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知归处》 第1页 1、第一章 ... 卫远熙第一次见宁子陌,是在皇宫里头的御花园。 “太子殿下,您慢点啊。”一堆宫女太监手里捧着热茶点心,寸步不离的跟着七岁的卫远熙,生怕这小祖宗在哪磕了绊了。 寒冬腊月,这御花园里原本也没什么景致,卫远熙跑来这无非也就是小孩子心性想出来透透气,走了两圈见没什么好玩的,而且还挺冷,于是就想下令回去,突然却听到前头传来了一阵闹笑声。 “谁啊?”卫远熙好奇,带着人往前走了两步,就见荷花池边围着几个小太监,旁边的亭子里放着一张虎皮椅子,上头坐着个小胖孩,看上去约莫十多岁,被厚厚的貂皮围着,远看上去跟着球也差不了多少――是当今圣上的长子,卫远熙的大哥卫远钰,因为其身母出身低微,因此虽是长子,却也只获封了一个钰王的名头。 “没劲。”卫远熙向来看不起这个胖子,扁扁嘴刚想走人,却被一边的辱母拉住。 “我不喜欢他。”卫远熙嫌恶的看了眼卫远钰。 “太子殿下,荷花池里头站着个小孩。”辱母轻声道。 “什么?”卫远熙一愣,仔细一看,还真是。 这种滴水成冰的鬼天气,自己穿着棉袄抱着暖炉都冻的手冰凉,那荷花池里都是淤泥污水,怎么会有小孩站在那里? 卫远熙皱皱眉,带人从凉亭后的小路走了过去,还没到跟前就听到卫远钰趾高气扬的声音:“乖乖给本王跪下,本王就饶了你!” “又欺负人!”卫远熙咬牙切齿,蹬蹬蹬绕到了凉亭前,一眼就看到水中站着个小孩,满身都是污泥,脸上头上也脏兮兮的。 “太子殿下千岁。”荷花池周围站着的几个太监原本正笑得开心,却没提防卫远熙突然出现,于是被吓了一跳,哗哗跪倒一片。 “你干什么欺负他!”卫远熙怒视着卫远钰。 “他踩脏了本王的靴子。”卫远钰被瞪的心里一空,却还是虚张声势的给自己壮胆。 卫远熙的侍卫飞身掠下,把那个小孩抱了上来。 “狗奴才,谁让你们救他上来的?”卫远钰大怒,拍着桌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却没料到穿的太厚,一个不小心趴在了地上,哎哟哎哟直叫唤。 那几个跪在荷花池边的太监一看自家主子摔了,慌得赶紧站起来想扶,却没料到刚走了两步,就被卫远熙一脚踹翻。 七岁的小孩原本应该没多大力气,不过一来卫远熙是太子,二来这个太子一直在习武,因此那个太监差点滚进荷花池。 “狗奴才,本太子让你站起来了吗?”卫远熙还惦记着刚才卫远钰骂自家侍卫的事,于是抓紧时间骂回来。 “是,太子恕罪。”那太监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是怎么进荷花池的?”卫远熙接着问。 “回,回太子,是,是……”太监战战兢兢,求助的看向自家主子。 “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卫远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 “是吗?”卫远熙看着那个被侍卫抱在怀里的小孩,“吶,你有毛病啊?大冬天的往泥水里跳。” 小孩抿着嘴巴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看着卫远熙,眼睛黑黑亮亮。 卫远熙咬牙切齿,咋这呆呢? “我是说。”小太子摸摸鼻子,继续循循善诱,“是不是有人推你下去的呀?” 小孩还是不说话。 卫远熙丧气,一边的卫远钰却是得意:“你看啊,本王就说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闭嘴!”卫远熙转头,恶狠狠的瞪了眼卫远钰,然后继续凶声凶气的问小孩,“是不是他推你下去的?!” 小孩依旧不说话。 “没说话就代表默认了!我来帮你伸张正义!”卫远熙很霸道,威风凛凛的指着那几个太监,“你们几个,给本太子跳下去,待够一个时辰再上来!!” “……是。”那几个小太监在心里叫苦不迭,咬着牙往混着冰渣的泥水里跳,没办法,谁叫自家主子不受宠,斗不过这个小霸王。 “哼。”卫远熙心里舒服了一点,走过去把自己的暖炉塞进那小孩手里,带人回了东宫。 “母后啊……”卫远钰气的眼泪鼻涕横飞,跑回去找自家母后哭诉。 卫远熙是混蛋!和他娘一样!只会欺负人! 太子宫里,宫女们帮那小孩洗了澡,又换了干净衣服,带着到了卫远熙跟前。 “你别怕,以后我保护你!”小太子放下手里的点心,蹦蹦跳跳过来拉住他的手。 小男孩眨眨眼睛,软软的晕了过去。 “餵!”卫远熙被吓了一跳。 太医来后检查了一下,说是无妨,只是受了凉又受了惊,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卫远熙放了心,坐在床边看他。 “太子,他是宁王的儿子。”侍卫递给卫远熙一个玉佩,青白的颜色,上面镂空刻着一个“宁”字。 “宁王?”卫远熙皱着眉头想啊想,自己年岁小,不过因为经常在御书房的屏风后玩,对这个宁王好像有些印象。 “是东北那边的封王。”侍卫解释道,“他应该是刚进宫不久的小世子,叫宁子陌。” “宁子陌?”卫远熙歪着脑袋,盯着床上的人使劲看。 傍晚的时候,宁子陌还没醒,卫远熙百无聊赖,于是抱着一盘豆沙糕坐在床边吃,顺便捏捏他的腮帮子,然后扁扁嘴,瘦死了! “皇上驾到――”屋外有太监扯了嗓子喊。 话音还没落,就见门帘一掀,浩浩荡荡进来一大堆人,当今天子卫昆一脸惶急之色走在最前头,身侧陪着的是皇后和歌妃,后面跟着几个白鬍子老头,细细一看都是太医院的太医。 “父皇母后。”卫远熙一愣,怎么了这是? “你们几个,快去给他诊治。”皇上指着床上的小孩。 太医赶紧围上去,切脉的切脉,看面相的看面相,不敢有丝毫马虎。 “熙儿,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趁着太医看病的当口,卫昆伸手叫过卫远熙。 卫远熙眨眨眼睛,把下午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卫昆。 “是钰儿把他推下水的?”卫昆神色一寒。 “是。”卫远熙点头点的很坚定,哼哼,让父皇打他板子! “皇上明鑑啊。”卫昆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旁的歌妃早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钰儿他年岁尚小,定是那几个奴才在一边教唆,才会一时煳涂,望皇上念他年幼无知――” “年幼无知?”卫昆冷冷打断歌妃的话,“若论年岁,熙儿还比他小三岁,怎么就知道要救人?” “……皇上恕罪。”歌妃哑口无言,只得一直磕头谢罪。 “罢了罢了,起来吧。”卫昆看的不耐烦,觉得有些燥火,还没等开口,手里已经被递了杯热茶。 抬头一看,皇后正在沖自己笑:“陛下切莫上火,熙儿下午已经找太医替他看过了,臣妾也问过太医,说是没什么大事。” 正好这时,那头的太医也已经检查完,回禀说确实没什么大事,不出一个月就能养回来。 卫昆放了心,卫远熙见卫昆心情好像不是很恶劣,于是凑上去乖巧的帮他捏腿。 “你这个小傢伙,又怎么了?”卫昆抱着他放到膝盖上。 “父皇。”卫远熙仰着脑袋,“让他和儿臣一起住吧。” “和你一起住在东宫?”卫昆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转念一想……也好。 十天后,一道圣旨传到东北宁王府,世子宁子陌天资聪颖,特封太子伴读。 手握重兵的宁王躺在塌上,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王爷。”一边的小妾泪眼汪汪,“陌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回来?”宁王勾起她的下巴,神情满是阴冷,“他回来,我就得死!” 三年后,卫远熙十岁,宁子陌也十岁。 都是十岁的小孩,却有着天壤之别,宫里的宫女都说,世子一年里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太子一天说得多。 “子陌子陌。”卫远熙端着一盘千层苏跑回太子宫,“吶,给你吃。” “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练武?”宁子陌很纳闷。 “是在练武,可是这个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卫远熙捏着他的右手,歪着脑袋眨巴眼睛,“你吃呀,里面有桂花蜜,还有芝麻粒!” 一碟千层苏而已,吩咐宫女端过来不就好了,何苦自己冒着大太阳跑过来?宁子陌没戳穿他,端着千层苏乖乖往嘴里餵。 “子陌子陌。”卫远熙看的欢喜,“要不我跟父皇说,你跟我一起习武吧,这样我们早上一起念书,下午一起练武,晚上一起玩,吶,一整天都能在一起!” “不要。”宁子陌摇头,“我不练武。” “子陌……”卫远熙不甘心。 “我真的不练武。”宁子陌还是摇头,伸手往卫远熙嘴里餵了块点心,“你一个人练就好。” “唔,也行。”卫远熙想了一下,拍拍胸脯,“那以后我保护你!” “好。”宁子陌很认真的点点头。 卫远熙傻乐,蹭到宁子陌跟前,和他肩并肩坐着吃点心。 一盘点心还没吃完,就见从门外跑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太监,张口就叫苦:“唉哟我的太子爷,您怎么这晌跑回来了,黄师父找不到您,正发脾气呢!” “什么?”卫远熙小脸瞬间惨白,完了完了,自己原本只想着回来看子陌一眼就好,怎么不知不觉就聊上了,这下完蛋了! 黄师父叫黄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侠客,曾经救过微服私访的万岁爷,为人也很仗义,因此很得皇上器重,此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很暴躁,生气起来不管太子还是平民,逮着了就是一顿胖揍。 果然当晚,卫远熙是被太监搀回来的,一回来就钻进被子里,谁敢靠近骂谁。 宁子陌嘆气,把屋子里的宫女太监都打发出去,自己拿着药膏坐大床边,轻轻帮他把被子拉了下来。 “来上药吧。”宁子陌轻声道。 “不上,臭老头!疼死我算了!”卫远熙愤愤,半晌却没听到回话,抬头一看,宁子陌咬着下唇,满脸的内疚。 “别啊,我又没怪你!”卫远熙急了,撑着就想爬起来,却觉得屁股一阵刺痛,于是哎哟哎哟的又趴了回去。
第2页 “那我帮你上药。”宁子陌很执拗。 “行行行。”卫远熙点头,乖乖让宁子陌帮自己擦药。 冰凉的药膏擦到身上,刚刚的刺痛也好了几分,卫远熙歪着脑袋看他:“子陌你别哭,是我自己贪玩,又不是你的错。” “嗯。”宁子陌伸手轻轻摸,“怎么下手这么狠啊,肿成这样。” “没事,不就肿了吗?”卫远熙抽抽鼻子,“最多就是屁股大一点,屁股大才好呢!要不奶奶给父皇挑妃子的时候,怎么就喜欢挑屁股大的?” “笨死了。”宁子陌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子陌子陌。”卫远熙抓着宁子陌的手,“你看我都受伤了,今晚你别回后院了,陪着我一起睡吧?” “不行,会坏了规矩的,我怎么能在太子的床上睡。”宁子陌拒绝。 “什么规矩啊!”卫远熙不满,“那算了,我去你那里睡也一样。” “不行!”宁子陌再度拒绝。 “哼!”卫远熙怒,“本太子命令你!” “……”宁子陌无奈。 当天晚上,卫远熙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宁子陌流口水,这么好看啊,偷亲一口? 嘟着嘴巴还没凑到跟前,就见宁子陌嘴里嘟嘟囔囔的翻了个身,右胳膊一甩,准确无误的打在卫远熙重伤的屁股上。 “嘶……”卫远熙咬着牙倒吸气,差点没疼出眼泪,也不敢再亲了,蔫蔫的趴回床上,满腔哀怨的睡着。 淡淡的月光洒进屋子里,镶金嵌玉的龙床上,十岁的小世子凤眼微微上挑,笑的像个小狐狸。 老太后很喜欢宁子陌,经常叫他去自己的宫里。 “若是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唠叨,以后就常来这玩玩吧。”宁子陌乖巧又安静,老太后越看越喜欢。 宁子陌笑眯眯,一声皇奶奶叫的比蜜饯还甜。 屋内,祖孙两人谈天谈的开心;屋门口,有人伸着脑袋鬼鬼祟祟往里看。 “熙儿,快进来。”太后伸手,乐呵呵的叫他。 “奶奶。”卫远熙不好意思,摸摸脑袋跑了进来。 “哪儿玩去了,怎么脏的像个小猴子。”老太后笑着摇头。 “刚去练武了。”卫远熙嘴里答应着太后,眼睛却是满是期待的看着宁子陌。 “时辰不早了,奶奶也该去佛堂念经了。”老太后被宫女扶着站起来,“你们两个小猴子,也早些回去吧。” 卫远熙笑咧了嘴,拉着宁子陌转身就想跑,宁子陌却挣开他,和宫女一起扶着老太后到了佛堂才离开。 “子陌子陌快走,带你去看好玩的!”卫远熙拽着宁子陌的袖子就跑。 “去哪?”宁子陌好奇。 “去了就知道了。”卫远熙带着他一路跑到卫远钰的永钰殿,进去就见跪了一院子的人,卫远钰被侍卫压在板凳上鬼哭狼嚎,正在挨板子,一旁的歌妃跪在地上,早已求情求的嗓子沙哑。 “熙儿,你们怎么跑来了?”卫昆坐在椅子上,看着卫远熙和宁子陌皱眉。 “路过,就顺便进来了。”卫远熙拽着宁子陌站在卫昆旁边,小声道,“父皇,大哥他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特意加重了音调,显然是故意的。 “不成器的东西。”不问还好,这一问,卫昆气得脸色铁青,不过是一个宫人不小心放飞了他养的鹦鹉,居然就被活活打死,卫家自古以仁德爱民为祖训,怎会生出这等暴劣的子弟。 “父皇别生气。”卫远熙一边帮卫昆顺气,一边得意洋洋的偷眼看卫远钰。 卫远钰自小就是娇生惯养,长的白白胖胖细皮嫩肉,哪里受得了这等酷刑,几十板子下去,早已眼泪鼻涕横飞,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皇上。”歌妃心疼的几欲晕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说是若钰儿有个好歹,自己也不活了。 毕竟是父子连心,卫昆心里再震怒,也不想把他真的打死,看着也教训的差不多了,便命侍卫停了手,让人把卫远钰带去思过室思过。 歌妃也不敢再多求情,边谢恩边想着要找个什么法子,往那思过室中送些食物伤药。 “歌妃。”卫昆从椅子上起来,“跟朕来御书房,讲讲你是怎么教育这个儿子的!” “是。”歌妃心里暗暗叫苦,抬头想看万岁爷,却正好和皇后对视了一眼。 “妹妹切莫太伤心,陛下也是望子成龙。”皇后柔声安慰,当真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谢姐姐好意。”歌妃冷眼看着她,“好意”二字说得重之又重,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等众人走后,卫远熙拽拽宁子陌:“我们也回去吧。” “干什么带我来看这个。”宁子陌皱着眉。 “……他老欺负你,我就想给你出气。”卫远熙拉着他的手。 “以后别来了。”宁子陌挣开他,认真道,“我不喜欢。” “嗯,以后不看了。”卫远熙乖乖点头,其实自己也不喜欢。 卫远钰是很混蛋,可是他每次欺负子陌后,自己都会十倍的欺负回去,所以,其实自己也不是很讨厌他,相反还有点同情,他的母妃不受宠,他自己又笨,宫里的人表面上恭恭敬敬,其实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其实也挺可怜的。 作者有话要说:~^_^~ 2 2、第二章 ... “子陌,昨晚你干什么去了啊?”卫远熙想起来一件事。 “昨晚?”宁子陌一愣。 “对啊,我昨晚睡不着去后院找你,你不在。”卫远熙皱眉。 “昨晚吃坏肚子了。”宁子陌扁扁嘴,“你睡不着,找我干什么?” “聊天啊。”卫远熙很认真,“子陌,后天就是你十一岁的生辰了,你想怎么过?” “你还记得啊?我早忘了。”宁子陌笑笑,坐在大石头上晃腿。 名为宁王世子,其实谁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住在京城的人质,自己那个手握重兵的父王一起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连自保都无能为力,还谈什么生辰。 卫远熙眨眨眼睛,凑过去拉住他的手。 思过室里,卫远钰趴在冰冷的地上,哭的狼狈不堪。 今天行刑的侍卫都是卫昆的亲卫,平日里早就对骄横跋扈的卫远钰看不顺眼,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手里都是下了十分的力气。想那先帝爷十五岁的时候就御驾亲征去征讨番邦,当今圣上十五岁也早已满腹经纶,哪像这个大皇子,十五岁还只知道吃喝玩乐仗势欺人。 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少个时辰,卫远钰慢慢有些昏沉,喉咙也干哑的厉害,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之际,却突然听到门锁一响,随后就见有人走了进来。 “喂,没事吧?”那人蹲在卫远钰跟前。 “你来干什么?”看清来人是谁后,卫远钰恨的咬牙切齿,“来看我笑话的?” “不是。”宁子陌摇头,从怀里掏出来一瓶伤药,又给他一包点心和一囊清水,“我找不到别的,凑活吃了吧。” “……”卫远钰狐疑的看着他。 “怕我下毒啊?”宁子陌笑笑,自己吃了块枣泥核桃糕,“信不信由你。” “你想干什么?”卫远钰还是有所防备。 “不想干什么。”宁子陌站起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不得罪人,无非是多给自己留一条活路而已。” 卫远钰看着宁子陌出了思过室,有些犹豫的看着那些点心。 宁子陌刚一回到太子宫,就见卫远熙正在发脾气。 “怎么了?”宁子陌上前问他。 “吶,我特意叫厨子帮你做的枣泥糕,可是转眼就不见了!”卫远熙愤愤,“谁偷吃的?” “我自己吃的。”宁子陌轻声道。 “……你吃的?”卫远熙睁大眼睛,“那么多,都吃了?” “做给我的,不就是给我吃的?”宁子陌反问。 “不是啊,一盘糕点算什么,我是怕你吃撑了。”卫远熙揉揉他的肚子,“那晚上别吃饭了,要不该吃坏了。” “……好。”宁子陌无奈点头。 卫远熙满心满脑子都是要怎么给宁子陌庆祝生辰,谁知赶巧不巧,当天一大早偏偏就被卫昆叫去了御书房考诗文考谋略,一待就是整整一天,回去后已经是深夜。 “子陌你别生气。”卫远熙气喘吁吁的跑回去,开口就道歉。 “没关系,吃饭吧。”宁子陌苦着脸揉揉肚子,“饿死了。” 卫远熙很内疚,陪着吃完饭后,就拉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干什么?”宁子陌吃饱之后懒洋洋。 “这个送你的。”卫远熙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不要。”宁子陌坚决的背过手。 去年自己过生辰时,卫远熙不知道从哪个江湖艺人手里买了一个盒子,打开后假蛇乱飞,自己差点被吓死,鬼知道今年又是什么。 卫远熙理亏,自己打开了盒子。 一把精巧的匕首躺在盒子里,刀鞘精巧,刀刃轻薄,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 宁子陌眨眨眼睛,看上去没有多大的兴趣。 “我知道你不练武,可是这个很小,你带着防身。”卫远熙把小刀塞进他手里。 宁子陌点点头,拿着匕首把玩。 一边的卫远熙看着宁子陌好看的侧脸,觉得自己有点晕。 自此之后,每年临近宁子陌的生辰,卫远熙都会千方百计的帮他搜罗好玩的稀罕物,一晃便是七年。 十七岁的宁子陌性格还如小时候一样波澜不惊,连笑都是淡淡,而且自从十三岁那年的一场大病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因此连皇宫的门都很少出。 卫远熙倒是沉稳了不少,储君之位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稍一出错便有可能万劫不復。 太子宫里有几颗高大的梧桐树,枝叶密密匝匝,遮住了毒辣的日头,宁子陌经常在这里看书弹琴。 白衣少年黑髮如墨,五官精緻的如同描画,看的多少宫女红了脸。 树林里沙沙作响,靠在树下小憩的宁子陌皱起了眉。 “子陌。”卫远钰提着一个锦盒从小树林里走出来,儿时的虚胖减下去不少,而且自从那次被打过板子之后,他的行为也收敛了挺多,倒也不是很招人厌。 “我叫人做的枣泥糕,还热的,你要不要吃一点?”卫远钰小心翼翼道。
第3页 “不饿。”宁子陌摇摇头。 “那我放着,你饿了再吃。”卫远钰把食盒放到小案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这是千年的老山参,对身子好。” “干嘛对我这么好?”宁子陌嘴角微微上挑,歪着脑袋看他。 “没……就是,我小时候老欺负你,你别生气。”卫远钰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 儿时自己被父皇打板子,是他给自己送了药和吃食,那时自己疑心重,那盘枣泥糕动都没动,后来带回宫一查,却说根本就没毒,药也是上好的金疮药,自那以后,自己每次见到宁子陌,都有些心虚,总觉的自己把别人想的太阴暗。 再后来,偶尔在宫中遇到宁子陌,他都会沖自己笑,虽然那笑容很浅很淡,却每次都叫自己不捨得移开眼睛。 这么好的人,自己小时候是哪里不对了,居然捨得欺负?白让卫远熙捡了便宜。 于是只有加倍对他好。 “子陌,晚上一起吃饭吧?”卫远钰轻声道。 宁子陌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怒喝。 “你跑来我的太子宫干什么?!” 斑驳阳光影下,十七岁的太子身着明晃晃的锦袍,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怒气。 “我是来看子陌的,与你何干?“卫远钰站起来和他对视。 “子陌是我的,以后你最好离我的太子宫远一点!”卫远熙伸手拉了宁子陌就走。 宁子陌猝不及防,被他拽的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地。 卫远钰怒极,刚想上去阻拦,却见宁子陌边走边回头,微微对自己摆了摆手,像是示意自己不要冲动。 看和宁子陌满眼的为难和无奈,卫远钰只得停下了脚步,心里也清楚,卫远熙是受宠的太子,自己现在斗不过他,说不定还会连累子陌。 只能忍,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 卫远熙拽着宁子陌一路回了书房,才恨恨的甩开他的手腕。 “怎么又生气了?”宁子陌无奈的揉着手腕,“是他来找我,又不是我去找他。” “谁让你理他的?”卫远熙拍案,“他来找你,你就不会叫守卫将他赶出去?!” “我要怎么赶?”宁子陌苦笑,“他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儿子,我什么身份,怎可叫人去赶他?” “……”卫远熙语塞,心里暗骂自己是猪头,明知道子陌最不愿说起的就是他自己的身份,自己怎么会挑起这么个话题! “去吃饭吧?”卫远熙不大会哄人,于是只有转移话题。 “不吃。”宁子陌摇摇头。 “还生气啊?”卫远熙苦了脸,“我错了还不行?” “不是。”宁子陌失笑,“我没生气,可是晚上要治病的,不能吃饭。” “对啊!今天初三,你要泡药澡,我都忘了。”卫远熙拍拍脑袋道,“那我晚上陪你不吃饭!”然后再陪你一起泡澡…… 皇太子流口水,后半句话没敢说出来。 “随你。”宁子陌随手抽出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 “子陌。”卫远熙坐在他身边。 “嗯?”宁子陌一边翻书一边心不在焉的答应。 “晚上,你去哪泡澡呀?”卫远熙小心翼翼的问。 “还是在我的卧房。”宁子陌抬头看着他,“有事?” “……有,我也想泡!”卫远熙满脸期待。 “你?”宁子陌皱眉,“那药是治体寒的,你又不寒。” “寒,怎么不寒!”卫远熙郑重其事举右手,“我发誓我寒!” “这还要发誓?”宁子陌哭笑不得,“行,泡吧,我让人再去领一份药材送去你的寝宫。” “我的寝宫?”卫远熙想撞墙,抬头看着一脸无辜的宁子陌,再看看他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精緻锁骨……脸皮算什么,豆腐才是正经事! “我的寝宫冷。”卫远熙一脸认真。 宁子陌先是一愣,然后有淡淡的笑意爬上眉梢,带着一丝戏嚯悠然道,“冷啊?那你就去伙房泡澡好了。” “子陌。”卫远熙彻底豁出去,权当脸皮是铜锤铁打,“一起泡,一起一起!” “不要。”宁子陌站起来就往出跑。 “子陌子陌。”卫远熙跟在他屁股后面颠颠追,“一起啊!” 当天晚上,卫远熙蹲在屋顶,小心翼翼的揭瓦片。 宁子陌靠在浴桶里,听着屋顶上传来的o@声,无奈的揉揉眉头,抬头往上一看,正好对上一双晶晶亮的眼睛。 “呃……卫远熙抹掉口水,无辜的和他对视。 “还打算蹲在那啊?”宁子陌头疼。 卫远熙盖回瓦片,熘熘达达进了屋子,抢在宁子陌之前解释:“屋顶上有野猫!” “行了。”宁子陌只把脑袋露在水面外,哭笑不得看着他。 “子陌。”卫远熙腆着脸走过去,坐在浴桶旁的小板凳上。 “餵……”宁子陌没来得及挡,卫远熙就觉得屁股一凉。 “凳子上都是水,坐之前怎么也不看看。”宁子陌无奈。 “哎呀衣服湿了啊。”卫远熙大喜过望,“脱了一起泡澡吧!” “不准!”宁子陌伸手推他,好看的锁骨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卫远熙激动的头直晕,故意往后退了退,然后继续脱衣服。 宁子陌果然中计,从水里往出站了一点点接着阻止。 看着宁子陌白皙的胸膛和那两点浅色的凸起,卫远熙觉得脑子脑子一懵鼻子一烫,然后就想自己要是能摸摸……嘿嘿嘿。 宁子陌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觉得有些目瞪口呆,怎么会有人下流到这种程度……于是缩回浴桶,把沾了水的手巾噼头盖脸的丢向他:“喂!喷血了!” 卫远熙回神,拿着手巾堵住鼻子,然后继续看,越看越激动,鼻血止也止不住。 “转过去!”宁子陌被他看的毛骨悚然。 眼见着宁子陌已经有些生气,卫远熙再不甘愿,也还是乖乖的转了过去,顺便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急不急慢慢来。 宁子陌拿过一边的长衫裹住身子,兔子一般蹿进床帏里去换衣服。 卫远熙回头回的太慢,大好春光没看到,只看到了飘来飘去的床帘,于是咬牙切齿,子陌怎么跑这么快?又寻思,得空要找个什么藉口,把这碍事的床帏给拆了! 宁子陌换好衣服,又把领子往上拽了拽,然后才探出半个脑袋。 “子陌。”守在一边的卫远熙赶紧跑过去。 “时辰不早了,闹够了就回去歇着吧。”宁子陌道,“你是太子,明早还要上朝呢。” “我不上朝。”卫远熙苦了脸,“一帮老不死的联名撺掇父皇,天天吵吵着要给我选妃!” “这是好事啊。”宁子陌劝慰。 “好事?”卫远熙急了,使劲握住他的手,“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心思?” “什么?”宁子陌眼帘低垂,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死死握住。 “你知道的,你明明就知道的。”卫远熙把他拽进自己怀里,“为什么不给我回应?” “太子――” “叫我的名字。”卫远熙打断他,手臂愈发的收紧,“我是别人的太子,不是你的,叫我的名字!” 宁子陌靠在他怀里,没有再说话。 “哭什么?”卫远熙皱眉,“你……不愿意?” “你是太子,我是罪臣之子。”宁子陌笑的苦涩,“你不说是为我好,我知道,可是这宫里风言风语,总是会听到一些。” 群臣都在上奏,说宁王最近正在招兵买马,大肆扩充军备,关外的外族也和宁王来往密切,其心为何,昭然若揭。 “父王有十几个儿子,少我一个,也算不得什么。”宁子陌自嘲道。 “不是的,子陌是这世上最珍稀的宝贝。”卫远熙低头,双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碰,“别怕,我保护你。” 儿时在荷花池边,自己也曾许下过这样的诺言,十多年来,一直都不曾忘记。 怀里这个人,今生今世,永生永世,自己都会保护他。 夜深人静,宁子陌在卫远熙怀里沉沉睡去,眉宇还是浅浅的皱在一起。 卫远熙小心翼翼的把他塞回被子里,看了许久,才恋恋不捨的离开。 屋门被轻轻关上,宁子陌睁开双眼,微微的嘆了口气。 第二天上罢早朝,在回太子宫的路上,卫远熙遇到七八个礼部的小吏,正抱着一堆画轴往过走。 “参加太子殿下。”那些小吏跪拜行李,不小心掉落了一卷画轴,骨碌碌滚开后,是一个二八年华的佳人,穿嫩绿的罗裙,戴嵌宝的金簪,粉面桃腮,含情脉脉。 “这是李尚书家的千金。”见卫远熙看的愣神,小吏赶紧在一边道。 卫远熙点点头,转身继续往回走。 先是画像,往后这些女子就会进宫,再往后…… 怕是自己想不允都不行。 回了太子宫,宁子陌依旧在花园里抱着书打盹,卫远熙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上前轻轻捏住他的鼻子。 “嗯。”宁子陌皱眉,迷迷煳煳睁开了眼睛。 “怎么又睡着了。”卫远熙坐在他跟前,伸手帮他整整衣领。 “困,没事干。”宁子陌打呵欠。 这皇宫里每个人都有事情做,只有自己,当真是个闲人。 “我带你出宫吧。”卫远熙怕他闷出毛病,“最近西北回部的藩王要来给父皇纳贡,京城里头热闹的很。” “也好。”宁子陌点点头,“我们去看热闹!” 3 3、第三章 ... 换了便装后,两人从后门出了皇宫,慢悠悠的满城熘达。 当真是热闹,捏泥人的,耍猴的,舞大刀的,算命的,人多的连走都走不动。 宁子陌手里拿着糖人,一边走一边吃一边到处看。 街角围了不少人,卫远熙好奇,拉着宁子陌挤了进去。 “套圈的啊?”宁子陌指着最里头的一个面具笑眯眯,“我要那个。” “丑死了。”卫远熙皱眉。 “我想要。”宁子陌盯着不那个面具不走。 “行行,我买给你。”卫远熙掏银票。 “不要,我要自己套。”宁子陌按住他的手,自己摸出铜板买了十个竹圈,兴致勃勃的套面具。
第4页 十个扔完之后,连面具边也没碰到。 宁子陌郁闷了,愤愤的看着那个面具嘟囔:“摆那么远做什么!” 卫远熙笑着摇摇头,自己也买了十个竹圈。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个竹圈全部套在了那个面具上。 “吶,高兴了?”卫远熙把面具擦干净递给他。 宁子陌接过面具,兴高采烈的套在脸上往前走。 “难看。”卫远熙敲敲他的脑袋,“青面獠牙的。” “这是我家乡那边的。”宁子陌扭头看着他,“在关外,大家每到过年都会一起祈福,就要戴这个面具,驱鬼,然后招财。” “……”卫远熙一愣,然后小心道,“你想家?” 宁子陌没说话,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你一定有机会回去的。”大庭广众之下,卫远熙不敢与他太亲密,只有往他跟前凑凑,“不过,你回去了还得回来,你是我的。” “谁是你的。”宁子陌沖他翻白眼,然后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卫远熙笑笑,追上几步和他并肩而行。 出了皇宫,两个人心情都很好,晚饭也没去酒楼,就在街边的小摊上左一碗馄饨右一串烤肉,吃的快要走不动。 “辣死了。”宁子陌吐着舌头倒吸气。 “辣椒那是配菜!配菜你也吃!”卫远熙好气又好笑,买了糖年糕递给他。 “好吃。”宁子陌接过糖年糕,一边咬一边继续往前熘达。 见他兴致好,卫远熙也不忍心叫他回宫,于是继续跟在他后头。 有江湖艺人在耍猴,一只小猴子又笨又呆,被鞭子抽的吱吱叫。 “猴子……”宁子陌眼巴巴的看着卫远熙。 卫远熙无奈:“我不是猴子。” 宁子陌伸手,“我今天没带多少银子,借我。” “不给借。”卫远熙逗他。 “就十两。”宁子陌觉得十两应该能买到那只猴子。 “没有。”卫远熙捂紧荷包。 宁子陌很哀怨,继续借,谁让有钱的是大爷。 卫远熙嬉皮笑脸,举着银票继续逗。 “这位公子。”耍猴的汉子突然凑上来,手里正抱着那只小猴子。 “何事?”卫远熙一怔,心想子陌难道真的这么招人疼,这人想把猴子送给他? “刚才有位爷给了银子,让我把这只猴子送给您。”那汉子小心翼翼的把猴子递到宁子陌跟前。 宁子陌也很纳闷,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来,心想自己也不认识什么公子啊。 “谁送的?人呢?多少银子?”卫远熙闻言横眉毛竖眼睛,凶神恶煞的拽住那汉子的衣领。 “小,小的也不认识。”耍猴人被吓了一跳,“看着像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给了五十两银子就走了啊。” 卫远熙怒,谁这么多事?下次遇到打断他的腿! 愤愤的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银票,强行塞到那人手里:“吶,一百两!记住了!这猴子是爷买的!” 耍猴人喜得差点厥过去,自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你这是做什么?”宁子陌抱着小猴子跟他往回走,嘴里还在埋怨,“那个耍猴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还给他那么多银子!” “你喜欢的东西,只能是我送的!”卫远熙很霸道。 宁子陌也懒得和他争,抱着小猴子晃晃。 “我抱着吧,脏兮兮的。”卫远熙把小猴子抢过来,“回去洗干净再给你。” 宁子陌点点头,从摊上买了包花生仁,边餵小猴子边往皇宫方向走。 “爷,回去吧。”层层叠叠的花灯后,有人小声道,“再不回去,宫门该关了。” 卫远钰点点头,看着前头那个颀长的背影,眼底满是落寞。 小猴子很乖,或者说是有点呆,总之就是不像别的猴子那么上蹿下跳,肚子饿了也不闹,就是跑到人跟前,拽着你衣服边指自己的肚子,给个花生就能抱着啃半天,吃饱了就乖乖蹲在树上,自己给自己挠痒痒,长得倒是挺神气,脸上一圈金毛,好像是说书人嘴里的美猴王。 这天卫远熙刚一回太子宫,就见宁子陌正坐在树下,笑的直不起腰。 “怎么了这是?”卫远熙惊喜,子陌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宁子陌一边笑一边指指前头,卫远熙一看也乐了,小猴子穿了个红披风,正在玩一根金闪闪的小棍子。 “猴王啊?”卫远熙沖小猴子伸手,拿着苹果逗他。 小猴子一见有水果吃,立刻丢掉了手里的金箍棒,扑上来抢苹果。 宁子陌拿手指戳戳小猴子:“没出息!” 小猴子抱着苹果,三下两下蹿到树上,安安静静开始啃。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宁子陌递了块湿帕子给他擦手。 “父皇下午要宴请回疆王,我回来换朝服。”卫远熙坐在他跟前,抓着他的手捏捏。 “回疆……今年初你给我的那颗灵芝,原本就是皇上打算赐给回疆的吧?”宁子陌好奇道。 “嗯,父皇每年都要给回疆王一大堆赏赐,不差这一个,你的身子要紧。”卫远熙很认真,“吶,我改天再去太医院问问,看还有什么宝贝,统统给你弄回来!” “我又不是药罐子。”宁子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快去换衣服吧,要不该迟到了。” “走之前给亲一个?”卫远熙腆着脸凑到跟前。 宁子陌一惊,迅速伸手捂住嘴,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卫远熙嘆气,怎么这么害羞啊。 卫昆很重视这次的宴请,因此礼仪繁复又冗长,卫远熙坐在座位上看回疆舞姬转圈跳舞,越看越昏昏欲睡。 宁子陌一个人在太子宫倒是挺悠闲,吃完晚饭后就抱着小猴子满御花园熘达,拐弯却看到卫远钰正在往这边来。 想走已经来不及,宁子陌只得站在原地。 “子陌。”卫远钰惊喜,“你怎么在这?” “一个人闷,就出来了。”宁子陌笑笑,“远熙不在,没人陪我。” 一声“远熙”叫的亲亲热热,听的卫远钰心里直发堵。 “你想不想去我的永钰殿?”卫远钰指着前头,“不远的,转弯就是,我叫厨子做你喜欢的点心。” “好呀。”宁子陌把小猴子递给卫远钰,“对了,还没谢谢你送我小猴子,给你抱一会。”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卫远钰一愣。 “猜的,我又不认识别人。”宁子陌笑眯眯,跟着他进了永钰殿。 里头雕樑画栋金碧辉煌,比太子宫不知道堂皇多少倍。 “这是什么?”宁子陌好奇的凑到桌边,“美女图?” “就画来玩玩。”卫远钰敷衍道。 “这个好看。”宁子陌指着其中的一副图,“这是给你选侧妃的吧?” “好看什么,丑死了。”卫远钰吩咐人把那些画轴抱走,自己拉着宁子陌喝茶。 “这些画像,远熙也有吧?”宁子陌抱着杯子,突然问了一句。 “当然有,他的比我还多。”卫远钰冷笑,“大臣家的小姐,还有各地选送的美人,过一阵子,这皇宫里怕是住都住不下!” 宁子陌闻言白了脸色,低着头不再说话。 屋子里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卫远钰正寻思着要说些什么逗他开心,门外却突然进来一个女子,身着鲜红的石榴裙,头戴灿金的八宝簪,柳眉倒竖,一张粉脸也气得通红,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气势。 “王妃。”宁子陌站起来行礼。 来人正是卫远钰两年娶过门的王妃,大将军司马威的千金司马燕,为人刁钻泼辣又娇气蛮横,宫里人见了都恨不得绕道走。 “你来这里做什么?”卫远钰不满。 “给我带进来!”司马燕厉声沖门外说了一句,立刻就有太监拖了两个奄奄一息的人进来,宁子陌一见就皱了眉,再一看,不过是两个十七八的少年,怎么被打成了这样子? “身为皇子,天天和这些娈童一起饮酒作乐,你也不怕传出去失了皇家的体统!”司马燕咬牙切齿。 “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操心!”卫远钰怒极。 宁子陌站在原地很尴尬,劝了两句后便告辞出了门。 司马燕狐疑的看了眼地上的少年,再一想……怪不得觉得这两个狐狸精这么眼熟,可不都和那宁子世子长一个德行! 宁子陌回了自己的卧房,推开门被吓了一跳,就见黑暗中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远熙?”宁子陌点亮了烛火,“你怎么在这?” “去哪了?”卫远熙冷冷道。 “永钰殿。”宁子陌没有骗他,况且这皇宫里到处都是眼线,自己也骗不过他。 “我说了以后不准你再找他,你把我的话当什么?”卫远熙怒极。 “又没有做别的,聊天而已。”宁子陌皱眉,“我又不是你的娈童,连跟别人说句话也不行?” “娈童?”卫远熙差点气疯,这么多年守着他护着他,心里眼里全是他,到头来就换来这么两个字? 长这么大,卫远熙第一次知道心寒是什么滋味,转身出了房门,再也不想回来,自己一腔真心捧上去,却原来人家一点都不稀罕。 宁子陌坐在桌边,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第二天,万岁爷便陪同回疆王一道出了京城,前往郊外的围猎场狩猎。 卫远熙起码跟在銮驾旁边,看着前头不远处的卫远钰,眼里是说不出的冷。 卫远熙这一走,太子宫就显得冷清了不少,于是宁子陌便三天两头往太后的延寿宫跑。 “陌儿,快过来。”老太后刚念完佛,出门就见宁子陌正坐在佛堂外的院子里逗小猴子。 “奶奶。”宁子陌拍拍衣服站起来,笑眯眯的过来扶住她。 “从哪弄了这么个稀罕的小玩意?”老太后眉开眼笑的看着小猴子。 小猴子蹲在宁子陌的肩头,瞪大眼睛歪着脑袋和老太后对视,顺便拿爪子挠挠屁股。 老太后看得高兴,一边吩咐宫女下去拿水果,一边和宁子陌进了屋子。 “奶奶要是喜欢,我以后来就带着它。”宁子陌把小猴子放到太后怀里,“它很乖的,不乱动也不咬人。” “陌儿乖,养的小东西也乖。”老太后随手拿了糖果餵小猴子,“哪像我那几个孙子,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好端端的跑去围猎,真是造孽。”
第5页 “这次皇上去围猎,应该要很久吧?”宁子陌问。 “是啊,每次都这样,估摸得下个月才能回来。”老太后摇头,“真不知道有什么好。” 宁子陌笑笑,蹲在太后跟前给小猴子餵葡萄,酸的小傢伙呲牙咧嘴吱吱乱叫,笑的老太后差点出了眼泪。 “陌儿。”太后笑够了,伸手指指一边的椅子,“坐吧,奶奶有事跟你说。” “嗯?”宁子陌好奇,“什么事?” “今年你也快十八了,该讨媳妇了。”太后含笑看着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没有。”宁子陌赶紧摇头,“我不想娶亲。” “胡说!”太后虎着脸,“和熙儿一样,满嘴胡言!好好的干嘛不娶媳妇!” “不是啊奶奶。”宁子陌还是摇头,“不是不想,是不敢。” “不敢?不敢什么?”太后一愣,再一想,道:“怕你的身份?你从小就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和你那爹又没关系!没人能动得了你!” “不是怕这个,我知道奶奶会护着我。”宁子陌低着头小声道。 “那你怕什么?”太后急了,“说出来,奶奶给你做主!” 有紫衣的宫女上来奉茶,宁子陌看着杯子里一点一点被注满水,终于抬头道:“我是怕将来娶个很兇的媳妇。” “什么?”太后一愣,“什么很兇?” “就是……钰王妃那样的。”宁子陌苦了脸,伸手比划,“那么兇悍,还不如不娶!” “你说你这孩子。”太后哭笑不得,“搞了半天你就怕这个?” “对啊。”宁子陌点点头,“钰王其实挺好的,还送小猴子给我,可是那个钰王妃就很兇了,天天闹的宫里鸡犬不宁。” “燕儿是兇悍了些,不过钰儿那性子,也只有娶个这样的才能管得住。”太后笑着摇头,“可是你不一样,你性子好,若是想成家,奶奶定给你找个温柔贤惠的。” “过段日子再说吧。”宁子陌笑眯眯的给太后捏肩膀,“过段日子我想成亲了,奶奶再给我找个好的!” 陪老太后用完膳后,宁子陌才带小猴子回了太子宫。 夏末秋初热的厉害,屋子里也是闷热,于是索性上了房顶,看着掩映在树林里的金瓦红墙出神。 远处,有个紫色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出了延寿宫,宁子陌嘴角上挑,伸手戳戳怀里的小猴子。 小猴子睡觉打断,于是不满的吱吱乱叫,伸出爪子挠他。 永钰殿里,司马燕看着跪在地下的宫女,气得差点烧房子。 “他当真这么说我?”司马燕咬牙道。 “是,世子说娘娘兇悍,换了他,宁可不要娶,还说……”宫女犹豫道,“还说那只猴子,是钰王送他的。” 司马燕闻言怒极,一个男人长的狐狸精样,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原本以为他和卫远熙纠缠不清,还准备借这个机会扳倒太子,怎么到头来,反倒是和自家王爷扯上了关系? 想自己的爹爹战功赫赫,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婿没有,偏偏老太后一道懿旨,自己就嫁给了这么个窝囊废,原本已经委屈的紧,现在还被人在后头说三道四,怎么想怎么窝火。 不过是宁王抛弃的废棋,还真当别人怕他不成? 第二日清晨,御膳房便差人送来了一盒点心,宁子陌这才想起来今日还要喝药。 宁子陌从小就体弱多病,偏偏又最烦药味,太医送来的药经常放凉了也不喝,总之能拖多久是多久。 卫远熙每次撞到他偷偷倒药,心里都直窝火,又捨不得说他什么,于是只好每次喝药都守着他,又专程从民间找了个点心师傅住在太子宫,专门给宁子陌做甜食。 马蹄苏,水晶饼,糯米豆,杏仁糕,虽说都是些普通东西,味道却是极好,甜而不腻苏而不散,连不怎么喜好甜食的老太后都赞不绝口,连说卫远熙不孝顺,这么好的厨子,怎的就藏在自个太子宫中不给别人知道! “奶奶。”宁子陌拿着一个大橘子,一边吃一边好奇道,“听说这次回疆王来带了不少稀罕物?” “是啊,七七八八的还真不少,听说是有几件稀罕的,陌儿想要?”老太后问他。 “没有,不要。”宁子陌摇头。 “真不要?”老太后笑着又追问了一句。 宁子陌脸一红,低着头不再说话。 “正好,奶奶也想去挑几件贡品赏给后宫的嫔妃们,好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老太后吩咐宫女扶自己起来,“陌儿也跟奶奶一起去吧?去捡几件喜欢的。” 宁子陌点点头,笑眯眯的跟上前。 4 4、第四章 ... 这次回部进京,还真是带了挺多稀罕物,宁子陌站在一个一人高的玉雕前连连赞嘆,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陌儿喜欢这个?”老太后有些为难,别的还好说,可这块玉被打磨成了一块玉墙,上头刻着整个国家的地形图,细緻精巧,想必皇上是断然捨不得给别人的。 “不是,我就看看。”宁子陌生怕太后误会。 “这个陌儿喜不喜欢?”太后想补偿他,于是拿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问道。 “不要。”宁子陌赶紧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要,能看看就很高兴了。” 老太后看的心疼,心说这么懂事的孩子,宁王怎么就捨得不要呢。不过又一想,不要也好,要不然自己到哪去找这么乖巧的孙子? 太后早年也是个泼辣女子,现在倔劲儿一上来,非得宁子陌挑个自己喜欢的物件。 宁子陌一脸为难,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指着一串大红色的手鍊,小声道:“那,这个吧。” 那珠链原是用回疆雪玉打磨而成,再用红花浸染上色,一年才能有这种浓艷的色彩。去年的时候回疆王就上贡了一串雪玉项鍊,太后当时想着这宫里喜好红色的,似乎就只有司马燕一个人,于是便赐给了她,今年这手鍊原本也是准备给她的,不过既然宁子陌都开了口,那太后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吝啬。 “你要这个做什么?”太后一边吩咐下人将那珠链送去太子宫,一边打趣道,“陌儿有喜欢的姑娘了?” “没有,留着自己玩。”宁子陌脸红的快要爆炸。 太后心里好笑,倒是越发的喜爱宁子陌,留着吃完晚膳,又聊了挺久才放回太子宫。 第二天一大早,小猴子就跳到床上,伸出爪子捏宁子陌的脸蛋。 “你倒是和他一个德行。”宁子陌无奈的睁眼,伸手戳戳它的红屁股。 小猴子不满的揉揉屁股,然后站起来,伸出前爪拍自己的肚皮。 “饿了就自己去吃水果。”宁子陌把脑袋捂进被子里,困! “吱吱吱!”小猴子在被子上跳来跳去,使劲揪宁子陌露在被子外的头髮。 宁子陌哀怨的坐起来,心想完蛋了,这猴子被卫远熙附体了…… 小猴子坐在宁子陌跟前,两只前爪背在身后,瞪大眼睛很无辜――刚才我什么都没做呀~ 继续睡觉是不可能了,卫远熙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从尾巴上拎着小猴子去吃早饭。 小猴子丝毫不在意自己被虐待,脑袋朝地屁股朝天,倒着悠来晃去,看上去还挺高兴。 “你傻啊?”宁子陌把他放在饭桌上,“这么对你你还乐?” 小猴子激动的扑向一盘蜜饯,吃的两个爪子都是糖汁。 宁子陌微微嘆气,低头心不在焉的喝粥,一碗粥还没喝完,突然就听小猴子吱吱乱叫,抬头一看,宁子陌顿时哭笑不得。小猴子吃完蜜饯拿爪子去揉眼睛,结果糖汁煳了一脸,眼睛上的毛被粘在一起睁都睁不开,于是急得乱跳乱叫。 “你和他一样,都是要笨死的!”宁子陌拿了热毛巾,帮它捂住眼睛。 糖汁粘的要命,小猴子脸上毛又多,饶是宁子陌再小心翼翼,小猴子也吃了不少苦处,最惨的是脖子上的毛还少了一块,秃秃的,露出一块粉粉的小嫩肉。 站在铜镜前看过后,小猴子彻底崩溃,前爪抱住脑袋,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死活不肯站起来。 “我又不是故意的。”宁子陌拿着那撮毛道歉,“你看,真的安不上去了……” “吱吱吱!”小猴子剧烈的抗议,坏人! “那这个给你。”宁子陌从袖子里拿出那串珠链,套在它脖子上一看,还挺合适,红彤彤的,刚好遮住那块秃毛的地方,想了想,又找了块小红布围在它腰上,然后抱着放在镜子前。 小猴子因祸得福,站在铜镜前欢天喜地。 宁子陌无力,这猴子真的和卫远熙一个审美! “出去吧?”宁子陌把它放在自己肩膀上,“去御花园熘达!” 小猴子今天很亢奋,一到御花园就上蹿下跳,宁子陌找都找不到。 远处就是卫远钰的永钰殿,有身着大红宫装的女子正在往这个方向而来,前唿后拥,好不气派。 小猴子也看到了前头那堆人,于是选了个视野好的枝桠蹲着,一边挠屁股一边看热闹。 司马燕拐了个弯,便看到了前头站着的宁子陌,一张俏脸登时就黑成了锅底――怎么大早上的也能遇到这狐狸精!刚想着要怎么绕过去,突然就听到身后的宫女一身惊叫,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脑袋上,然后脸上就粘煳煳的,一摸,一手的蛋液――鸟窝掉下来了…… “娘娘恕罪。”宫女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上前来帮她收拾。 “王妃你没事吧?”宁子陌上前道。 司马燕咬牙切齿的抬头,眼前的宁子陌虽是一脸的关切,可不管怎么看,那双狐狸眼里都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小猴子看的兴高采烈,蹲在树上吱吱叫。 “来人,把这只畜生给本宫宰了!”司马燕怒气沖沖的指着小猴子。 小猴子一愣,然后闭上眼睛装死。 “宰它干什么?”宁子陌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鸟窝怎么会掉下来?分明是这小畜生故意弄下来的!”司马燕一想起那猴子是卫远钰送给宁子陌的,就恨得牙痒痒,正好这次有机会,非剐了那小畜生不可! “王妃说笑了,我的猴子在这头,鸟窝在那头,怎么会是它弄下来的。”宁子陌耐心解释。 “本宫说是就是!”司马燕怒极,也不管自己有没有道理,当即吩咐找人来抓猴子。
第6页 小猴子平时虽然呆了点,但关键时刻还是挺机灵,一见诸多人对自己虎视眈眈,于是迅速转身钻进了林子里。 老太后在佛堂里念完经,刚想出来御花园透气,就见前头乌烟瘴气的,似乎人挺多,再一看,宁子陌和司马燕正面对面站着,于是赶紧让宫女扶着自己走了过去。 “奶奶。”宁子陌眼尖,赶紧上去搀住他。 “怎么了这是?”老太后问道。 “王妃说我的小猴子故意把鸟窝推到她头上,正吩咐人抓猴子呢,说要剐了它。”宁子陌哭笑不得。 “胡闹!”老太后很生气。 “明明就是那小畜生故意的!”司马燕愤恨的瞪了宁子陌一眼。 “你也说了它是畜生,堂堂王妃和一只猴子计较,传出去也不怕失了身份!”太后气的直喘,“带着你的人给我回去!好好在家反省一天再出来!” “……孙媳领命。”司马燕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不甘不愿的带人回了永钰殿。 “奶奶您别生气了。”宁子陌搀着她坐到凉亭里,“要不我回去拿书,给奶奶念故事听?” “还是陌儿最乖。”老太后气消了一些。 宁子陌笑眯眯,转身回去拿书,半路碰到小猴子,正蹲在路上等自己。 “吱吱!”一见宁子陌来了,小猴子赶紧站起来指指自己的腰――衣服刚才丢掉了,重给一件! 宁子陌拎起小猴子,把它脖子上的珠链取了下来。 小猴子急得乱挠,怎么给了还带收回去的? 宁子陌回宫撕了一堆碎布,给它红红绿绿围了一身,又给了小半个西瓜一个勺,然后拍拍它的脑袋。 小猴子低头看看,觉得新衣服似乎还不错,于是也不在乎那串珠子了,坐下乖乖开始吃西瓜。 宁子陌笑着摇摇头,转身出了门。 在凉亭里跟太后说了半天的话,又陪着吃了午膳,宁子陌才期期艾艾的开口叫了声奶奶。 “说吧,什么事?”老太后好笑的看着他,一早就看出他有心事。 “钰王妃会不会很生气?”宁子陌小声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丢人。” “怎么会,若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生气,那还做什么王妃。”老太后摇摇头,“不必为这个挂心。” “可毕竟今天闹的都不高兴。”宁子陌闷闷不乐。 “那这样吧,过几天正好是钰王妃的生辰,不如大家一起聚一聚,吃吃饭聊聊天,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太后道,“陌儿觉得如何?” “好。”宁子陌笑眯的点头,“我这就回去准备礼物!” 而在城郊的围猎场,卫远熙正背着手在行宫内暴走。 太子宫的人每天都会飞鸽传书过来,说宁子陌每日的起居饮食。 卫远熙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子陌不好好吃饭睡觉自己肯定会担心,但是现在信上说他每天都吃的好睡的好,自己心里居然也很憋屈。 卫远熙嘆气,在宁子陌面前,自己的确是很没原则。 相对于卫远熙而言,卫远钰倒是自由很多,他一来不是太子,二来对骑射也没什么兴趣,因此每天就是带着一队人在行宫无所事事的到处熘达,看的卫昆直心烦,再后来索性打发他先回了皇宫,省的在这闯祸。 卫远钰正好嫌无聊,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乐意,而且一想到回去就能见着宁子陌,反而还觉得挺高兴。 回到皇宫后,卫远钰刚走到自己的永钰殿门口,就见一堆打扮怪异的法师浩浩荡荡的走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卫远钰莫名其妙。 “回王爷,皇宫里头闹鬼。”旁边的守卫答道。 “闹鬼?”卫远钰被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的又闹起鬼了? “就是太子宫后头的空地,有人亲眼看见厉鬼飘来飘去。”守卫神神叨叨的解释,“所以老太后才找了法师来做法。” “太子宫后闹鬼?”卫远钰闻言皱眉,连自己的家门都没进,转身就去找宁子陌。 东宫里,宁子陌还和往常一样,靠坐在后院的梧桐树下小憩,怀里抱着小猴子,嘴巴还微微嘟着。 看着他有些孩子气的睡颜,卫远钰不自觉的笑出声,拿了一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也没捨得叫醒他。 小半个时辰后,宁子陌睫毛轻轻动了动,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就迷迷煳煳的叫了句“远熙”。 一直在旁边守着他的卫远钰一愣,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钰王?”宁子陌看清眼前是谁后,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回宫了,就过来看看你。”卫远钰拉着他坐起来,“不是说这里闹鬼,怎么还一个人待在这?” “瞎说的,好端端的怎么会闹鬼。”宁子陌伸懒腰,“我才不信。” “不一定。”卫远钰指着前头,“穿过那片林子有块空地,你知不知道哪里原本是做什么的?” “知道,前朝的围猎场。”宁子陌点头。 “是围猎场,不过那里猎杀的不是动物,是人。”卫远钰道。 “什么?”宁子陌一惊,差点把手里的小猴子扔到地上,“人?” “嗯,前朝末年的王宫贵族曾经以猎杀死囚为乐。”卫远钰看宁子陌脸色发白,于是坐近了一点,继续道,“就在后头的那片空地,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为了警讯后世子孙,便保留了那片围猎场,刚开始的时候听说经常有狗叼着白骨到处跑――。” “行了行了。”宁子陌连连摆手,“不要说了,我们说点别的……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远熙呢?” “……他还在西郊行宫,我是先回来的。”卫远钰脸色不怎么好看。 “你是回来给王妃庆祝生辰的?”宁子陌一脸恍然,抚掌道,“鹣鲽情深,果真让人羡慕。” 卫远钰苦笑,心说若不是宁子陌提醒,自己还真忘了这回事。 “明日我也要去的。”宁子陌笑道,“贺礼我都备好了。” “你?”卫远钰微讶。 “嗯,前些日子我和钰王妃有些误会,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她赔礼。”宁子陌揉揉小猴子。 “她这段日子欺负你了?”卫远钰脸色一沉。 “没有。”宁子陌连连摇头,“好好的,她欺负我做什么,都说了是误会。” “你不许去。”卫远钰一口拒绝。 “为什么?”宁子陌一愣,语气里微微有些不满,“我是去道歉的,钰王还怕我欺负她不成?” “笨蛋。”卫远钰哭笑不得,心说我哪是怕你欺负她,我是怕你被欺负。 “你不准我也要去!”宁子陌气唿唿,把小猴子抢过来,转身就走。 “子陌!”卫远钰赶紧追上去。 “送客!”宁子陌跨进自己的院子。 “王爷。”院子里扫地的杨叔拿着笤帚挡在卫远钰面前,恭恭敬敬道,“请回吧。” 卫远钰认得这老头,他原本是宁王府的人,当年跟着小世子一起到的京城,因此他和宁子陌不像主僕,倒像是父子。 对于这么个老头,卫远钰自然是不敢得罪,只好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嘆气。 第二天便是司马燕的生辰,因为卫昆一向禁止奢华铺张,因此也没有大操大办,只是在永钰殿内摆了一场歌舞宴,小归小,不过也是精緻热闹。 屋外,天穹墨蓝厚重,月色清朗如洗,繁星闪烁,微风轻扫,吹落几点残花。 屋内,八宝琉璃宫灯高悬于堂,霓裳魅影,笑语盈袖,当真是盛世江山。 宁子陌依旧是一袭半旧的白色长衫,虽说没有玉冠锦袍,但那俊雅面容上的如画眉眼,却照得整个屋子都失了色。 “陌儿可有喜欢的姑娘?”老太后低声道,“都看你呢。” “没有。”宁子陌赶紧摇头,一张脸涨的通红。 这头老太后摇头嘆气,那头却传来一阵闹笑声,抬头一看,钰王正和王妃共饮一盏桃花酿,伉俪情深,惹人羡慕。 小猴子自打一来,就一直在埋头吃果品,这阵子好不容易才吃满足,一抬眼却正好看到司马燕正在往过走,于是不满的吱吱叫,跃跃欲试的想上去挠她一把。 “安静一点!”宁子陌捏它。 小猴子不满的揉揉屁股,跑去太后怀里窝着看热闹。 “奶奶。”司马燕上来给太后敬酒,一袭华丽的宫装镶金嵌玉,领口开得极低,上头戴着艷红的雪玉项鍊,愈发衬得肤白如雪。 太后接过酒杯还没饮,怀里的小猴子却是瞪大了眼睛。 在它的记忆中,那串艷红的珠子,明明就和前几天宁子陌给自己的一样! 于是司马燕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朝自己扑了过来,然后脖子处一阵火辣辣的疼。 小猴子两只爪子使劲揪住项鍊,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拽下来。 屋子里的人目瞪口呆,宫女太监们赶紧上前抓猴子,岂料小猴子这晌倒是机灵的要命,也不乱跑,就是在司马燕身上蹿来蹿去,拽着她的头髮到处躲。 半晌折腾下来,最后还是卫远钰抓住了猴子。 “给我宰了它!”司马燕狼狈不堪的怒吼。 太后闻言微微皱眉,卫远钰更是理都没理她,直接把小猴子递给了宁子陌。 宁子陌低声道了句谢,把小猴子接过来后就去司马燕跟前道歉。 卫远钰站在宁子陌身后,冷眼看着司马燕。 “无妨,我不和畜生计较。”碍于众人的面子,司马燕强压了心里的火气,但言辞中的不满,饶是谁都听的出来。 宁子陌脸色苍白,藉口身体不舒服匆匆告辞。 回了太子宫,早已有人准备好了泡澡的热水,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都忘了,今天都初三了。”宁子陌跟小猴子说话。 小猴子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闯了祸,伸出爪子拽宁子陌的腰带。 在热水里泡了一阵子后,宁子陌脸上终于有了些红润的色泽,抬头看着屋顶那不知道被卫远熙揭开过多少次的瓦片,脸上泛出一丝笑意。 也快回来了吧。 药材中加了安神的药物,宁子陌靠在桶沿昏昏欲睡,突然却听小猴子吱吱乱叫。 睁眼,有黑影从窗外掠过。 “累了,改天吧。”宁子陌懒懒道。 窗外的人并不多言,转瞬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猴子蹲在浴桶边瞪大眼睛很好奇――谁呀? 宁子陌看的好笑,抓着它的脑袋一通揉。
第7页 永钰殿里,被小猴子那么一闹,司马燕再也没有心情去观歌赏舞,其他人也是懂脸色的,自然不会多做逗留,早早便都告辞离去。 “王爷!”司马燕叫住卫远钰,“你去哪?” “出去散心,你早些歇息吧。”卫远钰冷冷丢下一句话,连头也不曾回。 出去散心?司马燕冷笑。 怕是又去太子宫散心了吧。 5 5、第五章 ... 宁子陌泡完澡,觉得肚子咕咕乱叫,于是熘达出门,打算找点东西吃。 “王爷?”宁子陌出门后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看你今晚没怎么吃饭,过来给你送些吃食。”卫远钰把手里的食盒放在石桌上,“有你喜欢的蟹黄卷和青菜汤。” “我不饿,你回去吧。”宁子陌站在屋门口,“再晚王妃又该生气了。” “你吃完东西我就走。”卫远钰坐在桌边,一样样的往出端盘子。 宁子陌嘆气,走过来坐在桌边,低头往嘴里餵东西。 小猴子伸出爪子偷偷摸摸拿了个芋泥包,跑到墙角慢慢啃。 “今天她说的话,你别在意。”卫远钰轻声道。 “没事,不过是被人骂畜生而已。”宁子陌自嘲的笑笑。 “子陌。”卫远钰握住他的手,“我――” “东西也吃了,钰王请回吧。”宁子陌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回了房。 小猴子原本吃的正高兴,没想到居然被关在了院子里,于是急得乱挠门,最后从半掩的窗户里挤了进去。 “我知道你委屈。”卫远钰站在窗边,“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被欺负的。” “钰王以后别再来这了。”宁子陌淡淡道,“宫里人多嘴杂,我不想浑水。” “子陌――” “我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卫远钰嘆气,伸手帮他关紧窗户。 宫里眼线众多,没过几天,卫远熙就收到了消息。 得知宁子陌被人欺负,还跟卫远钰大半夜的一起吃点心,卫远熙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正在和宁子陌赌气这回事,只恨不得立刻飞回皇宫。 “太子爷。”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死死拽住卫远熙的袖子,一脸的哭笑不得,“明日你还要和回疆王子比试骑射,皇上是不会答应你回去的!” “没心情,你替我去!”卫远熙抓狂,媳妇都要被人拐跑了,还骑射个屁啊! “好好好,我替你回去护着子陌,这样总行了吧?”年轻人强行把卫远熙拽到椅子上,“喏,你再胡闹的话我就叫我爹来收拾你!” “……”卫远熙被成功威胁到,和他大眼瞪小眼。 年轻人名叫黄泽,是黄山唯一的儿子,也是卫远熙的髮小。 卫远熙小时候被黄山打出了心理阴影,一提他就觉得屁股发麻。 “那你好好护着他,哪个混蛋要是敢欺负他――” “谁敢欺负他,男的阉掉,女的送去青楼,嗯?”黄泽接话。 “行,够狠,赶去吧。”卫远熙很满意。 黄泽无奈的揉揉眉头,摊上这么个朋友,还真是……无语。 而在皇宫里,流言早已铺天盖地。 都道宁王世子与太子交好,谁能料到,最后竟和钰王搅在了一起。 永钰殿的宫人都在说,自那日寿宴之后,王爷几乎天天和王妃吵架,来去总能听到宁子陌的名字被提及。 “陌儿啊。”老太后嘆气,手里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转过,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宁子陌本就身体羸弱,这么一闹,更是连太子宫的门都很少出,成天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发呆。 “世子。”看门的小太监通传,“钰王来了。” “子陌。”卫远钰站在院门口。 “我说过,王爷以后不要再来了。”宁子陌站起来想走,却被卫远钰自身后一把抱住。 “我带你走。”积攒了太多年的感情如潮涌上,卫远钰用力抱着怀里瘦弱的身子,“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我们逃吧。” “逃?”宁子陌挣开他的双臂,回头看着他,“你和我?” “是。”卫远钰点头,“宁王最近蠢蠢欲动,战事若起,你难逃一死,与其到时候……还不如我现在就带你走!” “那你的王妃、侍妾、还有那些你买回宫的娈童呢?”宁子陌问他,“堂堂王爷和罪臣之子叛逃,按律,他们都得死,你捨得?” “捨得。”卫远钰紧紧握住他的手,“普天之下,除了你我什么都能捨得下。” “那要怎么走?”宁子陌抽回自己的胳膊,“知不知道为什么远熙很少带我出宫?因为每次出去都会有人跟着,甩都甩不掉。” “子陌――” “我若是想要离开这,除非是死了,否则皇上是不会放我走的。”宁子陌自嘲的笑笑,递给他一杯茶,“多谢王爷为我费心,饮了这杯茶,便回去吧。” “子陌。”卫远钰还想说话,却被一句凉凉的呵斥打断。 “小陌都说了让你回去,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卫远钰一惊,抬头望去,就见屋顶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年轻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似乎在卫远熙身边见到过。 “大胆――” “他是我的朋友。”宁子陌打断卫远钰的话,“王爷你先回去吧。” 看着宁子陌一脸的紧张,卫远钰饶是心里再不甘愿,也只得先行告辞。 “小陌。”待卫远钰走后,黄泽从屋顶跳下来。 “黄大哥。”宁子陌把他拽进屋子,“你怎么来了,远熙呢?” “太子还在围猎场,他走不掉,又担心你,所以我就回来了。”黄泽靠在躺椅上伸懒腰,“昼夜不停赶回来的啊,累死了。” “我有什么好让他担心的。”宁子陌小声嘀咕。 “要是他大半夜的和别人一起喝茶吃点心,你会不会担心?”黄泽笑着问他。 “不会!”宁子陌答得干脆、 黄泽一愣,然后连连哀嘆,太子好不值…… “别闹了。”宁子陌忍不住笑出声,“他任性,你就劝着他点,怎么还真跑回来了。” “回来也顺便看看你呗。”黄泽往嘴里餵点心,“万一你闹的太厉害,真把那司马燕惹急了,把你绑了怎么办?” “我有分寸的。”宁子陌帮他倒茶,“你没有告诉远熙吧?” “没有。”黄泽咕嘟咕嘟喝水,“他那性子,铁定不会同意。将来他若是知道了,顶多生气骂我们几句……不对,是骂我几句,他不捨得骂你。” 宁子陌白他一眼,趴在桌上逗小猴子玩。 “小陌。”黄泽凑到他跟前,“你将来不会后悔吧?” “后悔什么?”宁子陌反问。 “宁王毕竟是你爹。”黄泽看着他。 “我没有爹。”宁子陌揪小猴子的尾巴,“我只有远熙。” “好受伤。”黄泽捂住胸口,“只有远熙……” 宁子陌脸一红,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熘就说出来了…… “对了,你的身子最近怎么样了?”黄泽见他有点窘迫,于是也不再逗他,伸手抓过他的手腕试脉,半晌之后很纳闷,按理来说宁子陌的身子骨只是虚弱,又没什么大毛病,吃的也好睡得也好,怎么这么多年了就是调养不过来? “没事,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宁子陌放下衣袖,“你今晚在宫里睡吧?我去给你收拾客房。” “我必须睡你隔壁。”黄泽望天嘆气,“这是太子口谕。” 有了黄泽陪着,宁子陌的心情看上去也好了不少,偶尔还会跟他一起出宫熘达。 这天正好是七月初七乞巧节,花灯会上热热闹闹,四处上演着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戏码。 “小陌,要不要去求个姻缘签?”黄泽小声逗他,“看看他肯不肯为你舍了江山。” 宁子陌没空理他,自己去一边的小摊上求了个平安结。 “我也要。”黄泽沖他伸手,“不准偏心吶!” 被黄泽骚扰的不胜其烦,宁子陌倏忽回头问:“上次你偷偷带进宫来玩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啊?”黄泽一愣。 “你若是告诉他,他一定肯替你买。”宁子陌笑吟吟。 “……”黄泽假装没听到,背着手熘熘达达往前走,只是脸上虽然淡定,白皙的耳根却泛上了红。 两人逛到最后,一人举着一个小兔子灯往回走。 “我不要,你自己拿,丢死人了。”黄泽很哀怨,做贼似地四处看,这京城里有不少自己江湖上的朋友,万一被人看到说出去,自己以后还要怎么混。 宁子陌笑眯眯,假装没听到。 怕什么来什么,走了没两步路,黄泽就觉得脑袋一疼,再一看,一边的茶楼二层坐着一个黑衣人,正在沖自己笑。 “哼。”黄泽扭头望天。 “他看你吶。”宁子陌推推他,“去吧,我在这等你。” “不去!”黄泽很坚定,“我们回去!” “真不去?”宁子陌试探。 “不去!”黄泽背着手,谁要去见他! “那算了。”宁子陌眨眨眼睛。 …… “小黄兔子。”那黑衣人在楼上闲闲的叫。 “你才是兔子!死黑兔子!”黄泽火冒三丈,冲到他跟前拍桌子,“你现在来京城做什么!不是说好来年三月再比试的吗?!” “你怕什么,我现在又不和你比。”黑衣人好笑的看着他。 “谁会怕你!”黄泽指着他的鼻子,“邪门歪道!”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黑衣人看看楼下,“起码有二十个人跟着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黄泽翻白眼,“早就习惯了,都是跟着子陌的,皇上的人,你若是跟他们交手,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这全京城里的御林军都会赶过来。” “这么麻烦?”黑衣人想不通,“皇上要是怕他跑了,干脆软禁起来不就得了?” “本来之前也不准出宫,是太子求皇上才……喂喂我凭什么要跟你解释!”黄泽把小兔子灯扔到他脸上,自己端起桌上的两盘点心下了楼。
第8页 “给你吃。”黄泽很大方的分给宁子陌一盘。 “你把我的小兔子灯送给他了呀?”宁子陌一边吃一边问。 “咳咳……”黄泽差点被点心噎死。 茶楼里,黑衣人看着那个胖乎乎的小兔子花灯,嘴角微微勾起。 明明就是只小黄兔子。 两人回宫后,小猴子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吱吱叫着跑出来,然后宁子陌就很纳闷,心说莫不是今天出去没带它,生气了? “世子。”有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出来,“您可回来了,太后都等您半天了。” 宁子陌一听赶忙进了屋,黄泽虽是太子的朋友,但毕竟是江湖中人,也烦那些朝堂规矩,于是翻身上了屋顶。 “陌儿。”老太后笑呵呵,“出去玩了?” “嗯,乞巧节有花灯会,去看热闹。”宁子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那可曾遇到喜欢的姑娘?”老太后问。 “没有。”宁子陌摇头。 “那奶奶给你说一门亲事,如何?”老太后的声音依旧和缓,却多了几分不可抗拒的意味。 宁子陌闻言抬头,惶惶烛火下,那张面容依旧是笑的慈眉善目,只是那笑意,却终是到不了眼底。 良久,宁子陌摇头道,“多谢太后好意,我……不愿。” “你可考虑好了?”老太后皱眉。 “我不愿。”宁子陌答得愈发坚定。 老太后嘆气,摆驾回了延寿殿。 隔日,一道懿旨降下,宁王世子宁子陌即日起搬出太子宫,前往崇德殿暂住。 崇德殿,名字起的辉煌,实际上只是一座破落的院子,离太子宫远,离永钰殿更远,本是前朝君王安置弃妃的地方,岁月交叠,现在里面怕是连一张完整的床都找不到。 “至于吗?平日里不是挺疼你的。”黄泽蹲在椅子上啃鸭梨。 “她是太后,总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宁子陌慢慢收拾包袱,“我这次招惹的是整个司马家,她不施我杖刑,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太子还有三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他若是知道,还不得气疯了?”黄泽皱着眉头嘆气。 “我会劝他的。”宁子陌把包袱丢给黄泽,“记得啊,太子有口谕,你要住我隔壁的!” 黄泽闻言很郁闷,一口鸭梨卡在嗓子里不上也不下,怎么别人傍到太子都能跟着鸡犬升天,没事就带着一堆喽去吃霸王餐听霸王戏,自己却要去住破房子! 不过出乎黄泽的意料,崇德殿外面看上去破归破,里面倒也还干净,被褥也挺齐全。 “新被子。”黄泽很好奇的闻了闻,“还有太阳的味道,刚晒过?” “太后安排的。”宁子陌放下手里的包袱,“奶奶对我一向很好,这次我肯定让她伤心了。” “那你也是为了她儿子的江山啊。”黄泽拍拍宁子陌的脑袋,“别乱想了,还是想想怎么劝太子吧,他哪捨得让你住这种鬼地方,估计要闹翻天了!” “不想,明天再说,累死。”宁子陌挽袖子,“这下没人伺候了,我去烧水。” “我去吧。”黄泽自认倒霉,拎着一桶水进了厨房。 一枚透明的飞镖带着一张纸条破窗而入,牢牢钉在桌子上。 宁子陌打开看完后,便将那纸条丢进了火里,至于那枚飞镖,细看却是由水冰冻而成,半晌之后便融化的无影无踪。 “子陌。”黄泽端着一盆水进来,“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个人。” “嗯。”宁子陌很认真的点头,“最近皇宫里头闹鬼,你不知道啊?” 黄泽无语。 三天后卫远熙回了太子宫,第一件事就是去后院找宁子陌,推门却被惊了一跳,屋子里怎么空空荡荡的。 一问才知道,宁子陌居然打发去了冷宫,登时差点气晕过去,那地方蛇虫鼠蚁荒糙丛生的,也是人住的地儿? 崇德殿里,宁子陌正坐在院子洗衣服,突然就见院门被人踹开,紧接着便冲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远熙?”宁子陌惊喜。 “你怎么做这种事情!浣衣坊的宫人都死绝了?!”卫远熙怒气冲天。 “先别说了,进屋吧。”宁子陌站起来。 “你跟我去见太后。”卫远熙一把拽着人就往外拖,“去问问她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不去。”宁子陌挣扎,“你别冲动,先进屋啊。” 卫远熙看着宁子陌通红的手,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被赶出太子宫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也不派人跟自己说一声?!难不成把自己当外人? “远熙。”宁子陌见他满脸的怒气,好好说也听不进去,于是凑过去,在他侧脸轻轻亲了一下。 “……”卫远熙愣住,也不再拽他了,回头看着宁子陌,“你刚才……” “进屋吧,进屋我再跟你说。”宁子陌耳根通红。 “好好,进屋。”太子殿下很没有原则的被美色迷惑,傻乎乎的进了屋子。 黄泽坐在屋顶直嘆气,这人将来可是要做皇帝的啊……噫,百姓真可怜。 不过话说回来,卫远熙回来了,自己应该可以放松几天了吧? 于是,上街,吃好吃的去! 临出宫前想,要不要换身衣服呢?正想着,突然脑海里就冒出一张很欠扁的很贱的很讨厌的很帅的……呃不对,一点都不帅的脸!说不定今天会遇到他啊…… 那还是换身衣服吧,要换最帅的!最好能帅死那个大魔头,也好为江湖除了祸患…… 主意打定,黄泽换了身新衣服,带着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出了宫。 而在皇宫里,在被宁子陌亲了一下后,卫远熙终于平静了一点点,坐在屋子里听宁子陌说完了事情的始末。 “太后误会你和卫远钰?”卫远熙闻言气得歪鼻子,“她老煳涂了啊?!” “你怎么这么说奶奶!”宁子陌皱着眉头。 “你跟她解释啊!”卫远熙心里挠,恨不能明天就和宁子陌成亲,诏告天下这是爷的人!和卫远钰屁的关系都没有! “解释了太后也未必能听的进去,而且一定会让我成亲。”宁子陌道,“其实大家都误会我和他也挺好。” “好?”卫远熙狂躁的拍桌子,“好个屁啊!” “你再闹我就不理你了。”宁子陌看着被卫远熙一掌拍裂的桌子皱眉。 “……好好好,我不闹了。”卫远熙在宁子陌面前一向很没原则,习惯了。 “你是太子,太子就要有皇嗣,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是要娶亲的。”宁子陌慢慢道。 “我不娶!”卫远熙把他拽到自己怀里搂住,“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你听我说啊。”宁子陌摸摸他的侧脸,“这宫里有多少人在看着你,任何一点小小的差池都可能会被扩大几十倍传到皇上耳朵里,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你和我,只是一直没抓到把柄而已,现在这么一闹,多少他们的怀疑能少一点,对你有好处的。” “那你呢?白白被人这么侮辱?”卫远熙握住他的手,“你就不想想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宁子陌靠在他怀里,“正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我才不想害你,我等你。” “等我?”卫远熙一愣,“等我什么?” “就……等你啊”宁子陌有些脸红。 “你愿意?”卫远熙大喜,“子陌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好不好?” “说什么?”宁子陌别扭看向窗外。 “说你要和我成亲。”卫远熙握着他的手不放,“就一遍。” “再闹我生气了。”宁子陌瞪他。 “生气也没用,到时候我把你捆了扔上床!”卫远熙搂过宁子陌,在他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 “那别闹了。”宁子陌脸红,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推开他,“你好好听我说话。” “说,多说几句你要嫁给我,我听着呢。”卫远熙笑的很流氓。 宁子陌拿他没办法,又好气又好笑。 “行,不闹了,说吧。”卫远熙太了解宁子陌,心知再闹下去子陌该生气了。 “现在皇上若是知道了我们的关系,结局只有两个。”宁子陌徐徐道,“第一,你成亲,依旧做你的太子;第二,你不肯成亲,这个太子,换别人来做,不过不管你怎么选,我都必须得死。” “我不会让你死。”卫远熙闻言心里一空,抱着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的紧了些。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宁子陌看着他,“可是若是你到时候不再是太子,连自保都不能,还怎么护我的命” “我――” “你先别说话。”宁子陌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功夫好,可是我不会让你带我逃走,况且就算真的走了,那也是会担惊受怕一辈子,我不想你为了我亡命天涯,好好做你的太子,我等你。” 卫远熙看着宁子陌认真的神色,嘴唇动了几下,终是没有说话,只是长嘆一声,伸手牢牢把他抱在怀里,恨不得就这么把他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好了,回去吧。”宁子陌安慰的拍拍他的背,“好好保护自己,以后少来这里,知不知道?” “我以后晚上来看你。”卫远熙低头看着他,“还有,以后别自己洗衣服了,衣服脏了就扔掉,我送新的给你。” “嗯。”宁子陌点点头,“回去吧。” “走之前给亲一下?”卫远熙捏着他的下巴,“说了要和我成亲的,我们都没有亲过。” “……怎么没有。”宁子陌小声反驳,自己都不知道被他突然亲过多少次了! “那不算。”卫远熙点点他的唇瓣,认真道,“亲这里,才算。” “那胡说,亲别的就不算亲了?”宁子陌脸通红,话还没说完就被卫远熙凑过来,吻住。 温柔至死,缠绵至死,这是子陌的味道,要记住一辈子。 卫远熙离开崇德殿后,直接便去了太后的延寿宫。 宁子陌毕竟和自己一起长大,若是自己一点都不关心,反倒显得奇怪。 老太后早就料到卫远熙会来,因此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只说宁子陌得罪了司马家,不得不罚。 “你是太子,怎可为了一个宁子陌失了体统?”老太后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示意宫女扶自己去佛堂,“孰轻孰重,自己好好想。”
第9页 “是。”卫远熙低头,“孙儿知错。” 老太后进了佛堂,深深嘆了口气。 当天晚上,卫远熙一个人坐在书房看书,直到深夜还未曾回去。 之前着急回去,是因为那里有人在等自己,可是现在,太子宫里还有什么好期待? “太子!”黄泽在外面敲窗户,“出来喝酒。” “你还敢回来!”卫远熙随手飞出一支毛笔。 “喂!”黄泽堪堪躲过那支毛笔,却没能躲得过飞溅的红色硃砂,只觉得脸上一湿,一摸,一手红色…… “卫远熙!”黄泽怒极,“你又发什么疯!” “宫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卫远熙瞪他。 “告诉你有用啊?”黄泽翻白眼,扯了卫远熙的袖子擦脸。 “餵这是云锦做的只有一件……”卫远熙话还没说完,袖子上已经通红一片……于是自认倒霉。 太子宫里有座三层的小竹楼,极为雅致,而且因为高,视野好,所以也不怕周围有人偷听,卫远熙经常和黄泽在这喝酒。 “你打算怎么办?”黄泽拍开泥封,递给卫远熙一小坛酒。 “什么打算?”卫远熙接过酒。 “你是真煳涂还是装煳涂?”黄泽不满的白他一眼,“子陌能为你做的已经做完了,这么一闹,皇上对卫远钰的印象必将更差,那司马威之前的如意算盘也就不好用了,接下来,选妃那关你要怎么过?” “我不娶别人。”卫远熙看着远处的天穹,“我知道他的打算,你也知道,是不是?” “嗯?”黄泽一愣。 “和东北宁王的一战,早就该开始了。”卫远熙收回目光,扭头看着黄泽,“我会尽快跟父皇请旨,带兵去平患。” “我就知道,你不傻。”黄泽摇头失笑,“他那点小心思,瞒不过你。” “你跟子陌说的吧?”卫远熙捶了黄泽一拳,“要不然他怎么会跑去招惹卫远钰!” “我只是跟小陌说司马威想利用他来扳倒你,扶卫远钰上台。”黄泽笑笑,“他是真心待你好,你要是负了他,天都不许。” 6 6、第六章 ... 司马威与太子不合,在朝中早已不是秘密,群臣嘴里不说,私下里却忍不住在心里想,到时候老皇上万一薨了,这江山是谁的还说不准。太子是龙种没错,但龙种也比不过人家有几十万大军在手来得实在。 卫远熙若想在朝中建立威信,战功是最好也是最快的途径,而且还能趁机夺过一部分兵权,一举两得。 “只是宁王近年来虽说一直蠢蠢欲动,但也没有什么大的逾规之举,要父皇答应主动发兵,怕是有些难。”卫远熙皱眉,毕竟宁家的祖上曾对太祖皇帝有恩,主动发兵,难免会落下恩将仇报的名头。 “皇上那关好说,我有办法。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先想想,要怎么让司马威交出兵权吧。”黄泽蹲在椅子上,“喏,说不定老傢伙会趁机起事,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司马威一向狂妄自大又不甚安分,父皇早就想除掉他们。”卫远熙一笑,“臣子可不比藩王,父皇之所以这么多年忍着,一来是迫于东北宁王虎视眈眈,朝中不能乱;二是因为朝中无人,万一有战事,需要他带兵出战。” “那现在呢?”黄泽悠悠的喝酒。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卫远熙放下手里的酒罈,“父皇也暗中栽培了不少年轻将领,他司马家一手遮天的日子早就过去了,他若肯交出兵权,父皇自会给他一个安乐晚年,他若不肯,那就怪不得别人了,他手中的权利再多,也是我卫家给的,我想要收回来,没人能拦得住。” “啧啧。”黄泽摇头,“终于他娘的有点太子样了,你在小陌面前要是也这么正经,估计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吃到嘴。” “去!”卫远熙拍他,“刚你说有办法让我父王发兵东北,什么办法?” “呃……”黄泽摸摸下巴,“你还是明晚去问小陌吧,主意是他想出来的。” “你不能说?”卫远熙狐疑。 “我怕说完之后你一怒之下打死我。”黄泽摊手。 …… 心里存着疑问,第二天刚入夜,卫远熙就偷偷去了崇德殿,推门就见宁子陌正坐在床边,一边泡脚一边看书。 “你怎么现在来了。”宁子陌被吓了一跳,“被人看到么办?” “没人注意,我小心着呢。”卫远熙蹲在床边,伸手捏他白嫩嫩的脚丫子。 “不许闹!”宁子陌兇巴巴的拍他脑袋,“以后不许每天跑过来!” “明明就是我自己的媳妇,见个面还跟偷情一样。”卫远熙一边帮他把脚丫擦干,一边很不满的嘀咕。 宁子陌看的好玩,伸手揪他耳朵。 两人温存了一阵后,卫远熙搂着他试探道:“今晚我留下吧?” “不行!”宁子陌一口拒绝。 “……”卫远熙不死心,手不老实的往宁子陌衣服里钻,能摸多少是多少! “你给我坐好!”宁子陌怒。 卫远熙嘆气,不甘不愿的把爪子收了回来,下次动作要快一点,刚才差点就摸到屁股了!! “回去吧。”宁子陌推他,“明早你还要早朝呢。” “我有事找你。”卫远熙往他跟前凑凑。 “我才不信!”宁子陌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你能有什么正事。” “昨天我跟黄大哥聊天,他说你有办法让父皇答应发兵东北。”卫远熙敲敲他的脑袋,“什么办法?” 宁子陌闻言一愣,眨眨眼睛看着卫远熙:“……办法有一个,不过你听了不许生气。” “我不生气。”卫远熙保证,“我哪捨得跟你生气啊。”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宁王这么多年都忍着没动?”宁子陌问。 “准备不足?”卫远熙猜测。 “这只是一个原因。”宁子陌盘腿坐在床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等一个理由,谋反的理由,当今圣上不是无为昏君,百姓也并非民不聊生,他要起事,就要有一个勉强能听的过耳的原因,来给自己正名。” “什么理由?”卫远熙皱眉。 “我就是他的理由。”宁子陌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这是我来京之前,宁王交给杨叔的东西。” “什么?”卫远熙接过来看。 “鹤顶红。”宁子陌自嘲的笑笑,“走之前他告诉杨叔,等到了我二十岁的生辰,便将此药放到我的饭菜里。” “什么?”卫远熙惊怒。 “杨叔是好人。”宁子陌道,“他很早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我若是死了,而且还是死在皇宫里,到时候就能放出风声,说圣上昏庸,沉迷男色,为了掩人耳目赐我鸩酒――” “够了!”卫远熙闻言怒火冲天。 “这些都是宁王教给杨叔的。”宁子陌微微嘆气,“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宫里京城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全天下都在传,宁王世子生的一副好相貌,天下无双,你当我真好看到那份上?我好看了,以色侍君的传言才会有人信,是不是?” “那你有什么办法?”卫远熙问他。 “我死了,宁王就有发兵的理由,这点皇上不会不知道。”宁子陌拍拍他的胸口,“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你觉得皇上会选哪一个?” “什么意思?”卫远熙眉头紧皱。 “宁王以为还有三年我才会死,所以他准备还未完全充分,你若此时出兵,胜算便会多几分。”宁子陌看着卫远熙,道,“黄老前辈给过我一瓶药,叫神仙醉,喝下去后会没有唿吸心跳,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不过七日之后就会醒过来。” “不准!”卫远熙打断他,“这么一来,全天下都知道你死了,那到时候你还怎么见人?” “换个名字而已。”宁子陌笑笑,“正好还能借这个机会,脱了我现在的身份。皇上这些年一直在犹豫,”我们若不逼他,他是不会同意的。这一仗迟早都得打,再耽误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卫远熙伸手揉揉他的头髮,“不在皇宫陪我了?” “黄大哥说他在城郊有个宅子,在山里,可以给我住。”宁子陌道,“等你握了兵权,败了宁王,我们才能考虑将来,是不是?” “子陌。”卫远熙嘆气,“委屈你了。” “有什么好委屈的,我不做宁王世子,反而落得自在,吃穿不愁,还有太子爷护着,这还叫委屈?”宁子陌沖他笑笑,“事不宜迟,一个月的时间,你能不能暗中准备好一队人马,来对抗司马威?我担心他会闹事。” “司马威手里的军权虽然大,却都是我卫家给的,而且人马大都驻守东北,他可不比宁王,父皇早就准备好对付他了。”卫远熙摸着他细软的头髮,“你诈死后,我会想办法将你运出宫交给黄泽,到时候我出征东北,你跟我一道去好不好?” “嗯。”宁子陌答应,“我陪着你。” “那早点休息吧,别的事我去和黄大哥商量。”见宁子陌好像有点累了,卫远熙帮他铺开被子,“好好睡一觉,我明日叫厨子送你喜欢的点心。” 宁子陌点点头,乖乖被卫远熙抓住亲了一通。 回到太子宫后,卫远熙就见黄泽正坐在椅子上吃花生。 “谈完了?”黄泽站起来,“你觉得小陌这个主意怎么样?” “这样也未尝不可。”卫远熙坐在黄泽对面,“外人都以为子陌死了,对他来说反而最安全,否则把他一个人丢在皇宫,我出去打仗也安不下心。” “放心吧,我那座宅子很僻静,到时候我再找些信得过的护院,保证他不会出任何差池。”黄泽拍拍他的肩膀,“你就专心准备对付朝中和东北那两只老狐狸吧。” “大恩不言谢。”卫远熙满脸严肃的跟他保证,“事成之日,我封你做武林盟主!” “咳咳……”黄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啥?” “武林盟主啊。”卫远熙摸摸鼻子,“这样才配得起魔教教主!”
第10页 “谁要和那个混帐配!!”黄泽大怒。 “明明就脸红了。”卫远熙坏笑。 …… 于是三更半夜,御花园里刀光剑影,惊的御林军以为是来了刺客。 老太后虽说心里气宁子陌胡闹,却到底也还是有些记挂,于是这一日便带了人前去探望。 院子里空空落落,一个人也没有,进屋后一看,宁子陌正趴在桌边睡觉。 “陌儿。”老太后叫他。 “……奶奶?”宁子陌迷迷煳煳的抬头,看清来人后赶忙站起来。 “怎么在这就睡着了。”太后皱眉,“着凉了怎么办?” “看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宁子陌把椅子拉出来“奶奶坐。” 太后比摒退了下人,往四处看看,问:“小猴子呢?” “它前几日去厨房偷东西吃,不小心被烫伤,太医治好后说它已经长大了,最好不要再关在家,我就把它放回了后山。”宁子陌道。 “那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过的还习不习惯?”太后拉着他的手问。 “嗯,挺好的。”宁子陌点点头, “怪不怪奶奶?”太后嘆气。 “不怪,是我自己的错。”宁子陌这倒是实话,这皇宫里,除了卫远熙,皇太后算是对自己最好的人,感激都来不及。 “你和钰儿,是真的?”太后又试探着问。 宁子陌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皇上下了旨,令钰儿在永钰殿闭门思过。”太后只当是他不敢承认,于是继续道,“你若真是为他好,就听奶奶的话,娶了安阳郡主,让他死心,也让皇上安心,皇家威严不容亵渎,这断袖之事,是万万不可的。” “……我考虑一下。”宁子陌小声回答。 “你好自为之吧。”老太后站起来,嘆道,“若是一意孤行,到时候,哀家也救不了你。” 宁子陌眼帘低垂,微微点了点头。 晚上休息时,卫远熙照旧厚着脸皮跑过来。 宁子陌拿他没有办法,又知他武功高强,所以也就放任他天天往这来。 “白天太后来找你了?”卫远熙问他。 “你派人监视我?”宁子陌眯起眼睛。 “乱讲!全皇宫都知道了好不好。”卫远熙敲他脑袋。 “哦。”宁子陌扁扁嘴,“奶奶让我和安阳郡主成亲,然后让钰王死心。” “哪跟哪儿啊。”卫远熙捶枕头,这憋屈的。 “明天开始我装病吧?”宁子陌提议。 “为什么?”卫远熙莫名其妙。 “总不能说死就死吧?现在病着,越来越严重,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宁子陌眨眨眼睛,“正好今天太后因为钰王来找过我,传出去就说我因为钰王的事伤心过度,病了!” “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卫远熙鼻子都气歪了,本来听宁子陌一口一个“死”字就已经够闹心了,最后还弄出个伤心过度病倒! “你怎么不讲道理?”宁子陌掐他腮帮子,“我还不是为你好!” “不准!为他生病,想得美!”卫远熙酸的快变成醋缸。 “懒得跟你说。”宁子陌气唿唿的把自己卷进被子里,“累了!” 卫远熙脱了外袍,顶着铜铁般坚硬的脸皮挤进被子,亲~ “回去!” “不回,我憋屈,给亲一口!” “唔……” 两个人在床上闹腾了一阵子,宁子陌彻底没力气,气喘嘘嘘的被卫远熙压在身下,和他大眼瞪小眼。 “不准闹了,跟你说个事。”宁子陌抱住他的脑袋。 “嗯,什么事?”卫远熙虚压在他身上不下来。 “将来你若是当了皇帝,饶钰王一条命吧,这次怎么说也是我利用他。”宁子陌认真道。 卫远熙握拳头:“你还想他!” “你再不讲道理一个试试!”宁子陌斜眼瞪他。 卫远熙郁闷的,心想老子就是不讲道理!不过不敢说,不能惹媳妇生气。 僵持了一阵子,宁子陌还是一脸气唿唿,卫远熙无奈妥协,把脑袋埋在宁子陌肩膀上哀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宁子陌忍着笑,抱着他的脑袋亲亲。 “子陌我们什么时候圆房?”卫远熙突然开口。 “……圆什么房?”宁子陌一愣。 “就是给我做啊。”卫远熙很无辜,“都憋这么多年了,再憋下去该坏掉了,你捨得?” “乱说什么!”宁子陌脸通红。 “给我做吧,就一次,嗯?”卫远熙厚着脸皮要福利。 “不给。”宁子陌紧张的看着他,“你不准乱来!” “为什么不给啊?”卫远熙不死心,“那给摸摸。” “自己回去摸!”宁子陌崩溃,这人不要脸! “让我这么回去?”卫远熙往下压了压身子,在宁子陌身上轻轻蹭了蹭。 “你……”宁子陌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就想跑。 “喂!”卫远熙压住他威胁,“你也是男人,这种情况还敢乱动?” “总之我不做!你敢来硬的我就阉了你!”宁子陌嘴上兇巴巴,身子却不敢动了。 “哪捨得对你来硬的。”卫远熙苦笑,伸手轻轻抱住,“我自己解决,你让我抱抱,抱着就行。” 宁子陌身体僵硬的被他搂在怀里,本来还想装死,却被耳边传来的喘息声听乱了心。 一想到那人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全身就忍不住发烫,心跳也越来越快。 “子陌是小骗子。”正当宁子陌有点心猿意马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戏嚯的笑声。 睁眼,就见卫远熙正含笑看着自己。 “明明就很想要。”卫远熙拉着宁子陌的手,“不信自己试。” “你混蛋!”宁子陌又急又羞,拼了命的挣开他,要不是他不要脸,自己怎么会起反应? “生气了?”卫远熙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滚!”宁子陌只觉得自己被戏弄,于是狠狠把他推下床。 “你别生气啊,我错了还不行?”卫远熙慌了。 宁子陌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不理他。 “你别生气了,只要你不生气,让我做什么都行。”卫远熙小心翼翼的拉下被子,把他的脑袋露出来。 宁子陌转身对着墙,依旧不理他。 我的这个命啊!卫远熙懊恼的想挠墙,怎么这么别扭,照这种状况,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 第二天一早,崇德殿里就传出了消息,说是世子昨晚咯了血。 老太后听到消息赶过去,就见卫远熙负手站在屋外,院子里头乱糟糟的都是人。 “怎么了这是?”太后着急。 “不知道,太医说是郁火攻心。”卫远熙皱眉,“昨儿还好好的,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病成这样。” 老太后嘆气,让宫女扶着,颤巍巍进了屋子。 昏暗的卧房里,宁子陌昏迷不醒,深深陷在被子里。 太后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他许久,终是摇了摇头。 当天晚上,宁子陌正在昏睡,突然就被人用力摇醒,睁眼就见卫远熙正一脸惶急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宁子陌一惊。 卫远熙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然后突然就伸手揽进怀里,抱的不能再紧。 “远熙。”宁子陌试着想要挣开他。 “以后别再这么吓我了。”卫远熙声音有些发抖。 方才自己进到屋子,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宁子陌毫无血色的脸。 苍白到近乎透明,似乎连唿吸都快要消失一般,就算早就知道是假装,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空。 “我没事。”宁子陌拍拍他的背,“不是说好这段日子都不许再来吗?怎么又偷跑来了。” “司马燕带人在父皇殿前跪了两个时辰,请旨拿你下狱,是我说你身体不好,父皇才没有答应。”卫远熙低头蹭蹭他,“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 “喝完药就会变成这样,没事的。”宁子陌坐直身子,“我睡得挺好,刚刚还做梦了。” “是么?”卫远熙乐了,全皇宫都被他搅的鸡犬不宁,他倒睡的安稳。 “屋子里闷,一个人没意思。”宁子陌撇撇嘴,“黄大哥也不在。” “他去帮我做事了。”卫远熙靠在他身边,“这个月十五,他会来接你出宫。”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放钰王一条生路。”宁子陌叮嘱,“还有,等我走后,好好照顾奶奶。” “就知道跟我念叨这个。”卫远熙不满,“不能说点别的?” “别的什么?”宁子陌淡笑着看他。 有星光散碎落进窗棂,眼前的白衣少年笑容清浅,眉眼如画。 卫远熙有些痴迷的看着他,良久,才轻轻吻了过去。 躁动的情愫在血液里奔腾,却还是最重压下。 卫远熙抱着宁子陌,最后在他肩膀重重吮了一下,才恋恋不捨的帮他整理好衣服。 “怎么不继续了?”宁子陌捏捏他的鼻子。 “不捨得。”卫远熙答的认真,“第一次你会很疼。” “那就一辈子都不要了?”宁子陌笑。 “当然要。”卫远熙低头蹭他,“黄大哥答应带药给我,用完你就会舒服。” “……”宁子陌连脖子都通红,这两个人不要脸! 夏天的夜晚很短,似乎还没聊多久,天色就已经渐渐露白。 饶是心里再不舍,卫远熙还是回了自己的太子宫。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卫远熙还是时不时的往崇德殿跑。 宫里都知道太子和宁王世子一起长大,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倒是卫远熙,接连被宁子陌吓了好几次。 头几次进门时,宁子陌不是咳嗽就是气喘,后来越来越严重,居然生生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祖宗。”卫远熙忙不赢的扶住他,“你能不这么吓我么?” “谁知道是你。”屋子里也没别人,宁子陌拿手巾擦掉嘴角的血迹,“我还以为是太医,演给他看的。” “心都快跳出来了。”卫远熙把他的手塞进自己衣襟,“你这演的也太真了,要是奶奶看到,不得吓死。”
第11页 “我知道,奶奶早就不在宫里了。”宁子陌把手抽回来,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你不用骗我。” 卫远熙有些语塞,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太后在宁子陌病倒后的第二天,就带着几个妃嫔去了南都行宫。 名为念佛,其实谁都知道,是太后向皇上表明态度,从此不再过问宁子陌的事。 宫人都在传,果真是自古无情帝王家,饶是平日里再心疼,一涉及到皇家颜面,还是能快刀斩乱麻,断的干干净净。 “我不怪奶奶。”宁子陌笑得有些辛酸,“我只盼她不要讨厌我。” 卫远熙看的心疼,伸手把他搂在怀里。 时间一天天流过,宁子陌情况越来越糟,到了最后,几乎连水都喝不进去。 太医们焦头烂额,药开了一帖又一帖,情况却总是不见好转。 万岁爷初时也看过宁子陌几次,见他每次都昏迷不醒,索性也就不再去了。 一道圣旨宣了太子和几个重臣,在御书房谈了整整一下午。 宁王世子重疾缠身,若是他在皇宫丢了命,消息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宁王耳中。 与其落入被动,倒还不如先发制人。 直到掌灯时分,卫远熙才独自回了太子宫。 “怎么样?”黄泽一见他就迎上来。 “父皇下旨,要尽快出兵东北。”卫远熙拍拍他的肩膀,“正好三天后是十五,小陌会服药诈死,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带他出宫。” “没问题。”黄泽点头,“我会安置好他,你就安心备战吧。” 卫远熙点点头,站在窗前出神。 只要小陌出了这皇宫,那就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而自己,也就不会再有任何顾虑。 7 7、第七章 ...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结尾做了点小改动~ 三天之后的清晨,崇德殿的小太监端着新熬的汤药,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唤了几声世子,宁子陌却没有一点反应。 淡淡天光下,宁子陌脸颊是不正常的灰白,小太监战战兢兢,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登时慌得丢掉汤碗,连滚带爬出了房间。 “快,快去禀告皇上,宁王世子……世子他,大去了!” 卫远熙一夜未睡,一听到消息,即刻就赶去了崇德殿。 殿外早已围了一堆人,卫远熙还未走到门口,便被侍卫拦住。 “殿下,皇上有令,谁都不可踏进崇德殿。” “连我也不许?”卫远熙眼中有些怒意,“我与子陌自幼一起长大,如今连这最后一眼也不让我去看?” “殿下赎罪。”侍卫齐刷刷跪倒,“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属下。” “远熙!身后传来卫昆的声音。 “父皇。”卫远熙赶紧扶住他,“您龙体欠安,理应多修养,怎么――” “无妨。”卫昆挥手打断他,“朕来送他一程。” “是。”卫远熙微微低头,跟着一起进了里屋。 屋子里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卫远熙看着那被褥中的瘦弱身体,恨不得登时冲过去搂在怀里。 “把这里烧了吧。”卫昆只是看了一眼,便开口道,“先是死了那么多妃嫔,现在又死了个世子,不是个吉利的地方,还是烧了的好。” 卫远熙领命,扶着卫昆出了房间。 是夜,一场大火把崇德殿烧的干干净净。 只是没人注意,在一片纷乱的皇宫里,有几个黑影迅速掠出了墙头。 世子大去,崇德殿变成了一片废墟,在宫里也算是大事一件,虽然卫昆下了圣旨严禁将此事外泄,但宫里人多嘴杂,难免会走漏风声。 司马威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宁子陌既然已死,朝廷便是非出兵不可,那自己的兵权,也就岌岌可危。 “将军。”管家在门口禀报,“乌先生来了。” “快请。”司马威从座上站起来,亲自替他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男人虽说穿着中原人的衣服,细看之下,却不难发现他五官深邃,说话也有些生硬。 此人名叫乌骨力,是西北藩王的心腹,也是自己的谋士。 “将军。”乌骨力微微欠身,“想必您已经听说了宫中的消息,所以我想来商讨,我们下一步的走势。” “下一步?”司马威有些犹豫,“你的意思是,将计划提前?” “宁王世子已死,朝廷接下来路数必然就是夺兵权 ,将军可要考虑好。”乌骨力提醒。 司马威轻轻磕着手中的杯子,似是在思量哪边对自己更有利。 这些年来自己得罪了不少人,若失了兵权,少不了要受窝囊气,更严重些,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 但若不交出兵权,便是公然抗旨,不想死的话,就只有一条路――逼宫夺位。 虽说在心里早已谋划了十几年,但当这天真的到来,心中难免还是会犹豫,毕竟谋反是诛九族的罪,若没有十成把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王已传来密报,倘若将军愿意投靠西藩,事成之日,定于将军平分天下。”乌骨力趁机煽风点火,“我王对将军仰慕已久,望将军三思。” 司马威有些心动,万里河山,谁会不想要? “太子驾到。”还没等他考虑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通传。 司马威心里一惊,乌骨力闪身一避,躲到了屏风之后。 书房的门被推开,穿着一身便服的卫远熙跨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小随从。 “老臣参见太子。”司马威跪地俯首。 “老将军请起。”卫远熙抬手扶起他,自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不知太子驾到,所为何事?”司马威试探着问。 “奉父皇之命,来请老将军交出兵符。”卫远熙说的云淡风轻,司马威却一震。 原以为至少也会是在朝堂之上,由皇上亲自下旨让自己出兵权,却万万没料到居然会如此糙率,没有圣旨,没有抚慰,只是来了个一脸无赖样的太子,便要下自己的兵权。 “老将军,若是没别的事,麻烦把兵符交给我,我也好回去復命。”卫远熙有些不耐烦。 司马威嘴唇发白,气得有些发抖。 卫远熙嘴角不易觉察的一挑,刚要开口说话,耳边却突然传来破风声。 一枚银色的七星镖唿啸而至,堪堪钉在卫远熙的扇骨上。 司马威大惊,还没来得及制止,乌骨力已经跃出了屏风,和侍卫缠斗到了一起。 “西北藩国的人。”卫远熙冷笑,“司马家果然心怀不轨。” “老将军,事已至此,你怕是没得选了。”乌骨力在打斗间隙,扭头阴测测的开口。 司马威眼色暗沉,挥手招来了自己暗中豢养的死士。 私通西藩已是死罪,更何况还试图谋杀太子,与其株连九族,倒还不如拼死一搏,先虏了太子,再趁乱逼宫,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卫远熙平日里一贯玩世不恭,任谁都不会料到,他的武功居然是深不可测。 情急之下,司马威随手抽过一旁的长剑,挥手对着卫远熙的空门便刺了过去。 “铛”的一声,一根银色的软鞭不知从何处飞来,死死缠住了长剑。 “喂,你这老头怎么搞偷袭?”扮成侍卫在一旁看热闹的黄泽很不满,左手借力一甩,长剑便被丢到了窗外。 “给我上!”司马威恼急。 七八个死士齐齐挥剑沖向黄泽,却在下一瞬间纷纷倒地。 黄泽一愣,什么状况?难道是自己太过霸气,不出手就能制敌于死地?! 银色的剑锋滑破空气,年轻的黑衣人五官硬朗,沖黄泽勾起嘴角笑。 “你来干什么?!”黄泽跳脚,指着他鼻子骂。 “又不是你家,为什么我不能来?”黑衣人好笑,“再说了,你一不是我媳妇二不是我娘,管得着我去哪?” “你……”黄泽气结,混蛋,就会占老子便宜! 见他满脸恼火,黑衣人笑的愈发高兴,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老子要跟你拼命!”黄泽咆哮着扑过去。 黑衣人出指快如疾风,轻而易举点住他的穴道,然后抱在怀里,单手挥剑去帮卫远熙。 黄泽趴在他肩头悲愤万分,武功高就了不起? 卫远熙的几个侍卫也个个是大内高手,再加上有黑衣人的加入,很快就占了上风。 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御林军统领刘大人的声音。 皇城守军如潮水般涌入将军府,乌骨力被砍掉一条胳膊,司马威也被卫远熙擒住。 “参加太子殿下。”刘大人率领御林军齐齐跪地谢罪,“臣等救驾来迟,请太子责罚。” “演吧,明明就是昨晚在太子府商量好的。”黄泽被点住穴道动不了,还不忘唠唠叨叨的念。 黑衣人好笑,搂着他的腰,纵身一跃出了墙。 三天后,一道圣旨贴满全国,司马威刺杀太子,理应株连九族,万岁仁慈,念及司马家三代忠良,特赐司马威免死,即日起与府中男丁一同流放西南,家产充公,所有女眷发往军寮,原钰王妃司马燕贬为庶民打入冷宫,若无圣旨,不准踏出一步。 “王爷,王爷你救救妾身啊。”被侍卫拖出去时,司马燕疯了般的哭喊,拼命想要扑到卫远钰身边。 冷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用想都能猜到,自己不过二十出头,余下的漫漫几十年,难道便要在那鼠蚁横生的地方度过? 卫远钰面无表情,看着她被侍卫拉了出去。 卫远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 “好歹是你的太子妃,去跟父皇求求情,说不定能将囚她的地点换到这钰王府的后院。”卫远熙跨进屋子,“总好过冷宫。” “他死了。”卫远钰抬头,语气有些}人。 卫远熙没有答话。 “我当初就该带他走。”卫远钰笑的悽然,“可惜他不肯,怎么就不肯呢?” “子陌之前说过,他很感激你。”卫远熙拍拍他的肩膀,“若是心里不痛快,就多出去走走吧。” “你说你有什么好?”卫远钰直直盯着他,恶狠狠的开口,“他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卫远熙不想再跟他纠缠,转身出了永钰殿。 隔日上早朝时,卫昆便颁了圣旨,封太子卫远熙为征北将军,五日后出兵东北。 卫远熙单膝跪地接过兵符,群臣齐齐跪倒,三唿万岁声在金銮殿绕绕缠缠,久久不散。
第12页 出征的前两天,正好也是宁子陌醒转之时,到了这日,卫远熙连晚膳也没吃便找藉口熘出宫,火急火燎赶往黄泽所说的地址。 云雾山离皇宫不算远,青山绿水风景绝佳,却因为路途艰险,因此很少有人来。 卫远熙凭着轻功掠过深峡,果真看到了一片小小的宅子。 “小陌!”卫远熙站在院子里叫。 “嚎什么嚎?!”黄泽被吓了一跳,端着碗骂骂咧咧走出来。 卫远熙没心情理他,直接冲进屋子。 宁子陌原本正躺在床上,见他进了屋,便撑着想坐起来。 “子陌。”卫远熙赶紧上前扶住他,“没事吧?” “我没事。”宁子陌沖他笑笑,“只是睡了七天,有点没力气。” “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卫远熙心疼的皱眉。 “他刚刚醒转,身子要慢慢调。”黄泽进门,把药递给卫远熙,“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你还是别跟我去东北了。”卫远熙餵他吃药,“路途颠簸,你受不住的。” “嗯,你……自己小心一点。”宁子陌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轻轻吻了他的嘴角。 卫远熙笑着捏捏他的脸蛋,把手里的药碗放回桌上。 “宫里的事情,黄大哥都跟我说了。”宁子陌有些担心,“宁王一向诡计多端,你这次去东北务必要小心。” “放心吧。”卫远熙握着他的手,“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好好养身子,等我回来就好,知不知道?” 宁子陌点点头,乖顺的靠进他怀里。 卫远熙此次要去的东北胜阳城,原本是自己的家乡,脑海里却没留下多少记忆。 只记得那里冬天很冷,离这里也很远很远。 幼时的自己,被宁王当做质子送往王城,当时尚且懵懂无知,直到坐上马车,还不懂母亲的眼泪到底是为何。 到了王城后,被使臣带着跪到了金銮殿,低着头不敢抬,连皇上在说什么也没听清,就被领到了住处,自此便被斩掉了翅膀,再也不知自由为何物。 金色的城墙很高,从自己住的小院里看出去,只能望见一小方蓝天,门口终日有卫兵守着,不敢出去,也根本就出不去。 好不容易熘出去一次,却恰好遇到了嚣张霸道的卫远钰,寒冬腊月被推到了荷花池,不是不冷,也不是不怕,只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倔强性子,却是宁可冻死,也不想开口求饶。 谁知阴错阳差,却偏偏在那时遇到他。 盛气凌人的小太子,穿明黄的锦袍,戴青色的玉佩,身后跟着一大堆宫女太监,稚气的脸庞隐隐透出不可一世的傲气,衬得自己愈发狼狈。 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谁会想到居然就此羁绊到一起,一晃便是十几年。 在说书人的江湖野史里,送来当质子的人往往受尽欺凌,哪里会像自己,处处被他宠着护着,一点委屈都未受过。 要有多好的运气,才能遇到这么一个人。 “远熙。”宁子陌鼓足勇气,“今晚,能留下吗?” 卫远熙身子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他。 “东北那么远,一去最少也要两年。”宁子陌搂着他的腰,“我……” 我我我了半天,直到白皙的脸庞涨成通红,到底也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你……确定?”卫远熙抬起他的下巴,眼底有些迟疑,“我不想你勉强。” 宁子陌抿着嘴唇,轻轻点头。 卫远熙心中狂喜,伸手用力抱住他,手臂收到不能再紧。 “我发誓,此生绝不会到委屈你。”卫远熙在他耳边许诺。 “嗯。”宁子陌唇角上扬,心底却涌上酸涩。 “怎么哭了?”卫远熙皱眉。 “高兴的。”宁子陌咬咬他的下巴,脸上满是笑意。 傍晚的时候,黄泽正在厨房炖汤,突然就见卫远熙沖了进来。 “你怎么还没走?”黄泽一边搅锅一边问。 “你有没有酒?”卫远熙开门见山。 “酒?”黄泽纳闷,“你要酒做什么?” “今晚我和子陌圆房。”卫远熙在厨房到处翻,“没有八抬大轿,交杯酒总要有的。” “啥?!”黄泽震惊。 “梨花烧?”卫远熙找到一小罈子酒,打开闻闻,“凑活,就它了。” 黄泽从震惊中回神,挥手哐当一勺子砸到他头上。 “你找死啊?”卫远熙大怒。 “你精虫上脑吧!”黄泽双手叉腰,“小陌身子虚成那样,哪经得住你折腾,况且你后天还要出战,闹什么闹,赶紧回去!” “我会注意的。”卫远熙颠颠酒罈子,斜眼看黄泽,“喂,你有没有经验教教我,第一次要怎么做?” “老子怎么会有这种经验!”黄泽瞬间炸毛,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算了,我晚上自己琢磨。”卫远熙扭头想走,却被黄泽拽住。 “这个拿去。”黄泽无奈,丢给他一个小瓶子,“你节制些,要是伤到他,心疼的可是你。” “这还用你说,那可是我的太子妃!”卫远熙拍拍黄泽的肩膀,得意洋洋的进了屋子。 黄泽蹲在地上感慨,有这样的储君,真是国之不幸。 小院很小,考虑到别人新婚燕尔,难免会有些不该听到的声音,于是黄少侠拎着自己的软鞭,转身去镇上晃悠,顺便带走了做饭的老杨。 “我家世子……”老杨恋恋不捨,拼命回头看。 “放心吧,你家世子有人守着,不会出事的。”黄泽买了两串糖葫芦,和老杨一人一串,熘熘达达吃的挺高兴。 安静的小屋里,宁子陌泡完热水澡后,便被卫远熙抱回了床上,用红色的毯子裹了个严实。 “喝一点,好不好?”卫远熙递给他一杯酒,“别的来不及准备,只有交杯酒了。” 宁子陌微微抿唇,伸手接住酒杯。 梨花烧味道清甜,余味绵长淡雅,一杯入喉,眼中便多了几分春意。 卫远熙看得痴迷,单手抚上他的侧脸,凑过去浅吻了一下。 拿出一串叮噹响的玉饰,握过那纤细的手腕,一圈一圈绕上去,红线映着青白的玉石,说不出的温润。 “去月老庙求来的。”卫远熙笑着看他,“老方丈不是一般人,我求籤,他连看都不看,就说我能有一好姻缘,还真被说中了。” 宁子陌脸颊绯红,任由卫远熙把自己放平在床上。 床幔被随手放下,只能听到细小暧昧的声音不断传出来。 “好疼……” “子陌乖,忍一忍,忍一忍好不好?” “不好。”宁子陌有些委屈,拼命扭动着身体,想把深入其中的异物赶出去。 “小祖宗。”卫远熙唿吸粗重的按住他,“你别再折磨我了成不?” 宁子陌腰被他死死扣住,挣扎之间,却觉得体内的东西又胀大了几分。 “你……出去。”宁子陌又羞又急。 卫远熙软语安慰,又低头亲吻那光洁的嵴背,等到他放松之际,便趁机抬高他的腰,狠狠一贯而入。 宁子陌惨叫一声,整个人都瘫在被子里,后穴如同被生生撕裂,疼的眼前都发黑,险些连气都喘不上来。 “子陌。”卫远熙紧紧抱住他,半是内疚半是心疼,“对不起。” 宁子陌疼到极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委屈的鼻子都通红。 眼见他难受成这样,卫远熙也不敢再动,只好搂住他的肩膀,把这辈子学到的所有情话都说了个干净。 幸好之前那药膏有些作用,初时疼过之后,便有些微微苏痒的感觉,宁子陌咬着下唇,扭头看了卫远熙一眼。 “……不疼了?”卫远熙试探着问。 宁子陌把头重新埋回枕头,没有说话,身体却微微往高抬了抬。 卫远熙唇角溢上笑意,握着他细韧的腰肢,让他跪趴在了床上。 红烛轻晃,照出一室旖旎春光。 初次缠绵固然蚀骨销魂,卫远熙却还是不敢太放肆,释放过一次之后,便亲自烧来了热水,小心翼翼的帮他沐浴。 宁子陌脸上还残留着欢爱的潮红,嘴唇却是苍白,看的卫远熙一阵内疚。 “还疼不疼?”卫远熙帮他擦干身上的水珠,抱着放回床上。 “没事。”宁子陌蜷在他怀里,“累。” “睡吧。”卫远熙搂紧他,“我陪着你。” 鼻尖传来熟悉的龙诞香味,宁子陌闭上眼睛,很快就安稳的睡着。 卫远熙轻笑,低头吻他柔软的髮丝。 将来我若得了天下,你便是这世上唯一能与我比肩之人,这是我给你的誓言,此生此世,至死不渝。 8 8、第八章 ... 第二日天还没亮,卫远熙就醒了过来,转身看看躺在身边的宁子陌,唇边不由得就染上笑意,忍不住又搂在怀里,好好温存了一番。 宁子陌红着脸由他闹,情动之时,索性环住他的脖子,细长的双腿也主动抬起,将自己的身子迎上去。 昨夜被疼爱过的地方还有些红肿,即便是卫远熙的进入再小心,宁子陌还是疼的拧起了眉毛。 “小陌?”卫远熙停下动作,“疼不疼?” 宁子陌摇摇头,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虽然没说话,身子却更加柔顺了些。 卫远熙俯身搂住他,动作温柔之至,尽量让他少受一些痛楚,唇齿相交间,连空气都染上了一丝缠绵情意。 山间的小路上,黄泽和老杨一边啃包子一边往家走,刚一推开院门,就听到了一声甜腻的呻吟。 黄泽张着嘴石化,手里的肉包咕噜噜滚到地上。 老杨掩饰的咳嗽了一声,拉着黄泽想要把他拖出门。 “不行不行,我要进去。”黄泽摇摇脑袋,捋捋袖子就往里沖,“小陌病还没好,哪经得住这阵仗,娘唉,他们不会折腾了整整一夜吧? “吃早饭了餵――”黄泽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吼得气壮山河。 老杨赶紧捂住耳朵,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卫远熙在屋子里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么不仗义的兄弟? 宁子陌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脸红的快要冒烟。 老杨手脚麻利的烧好了热水,卫远熙替宁子陌擦了身子又换了里衣,才抱着塞回被窝里。 早饭是加了姜丝的鱼肉粥,微辣清甜,一口喝下去,全身都暖唿唿的。 “以后我不在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卫远熙一边餵他吃饭,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
第13页 “嗯。”宁子陌点点头,眼眶倏的有些泛红。 “傻瓜,我又不是不回来。”卫远熙一脸严肃的逗他,“吶,说好了,等我打赢了,就来用八抬大轿接你过门。” 明知道他说的事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带泪扬了嘴角。 “这个给你。”宁子陌从枕下摸出一个平安结,“花灯节时,和黄大哥一起去庙会求的。” 卫远熙接过平安结,搂着宁子陌傻笑。 宁子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身子微微颤抖,心疼的像是被刀割过。 这样的温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吧。 “远熙。”宁子陌死死抱紧他,有些失神的小声呢喃,“你将来……会不会忘了我?” “傻瓜,我怎么会忘了你。”卫远熙低头亲亲他,“都刻在心里了,要是抹掉,心也就跟着没了,你说会不会忘?” 宁子陌咬着下唇,眼泪刷刷往下掉。 卫远熙只当他是担心自己出征,倒也没多想,只是抱着他又亲又哄,将缠绵的情话说了个遍。 “够了,不许再说了。”宁子陌破涕为笑,伸手捏捏他的脸。 “好好把身子养回来,知不知道?”卫远熙握着他的手叮咛。 宁子陌点点头,凑过去亲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纵然是心里有太多的不舍和牵挂,卫远熙却还是不得不回宫备战,宁子陌撑着身子站在院门口,看着他越走越远,心里也越来越空。 “世子,回去吧。”老杨在心里嘆气,帮他披了件衣服。 宁子陌点头,转身怔怔往回走。 次日,卫远熙便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离开了王城。 金色的发冠,明黄的锦袍,银色的长剑,再加上不可一世的英气眉眼,卫远熙周身都是帝王家与生俱来的傲气和霸气,沿途百姓纷纷跪拜,齐唿太子殿下此役必胜。 “可惜你没去看,跟唱戏似的,平日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全部来了,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只恨不得把脸贴上去,还有人为了抢位置差点打起来。”黄泽一边啃鸭梨,一边眉飞色舞的讲给宁子陌听。 宁子陌笑笑,低头摩挲手上穿了红线的玉坠。 冬至时分,山里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宁子陌也跟着结结实实病了一场,严重的时候,甚至连水都咽不下去。 黄泽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自己变成药材,跳进锅里煮给他喝。 还好老杨出宫时在包袱里带了极北雪莲,煎成汤药后餵给宁子陌,总算是有了好转。 这一日傍晚,老杨熬好药后端进屋,却正好看见宁子陌咳出一口鲜血。 “世子。”老杨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扶住他。 “无妨的。”宁子陌靠在床头缓了缓,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老杨抬掌覆在他身后,徐徐渡了些自己的真气过去。 宁子陌闭目调理内息,过了许久,才觉得胸口刺痛逐渐缓解,青白的脸色也恢復了正常。 “世子,你这又是何苦。”老杨嘆息。 宁子陌摇头打断他,撑着身子坐在桌边给卫远熙写信。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字里行间却满是藏不住的牵挂,卫远熙拿在手里,笑的下巴都快掉下来。 “太子殿下?”一旁的副官小心翼翼的叫他。 “……何事?“卫远熙回神。 “再有三日,我们便能到宁王的地盘。”副官指着地图,“两军的第一战,势必要在落云城展开。” 卫远熙点头,把手中红色的棋子重重插进落云城。 这场仗自己要赢,也只能赢。 话虽说的简单,但这第一场战役却依旧打的艰辛而又残酷,直到春花盛开之时,才有得胜的捷报送到了王城。 “你看,我说不用担心的吧。”黄泽一边看宁子陌吃药,一边眉飞色舞的跟他讲,“远熙脑子够用,又有经验丰富的副将在,一定很快就会收復东北的。” 宁子陌点点头,唇边挂了淡淡笑意。 “所以你现在一定要养好身子,要不然等他回来见你病成这样,不得吃了我?”黄泽笑嘻嘻的塞给他一颗蜜饯,“今天外头有太阳,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宁子陌点点头,下了床刚站起来,却觉得眼前一黑,晕晕乎乎就往前倒过去。 “小陌!”黄泽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接住,心里却是一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瘦成了这样? “……我没事。”宁子陌站在原地缓了片刻,眼前渐渐恢復了清明,于是感激又歉意的沖黄泽笑笑。 “你别怕,流风已经去青崖山帮你问药了,据说能包治百病,你一定会没事的!”黄泽宽慰他。 “嗯,谢谢你,也谢谢江少侠。”宁子陌一本正经的看他,眼底有些笑意,最开始叫别人大魔头,后来叫混蛋,上个月叫姓江的,前几天叫江流风,现在已经改口叫流风了,照这个规律,下个月会不会更肉麻? “你笑什么?!”黄泽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觉得有点小尴尬,“我刚是因为……说的太着急!” 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宁子陌笑出声,一个“哦――”字说的蜿蜒曲折。 “不许笑了!”黄泽捂住他的嘴威胁,“再笑的话,我就不替你送信了,到时候万一远熙急的从东北跑回来,你可不许怪我!”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还不行?”宁子陌很识趣的投降。 黄泽耳根通红,扶着他慢慢往院子里走。 桃花树下的案几上早已摆好了笔墨纸砚,宁子陌坐在软凳上,提笔给卫远熙写信。 黄泽端着水果蹲在旁边,一边自己吃一边餵给宁子陌,顺便偷偷摸摸往纸上瞄,心里纳闷到底有什么好写的,距离卫远熙出征已经快小半年了,居然每天都有话写? “不许看!”宁子陌捂住信纸。 黄泽望天,小气鬼,看一眼又不会少一个字! 其实信的内容再简单不过,宁子陌写小院的花开花谢云捲云舒,卫远熙写战场的杀伐杀戮诡计阴谋,结尾偶尔会有肉麻的情话,有些小小的幼稚,却又满是温暖的甜蜜。 书信一来一往间,时光已如沙般流走,,小院的桃花开了又落,结出一树粉白相间的蜜桃。 虽然被细心照料,宁子陌的身子还是未见好转,甚至更加虚弱了些,老杨内心愁苦,黄泽也是火急火燎。 “你着急也没用啊。”江流风看着他嘴角的燎泡,有些心疼的皱眉。 “你找来的药,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黄泽坐在屋顶,闷闷的抱怨。 “我找来的都是补药,最多只能续住他的命,若是想根治,就要先找出他的病因。”江流风耐着性子解释。 “那你说,病因是什么?”黄泽扭看他。 “我若是能看出来,还会捨得让你急成这样?”江流风苦笑。 宁子陌脉象除了过分虚弱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饶是早已请遍名医,却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原因,最多也就是留下一幅滋补的汤药,嘱咐几句静养之类的话,听的黄泽几乎想掀桌子。 “人各有命,强求不来的。”江流风捏捏他的脸颊,“你又何苦为难自己,成天这么愁眉苦脸,遇到个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欠你几吊大钱没还。” 黄泽失笑,伸手推开他,架着腿躺在屋顶看星星。 小院在深山里与世隔绝,很安静很闭塞,也有些沉闷,所以黄泽时常会熘出去玩,每次只要他出一次山,回来便会带许多消息。 谁中了状元,谁娶了公主,花灯会上有几个秀才被恶霸踢进了河,李尚书家的千金居然跟着卖油郎私奔……那些充满市井气的气息的俗事,加上黄泽绘声绘色的描述,是最温暖的美好,常常逗得宁子陌捧腹大笑。 唯独有一次,黄泽回来时,表情有些沉重,也有些欲言又止。 “远熙出事了?”宁子陌心里一空。 “……不是,是皇上驾崩了。”黄泽小心翼翼的看他,“还有,老太后也仙逝了。” 街上都在传,万岁爷在年初时就犯了头疼的毛病,招了御医和国师,到底也没能看好,前些日子正好端端的吃着晚膳,突然就开始头疼,一头倒在地上再也没能醒来;远在南都行宫的老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也一病不起,没过几天就驾鹤仙逝。 “那远熙呢,他知不知道?”宁子陌觉得大脑有些空白。 “战事已经打了最紧要的关头,远熙不可能回来。”黄泽坐在他身边,“朝中的事情现在有三皇子和几位老臣顾着,并无大碍。” 三皇子名唤卫远桀,是卫远熙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虽说只有十八岁,性子却老持沉稳,朝廷私下都在传,所有皇子中,只有太子爷和三皇子是人中龙凤,颇有圣祖皇帝当年之风。 宁子陌怔怔点头,想起老太后慈爱的面容,心里酸堵的难受。 当夜,宁子陌不顾劝阻,跪在院中烧了大半宿的纸。 冬去春来四季变换,桃花第二次开的时候,终于从东北传来太子大捷的消息。 “他快回来了!”黄泽摇摇宁子陌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要吃五顿饭!” “干嘛?”宁子陌被他晃的头晕。 “养胖一点啊,顺便也养些力气。”黄泽摸摸下巴坏笑,“有些人可是在战场憋了两年的,到时候你若受不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宁子陌勉强笑笑,也没有多说话。 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黄泽心里直纳闷,都快见面了,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东北距离王城路途遥远,等到卫远熙真正回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我要先去皇宫跟他会和,远熙在外征战两年刚回来,要处理朝中一摊子事,还要准备登基大典,肯定会很忙,大概不能马上来看你。”黄泽嘱咐宁子陌,“你好好在家等他,记得按时吃药,知不知道?” 宁子陌点头,怔怔的应了一声。 黄泽只当宁子陌是激动加紧张,倒也没有在意他的异常,看着他吃完药后,便拿着软鞭出了门。 王城里早已是热闹一片,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色的绸缎,老百姓欢天喜地挤在街上,准备迎接大胜而归的卫远熙。 正午时分,远处终于传来隐隐一声炮响,城门缓缓开启,排列整齐的军队如潮水般缓缓涌入,万里长空之下,卫远熙身着银色战袍,单手握剑傲然凛冽;金色战旗之上,九龙图腾迎风猎猎,宣示出独属于王族的霸气。 “恭祝殿下得胜归来。”百姓的欢唿震天撼地,卫远熙骑在马上,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里涌上太感慨。
第14页 两年之前,身后这支部队是自己的臣民;两年之后,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战争多残酷,没经歷过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只有亲眼见过那铁血交融的残酷场景,才能知道和平有多宝贵。 宫里早已备好庆功的宴席,卫远熙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才趁沐浴的机会,偷偷熘到了自己的卧房。 “你总算回来了。”黄泽盘腿坐在桌上打呵欠。 “小陌最近怎么样?”卫远熙开门见山的问。 “他还是老样子,不算好也不算坏。”黄泽嘆气,“抱歉,我还是没能彻底治好他。” “怎么是抱歉,你替我照顾他两年,我感激都来不及。”卫远熙笑笑,“多谢。” “忙过这阵子,记得早点去看他。”黄泽拍拍他的肩膀,“小陌可是天天盼着你。” “今晚要宴请群臣,明天要接见老臣,后天登基大典,之后还要接受各国朝贺。”卫远熙郁闷的撞墙,“照这么算,我最迟也要五日后才能去看他,还不能待很久,只能匆匆见一面!” 黄泽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9 9、第九章 ... 即便卫远熙再心急如焚,却到底也不是当昏君的料,还是耐着性子待在宫中,将所有事情处理的妥妥噹噹。 登基大典那日,整座皇城里人声鼎沸,八角宫灯映着金色墙瓦,说不出的威严。黄泽初时还觉得挺新鲜,到后面就被吵得头疼,于是从御膳房偷了一盘水果,翻身上房顶一边吃一边寻思,当皇帝还真是个苦差事,别的不说,光卫远熙脑袋上的冕旒估摸着就有好几斤,还要顶整整一天,想想都脖子疼。 不过忙过今日,他也总算是能歇口气,也就有时间回去看小陌了。 想到这里,黄泽牵着嘴角笑笑,闭着眼睛晒太阳。 不管怎么说,有情人终能相见总是好事,而且如今远熙做了皇帝,他二人之间的阻挠应该也会更少吧。 登基大典之后便是各国使臣的朝贺,还有百姓代表捧着三尺长的帛书歌功颂德,卫远熙好不容易才等到典礼结束,回到寝宫后连茶水都没心思喝,直接翻出一身便装往身上套。 “喂,你整整一夜一天没睡,不先休息一会?”黄泽在一边问。 “你觉得我看上去很困?”卫远熙嗖一下指指自己的眼睛。 “……不像。”黄泽很困难的咽口水,“那个,你你你淡定一点,我怎么觉得你眼里在冒绿光?” 话还没说完,卫远熙就已经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黄泽赶紧跟在后面追,顺便在心里感慨,这皇帝做的,跟做贼似的。 待到两人赶到云雾山,已是晨色微熙,卫远熙满心欢喜的推开院门,却看到院中正坐着一个黑衣人。 “流风?”黄泽意外,“你不是回去看你师父,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师父要和师娘去海南,我留在那边也无事。”江流风看看卫远熙,有些欲言又止。 卫远熙满心都是宁子陌,也没在意他异常色神色,径直就进了屋子。 青竹小屋里干干净净,床上被褥也叠的整齐,桌上放着一封信,飘逸秀气的字体太过熟悉,除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没有第二人能写出来。 大脑瞬间像是被水洗过,不愿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我回来时,恰好在小路遇到他们。”江流风跟进来,有些歉意的看着卫远熙,“本来我想拦,只是没料到老杨居然有一身好功夫,我又不敢伤到他二人,才……” “你说杨叔会功夫?”黄泽震惊的张大嘴巴,能在江流风手下逃掉,这武功得有多厉害? 卫远熙稳住微晃的身形,伸手拿起桌上的信。 薄薄的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却看得心如刀绞,脸色如纸一般的白。 “远熙。”黄泽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他是从哪条路走的?!”卫远熙抓住江流风,有些失控的怒吼,“告诉我,我去追,就算是派出全皇城的御林军,我也要把他追回来!” “你冷静一点。”黄泽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小陌走一定是有原因的,先别着急啊。”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卫远熙眼里充斥着血丝。 什么原因也没有,什么理由都没有,只说让自己珍重,只说若是有缘,他日自当再见? 十几年的相依相伴,相知相恋,自己早已把他看得比命还要重,他怎么捨得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 “小陌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黄泽搜肠刮肚的找理由,“那个……他被囚禁在宫里十几年,说不定有心事未了,总之不管怎么说,小陌对你的心意不可能是假,你就信他这次,给他一点时间好不好?” “若是他再不回来呢?”卫远熙怔怔道。 “不会的不会的,他若是真想走,也就不会说他日再见这四个字了。”黄泽把信纸放在桌上,“小陌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从来就不会做没道理的事情,你千万别冲动,知不知道?” 卫远熙看着腰间的平安结,心疼的像是被车碾过,两年间它跟着自己征战疆场,原本朱红的颜色早已被血染的有些发黑,却一直都不捨得换掉,即便是登基之时,也一直带在身旁,以为只要这样,就等于有他陪在身边。 到底有多爱他,连自己都已经说不清,原以为回来后就能好好在一起,谁知他竟会这样轻率的离开。 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让你连见都不愿再见我一眼? 黄泽还想说话,却被江流风制止,带着出了房间。 “是我没能拦住他们。”江流风有些自责。 “我没怪你。”黄泽勉强笑笑,“我只是有些担心远熙。” “刚刚有件事我没讲。”江流风声音极小。 “什么?”黄泽一愣。 江流风沾着杯中的茶水,在院中的青石桌上写了一行字。 黄泽瞪大眼睛,小陌会武功? “我原本能拦住老杨的,只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在旁出手。”江流风眉头微皱,“在打斗时他还求我,不要将此事告诉太子。” 黄泽觉得自己有点乱,小陌会武功,自己自幼与他一起长大,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 白天宫中有那么多眼线,他绝不可能有机会,那就只有晚上……联想起之前宫里闹鬼的传言,黄泽豁然醒悟,怪不得他放着好好的太子宫不住,一定要去住后院,那里紧邻着前朝围猎场,荒糙丛生再加上闹鬼的传言,绝对不会有人去。 “他居然瞒了我们这么多年。”黄泽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能,那个自己一直当成亲弟弟的人,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屋子里,卫远熙盯着那封信,一坐就是一整天。 到黄昏之时,黄泽担心他会出事,终于忍不住想进去看看,卫远熙却自己走了出来。 “远熙。”黄泽紧张的看着他。 “我没事。卫远熙看上去有些颓然,“你说的对,他定然有他的理由,我等,一年我等,十年我等,一辈子我也等,总有等到的时候。” 黄泽动动嘴唇,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劝解。 “我还要多谢你和江少侠,这两年替我照顾小陌。”卫远熙勉强笑笑,“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但说无妨。” 黄泽神情很复杂,看着他一个人出了小院。 几日之后,宫里一干大臣心里都是纳闷,这新帝才刚刚登基,怎么就连着罢朝? “皇兄你没事吧?”卫远桀只当他是太累,在用膳时特意带了一罐大补汤。 “没事。”卫远熙闭着眼睛,眉宇淡淡皱在一起。 黄泽坐在一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突然就窝起一股火。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卫远熙依旧是看着平安结髮呆,黄泽终于忍不住,拉着他狠狠挥了一拳。 “姓卫的,老子才不管你现在是不是皇帝,就算你当了玉皇大帝,也还是我弟弟!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不死不活置全天下于不顾,若是传到百姓耳里,他们会怎么想,若是传到小陌耳朵里,你当他会好受?” 卫远熙擦掉嘴角的血迹,有些吃惊的看他。 “就你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小陌回来,你也配不上他!”黄泽狠狠踹了桌子一脚,转身出了门。 用轻功掠出皇宫,一路跑向城中的宅院,进门就和人撞了个满怀。 “见鬼了,怎么跑这么快。”江流风哭笑不得的接住他。 “我刚刚当面骂了皇帝。”黄泽拍拍胸口,“好过瘾。” “骂皇帝可是要被砍头的。”江流风皱眉,沉思三秒后抱着黄泽就往里走。 “你干嘛?”黄泽被吓了一跳。 “在你被砍头之前,先把该办的办了。”江流风答的理所当然,踹开屋门丢上床。 “喂喂你这个混蛋!不要脱我衣服……我生气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啊!” “……” 而在皇宫里,卫远熙打开一个盒子,将那平安结小心的放了进去,珍而重之藏在了柜子最深处。 第二日一清早,年少的帝王便坐到了朝堂之上,先前的颓废绝望统统消失不见,换上了帝王应有的霸气。 朝臣三唿万岁,卫远桀摸下巴感慨,看来大补汤很管用吶,早知道就早几天送给二哥了。 而史书上关于卫远熙的种种记载,也从这一天正式开始。 平外患,除jian臣,减赋税,修水利,兴科举,新帝登基不到三年,百姓就已经交口称赞,有这样的万岁爷,真乃天下之福。 朝中的老臣也很欣慰,只是有一件事,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饶是已经二十好几,万岁爷却依旧绝口不提选妃之事,有时逼得急了,便会龙颜大怒,震得一干大臣无人再敢开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三朝老臣摇头嘆气。 白髮苍苍的诰命夫人在一旁莫名其妙,自己替他生了四个儿子,还算是无后? “皇兄。”卫远桀抱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进宫去看他,“黄丞相家的小姐今年刚好十六――” “怎么你也来说这个。”卫远熙扔掉手中的摺子,有些头疼的打断他。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肯娶亲,莫不是……皇兄心里有人?”卫远桀试探着问。 卫远熙没说话,算是默认。 “那就娶进宫啊。“卫远桀拍桌子,”即便是出身不是大户,当个妃嫔总行的,也值得你为难成这样?”
第15页 卫远熙苦笑,别说是娶进宫,现在就算是见他一眼,也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三年时间里一直在暗中查访,天下皆知宁王世子已死,自己便只有派人去找老杨,想着他主僕二人应该在一起,谁知居然一直杳无音讯。 当皇帝这么累,身边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累了一整天回到寝宫,等着的只有一盏昏黄烛火,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自己还能撑几年。 看黄泽和江远流游遍大江南北,不是不羡慕,其实心早就累了,只是不知若不当这皇帝,自己还能再做什么? “三弟,若是有一日我不见了,这皇位便换你来坐。”卫远熙疲惫道。 卫远桀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隔日早朝时,几位首辅大臣又联名上奏,恳请陛下准许各地秀女进宫。 “皇上,不孝有三,为后为大啊。”德高望重的帝师跪在堂下,磕头如捣蒜。 卫远熙被吵的心烦意乱,挥袖退了朝。 坐在书房中喝了几盏凉茶,还是浇不灭心里的焦躁。 自己是皇帝,古往今来,哪里去找没有子嗣的皇帝? 然而心里早已住了人,情到浓时许下的誓言还言犹在耳,又怎可负他? “启禀皇上――” “不见!”卫远熙怒气沖沖的打断他,“告诉那些老臣,朕要清静一下!” “是顾少尉。”太监小心翼翼道。 “他回来了?”卫远熙心里一喜,顾无影是宫内的暗卫,这三年来一直在替自己找寻老杨的下落,这次他亲自赶回来,是不是代表事情有了眉目? “属下参见皇上。”顾无影进屋后还没跪下,就被卫远熙一把拽了起来。 “可曾找到线索?”卫远熙开门见山的问。 “回皇上,找到了。”顾无影点头。 “什么?”卫远熙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属下找到杨管家了。”顾无影又重复了一遍。 “你没看错,你确定那是他?!”卫远熙急切道。 “属下之前在宫中见过杨管家,确定没看错。”顾无影很肯定,“就在凤翔县,距离王城只要不到一个月的脚程,若是宝马良驹不分昼夜,二十天就能到。” 凤翔县,凤翔县,看着地图上那个小小的点,卫远熙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卫远桀睡得正好,突然府里就来了宫里的太监总管,说是万岁爷有急事召见,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却没料到竟是卫远熙要出宫,把朝中之事暂交自己负责。 “皇兄所为何事?”卫远桀试探着问。 “大事。”卫远熙答得简单。 终身大事。 翌日清晨,卫远熙借着微服私访的名义,总算是安抚了一干朝中老臣,顺利出了宫。 驿站备的都是脚力绝佳的宝马,卫远熙却依旧嫌慢,几乎是昼夜不停的赶路,终于在十七天后赶到凤翔县。 县城不大,卫远熙照着顾无影的描述,很快就找到了城东的庭院,灰色的屋瓦掩映在郁郁翠木中,看上去是个清静的所在。 在对面的茶楼坐了一天,卫远熙终于看到了老杨出现,本已经心急如焚,却又怕自己贸然出现会把人再度吓跑,于是只好等到深夜,才悄悄进了院子里。 宅子很小,卫远熙左右打量了一下,刚准备推门进屋,突然就听到耳边传来破风声。 本能的侧身一闪,卫远熙还没出手,身后的人却已经看清了他的长相。 “太子殿下?”老杨愣住。 “小陌呢?”见被他发现,卫远熙也顾不上许多,张口就问。 “我家世子……”老杨支支吾吾,心里暗暗叫苦。 卫远熙心里着急,索性直接冲进了屋子。 老杨在院内嘆了口气,也没拦着。 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 在推开门的一剎那,卫远熙就已经狠狠放了心。 熟悉的药香味和薰香味,除他之外,还会有谁? 慢慢走到床边,借着星光看那躺在被中的人,卫远熙伸出手指,颤抖着滑过他的脸颊。 这张脸,这个人,五年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没有见面,却始终不曾忘掉一分一毫。 宁子陌睁开眼睛茫然的眨了眨,待看清眼前人是谁后,整个人都愣住。 “你怎么会捨得走。”卫远熙声音沙哑,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堵在喉咙一句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怔怔看他。 宁子陌眼泪刷刷掉,还没来得及开口,嘴里却涌上一阵腥甜,于是趴在床边一阵咳嗽。 “小陌!”看着地上喷溅的血渍,卫远熙魂飞魄散,赶忙倒了杯水给他。 老杨听到动静也赶忙进屋,点亮烛火后便从桌上拿了药丸,看着宁子陌服下,又点了他的睡穴。 “他到底怎么了?”卫远熙心乱如麻,方才没看清楚,现在借着灯火才发现,宁子陌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也苍白的几乎透明。 “世子中毒了。”老杨嘆气,“从他进宫那时起,便已经中了毒。” “什么意思?”卫远熙大脑有些空白。 老杨带着他出了卧房,在小院里细细说了事情始末。 于是卫远熙也终于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他主僕二人才不辞而别。 10 10、第十章 ... 十六年前,朝廷的大军一直压到东北边境线,对一直有逆反之意的宁王来说,显然是最无声的威胁。 为了安抚住朝廷,宁王在自己的一干子女中扫了一眼,手指随意一指,便定下了宁子陌未来一生的命运。 “王爷,妾身只有陌儿一个儿子,还请王爷开恩啊。”一旁站着的少妇大惊失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怕什么,又不是去送死。”宁王神情冰冷的踢开她,伸手捏起宁子陌的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你娘当年可是艷绝秦淮的歌姬,你这张脸长大后,想来也不会太差。” 现在把他送进宫,一来能稳住朝廷,二来在这个男风盛行的年头,若是他长大后能魅惑君心,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在临行前一夜,宁王虽说给了老杨毒药,却终还是信不过他,于是又强迫宁子陌服下了一粒药丸。 “陌儿乖,爹不会害你的。”宁王用食指轻叩着桌子,笑的有些诡异,“若是你命大二十岁还未死,而我又得了江山,便给你解药,如何?” 宁子陌捂着肚子,痛苦的在地上蜷成一团。 老杨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里虽是怒火中烧,却终还是不敢多发一言。 第二日,宁子陌便被彻底送往了京城。 听到这里,卫远熙拳头捏的咯吧响,虎毒尚不食子,小陌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爹?只是可恨,三年前居然便宜他被一刀斩首,反而得了个痛快。 “这些年来,我一直也没能找到给世子解毒的方法,只能暗中教他一些功夫,让他暂时压制住毒性,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保命到现在。”老杨嘆气,“当初世子离开,也是为了不做你的拖累,只是这段日子他一日不如一日,我――” “你别说了。”卫远熙打断他,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老杨长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 夜凉如水,卫远熙进了屋子,怔怔坐在床边陪他。 即便是睡着,宁子陌眼睫上还是湿湿润润,忍不住就低了头,轻轻吻掉那微涩的泪水。 已经不小心弄丢你一次,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 翌日清晨,宁子陌刚睁开眼睛,就被身边的人缠绵吻住。 “早。”许久之后,卫远熙才笑着放开他,亲热的好像从来未曾离开。 “……早。”宁子陌想扬嘴角,眼眶却忍不住泛了红。 “小傻瓜,没事的。”卫远熙捏捏他的鼻子,“老杨都跟我说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后好好跟我在一起,知不知道? “可――” “不许拒绝我。”卫远熙用食指压住他的唇瓣,认真看着他的双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在乎你还能活多久,余下的这段日子,就让我好好陪你,嗯?” 宁子陌怔住,良久才艰难的开口,“可你是皇帝。” “皇帝就不能有心爱之人了?”卫远熙笑笑,细心的替他擦身更衣,“朝中的事情有三弟在,不用我操心。” 宁子陌还欲说话,整个人却被卫远熙一把打横抱起。 “院子里空气好,带你出去晒太阳。” 宁子陌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将拒绝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只余下一声微微嘆息。 “你当你不辞而别,我就能忘了你,然后佳丽三千的做皇帝?”坐在院中的软椅上,卫远熙把他圈在怀里轻笑,“早就说过,你能活多久,我就守着你多久,你若是熬不住先走了,我也定会陪你一起,横竖在哪都是我的人,这辈子你别想再跑。” 话说的轻松,宁子陌却听的脸色煞白,急急捂住他的嘴,“你不许乱说!” “是不是乱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卫远熙握过他的手,在指尖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你这又是何苦。”宁子陌声音颤抖。 “不想我死,你就好好活着。”卫远熙抱紧他,“不管你中毒有多深,我都会想办法治好,信我这次,好不好?” 宁子陌眼睛通红,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卫远熙露出笑容,低头在他额前烙下浅吻。 自这日起,卫远熙便在小院正式住了下来,每日不是陪着宁子陌聊天,便是替他熬药,甚至还心血来潮亲自下厨,煮了碗香喷喷的牛肉粥。 “以前在东北的时候被围攻,冰天雪地没东西吃,只好自己学着煮饭。”卫远熙把勺子递给他,“尝一口?” 粥底绵软牛肉鲜甜,再加上绿绿的葱末和微辛的胡椒粉,好喝的不得了。 “好吃吧?”卫远熙得意,“就算不做皇帝,我做厨子也能养活你!” 宁子陌失笑,低了头继续喝粥。 “小陌!”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咋唿,随后便冲进来一个人。 “黄大哥。”宁子陌惊喜。 “怎么瘦成这样?”黄泽掐住他的脸蛋,“小没良心的,当年说走就走,吓死老子了知不知道?” “喂!”卫远熙一把打开他的手,眉毛竖起来,“再摸一把试试?” “切!”黄泽一屁股坐在床边,扔给卫远熙一个红布包袱。 “什么?”卫远熙接过刚打开,一股浓浓的药香便传了出来。 “血芙蓉,可以续命。”黄泽揉揉鼻子,“流风找到的,他拿着也没用,刚好又接到你的飞鸽传书,我就讨来给小陌了。”
第16页 卫远熙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知这血芙蓉乃上古圣药,多少门派为夺它不惜大动干戈,他却如此随便的就赠与自己。 欠他实在太多,这辈子能有这么一个兄弟,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用过晚膳后,宁子陌早早就睡着,卫远熙帮他压好被角后,才轻轻退出了屋子。 屋顶上,黄泽正架着腿晃悠。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黄泽问他。 “这皇帝,我不做了。”卫远熙淡淡道。 “什么?”黄泽瞪大眼睛,骨碌一下坐起来,“你要退位?” “做皇帝势必要有子嗣,让我违心去碰别的女人,我做不到,就算是演戏也做不到。”卫远熙枕着手臂,看头顶闪烁的繁星。 “皇上也能说不做就不做?”黄泽还是很震惊。 “我不想干的事情,也由不得别人强迫。”卫远熙笑笑,“我生来就是这性子,这皇位坐与不坐,对我都没什么区别。” “可你要如何跟全天下交代?”黄泽问。 “小陌当年能诈死,我就不能?”卫远熙闭上眼睛,“若是小陌这次没事,我自当跟他神仙眷侣;若是他有事,我也不会独活,这么一算,我横竖是不适合再做这个皇帝,还不如早些让贤,也好了断牵挂。” “你……不会后悔?”黄泽语气有些质疑。 饶是一起长大的挚交,也万万没料到,他居然真的肯为美人舍掉万里江山,万人之上的金銮宝座,当真说不要就不要? “若是再丢下他一次,我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卫远熙坐起身子跳到院中,“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黄泽坐在屋顶晃晃脑袋,抱着膝盖发呆。 “没看出来,他倒真是个情种。”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下一瞬间,身上就已经被裹了温暖的大麾。 “夜深露重,夫人还不回家?”江流风笑着看他,眼里映着散碎星光,似是整片天幕都落入眼中。 黄泽低下头,白皙的耳根泛上通红。 有了血芙蓉和卫远熙的悉心照料,宁子陌看上去倒真是好了一些,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今晚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早些休息,知不知道?”卫远熙替他放好枕头。 宁子陌点点头,乖乖缩进被子里。 城中客栈里,早已有人等的焦躁,一见卫远熙进门,几乎是扑了过去。 “二哥,你这又是搞什么名堂!”卫远桀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我接到信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你……当真要退位?” “我既然都说了,那就自然是真的。”卫远熙坐在桌边,“以后就要劳烦三弟了。” “为何?”卫远桀接受不能。 “我已找到相守一生之人,自然无法再做个好皇帝。”卫远熙笑笑,“你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相守之人?”卫远桀皱眉。 “宁子陌。”卫远熙没打算瞒他。 “小陌?他不是已经――”卫远桀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宁子陌既然没死,那当年的事,也就摆明了是场局。 “以后要是机会,我自然把前因后果都说给你。”卫远熙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若是没我,这皇位你想不想坐?” 卫远桀踌躇了一下,终是说出一个“想”字。 皇族的子孙,有谁不想坐上那最尊贵的位置?二哥是异类,不代表自己也是。 这一夜兄弟二人把酒相谈,直至东方发白才散。 “二哥。”分别之时,卫远桀有些不舍。 “以后若有机会,你我自当再见。”卫远熙把手上的玉扳指褪给他,“做个念想吧,记得按计划行事。” 卫远桀喉头髮堵,在落泪之前策马扬鞭,一路带起黄沙滚滚。 一个月后,朝廷传出噩耗,万岁爷在微服私访时不慎落船,跌入了茫茫东海中,连尸骨也未曾捞到。 一时之间举国悲痛,百姓人人嘆息,老杨在市集听到这个消息,惊得差点丢掉手里的青菜,转身就往家里跑。 小院中,卫远熙正在给宁子陌餵肉粽,连空气里也满是甜暖气息。 “杨叔,怎么了?”宁子陌被突然冲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我刚听说……你……”老杨语无伦次,看着卫远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出什么事了?”宁子陌问。 “外头都在传,说万岁爷已经驾崩……”老杨终于说出一句完整话。 “什么?”宁子陌大惊,扭头看向卫远熙,却发现他正在若无其事的剥粽叶。 “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子陌抓住他的手腕,急急问道。 “三弟过几日便要登基了。”卫远熙擦干手上黏煳的糯米,捏起他的下巴凑过去亲一下,“我现在不是皇帝了,你以后可不许欺负我。” 不是皇帝? 宁子陌大脑一片混沌,呆呆看着眼前人。 怎么会这么傻,竟然真的为了自己,连皇帝都不要做? 卫远熙抹掉他的泪水,笑着点点那通红的鼻尖,“怎么,听到你当不了皇后,伤心成这样?” 宁子陌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心里涌上太多感情,几乎要喘不过气。 “等你身子好了,我就带你去东海看最美的日出,好不好?”卫远熙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宁子陌点头,哑着嗓子说好。 午后的阳光灿烂而又温暖,照着树上新发的嫩芽,泛出融融绿意。 三日后的清早,卫远熙起了个大早,和老杨一起在厨房熬了几锅药材,统统加进了宁子陌的浴桶里。 宁子陌起床一睁眼,就被卫远熙抱到了一间小屋子里。 “干什么?”宁子陌纳闷。 “逼毒。”卫远熙用手试了试水温,又加了些冷水进去,“我帮你把身体里的残毒逼出来。” “不行!”宁子陌大惊。 自己身上的毒至阴,卫远熙练的内力却是至阳,若是一个不小心出了差池,他不仅会武功尽失,甚者还会走火入魔,自己怎会让他如此冒险。 “有什么不行的?”卫远熙捏捏他的脸蛋,“若是再不把毒逼出来,你的身子就要熬不住了,难不成想让我给你殉情?” “远熙。”宁子陌着急,“你胡闹什么,我明明就快好了,你――” “快好了?你以为在脸上抹点胭脂,就能骗我当你气色好?你以为强迫自己多吃一碗饭,我就能安心了?”卫远熙收了调笑,声音有些酸涩,“我不想冒险,却更不想后悔,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宁子陌一愣,终于低头不再说话。 以为自己已经演得够好,却原来还是瞒不住身边心细如髮的人。 卫远熙把他搂进怀里,吻吻他苍白的嘴唇,“我不怕死,你也不许怕,知不知道?” 宁子陌闭上眼睛,把头埋在他胸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黄泽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晃得老杨直眼晕。 “好了好了,你别再转了。”江流风拉着他的胳膊压回椅子上。 “他们会不会有事,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黄泽着急。 “没动静是好事啊。”江流风安慰的递给他一杯茶,“来,降降火。” 黄泽接过来喝了一口,噗的一声喷出来。 烫死了,哪有人用这玩意给人降火的?! 又过了两个时辰,屋门终于被推开,卫远熙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远熙。”黄泽赶紧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卫远熙摇摇头,还没走两步路就脚下一软,眼前也漆黑一片。 “喂!”黄泽被吓了一跳,怎么说晕就晕? 屋子里,宁子陌也歪着脑袋靠在浴桶里,地板上有一摊黑色的血迹,江流风搭着他的手腕试了试,回身沖黄泽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没事的。”黄泽几乎要喜极而泣,赶紧扛着卫远熙去休息。 两日后,宁子陌悠悠醒转,睁眼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 “小陌。”黄泽端着一碗粥餵他。 “远熙呢?”宁子陌挡开他的手,急切问道。 “远熙他――”黄泽痛苦万分的捂住脸,“他还在昏迷,真是可怜啊,非但武功尽失,说不定下半辈子还会落的残废,也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这个刺激。” “什么?”宁子陌如同五雷轰顶,眼眶刷的泛了红,掀开被子就往屋外跑。 “小陌!”卫远熙刚一进院门,就看到自己的心肝宝贝正赤脚跑出来,于是赶紧丢下手里的药包冲过去抱起来。 “远熙?”宁子陌怔住。 “怎么光着脚乱跑!”卫远熙埋怨。 “远熙!”宁子陌哭的稀里哗啦,“黄大哥说你武功尽失,还变成了残废。” “你听他在那咒我!”卫远熙气得差点吐血。 “那你没事吧?”宁子陌红着眼睛问。 “当然没事。”卫远熙抱着他回到卧房,拧了手帕帮他擦干净脚丫子,语气里有些得意,“我早就说了,我们都福大命大。” 宁子陌破涕为笑,傻兮兮的看他。 “毒已经没事了,不过你还要努力,快点长些肉出来。”卫远熙咬咬他的耳朵,暧昧笑道,“我可是憋了好几年,你到时候不许受不住。” 宁子陌脸通红,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三个月后,院里摆了桌简单的酒席,点上一对红烛,便算是替二人补办了亲事。 “好歹是当过皇帝的人,这寒酸的。”黄泽啧啧。 “那是,自然比不过某人当年成亲时,被江少侠用八抬大轿吹着唢吶接进门。”卫远熙笑的幸灾乐祸,“一场亲成的天下皆知,你也算是奇人一个了。” “闭嘴!”黄泽恼羞成怒脸通红,挥拳就要砸过去。 “行了行了。”江流风握住他的手腕,“别人今天成亲,你就别捣乱了。” “你还敢说,都是你害的!”黄泽全身毛都炸起来,“成个亲还要请唢吶班子,你当年是脑子进水了吗?!” 江流风闻言失笑,宁子陌看着他们闹成一团,忍不住也笑出声。 卫远熙不理那打闹的二人,恭恭敬敬给老杨敬完酒后,便拦腰抱着宁子陌进了卧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浪费了良辰吉日,可是要遭天打雷噼的。 “我要听!”黄泽赶紧扑去墙角。 “要长针眼的。”江流风把他扛在肩头,翻身出了小院。 老杨拿过桌上的酒壶,乐呵呵的躲进自己的房间。
第17页 这一夜怕是安静不了,还是早些把自己灌醉,睡了吧。 微风拂过,院中落花融融,一派无边春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