈遇漱听了,立马就开始在一旁酸她了,「洗尘池究竟是洗掉了你这个值一块铜板的脑子,还是你这脑子,洗尘池都不愿收的?」 洛行澈皱了皱眉,就连周围的气场也冷了下来,像是要开启护妻模式了。 而一旁的温止澜见情况不太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和神仙打架,便出言道,「原本便是玉帝并未说清,你也莫怪她了。依在下来看,这些事情应该是过去了。」 「噢~原来是这样!」 江济亭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危机,甚至还有点傻乐玉帝居然会放他们一马什么的。 毕竟周天四御,成双成对什么的,终归还是影响不太好的嘛,毕竟《三清鸾文道》还在那摆着呢,上了诛仙台再说自己不爱了什么的,那多不好啊。 不过他们刚出灵霄宝殿没多久,正巧碰到了正往这边走的青华天君。 「哎哎——!青华老……青华天君!这边这边!」 江济亭远远地就注意到了他,于是就打起了招唿,还一路小跑地跑了过去。不仅如此,甚至还没大没小地和青华天君勾肩搭背了起来。 「哎!青华老……青华天君,问您个事呗!您当初为什么要设局,假意叛变来救我啊?」 青华天君则是极其罕见地大度,抱着臂笑了笑,袖间的清风像是可以灌下整个天下。 「嗯?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本君只是想守护她留下的河山万里而已,或者说,她宁死也要保下的河山。 「自然是众生皆苦,谁都不能独善其外。所以,能救的生灵,都尽力一救。」 江济亭对于这波烂俗的回答,表现得十分嗤之以鼻,「啧啧,真没想到,你也喜欢整这套痴情老套的东西啊。」 「如果偏要究其原因的话,大抵神仙到了人间,都会变成人的罢。江曲是,他们四御是,你也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怎么还是这么爱神神叨叨的!」 越听越觉得不对味的江济亭转手松开了他,而后十分神神秘秘地贴近了他的耳根,小小声地问道,「那我,那我和上、上宫帝君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 青华天君不由假意蹙起了眉,厉声喝道,「咄!小兔崽子,在本君面前,还不慎言些。本君的徒儿,既掌天命簿,也司红鸾星。承天帝君,你倒不如去问她。」 一想到这一世作为陵光神君果魂,脾气火爆泼辣异常的洛大小姐,江济亭不由识趣地吸了吸鼻子。 「……那还是算了吧。」 青华天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就连神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倒是有一点,本君该同你说说。确实没想到我那徒儿今生的原神是白鸠,所以怠慢了许多有关希音那个孩子,后来的事情。」 江济亭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由忙声问道,「白鸠?什么白鸠??」 青华天君的神情开始愈发变得难堪了起来,「咳咳咳,就是约定俗成的鸽子,咳咳……」 ??? 这什么,旧时妖盟毕方鸟,飞入寻常百姓家??还是会咕咕咕的那种??? 该怎么说,怪不得小希音后来能够侥倖活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妙不可言的偶然,更是因为鸽子小姐命格星君,她咕咕咕了??? 不仅如此,命格星君洛大小姐司掌天命簿,按理说也掌管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那她如果咕咕咕了她和洛某人的下凡之旅,那…… 越想越糟的江济亭顿时暴跳如雷,就像是个炸开锅了的爆竹。 「你你你!!你这老东西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喂?!不要以为你是玉清始祖我就不会打你了!!!」 青华天君汗颜,像是一早就知道了她的反应似的,忙道,「承天帝君,冷静,冷静。」 「不过有一点,确实是本君和玉帝,都瞒你了。从一开始,上宫帝君就没有失忆。」 ?????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洛爹爹他一开始就没失忆,那她从一开始也就掉马了??? 还有一开始她各种作死地在自己坟头跳舞的骚操作,就,都被本人知道了呗?! 「你在说啥玩意儿???你再给我说一遍????」 江济亭简直想要暴打这个无良的小老头子一顿了,哪怕他还是个长得挺骚包的帅哥脸的。 青华天君打了个俏皮的眼神,示意江济亭向后看,「你还是去问他罢。」 就在这时,洛行澈也走了过来,看着江济亭与「陌生男子」这么亲密,像是有些醋地拽了拽她。
第141页 「走了。」 江济亭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想起了自己之前满满的黑歷史,感觉,实在有些……难为情。 思绪流转间,她忽然看到了他满是淤痕的指尖,心下明白,肯定是当时在自己不辞而别后, 啧啧,什么招隐神曲,真没用! 而后,江济亭像是百八十年难得的内心柔软了一回,轻轻问道,「手……疼吗?」 另一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洛行澈,回过头来看着她,顿时更加来劲了,甚至还露出了一副天真纯良的可怜神情,和他高冷冰山的伟大形象简直不符。 「疼。」 该怎么说?怎么也不会想到,龙汉年间,不可一世,傲然外物的玄螭神龙孟章神君,居然会有追妻火葬场的一天? 迷之获得了满足感的江济亭忽然问道,「你从一开始,就……没失忆?」 洛行澈也没有瞒她,真诚地点了点头,「嗯。」 顿时大觉不妙的江济亭,连忙岔开了话题,「那,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找到清微境的?」 「我从地府回来后,见到了诸葛涣、白下景、应天雪,还有寻北尘。他们以自己最后的余烬,用江曲最后的灵念,化作南天穿云破雾的星路,引我入境。 「那个少年还说,『为知遇一人,便可投身在这万般尘世之中。哪怕这尘世间,如影如幻亦如露,所以更要别放弃。』」 而这正是「尘世如涣,青芜不归」的意义啊。 走过风尘莽莽,跌跌撞撞,还好你从未放弃呀。 江济亭忽然想起了临行前,宴衡对她说起的那句话。 「哪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旷世绝恋,不过是些柴米油盐的烟火故事,白粥与细水常流罢了。 「你们这些人呀,就是在天上飞得久了,唿风唤雨手到擒来,把自己绕在云里雾里,便以为爱的是镜花水月,巫山云雨的。看似聚散无常,黄粱梦枕,却缘是思虑过深。 「哎,年轻人啊,活得便是这样恣意尽兴,却又缠绵悱恻。年少么,或许总该是这样歷经一场秋水浮萍的爱恋罢。」 她忽然抬起了头,看了看那边谈笑风生的温止澜与沈遇漱,又看了看眼前的良人。 万顷天光中,满心欢喜,忽然笑了起来。 「上宫帝君?」 「嗯?」 「我想喝甜茶了!和你一起!好不好呀?」 「好。」 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有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山面瘫,只是在他的眼眸中,多了数千年冷峻也化不开的温柔。 自此,更是将十里长亭,皆入了一人之眼。 与一人执剑,并佩同去,斩尽东风而来。万里清光,犹是君心照我心。此后松鹤长春,永生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