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锁》 第一章 山中树林,一阵阵歌声在树叶上跳动,悦耳动听。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肩背竹篮,手中还拿着一本药书,对照着草丛,想确定哪一株草才是她要的药草。 学医的她每年有一个月的时间,都会来山上采集草药,这不只是为了生计问题,更是为了生病中的母亲。 她本姓元名春锁,元家大堂的长女,自小便与世门之亲的长子定了婚,但自从八岁发过高烧后,说话变成有问题,行为举止怪异,常不见容于元家宅内,她与母亲便被父亲以遭鬼怪附身为由,驱逐至河边的茅草屋居住。 因为经年累月的贫困,她母亲的身体日趋衰弱,她不得不回家苦求父亲请大夫帮母亲看病,但因中间有二娘横亘,母亲就医的次数断断续续,受尽刁难,于是她下定决心自己努力学医,想办法自力救助,只是成效不大。 不过,熟识草药的功用对母亲的病还是不无小补。 今天,她一样照着以往的惯例来到山上采药,蝴蝶、蚱蜢一只只在草丛中飞来跳出,伴着她的歌声,一点都不寂寞。 春锁认真的辨识药草,还不时将草叶东翻西闻,却也不时皱眉,最后仿佛是不知该丢掉还是该留下的犹豫半天,才丢进背后篮子里,算了,反正回去母亲还会对照着书确定一遍,她就不用在这里大伤脑筋。 她常在想,她娘怎么会在她手上撑这么久还不去见阎王?这可能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成就了。 春锁快乐的哼着歌,到了快黄昏时刻,她已经收集了半篮子草药,确定已经够用,她不再眷恋的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经过一处山坡,她眼尖的看见一株她找了好久的药,她飞扑上去,将它摘下捧在手掌心。 太好了,这……这是治跌打损伤和腹泻的豺皮樟,不只家里可以备用,多的还可以卖给药店,这几天的生活费就不用发愁了。 紧握着豺皮樟,春锁开心极了,心想摘到这株药材,娘一定会称赞她能干,回去后会犒赏她的努力。 春锁在兴奋过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而且愈来愈大,她抬起头,望进一双黑溜溜、气怒异常的眼睛内,手中的东西更显沉重。 为了拔草,她不小心惊动正在睡觉的野猪。如果开口说对不起,它会不会原谅她不小心的冒犯? 她不是故意的啊! “啊……啊……”春锁拼命的大叫,二话不说转头就跑,野猪凶性大发,抬腿追了上去。 春锁跑得头发凌乱、气喘不已,手中却还是紧抓着豺皮樟不放,这可是赚钱的草药,说什么都不能丢掉。 她在林中找着躲藏的地方,但野猪追得太紧,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将自己安置在安全的地方,避过野猪的追击。 她已经跑得快没力了,但是那只野猪还是不放过她。 她该怎么办才好? 在奔逃中,她完全没办法思考,只能拼命的跑,为了活命,拿出吃奶的力气;野猪更是不追上她誓不罢休。 春锁发现一大片紧密的竹林,没来得及分辨那是不是安全的地点,已经拔脚窜入。 “救命啊!救命啊!猪大哥,我不是故意的。一千万个对不起啊……”她一边道歉,一边持续狂奔,在竹林间找空隙躲,想甩掉狂追她的野猪。 在急跑间,竹林中的凸起绊倒她,她翻滚在地上,紧追不舍的野猪距离愈来愈近,但她已经没心力理会。 野猪要追上她之际,有一个男人的诅咒声随之响起。 “搞什么鬼啊?!” 宗玉锦捂着被春锁踢疼的伤处,怒气冲冲的坐起身,他好不容易躲过家人的跟踪,来到这小竹林休憩,怎知不到半刻又有人来打扰他。 他今年是犯太岁吗?还是逃不过被人打的命运。 他还来不及对肇事的春锁兴师问罪,更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一起来就看见野猪往他飞奔,正要一脚踩死他,他想都没想一出手就往野猪的弱点打,轻易打昏要踩死他的野猪。 宗玉锦大大松了一口气,抹掉脸上的冷汗。要死了,今年真的流年不利,连一只畜生也要欺负他。 脱离生死交关的惊险,镇定下来,宗玉锦的腰才又痛了起来,他揉抚着该处,心想他要是出手再慢一拍,怕不被踩死,也会得内伤,一年半载好不了。 不过,看着庞大的野猪昏倒在他旁边,他不禁浮上微笑,他今天受的伤有价值,晚上的食物不用再花力气去找了。 宗玉锦拍拍屁股,想着烤野猪的香味,他举步往野猪走去,没走几下,春锁已经飞扑上他的背,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你做什么?!放开我!”宗玉锦脑中被乳猪的香味激得正流口水,没想到后面有人突袭,他措手不及,只能下意识的用力甩掉春锁。 春锁被甩在地,痛得皱眉,呜呜哀哀地轻哼着。 宗玉锦回瞪她,凶恶狰狞,“喂,你这个女人发神经咬我做什么?”痛死了,她咬得他都出血了。 怕她牙齿有毒,他马上掏出金创药涂在伤口。这女人还真狠心,一口就想咬掉他的肉,完全不怕血腥呛了她的喉。 春锁不畏强权,用力瞪他,“你……挡……住我的路……”追她的野猪绝不让给任何人,那是她的。 “我挡住你的路?喂,你这个女人太嚣张了吧,这里是你的竹林、你的土地吗?不是吧,既然不是,人人都可以走。”她强辞夺理,当他是白痴啊? “这里应该没……有人在。”硬拗也要拗回她的食物。 一向好脾气的宗玉锦面对厚脸皮的春锁,想不生气都不行,头一次遇到这种蛮不讲理又泼辣的女人,她未免当他好欺负,看他怎么修理她!“对啊……这里没有人……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脸色一变,双脚重重的踩在地上,一步步接近她,威胁恐吓的意味明显到正常人都不会错认他的企图。 春锁一反宗玉锦的认知,反倒站起来,无视于他的存在往野猪瞄去,“那是我的!”她指着野猪大声说,甚至以行为证明她的话,不理他的威胁赶紧跑过去抱住它,先占的人先赢。 宗玉锦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加入抢夺的行列,“喂,喂,那是我杀的,你别太过分喔?” “它……本来……是追我的,是我的。”这只猪可以给她和娘吃上一个冬天,而他身强力大不怕饿肚子,所以这只野猪是她的。 “可是……它是我杀死的,所有权应该是我的,你懂不懂道理啊?” 宗玉锦不由得提高嗓门,这女人一点常识都没有吗?是谁杀了野猪就是谁的,他可不会让步,让她捡便宜,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 春锁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她使力拖着猪尸要离开这里。 宗玉锦傻眼,这女人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有这么容易被人忽略吗?他从来没看过这种把食物看得比帅哥还重要的女人,他的自尊受到不小的打击。 春锁死命的拖,属于她的食物绝不放手,没拖多久已汗流浃背。 “喂,小姑娘,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既浪费力气又没效率,倒不如做个小车子拖,来得快速省力。”宗玉锦看不过去地向春锁提出建议。 春锁不理他,娘说:陌生人随便帮忙都是有企图的,更不能跟他们走,不然以后就见不到娘了。 她才不要听他的话,见不到娘呢! 宗玉锦生气了,他好心想帮忙,她却不理他,他渐生不满,一狠下心,捉住了野猪的尾巴,失了男子汉的风度,动手跟她抢夺食物。 “这是我的,你不准拿走。”既然她不识好歹,他也不用对她客气,野猪是他的,她别想一个人独吞。 “放……手!坏……人!” “它是我杀的。” “是我的。” “你放手!” 他们互相叫嚣,但比力气还是男人比较占上风,过了一会儿,春锁已筋疲力尽,力竭的她一放手,反作用力使得宗玉锦退了好几步。 但接下来听见的不是欢呼声,而是尖锐的痛叫。 宗玉锦弯下身找罪魁祸首,一条青竹丝已经被他庞大的身子压死,临死前还报复的咬了他一口。 他真的是衰死了! 春锁随着他的视线看见那条蛇,她双眼发亮,“蛇,又……有……食物了!” 她大步跑过去,二话不说捡起那条蛇尸往竹篓丢去,完全不让宗玉锦有时间跟她抢食物。 宗玉锦脸色发黑,他被毒蛇咬,她竟然只想到吃,这女人太欠人扁,但他还是没时间理她,马上解下腰布绑住大腿,阻止血液流到心脏。 从腰包掏出药瓶,丢药丸入口,想要运气逼毒,但他身子才蹲一半,马上跌倒在地。 他对始作俑者怒吼:“放开我的脚!你想害死我啊!”时间紧迫,她还抓住他的脚做什么?想害死他吗?这样就没人跟她抢野猪是不是啊? 春锁对他的咆哮无动于衷,她瞬间抬起他的脚,对着伤口以嘴相触,依过去的经验帮他吸毒,吐出口内的脏血。 宗玉锦被她骇人的行为吓得不轻,来不及在第一时间阻止她的尝试,但她只吸了一口,就马上被他推开。他大骂:“笨蛋!要是你的嘴有破洞怎么办?换你中毒,我可不救你,野猪我就自己吃了算!”原来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几天的流浪、遇过的人情冷暖已经让他的心变硬了。 春锁愣愣的抹掉嘴角的血,对他的斥骂一脸茫然。 “白痴!笨蛋!没常识的女人!”他不客气的连番再骂,一边盘腿闭眼,没再理她,已经冷硬的心多少被春锁舍命相救的义举感动。 春锁皱眉,他为什么要骂她?她又没做错什么?她忿忿不平的说:“我……绝不帮你找药治蛇毒了!” “我也不需要你帮!”他自己有药。 宗玉锦自行疗伤。 过了好一会儿,宗玉锦控制蛇毒后张开眼,本想向春锁道谢,但她的下一句话,让他顿时没了气,想冒出口的谢谢梗在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春锁惋惜的在一旁碎碎念:“真……是……可惜了,人要是能吃,不知道该有多好,这样就不用烦恼每年的冬天会没有食物,真想吃吃看人到底是什么味道,可是娘说不行,害我都不能吃他了。” 她愈说愈过分,甚至还用手戳戳他的脚,“不晓得人腿用腌渍的好不好吃?”她一脸跃跃欲试,好奇不已。 宗玉锦气冲脑门,血液循环快速,身上的余毒痛得他冷汗直冒,他脸色苍白,不断抽气,无力的躺在地上。 春锁瞪着宗玉锦,这人不能吃,搬回家又没用,放在这里最好,也不用麻烦她处理,她把注意力放在野猪身上。 等到她起身又要把野猪拖走时,春锁发现宗玉锦的手还紧抓着猪的尾巴不放,她心中执意的认定这人就是阻碍他的人,于是从篮子内拿出割草的镰刀,鼓起勇气往宗玉锦的手腕剁去。 宗玉锦感觉到杀气,一跃而起,气急败坏的低吼:“你剁我的手做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吧?”这女子一下子救他,一下子杀他,她到底是他的恩人,还是他的克星? “你抓着我的猪不放。”春锁控诉他的罪行。 宗玉锦不知该怎么接话,他是有武力可以制伏她,但好男不跟女斗,况且抢了这只野猪做什么?他一个人吃不完;卖掉……对他如今的生活却不无小补。 想到这里,他邪心顿起,但一看见春锁紧握着镰刀,打算他一有不对就跟他拼命的模样,他顿时没了力。算了,一只野猪罢了,倒不如做个人情送给这位姑娘,说不定还能当作好事一件,还她救命恩情,他就不要介意她的霸道了。 “不然这样,我们打个商量,这只野猪我们两个都有功劳,一人一半。”他提议。 春锁陷入思考中,“均分?怎么分?你要头还是要尾?”他该不会是想骗她吧? 宗玉锦傻眼了,野猪的头他可不敢吃,尾部分量太多了,“给我一只猪脚就可以了。”他一点都不贪心,只要能让他今天不饿肚子就行。 春锁双眼发直,直冲着他叫:“好人,好人!”他真的是一个大好人,杀了野猪,只要一只猪脚,其他全给她了。 春锁每进一步,宗玉锦就后退一大步,怕这女人不顾矜持的扑上来。 这女人的态度真奇怪,一点都没有平常女子该有的反应,普通人看到死蛇早已尖叫连连,而她只想到可以吃。 她该不会也想把他吃下去吧?他可是敬谢不敏。 “好人,你要前面的脚,还是后面的脚?”宗玉锦一只猪脚的意外要求赢得春锁对他的好感。 宗玉锦仔细思考着,他怕要是不仔细想,春锁又有奇怪的话说,“前半部的腿就行了。” “全部?” “不是!我只要一只腿。” “一整只?”春锁赶紧抱住野猪,不让宗玉锦染指。 “我是说一只脚!”她到底是怎么听人说话? “给你一只脚。”春锁俐落的砍下猪脚给他。 “你刚才是故意耍我的吗?”他说得咬牙切齿,开始怀疑她一问再问的目的,是否在测试他的真心,不然他们已经说好,她还故意挑衅他的好脾气? “不要四只,那三只好吗?” “一只、一只、一只!”宗玉锦赶紧把她手中的猪脚夺过来,忍不住低头在她耳际低吼:“我只要一只,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春锁退缩,好人好凶,可是她一点都不怕了,“好人,你不用这么大声,我知道你要猪头,我可以给你。” 宗玉锦气结,再次重申他的要求,“你根本没听进我的话,我只要一只脚,这有这么难以理解吗?” “好人,脚在你手上。” 宗玉锦一惊,对啊,一只猪脚已经在他手上,他还在跟她争论什么?真是莫名其妙,连他自己也不对劲了。 “算了,再讲下去,我都要怀疑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也有问题了。”他拎着猪脚叹了一口气,这几天他过得躲躲藏藏,神经太过紧绷了。 看他握着猪脚任猪血滴落,春锁惊慌的叫道:“好人,好人,血……血……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血流掉好可惜呢,可以做猪血糕吃。 她连说了三次不可以,宗玉锦还是不懂她的意思,可是看着她指着血淋淋的猪脚,他猜也猜得到她在说什么,“猪血,我要把它滴光,这样烤起来才能吃。”他才不要吃一只里头不干净的猪脚。 “不可以!不可以!”春锁飞扑上去,想抢他的猪脚,阻止他的浪费。 “你又想抢我的猪脚!这次说什么都不行,看我怎么对付你!”宗玉锦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让,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最后的晚餐。 眼见春锁扑过来,他不客气的打昏她,春锁昏倒在竹叶上。 “这下子我看你怎么跟我抢!哈、哈、哈,还是我厉害!” 不过,宗玉锦没得意半晌,他总算想起来他把这女人打昏做什么?他总不能把她放在林子里过夜,要是又遇上猛兽,他不是要背上杀人罪? 糟糕!人算不如天算,打昏春锁的后果令他懊悔不已。 他在心中骂自己,他怎么这么笨!想都没想后果就打昏她。 拎着猪脚,他整个人颓丧的蹲下去,他怎么可以这么胡涂的把一个女人留在他身边过夜,要是以后纠缠不清,他可怎么办? 可是再怎么沮丧,宗玉锦还是得负起帮春锁守夜的责任。 夜好美,满天星星,清新的竹叶香随风飘散。 宗玉锦手枕着头,在这美丽的夜空下,他再想逃避自己的困境,都会觉得对不起上苍赐给他的美景。 可是一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他不想叹气都不行。 宗家一向一脉单传,独子的身分令他备受宠爱,却也备受父母的操控,想自立的他与执意要他当官的双亲起了争执,在争不到他未来的决定权后,他愤而离家出走。 他明白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他终究得回家去面对他的父母,但是他并不后悔这次的离家出走,只因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多彩多姿,丰富了他的生活,他离家的决定并没有错。 他不想活到这么大,还不曾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不想当个活生生的土包子,一辈子不懂别人的生活过的是什么样。 虽然他的学识、武功都由父亲聘请老师来家里教授,尽心尽力的栽培他成材,但相对的,父亲对他的要求异常严格,他在父亲的眼下几乎无法呼吸,尤其考上秀才后,父亲对他的压逼更是一日强过一日,他处在束缚中,动弹不得。 这一次父亲还强逼他上省府考举人,更上一层楼,他不愿意,又转而逼他娶妻生子,他也不愿意屈服,但眼见父母想以相亲造成既定的事实,他只好以离家出走的手段,来逼自己的父母软化。 一想到双亲现在一定都在担心他的安危,他心中有着一份歉疚,只是父亲的要求已经让他心生反感,他不想再当个乖儿子,不想再委屈自己,他要决定自己的未来,不管是好是坏,他都要去试一试。 这次离家他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光有这些还不够,他深知要取得自己人生的掌控权,必须拿出证明,证明他能比父亲更成功,不然父亲不会放松对他的要求,更不会承认他想走的路。 考取状元当官,不是他要的生活,他想活得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当官可做不到这点;跟着父亲做生意,才是他想要的,可是父亲不赞成他的想法,而他空有理论,没有实际经验。 在摸索当中,他当然会害怕失败,可是他更想知道自己一个人可以成就什么事? 他必须向别人证明自己,向自己证明他有能力成就自己。 只是走到如今,他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嗯……” 春锁翻动身体的声响,扰了沉思的宗玉锦。 “你醒了,我们的晚餐可以吃了。”爱吃的她倒是不会错过晚餐嘛! 春锁一惊醒,立刻半坐起身环顾四周,“我在哪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那堆火闪着火焰带来几许光明。 “在原来的竹林里。抱歉,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没办法送你回去,只好委屈你在草上睡一宿。” 春锁瞪他,他是坏人吗?想要她占便宜? 宗玉锦一眼看穿春锁脑袋里在运转些什么,他长得像坏人吗?亏他之前还善心大发,只要了一只猪脚。 “不要这样看我,我什么事都没做,而且我还帮你准备了晚餐,至少这一点你该谢谢我吧?” 晚餐?春锁想到她的野猪,慌张的搜寻。 “在那里。”宗玉锦指着一处,野猪好好的待着,他动都没动,他们的晚餐就是他的猪脚和遍地的竹子。 春锁放下心,她不担心冬天没食物吃了,这人还真是个好人啊,无条件的帮她照顾她的食物。 “嗯……”她该怎么称呼他? 宗玉锦将自己的功劳说上了瘾,还亮出了他特地帮她准备好的东西。“你看,我还帮你做了小车,你就不用花大力气,便能够把野猪搬回家了。这个东西就当我打昏你的歉礼,不要再拿那种我是禽兽不如的眼光看我,我还真的不习惯别人这样认定我的品行。” 他这人除了会读书,老实说没什么大优点,但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她怀疑的眼光让他有种他是禽兽不如的难过感觉,害他还特地做了小车送她,真的是太冤枉了。 春锁看着他,又看看小车子,感动的喊:“好人……”从来没有人为她设想得这么周到,她再也不会怀疑他对她用心不良。 “呵呵……”宗玉锦笑得僵硬,但他知道他还是赢得这女人的信任,总算没白费他的力气。“吃饭吧,你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了。”宗玉锦撕下一小块肉递给她。 春锁接过他递来的猪肉,低头吃着。她太感动了,不晓得该怎么应付对她这么好的人,只能乖乖吃着东西,消化她难得有的感受。 “你家在哪里?早上我再送你回家。”宗玉锦问她。 春锁思索,吐出了别人不太容易了解的回答:“远在河边,近在路上。”他能够理解她的话吗?其他人一听她这么说,总是不想理她。 宗玉锦呆住,他早知道这不是个普通女人,她回的话还真是充满深意,不过按照字面的意思倒是不难猜,“你家就在下山的路上,一直到河岸边,对不对?”想考倒他没那么容易。 春锁点点头,“桃花……流水……鳜鱼肥。” 宗玉锦微惊,想不到她还懂诗,不似一般没受过教育的村姑,看样子他是不能小看她了。 为了表示他了解她的话意,他念出诗名来处,“张志和的‘渔父’,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呵……你还真是不客气,敢夸口说自己的家很漂亮,让人流连忘返。” 春锁得意的觑他,“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她可是住在那边,亲自体验过她家风景好,当然说得出口。 宗玉锦一笑,风度极佳的道歉,“白居易的‘忆江南’,算我说错话,你家一定很美。” 春锁好奇的问他,“好人,为……什么……不回家?”外面很冷,没有家人,没有好吃的晚餐,不舒服,他为什么要留在这林子里陪野兽? 宗玉锦一愣,双眼炯炯一亮,却也不看她,只是眼微合地表示他的不悦,这女人太多话了吧?他的话音不由得冷下几分,“咱们同是天捱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们都吃了同一只野猪,也算是有缘,但也止于此,她最好不要再多探问他的来历。 春锁嘟嘴,明白他的拒绝,她不满但也不想强人所难,因为她也不愿人家问她太多问题,只是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嘲笑过她的笨拙和口吃,让她兴起一种想认识他的念头,但既然人家不领情,她也只能放弃。 “罢,罢,罢,不如归去。”她擦掉手上的油腻,倒头合眼,不再与之交谈。 “哈……”宗玉锦朗笑,好一个不如归去,她的话意是论神交不论举动吧?看样子他又得罪她了,但她的不悦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真是可惜,不过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也别有一番风味啦。” 春锁躺平,看着满天的星星,草丛的织娘不停的叫,气氛好得令人心醉神迷,但她却没有他的闲情逸致,她心里唯一的愿望是,“好人,好……好想喝茶。”好人烤的野猪肉太干了,害她口好渴。 宗玉锦瞥她,吐她槽,“客随主便,懂不懂?” 春锁转头,说出一句词,话中有话,却也明确的表达她的要求,“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宗玉锦为她烂用这阙词抱不平,“喂、喂,冯延巳的‘鹊踏枝’不能这样用吧?不过重点不在这,你是在威胁我要是不帮你找水喝,我今晚就别想睡了吗?”她倒是懂得利用他来帮她解决难题。 春锁灿烂的笑开,他真聪明耶,她一点就通。 宗玉锦瞪她,“你当我是你的佣人啊?不去。” 春锁哼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宗玉锦脸色一变,“你别作梦了,我才不要继续跟你纠缠不休。”她威胁人的手段可真是一流,连他的梦都不放过。 “好人,口……渴。”春锁再说。 宗玉锦冷哼,手刀往后一挥,竹子应声倒地,他气愤的截断竹心,做了一个便利的汲水器,帮春锁拿水去了。 春锁开心的笑着,她真的遇上了一个大好人,不但对她非常有耐心,而且对她的要求也没拒绝。 真的让她好感动喔! 不过,要他做的事还是得要他做,才不会浪费人力呢。 嘻! 第二章 “我只送你到这,不进去你家了。”宗玉锦断然说道,想要快速离去的意图并不隐瞒。 春锁虽然想招待他喝茶,但看他这样紧张,邀请他作客只会被他不客气的拒绝,她也不强人所难,但临别之际,没忘了向他道谢。 “谢……谢。” 宗玉锦放下野猪,不再逗留。 再不走,他怕这女人又乱出什么要求,害他疲于奔命。 春锁依依不舍的目送他离开,才拖着野猪进自家庭院。 “娘,娘,我回——” 春锁接下来的话梗在喉咙里,整张脸垮下来,眼前的人是大坏人,天大的坏人,二娘来她家做什么? 元家二娘正坐在大厅等着她,一见春锁马上不客气的责骂,“你这丫头到底死到哪里去,让我在这里等这么久!我的时间,你赔得起吗?也不想想自己是个晚辈,竟然还敢要我等。” 在元二娘的凶悍下,春锁畏怯退缩,她最讨厌二娘了,每一次不管她做了什么,二娘总是凶她,像妖怪一样的脸更是丑得让她害怕。 “你实在是给脸不要脸,欠人骂!”元李氏口沫横飞,把春锁这丫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抓到机会更喜欢骂她出气。 要不是春锁这丫头从中作梗,元家老爷的元配地位早就是她的了,她女儿也就能嫁给春锁的未婚夫,一辈子不愁吃穿。 前几天,春锁的未婚夫又来催婚了,想要早点确定婚期,说他不想再等下去,如果元家还不能把女儿嫁他,他们就退婚,他可以另娶。 徐家要来退婚是多么天大地大的事,元家说什么都不能让徐蓝川解除婚约,怕真的会家道中落,以后没人敢上门来。退婚的事被她挡了下来,不管如何,她都要让她的女儿嫁给元家的世交,一生享福不尽,而她也能跟着吃香喝辣,再也不用烦恼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活;而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霸占着婚约信物不放的疯丫头。 春锁慢慢往后退去,想要离开大厅,找个地方躲起来,她不想跟这人相处在一起,她根本不了解这个人为什么老是挡在她面前,老是说一些她不懂的话,不是骂她,就是打她。 “你这个死丫头、疯婆子,不要以为老爷还念着旧情,就可以对我不尊敬,也不想想我是你的二娘,进了门也不懂得叫一声,你娘是怎么教出你这种没礼貌的女儿的?”不管事实如何,元李氏趁势一吐平日的怨气。 一听元二娘口无遮拦的谩骂,春锁生气了,她不是个疯婆子,二娘更不可以羞辱她娘,说什么都不能让二娘继续骂下去,娘会伤心的。 她冲动的往元二娘撞过去,心中只认定她又没做错什么事,二娘不可以乱骂她。 “啊……啊……来人啊,快来救我,疯丫头打人了。”元李氏放声尖叫,像春锁有病,会传染给她,没命的躲,春锁在后面拼命的追。 春锁没注意到旁人惊骇的目光,只想追到那个欺负她的坏人,讨回属于她的公道,证明她不是二娘口中的疯婆子,可是她的行为只是更加让旁人认定她神经不正常而已。 在春锁单纯的世界里,欺负她的就是坏人,照顾她的就是好人,春锁只能用很直接的方式表达她的感情,没有办法理解她的行为会带来更多的误解,也无法向别人解释她的想法。 她一抓到元李氏就握紧拳头打她。 “救命啊……救命啊……”元二娘痛得大叫。 没多久,春锁被其他人架开,元李氏一得空,马上反扑,一脚踢上春锁的腹部,“你这个死丫头,竟敢打我,不要命了!” 她不管后果使劲的踢春锁,只想发泄她的怒气。 春锁怒吼,痛得眼眶喷泪,“痛,好痛喔,放开我,坏人,坏人,大坏人!娘,救我!娘……” 元李氏冷哼,“你以为你还是元家的大小姐吗?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德行?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坏人!大坏人!”春锁眼眶发火的瞪她,她没错,二娘才是该打的人!他们全都是大坏人! “坏人不是我,是你脑子坏了。”元李氏嗤道。 春锁怒红了双颊,拼命的挣扎,嘴里更不忘反驳,“我才没有,娘说我是好女儿!我是好人!” “那是她骗你的,不然你以为你爹为什么不要你了?”元二娘一语命中春锁心中的痛。 春锁傻了,还硬着声音争辩,口吃更严重了,“他……他没有……没有……不要我,是……你……说谎想骗我。” “只有你这个傻子看不出来,你爹已经有十年没踏进这里,他早不要你们母女了,是你们还傻傻的等着他来。” “他……有替娘请大夫看病。” “那是因为你跑到元家去闹,你爹怕失了面子,让别人知道他有个脑筋不正常的女儿。” “才……才不是这样。” “不然他为什么不来看你?” “他……他忙。” 元李氏不再跟她争辩,她手一伸,扯下春锁胸前的金锁片,“对了,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你不配拥有这个金锁片,给我女儿刚刚好。” “啊……”春锁尖叫,她的双脚不停的乱踢,不甘的吼:“还给我!那是我的,我的,娘说不能弄丢。” “你又不能嫁人,要这个做什么,当陪葬品吗?倒不如给我来得有用。”元李氏得意洋洋的炫耀她手中的战利品。 春锁被人制伏,动弹不得,急得都快哭了,元李氏更是故意的拿那块金锁片在她眼前晃,“这已经是我女儿的了,你这个疯子永远都别想拿回去。”她女儿未来的保障就全靠这只金锁了。 “不是……不是,那是我的,还给我,你不能拿走。”春锁怒吼、低咆,却一点用都没有,只是让架着她的人更加重力道,痛得她龇牙咧嘴。 元李氏将那块金锁塞进胸前,转身离开,架着春锁的人放开手,也想早点离开发疯的春锁。 “我的,还给我!”春锁想追上去,但一声柔弱的嗓音喊住她,她回首,委屈的泪汩汩而下,“娘!”她飞扑进母亲的怀里,哭诉她的委屈。 元大娘劝慰她,“春锁,别伤心了,那块金锁片你留着也没有用,给了二娘,她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可是……可是……”春锁说不出她为什么坚持要拿回来,可她就是觉得不对,那是她的啊! 金锁片她戴了好久、好久,她不想给人,更不能给二娘的。 元大娘叹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能再让春锁去元家闹事,怕那个女人又派人来骚扰她们母女。 她故意引开春锁的注意,不再让她执着于金锁片的事,“来,告诉娘,你昨天怎么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我担心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讲到这个,想到宗玉锦,春锁马上忘了之前的伤心,她高兴的向母亲诉说她在山上的遭遇,“娘,我遇到一个好人,好好好好的好人,他把野猪让给我,娘,这个冬天,我们不怕没肉吃了,你高不高兴?” 元母一听,紧张的问:“他有没有欺侮你,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怕是女儿吃了亏,还为人家说话。 春锁激烈的摇头,“没有,他只拿了一只猪脚就走了,是天大的好人呢!” 元母心一松,“太好了,没事就好。”她这个女儿真要是傻子,却又比任何人都要懂得人世间的黑白,所以她相信春锁不会对她说谎。 “娘,那个人真的是好人。”春锁再次强调。 “在你的世界里对你好的人哪个不是好人了?”元母好气又好笑的糗着她,她这个女儿好坏的分别可也势利得很。 “二娘就不是。”她最最最讨厌二娘了,每一次她都要生很大很大的气,二娘才会走。 元母脸色晦暗。 “娘,我们快来处理野猪,腌起来,就不会坏了。”春锁快乐的拉着母亲去见识她丰收的成果。 “好。”元母漾起笑,不再想伤心的事,多想无益啊! 良人的心已变,她也早争不了,再不甘只能自己往肚里吞。 宗玉锦轻松闲适的走在街上,庆幸早早离开春锁,因为他才正从一场逼婚中脱身,可不想再卷入跟任何女人有关的事情中。 几个月前,他的父母把一群闺女、侠女,还有亲戚的表妹、远方姻亲,可供婚嫁的女子都请来他面前,把他的借口用到光,再也扯不出正当的理由,只好落跑。 跑到这个不知名的小村落,在躲避父亲派来找他的人马时,钱包不小心掉了,没钱住客栈只好窝在野外,却遇到那个不讲理的女人。 想到春锁,宗玉锦笑了出来,她实在是不同于一般人,没有世间的常识,却有丰富的诗词学养,出口成章,想必她的出身不是官宦就是富贵人家,才有办法上私塾,可是她为何会一个人在山上采药草?她家道中落了吗? 算了,她怎样也不关他的事,他自己也有一大堆的麻烦要解决,如今身无分文,到底要怎么过离家出走的日子,他到现在还在伤脑筋。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好心把野猪让给那个讲不通的女人,说不定那庞大的野猪还能换得一些钱好渡过难关。 但面对抢猪像在要她命的春锁,他自身的抱怨真的一点都说不出口,只好好人当到底,连人带野猪一起护送她回家去。 希望他是好心有好报。 在宗玉锦出神之际,迎面来了一位身穿锦衣玉袍的年轻人,他宽阔的肩膀突显身材高大,但相对看来脖子上的头过小,整个人像撑着过大衣物的傀儡人偶,一摆一摆的好不威风。 “啊,这不是玉锦表弟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徐蓝川惊讶的发现宗玉锦,他马上走过去打招呼。 宗玉锦僵了步伐,竟然遇到最不想遇到的人,“蓝川表哥,好久不见。”如果发现是徐蓝川,他早就先溜了,也不用跟他面对面。 徐蓝川算是宗家的远方姻亲,能力不错,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喜欢这个人,因为父亲总会拿徐蓝川的听话、孝顺来告诫他,两个人比来比去,要他喜欢这个人也难啦! “玉锦表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最近听我爹说,你正在相亲,怎么跑出来了?你爹不说话的吗?” 徐蓝川发现情况有异,不停的追问宗玉锦,他会出现在这小村落必定事有蹊跷,说不定可以从宗玉锦的口中探出什么端倪? 也说不定他可以借故上宗家去一趟,见见宗玉锦的妹妹,她可是很喜欢他的,如果能退了元家的婚事连上宗家的亲,这也未尝不好。 宗玉锦说什么也不能让徐蓝川发现他的窘况,徒惹一堆事端,他可不想落入被人嘲笑的地步。他这个表哥见不得人好,也瞧不起人穷,说不定还会把他贬低到不能见人的地步,竹林的那个女人都不知比这个人好上几百倍呢! 但他好死不死遇到徐蓝川,难道上天故意要跟他过不去? 宗玉锦假笑,“表哥,你来这里做生意啊?” “来找人,刚好有一椿生意在这里顺便处理。”徐蓝川满足的说,他刚处理好他爹交给他的事,非常有成就感,只是元家的婚事令他头痛,这一次又碰了一鼻子灰,他正要回去与父亲商量他的婚事,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是退了这门亲事,便是逼元家赶快松口答应完婚,他的青春可不能再浪费了。 “是什么样的生意呢?” “你是个读书人,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也听不懂。”徐蓝川不愿意讲,他才不想制造一个会跟他抢生意的敌人,他这个表弟可已经是个秀才,说不定生意上的事也是提醒个两三下就通,那可不行,要是那样,宗玉锦准会抢了他的风采,他可不想跟这种人比,也不想听别人说宗玉锦比他好。 宗玉锦在心底把徐蓝川骂了千万遍,但表情还是保持良善,“表哥懂得做生意,真的是很厉害。”为了未来,忍吧,他可不想耳朵长茧,也不想听爹常常把他挂在嘴上唠叨。 “没什么啦,只是每个人都这样说。”徐蓝川毫不谦虚,想到遇上宗玉锦也得问一下他家人的近况,为未来铺路。他们说不定还有机会结成亲家,攀点关系总是好的,搞不好宗玉锦还能帮他美言几句,“姨娘、姨丈好吗?好久没去探望他们,不晓得他们近况如何?” “好,当然好,身体健朗,最近还出了一趟远门。”没被他气死就好。 “玉芝表妹好吗?”徐蓝川再问。 “好,非常好,在家种花刺绣呢。”除了好,宗玉锦实在也不想跟他多说些别的,他想早点离开,但徐蓝川不放过他。 “玉锦表弟,难得遇上你,快中午了,表哥请你吃饭。” 宗玉锦拒绝,“不太好吧,蓝川表哥,你不是还要谈生意,我怕打扰你的时间。”只怕宴无好宴。 徐蓝川不让宗玉锦走人,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说什么他也不会放弃。“走吧,走吧,就算给表哥一个面子,不用跟我客气,一顿饭的时间而已。” 宗玉锦百般不愿的赴约,他知道徐蓝川请他是别有用心,所以只能见招拆招、见机行事了。 徐蓝川选一间客栈,招来了小二,豪气十足的吩咐:“小二,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都端上来吧。” “是的,大爷,马上就来。”小二二话不说转身离去,今天店里来了一个好客人,他的赏钱肯定少不了。 宗玉锦觑他,“表哥,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至少这一餐他也省下了。 徐蓝川笑道:“平时受姨丈、姨娘的照顾很多,玉锦表弟可不要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宗玉锦暗自盘算,这顿饭说是饱餐一顿,倒不如说是在考验他的好脾气。 “菜上来了,不错,不错,有香熏烤鸭、佛跳墙、翠玉白菜、杏仁汤。”徐蓝川佯装惊喜的叫道,没出宗玉锦的预料,他马上接口,“我说表弟,你考上秀才也已经一年了,但是表哥我都没有时间好好见识一下你的才气,今天我们就以桌上的菜肴为题,你题个诗,为我们的偶遇纪念一下吧?” 宗玉锦放下筷子,严正地看着他,“表哥这顿饭要是请得不甘愿,表弟也不好继续留下。”他不想以诗赊饭,辱没文人的地位,也许他也可以以诗讽刺,但对方听不出来,诗做得再好也是没有用的啦。 徐蓝川皱眉,“玉锦表弟的话过重了,我们表兄弟难得聚在一起,你题个诗文助兴一下,也是雅事一桩。难道……你做不出来?” 宗玉锦不怒反笑,“表哥是个生意人,一般时候都在外面奔波,甚少有时间钻研诗词,对文章也少有谈论,让我作诗不如听你讲述生意上的趣闻,说不定还更能下饭呢。” 徐蓝川变脸,“你是在嫌我不懂得几个字?”这是他唯一的弱点,也是他最忌讳别人提起的地方。 “不是的,家父一向称赞表哥是个好商人,交代给你的生意都能做到圆满,没有人不说蓝川表哥是个聪明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的诗作得再好也不能求个温饱;倒是表哥生意做得意气风发,让我羡慕不已,所以才更想听听表哥的丰功伟绩,让我也沾一点光。” 徐蓝川没再强求,他可不想搬砖块打自己的脚,坏了自己的好名声。“玉锦表弟,别嫌表哥多事说你,你这副傲脾气可得通一通,要不是我这人识时务,别人可没这么好说话。” “表哥教训得是。”宗玉锦自己也知道,他这脾气如果要做生意可是吃亏很大,可他就是改不了。 “吃饭,吃饭吧。”徐蓝川埋头大吃,没再要求宗玉锦做他不想做的事,这一次算他小输,下一次再连本带利讨回来。 宗玉锦松了一口气,不过今天中午是解决了,明天、后天他可又要开始发愁了。 唉,遇上风采翩翩的徐蓝川更是突显自己的狼狈,他下定决心,不去考科举,一定要学好做生意的本领。 但最重要的是通过爹那一关,不然他什么事都不能做。 “春锁,春锁。”元母躺在床上,低声唤着自己的女儿。 “娘,你叫我?”春锁端着碗,盛着药跑进来。 “春锁,天气是不是又更冷了?”元母苍白着脸,躲在棉被里发抖,她冷得全身不舒服。 只怕今年的冬天她是过不了了。 春锁担忧的走到床前,“娘,把药喝了吧。” “又要喝药了?” “药还是热的,可以暖暖身子。” “好吧。” 元母困难的爬起床,接过女儿手上的碗,勉强自己喝下去。喝完后,她躺回床,又陷入无尽的昏迷中。 春锁搬来自己的棉被盖在母亲的身上,乖巧的陪在元母的身边,娘睡觉的时间好长好长,进入冬天后,娘更是没下床走动过了。 自从二娘抢走她的金锁片,大夫也不来了,她好怕、好怕,怕娘会一睡不起。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就会觉得好寂寞,这时候,她总会想起把野猪给她的好人,那个奇怪的男人。 虽然隔壁的陈大发大哥偶尔会来看看她们母女,还会带东西来给她们吃,可是陈大哥都不会好好听她说话,也不会捺着性子猜她话中的意思,每一次总是他说他的,她讲她的,而那个好人却不会不耐烦,她说什么,好人马上就明白她的意思,他也不会拿害怕的眼光看她,甚至对她好体贴,帮她把野猪搬回家。 在这寂寞无声的冬天,她真的有点想念他。 “春锁……” “娘,我在这里。” “天色是不是暗了啊?” 春锁看看窗外,天还没有亮啊,只是乌云好多,看不到太阳公公出来,但是娘说暗了,就是暗了。“我去点油灯。”她点了灯,又回到床边,“娘,不要怕,我已经点灯了。” 过了一会儿,元大娘的叫声又响起,“春锁……”这次声音带着认命与对女儿的不舍。 “娘,什么事?” 元母哀戚的看着她,“春锁,如果娘走了,你就回元家去。” “娘,你要去哪里玩吗?我也要去。娘不要丢下春锁一个人。”春锁紧张的要求。 “傻孩子,你还久,还不到时候呢。” “我要去。” “听话,回元家去。” 春锁摇头,“讨厌二娘,讨厌妹妹。” “你爹会照顾你的。” 春锁咬着唇,不想再病弱的母亲面前说父亲的坏话,惹母亲伤心,“娘,我去找大夫来。” 元母拉住她,干枯的手轻抚上她的嫩颊,“春锁,娘……娘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只是阎王要人三更死,我留不到五更啊!” 春锁眨眨眼,“娘……娘……你什么意思?” 元母叹了一口气,无力的合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春锁轻唤:“娘。” 元母动也不动。 春锁摇她,“娘,跟我讲话。” 熟悉的面孔依旧沉默不语。 春锁再摇,“娘,跟我讲话,不要不讲话,我会好寂寞。”她傻愣的注视着母亲的遗容,“娘,你在睡觉吗?那饭还要不要吃?” 她像是知道母亲在做什么,平静的后退一步。 “娘,我知道你一定又睡觉了,等你睡醒,我再煮好吃的晚饭给你吃,可是你要是醒了,一定要叫我知道吗?那样子我才知道你醒了。” 春锁呆呆的坐着,她一连等了好几天,叫了好几天,才终于受不了的跑出去求助。 她跑去隔壁陈大哥家,可是陈大哥在外地工作不在家,陈大婶一大早就去市场,只剩下不会说话的陈大娘,对春锁的问题一点帮助都没有,逼不得已,她只好往镇上去找人。 第三章 春锁走到街道上,不管看到什么人都急急忙忙的向他们追问:“大叔,大娘,你们知不知道娘为什么都在睡觉?为什么不我讲话?” 听见她的问题,不了解春锁的人都直觉的认定她脑袋有问题,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不想沾惹上麻烦。 “大叔,大娘,为什么……为什么……” 春锁的问题还未问完,其他人已经闪得不见人影,她求助无门,更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不理她? 她只是想问问题而已啊! 她愈急,别人就愈害怕她会攻击他们,恶性循环下,春锁得不到解答,急得眼眶泛红,她不断的在内心质问:为什么他们都不回答我?我没做错事啊?为什么不理我? 茫然的她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人影,她急急忙忙的追上去,那个人一定会帮她的,不会放她一个人问不到答案。 “好人!好人?”春锁像溺水的人捉住救命的浮木,心中充满害怕与感动,却也知道自己终于安全了。“好人,好人,不要走……你不要走。” 宗玉锦注意到她的声音,不由得在心中惨叫:天啊,不要又是那个女人…… 可是那声音如影随形,他甩都甩不掉。 “好人……好人……”春锁急急的想追上他,但宗玉锦愈走愈快,她追不上,一不小心跌倒,脚痛加上心慌,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来,嘴里一直不停的喊着:“好人……好人……好人……” “我不叫好人,”宗玉锦脚跟一旋,来到春锁的面前,温柔的扶起她,见她一身狠狈,他更是心头犯疼,没多想便伸手帮她整理头发。 春锁见他回来,赶紧擦掉眼泪,眼睛红得像只可怜的小猫咪,她忙不迭的追问:“好人,娘都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我一直叫她,她都不回答我,为什么?”这村子里都没有人理她,她好害怕。 宗玉锦一听,脸色一白,马上猜到可能发生什么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急问,怕来不及救她母亲。 “好几天,好几天。”春锁老实回答。 “快带我去你家。” 春锁听话的带他回家去。 宗玉锦一入门,马上找到元母的房间,看见元母躺在床上,他上前一探,发现元母已经气绝多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他为难的看向满怀希望的春锁,心中一阵难过,又是一条生命逝去。 “好人,我娘怎么了?怎么都不跟我说话?”春锁问得宗玉锦好为难,看这房子,她娘应该是她唯一的亲人,说了她一定会伤心,但不说,这种事也不能瞒她一辈子。 “你娘她已经去世了。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救她了。”宗玉锦没隐瞒她,可是他忘了之前的教训,春锁的反应是不能用常理来论断的。 春锁傻傻的问:“去世?那可以吃吗?” 宗玉锦眨眨眼,他说错话了吗?再试一次,“我是说她已经荣归西天。”他不察自己的话愈讲愈抽象。 但春锁却反常的听懂了,“我娘去找佛菩萨玩,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准备晚饭,不然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宗玉锦不死心再试一次,“你娘她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也不能吃饭了,你煮再多也没有用。” 春锁一样坚持,不肯相信宗玉锦的话,“我去煮饭,娘就会回来了。”她转身要进厨房。 “你讲不通啊!我说你娘已经死了!”宗玉锦生气的扳过春锁,见她泪流满面,他恍然大悟,其实她已经明白他的话,只是不想承认,而她刚遭母丧之恸,他却硬要她认清事实,他的话再一次撕裂她的伤口。 “对不起。”他不得不道歉。 春锁想擦掉她哭泣的证据,但眼泪却停不了,她低着头,泪如雨下,好伤心、好伤心。 娘走了,留下她一个人…… 宗玉锦叹口气,温柔的拍拍她的背,安慰她说:“不要煮饭了,你娘没办法吃的。”做这种事,她娘也回不来了。 “嗯。”春锁点点头,吸了几声气,转身要走出大门。 “你要去哪里?” “去林子里。” “做什么?” “挖洞。” “挖洞做什么?” “埋我娘啊。”春锁理所当然的回答。 “等一下。”宗玉锦阻止她。 春锁回头问他:“好人,你肚子饿了,我去给你煮饭。”她很会煮饭喔,娘总是夸她做的饭好好吃。 “不是!我的问题不是这个。你不能这么随便埋了你娘。” “可是……我都是这样埋掉不能吃的动物,娘教我死掉的都要埋起来。娘死了,不是应该也要埋起来?” “你娘不是动物。” “可是……都死了啊。”那有什么不一样? “没错……不……反正你就是不能在林子里埋了你娘,你必须找副棺木,找个法师来超渡,帮你娘立个碑、刻个牌位。” “好人,你死过吗?” “你在说什么?” “不然你怎么这么清楚?” 宗玉锦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是她的脑袋真的有问题,还是故意在调侃他? “不管了,你就是不能随便埋了你娘,不能乱来!”他再三强调,就怕她听不懂。 春锁嘟嘴,虽不悦,但好人都这样说了,她只好点点头,她要听好人的话,这样他才会喜欢她。 她要让好人喜欢她呢! 这时大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元大娘、春锁,你们在吗?我带些家里自己种的菜来给你们了。” 听到陈大发的喊声,春锁一喜,蹦跳的来到门前,她笑着叫道:“陈大哥,陈大哥,你回来了,有没有带东西来给我?” 跟在后头的宗玉锦眯眼,这男人是谁?春锁不知道会不会被坏人骗了,竟然随便跟个男人这么亲近。 这种想法对方也有,站在门口的陈大发看见宗玉锦也一样充满敌意,“春锁,这个人是谁啊?” “好人。”春锁不懂他们之间暗潮汹涌、互相猜疑的交战眼神,她单纯的介绍却令陈大发更加警戒,他和春锁认识那么久,能被她称作好人的,可是五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连他多照顾她都不见得会被春锁这样叫。 陈大发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前,春锁她娘已经规定她要叫他陈大哥,所以陈大发对她再好,春锁也改不过来了。 “春锁,元大娘呢?” “娘,她……她……”春锁高兴的神情马上委靡下来。 宗玉锦干脆插话,再让春锁耽搁下去,天色晚了就找不到人来料理后事,拖到明天,怕是会不干净。 “她娘死了。” 陈大发一惊,劈头就问:“你对她们母女做了什么?春锁,他有伤害你吗?不要怕,告诉陈大哥,陈大哥一定帮你主持公道!什么都不会让你在我的地盘上受一点委屈。” 宗玉锦不悦,这男人当他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吗?他怎么可能去欺负一个弱女子? 春锁不气得他吐血,他就很庆幸了。 “好人。”春锁指着他再跟陈大发强调。 陈大发酸味十足,“好人不代表就不会做坏事。” 宗玉锦更加生气,正当他要发作,春锁加油添醋,“好人给了我一只野猪,帮我做小车。” “野猪?” “野猪给我和我娘,这年冬天不会饿肚子,好好的好人。”春锁拍拍肚子,表示很饱。 她笑得很灿烂,陈大发更是惊疑,“野猪是要做什么用的?” “吃啊。” “不是,我是说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给你野猪?” “好人。” 陈大发瞪向宗玉锦,爆出宗玉锦完全意料之外的话,“不管如何,你给了元大娘聘礼,你就必须负起责任来!” 宗玉锦傻眼,他根本什么都没做,负什么责任啊?这个男人怎么会想到那种地方去?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这个笨春锁害死。 “不是这样的,野猪是我杀的,不,不,野猪……野猪……是我们两人合力的结果,可是她要就给她了,我只要了一只猪脚而已。” 他想解释清楚,但陈大发没有耐性听他长篇大论,他转而追问春锁:“春锁,你喜欢他吗?”春锁天真浪漫,不懂世间险恶,要是被人欺负,一定要替她作主才行。 “喜欢。”她大声说。 陈大发神情凶恶,“你怎么说?” 宗玉锦欲哭无泪,他怎么会陷入这种暧昧的情况里?但他还是不甘心被人无故冤枉,还是努力想撇清要负起的责任,“事情不是这样的,是我在街上遇到春锁,她说她娘一睡不醒,我只是好心来看她娘;野猪虽然是我打死的,但是是春锁霸占着不给我。” 陈大发不信,“你有这么好,把自己杀死的野猪让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人? “这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野猪绝对不是什么聘礼,我也没有欺负她过。”他没这么狼心狗肺好吗? 陈大发看了宗玉锦好半晌,最后还是不确定的再度问向春锁,“春锁,他真的没欺负你吗?” 春锁摇头,陈大发虽怀疑,但也没再强逼。 “好吧,暂时就这样,先找人来料理元大娘的后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有意见吗?” “没有。”宗玉锦没好气,这整件事实在是有够冤枉。 简单处理完元母的丧事,宗玉锦和陈大发全都伤脑筋的看着玩得满身泥土的春锁,他们到底该怎么安置她才是最好的打算? 陈大发率先发难,“宗少爷,你打算给春锁一个交代了吗?”他还是认为宗玉锦占了春锁的便宜,一定要他负起责任。 宗玉锦是有理说到无力,已经不想再浪费口舌,但想到麻烦的春锁,他期盼的望着陈大发,他没有办法安置她,他自己一个人就快养不活了。 陈大发大力的挥手,“你别看我,我只能偶尔资助春锁,不能养她一辈子,而且我已经有家室了,再加上我娘卧病在床需要花钱医治,我媳妇也得顾着我娘,而我一年到头大半都不在家里,得出外工作赚钱,春锁她又不懂事,没有人有办法全天候看着她,要是她出了事,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宗玉锦头痛,他正在离家出走中,身上的钱还是替人写信、作画才得来的,凭这本事根本赚不了几文钱,怎么有办法带着她? 陈大发见宗玉锦苦恼,知道他是个有心人,于是慢慢道出春锁的身世,“春锁她是我们村里大户人家元府的大女儿,他爹娶了小妾,只宠他的二夫人,不理元配的死活。她娘的日子原本就不好过,生了有问题的春锁后,就更被重男轻女的元老爷嫌弃,没几年她们就被元老爷赶了出来,举目无亲的她们只能在这河边的破茅屋住下,有时我放假回来,就来看看她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像给点米、修修屋顶都还可以,再多就不行了。” “元家都不管她们吗?” “别提了。”陈大发摆摆手,对元家有一肚子怨气。 “怎么了?” “哼,元家除了元大娘和春锁,没有一个是好人,如果你放春锁回元家,肯定会被他们整死的。” “可是我跟春锁无亲无故,带着她在身边会被人说闲话的。”宗玉锦为难,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 陈大发沉吟半晌,“宗少爷,我看就让春锁跟着你吧,当小妾或女仆都没关系的,只要你有办法照顾她就行了。” “什么——陈大哥,你别开玩笑了!”他避女祸已经唯恐不及,绝不会自找麻烦。 “我很认真。你看看春锁。”陈大发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春锁,要是不看好她,春锁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人影。 宗玉锦望向一派天真的她,她几乎什么都不懂,要丢下她一个人过活,他真的不放心。 “你看看她,你认为脑袋有问题的春锁会有人敢要吗?” “她脑袋没问题,只是说话结巴,思想比常人特别了点!”宗玉锦不客气的对陈大发吼,激动的为春锁辩解。 陈大发惊异的望着他。 宗玉锦他看得不舒服,“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看样子,把春锁交给你我很放心。”陈大发不再怀疑宗玉锦是否能照顾春锁了,他虽不能给春锁一个家,但至少不会让她饿着,冷着。 “你不能就这样把她丢给我!我已经自身难保。” 陈大发笑逐颜开,对玩得不亦乐乎的春锁大声唤道:“春锁,你过来,我们有事要跟你说。” 春锁像只小蝶儿的飞到他们面前站定,等着他们说话。 “春锁,你跟着宗少爷好吗?” 春锁歪着头,她出口:“我一点都不热。” 陈大发张嘴,什么跟什么嘛,春锁知道他的意思吗?不要又是鸡同鸭讲,各弹各的调! 宗玉锦叹气,“陈大哥,我来好了。春锁,我也不热,只是你娘死了,你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生活,所以我和陈大哥商量过了,打算要你跟我一起生活,我会想办法照顾你,不会让你挨饿受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春锁抿着嘴,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啊,不是他们说了算。 她不想离开与母亲一块生活的地方,除了这里,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啊?”陈大发听得一头雾水。 宗玉锦摇头,拒绝她的提议,“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一点都不安全,陈大哥家也离你家半个时辰的距离,要是发生什么事,你根本求助无门。” 春锁不依,“不经一番寒澈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她可以一个人生活,这样才不会有问题。 “你过得再艰辛,得来的梅花香是要给谁闻?你的家人……对了,为什么我不先送你回家再说呢?”宗玉锦恍然大悟,他干嘛那么伟大把春锁往他自己身上揽?就因为陈大哥说她回家会被元家欺负吗?再怎么说,春锁都不是没有家人,应该让她的家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才对。 听到他的话,春锁不由得嘟嘴,陈大发皱眉,“宗少爷,这样做真的好吗?”怕是春锁会受欺凌,而他们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样最好了。”宗玉锦不肯改变主意。 “可是……” “虽说元家可能不欢迎春锁,可是春锁毕竟还是元家的人,再怎么说,他们都有一份道义在,不可能弃之不管。”宗玉锦高兴找到他的借口,而且还理由充分,别人插不上手。 陈大发思考半晌,“好吧,如果你想这么做,我也没话可说,只是我劝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就先这么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他还有个希望可以不要养春锁不是吗? 宗玉锦与陈大发在商量时,春锁气怒的走回家里,大力的关上房门,她不要回元家去,她讨厌他们。 宗玉锦眯眼,“她是怎么回事?” 陈大发这一次倒是出乎平常,懂得春锁的反应所代表的意思,他拍拍宗玉锦的肩膀,给予精神上的鼓励,“春锁她不想回元家,你加油吧,看能不能说服她。不过,你实在是了不起,竟然能听得懂春锁的话,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他跟春锁认识好几年了,还是搞不懂春锁表达意思的方式,宗玉锦只不过是认识她几天,就已经一清二楚,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难怪春锁那么喜欢这个宗少爷。 宗玉锦眉头紧锁,听得懂春锁的话意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陈大发为何如此大惊小圣? “宗少爷,春锁就拜托你照顾了。”陈大发总算可以放下对春锁的牵挂,无担一身轻。 “啊?”宗玉锦慌张,“陈大哥,你不会把她全交给我吧?” “加油吧,我得回去跟我娘子交代了,不然她又要唠叨了。”陈大发挥挥手,非常潇洒的走人。 唤不回陈大发,宗玉锦独自站在风中叹气,回望紧闭的大门,他一个头两个大,他是何苦来哉,招了个大麻烦? 他走到门前,敲敲门,“春锁,开门。” “不……开。”屋内传来春锁坚决的嗓音。 宗玉锦叹气,只好使出最后手段,“你不开门,我就走人了,以后你永远都见不到我。” 在他都还没走出一步时,大门马上被打开了。 春锁哭丧着脸,“我……不……要去元家。” 宗玉锦捺着性子跟她讲道理,“他们是你的家人。” 春锁摇头。 “他们也许不喜欢你,但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你不能不知会他们你母亲去世的消息,以后说不定你爹会将你母亲迁葬入祖坟,这样子,你母亲也会很高兴吧!” 春锁拧眉,“祖坟?哼!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爹的心早就另有所属,不管她们母女的死活了。 宗玉锦讶然于她的愤慨,大手抚上她的头轻声安慰,“不要乱用诗,这样韩诩会非常伤心。你爹会另娶应该也有原因吧?也许他是逼不得已。”她娘应该只生她一个女儿吧? 春锁瞪他,他帮她爹说话?都是爹不请大夫来看娘,娘才会死的,她绝不原谅他们! “好,好,是我说错话,可是你毕竟还是你爹的女儿,你不能不回家一趟啊,这是不对的。”宗玉锦不让她有借口不回去。 春锁再次要求,“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春锁,不行。”宗玉锦摇头,他不能让她这么做,这件事要是闹大,不只是他有事,连她的贞节也会被人质疑,未来她如何与人论及婚嫁,他不能这样做,说什么也不行。 春锁红了眼眶,她怕回元家,爹不管她,二娘还会欺负她,她的妹妹也不理她,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保护她。 宗玉锦见她哀伤欲哭,整颗心揪了起来,他举双手投降,“好,好,我答应你,如果元家真的不适合你待,那么我会再替你想办法,你说好不好?” 春锁见他保证,破涕为笑,他真的不会勉强她吗?不会丢下她不管?要是这样,她就回元家一趟,告诉他们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宗玉锦跟着她笑,口像沾了蜜糖似的夸赞她,“你笑起来多好看,不要再哭了,哭丑了那张芙蓉脸多可惜。” 春锁红了双颊,她好高兴他这么照顾她,真的不晓得该怎么报答他的恩情,有机会,她一定会好好谢谢他的。 可是她还是不想住在元家,她该怎么办呢? 可不可以再说服好人不要勉强她一定要住到元家去,让她跟着他?她什么事都能帮他做的。 宗玉锦没料到他的退让非但没安下春锁不愿意回元家的心,还让她整个晚上都不得安眠,只为了说服他改变主意。 第四章 “春锁,我带你去找你爹,说明整个情况,你不要再对我进行洗脑,我绝不会改变主意,把你带在身边。”他不能留着一个无亲无故的女人,以后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好人,我真的不能跟着你吗?”爹那里有坏人,她不想去。 “不行。”宗玉锦断然拒绝。 春锁神情沮丧,但她没再反驳,好人已经帮她很多忙,她要是不听话,他一定会不喜欢她。 宗玉锦带着不情愿的春锁到元家寻亲。 来到元家,他表明身分,马上被请了进去。 他和春锁待在大厅等主人出来。 春锁对大厅的东西好奇的东摸西碰,一刻都闲不下来。长大后她从没踏进元家过,这有太多她从未见过稀奇古怪的玩意。 “春锁,别玩了,你爹出来见到你这样,会不喜欢你的。”宗玉锦阻止她乱来,但春锁还是恋恋不舍的直盯着门饰看,她才不在乎她爹喜不喜欢她。 宗玉锦见她如此坚持,干脆放开她,不再打断她的乐趣。 春锁开心地跑来跑去,观察每样她想看的东西,忘了她来元家干什么,也忘了宗玉锦的存在。 宗玉锦微笑,这个女人的确是头脑有问题,行为更是怪异,但他并不认为她笨,只是她的行事作风平常人不能理解罢了。 元家主人出来迎客,一见春锁蹲在一角,完全没有女孩子家该有的体统,他马上沉下脸,嫌恶的瞥了她一眼。 要不是看在元配的面子上,他根本不想认这个女儿,如今老妻已死,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 宗玉锦的咳嗽声拉回元老爷的注意力。 “宗世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怎么有空来舍下坐坐?” 元家与宗家向来有生意上的往来,而且他原本打算让宗家的少爷宗玉锦和他的大女儿定亲,但那时徐家先来一步,他不好拒绝,于是转变成徐家,没想到春锁会因为发高烧,变成不正常,害元家落得两难的地步,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元老爷,你太客气,小侄有事特来打扰,冒昧之处,还请见谅。”他心里有数,元老爷并不高兴见到春锁。 “宗少爷,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你就有话直说吧。”元老爷不想再客套,他想早一点解决春锁那个大麻烦。 宗玉锦对元老爷无礼和无情的态度非常不悦,但没表现出来,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会放弃让春锁回归元家的希望。 “我来是因为你大女儿元春锁的事,元大娘日前已经过世,我因故认识春锁,不放心她一个人生活,便送她回元家来。” “春锁?”元父瞄了眼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春锁,瞬间拉下整张老脸,也不怕得罪宗玉锦的信口雌黄,“我没有这种名字的女儿。”他才没有一个呆子女儿。 宗玉锦不解,元老爷怎么能当着他的面睁眼说瞎话,甚至在光天化日下说谎?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的大女儿单名满字,没有春锁这个名字,宗少爷弄错人了。”他绝不承认春锁是他女儿。 宗玉锦挑眉,“可是一向照顾春锁母女的陈大哥说春锁是元家的大小姐,他会对我说这种马上被人拆穿的谎言,也未免太奇怪了。” 元父硬着嘴,不肯松口,“说来惭愧,春锁她是发妻与他人通奸所生,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她,他已经被太多人嘲笑,他才不会又把她接回来,自找麻烦。 “元老爷确定吗?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当然。” 在他们互不相让之际,春锁和另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引起他们的注意。 “把我的金锁片还我!我的金锁片,那是我的。”春锁不停的尖叫,激动的对一名少女动粗,抢夺她脖子上的东西。 少女一边挣扎想脱身,一边还护着自己的胸口,不让春锁得逞,“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宗玉锦二话不说上前制住春锁,怕她伤了别人,也弄痛自己。 春锁噘着嘴,不依的反抗,但比不过宗玉锦的力气,被他抓下来,只见她不停的喊:“把我的东西还来,小偷!大坏人!” 她的行为看在别人眼中如同发疯一般,危险性一下子激增好几倍,每个人都戒备的看她,怕她又发疯攻击人。 “春锁,冷静下来!”宗玉锦喝斥她,她不想回元家了吗? 春锁哭喊着,“还给我,那是我的。”她一直挂在身上的护身符,她才不要给别人。 “春锁!”宗玉锦受不了的凶她。 “好人?”春锁受惊,眼角含泪,可怜兮兮的瞧他,他为什么要凶她?她没有做错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何突然发疯攻击我女儿?”元父一边照顾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元满,一边质问宗玉锦,怨怪他为什么把这个疯婆子带进他家,惹来一堆麻烦。 宗玉锦在心中嘀咕,他今年惹来春锁这个大煞星,真的是倒楣透顶。 他虽然不满自己被扯进这场混乱,但他更不悦元父对待春锁的态度,好似春锁是只坏虫,欲除之而后快。 “好人,我……的……金锁片。”春锁委屈的拉扯宗玉锦的衣袖,要他为她主持公道,她要她的金锁片。 元二千金紧抓着胸口不放,“这是我的,才不是你的。”要跟蓝川哥哥成亲,这是唯一的凭证,什么她都不会给元春锁那个疯女人。 她配不上徐蓝川! “才不是你的,那是我的!”春锁回吼,要比大声,她绝不输人! “你有什么证据?不要随便乱说,这可是我与表哥的订亲信物。” 宗玉锦一听,马上知道那金锁片真的是春锁的东西,只是元家不顾春锁的身分硬占为己有罢了。 “那是我的,好人,那是我的。”春锁无法与他人辩,只有不停的重申这句话,眼泪急得在眼眶中打滚。 “乖,别急。”宗玉锦安慰她。 没有证据,宗玉锦什么事都不能做。 春锁以为宗玉锦不相信她,“好人,那真的是我的,我没有说谎,娘说说谎会变丑,我不要变丑。” “春锁,你冷静下来,你这样我没办法处理这件事。”她的急躁只会将情况愈弄愈乱,宗玉锦压住她的双肩,要她冷静。 “但是……那是我的金锁片。” 宗玉锦望向元老爷,“元老爷,金锁片是春锁的吧?” “她是个疯子!她说的话能信吗?” “我不是!不是!”春锁受不了别人这样说她。 “春锁!”宗玉锦喝斥,她要是再这样,只会造成别人的误会,拿不回金锁片还是小事,怕的是元父拿这点大作文章,那他怎么都不能相信元家会好好照顾春锁了。 “呜……呜……”春锁心有不甘,声音不断的由喉咙冒出,像只攻击人的野生动物,但她最终还是听宗玉锦的话停下来,她要听好人的话,不可以惹好人生气。 宗玉锦拍拍她,确定她听话后才重新面对元家老爷,“元老爷,春锁是你的大女儿吧?” “我不认识她。” “元老爷,这件事你是赖不掉的。你不想闹上衙门解决吧?这对你的名声可不好听。” 元老爷沉默,一双眼直盯着春锁,终于承认了,“她要留下也是可以,只要她承认金锁片不是她的。” “那是我的,娘说不能掉。” “你娘已经死了!” 春锁发出低咆的声响,再也忍不住地扑向元老爷。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她,好歹娘是他的结发妻子,她是他的女儿,把她们赶出去任她们自生自灭,已经是不可饶恕,现在更是无情无义想要霸占她的护身符! 她要咬死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坏蛋! “坏人!坏人!大坏人!” “啊……” 春锁咬到元父的手臂,他痛得大叫。 “春锁!放开他!”宗玉锦惊喊,制止她制造更多恐慌。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疯女人。”元父血流满臂,东甩西弄也扳不开春锁的牙功。 宗玉锦见此混乱的状况,心想他要是置身度外的外人,一定会笑出来,但现在不能让春锁闹得更大了,事情会更不好解决。 春锁拼命咬住元老爷不放,把她的不满和愤恨全发泄在元老爷身上,他不要她这个女儿,她也不屑有他这种爹。 宗玉锦使出撒手铜,“春锁,你再不放开,我就不跟你好了。”他的话简直是在骗小孩,偏偏春锁吃他这一套。 她二话不说马上放开元老爷,回头走到宗玉锦面前,伸手拭掉嘴唇上的血渍。 所有人都非常错愕的看着宗玉锦,他的一句话胜过他们的千万力,他到底是如何驯服这野蛮的女人? 宗玉锦瞬间觉得好有成就感,得意洋洋的拉过春锁到他身旁。 元老爷吃痛的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气急败坏,“她那么听你的话,我就把她给你吧,你把她带到哪里去,我都没意见,我没有她这种女儿!” “元老爷,春锁会变成这样也是你的错,你怎么可以把帐都算在春锁的头上,太不负责任了。” “我要是不负责任,早就把她掐死了。她这个疯子。” “元老爷,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咬我,就不过分了!” “你必须照顾春锁,她毕竟是你女儿。” “我把她卖给你,你想把她怎样我都不管。” 宗玉锦握紧拳头,他好想给这家人一点教训,但春锁的未来还需要靠他们。 春锁比他更没耐性,她又开始追逐他们了。 “救命啊!快来人啊!”元家二千金又陷入之前的恐惧中。 “来人啊,快来救人!”元老爷大叫,但碍于宗玉锦在场,没有人敢插手,大家都想看他要怎么处理。 春锁追着他们,好人没阻止,代表默许她的行为,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修理他们。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元二娘走进来,一见到这种场面,马上斥喝,要他们停止。 “娘,小心啊!”元满大声的告她的母亲,但太迟了,春锁已经发现元二娘的存在。 “啊!”看见春锁发狂地追过来,元二娘跑得比飞还快。 元二娘也加入被春锁追的行列,她一边被春锁追,一边还不忘骂春锁,“又是你这个疯婆子!快滚出我家!” 宗玉锦叹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更加不相信将春锁留在元家,他们会好好对待她了。 元家春锁是待不下去了,他得把春锁另外安排。虽然带走春锁就如了元家的意,但比起想给他们教训,春锁的未来对他才是更重要的。 “春锁,别玩了。”宗玉锦终于开口阻止,奔跑中的春锁马上跑回他面前,乖乖的喘着气。 “好玩吗?” 春锁用力的点头。 狼狈的三人气喘吁吁。 “你们全给我滚出去!”元老爷风度尽失的大吼! 宗玉锦冷哼,“你们元家这种烂地方我们也不想待,不过要我们走得先把春锁的金锁片还给她。” “不行,我不给。”元家二小姐死抱着金锁片不放。 宗玉锦狰狞恶狠的出口威胁她,“你不给,我会诅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看你是要死抱着那只金锁片不放当老姑婆,还是……” 元满尖叫:“啊,还给你,我不要了。好恐怖喔!”她不要金锁片了,男人再找还有,但一旦被诅咒她就真的找不到男人嫁了。 “我的金锁片,我的金锁片。”春锁欣喜的接过,这个金锁片对她的意义不在于婚约,而是母亲对她持续的爱。 宗玉锦又向元家提出另一项条件,“元老爷,春锁在名义上好歹是你的女儿,要断绝关系口说无凭,我要你写下断绝书,上面交代你把春锁的一切都交给我照顾了,你和春锁也正式断绝亲子关系,以后各不相干,免得纠缠不清。” “行,不过,你们得马上离开这个村子,以后一步都不能踏进来。”元老爷二话不说的答应。 “你请我们,我们也不来!” 宗玉锦拿了书据不再逗留,留下来只会让他更生气,现在他就已经气得头脑不清,揽下照顾春锁一辈子的重责大任。 “春锁,我们走。” 春锁一点都不迟疑,她根本不想待在这里受气。 “宗玉锦,今天的事,我们元家不会忘记的。”元老爷恨恨的说。 宗玉锦回头,“谁怕谁!” 他拉着春锁走人,他才不怕元家找他算帐,光是弃养春锁的罪,他就可以要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一离开讨厌的元家,春锁手舞足蹈,整个人欢欣不已,她不只可以跟着好人,还拿回她最宝贵的金锁片,她好高兴、好高兴。 她连走路都像在跳舞。 对比春锁的快乐,宗玉锦忧愁满面,“这下该怎么办?我要养活自己就已经很辛苦,再有了你,不想点办法,我们是会饿死的。”宗玉锦烦恼的搔头,他是笨蛋,怎么不懂得忍气吞声?出了一时的气,却得负起一辈子的责任,可是他连养自己都有问题,要怎么安排她呢? 他望向她,看见春锁那么高兴,竟连抱怨的话都不说出口了。他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什么好后悔,他也不想伤了春锁的心,那只会将他们推入更惨的深渊爬不出去。 春锁小心翼翼的看他,“好人,你……不……高兴吗?” “我不叫好人,我是宗玉锦。” “好人,不是好人,江南一老翁?”春锁惊叫。 宗玉锦摇头,“算了,随便你记吧,不过你怎么会背那么多诗?”虽然根本弄不清真意,但歪着解释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娘娘,娘家,娘子,娘子军,娘娘腔,娘……”春锁失神的念念有辞,她好想娘。 宗玉锦失笑中带点感动,为她天马行空的想像和她言辞中无可遮掩的孝顺,但她的娘也真的是用心良苦,一定死逼着她背很多书。 “你娘真有心。” 春锁点点头,“娘……娘最好了!” 宗玉锦有点想刁难她的问:“你娘比起我又如何呢?”好想知道她会怎么说?会出乎他想像之外吗? 春锁思考着,眉头都打结了。 宗玉锦不要她再费神,笑笑地说:“别皱眉了,想不出来就算了。”他只是随口问问,亏她还想得那么认真。 春锁开了口:“娘是……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好人是……随嫦娥去月宫,闲与仙人扫落花。” 宗玉锦好半晌都说不出话,他的心跳得好快、好急,却又一点都不难过,她的母亲永远都是她怀念的亲人,而他则是她想要追随的人,不管多冷多苦,她都愿意跟着他。 他都被她的话感动了。 但他还是收下感动,不想透露给春锁知道,说出来的话跟他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改天得跟你重新把诗词教一遍,你把两首诗并在一起,还误用,杜甫和李白会哭死的,不过,不同的想法倒是有不同的意思。” 她歪解诗词的说法如果被其他读书人听到可是会气死的,未免春锁以后惹上麻烦,他还是得费点神,将她的错误念改正过来才行。 “不哭,不哭,好人,不哭,唱歌,我……唱歌。”春锁笑脸盈盈,她的快乐像是惑动人心的旋律,宗玉锦原本的烦恼都快要被她的笑容掩盖过去,但现实就是现实,再怎么逃避,还是要面对。 情况演变至此,他是不是非得回家不可了? 不回去的话,他得另谋生路,太辛苦了,如今又多了春锁吃饭,更是一项负担,而他也没有本事再去养一个人。 但是如果选择回家去,他一定会被父亲骂得很惨。 这一段日子他发现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家里主要是以米粮生意起家,但他不懂怎么分辨米的好坏、不懂得他家有多少佃农、不懂得如何作帐,这些都是他必须要明白的事,甚至得学会父亲做生意的技巧,不然也只是空谈理论。 他握紧拳头,看这情况,他再怎么不愿,都得吞下自尊,忍下读书人的傲气,回家重头学起。 春锁双手抚上宗玉锦的双颊,引回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宗玉锦不解,她怎么突然这么异常,还满脸的忧心?他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春锁瞅着他,双眼忧虑而不说话。 宗玉锦强自浮上笑脸,“我没事。” 春锁只是继续的看着他,不把他的话当真。 宗玉锦变成苦笑,“说了不知你懂不懂。” 春锁还是没改变姿态,她想听他说,而不只是好人老帮她的忙,她对他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是一定要我说了?” 春锁双手抽回,拉开自己的耳朵。 宗玉锦失笑,却也拉下她的手,“别搞怪,会让人误会你的。说到这个,我想问你方才在元家,你是不是故意惹元老爷生气的?”他故意错开话题,不让她继续追问下去,他不习惯跟人分享心事。 春锁翘着嘴,“是……是……是……是……” 宗玉锦没打断她,要她把话说完,“我在听。” 春锁没办法拖延,只好勉强替自己辩解,“是……我受委屈,她们抢……我的……金锁片。”她才没有欺负别人。 “那块金锁片有那么重要?”宗玉锦想到她紧紧的把她的金锁片握在手中,深怕被别人抢走。 “娘……说……不能丢。”春锁解释她为何如此做。 “那只金锁片可以借我看看吗?” 春锁没有迟疑的递给他。 宗玉锦挑眉,“不怕我不还你?” 春锁摇头,“不……怕。”她相信他。 宗玉锦笑笑,低头审视着手中的金锁片,“上头两面还有字?琴瑟合鸣,徐蓝川致元氏?徐蓝川?不会吧?春锁,这只金锁片是你的婚约信物?你有定过亲?”他讶异这金锁片所代表的意义。 “婚约?娘……没说。” “没说?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可能没说?!”宗玉锦的口气带凶狠,他太惊讶春锁已经许配给他人。 春锁畏缩,“娘……没说。” 宗玉锦惊觉自己的失态,他收敛怒气,将金锁片递还给她。“这只金锁片关系到你的未来可不能弄丢,好好收着。” “好人……不喜欢?” 宗玉锦掩饰他的不对劲,“你的婚约要你自己喜欢,我喜不喜欢没关系。” 春锁怀疑他的说法,但她没再追问。 宗玉锦万分尴尬,他是怎么回事?他在着急什么?她只不过是朋友,只不过是一个责任啊! 她有没有婚约与他无关啊,可是竟然对象是那个徐蓝川,不行,这件婚事他管定了,他绝不能坐视春锁被人欺负而不帮她。 “好人,我……们……要去哪里?”春锁发现他们往村外走去。 宗玉锦回答她:“先回你家,我再想想我们未来怎么办。”说不定可以找到不用回去的好办法,不然就得把脸皮练厚,回家挨刮。 春锁惊喜,“回家,吃饭。” 宗玉锦笑望她,“你肚子饿了?” 春锁羞红脸,但还是点头, 宗玉锦赞成她的提议,“好啊,我们先回你家,吃饭。” 春锁欣然,“煮……饭给好人吃。” “这是我的荣幸。” “快点,快点。”春锁拉着他跑。 “你也未免太兴奋了吧,一点淑女样都没有了。” 春锁一点都不在意。 宗玉锦也没有阻止她,她的快乐能够让他忘记烦忧。 第五章 宗玉锦带着春锁回到宗家。 他的妹妹宗玉芝一听到这个好消息马上飞奔至大厅来见他。 “大哥,你总算愿意回来了?你害我们都担心死了。” 宗玉芝赖在宗玉锦身上撒娇,她这个大哥可是她最崇拜的对象,没有人比她大哥更好了。 但是几个月前,他跟爹娘吵了一架,率性的离家出走了,她好害怕他永远都不回家,现在回来,她可是安心多了。 爹娘也会很高兴的,大哥一回来,他们就不会再把焦点集中在她身上,害她得过水深火热的日子。 春锁躲在宗玉锦的背后,好奇的观察宗玉芝,这个女人是谁?好好喔,可以赖在好人身上,她也可以这样做吗? 好羡慕这个女人喔! 宗玉芝注意到春锁的存在,“大哥,你带什么人回来?她怎么一直看着我?”她不由得往自己身上看,想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自己没注意到。 对于宗玉芝的问题,宗玉锦带点结巴的回答:“她……是……不是……应该会留在家里。” “大哥,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话变得吞吞吐吐?我好不习惯……”她从来没见过宗玉锦这么笨拙过,发生什么事大哥处理不了吗?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对女人,大哥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绝不可能自找麻烦的,难道是这女人不知羞的赖上大哥? 一想到有人如此不知廉耻,宗玉芝对春锁的好感一扫而光,到最后她已经先入为主的认定春锁是坏女人了。 解释不清,宗玉锦闭了嘴,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讲起,春锁已经是他的责任,他必须安顿好她,所以不得不把她带回家。 没人理的春锁站在一旁,表情显得既可怜又无辜,处在陌生的地方,她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挨着宗玉锦。 宗玉芝不悦春锁紧靠着她大哥,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廉耻心啊?竟然敢在她面前占她大哥的便宜,她实在看不下去,“喂,你离我大哥远一点,不要靠近我大哥。”一个女人家厚颜无耻的巴着她大哥,简直不可原谅! 她大哥玉树临风、卓尔不群、英俊潇洒,跟个又俗气又不入流的乡下村姑在一起,有损他的名声。 “你离他远一点。” 宗玉芝动手拉春锁,要她离开宗玉锦。 “玉芝,不可以没有礼貌。” “是她靠你靠得太近。” 宗玉锦替春锁解释,“春锁她在这里,什么人都不认识,只认识我,所以才会站在我身边。” “那她还是不该靠一个男人那么近。” “她不是故意的。” “那样子也不行。” “玉芝,不要无理取闹。” “你为她骂我?”宗玉芝觉得委屈。 “来者是客,你至少得对人家客气点。” 宗玉芝气结,瞥春锁一眼,但还是乖乖听宗玉锦的话,不再无礼。 当她想尽尽主人之责,招待春锁时,春锁已经找到事情做了。 在他们争执之时,春锁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两个身上,双眼东转西绕环视四周,她在椅子下发现一个从没见过的东西,不知不觉的离开宗玉锦,往那个方向走去,把它拖出来。 这到是什么呢? 看起来圆圆的,摸起来滑滑的,敲一敲还有声音,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新奇的东西。 春锁捧着那东西跑回来找宗玉锦,“好人,这……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她一脸好奇,还不停摇来晃去。 “春锁!那是南北朝的骨董痰盂,千万不要打坏了。”宗玉锦真是欲哭无泪,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惹麻烦,但都已经误上贼船,他也离不开、放不下她了。 说什么都太迟,他已经付出感情,不管那称为什么,都收不回来了。 宗玉芝发现春锁不对劲,“大哥,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不然怎么会不知道那是痰盂,太古怪了吧?” 宗玉锦睨她一眼,怪宗玉芝不该这样说,“她没问题,春锁的环境不需要痰盂,她当然不知道这是痰盂。春锁只要对某件事好奇,就会克制不了的想弄明白,不会去注意现在是什么场合、旁边有什么人,可不可以做她也不会去在乎。”所以才会经常搞出一些令人喷饭的行为。 “那不是脑袋有问题是什么?” 宗玉芝不苟同宗玉锦的论点,自行演绎她的想法,一定是这个没家教的女人设计缠上他大哥,大哥于心不忍,所以才收留她;而她得寸进尺,不顾大哥的面子,大演可怜的戏码,要宗家收留她。这么有心机的女人怎么可以留在宗家?太危险了,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个大问题,否则等到家破人亡就来不及了。 宗玉锦将春锁拉回来,把她手中的东西放回原处。“这只是痰盂,没什么特别的。不要玩了。”他正在介绍他的家人给她认识,她这样是没办法在他亲人眼中留下好印象的,要是他的家人不喜欢她,她待在这里会受到冷落。 春锁恋恋不舍,她难得看见这么棒的东西,想知道它是用什么做成的、用什么方式雕刻、是从哪里来的?她有好多事想知道,但是好人却阻止她,她要不要继续听他的话呢? 宗玉锦加强语气,“春锁,听话,乖乖的,不可以再乱动其他东西。”这次会面太重要,容不得春锁破坏,他得让春锁给他的家人好印象,不然他还真怕他们会强力反对她留下,真是那样,他不晓得该不该为了她对抗他的家人? 在外面,一定有人会欺负她,他不放心,带回家,至少他偶尔还看得见她,有什么事他也可以就近帮忙,尽到照顾她的责任。 春锁点点头,好吧,她暂时听好人的话,好人叫她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是她的眼睛还是不死心的往痰盂飘去。 宗玉锦听到保证,安下心继续向宗玉芝说明春锁的处境,但春锁忍耐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她挣脱他的大手,又在痰盂前蹲下去。 宗玉锦下意识的急喊:“春锁,不可以把手伸进去,知不知道?”他怕她会生病。 春锁点点头,眼神还是离不开她觉得奇怪的痰盂。 “大哥!”宗玉芝骇,她没见过大哥这样护着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行为怪异的陌生人。 这太糟糕了,她的大哥竟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迷住。 宗玉芝转身跑出去,马上大叫:“爹、娘,你们快来,大事不好了,大哥他出事了!” 宗玉锦叹气,他就知道事情没有他之前想得那么好,连他妹妹也失了规矩,春锁的传染力还真是无远弗届,那么说来,他的行为怪异也属正常。 “爹、娘,大哥生病了,你们快一点。”宗玉芝拉着宗父进来,“爹,你们一定要把这女人赶出去,不然大哥一定会死掉的。” 宗玉锦皱眉,敢情他妹妹把春锁当成狐狸精了?他觑着春锁,怎么也不觉得春锁构得上“狐狸精”这种称号。 “玉芝,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毛毛躁躁,不成体统?以后怎么嫁人?”宗父斥喝她的行为。 宗玉芝不管,生气的指着春锁,“爹,都是这个女人不好,她迷住大哥,让大哥变得好奇怪。” “玉锦,这是怎么回事?”宗家老爷审视过蹲在一角的春锁,转而质问自己的独子,玉锦最好不要随便带个女人回来,否则他一块儿把他们赶出去! “爹、娘,她是春锁。”宗玉锦恭敬的说,内心翻转着复杂的情绪,他是家中独子,备受宠爱,却也备受期待,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之前,他们还为了他的婚事争吵,他不愿当父母的傀儡,愤而离家出走,如今即使在外面滚得一身泥,他仍然坚持选择自己最想走的路、做自己生命的主人! “玉锦,这位姑娘是哪一家的千金?”宗家夫人拧眉,对春锁的第一印象停留在粗野、低下、不合宗家的礼数上。 “爹、娘,春锁是我的救命恩人,一个月前她唯一的亲人去世了,只剩下我能照顾她,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了。”宗玉锦不想让他们看低春锁,再怎样都要先保春锁能进宗家才行。 “救命恩人?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宗家两老惊讶,对儿子的宣告显得措手不及。他们原本以为这女人只不过是儿子善心大发的结果,想不到还有这层恩情,这下子很难教儿子不管这女人的死活了。 他们该怎么办才好? “玉锦,这位小姑娘是怎么救了你这个大男人啊?”宗老爷再问,想弄清楚是不是儿子为了要他们收留那个女人,所以才说谎。 宗玉锦指着自己的腿,“我被蛇咬了,她帮我吸毒,及时救了我一命。”虽然她只吸了一口,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什么?你被蛇咬了?”宗玉芝惊叫。 “玉锦,你要不要紧?”宗夫人急得上下审视他,她唯一的儿子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大哥,你中了蛇毒以后没有后遗症吧?”宗玉芝担心极了,怕他中了毒精神错乱,才会带春锁回家。 “我没事。娘,我要是有事,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宗玉锦好笑的说,他们的紧张根本无济于事。 “呸、呸,少乌鸦嘴。”宗母紧张的斥骂,他可是宗家唯一的血脉,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 “是,娘。春锁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她有难,我总不能对救命恩人弃之不顾吧?你们一直教导我,身不修不能齐家,所以我是绝对不能对我的救命恩人见死不救,那是违背家训的对不对?” “喔。”宗家父母脸色难看,望向还蹲在痰盂前的春锁,看样子他们不想接受春锁都不行了。 宗玉锦当然知道父母心里在盘算什么,他可是当了他们二十多年的儿子,有得是办法对忖他们,在他挟以恩义的说服下,他们没有理由拒绝春锁住进宗家来。 “可是她真的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她无父无母了。”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也跟她断绝关系了。 “那你是从哪里把人捡到的?” 宗玉锦一笑,“河边的竹林里,我不小心被蛇咬,她刚好去采药救了我。她一直跟她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她母亲去世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听到宗玉锦的说明,宗家其他三人心情复杂,他们再不悦,但看在春锁曾救过宗玉锦的份上,也没办法跟宗玉锦唱反调了,否则他再离家出走,他们的心又要挂在半空中放不下来。 “爹、娘、玉芝,春锁就麻烦大家多照顾了。” 宗玉锦如愿的让春锁住进宗家。 “春锁,你过来。”宗玉锦把还在研究痰盂的春锁叫回来,在宗玉芝面前对她说:“春锁,这是我妹妹,你以后也要听她的话喔,她会代替我照顾你的。” 宗玉芝看了春锁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回宗玉锦身上,“大哥,你很久没回家了,爹娘很想念你,你多陪陪他们。春锁,你跟我来吧,我找房间安排你住。” 宗玉芝往内院走去,她得想办法让这个女人主动要求离开宗家,这样的话,大哥就没话说了。 春锁望着宗玉锦,她不想离开他,好似离开他,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她的脚迈不开。 宗玉锦推推她,“去吧,待会儿我会去看你。” 春锁摇头。 “怎么了?”宗玉锦问。 “不……见?” 宗玉锦温柔的保证:“不会的,我保证待会儿你一定看得见我,我会去看看你住得习不习惯呢!” 春锁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转身跟着宗玉芝离去,再待下去,好人一定会为难,她不能替他惹麻烦,他已经帮了她好多事。 宗家父母等她们离开,开口问儿子:“玉锦,你什么时候才要准备去科考,定下心,好好光宗耀祖?”他苦口婆心讲了很多次,这个孽子老是对他敷衍了事。 对于父亲的再次要求,宗玉锦面无表情,整个好心情霎时一空,“爹,我对科举没兴趣。”他已经说了很多遍,可是他们一次都没有听进去。 “那么成家呢?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宗玉锦脑海中浮上春锁的脸,他甩甩头,“我不急。” “我们急,我们想抱孙子。” 处在父母的压力下,宗玉锦好想逃跑,但他已经跑了一次,那解决不了问题,如今他只能采取拖延战术。“爹、娘,这件事以后再说,我还年轻,你们就不要逼我了。”他往后退。 宗父洞悉他的想法,冷喝住他,“玉锦,你给我站住。你已经拖了多久?你自己说,这一次再不给我一个答案,我就帮你决定成亲的对象。” 逼不得已,宗玉锦只好先行让步,逼急自家老父,他可是会狗急跳墙。“爹,我想先立业再成家。” “家里不缺你赚钱。”摆在跟前的福不会享,他这个儿子难道真想当个劳碌命吗? 宗玉锦正式宣告自己的决定,不管父母同不同意,他都要走从商的路,“爹,我只想做生意。” “生意我来做,你给我去考试,考上科举不仅可以当官,对我们宗家是多么荣耀的事,不管考多少次,你都要给我考去。” “爹,我不想去科考,那不是我想做的事。”他只有这一句话说,不管如何,他都不会再改变志向。 “你不去科考,那就马上给我娶妻生子。”宗老爷认为宗玉锦只要心定了,就会照他的话做,所以才紧逼宗玉锦成亲。 “爹,我还不想娶妻生子。”他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不够了,怎么能再拖个人一块儿受苦? 宗老爷气得满脸通红,“那么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爹一样做个大商人。”问题又回到原点。 “我不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再说下去,他们父子又要走上决裂之路,于事无补,还破坏感情。 “你这个不孝子!” “爹,是你不让我做个孝子。”也有满肚子委屈。 “宗家赚那么多钱做什么?”他们不缺钱用。 “爹,哪有人嫌钱多?” “不然你得先成家,再来。”至少得先捞到一个。 “爹,你不要老调重弹,你不让我学做生意,我也不要娶妻,就继续做个浪荡子,什么事都不管,以后一事无成,看你怎么跟宗家列祖列宗交代,他们定会责备你教出了一个不成材的子孙。” “你打算气死我吗?” “爹,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深吸口气,警告自己不要乱了章法,宗老爷面容严肃,再问一次,“你什么都不会改变心意?” “不改变。” “那你……你就什么事都不要做!家里的生意也不准你插手。”他才不会如了儿子的意,等玉锦懂了如何做生意,他光宗耀的美梦不就破灭了? “老爷,玉锦有想做生意的心也很好啊,至少有儿承衣钵。”宗夫人为儿子说话,她不觉得一定要参加科考不可,行行出状元。 “你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我说了算。”他要宗玉锦帮他完成遗憾,他要他儿子完成他做不到的梦想。 宗玉锦也不打算再争取,争取下去只会打坏亲情,对他的目的一点帮助都没有。“是,爹,那我就如你的意做个无用的人,一辈子花你们的钱,你说好不好?” “你……”宗老爷气得脸色发白。 “爹、娘,你们没事的话,我就去看看春锁安置妥当了没。” 他转身走人,他爹不愿意同意他的决定,他顶多来个阳奉阴违罢了,他还不想气死他爹呢! “不孝子,不孝子!” 宗父抱怨的话飘散在空气中,宗玉锦却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春锁。” “好人,你……怎……么了?我……给……你惹麻烦了吗?”春锁关心他,他的表情显得好悲伤,一点都没有之前的生气,变得憔悴。 宗玉锦摸摸她的头,“没事。” 春锁不满的暗忖:唉!他也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她不懂事、不能分担别人的心事吗?那样子的话他就太小看她了。 “你住得舒服吗?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说喔!”宗玉锦没注意到她神情上的不同,一样当她是个小女孩。 春锁点头,笑开嘴的形容自己住的地方,“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比她以前住的地方好太多了。 宗玉锦第一次清楚的告诫她,“春锁,诗词不能乱念,会惹是生非的。以后跟不识字的人相处,人家会认为你瞧不起他;跟懂诗词的人在一起,他会在心里瞧不起你。” 春锁红了眼眶,“好人,骂……我……嫌我是傻子,什么都不懂!”她愈说愈伤心,心中的自卑漫天来。 她还以为他不一样,原来是她在痴心妄想。 “春锁,不要随便误会我,宗家世代为商,家教比官家为松,但自有一套处世规矩,你要是惹人讨厌,在这个家会待得不舒服,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说话结巴没关系,但不可以在外人面前乱说话。”宗玉锦抬起她的脸,梨花带泪的娇颜脆弱不已。 春锁抿着嘴,倔强的神色使得宗玉锦心生不忍。 他又解释:“有些事需要我说破,你才会懂,不要怪我凶,我只是为了你好。” 春锁吐气如兰,“春天……到了,有何不对?” 宗玉锦慢慢解释给她听,“那两句话还有别的意思,不只是指春天来了而已。”她要学得还很多。 春锁皱眉,她双眼内蕴的情感勾动他的怜惜,宗玉锦大手抚掉她挂在眼角的泪,轻柔的举动充满温情不带轻薄。 春锁不自觉的微启双唇,等待有心人的撷取,宗玉锦一震,退离她一步,他是怎么了?真的动了心? 他稳住浮动的心,沉声说道:“春锁,答应我,在我还没把诗词再教一遍之前,不要再用它们来表演。慢慢说,我会听的。” 春锁泪眼蒙胧的点头。 宗玉锦摸摸她的头,“别又哭了。” 春锁抹掉泪,绽开美丽的笑颜以对。 “这才对。”宗玉锦放下心,他知道春锁会遵守与他的约定。“在这里,你还缺什么吗?” 春锁摇头。 宗玉锦要求她,“说话,你的声音很好听,不要吝于开口,也不用介意别人说你讲话结巴,有机会就多练习,这对你有好处的。” “好人……是好人啊……”春锁有太多次惨痛的经验,不是宗玉锦一个人的赞美就能抚平。 “别这样,沮丧一点都不适合你。”宗玉锦安慰她。 “好人,跟父母吵架了吗?”她突如其来的问。 宗玉锦僵了脸,她怎么猜到的? “说话,好人,鼓励我。”春锁抿着嘴,她也想替他做点事啊,可他总是报喜不报忧。 “我跟我爹娘的事已是老问题,我自己会解决的,你别担心。你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宗玉锦的双眼望向远方,此次回来,他早有心理准备,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能帮他的人,尽量利用家里有的资源,厚植自己的能力,不然他定会一事无成,如了父亲的意。 春锁好想好想帮他,可她还是不知道他的问题出在哪?“好人,独力……辛苦……不要……我……帮忙。” “谢谢你,不过这是我的问题啊。”宗玉锦没发现春锁想帮他的心意坚定,渴望能像他帮助自己那样的帮助他。 春锁噘嘴,她讨厌好人,讨厌他这样!不要把她排斥在外,她也有能力,不只是他的负担啊! “好人,什么都不懂!” 春锁悲伤的觑他,他的温柔让她好挫折。 宗玉锦倒抽一口气,他是做了什么,让她的粉颊如此苍白,宛若厌世的病人?“你到底怎么了?” 春锁低下头,她该怎么做?问他,他都不说,当她是三岁孩儿的敷衍了事。 “我,十八。” 宗玉锦怀疑她的目的,“对啊,十八姑娘一朵花,然后呢?” “我,不是姑娘。”春锁强凋,她已经是大人了,才不是小姑娘。 “不是姑娘,是……”宗玉锦的眼光不由得瞄过她身体的曲线,胸部饱满浑圆、身材窈窕动人、五官艳丽娇媚,他几乎无法呼吸。 对他而言,她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只是个小妹妹? 第六章 “大少爷,你找我有事吩咐?” 宗家老管事不解宗玉锦找他来做什么?他们一向说不到几句话,生意上的事都是老爷在打理,少爷只有读书的份。 他在宗家快三十年,从童工做到管事,宗家的事他一清二楚。宗玉锦这个大少爷能力不错,但因为是独子被骄宠在家,一向不知世事,缺少现实的磨练,也担不了多大的责任;但几个月前离家出走,回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乎狭窄的眼界一下子都打开了,懂事不少。 这一次秘密唤他前来,是否可以让他期待宗家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宗玉锦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齐管事,你老人家在宗家很久了,宗家的生意你是从头到尾都有参与,我想能否请你帮我在宗家的生意上安插个工作,让我可以了解做生意的流程?” “大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齐管事,以前我只懂得四书五经,但我考上秀才后,才发现我已经不想再念下去,因为我无法因为念书当官而得到满足,我想要找其他我能做事。” 齐管事说客套话,他不认为宗玉锦是认真的,“大少爷一向养尊处优,任何事都有人安排妥当,你只要吩咐一声,要什么有什么,实在是不需要做这种苦差事,累了自己,也让我这个老人家不知该如何是好。” 宗玉锦沉下脸来,“齐管事认为我只是纨绔子弟,受不了苦?”他很认真,更不希望别人看轻他。 “大少爷,我没有那个意思。” 宗玉锦冷笑,“齐管事,这件事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我爹,等你老人家为我安插了工作,我会借故离家,你只要安排可以学到事情的事让我做就可以了,出了事也不会连累你的。”他会让这个老人认同他。 “大少爷不改变心意?” “不改变。” 齐管事点头,“我会安排。” 他想看看宗玉锦能做到何种地步,希望不是一时兴起,要是这样,他一定会让他说出下次再也不敢的话来。 宗玉锦翻阅着齐管事偷渡给他的旧帐簿,正努力学着怎么记帐、怎么弄清楚每一条细目、买卖的每一个流程需要做些什么、要花什么钱。要花多少、都是谁在主导这些事、谁是关键人物、谁说的话可以决定一切……这些他都必须弄得一清二楚,这样他才有办法掌握整个宗家庞大的生意。 他不想当纨绔子弟,不想当个一辈子在官场上逢迎上司的读书人,他想要更自由,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可是他的命运一向是人算不如天算,当他需要安静时,有人偏不让他如意。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春锁她把大厅的唐朝花瓶打破了,老爷正在大发脾气,想找出罪魁祸首。” 下人急忙跑来禀报,满脸惊慌,那女人是个人扫把,一来就毁了宗家不少古董,要不是看在她会救了大少爷的面子上,谁敢收留她啊? 宗玉锦没空理会其他事,随便吩咐一声,“先把她调去厨房,不要让老爷发现是她打破的,老爷那边我再说去。” “是。” 没两个时辰,下人又跑来书房报告最新消息,“大少爷,春锁把油当水,烧了锅子,厨房再让她待下去,大伙今天不用吃饭了。”厨房的人已经大感吃不消,再这样下去,大厨都吵着要辞职了。 “让她跟其他人去洗衣服。” “是。”下人领命而去。 但不到一个时辰,又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人末到声先到,“大少爷……大少爷……” 宗玉锦无奈,放下帐簿,终于提起精神来解决春锁的大事,不然他这一天别想有进展。“又是什么事?” “春锁她……春锁她……” “又怎么了?!” “大少爷,春锁她玩水玩疯了,还把其他人拉下水,衣服都放水流,所有洗衣妇全没办法工作。” “把她叫回来。”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曾亲眼看她下厨烧出一整桌的菜,他不信她有这么无用,连个简单整理家务的事都做不好。 如果不是能力问题,那么她是故意这样做的啰?为什么? “是。”下人再次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全身湿淋淋的春锁来到宗玉锦跟前,她面无表情,双眼防备,明白自己闯了祸,但她绝不道歉。 宗玉锦直盯着她,冷声质问:“所有事都有人跟我说了,你有话要替自己说吗?”她狼狈万分,他想安慰,可是再纵容下去,宗家要是容不下她,他会万分头痛,这一次不能让她任性而为。 春锁摇头。 宗玉锦叹口气,“为什么惹麻烦?” 春锁紧闭双唇不语。 “我在问你为什么?回答我!”宗玉锦强力要求她把这当一回事,她必须融入人群,学着怎么与人相处。 她必须长大。 春锁瞪他。 宗玉锦生气,“你认为你做的事都是该做的?” 春锁咬着唇,还是不说话,满脸倔强。 “不准咬嘴唇。”他扳开她的嘴,“用说的。”她是想让他心疼死吗?受了伤,谁都不好过。 春锁转头,低头不停的抽着气,满肚子委屈。这些日子她老是受他责骂,她又不是故意的,是他们找她麻烦,她反击回去有什么不对? “你知不知道老是做不对的事,是会被别人讨厌的,还会让人误会你脑筋有问题,其他人根本没办法喜欢你?” 春锁不甘的低喃:“可是……想做。” “你得学着控制自己的脾气、学着长大、学着怎么去跟其他人相处。”她得融入他的世界。 “好人,你讨厌春锁吗?” “春锁,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于我,而是你再胡搞下去,连我也会生气。”宗玉锦要她明白,他不会纵容她为所欲为。 春锁沮丧,她也明白,可是除了他,其他人都好难沟通,她也想跟他们好好相处,但是他们都在嘲笑她。 “春锁,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要是这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当然你爱怎么做就能怎么做,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你怪异的言行举止?我怕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有人会伤害你,你懂吗?”他只想保护她。 春锁含泪控诉,“好人讨厌我。” “不是。” “你不喜欢我。” “春锁,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这种人吗?亏我还为了你得罪你一人家子,真不值得。”宗玉锦不悦。 “好人喜欢我。”春锁双眼发亮,腮若粉桃,整个人喜出望外,惹得宗玉锦浑身不自在。 他微微脸红,但不让她扯开话题,“春锁,不要开我玩笑,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吗?不然怎么跑来跑去,还戏弄别人?” 春锁欲语还休,说了,他懂吗? 宗玉锦看出她的迟疑,“有事我替你作主,你说吧!” 春锁老实吐出话来,“不喜欢他们。” 宗玉锦轻斥,语气中包含宠爱,“傻丫头,我不是要你矮下身段去迎合他们,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交到知心朋友,有了朋友,你才会发现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你,你要先给他们机会发现你的好。” 春锁重申,“不喜欢他们。” 宗玉锦发现有异,“你为什么一直摸着手臂?” “呜……”春锁嘟着嘴,不安的躲避他的审视。 宗玉锦快速的抓过她的手,卷起她的衣袖,脸色暴怒,“你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他们弄的?” 春锁细巧的五官全皱在一起,她用快哭出来的声音问着宗玉锦:“好人,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宗玉锦喝道:“当然不是。” 春锁不解,“那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说?我又没有做错事,是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我的关系?” 宗玉锦顿了会儿,这该怎么说?他总不能说真话,可是说谎话,他不认为春锁会相信。 春锁突然义正辞严的说:“好人,他们才是疯子对不对?” 宗玉锦语塞,“这……”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啊! 春锁执意要答案,“好人,到底是不是?” 宗玉锦无法给她答案。 春锁高兴的误解他沉默的理由,“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们是疯子。”原来真的不是她的错。 “春锁,他们只是不了解你,因为你的行为和一般人不一样,而且你又——” 春锁截下他的话,“长得太丑?” 宗玉锦傻眼,她的话教他怎么回应嘛! “你不丑。” 春锁这时反应超快,“丑的是他们?” “不是!”她要是当真,跑出去说给其他人听,是会天下大乱的,宗玉锦根本不敢想像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春锁瞧着他,语出惊人,“好人,也许疯的人你。” 宗玉锦瞪眼结舌,“你要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就直说,我也不会不识相,跟我绕了一大圈,结果还不是扯不清。” 春锁低头,没有否认他的话,“好人,他们骂的不是你,是我。” “因为你太冲动了。” 舂锁摇头,激烈的晃动整个身子,“没有!没有!没有!” 宗玉锦拉住她,“好了,弄伤自己怎么办?” 春锁钻进他的胸怀,她需要他的安抚,告诉她他还是喜欢她,不会把她遗忘,不会不在乎她。 宗玉锦没多想的搂着她,轻声的说服,“不要怪我说你,我只是希望未来能少一点阻碍。时间是不等人的,再拖就来不及了。”年纪愈大,爹娘就会逼他愈紧,他怕再徒生变数。 春锁直愣愣的看他,“好人……真的是好漂亮。”她呢喃,头一次遇上这种人,他是真心地关心她又照顾她。 宗玉锦不解,低下头,眼神再也移不开她那双眷恋依赖的双眸,他不会在谁身上看过这份相思。 他静静的掬取她的眼波,她的甜蜜风采一点一滴地散发出来,慢慢将他包围住。 她特别在她的天真、娇柔,不似怀有心机的女人,多了份滑溜。 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他对她的要求是否太苛? “春锁,你不想做就不要做了。”宗玉锦反省自己,可爱的春锁本来就是个坠落凡间的精娃,别人不懂她的好就算了,他何必去强求她改变? 春锁反倒拒绝他的好,“我……想学刺绣。” “为什么?” “娘……帮别人绣嫁袍,羡慕。”春锁怀想过去,娘总不让她碰,嫌她坐不住,学不来细活。 “没问题,我帮你安排。”他想让她开心,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他吩咐一声便行。 春锁满怀欣喜,“谢谢,好人。” 宗玉锦交代她,“可是不准再捣蛋,知不知道?” “嗯。”春锁答应他。 宗玉锦笑开脸,她的满足总能在不经间勾动他的情绪,看着她笑,自己也获得了最大的满足。 “好人,你在做什么?”春锁好奇的发现桌上有整叠的东西。 “书。”宗玉锦不告诉她真相。 “书?”春锁不相信,她跑过去想看清楚。 宗玉锦及时拉住她,“春锁,不可以。” “哇,好痛!”春锁尖叫,他抓到她的伤处了。 宗玉锦赶紧放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哇!”春锁大哭。 “春锁,我再帮你涂药,你不要哭了,是我不对。”宗玉锦求饶,他受不了她的哭声,马上从柜子内拿出伤药。 春锁在他回头前,已经掀起袖子等着他。 “你?”宗玉锦哭笑不得,他又被她耍了吧? “呼呼,不痛。”春锁笑脸灿烂,就知道他对她最好了。 宗玉锦好笑的帮她处理伤口,希望他刚才的举动没使她的伤更严重,确定没有大碍,他把药瓶递给她,吩咐道:“这瓶药给你,以后受了伤就自己涂知道吗?”他会离开宗家两、三个月,怕她又被人欺负了。 春锁敏感的问:“好人要去哪里?我也要去。”她拉着他不放,她不能让好人不见了。 “我没要去哪里。”宗玉锦骗她。 春锁皱眉,戳破他的谎话,“你骗我。” 宗玉锦讶异她能分辨他是否真话。 春锁把头凑近他,在他脸上嗅来嗅去。 “春锁,不要。”宗玉锦整个人因她的靠近而起了骚动,她对他的影响力逐渐加深,不加点距离,他会控制不住。 “有味道。”春锁喃喃自语。 宗玉锦不敢乱动,“春锁,我没有味道。” “你有。”她把整张脸靠得更近。 “春锁!”不行了,宗玉锦双手推开她,再这样下去,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啊!”春锁被推倒在地。 门在此时打开,宗玉芝站在门口瞪着他们。 “玉芝,你来得正好1有什么事吗?”宗玉锦松了一口气,春锁的心思出乎他意料的聪明,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宗玉芝怀疑的觑着他们两人,见春锁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她,她更不相信他们之间一点事都没有发生。“大哥,你做了亏心事,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他欲盖弥彰。 “不然为什么你的脸红成那样?” 被宗玉芝戳破,宗玉锦的脸更红了,但他只能当作没这回事,“天气热,刚才晒太阳的缘故吧。” “是吗?” “玉芝,你来找大哥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讲这什么话?好像她有多势利似的,只有有事才找他,是他老是不在家好吗? “当然不是,我刚好也有事要找你。” “大哥,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玉芝,春锁跟在你身边学刺绣好吗?”把春锁摆在玉芝身边,玉芝也能帮他照顾春锁。 “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宗玉锦热诚的握住妹妹的双手,“玉芝,大哥最信任你了,把我的救命恩人交给你,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不会让别人欺负她,对不对?”说什么都不能让玉芝推拒这件事。 “可是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啊!”她才不要与那个怪女人有所牵连。 “玉芝,你一直是我的好妹妹,春锁就交给你照顾了,等我回来,我会带礼物谢谢你帮大哥这个忙。”宗玉锦强迫她接受。 “等你回来,你要去哪里呢?” “我要出去一趟。” “又要出去?难怪爹老是爱念你,不懂得替自己规画。大哥,你真的一点都不打算为将来奋斗吗?” “玉芝,你已经为将来打算了?” 宗玉芝羞红脸,“没啦。”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宗玉锦没再追问,倒是一旁的春锁臭着一张脸,他把她丢给她是什么意思?打算不要她了? 他看见春锁的脸色,不放心的低问:“春锁,你怎么了?” 春锁瞪他,狠狠的瞪他。 宗玉锦无奈的在心里叹气,她不满,他又何尝愿意离开她?只是他们之间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妥当。“你在玉芝身旁,我比较放心。” 春锁不相信他的理由。 “我发誓。” 宗玉芝介入他们之间,一脸戒备,左右开弓的逼问:“你们在说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没什么事,你太多疑了。”宗玉锦见到外面的齐管事已经在打暗号,他赶忙找了借口出去。“我还有事要处理。玉芝,春锁就交给你照顾了。春锁,你要听玉芝的话,知道吗?” 春锁勉强点头,宗玉芝也没再拒绝,只是转头冷哼,表示宗玉锦强迫担起照顾春锁责任的不满。 宗玉锦一得到她们的承诺,马上飞奔出去。 宗玉芝一肚子不满,等宗玉锦离开,她开始盘算起来,大哥走了,她不信她出马还赶不走这个女人。 “我不管你是怎么让我大哥这么护着你,不过在我手中,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春锁吐她槽,“你,便秘?” 宗玉芝,“你是什么意思?” 春锁再说:“上厕所,舒服。” 宗玉芝指着她,气呼呼的,“你在暗讽我的话是……”她说不出口,平生第一次受到这种羞辱。 春锁继续下去,“你不知道怎么上厕所?”她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好人的妹妹怎么会比她还白痴? 宗玉芝破口大骂,“你这个白痴!” 春锁讶然,“小姐,会念书。” 宗玉芝气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讲的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这女人是存心要气死她吗? 春锁一脸无辜,奇怪的是这个女人,她只不过是把她心中的问题提出来,可没其他意思,他们总是喜欢误会她。 “我跟你说,不要以为有我大哥做靠山,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宗玉芝懊恼她的气势低,春锁不把她当一回事。 春锁思索她的话,“我的眼睛放不下你啊!”这人讲话不正常,她这么大,眼睛这么小,怎么放得进去? 宗玉芝咬牙,“你这个狐狸精,我不像我大哥,绝不会让你为所欲为,只要有我在,你想都不要想。”  。 春锁完全在状况外,“你想养狐狸?可是狐狸味道很臭,我不喜欢,换别的养好吗?” 宗玉芝的威胁如入流沙,一点痕迹都不留。“大哥怎么会把你带回家,存心想气死我?不,他一定是被人下蛊了,不行,我一定要把妖孽赶走,不然我大哥会被你搞烂的。” 春锁眼见宗玉芝气急败坏,不由得噗哧一声,这人是个性情中人呢,她想她不会讨厌这个人的。 宗玉芝喝道:“你笑什么?” 春锁念道:“小姐,小姐,别生气,明天带你去看戏。” 宗玉芝跳脚,“你嘲笑我?” 春锁暗忖,她可没这样,哎呀,对别人说话好难,还是好人最好,都不会随意解释她的话。 宗玉芝一定要搞清楚春锁的话意,不然她晚上会睡不着。“你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绳子?很长,很长。” “什么!”宗玉芝受不了她的莫名其妙。 春锁还想开口解释,但宗玉芝马上阻止她,“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我脑袋要打结了。”不管春锁是什么意思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厘清春锁与她大哥之间的暧昧关系、于是宗玉芝开口问:“你和我大哥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我是说,你喜不喜欢我大哥?” “喜欢,好喜欢。”春锁快乐极了,她最喜欢好人了。 宗玉芝撇嘴,“哼,你想进我宗家的门是不可能的。”她绝不会坐视这个狐狸精在她家狐假虎威。 “进门?好玩,玩,我玩。”春锁笑得灿烂,她也喜欢玩游戏,可是要玩什么游戏呢? 宗玉芝狐疑,她在说什么,而这女人在说什么? “玩?”春锁想碰她,宗玉芝害怕的马上斥喝,“你别靠过来,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 “我们,玩!” “不玩!”她才不想跟这个人一块疯。 “好可惜。”春锁想了一下,突然问她:“好人,不高兴?” “我大哥?他没有不高兴,不过最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不让我知道,我偏要查出来。”宗玉芝下意识的回答她的问题,只要一提起宗玉锦,宗玉芝就没辙了。 春锁落寞的低喃:“好人,不在了。” 宗玉芝瞥她,看见春锁眼中的思念,突然发现这个人跟她有一样的感受,“哼,你也会寂寞啊?”她也感同身受,但她才不要跟这个傻子! “好人,不告诉我,要做什么。” 宗玉芝抿嘴,大哥对她也一样。 “好人,想帮他,可是他不要。” 宗玉芝更伤心了,因为她想帮他也帮不了,可是她干嘛跟这个坏女人在这悲春伤秋?春锁可是敌人,她不能卸下心防,便宜这个不怀好意的女人。 “你不要在这里装可怜,我不是我大哥,不会上你的当。” 春锁落寞的觑向宗玉芝,她好难过。 “够了,把你那种要死的脸收起来!”害她也想哭了。“走了,走了,你有工作要做,我也得去把那幅该死的鸳鸯绣弄好。” 春锁双眼一亮,“刺绣?” “对。” 听到这项好消息,春锁一扫之前的阴霾,她终于可以拿针了吗?她好高兴喔,好人真的实现她的愿望。 “怪人。”宗玉芝暗骂,一下子伤心,一下子笑得那么开心,搞不懂这个奇怪的女人是好还是坏,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一点都不想了解这个人。 第七章 三个月后,宗玉锦在晚上回到宗家,还未向父母请安,便鬼祟的来到春锁的房门前。 他出了一趟远门,把春锁一个人丢在家里自生自灭,不知道春锁会不会记恨、不理他? 这几个月,他跟着齐叔学了好多事,也知道了自己之前根本只是只井底之蛙。不过,齐叔也真狠,什么工作都派他去做,跟农民、工人、伙计们混在一起,他倒是快过劳死。 这一趟出门,他没有白费力气,只是心头总有一抹牵挂放不下。 那人影在白天、黑夜晃过,他的心不由得紧缩,想努力工作,又放不下她。 如今有了借口请了假回来瞧瞧她过得好不好,他才能安心。 “春锁,你在吗?还是你已经睡了?春锁,你在吗?”他特地带了甜品来赔罪,不晓得她会不会喜欢? 可是他叫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回应都没有,难道她出了什么事?不会吧,宗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她又蠢蠢的闯祸了? “春锁!春锁,你在吗?”敲门的声音愈来愈急,他担心她,她不懂人心险恶,一不小心就可能出事,出远门的这一段时间,他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她了。 “好人?” 宗玉锦一凛,他回望,正对春锁,整个人僵住了,他太久没见到她,有种蓦然回首,伊人在灯火阑珊处的欣喜。 他是真的确定自己爱上她了。 “好人!”春锁喜的扑到他怀中,“好人,你回来了。” 宗玉锦来不及反应,只能任由她在怀中磨蹭。 老天,他可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不能忍受一个凹凸有致的女人在他身上乱来。 “春锁。”他把她抓下来,再下去就换成他欺负她了,而他什么都不可以这样做,因为春锁什么都不懂。 “好人,你去哪里去那么久?我好想你。” 她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使得宗玉锦乱了手脚、心跳加快,“你在胡说什么?我又没去多久。” 春锁不依的撒娇,“好几天没见到你,你有没有想春锁?”她反问他。 宗玉锦脸红,平心而论,他也不能没有。“我当然有想你,而且还带了礼物来给你,高不高兴啊?” “哇,是酸梅耶!”春锁迫不及待的抢过他手中的食物,仔细的挑了一颗含入口中。 “喜欢吗?” “嗯。” 宗玉锦满足的看着春锁一脸幸福的模样,便脱口承诺她说:“下次我再带其他不一样的东西来给你。” 听到他的话,春锁落寞不已,“好人,你还要走啊?”她好想他,他才刚回来又想着要远去,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心情。 宗玉锦摸摸她的头,“没办法,我得再去处理一些事。” 春锁开心的问:“你是特地为我回来的?” 宗玉锦脸红,但在黑暗中看不出来,“吃你的酸梅吧!” 春锁嘻笑,她好高兴他这样做。 “春锁,在宗家没人再欺负你了吧?”宗玉锦关心她的近况,把她交给玉芝是希望没有人会再欺负她了。 春锁摇头,喂了他一口酸梅。 宗玉锦张口含入,品尝酸中带甜的美妙滋味,“味道腌得刚好。” 春锁突然的问:“好人跟爹吵架了吗?” 宗玉锦一愣,差点梗住,吐出梅子,望着她纯真的脸,实话无法掩藏,“我想走自己的路,父母却成了阻碍我的人。” 春锁点头,她明白,“我也不喜欢我爹。” 宗玉锦淡淡的勾起嘴角,“不一样的。”他伸手想碰她、想拉拉她的小手,与她分享两人之间的亲昵,却听到不寻常的痛呼。 春锁低声叫:“痛。” “春锁,怎么了?你的手怎么了?”宗玉锦急问。 春锁摇,她不能说,她把手藏在背后。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春锁不依。 “春锁,你不听话,我就回房间去了。” 春锁不想让他那么早走,只好乖乖的把手伸出来给他看。 宗玉锦皱眉,“你的手怎么会伤成这样?你去玩火了?”宗家没让她烧了,真是万幸。 春锁气呼:“没有玩火,煮的药,娘说好喝。” “春锁乖,我没骂你的意思。” 春锁一时兴起,马上说:“好人,我去煮给你吃。”她已经好久没煮东西给他吃了。 “你等一下。”宗玉锦拉住她,“现在太晚了。” “明天。”春锁要他答应,至少明天再走。 “好,明天,不过你这双手这几天最好别碰水了,不然会化脓的。”宗玉锦拿出随身带的膏药帮她涂抹。 春锁摇头,“不行,小芝芝会生气。” “不要理她。”宗玉锦忍住怒气,他会找玉芝算帐!他把人交给她,她竟是这样帮他照顾的。 “不行,得在中午前洗好衣服,不然没饭吃,饿饿。”春锁低头低语,告诉他她的原因。 “她竟敢这样做?”宗玉锦脱口怒骂,他会找玉芝算帐的。 春锁抽回手,拍拍胸口,“好人,不要生气,怕怕。” 宗玉锦勉强放松自己,不想再吓到春锁,“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告诉我,你一天要做什么事?” 春锁为了证明自己很听话,高兴的向他说明,“洗衣、煮饭、整理花园和小芝芝的房间,不过能拿针,她晚上教我。” 宗玉锦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家人竟如此待她,他感到羞愧,也为春锁心疼,“你为什么不向我抱怨呢?”他有托齐叔问她过得好不好,可是总只有一句好字,其他什么都没说。 春锁摇头,“做这些事就能留在好人家了。”她想待在他身边。 宗玉锦怜惜轻斥,“傻瓜。” 他这句话踩到了春锁的痛处,“我不傻瓜。” 宗玉锦取笑,“是,是,春锁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 “我不是,好人才是。” 宗玉锦一笑,他得想个办法,不然春锁会太累,而且他也看不过去他们的作法,春锁是他的宝贝,容不得其他人欺负,他的家人也不行。 春锁拉拉他,引起他的注意,“好人,来。” 宗玉锦狐疑她要做什么,但也乖乖的任她带领,来到一棵树下,茂密的树影连在晚上都能感受到它的壮丽。 “什么?” 春锁蹲下来,挖着地上的土,最后挖出一个沾满土壤的怪东西,“你看。”她现宝似的要他看。 “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 “我看不出来。”他没有透视眼,无法看见土壤里有什么东西。 春锁硬要塞给他,“好人,你一定知道的。” 宗玉锦拒绝接过来,“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谁晓得那鬼玩意是什么?要是里头是什么动物尸体,他可是会恶心想吐,他的表情也会伤到她。 春锁哀怨的觑他,看得宗玉锦万般心虚,可是他左看右瞧,还是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问她比较快。 “春锁,这是什么?” “这是幸福物啊!”春锁小心翼翼的拨开黑土,里头有一只翠绿的手环,说什么都不像是春锁会有的东西。 宗玉锦惊愕,“春锁,这东西你哪来的?” “小芝芝给我的,她可以许愿,但不能说。可是好人不一样。很漂亮,想给好人看。” “春锁,这玉环给我好吗?”他可以想到会用这个来陷害春锁。 “好啊,它让好人回来。给你。” “不是它,是你。算了,这样说你也听不懂。春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可是——” “答应我,除了我给你的东西以外,谁给的都不可以拿。” “好,以后除了好人,谁给的都不拿。” “春锁乖。” “不是小孩子!” 宗玉锦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不是小孩子,是小姑娘。”她竟然也会介意这种事了。 “不是。是大姑娘。” 宗玉锦何尝不知道,只是他不该知道,更不该在夜晚这种时刻去确定她是个女人,只怕自己动了心、乱了性,所以他只能摸摸她的头安抚她。 春锁生气的挥掉他的大手,拒绝他的好意,也弄坏了他想念她的好心情,但他没再多做什么,只是轻轻的放下手。 倒是春锁不甘愿他装傻,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抗议什么?她要的是什么?如果他对她只是一份责任,那么她不应该在这么晚跟他出来。 宗玉锦装作不知她眼中的祈求与哀怨,他现在得是个呆头鹅,什么都不能回应她的感情。时机不对、地点不对,一时的放纵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今天晚上天气很好,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宗玉锦拍拍自己的背,“上来,我背你去比较快。” 春锁想拒绝,但她舍不得放开与他共处的机会,也许明天他又不在了。 春锁爬上他厚的背,软绵的胸压在他的肌肉上,宗玉锦强迫自己不去感受这魅惑的瞬间,但想像不受控制的飘扬。 暧昧的相贴引起一阵紧张,春锁的问题解除了他过分的幻想,“好人,除了想看我,为什么回来?”他还有别的事吗? “表哥要来。” “表哥?好人,不喜欢?” “你看出来了?也说不上真的讨厌,只是我们对彼此都有敌意,他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不入流,而且他这次来,我的父母、玉芝又都信任他,我不放心他在我家,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况且春锁与徐蓝川的婚事,他也得想办法解决。 “不放心我?” “你和玉芝我都不放心。” “但是——” “你不欢迎我回来?” 春锁无语,她可以欢迎他回来吗?怕是自作多情,又弄错他的话意,那多尴尬,又多令她伤心。 他对她是否有心呢? 他们迎着风,相依两无语。 “到了。” 山崖的景致美不胜收!天上有一轮明月,淡黄色的光在大地上反射出珍珠般的温润,暖和舒缓,一大片的芒草随风摇曳。 春锁惊叹,“哇!” “这里的景色非常漂亮,是宗家祖坟的所在地喔!”因为墓碑都藏在那一大片芒草中了,所以没有阴森的气息。 他特别带她来这个地,一点都不觉得突兀,反倒还带点沾沾自喜。 春锁怪异的觑他,他带她来这里赏鬼? “你不觉得别有一番感受吗?”希望她也喜欢。 春锁噗哧一笑,怪的人不是她,是好人。从遇上他开始,他对待她就有别于其他人,让她对他敞开心房,他倒是让她有了不同的奇异感受,原来这世上奇怪的不只她一个,还有别人呢! 今天晚上真是个奇妙的时刻,他带领着她进入浪漫迷人的空间里,她真不想离开了,时光能永远停止该有多好…… “春锁,春锁!”宗玉芝唤着她。 “来了,来了,我是只小鸟,马上来到你面前。”春锁的歌声伴着她的身影出现在宗玉芝跟前。 虽然春锁很快乐,可是宗玉芝一点都没有感染她的气息。 “你怎么来得这么慢?” 宗玉芝鸡蛋里挑骨头,春锁以不变应万变,“饭?有饭可以吃?”一想到可以吃饭,她整个人就陷入幸福的感受里,开始流口水。 “你这饭桶,一天到只知道吃,小心肥死你。” “饭,好吃。” 宗玉芝气得发抖,她一拍桌,“我衣服上的刺绣弄好没?” “弄好了。”她现宝似的从衣柜拿出衣服来。 宗玉芝一见,脸色发白又跳脚,“哇,你这是做了什么?我的衣服全被你毁了。你这个笨蛋!” 春锁生气了,“我才不是笨蛋!” “你本来就是,是我哥鬼迷了心窍,将你带回来,存心气死我,你倒是庆幸如意了。” “我才不是,乱说话,你乱说话。” “我才没有乱说,你这个小偷。” “我没有。” 宗玉芝嘿嘿笑,找到机会就栽赃,“前几天,我丢了玉环,一定是你拿了。” “我没有,那是你给我的。” “我才没有给你,是你自己拿走的。走,跟我去你的房间搜,就知道你有没有拿了。” “坏人、坏人,大坏人。” 她们瞪着彼此,互不相让。 宗玉锦敲门,引起她们两个的注意。 “好人。”春锁一见到他就投入他怀里控诉宗玉芝的罪行,“小芝芝,坏人。玉环没拿。” “我不叫小芝芝。大哥!”宗玉芝看得两眼发直,恨不得将不知廉耻的春锁碎尸万段,她不可以将这种行为用在不是她相公的男人身上。 宗玉锦镇定的推开春锁,他来这儿是想解决事情的,可不想多造事端,让玉芝借题发挥,害春锁又不好过。 春锁乖乖的告诉他,“我不是小偷。” “你是。大哥,她偷了我的手环。” “我没有。”春锁为自己辩护。 宗玉锦一笑,拿出手环,对宗玉芝说道:“对不起,玉芝,我拿去用了,没有通知你一声,是我不对。” “大哥?”他为什么要维护那个笨女人? 春锁左看右瞧,搞不懂他们兄妹之间为何脸色不好看,是不是她又惹上什么麻烦了,害他们争吵? 宗玉锦将手环放在桌上。“玉环现在还给你,你可别又弄不见,下回我不会再什么都不做。”他警告她不要再玩小把戏。 “哼!”宗玉芝转头,她才不要承认她的失败,绝不承认自己在大哥的心目中会输给那个笨丫头。 春锁插嘴,“不要吵架。” 宗玉锦向她解释,“没有吵架,只是我们兄妹好久不见,我在告诉她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她不可以做。” 宗玉芝一样逞强的争辩,“你不要胡言乱语,我才不会跟我大哥吵架,你不要害我们感情失和就是万幸了!” 春锁暗忖,是这样吗?但他们都这样说,她再什么便显得多事,只好乖乖闭嘴了。 宗玉锦告诉宗玉芝一项好消息,“玉芝,表哥要来了,爹、娘要我们去大厅招呼他,免得失礼。” 宗玉芝欣喜若狂,“表哥要来?” “表哥?”春锁不解这样就能让宗玉芝这么高兴,像要飞上天? “表哥要来,我好高兴。” “表哥?高兴?他们混在一起好吃?” 宗玉芝的笑脸僵住,她忽然觉得自己很白痴,为什么要选择有这个女人在的场所来分享她的心情? “你这个笨丫头,不会知道我的心情。”她盼这一天盼好久了,总算让她等到了。 “我没吃过表哥和高兴是什么滋味,当然不知道你的心情,分一点给我吃吧!” “你休想,我不会把表哥让给你的。” “小气鬼。” “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因为你不知道什么叫作恋爱!” “恋爱?吃的?” “不是,你难道就只想到吃?” 春锁无辜的反驳,“我好想念烤猪的味道,表哥是猪吗?” “你才是猪啦!” “猪是好吃,可是杀生不好,我要当猫,可以跑来跑去到处玩,好人,喜欢猫吗?” 宗玉芝头昏,她说东,春锁说西,根本不能对春锁的话认真思考。 “你去把我另一件新衣拿出来,我要换衣服,表哥来,我怎么能够穿得寒酸,那是有损我的美貌的。” “我知道了,马上拿衣服。”春锁很尽责,从衣柜里拿出花花绿绿的衣裳摊在宗玉芝面前。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是。气死我了。” “生气不能吃饱,换别的东西吃,不然会生病。” “我要是再听你胡言乱语,疯的人是我。”宗玉芝看见宗玉锦在一旁窃笑,不禁跺脚,“大哥,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人!” “很好啊!”宗玉锦摊手,他喜欢春锁的“天真”。 “大哥,你别给我装疯卖傻,我才不信你带她回来没有一点目的。你说,你到底在打算什么?” 宗玉锦笑着反问宗玉芝,“你我带春锁回来能做什么?” “你根本是故意的!”宗玉芝尖叫。 春锁在这时往她身上扑去。 “你做什么?!” “好喜欢,好喜欢你。”春锁用行动表示她的喜欢。 宗玉芝想推开她,却推不开,只能尖叫怒吼:“你给我下来!” 春锁死巴着她不放,还在她脸上乱亲。 “放开我!你这个笨女人!” 宗玉锦不阻止,反而看得兴味盎然,“想不到你们的感情这么好。”他有点羡慕呢? “你眼睛瞎了?”宗玉芝瞪向她变得古怪的大哥;她讨厌春锁,讨厌她这个没脑筋的女人。这个坏女人还想勾引她大哥,就更不可原谅。 春锁放开她,往宗玉锦走去。 宗玉芝挡在她前面,“不准你靠近我大哥!” “好人……好人……”春锁委屈的叫,像只落难的小猫咪,惹人怜爱。 “你不要装可怜,我不会上当的。” “玉芝!” “大哥,她根本是故意挑拨我们兄妹间的感情!” 宗玉锦觉得好笑,但再让春锁搅和下去,玉芝真的会翻脸不认人,“不管发生什么事,玉芝永远是大哥的好妹妹。” “哼!”宗玉芝脸红,却也接受了宗玉锦的示好。 “春锁,别再玩了,再玩有人要生气了。” 春锁吐吐舌头,乖乖的没再作怪。 “玉芝,你再不梳妆打扮就来不及了。” “啊!”宗玉芝紧张,“春锁,快来帮我打扮。” 她没注意到宗玉锦与春锁交换的眼神,他们可是一条心,想要欺负他们其中一人,可要问对方肯不肯呢! 第八章 目送宗玉芝飞奔似的离开,宗玉锦等着春锁从房间出来,他有话跟她说。 春锁怪异的觑他,他为何一脸迟疑,表哥有问题? “表哥?”她问他。 宗玉锦严肃的说:“春锁,我不喜欢徐蓝川,他也不满意我,但是我的家人倒是满欣赏他,而且你与他又有婚约,所以我不得不……”他的话藏着深意,但是春锁并不明白。 “好人,不舒服?” 宗玉锦揽住她的肩头,与她一起走,他故作神秘地在她耳边低语:“告诉你,表哥是条蛇,我胃不好,吃蛇肉容易胃痛。” “生病不舒服?” 宗玉锦心情愉快的摸着她的头。 春锁强烈抗议,“不要。” 宗玉锦苦笑,但他还是放下手,什么都没表示。 “不要。好人,坏坏。”她哀怨的凝视他,他明知她的心意,为何还对她像对待个小孩子? 宗玉锦欲言又止,最终心底的话还是说不出口,“走吧,我有事要向徐蓝川说清楚,你也得到场才行。” 春锁怀疑他的态度,他为何如此戒备,像要去打仗? 宗玉锦觑她,再一次交代,“春锁,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事,你都得相信我绝不是讨厌你的缘故,知道吗?” “好人,发生什么事?” 宗玉锦看着她,心思复杂,他深知徐蓝川备受家人喜爱,春锁与徐蓝川的婚约又阻在跟前,他的地位将要不保。齐叔告诉他,要铲除敌人就得先制对敌人不利的条件,不过他还是有疑虑,因为他的计画一定会伤害到春锁,可是如果不做,失去的将不是他所能承担的,到最后连春锁也不能待在他身边。 他会为了这件事和齐叔争执很久,齐叔认为他的羽翼未丰,惹上徐家只有苦头吃,以后在生意上徐家会处处刁难。可是再等下去,他怕会受不了,春锁的婚约是她的护身符,他不能碰她,除非她是他的。 宗玉锦心意一定,便不再左右为难,他再怎么不愿也得做,只希望事后春锁能体谅他的作法。 “没事,春锁想玩吗?” 春锁张大眼,兴奋极了,“怎么玩?” “咱们来吓吓表哥好了,看能不能把他吓回家,好不好?” 春锁点头,好人不喜欢表哥,她也不喜欢,她可以帮好人的忙吗? 宗玉锦诱导她该怎么做,“春锁,你喜欢大厅里的什么?” 春锁不知道宗玉锦在打什么坏主意,她老实回答:“花瓶的花纹。”她一直想知道那是怎么画出来的,可是好人家不能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打破唐朝花瓶后,他们更不让她进大厅了。 “太好了。你进大厅后就把注意力放在花瓶上吧!”宗玉锦允许她乱来。 春锁咧开嘴,笑得好开心,“真的?” “真的,随你高兴玩吧。” 宗玉锦只能在心里祈祷,一切都能顺利,他真的想照顾春锁一辈子,说什么都不能放手。 宗家大厅,红木做的桌椅华丽的摆着,靠门边的椅子旁摆着桧木桌,上面放了两只上金彩绘牡丹的瓷器花瓶,里头还插了几枝盛开的当季花朵。 在宗家父母与徐蓝川相谈甚欢之际,春锁冲了进去,不顾其他人惊诧的眼神,捧着花瓶蹲在地上研究起来。 好人说她可以这样做,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探究她想知道的事物。 宗家父母对春锁的特立独行还来不及反应,倒是宗玉芝不客气的发飙,她尖锐的大喊:“春锁,你在做什么?谁允许你来的?” 春锁不理她,这时天塌下来都没有比她研究这花纹怎么弄上去的来的重要了。 “春锁,你快起来,难看死了。” 宗玉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丢脸丢到家,要命令下人来把她带下去时,春锁突然转头看她。 宗玉芝怀疑的问:“怎么了?” “小姐,你忘了穿这个。”春锁拿出肚兜给她看。 “春锁!你这个笨丫头,我快被你气得吐血。”宗玉芝的声音拉高八度,她赶过去抢走春锁手上的衣物,整张脸胀红。 徐蓝川尴尬的问宗家父母,“伯父、伯母,这个人是谁?”宗家似乎礼遇这人几分,才能让她在此放肆。 宗家父母吞吞吐吐,很难承认这人是他们儿子的救命恩人。“蓝川侄子,她是……”宗父解释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宗玉锦走进来,大声的接话。“她是元春锁,是我客人。”也是他的人。 “玉锦表弟?” “蓝川表哥,请你不要见怪春锁个性本就冒失,如果她有失礼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 “玉锦。”宗家父母向宗玉锦使眼,要他赶快把春锁带下去。 “爹、娘,有件事当着蓝川哥在想向你们禀明。”他能再拖下去,是该快刀斩乱麻了。 宗父冷哼,“玉锦,现在有客人在,先把春锁带下再说。”真是丢尽们宗家的脸。 “不行,爹,这件事跟春锁有关,她一定得在场。” 春锁停下好奇心,望着宗玉锦,他会有什么事跟她有关? 她想不透,可是她知道她不喜欢宗玉锦现在的神情,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想要恶意陷害她,但是他是好人,怎么会这样对她呢? “既然玉锦表弟与伯父、伯母有话要说,我先下去。”徐蓝川想要从这一团乱当中脱身。 宗玉锦不让他走,“蓝川表哥,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我?” “没错,你也是当事人之一,一定得留下来。”让徐蓝川走人,他就没戏唱了。 “有什么事?”宗父问。 宗玉锦语出惊人,“春锁与蓝川表哥有婚约在。” 他的话炸得所有人一昏,全都沉默无声,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徐蓝川更是无法接受这项意外的消息。 她?那个怪异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怎么会? 春锁讶异于宗玉锦的说法,她的眼光不移开宗玉锦的一举一动,想确定他的心意,更想找出他这样做的目的。 “这件事是真的吗?”这个问题反倒是宗玉芝先问。 宗玉锦点头,再一次肯定这项消息的正确性,“春锁,把你的金锁片拿出来给人家看。” 春锁护着前胸,对她而言,这只金锁片是母亲的遗物,里头有母亲的爱与证明,她绝不会给别人。 宗玉锦微微一笑,安抚她的怀疑,“别担心,没有人会拿走你的金锁片,只是必须证明你跟蓝川表哥有婚约在而已。” 春锁不知道宗玉锦要做什么,但她一向听他的话。 她一掏出金锁片,徐蓝川马上倒抽一口气,怎么会?元家告诉他,他的未婚妻因病无法出来见他啊,怎么会流落到宗家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难怪……难怪他每一次去元家,他们总有许多理由不让他见他的未婚妻,太可恨了,他竟欺骗了那么多年。 宗玉锦继续向大伙说明缘由,“春锁在我离家时,救了我一命,对我有恩,蓝川表哥的事,我是听元母讲的,元母在去世前,把春锁托给我照顾,所以我不能不处理这件事。” 他说谎,也为自己替春锁出头找理由,不会名不正言不顺,引起其他人怀疑他介入这件事的动机。 徐蓝川看向行为古里古怪的春锁,心中一阵嫌恶,但他绝不能在宗家面前丢脸,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蓝川表哥不知道有这个婚约吗?” “不,我知道,只是元家一直在欺骗我,所以我从没有见过我的未婚妻,我不知道她到底长得什么样。”徐蓝川凝视着春锁,排斥的心态愈加严重,眉头皱了起来。他一个堂堂的大少爷,怎么可以娶一个脑袋有问题的女子为妻?那会笑掉别人的大牙,让他再也无法炫耀他高人一等的优越。 “这样就好办了,元母临终前,还放不下这桩婚约,而元父又不承认春锁是他的女儿,所以我就不得不担下这项责任,与表哥谈谈。” 徐蓝川愈想愈不甘心,表情活像见鬼一样,他的未婚妻竟是这种……他形容不出来,她不是正常人啊,他要如何接受?想想别人同情的眼光、四周的窃窃私语,还有自己超高的标准,他说什么都无法接受这个女人成为他的妻子。 宗玉锦小心翼翼的慎防事情超出他的意料,他一定要狠下心来,不然事情会一延再延,要是生变,他就不能控制了。 他慢慢的说出残忍的话来,“蓝川表哥,春锁她不似普通人,小时候因为发烧说话变得口吃,思考方式也不同于常人,行动更是匪夷所思,旁人往往没办法理解她的意图,也无法接受她这个人,对她更是敬而远之,元母担心她无法自己照顾自己,便把她托给我。” 春锁对他的说法有话说,却被宗玉锦凶狠的眼神制住。他到底想干什么?这样说她,他讨厌她也不要羞辱她呀! 好害怕,他还会说出更意料不到的话来伤害她。 宗玉锦在心里祈求春锁不要误会他,为了他们的将来,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他不能不面对她的婚约,还有她随时会被人抢走的事实,不解除婚约,他无法迎娶她,宗家说什么也不能接受她为媳妇。 “春锁因为身有残疾,如果能嫁给蓝川表哥也是她的福气,可是元母交代我不能因为她的残疾而拖累蓝川表哥的幸福。” 徐蓝川松了一口气,原来宗玉锦不是来逼婚的。 “蓝川表哥,因为我对春锁有一份责任在,所以如果蓝川表哥想要退婚,不用担心春锁无人照顾,她再不好,我也不会为难表哥。” 宗玉芝低呼:“好狠啊!” 春锁脸色青白,站在这里听她最爱的人说话讽刺她,她好想尖叫,要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徐蓝川镇定下来,机警的提出问题,“但是元家一直没有退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宗玉锦心头一紧,表情不变的解套,“蓝川表哥真是太好说话,你大概不知道元父一得知春锁的病是因为邪魔作祟,立刻把春锁赶离了元家,又怕打坏与徐家的生意关系,所以不得不对外隐瞒真相,一方面想让二女儿取代她嫁给你。” 徐蓝川一听到春锁的病是因为邪魔作祟,其他的话都听不进去了。“真的是因为邪魔作祟,所以她才会变成这样吗?” “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真相如何我并不确定。”他可不想事后打自己的嘴巴。 徐蓝川再一次受到惊吓。大家都这样说吗?那他也会被她身上邪魔拖累吗?不行,说什么他都不能接受她当他的妻子。 春锁红了眼眶,他这样做是在对她说,他们之间不可能吗? 他可以对她明说,为什么要当着大家的面这样伤害她? “玉锦表弟,这件事你真的没骗我?” “蓝川表哥,要不是为了你好,我也不想这样做,而且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伤害了春锁。” “这……” “蓝川表哥要是不怕的话,春锁这个责任我也可以不负,只要你说句话,当然就以表哥的意思为意思。” 宗玉锦的话刺中春锁的痛处,她不是没有自己思想的人,更不是无法自己决定自己的去留,她不会像个傻子任人欺负还默不作声。 春锁激动的拿掉花瓶上的花,将里头的水往宗玉锦身上泼,她才不希罕他的负责。 “哇,好厉害!”宗玉芝小声的说,她对春锁的行为激赏不已,虽然被害对象是她崇拜的老哥,但该罚! “你这个疯女人,别想我会娶你!” 没想到春锁一这样做,惊人的效果马上出现,徐蓝川正式拒绝他与春锁的婚约,他没预料到他的未婚妻竟是这般泼辣无礼,难怪每一次去元家,元老爷总是吐难言,他总算明白个中原因。 教他娶这种女人,门儿都没有! “我要退婚!” 宗玉锦抹掉脸上的水,镇静的不理春锁,先解决徐蓝川这个心腹大患才是最重要的事。“蓝川表哥,你把订婚的信物还给春锁吧,一方没有了金锁片,你们的婚约便不存在,这件事就由我父母来当证人。” “哼!”徐蓝川发现事有蹊跷,宗玉锦会这么好心的帮他?他们两人一向对彼此没有好感,可是他又想不出宗玉锦要他退婚是为了什么?“玉锦表弟如此热心处理这件事是为了哪桩?”宗玉锦应该巴不得他娶不到好女人才对。 “表哥,元春锁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结为夫妻,我是乐见其成,只是依元母的要求,不想为难表哥罢了!而我基于道义,对春锁尽一份心力,但要是表哥真心想娶春锁,那么请你用八人大轿,风风光光来宗家将春锁迎娶回去。”他说得义正辞严,绝不让徐蓝川心存侥幸,再把退婚延期。 徐蓝川思量着利害关系,他不悦的瞄着春锁,说真的,这女人实在是太过异常,他可不想娶了她,被人笑他没行情。 “对了,这件事是否得禀明元家再说?”不娶她,元家是否会断绝与徐家的生意关系,如果真是这样,他还得评估一下才能做出决定。 “不用了,这是元老爷写的断绝书,元家早已切断与春锁之间的亲情,她的死活元家概不负责,所以元母一死,就只剩我有道义责任照顾春锁而已。” “是怎么回事?元家真如此绝情?” “表哥猜不到吗?元老爷不想要春锁这种女儿,怕会被拖累。但春锁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有困难,我没办法坐视不管,怕人家说我无情无义。” “这……” “还是表哥真想上门提亲?我也是很欢迎。”宗玉锦逼他,顺便装出很想把春锁这个烫手山芋丢出门的期待表情。 徐蓝川陷入两难,他该相信宗玉锦吗?这其中没有任何陷阱?但看春锁那女人的样子,他真不能信宗玉锦能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我的金锁片在此,我才不想跟个疯子绑在一起一辈子。” 宗玉锦接过金锁片,他的心安了一半,总算还春锁自由之身,她有机会属于他了,他再也不用顾虑春锁的未来而压抑自己想碰她的冲动。“表哥如今已是自由之身,我想我的父母会很高兴有机会帮你作媒。” 宗家父母到此才有说话余地,赶忙打圆场,“对啊,对啊,蓝川侄子,你人可不必失意,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家可也有待嫁闺女呢!” 宗玉芝听见父母这样推销她,不禁大感尴尬,她对徐蓝川的兴趣没有之前高昂了,但刚受到打击的徐蓝川只想早点离开,他可不想再闹笑话,徒惹一身腥。 各有所思的他们没有注意到春锁与宗玉锦两人异常的沉默。 春锁眼角含泪,她想都没想过他会这样对她,利用她的信任来伤害她。 她的心如掉入深潭,再也浮不起来。 “大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吧?”宗玉芝等所有人都离开,堵到宗玉锦,双眼冷然地觑他,她这个大哥愈来愈不一样了。 竟然聪明的利用蓝川表哥爱面子的个性来创造对他有利的局面。为了得到那个女人,他倒是无所不用其极。 宗玉锦瞥她,“你在说什么?” “这一切的结果正合你意了吧?” “你是说我无情到利用徐蓝川来伤害春锁?” “你舍不得的。不过你倒狠心的利用春锁的白痴行为来逼蓝川表哥退婚。”宗玉芝肯定的说,她在那一刻完全明白,大哥为何这样做,因为春锁的婚约一天不解除,大哥就一天不能真实的拥有她。 宗玉锦问她,“玉芝,想不想学做生意?” 宗玉芝哼道:“我才不想过得那么辛苦。”她只想嫁人啦,可是被大哥这样一弄,她对徐蓝川已不抱任何希望,那个人可以共享乐,不可共患难。 宗玉锦惋惜,“真可惜。”他有奸商的特质,她不想从商,倒是让他少了一个好帮手。 宗玉芝继续探问:“大哥,你是不是真的讨厌爹娘?”才会去爱上那个与父母选媳妇的条件相差一万八千里的春锁。 “当然不是。”想到他从小到大的生活,他感谢他的父母,但他不能永远当个乖小孩。“玉芝,你放心,大哥是个孝顺的孩子。” 宗玉芝不以为然,怕是到时候父母会强力反对,大哥会为了春锁伤了爹娘的心呢!“大哥,你有自信事情都在你的掌握内?” “如果我想掌握我自己的未来,不管成效如何,我都得做不是吗?”不做就没有机会决定自己的将来。 宗玉芝想到专制的父母,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说得也是。” “玉芝。” “嗯,什么事?”她还在消化这整件事,她老哥已经奋发图强,她是不是该跟随,不然她就要被她的父母卖给徐蓝川了。 “如果我发生什么事,春锁她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春锁必须要有人保护,他才能放心的再次离开宗家开创他的未来。 宗玉芝皱眉,“你……第一个想到的竟是那个怪丫头?” 宗玉锦沉默,他不放心她。 “她不过认识你一年多,竟然就比我们重要啰?” “她不一样。” 宗玉芝不以为然,“哼,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人?” “玉芝,答应大哥这件事,好吗?” “你确定她有那个价值让你做这样的牺牲?” “不确定也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感情已经深陷,做什么都来不及挽回,他只能向前走。 宗玉芝干脆把话挑明,“春锁她没有一般人该有的规矩,可是会扯你后腿的,而你除了得应付父母、为自己的将来努力外,还得分神照顾她,那是要费很多心力的,甚至娶了她之后,你可能还会被别人嘲笑娶了个白痴。大哥,她身上的变数太多了,不会是你人生的好帮手。” “春锁她……她不脆弱。”她一个人照顾自己和母亲十几年,可以想像她克服了多少困难,他相信她不是个娇弱的女子,更不是不懂世间冷暖的傻子,只是不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的怒气,也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意见罢了! “即使如此,那也并不表示她会是你的贤内助。” “她在我身边,会为我保留我最重要的东西,那是我不能忘了的宝物。”他永远都不会嫌弃她,因为当他能保护她不任何人伤害时,他的能力也获得了证明。 宗玉芝不想服气,但是那个怪丫头竟然让她大哥露出那种幸福的表情,她还能说什么? “你以后会超级辛苦的。要对抗自己的父母,又要保护心爱的人,你何必自找苦吃?” “但是也会很幸福的,而且我有耐心跟这个世界磨到死。”他当然自知他所要面临的挑战,春锁的残缺会如影随形,不定时的人提起,但他绝不因此放弃自己所要的幸福。 “哼,我可不帮忙。”她自己的事比较重要。 宗玉锦微笑,“是吗?” “不准那样笑!”宗玉芝不悦,她才不喜欢那个怪女人,绝对绝对不帮忙,大哥说什么都不能让她改变心意。 “春锁只是说话有问题,可不是白痴啊!”宗玉锦太了解自己妹妹倔强的心态,所以也不说破她只是口头不认输。 “是啊,被她耍得团团转。” “可是你也因她看清了徐蓝川的为人。” “蓝川表哥他会那样做也是人之常情。”宗玉芝违背心意的帮徐蓝川话。 “没错,徐蓝川的行为是人之常情,可是错在他连试都没试,只因在他眼中,春锁的怪异行为不合他对妻子的要求,他便二话不说的放弃。最过分的是,在他解除婚约后,一点都没有想到曾是他未婚妻的春锁在宗家会不会受人欺负,没有想到为她的将来尽一份心力;他只想到自己,想与春锁撇得一干二净,如果他没钱、没能力也就算了,但是这些事都是他能做的。” 宗玉锦心中有太多的不满,不吐不快。 “所以说蓝川表哥这种人,有钱的时候可能觉得他不错,可是一旦发生大事,可是会非常无情,你认为你有办法跟他相处一辈子,而不怀疑他何时会变心?”他妹妹没爱钱爱到不顾一切吧?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也只能祝她幸福,祈望她永远都不要遇上倒楣的事。 宗玉芝一脸不甘,但她不得不承认宗玉锦的话没错,除非她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不然嫁给徐蓝川就得忍受他随时都会喜新厌旧的势利态度,落得后半辈子人老珠黄还得跟其他年轻姑娘争宠。 她可不想虐待自己,找个爱自己的人比较有保障,但是她的眼光有差到这种程度吗?竟然会看上徐蓝川那种没心没肝的男人! “玉芝,我会帮你找个好相公。”宗玉锦说。 “我自己会找,不用麻烦你这个大忙人操心。”宗玉芝不信凭她自己找不到好男人。 “我会帮你介绍好男人。” “这还差不多。”宗玉芝不再掩饰她的担心,“大哥,你把春锁惹哭了,可是得想办法安慰她,不然你有苦头吃了。” 那女人可是自尊心超强,不然不会在她欺负她时,一句不吭的扛下来。 宗玉锦苦笑,“我知道。”他太了解她的脾气了。 只是他真的是在为他们的未来打算啊,不是真的不要她了啊! 她是否能体谅他的苦心? 第九章 “春锁。”宗玉锦找到她,她正蹲在庭园里整理杂草,样子显得既落寞又可怜。 他想向她说明整个事情的缘由,更想向她低头道歉,只要她能听他,不要一下子就定了他的罪。 春锁转头瞥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低着头想要绕过他。宗玉锦拉住她,春锁紧张的抽掉,她不要他碰她,怕自己会心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大厅上把你说得那么难堪。”宗玉锦轻声的说,他有他的理由。 春锁不理他,只是站着不动,僵如木偶。 宗玉锦叹气,“春锁,抬起头来看我。” 春锁不再听他的话,垂下的头颅硬是像只死掉的鹅抬不起来。 她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外表,而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显示出对她的体贴与照顾,她深信他对她的好是永恒不变的,让她因残疾而生的自卑感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与他深情相对。 但他之前的行为使她信心大减,她还能够相信他吗?如果不信他,她又能信谁?从小到大,只有他捺着性子对待她。 她知道别人如何看她,更明白她的行为异常使他人远离她,她需要这份怪异来帮她远离别人同情与怜悯的目光,不然她的心会因自己的缺陷而伤得更重;但他用一种淡然中夹着细心的柔情攻陷她多年的防卫,使她不知不觉交出她的一颗心。 在她相信他后,他又出其不意的重伤了她,她说什么都无法冷静的面对他,更无法让自己坚强不在乎,怕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全然崩溃, 她不要做一个奢求别人同情的人。 “春锁,听我说,不要一下子就拒绝我。”宗玉锦有好多话想跟她,但是春锁不给他机会。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 她抬头直直的瞪他,眼神中充满戒备和愤怒,她的心重重封锁,阻止她再感受痛苦;相对的,也无法看见宗玉锦展现出来的诚意。 春锁沉重的吐着话,“你只不过说出你的内心话,告诉我癞蛤蟆不要想吃天鹅肉,因为我配不上你——” “不是那样的,你误会我了。”宗玉锦断然阻止她再说下去,她根本误会他的用心了。 “我知道,我有自知之明,不会不要脸,你不喜欢我还缠着你不放。”春锁抿着嘴,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她虽已是孤儿,但绝不让人看轻。 “你什么都不懂!”宗玉锦喝道。 春锁冷哼,她不该相信男人,爹的教训还不够吗?她还要再蠢一次才可以显出自己的痴心妄想吗? “春锁!” “不要碰我!” 宗玉锦一抬起手,春锁马上拒绝他的触碰,她不能再让他随意的安抚她,也不能让自己随便依赖他。 那只是让他看笑话而已。 宗玉锦双手想靠近她,又停在空中不动,脸上充满压抑与紧绷,让春锁的话梗在喉中,化为无形。 “春锁,我的春锁,你知道我有多想碰你吗?你知道我对你有多饥渴吗?你知道压自己的欲望有多困难吗?你在我身边,我就得提起莫大的克制力去阻止我对你的侵犯,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我的心情吗?” 春锁一脸不可思议,却又被他感性的告白吸引,她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人告诉她,她是多么迷人。 她不由自主的缓下心中的愤恨与伤悲, 宗玉锦的双手紧紧握住,他对她的感情在她面前没有一丝隐瞒,“在你不喜欢我对你像个妹妹时,我又何尝愿意那样对你?可是你不是我的,当未来未定时,我不能拿你的清白来满足我自己的欲望,你懂吗?我是那么的想保护你,我只想给你最好的,而不是我残缺的温柔而已。” 春锁疑然,他是说真的吗?不是骗她?如果他是想弥补她之前受到的伤害才说这些话,那大可不必了。 “当我知道你的未婚夫是徐蓝川时,你知道我有多惊讶吗?在你还没有解除婚约前,我整个心提在半空中从未放下,因为他的存在阻碍我拥有你的机会,我无法让你嫁给他,无法让他娶你,所以我必须逼他退婚,你懂吗?不这样做,我不能碰你。”宗玉锦一字一句的说。 春锁愣住了,他的情不比她少? 宗玉锦向她道歉,“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但我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选择伤害最小的方式来解决你的婚事,因为我想完全拥有你。这一次蓝川表哥来,我就想利用这次的机会,让蓝川表哥看到你的行为,这样他一定会解除婚约。虽然伤了你的自尊,但你得到了自由,让我们有在一起的机会,这不值得你原谅我吗?” 春锁泪眼蒙胧,她咬着唇,浑身发颤,在他的解释下,她陷入不知所措的情况中,想相信他,又害怕相信他。 “春锁,原谅我的作法。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伤害你,以后不管是谁,即使是我都不能再让你掉一滴泪。” 春锁闭上眼,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低下头尽情的流泪,把她从小到大的委屈一次直泄出来。 宗玉锦见她不停的抽泣吓得慌了手脚,“喔,不要哭了,会淹水的。”他想碰她却又缩回手,怕会扰到她。 春锁一直掉泪,他是那么的为她着想,是她不够好,不能了解他的心意,所以她什么话都不能,只能在他面前哭了。 宗玉锦慢慢的说出他对自己人生的计画,“以后我打算接掌我爹的生意,可是我爹不相信我的能力,他一直认为读书最大,要我考试当官,我不从,闹僵后,我透过齐叔在私底下慢慢摸清宗家的生意,等我有机会,我会做给父亲看,我想做的事,绝对不会改变,不论要花多少时间,我都要让他承认我是对的。” 春锁擦掉泪痕,静静的听他。 “在事情未定案之前,我不想让你担心,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成功,再加上我爹反对,我更不想在有所成就前出来,怕到时候会是一场空,又徒惹是非,落得心碎的地步。” “我不是麻烦?” “喔,你说话进步多了。” “你不要扯开话题。” 见她态度趋于温和,宗玉锦温柔的用袖子拭掉她残留的泪,“有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掌握的,我很怕失去你,更怕蓝川表哥知道我喜欢你,他会执意娶你,只为了让我不开心,所以我不能让他发现这一点,一旦他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比现在更困难。” “爹、娘?”他爹、他娘也未必见得会同意他娶她。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他们的歧见,不会为难你。”这是一大难题,可是为了她,他一定得跨过去。 “我是不够好。”她自卑,自己也承认配不上他的好。 宗玉锦一愣,神情严肃的对她说:“我从来没有那么认为过。你是我心之所钟,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甜蜜。” 春锁面露为难,她怎么能利用他的好来修补自己的缺陷?他一向是个体贴她的人啊,她不能误会他的心意烂用它。 “谢谢你让我从婚约的束缚中解脱,我以后就不会觉得亏欠谁了。”她早对自己的婚事不抱任何希望,更不该拿他来牺牲。 “我让你解除婚约是为了我自己,才不是要你没有负担。”他察觉到春锁有心与他画清界限。 “我会报答你。” “我不要你的报答!” 春锁低头,她心意已决,虽然已经谅解他的作法,但是他曾对她的伤害还是存在,那道伤口没有因为他的理由而抚平。 她似乎在这一瞬间,清楚看见他与她之间的阻碍是如此巨大,她没有勇气跨过去,更没有盾牌去防御随之而来的荆棘。 他之前的话像一碗无法入喉的苦茶,也像一碗醒酒汤,淋得她头清目明,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不知世事的春锁了。她了解在这世上,他有他的责任与梦想,那里头不包括一个不能对他有所助益的她。 她不能像连累母亲一样连累他。 她希望自己对他至少不是个麻烦,不是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累赘。 “如果你没事了,我得把这里的草拔光。”她还有事得做,认清自己的本分,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该去奢想不属于她的幸福。 春锁神情委靡,勾起宗玉锦过去的记忆,他想看见那个敢一个人在林子里威胁他的女人,不是这般畏缩的她。 “春锁,这不像你的个性。” “人总是会变的。” “但不是变得更令人讨厌!” “你……说我讨厌?”她不解的睐他。 “我对你说了那么多,你什么话都没有要对我说吗?” “谢谢你。” “除了这个呢?” “我会努力学说话。” “对我呢?”宗玉锦不要听这些。 “你……” “我在等你对我说话。” “没……有话要说。” 宗玉锦眯眼,他花了那么多心血,不是为了让她拒绝他,他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幸福。为了他们,他更需要她的配合,他们之间的未来只有他一个人努力是不够的。 在他强力的威逼下,春锁对他的心意几乎要脱口而出,她赶紧转头,蹲下去继续拔她的草。 宗玉锦忍住渐生的怒气,他得想个办法,这样下去,她会永远逃避他,置他们于悲惨的境界。 她最喜欢吃,而且无所不包,连用蛇、青蛙、老鼠吓她都不行,看样子,伤了她的自尊,还是得将她的自尊还她才行。 “既然如此,你得报答我。” “你要我做什么?”春锁迟疑的站起来面对他,他态度转变,令她再次心生戒备。 “别人常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然后呢?”他是什么意思? “上次离家那时候,老管家齐叔会带我上妓院去,我非常好奇,当然不会错这个机会去见识何谓人们口中的销金窟。” 春锁不敢相信的大力吸气,他在认识她之后,还去碰了别的女人? 心中的酸苦与嫉妒不断涌现,想到她二娘也是来自那里,她对青楼的女人永远都没有好感。 宗玉锦故作欣喜向往的说:“哇,哪里的女人还真可观,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那么喜欢,你再去啊!”不理她不是更好? 宗玉锦叹气,双眼直盯着春锁看,“谁教我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女人,除了她,谁也没碰呢!” “你爱上那里的女人?”他是另一个爹,她看错他了吗? “很可惜她不理我。” “她不理你?她怎么可以不理你!”她直觉的替他抱不平,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情和立场。 宗玉锦失笑,“那个人就是你啦,所以说你不可以不理我,连你自己也这样了。” 春锁脸红尴尬,“你耍我!” 宗玉锦安抚她,“别生气,别生气,我请你吃糖蜜。” 春锁愤怒,她是真的为他抱不平,而他竟拿这一点来测试她的感情,不可原谅!她讨厌他这样对她。 宗玉锦面色突转,变得正经万分,他低哑的喊:“春锁,我很坦白,你呢?”他可以给她勇气,只要她愿意牵他的手过一生。 春锁僵住,他根本不放手,而她呢? 喉头里充满一股欲泣的冲动,她强忍住。 “我很努力,你呢?”宗玉锦再说。 “我……” 她的话止在满腔的情意中,怎么也吐不出来,要她突破十几年来的自卑,太难了。 宗玉锦望着她楚楚可怜的脸庞、鲜嫩的粉唇,几乎要失去理智,但他不能用力气胁迫她,不想他们原本该是幸福的第一次,在这种不堪的情形下发生;他们的初吻该是永生难忘的记忆,而不是不想回顾的屈辱。 但他还是把他的欲求诉诸言语。 “春锁,我真的好想吻你。” 春锁苍白的脸色飞来一抹桃红,引得他心醉神迷,如蜜般的话更是往她袭去,“你那艳若红梅的双颊,粉嫩得让我想触碰,小巧的鼻头在生气时总是微微皱起,我的心不由得紧缩,朱色的唇瓣使我想犯罪……” 宗玉锦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一小步,再靠她如此之近,他真的会后悔莫及。 春锁踉跄往后跌,勉力撑住自己,差一点在他的话中软化。 他的话打动了她的心,让她不信任的感觉烟消云散,让她原本封闭的心房又为他开启,好想马上飞奔到他怀中,告诉他她满腔的爱意,但现实的冷酷在她张口欲言时蔓延而入,寒了她的情,封了她的口。 她只能傻傻呆立在他跟前,什么都不能做,任由满心的痛楚侵蚀她的感情,直到变成行尸走肉。 “要怎么样你才会相信我?我真的有把握说服我的父母接受你。”他心底已有盘算,不会让她再有之前的经历。 “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装疯。” 春锁倒抽一口气,他说什么? 宗玉锦坚定的说:“到时候绝对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我,你的自愿会让我的父母视若天大的恩情。” 春锁再次傻住,他的异想天开震撼了她,没想到他真的比她还疯,而且又如此认真。 虽然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他说他想当个生意人,如果他当发疯过,这种谣言传出去,谁还敢把生意交给他做?这样会害他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她也会变成一何罪人。 “春锁,你的脸色变得好难看!”宗玉锦关心说。 “你不能这样做!” “怎么了?” “我不要。”春锁摇头,她不能照他的话做。 宗玉锦惊讶,他以为春锁这次会听他的话,没想她还是反对他的作法。“你再说一次。” 春锁拚命摇头,激动不已,“不要……不要……”她不要嫁给他,她无法相信他们是上天注定的一对,她不能害了他,什么都不能让他这样做,说什么都要拒绝他的心意。 “为什么?要是你想替我想就免了吧,我做那么多事,唯一的期盼就是你能嫁给我,不是要听你拒绝我。” “不行。” “春锁,把话说清楚,否则我无法接受你的拒绝。”他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否认他们之间已经萌生的感情。 春锁忍住欲泣的冲动,整张脸皱成一团,她也不想这样做啊,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的缘故伤了他。 他是她的恩人,哪有人恩将仇报,她可不想当罪魁祸首,她担不起这个罪名。 “春锁,我在大厅那样,不是为了拒绝你。” “别人也一样会。”他的话只是证明别人的想法罢了! “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又不是笨蛋,我早有心理准备。” 那又如何?有心理准备又止不了别人的闲话。春锁在心里说,她还是不松口,不管他再怎么说得天花乱坠,她也不要听,她捂住耳朵,哀求他不要逼她。 “春锁,我不能让你将我们的未来变成悲剧。”与其放弃与她相守的机会,他情愿做个不孝子。 “你娶我才会变成悲剧。” “你要放弃我?”他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做。 “我离开这里最好。” 是自找苦吃也罢,是鬼迷了心窍都行,他只要她。 “你休想把我一个人丢下。” 心情的无措加上他持续的压逼,春锁小嘴一张,开始哭得肝肠寸断,她只是不想听到别人说他娶了个配不上他的女人。 宗玉锦叹气,她哭归哭,但样子还满可爱,“我知道你很会哭,哭得让我心发疼,但是……”他留了话语。 春锁一阵紧张,他要说什么?却也在心中期待他同意她的想法。 宗玉锦冷哼,“在你嫁给我之前,你别想跨出宗家一步。”无视无故的她离开宗家只会让他更担心。 他说什么都不会放任她离开他。 春锁脸色发白,哀怨的觑他,像只可怜的小狐狸,要他心软,改变心意,无条件放她离去。 宗玉锦哭笑不得,她倒是狡猾的懂得利用他的心软这一点,但是这一次不会让她得逞,他可不想失去她。 说什么都不能让她改变自己的想法! 是自找苦吃也罢,是鬼迷心窍都行,他只要她。 “你一定会嫁给我。” 他绝没有做不到的事,也不许她退缩! 第十章 在宗玉锦慎重宣告后,他的背后突然冒出一句冷峻的话,“我不准!” 这个声音吓得宗玉锦霍然回头——“爹。”他怎么会在这里? 父亲到底听到了多少?宗玉锦知道事情又不如他想的那样了。 宗父怒不可遏,“你这不孝子原来你千方百计要蓝川退婚,是为了你自己。” 宗玉锦没否认,“对。” “我不会让你娶个白痴回宗家。” “春锁她不是白痴。”宗玉锦怀复镇定,他思量整个情况,依父亲的个性,他一定会赶春锁离开,他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不然他就要失去她了。 “不是白痴也是个傻子。” “春锁两者都不是,她懂诗词、会刺绣,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绝不输任何一家千金闺女。” “她有过婚约。” “已经退婚了,况且在大厅,她还是第一次与蓝川表哥见面,不可能有任何的暧昧关系。” “她来路不明。” “她身家清白,是元家的大小姐。” “你不是说她父亲已经与她断绝关系?” 宗玉锦握紧拳头,“她父亲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不值得春锁认他为父。”她不再是元家千金,一点都不可惜。 “你休想要我答应让你娶她进门!” 宗玉锦认真的对上父亲的眼眸,“你老人家不答应,就别想要我去考举人。”他愿意用这条件来拖延,换取时间。 “你……想跟我谈条件?” “爹,春锁是个好女孩,只要你答应让我娶她,我就去参加科考,如了你的愿,而且你还可以抱孙子。”这段时间,他会好好利用,等他有能力证明自己,就不怕父亲会再反对他走从商的路了。 春锁感动的看他,“你……” 宗父思量着,他可不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玉锦离开宗家,他再来想办法改变这一切?“等你考上举人,再来跟我谈这件事。” “爹,我要娶了春锁后,才会去考试。”宗玉锦想到父亲会使的计谋,他不会让父亲有机会逼走春锁的。 “你……你这个不孝子!” 他们父子的争执让一旁的春锁看得好心痛,她不能让他为她背上不孝的罪名,她知道失去亲人的痛,怎么忍心要他与她一样! “我会离开宗家。” 宗父和宗玉锦全都惊讶的望着她。 “你休想!” “宗伯父,我会离开,你不要逼他去考试,他不愿意的。” 宗父愣住了,这女人似乎不是他认定的样子,想不到还满识大体的。 宗玉锦气疯了,“你要是敢离开宗家一步,我就会让全部的人都后悔。”他威胁她。 春锁倒抽一口冷气,“你不能。” 宗玉锦冷笑,“你看我做不做得到。” 宗父面色沉重,他儿子的感情已经陷得如此深了吗? 春锁悲愤的瞪他,“你不能!” 宗玉锦哈哈大笑,“我不能吗?” “你要是敢,我就……我就……我不管,你怎么能这样做?太过分了。” 春锁的泪不停的落,宗玉锦僵硬得,无法动弹,此时此刻他只想留住她,不管会牺牲任何事都在所不惜。 宗父看见他们两人的坚持,暗自考虑着他是否可以一举两得,利用这个女孩逼玉锦去当官? 嗯,这件事倒是得他好好想一想,让玉锦考上举人,又让他无法娶这女孩。 “春锁,你暂时留在宗家吧。这件事我会好好斟酌一下,我们再来决定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宗玉锦讶异父亲的退让,父亲想做什么? 不管父亲想怎么做,他一定得步步为营,千万不能落得全盘皆输的地步。 他要以保护春锁为最优先。 春锁勤快的整理宗玉芝的房间,她只能找事情做来忘却心中的烦恼。 宗玉芝站在她身后,双手叉腰,受不了春锁苦着一张脸,专摆脸色给他们看,连她大哥都气得在家里待不下去,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听说她大哥为了护佐春锁,让爹、娘不敢动她,临走前逼着父母在祖先坟前立下重誓,要是他回来看到春锁少了一根寒毛,宗家就会绝子绝孙,不管她大哥娶多少女子进门都没有用了。 她大哥还真是狠啊!不过正中父母的命门,还真是有用。 唉!事到如今,她大哥是少不了这个笨丫头了,连她这个爱护大哥的好妹妹也不得不帮她大哥一点忙。 “你够了吧?都已经擦了十几遍,再擦下去,那些桌椅也得换新的了。” 春锁没有再继续下去,宗玉芝已经无法忍受她的行为,再下去只会惹她不快。 “总算停下来了。我问你,你把我大哥当什么了?可以随便利用的厕纸,用完就丢吗?” “恩人。” 春锁的回答似乎让宗玉芝的嘴被塞住了,但她逞强的个性还是不改,“你不要以为我会让你随便糟蹋我大哥!” 春锁挑眉,“难道你要我嫁给他?” 宗玉芝一脸郁卒,她竟然说输这个白痴女?不行,说什么也要扳回面子。 “我大哥好歹是个秀才,家有万贯,怎么会希罕你这种怪女人!” “我救了他一命,他也收留了我,算起来我们已经互不相欠,我怎么也没有能力去糟蹋他。” 宗玉芝气呼呼,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伶牙俐齿,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下准会让她爬到头上来,她得想个办法治治春锁,赢回气势才行。 在宗玉芝动歪脑筋时,一名女婢急忙冲进来。 “小姐,大事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夫人中毒了!” 宗玉芝霍然转头,大声质问:“什么?这是怎么发生的?” “中午过后,大厨煮了他们爱吃的红豆芋头汤,他们喝了没多久,就上吐下泻,脸色变得好苍白,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了。” “去请大夫了没?”宗玉芝边走边问,连春锁也在她后面,赶着去一探究竟。 “去请了,可是回报的人说大夫一个去采药了,一个去没有大夫的村庄看病,两个都不在啊!” “那其他大夫呢?” “小姐,镇上只有两个大夫啊!” 宗玉芝一听愣住了,老天,这下无望了,而且大哥又不在家,她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老爷、夫人再不止泻,会死人的。” 宗玉芝脸色发白,春锁安慰她,“你放心,他们会没事的。” “你说这什么话?他们当然会没事!”宗玉芝大声说,似乎想要安定自己的焦虑,她快步来到父母的厢房,这一看,她更心慌了。 “爹、娘,你们觉得怎么样了?” 宗父、宗母脸色发青的躺在床上呻吟。 没经过变故的宗玉芝完全慌了手脚,“爹、娘,你们不要吓我啊,我会害怕的。” 春锁安静的来到桌前,翻动桌上还未用完的红豆芋头汤,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宗父、宗母生病。 “春锁,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闻那碗有毒的东西?!”宗玉芝克制不了的咆哮出声。 “芋头可能和别的东西搞混了。” “你知道?” 春锁点头,她和母亲住在河边的茅草屋时,为了温饱,也会弄错食物,幸亏陈大哥及时来她家解救了她们母女俩。 “那你知道怎么治吗?” 春锁蹙眉,她走到床前,观看宗父、宗母的症状,他们有上吐下泻、全身抽搐的情形,应该可以用药医治。 宗玉芝没有耐心跟她磨蹭,“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医啊?” 春锁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去。 “你要做什么?”宗玉芝紧追在后。 春锁走到庭院,蹲了下来,宗玉芝看她不动,急得大吼:“你要是来不及救我父母,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春锁不理她,认真的搜寻记忆,她记得陈大哥摘了一种植物熬给她们喝,前些日子整理庭园的杂草时,她还看见这里有种啊! 奇怪了,怎么会消失了呢? 春锁又换了一个地方找找看。 宗玉芝只能在她身边干着急,听到父母的哀声,她是逼着春锁动作快一点,就怕等不及了。 春锁转头瞪她,“你愈吵,我愈想不起来。” “好、好、好,我不吵,你快想。” 时间很快地过去,春锁终于找到治病的药材,她拔草了拿给宗玉芝,“用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下。” 宗玉芝捧着药草,在离开之前丢下了一句话,“谢谢。” 春锁被她的道谢得愣住了,她从来没听过人对这句话,她的心跳得好快啊! 她怎么了吗?是不是生病了? 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啊,怎么会突然深受感动? 原来除了好人之外,在别人眼中,她也不是个没有用的人? 那她是不是可以改变别人对她的观点呢? 那样子他们就不会说她不好,而造成好人的困扰了? 是不是这样呢? 过了半个时辰,宗玉芝端了药回来,还见到春锁站在原地发呆,动都不动,她不悦的命令道:“你傻在哪里做什么?快跟我进来!” 春锁回过神,马上跟进。 宗玉芝喂了父母喝下汤药后,在一旁数着时间,等着药效发作,直到他们的脸色恢复一丝红润,她才放下了心。 春锁见她脸色和缓,鸡婆的再说:“病后体弱可以用藤三七治。”没弄错的话,宗父、宗母就没问题了,有问题再来说吧。 宗玉芝怀疑的看着她,“总觉得你说得很随便,算了,如果我爹和我娘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找你算帐!” “如果治好了呢?” 宗玉芝吃惊,这女人愈来愈得寸进尺了,“你敢跟我谈条件?” “是你说有事要算帐,那治好了当然就得有好处才公平啊!” 宗玉芝鼓着腮帮子,“算你行,如果你真治好了我的父母,我就帮你在我父母面前说好话,绝不妨碍你嫁给我大哥,这样总行了吧?” 春锁眨眨眼,她说真的? “成交吗?”宗玉芝看春锁呆头呆脑,不放心地再确定她这个条件春锁要不要,免得到时候她又自作多情。 春锁开心地点点头,她忽然觉得原来世人对她的观点还是会因为她的作为而改变。 她不再认为自己不能嫁给宗玉锦了。 “我要谢谢你救了我爹娘。”宗玉锦连夜赶回来,已经听宗玉芝说明事情的始末。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总算有件事能帮得上他的忙了。 “你要不要顺便拿这件事来威胁我父母?” “好人,你好奇怪,你父母得罪你了吗?”他开口闭口是诡计,他真打算成为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 宗玉锦惋惜,“因为顺势而为,以后我就不用伤脑筋了。” “不是心甘情愿接受我,他们也不会真诚的与我相处。” “春锁,你答应嫁给我了?” 春锁发现自己讲错话,马上反驳,“我没有这样说。” “可是你在想了,对不对?”他窃喜,这件事成了转机,他不用再大费周章的与她的自卑战斗了。 春锁没承诺他,一切都还未成定局,她无法敞开自己,不认为不会再造成任何伤害。 “你想怎么办?”他问她有什么想法。 “你是家中的独子。”他有他的责任要尽。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他的父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你明知想要娶我难如登天。” “我不是在想办法解决了?我不信克服不了我们之间的障碍,我想要的东西都要由我自己争取。” 听到他坚定的话语,春锁觉得自己也有了信心,“你的心意真的使我感动,但也让我更清楚明白自己的缺陷,我的自卑和骄傲在在都成了阻碍我靠向你的因素,我怕我会成为你的包袱,以后会是你不能要的人。”那样子她就太悲惨了。 “我不怕,就怕你拒绝我。” 春锁想沉醉在他的保护下,什么都不去想,可是一旦未来有人利用她来伤害他,即使他不嫌弃她,她也会无法原谅自己。 “我一直认为我这种人永远是人人惧怕的疯子,所以我不需要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只要自己快乐就行。娘与我的生活一向只有彼此,我娘的个性更不懂得为自己着想,我都不知道原来娘很在意父亲的遗弃。直到我遇到了你、认识了你,我才懂得害怕变心的伤害有多深,我也了解你不活在我的世界里,当我爱上你之后,我就不能再装胡涂了。” 宗玉锦惊喜,“你爱我?” “在你不以我为耻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他的心比她还温柔。 宗玉锦喜出望外的想靠近她,但春锁往后退。 “可是……” 宗玉锦心一沉,她想后悔? “可是我发现爱上你就必须爱你的家人,他们是你永远都不能放下的牵挂,不能为了我而放弃他们,这是不对的。” “我不会遗弃他们,我会照顾他们,你不需要为他们的事烦恼。我的家人自有我负责,你只要在我身边当你自己就够了。”也许辛苦,可是他甘之如饴。 “不行的,不行的。” “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自处,当你的妻子必须分担你的责任。” “你想太多了。” 春锁摇头,“当你疲惫的回家时,还要面对自己父母的抱怨,而我只能望着你,什么都不能做,我会责怪我自己、我会痛恨能力不够的自己、请你体谅这一点。” “你要我做什么?” “请你给我时间,不要逼我马上嫁给你。” 春锁要求他,她需要时间、空间去成熟、去长大……在经过他父母中毒的事件后,她发现她还有待表现,她想以自己的能力争取他家人的认同。 她不能永远生活在他的保护下,因为她想分担他的痛苦,如果她是保护者,就会他排斥在心灵之外,他无法信任她也能照顾自己、也能成为他支柱。 在嫁给他之前,她需要向他证明自己,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如果我们之间再拖下去,也许将来会各自嫁娶。”他爹可没有那么容易沟通,更不知道这段期间会使出什么手段来离间他们。 “我不知道未来如何,我只知道如果我现在不顾一切你在一起,以后我一定会痛苦,因为我没有自信为你所爱。” 宗玉锦对她的理由保持沉默,原来他的小女人已经懂得思考自己的需要。 春锁继续说下去,“我不能毫无目的的依赖你、束缚你,很多事我都必须自己面对。”她得试着回应别人,展现自己的能力,在未来给他们足够的防御,她需要这份自己来保障他们未来的圆满。 “你不再需要我了。” “不!不是这样的。”春锁泪眼以对,“没有你,我根本没有勇气面对别人的嫌恶,为了你,我想要更值得你爱,因为我不想拖累你,我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有你在,没有你在身边,就没有意义了。我只是要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赶上你的脚步,我想对你有所帮助,而不只是一个被你保护的人。” 宗玉锦听懂她话中真正的含意,她不是不要他,只是想更好而已。他脸上浮上笑意,轻轻的对她说:“春锁,你没发现你早已经值得我爱了吗?因为当我发现你独自一个人照顾母亲十几年,是个谁都比不上的孝女时,我的心就被你感动了。因为你,才让我在最茫然的时候发现这世间不都是无情的人;因为你,才让我体验到想保护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要去爱一个女人。” “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看着我的眼睛。看看我是不是在谎骗你。”宗玉锦要求她看清他的真心,他对她从来没有隐瞒。 春锁无法照他的话做,她害怕地摇头。 “春锁,看着我,了解我眼中的你,不要逃避,我想给你的是我一颗最诚挚的心。” 春锁鼓起所有的勇气,直视他的双眼,那双燃着炽热与温柔的眼瞳告诉她,他对她的感情。 “你可知道原来的你已经令我心荡神驰,整个人如置天堂,所以不要一下子改变太多,也请你相信我爱你的心。” 春锁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整个人如上云端。她何其幸运遇到他,让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多么有价值,在他跟前她毋需轻视自己。 “谢谢你。” “春锁,在我身边成长吧!我不是说你嫁了我之后就什么事都不能做,婚约会把我们紧紧的绑在一起,不是为了束缚彼此,而是为我们的将来储备更多的勇气与力量,只因我们拥有彼此。我们的未来会因为我们的互信酝酿得更加圆满。” 春锁泪眼汪汪,在他深情的注视中用力的点头,答应他的求亲,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眼角,像在见证她的认同。 她的未来需要他,而他更不能放开她,在人生的道路上因为有彼此,他们只会更努力;没有对方,再自由都无法勇敢的接受挑战! 他们是如此相信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