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出乎意料》 楔子 一九八○年的秋天—— 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黄历上密密麻麻写着:宜开光、祈福、订婚、纳采、冠笄、动土……只是今天就算是再怎么好的日子、再怎么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对封裔而言,却是一个比黑煞日还凶的日子。 因为,在这一天……他失去了他最挚爱的母亲、失去了和乐的家庭、失去了对父亲的信任和尊敬……由一个不懂仇恨的人,开始背负起复仇的重责大任…… 而这一切,只因为一个女人、一段不应该发生的感情! 最令他懊悔不已,终其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是,他竟是这场悲剧中的帮凶……他是帮着外人抢走自己母亲的幸福,令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最后以自杀结束生命的坏小孩…… 第一章 认识沈绘羽和陆可柔是在一九七七年的夏天,那是他过完十岁生日后的一个月,也是学校刚放暑假的第一天,更是他和弟弟阿憌期待已久的日子。 早晨第一道阳光刚照进,封裔和封憌便迫不及待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梳洗一番,因为这一天可是个大日子,难得放下工作的妈妈,早在两个月前就被他们给预约了,准备全家一起到郊外烤肉、露营,顺便庆祝封裔再一次的跳级成功。 其实一年前,封裔就已经成功的由小二跳小四,而这一次则是由小四跳国一。 连跳两级耶,很厉害吧?所以当然要给他好好的庆祝一下啰! 就在大伙准备妥当,正要出发的时候,一通电话却破坏了他们既定的行程。 「夫人,公司打来的电话。」仆人拿着电话急匆匆的跑出来,拦住正催促着丈夫开车的赵郁文。 赵郁文接过电话,没几秒,原本喜悦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怎么了?」看着妻子一脸沉重的挂上电话,封绍卿随即关心的问。 「卿,今天我恐怕没办法陪你们去露营了。」郁文一脸愧疚的看着丈夫和孩子。 「不是已经交代好了吗?」 「对,可是要运往美国的货好像出了问题,我得赶快回公司处理。阿裔,阿憌,对不起,妈妈没办法跟你们去露营了。」搂了搂一脸失望的孩子后,深感无奈与抱歉的她,匆忙回屋里换衣服去了。 看着她进屋的背影,封家的三个男人心情荡到了谷底。 换好衣服后急着赶到公司的赵郁文,看到丈夫和孩子还站在休旅车前,心中的愧疚更深,不过她实在没办法再耽搁时间了。 「带着两个孩子去玩吧!别让我坏了你们的兴致。」赵郁文离去前对丈夫说道。 看着妈妈的车子从眼前缓缓消失,两个男孩的肩膀垮了下来。 唉,天知道,他们期待这一天多久了!少了妈妈,他们又怎么玩得起来?又怎么玩得高兴? 就在他们郁卒的当口,父亲突然对他们说道:「既然妈妈没办法陪我们,那么愿不愿意陪爸爸去一个地方,找爸爸小时候的玩伴和她的女儿?我们可以找她们一起烤肉喔!」 封绍卿口中那个小时候的玩伴,是他婚外情的对象,名叫陆可柔,她有一个女儿叫沈绘羽。 心情低落的封裔和封憌对看了看,都不吭声。 封绍卿于是又继续说服他们:「妈妈没办法陪我们出去玩,已经觉得好愧疚了,如果我们又浪费了妈妈辛苦为我们准备的东西,妈妈心里是不是会更加难过啊?」 不想让母亲觉得愧疚,封裔和封憌随即点了点头,接受了父亲的提议。 在驱车前往陆可柔家的路上,封绍卿又告诉他们陆可柔和她女儿的遭遇,说陆可柔是多么可怜地被抛弃,还有她们境况是多么的穷困,及自己好心照料她们的经过等等。 就在封绍卿挑起两人的同情心后,他接着导入问题:「愿不愿意帮着爸爸一起照顾她们,像爱自己妹妹一样的爱护绘羽,像尊敬自己亲人般的尊敬陆阿姨,把她们当作一家人啊?」 还来不及回答父亲的问题,车子已经在一间日式大宅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才刚打开车门,一个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小女孩便走了过来。 好漂亮!粉雕玉琢的脸庞、灵秀的双眸如黑夜中的星子、小巧的鼻尖微微翘起、粉红色的双唇微抿成一直线……她就像个发光体,很快的就攫住了封裔的视线。 小女孩在望了他一会儿后,唇边漾开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她的笑容醇如佳酿,会让人醺醉的那种。 「我知道你的名字。」小女孩笑觑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呀转的。 「喔?」封裔诧异的看着她。 「不信?」 「当然。」才第一次见面,她会知道他的名字才有鬼咧。 女孩脸上洋溢着得意,「你的名字叫封裔,对不对?」 对于她一眼就看出他是封裔而不是封憌,封裔有些惊愕,因为就连自己的父母,都时常认错他和弟弟,因为他们长得很像,唯一的不同只在身高而已。 不过,封裔并没有立刻承认自己的身分。 「喔,是吗?你怎么知道我是封裔而不是封憌?欸,妳该不会是瞎猜的吧?」 「才不是呢!」自己的话被质疑,绘羽不高兴地噘高了嘴,「因为,你长得跟封叔叔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我爸爸跟妳谈过我?」封裔回过头看了眼父亲,又转回头问:「告诉我,我爸爸怎么跟妳说我的?」 「他说你长得帅、喜欢读书、功课又好……」绘羽一古脑儿地把脑袋瓜里所有好的形容词全说出来后,接着又说:「他还说,你虽然才十岁,不过你博学多闻、沉着稳重,就像个学者一样。封叔叔还说,你是个高材生,虽然才大我两岁,不过已经跳级到国中了。」 以前封叔叔曾跟她描述过封裔和封憌,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就将他的事情深刻记在脑海里了,而且奇怪的是,她还曾幻想过他的长相,没想到今天见到他本人,竟然就跟她所想象的一模一样呢! 「可是我弟弟也长得很帅啊,也很聪明,跟我一样也喜欢读书、功课又好,更何况我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封裔指着正要步出车子的弟弟,接着又说:「妳只不过是凑巧猜中了而已。」 「不,你们是不一样的。」 「怎么说?」 绘羽沉吟了下,「你的眼睛,是一个有聪明才智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好虚幻的说法。」封裔轻笑着。「不过我喜欢妳的赞美词。」好听的话人人爱听,不是吗? 「我说的是真的。」绘羽抗议道。 「是,是,妳说的是真的。」封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就这样,才第一次见面,她就能说出他的名字,并清楚分辨他和封憌不一样之处,这样的聪明与慧黠,让封裔对她产生了好奇与兴趣。 而相处过后,他发现她真的很可爱,可爱得令人无法忘怀,而且她活泼开朗的个性,就像阳光般热力四射,让人想不喜欢她都难。 自从见过封裔这个耳闻已久的资优生后,绘羽立即就将他在心中的地位,从一个很有才华的资优生,自动晋升为最喜欢的人了。 而且现在一有机会,她就会黏着他、缠着他不放。 而一向不习惯和女生有所接触,尤其是肢体上的碰触的封裔,在碰到沈绘羽这个超级牛皮糖后,那些禁忌与厌恶全都被丢进垃圾桶,因为她压根不理会,而他对她也不排斥。 她总喜欢像无尾熊似的赖在他身上,用软甜的声音对他撒着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在她身上根本行不通,她总有自己的说辞,轻易地就说服了他。不只如此,他那张平时用来吓阻学校女同学接近、酷到不行的俊脸,在她的逗弄下,才短短几个月,就长出好几条笑纹来了。 只是,功课方面资优的封裔,却不知道自己和弟弟竟然成了父亲幽会情妇的掩护工具,还总是兴高采烈的陪着父亲一起去探视她们,放假时他们还会像一家人似的一起出国旅游。 这一天,虽然时序已经进入秋天,但高挂在天空的太阳公公,依然热力十足。 一身小碎花的沈绘羽,丝毫不在意太阳的威力,和往常一般追着公园里的蝴蝶和蜜蜂,笑得好不开心。 喜欢安静的封裔,在和父亲来看陆阿姨和绘羽的时候,多半会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书,偶尔看看充满朝气的绘羽在阳光下追赶跑跳。 而同样喜欢动的封憌,因为只大她几个月,便成了她最好的玩伴。 只不过男孩子心智成熟比较慢,加上绘羽从小生活在困苦的家庭中,较早熟,所以虽然一起玩耍,绘羽却是发号施令者,而且她从不叫封憌哥哥,总是连名带姓的叫他,甚至还常常凶他。 不过,绘羽只要碰到封裔,就会立刻变得像个小淑女似的,还会规规矩矩的叫他「裔哥哥」。 就像现在—— 「裔哥哥,快点帮我挡住牠。」说完,她一个转身,一反刚刚的温柔表情,对着不远处的封憌大叫着:「阿憌,你没看见蝴蝶就要飞走了吗!?快帮我抓住牠啊!」 「没问题,我就来。」 一旁正用树枝拨弄着灌木丛寻找昆虫的封憌闻言,立刻双手张开,呈大字型的站着,帮绘羽挡蝴蝶。而坐在树荫下,正拿着文学名著读着的封裔,只是笑着摇摇头,又将视线转回书本上。 见封裔一副没他事似的又将注意力移回书本上,绘羽生气的嘟高嘴,不高兴的跺着脚走了过去,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过她可不敢真的把气发在他身上,谁叫她好喜欢他呢?唉! 「裔哥哥,你为什么不帮人家挡住蝴蝶嘛?」她噘着一张嘴,走近封裔后,二话不说地就将他手上的书本抽走,随意的翻弄着,几秒钟过后,她无趣的努努嘴。「只有文字没有半张图,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刚刚在空中飞舞的蝴蝶漂亮,快起来啦,起来陪人家一起抓蝴蝶啦。」 「把书还我,我就告诉妳它有什么好看的。」封裔笑指着一旁的位置,说:「来,先坐着吧。」 「好。」绘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书本还给了他。 接过书本,封裔并没有马上给她答案,反而从口袋中抽出面纸,仔细的擦拭着她沾满汗水和泥沙的脸庞。「瞧妳,玩得满身大汗的,不难受吗?」 绘羽摇了摇头。 在享受着封裔对她服务的同时,她发现封裔冰凉的手贴在她被太阳晒得发热的脸上,感觉好舒服,最后索性整个人偎进他怀里,撒着娇:「裔哥哥,你的手好凉喔。」 「既然怕热,那么为什么要顶着太阳追着蝴蝶跑?」封裔语带宠溺地轻斥着。 「好玩啊。」绘羽边喝着封裔递给她的冰镇酸梅汁,边朝正忙着帮她抓蝴蝶的封憌挥了挥手,大叫着:「阿憌,加油,要把牠给抓住喔。」 封裔不茍同的摇摇头,「妳不觉得牠们很可怜吗?吓得拚命地飞,飞得翅膀都快断了,这是将快乐建立在牠们的痛苦上,妳说,是我的书好看呢?还是牠的痛苦好看?」 「可是牠好漂亮,我想把牠养在家里,天天看着牠。」绘羽不甘心的噘着小嘴。 「牠们是属于大自然的,用笼子关住牠们,只会让牠们不开心。」封裔继续说服着她,「每个人都有他未来要走的路,蝴蝶也一样,妳把牠们都抓起来关着,要叫牠们怎么繁衍下一代?」 「可是我希望我想看牠们的时候,就能看到牠们啊。」绘羽不依的摇摇头。 「这样吧,妳也别抓牠们了,下次妳想看蝴蝶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我陪妳来这儿看,好不好?」 绘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可以这样吗?可是封叔叔说,你需要时间读书,哪有时间陪我?」 「放心,我会利用其他时间来读书。」封裔笑着揉揉她的头,「再说,读书也要注重休闲啊。」 「裔哥哥好厉害喔!」绘羽兴奋的拍手叫好。 那一声声、一句句的称赞,说得封裔不好意思起来。 他腼腆的笑了笑。「裔哥哥不厉害,只要用对了读书方法,就能事半功倍。」 「既然这样,裔哥哥可不可以教绘羽读书?」 「当然可以。」封裔拿起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点心,塞进绘羽的嘴里。 「这蛋糕做的真好,入口即化,一点也不会噎着人,真是棒极了,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呢!」 说着,绘羽就要伸手拿取小提篮里的糕点,只是手还没碰到蛋糕,就被封裔给拦住了。 「妳的手刚刚玩的时候弄脏了,还是我拿给妳吃吧。」 「谢谢裔哥哥,你对我真好。」绘羽高兴的笑了起来,一把圈住封裔的脖子。 封裔被她撒娇的举动逗笑了,而被遗忘在一旁的书本,在微风中悄悄的翻动着。 认识封裔是绘羽这辈子最快乐的事了。 绘羽发觉,对他的认识越深,自己就越离不开他,静思时、上课中,甚至在吃饭的时候,脑海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他,而想他、念他、渴望见到他,几乎已经成了她每天的例行公事。 就像这一天—— 「绘羽,妳是不是有话要跟妈妈说?」 绘羽在母亲的身边转来转去,又是帮忙擦桌子,又是帮忙分碗筷的,一张小脸藏不住心思,不时露出欲言又止的焦慌模样,令可柔看了不觉好笑。 绘羽一听,兴奋的跳到母亲身旁,一脸希冀的看着她说:「妈咪,可不可以请封叔叔带裔哥哥来我们家玩?」 「这……」可柔为难着。 「妈咪,可不可以嘛!?」绘羽抓着母亲的手臂猛摇着,可怜兮兮的央求着。 「不行,妳裔哥哥快联考了,要读书。」可柔退而求其次的说:「不然,我要妳封叔叔带封憌来,让他陪妳一起玩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封憌,我只要裔哥哥啦。」对于封憌这个替代品,绘羽一点也不感兴趣,执拗地摇摇头。 「为什么?阿憌不好吗?」 「不好,他一天到晚就只会盯着小动物不放,要不然就是在花丛、草地里钻呀钻的,像个野孩子似的,可是人家裔哥哥就不同了,他不仅长得斯文好看,功课又好,学问又棒,还会说好好听的故事给我听呢!」绘羽伸出手,一手数着封憌的缺点,一手数着封裔的优点。 「咦!奇了,妈咪记得妳以前不也喜欢抓蝴蝶吗?这跟阿憌的兴趣不是很适合?」 「谁喜欢抓蝴蝶来着!?那是因为当时没人陪我玩,我才会跟封憌一起抓蝴蝶的啦。」绘羽执拗地卢着。「妈咪,我不管啦,我要裔哥哥来啦!」 「绘羽,不要无理取闹,听妈咪说,妳裔哥哥他快要联考了,有好多书要读,真的很忙。」可柔蹲下身,柔声安抚着女儿。 「可是我只喜欢裔哥哥嘛……」绘羽蹙起眉心,噘高了嘴,低声嘟嚷着,「要封憌那个只长肌肉不长脑袋的家伙来陪我,我还不如去睡觉算了!」 「绘羽,妳真那么喜欢封裔?」可柔叹了口气问。 「嗯,妈咪,我告诉妳喔,长大后我要嫁给裔哥哥,当裔哥哥的新娘子。」绘羽兴奋的说着长大后的心愿,小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 「羞羞脸,小小年纪就在想嫁人。」 「妈咪,好不好嘛?打电话要裔哥哥来嘛!」被糗得羞红脸的绘羽,不依的将脸藏在母亲怀里。 「好,好。」拗不过她,可柔只好点头答应。 「好棒喔,妈咪最好了!」闻言,绘羽高兴的跳了起来,抱着可柔又亲又香的。 「妳喔。」可柔一脸拿她没辙的表情,频频摇头叹息。 绘羽黏封裔黏得紧,三天两头的就缠着她打电话给绍卿,让封裔来家里一趟。 这对她而言真的很为难,因为封裔就要联考了。 无奈的是,她实在拗不过绘羽的要求,只好打手机给绍卿了。只是手机响了大半天,他也没接,她只好打到家里去。 这可是她第一次打电话到封家,幸好接电话的人是刚放学回家的封裔,否则她还真不知怎么跟赵郁文解释自己和绍卿的关系呢。 「嗯,好的,我等会儿过去,陆阿姨再见。」 这一头,封裔挂上电话后随即转身回房,将上次答应要带给绘羽的故事书放进背包中,然后跟管家交代了一声,便朝街口的站牌走去。 封裔知道,绘羽找他除了要看他之前答应给她的故事书外,不外是要他陪她聊聊天。其实他大可拒绝,毕竟明天要模拟考,只是当小小的身影掠过他心头,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因为他也好想见她。 他一到陆家,早已迫不及待在门口张望的绘羽,立刻飞扑了过去,大声喊着:「裔哥哥!裔哥哥!」 两人走进她房中后,封裔故意摆起一张臭脸,将绘羽在电话中说要看的故事书放在桌上。 「裔哥哥,你在生气喔?」自知自己理亏的绘羽,小心翼翼的问。 「说好了的,下次见面时带来的,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要?而且最近妳不是也要月考了?」 「因为……因为……」这是两人认识以来,封裔一次凶她,绘羽一时感到手足无措。 「因为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摆出冷漠的表情,是封裔最擅长的,他都用这张扑克脸,来应付那些老是追着他跑的花痴。 不过今天他气的,是绘羽不该卢陆阿姨,她想他难道不会自己打电话吗?为什么每次都要麻烦她妈妈? 「你说可以的……」话未说完,泪水已经从绘羽的脸上滚了下来。 「我说什么可以啊?」封裔挑高一眉。 「你说过,我想见你的时候,可以要妈妈打电话给你的……还有人家数学习题不会的时候,也可以找你的嘛!」绘羽哽咽着说道。 「那妳可以自己打电话给我啊,为什么老是要麻烦陆阿姨?妳知道陆阿姨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已经很累了,妳还这样卢她,这是一个孝顺的女儿该有的行为吗?」封裔板着脸说。 「可是……人家怕接电话的人是封憌嘛!」那个比她还番的封憌,要叫他转个电话,很难的咧! 「为什么?其实妳也可以找阿憌玩啊!还有,阿憌的数学能力也不错。」至少比有「数学白痴」之称的绘羽好上一些。 绘羽嗫嚅地说:「他是弟弟。」他比她还好动,找他玩,到时候累惨的是自己,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的是他,又不是封憌。 「他比妳还大。」封裔提醒着。 绘羽小声的辩解着:「老师说,男孩子长得慢。」所以他是弟弟,她是姊姊。 「好吧,书我带来了。不过妳最好还是等考完试再看,否则考差了,小心我打妳屁屁。还有,把妳不会的数学题目拿出来。」话才说完,他已经起身往房门口走了去。 「裔哥哥,你要去哪里?」见他起身,绘羽焦急的拦住他。 封裔语带无奈的摇摇头说:「我去上厕所。」 第二章 「封绍卿,你怎么对得起我?!」 一道从来不曾在封家出现过的尖锐嗓音,划破了早晨的宁静。 赵郁文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犯了一个全世界女人最容易犯的错--老公有外遇,妻子永远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原来,他不再对她挑剔,不再不满她的事业心太强,不是他已懂得体谅,而是他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 悲惨的是,竟然连孩子也被他带进那个女人的怀抱! 看着朋友用手机拍下来的画面,除了有宛如一家人的温馨画面外,最令她心碎的,是一向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丈夫,竟然在公共场合忘情地与人热吻!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她的婚姻早已出现了危机。 想当初,他说他不喜欢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她这个做妻子的二话不说,一肩便帮他挑起他该尽的责任,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更宽广的世界去自由发挥。 谁知道她的用心良苦,换来的竟是他的背叛! 赵郁文苦笑,十几年的夫妻,十几年的甘苦与共,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恨吗?当然恨。只是这个老公是她挑的,是她不惜与最疼爱她的父母决裂,而执意要嫁的男人,如今这个她心目中的好丈夫,竟然背着她在外头养女人,这个恨她要找谁诉? 在恨意与不甘让她痛苦不堪的情况下,她当着孩子与丈夫的面,选择了最傻却也是最具震撼性的行为--跳楼自杀。 而死让赵郁文解脱了,却从此让封裔陷入泥沼里,无法自拔。 父亲的外遇导致最爱的母亲自杀一事,深深伤害了封裔,从此,他变了;从此,他的世界再也没有爱…… 裔哥哥的妈妈死了! 绘羽不经意听到母亲和封叔叔的谈话内容,震惊得泪水不听使唤的滑下脸庞。 她不敢想象失去妈咪的封裔,心中会有多难过,又将如何面对往后没有妈咪的日子。 等不及母亲挂上电话,她眼睛泛着泪光地扯着母亲的衣角,小声的在她耳朵边说:「妈咪,我想去看裔哥哥。」 尚未从震惊中恢复的可柔,一脸茫然的看着女儿,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是--是自己和绍卿的婚外情,才让不堪丈夫背叛的赵郁文跳楼自杀的。 这辈子,她是对不起赵郁文了……可柔难过地想着。 「妈咪。」看着视线虽落在自己身上,思绪却不知飘到何方的母亲,绘羽再次扯动她的衣服,「妈咪,我想去看裔哥哥,好不好啦?」 拉回思绪,可柔这才听清楚女儿说的话,她顿时显得十分为难。绘羽并不明白自己和绍卿的真正关系,如今她想去安慰封裔,这…… 咬了咬双唇,可柔将一脸担忧的女儿搂进怀里,试着找理由打消她的想法。 「嗯……绘羽……妳裔哥哥他现在心里一定好难过,我觉得这不是去打扰他的好时候。」 倚在母亲怀里的绘羽,闷着声说:「可是……我担心裔哥哥啊!」 「过两天吧,等过两天妳裔哥哥情绪平缓下来了,我再带妳去看他好不好?」可柔安抚着。「妳现在过去,反而给妳裔哥哥添麻烦,这样不是更不好吗?」 「真的?过两天妳就带我去找裔哥哥?」绘羽仰起头看着母亲。 「嗯。」可柔点了点头。「一定。」 只是绘羽没想到,一向信守承诺的母亲,说话也会跳票,因为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她每次问起她们哪天要去看裔哥哥,母亲的回答还是那一句--「过两天……再过两天。」 母亲的一再拖延让绘羽感到生气,她不懂,妈咪不是封叔叔的朋友吗?为什么封叔叔的老婆死了,妈咪不去安慰他?她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妈咪要对她说谎? 于是再也等不下去的绘羽,决定自己去找封裔。 这一天,下了课,绘羽借故说要去同学家做功课,拿着母亲平时给她存下来的零用钱,偷偷的坐上计程车。 「司机叔叔,我要到仰德大道……」绘羽对司机说出封裔曾告诉过她的住址。 不知过了多久,计程车在一栋占地百坪的漂亮花园别墅前停了下来。 「小妹妹,到了喔。」司机指着一旁的大门说:「就是这里,」 「谢谢。」 付了车钱,绘羽跳下车,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按电铃。 开门的是平时和她打打闹闹的封憌。 「绘羽,妳怎么来了?!」封憌诧异的看着她大叫,接着紧张地往门口外张望着。 「封憌,你在看什么啊?」对于封憌奇怪的行为,绘羽疑惑地蹙起眉心。 「没……没什么!」看不到哥哥的身影,封憌这才松了口气,问:「绘羽,妳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绘羽的视线越过封憌,不停的往里头的主屋眺望。「我听到我妈妈和封叔叔通电话,说你妈妈过世了,我想裔哥哥一定很难过,所以过来看他,不知他在不在啊?」 不等封憌带路,绘羽径自往主屋走了过去。 谁知她才刚走了几步,手便被封憌扯住了。 「绘羽,妳别进去了,我哥哥他不在家啦!」看看手上的腕表,封憌担心下了课后会到殡仪馆为母亲上香的哥哥,就快回来了。 由于母亲自杀的事情和绘羽她妈妈有关,觉得自己被父亲利用来掩饰婚外情的哥哥,在悲怒交织之下变了性子。 原本就已经沉默寡言的他,现在几乎半天说不到一句话,面对出轨的父亲能避则避,就算没办法避开时,也当他是透明人。 而今面对绘羽这个仇人的女儿,封憌实在很难想象他会有什么样的行为出现。 其实对于母亲的过世,封憌虽然一开始并不谅解父亲和陆可柔,不过在父亲声声的抱歉下,年纪尚小的他很快的就原谅父亲了。 加上封绍卿不停的对他灌输,男人有外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是他妈咪思想太封闭、太小题大作而想不开,所以懵懂的他最后接受了封绍卿的解释,认为妈咪的死是她自己太痴傻,根本与任何人无关。 但是封绍卿这方法对封裔就行不通了。 虽然封裔的年纪也不大,不过早熟的他,对事情的判断力远比封憌好得多,加上母亲临死前声泪俱下的控诉,他对父亲和陆可柔是完全无法原谅。 绘羽停下脚步,一脸失望的问:「他不在家喔,你知道他去哪里吗?哪时候会回来?」 封憌看着她,心中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哥哥因为母亲的死,对陆阿姨很不谅解。 叹了口气后,他决定还是不要说好了。「我不清楚,妳是知道的,他快要联考了,所以比较忙,加上他每天放学都会先到殡仪馆陪妈妈,所以几时会回来我也不知道,我看妳还是先回去吧。」 「喔。」绘羽失望的垂下肩膀,一脸黯然的朝门口走去,「封憌,你哥哥最近好吗?他是不是还很难过啊?」 封憌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用表情告诉她答案。 绘羽心一揪,难过与不舍写在脸上。 「帮我好好的安慰他,好吗?」她请求的看着他,「他快联考了,现在又遇上这件事,我担心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了。」 封憌点了点头答应。「嗯。」不敢说出的是,封裔现在不仅身体的承受已经到了极限,就连心理也几乎要崩溃了。 「谢谢。」闻言,绘羽这才露出她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笑容。 封憌偷偷的又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距离封裔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于是赶忙催促着说:「妳快点回去吧,免得陆阿姨担心了。」 「好,那我回去了,再见。」绘羽向他挥了挥手,往巷子外的大马路走了过去。 看着绘羽消失在巷子的身影,封憌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封憌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就在绘羽转过巷子口的时候,刚好碰到正要走回家的封裔。 满怀失望心情,正要回家的绘羽,一看到封裔,立刻兴奋的飞奔了过去。 「裔哥哥!裔哥哥!」她边跑边喊着。 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绘羽,封裔愣住了。 喜欢绘羽,恋着她轻柔嗓音和娇傻性子的他,曾暗暗许下要一辈子呵护她的誓言,只是随着母亲的死,这一切都变得不可能了,这份情、这份眷恋,都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蓦然,脑子里晃过母亲自杀前伤心欲绝的控诉,和那声声句句要他替她讨回公道的言词,以及跳下楼后满身满脸鲜血,仍一脸不甘的怨怼眼神…… 母亲的痴、母亲的傻、母亲的怨、母亲的恨,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那股椎心蚀骨的伤痛,将他的心紧紧揪住,痛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是啊!陆可柔是害死母亲的间接凶手,而眼前朝着他跑过来的沈绘羽,则是凶手的女儿! 他答应过妈咪,他要恨陆可柔,他要恨沈绘羽,他要替她报仇! 脑子里的仇恨迅速取代了这几年来对她的深厚情谊与爱恋,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里只剩冷漠与无情。 绘羽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抓着他的手臂,不停的喘着气。「裔哥哥,你还好吗?我听到……」 封裔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冷甩脱她的手,话说到一半的绘羽抬起头,看到他冷到不能再冷的表情时,愣住了。 这样冷漠而疏远的封裔是她所陌生的,绘羽不禁皱起了眉头。 「裔哥哥,你……」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绘羽委屈得顿时泪水盈满眼眶。 「让开!」封裔脸色难看地紧握着双拳,看着她的黑眸就像要喷出火似的, 「裔哥哥……你怎么了?」不带一丝情感的言词冷似寒霜,令绘羽害怕地紧憋着气,喘也不敢喘一下。 「滚!我不想看到妳!」无视于绘羽的关怀眼神,封裔剑眉一拧,大声咆哮着。 「裔哥哥,是……是不是绘羽哪里惹你不开心了?」绘羽嗫嚅地问着。 「妳叫错了,我不是妳的裔哥哥。」封裔语调冷淡地撇清两人的关系。 「裔哥哥,你怎么这么说呢?」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绘羽一脸茫然的低问:「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如果是这样,你骂我没有关系,可是请你别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好不好?」 别用这样的态度?封裔冷嗤一声后摇摇头。「想问我为什么这样,妳何不回去问问妳妈,问她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 「我妈咪破坏你的家庭?」绘羽愣了一下。 「对!」封裔斩钉截铁的回答她。 绘羽小小头颅摇得像波浪鼓似的连声否认:「不,不会的!我妈咪才不会破坏裔哥哥的家庭,因为她知道我喜欢裔哥哥啊!」 她的话一出,立刻惹来封裔的一声冷嗤。「不会?」 「对。」她保证。「因为我曾告诉妈咪说,你是除了她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妈咪都知道她喜欢裔哥哥了,她怎么有可能做出伤害他们两人关系的事情来?这是不可能的嘛! 「喜欢我?哈哈……妳以为在妳妈妈害死我妈妈后,我还会喜欢妳吗?」狂笑后,他怒不可遏的驳斥,「我告诉妳,我不喜欢妳,永远也不会喜欢妳!而妳,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因为我不想看到妳,永远也不想,听到了吗?」 狠狠一瞪,封裔转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留下还搞不清状况的绘羽。 伤害她,不是他所愿意,但想再和过去一样恋她,已是不可能,那么就让他来承受这个痛,承担所有的苦。 望着带着盛怒离去的封裔,绘羽吓住了。她不敢喊住他,难过的心只觉得好酸、好苦,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充塞她的胸口。 裔哥哥再也不喜欢她了……这句话不断充斥在她的脑子里。她不懂,怎么才一瞬间,她的世界全变了样? 他……真的不再理她了吗?不再喜欢她了?就连「裔哥哥」这三个字都不让她叫了?为什么? 对了,回去问妈咪!问妈咪为什么裔哥哥说是她害死了他妈咪? 一个转身,忘了家距离这儿还有一段路,小小的身子奋力的往家的方向奔去…… 赵郁文的丧礼简单而隆重。 封绍卿想起妻子当年嫁给他时,赵家两老极力反对,不曾给予他好脸色看,加上妻子又是因他而跳楼自杀,因此打从办理治丧事宜到入殓下葬,一切都低调进行,更不用说主动通知赵家两老了,故除了公司员工及有商业往来的厂商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 封裔穿着一身黑出席,一脸的肃穆和怨恨,他紧握着双拳,紧抿着薄唇,只有眼眶中闪动的水意,隐约泄露出他内心的伤痛。 相较于母亲跳楼那天的泪流满面、情绪失控,今天的他坚强得令人讶异。 前些日子,封裔在帮母亲整理遗物的时候,不经意发现母亲的日记,里头道尽了她心中的遗憾与愧疚,字字血泪,他这才知道原来母亲不是孤女,他还有外公和外婆。 越走进母亲的内心世界,封裔越为她感到心痛,也终于明了为什么母亲会选择如此激烈的手段,来了结自己的生命。 在商场上,母亲或许是个人人称羡,集美丽与能干于一身的女强人,但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她其实是一个内心极为脆弱、极需男人肩膀依靠的小女人。 成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是为了风光回家门,相较于她最重视的爱情,事业根本微不足道,因为爱情是她的全部、她的生命,没了爱情,她就像失了根的兰花,连活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看着逐渐被尘土封埋的母亲,封裔的恨升到了最高点。 他恨!恨父亲、恨陆可柔、恨沈绘羽……恨这一切的一切,当然最恨的还是自己!他恨自己成了伤害母亲的帮凶,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封裔强忍着泪水,压抑着心中的伤痛,默默的告诉自己也告诉母亲,这个恨、这段用鲜血写下的悲剧,他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忘。 在所有送母亲的人都离去后,封裔依然跪在墓碑前,无视于父亲和弟弟的呼喊,任冷风呼啸而过,任冰凉的雨打湿他的衣服,即使身体传来阵阵凉意,却怎么也比不上他心中的寒冷。 伤心,藏在心底,恨,也藏在心底。封裔对自己也对母亲起誓,有朝一日,他会帮她讨回所有的公道! 绘羽偷偷地躲在墓园的大树干后,看着不远处一脸哀戚的封裔,一颗心不由得揪痛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了,看着纷纷离去的人们,看着被雨淋湿了的封裔,她强忍住上前帮他遮雨、好好安慰他的冲动,因为那一天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不想再看到她,永远也不想。 记得那一天封裔告诉她,母亲是间接害死他妈咪的凶手时,她震惊得脑子一片空白。 在跑回家的路上,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定是裔哥哥误会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在一再的追问妈咪之后,得到的竟是她最不愿相信的答案。 从那一刻开始,她的世界崩落了,她知道自己失去他了,裔哥哥再也不会理她了。 在伤心的同时,她看到母亲满怀愧疚的眼神,她知道她不能恨妈咪,因为妈咪很疼她、很辛苦地扶养她长大。至于她和封叔叔的感情问题,她还小,还不懂大人的世界,所以她不能也没有资格来批评,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愿--长大后要当裔哥哥的新娘子,是再也不能实现了…… 「绘羽,原谅妈咪。」看到女儿如此难过,可柔的心也跟着揪痛。 「妈咪,一切都挽回不了了。」绘羽难过的扑进母亲的怀里,低声啜泣着。 可柔自责道:「对不起,都是妈咪不好,妈咪不该爱上妳封叔叔,这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绘羽摇了摇头,贴心的说:「一切都太迟了,更何况就如同妈咪妳告诉我的,我还小,大人们复杂的感情不是我这个年龄能懂得的,所以我不怪妈咪。真的,蚂咪,妳别难过。」 「绘羽,妈咪真的好高兴妳能谅解妈咪,只是对于封裔可能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妳,这还是让妈咪觉得很抱歉。」 看见母亲眼中满满的内疚,绘羽不舍的安慰道:「妈咪不是告诉过我,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或许过阵子裔哥哥就会忘了也说不定啊。」 虽然她这么说,但她自己清楚,依照封裔的性子,这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 第三章 赵郁文下葬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天气晴朗。 一大早,在封憌的拉扯下,封裔难得下楼吃早餐,只因为咋儿答应他今天要陪他一起去故宫看展览。 走进饭厅时,他看到父亲正在用餐,下意识的,他缓下前进的脚步,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握紧,好一会儿后他才松开紧握的双手,装作若无其事的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恨,恨父亲的外遇摧毁了他快乐的天堂、温暖的家园,他无奈,无奈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生活在这个家庭中…… 凝滞的气氛、堆积在胸怀的愤恨,令他几乎要窒息,因此这一个多月来,他避开所有与父亲接触的机会,像早餐或是晚餐这两个父亲会出现的时刻,他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愿下楼,因为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情绪,扑上前去狠狠地揍父亲几拳。 看着紧绷着一张脸坐下的封裔,封绍卿眉心微微蹙起,回想着父子俩有多久不曾好好坐下来聊聊了…… 好像是从郁文跳楼的那一天开始吧? 「哥,阿桑今天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水煮蛋喔。」小他两岁的封憌,体贴的将剥好的蛋对切成两半后,放进他的盘子里,并细心的送上放了少许酱油的小碟子。 心思单纯的他,虽然目睹母亲的自杀经过,不过在封绍卿请心理医师为他治疗后,短短一个多月,他就从伤痛中走出,恢复过去那好动、爱笑的个性了。 封绍卿突然推开面前的餐盘,对坐在一旁的封裔说道:「阿裔,你用完早餐后来书房一下,爸爸有话跟你说。」 封裔嘴唇紧抿,微微扬高眉梢,看着缓缓朝书房走去的父亲,眼中流露出怨与恨, 「哥,你怎么不吃?」见他久久不动刀叉,封憌伸手推了推他,「不知爸找你有什么事?」 「没你的事,你还是快点吃饭吧,否则等会儿来不及看展览可别哭喔。」封裔宠溺的揉揉他的头发。 「哥,你会恨陆阿姨吗?」看着他,封憌问出心中憋了很久的问题。 没想到封憌会问这个问题,封裔脸色一僵,整个人愣住了,刀叉从手中松脱,掉在餐盘上,发出大大的声响。 封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整个人跳了起来,险些儿打翻面前的食物。 「哥……」 封裔蹙了蹙眉,双唇抿了又抿,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抬起头,推开眼前早已挑不起食憌的早餐,起身抛了句:「我去书房找他。」 封裔用「他」取代了「爸爸」这个词。 自从经历了母亲的自杀,这声「爸爸」他再也喊不出口,一个利用自己孩子来掩饰错误行为的人,没资格做他的父亲! 「哥,你还没回答我!」封憌低喊着。 封裔缓缓的停下往前的脚步,没有有回头看他,一双剑眉越拧越紧。「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因为……」封憌支吾着。 「因为什么?」封裔忍着心中的恨意,试图平缓自己的语调。 「因为我喜欢陆阿姨。」想到陆可柔比已经去世的母亲还疼自己,封憌脸上不由自主的绽起笑容。 闻言,封裔积压在心中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地全数出柙。 「你忘了她是害死妈妈的凶手了吗?!」 「可是爸爸说妈妈是自己跳楼的,跟陆阿姨无关。」封憌急忙帮陆可柔辩解。 封裔恍然大悟,冷哼了一声。 「哥……」封憌见他不吭声,便试图想为她说情。 封裔立刻打断他,厉声的说:「别想说服我!我是不可能原谅她的,除非她能还我一个活生生的妈妈!」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封憌泄气的皱着眉。 「对,所以这没什么好说的。」 封裔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书房走去。 站在书房外,封裔停了近十分钟才伸手推开门,不是他惧于见到房内的人,而是封憌刚刚的话,搅乱了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 走进书房,封裔并没有立刻走向父亲,反而是朝书桌的位置走了过去。 深邃的眸光一会儿落在书桌上的相片,一会儿移向不远处的父亲,「你会想她吗?」 他拿封绍卿放在书桌上母亲的照片,指腹轻柔的抚过相片中的人儿,好一会儿后,他放下相片,嗤笑了一声,「想必是不会吧!」 「她是你母亲,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不想她?」封绍卿微蹙了蹙眉回答。 「是吗?那这又是什么?」封裔唇角漾起了轻蔑的冷笑,指着一旁陆可柔和沈绘羽母女相拥的照片。 旧爱新欢全在他的书桌,只是旧爱已经从人生的舞台上退场,而眼前这个新欢,不知能留住他的心多久?几个月?几年?往后还会不会有另一个新欢? 封绍卿一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不回答?」封裔压抑着想将陆可柔母女的相片,从书桌上扫落的冲动,讥讽的扬起唇。「还是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裔,你这是对父亲说话应有的态度吗?!」恼羞成怒的封绍卿,脸色一变,语气骇人的责问。 封裔抬起头,迎向父亲锐利的眸子,讥笑地反问:「你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还问我是不是你的父亲?!你该不会是这阵子为了考试,读书读昏了头?」封绍卿瞪着他。 「不,你不是我父亲!我父亲不会是逼死我母亲的刽子手!」封裔回吼着。 闻言,封绍卿赤红的脸,倏地褪为惨白。 「阿裔,你妈妈的死我很遗憾,只是感情的事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有一天你长大了,就会明了。」封绍卿叹口气说。 「明了身为男人的你,是怎么个喜新厌旧的人?」封裔冷嗤一声,「自己风流,却归咎于感情是件不简单的事,这种推卸的说词,似乎跟你以前和我们说的不太一样啊。」 「阿裔,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封绍卿自知心中有愧,尽量克制着脾气、捺着性子说着。 「我的父亲不会逼死我的母亲!」封裔根本不甩他, 一再的容忍,儿子却根本不领情,封绍卿的火气被挑起了。 他双手砰地一声,用力的拍在书桌上。「怎么?你瞧不起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那好啊,有本事你就走,最好滚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给我回来!」 「你以为我会留恋这里?你以为我没有你会活不下去?」封裔回顶着。「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屑和害死我母亲的刽子手住在一起!」 「行!有本事现在就消失在我眼前,我封绍卿就当作没生你这个儿子!」封绍卿一时怒气攻心,发飙着。 「我恨你!」封裔心中积藏的愤怒,全数发泄在这一声怒吼中。 吼完,他跑出了书房。 「阿……」看着儿子的背影,封绍卿想开口叫住他,只是碍于面子,他硬是将到嘴的话给收了回来。 原本他今天找阿裔,是想谈可柔搬进来的事,没想到他话都还没有提到,父子俩就吵成这样。 虽然妻子的死他要负大半的责任,可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他和阿憌都还小,公司虽然有他撑着,可是家中再怎么样也还是要有个女人来照料。 而这件事他已经和阿憌谈过了,原本就喜欢可柔的阿憌,当然是高举双手赞成,只是他没想到,阿裔对他外遇的事,反应这么激烈。 「罢了,改天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再找他说好了。」封绍卿喃喃自语着。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封裔居然会真的这样就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十几年,无消无息…… 十几年后-- 「啊--」 睡梦中的封裔,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回国已经一年多了,他的报仇行动也已接近尾声,可是就在他即将成功攫取父亲的一切,拿回母亲辛苦的成果时,那个被他深埋在内心的梦魇又回来了。 母亲血泪的泣诉,那痛与恨交织而成的烙印,再次浮现他的脑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懊悔,再次侵袭着他不为人知的脆弱心灵。 封裔喘息着,双手无意识的耙着宛如浸过水的头发。 他有多久不曾好好的睡个觉了?快一个月有了吧?就在并购案进入最后阶段,他就要完成报仇之际,噩梦却找上了他。封裔苦涩地抿了抿双唇,轻叹。 当年和父亲吵了一架,负气离家后,他坐着车,依循母亲所留下来的资料,来到了外公住的地方。 和外公相认后,外公深恐他会被那个人找回去,短短一星期内,便安排他到美国求学。 独自在美国的这十几年中,年年都是外公和外婆到美国陪他过年过节,他未曾再踏足台湾这块土地。 在美求学期间,他创立了一家电脑科技公司,专营网路搜寻及拍卖服务,而这新兴的科技,不仅为他赚进大把钞票,更让公司在短短不到三年间,就跃升为美国最赚钱的公司之一。 直到一年前,外公心脏病发作,深感自己年岁已大,是该将自己的事业交棒给他,这才允许他回到台湾。 而外婆对他的记忆,至今还停留在当年他找上他们的时候,根本忘了他早已长大成人,不需要她像照顾孩子般的照料着了。 「阿裔,醒了没?醒了就下楼吃早餐喔。」 被恶梦惊醒的封裔,才刚从床上走下来,打算进浴室洗去一身的汗水,就听到楼下传来外婆的呼唤声。 封裔回应着:「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他洗完澡,并穿戴整齐下楼。 「外婆,肚子饿了妳就先吃嘛,别等我了。」在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封裔特地走到外婆的身边,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外婆笑瞇着眼,拍拍一旁的座位催促着:「快、快、快坐下来吃饭了,小心饿着了肚子。」 封裔才坐定,看到眼前一座堆的像山一样的食物,一张俊脸险些垮了下来。「外婆,妳哪时候改行做起养猪事业了呀?」 外婆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养猪?没有呀,我哪时候养猪来着了?」 「哇,妳孙子是在笑妳把他当猪养了!」指着封裔面前成山的食物,外公赵名睿忍不住替他摇头苦笑。 「真是的。」外婆假装生气地鼓着嘴。 「外婆,妳别生气,我把它们全部吃光光就是了。」 闻言,外婆这才又满意的展开笑颜。 突然,外公想起前阵子他交代封氏企业一事,于是问道:「阿裔啊,我上次交代你的事情,现在进行的怎样了?」 「已经着手并购了,这两天就会派人到封氏企业洽谈并购的事宜。」封裔边吃早餐边说道,彷佛谈的是一桩普通的并购案。 「阿裔,如果到最后阶段,外公要你亲自去接收封氏企业,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虽然女儿已经死了十几年,但赵名睿对封绍卿的背叛,仍然恨意难消。 封裔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脸严肃的回答:「外公,这件事我本来就打算亲自执行。」 这是他为母亲讨回公道的第一桩,而下一个任务就是找陆可柔,她这个第三者,是该为她所造成的遗憾付出代价了。 「唉呀,你们祖孙俩是在说什么,我怎么有听没有懂?」外婆看看外孙又看看丈夫,满头雾水的抗议。 「老伴儿,我们就快替郁文报仇了。」赵名睿拍拍一旁的妻子安抚着,激动难掩地微颤抖着手。 「替郁文报仇?」她诧异的反问。 「对,替我们那早死的女儿报仇。」 「那阿憌怎么办?」外婆第一个想到的,是另一个未曾谋面的孙儿。 封裔回答:「阿憌他不在国内,也不经商,所以这件事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影响。」 「他不接掌自己父亲的事业吗?」外婆不放心的追问:「那他现在做什么行业?」 「外婆,妳别担心。」封裔搂搂外婆的肩膀,安抚的回答道:「阿憌他现在可厉害了,是美国动植物研究中心的特聘研究员呢!」 虽然离家十几年,这期间他也不曾再见到弟弟,不过他对他却从未忘怀,也一直很关心他,就连他进美国动植物研究中心任职,都还是他暗中使的力。 对于阿憌能依照自己的兴趣发展,封裔一直持着鼓励与嘉许的态度。 「那就好。」外婆这才放下心。 不过,一想起封绍卿再怎么说也是封裔的父亲,如今要儿子对付老爸,并吞他的公司,她总觉得不妥。 更何况若不是郁文的死,他们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又怎么会有封裔这个孩子来孝顺、陪伴和依靠,公司也得以有人继承?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时间的洗涤下,她心中对封绍卿的恨,已不再似当年那么强烈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足于现在有孙子陪伴的日子。 她转头对丈夫说:「这样好吗?他毕竟是阿裔的父亲,现在要他将他的公司并购了,往后他靠什么过日子?」 她的话立即引来赵名睿的反弹,他怒吼的驳斥道:「有什么不好的?阿裔可不是他的儿子,他是郁文的儿子,是咱们赵家的子孙!」 「可是若不是那件事,我们怎么会有阿裔这个这么好的孙子呢?」看着封裔,外婆说出心中的感激。 「我不管。」对于老伴的老番癫,赵名睿感到恼怒、无奈却又拿她没辙,只能暗暗生着闷气。 「外公,外婆,你们别吵了,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做。」见两老几乎快吵了起来,封裔赶忙消火的转移话题。「外婆,这酱茄子煮得不错,妳多吃一点。外公,这丁香小鱼炒得香又酥,你也尝尝。」 「还是我的阿裔贴心。」咸咸的酱茄子吃在嘴里却甜入了心底,外婆满意的忘了刚刚的争吵。 「哼,是我的阿裔贴心。」吃着孙子夹的丁香小鱼,赵名睿随即忘了生气,边品尝还边夹给结缡了几十年、刚刚还生着他气的老伴。 看着两个脾气来的快也去的老人家,封裔忍不住摇头失笑。 「沈、绘、羽!」 伴随着一声大吼,以及使劲的一掌,沈绘羽整个人险些被打到贴上画板了。 「好……好痛……好痛喔……」 纤细的身躯禁不起这粗鲁的对待,手上的调色盘更禁不住如此剧烈的晃动,整个往身上倒了下来,顿时飘逸的白色洋装,成了五颜六色的拼布。 「封憌,你瞧你干的好事。」皱着新月眉,一脸懊恼地看着惨不忍睹的衣服,沈绘羽气得想扁人。 「噢,我是因为看妳穿白衣服,像极了电影里的女鬼,才好意帮妳添色彩的耶。」 「什么女鬼?你看起来才像殭尸咧!」 噘高了嘴,她小脸气鼓鼓地扑上前去,但是在攻击之前,封憌从背包中掏出一盒她最喜欢吃的瑞士莲苦巧克力。 「停!妳最喜欢吃的瑞士莲苦巧力。这样妳还打得下手吗?」 「呿!每次都来这一套!」绘羽看着他手上的巧克力,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那……不吃还我。」封憌一脸诡笑,作势要收回手中的巧克力,立刻引来绘羽的尖叫。 「到手的礼物哪有平白放弃的道理!」说着,她一把抢了过来,粗鲁地拆开包装,一把抓起好几块巧克力薄片,丢进嘴中咀嚼。 真是香,真是浓,真是超好吃的!绘羽一脸陶醉的表情。 巧克力吃到了,也解了馋,绘羽这才后知后觉地看着封憌,一脸疑惑地蹙着眉心说:「欸,如果我没记错,老兄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美国工作的吗?哪时候回来的?而且还特地送我我最爱的瑞士莲苦巧克力,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求我吧?」 「拜托!我的记录真的有这么不良吗?」 「当然,你忘了,你第一次请我吃巧克力是我高二的时候,你要我帮你追我们班的班花。第二次请我则是我大一的时候,你看上我们学校国乐社的社长。上上上一次是看上了我们系里的讲师,还有上上一次是……」 「好、好、好,妳就非得掀我的糗事,妳才高兴是不是呀?」封憌边举手求饶,边低声嘀咕:「真是的,没事陆阿姨给妳生个那么好的记性做什么?」 天晓得,他当初会这么做,还不是希望能引起她的醋意,谁知她竟八方吹不动,一点心痛的感觉也没有,唉…… 两指拎起一块巧克力往上一丢,巧克力呈拋物线状落入嘴中。「奇怪了,你怎么有空回国啊?前天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怎么没提起呢?」 「绘羽,妳知不知道封氏被人并购了?」封憌说出一件比美伊战争还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 「封氏企业被并购?!」一声尖叫后,绘羽瞠大着瞳眸,正拿着巧克力要往嘴里塞的手,在半空中停格了。 「对!」封憌趁势取走她手上的巧克力,不忌讳这块巧克力已经被她咬了一口,便往自己的嘴里放。 又苦又甜的滋味顿时从唇齿间绽开,让一向不喜欢甜食的他皱起了眉心,真不知这有什么好吃的,这小妮子居然能一片接着一片,一眨眼的工夫就吃掉一整盒。 「所以……你是为了这事急着赶回来的?」屏着气息,她再问道。 他点点头,「没错。」没说出的另一个目的是--他渴望见到她。 从小,他就喜欢绘羽,对她的感情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从喜欢转为爱恋,只可惜她的心早在他还没发觉自己对她的情意时,就已经被填满了,而填满她的心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失踪了十几年的哥哥--封裔。 如果对一个活着的、看得到的、能够面对面沟通的人,他或许还有机会和他展开一场公平的竞争,可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人,他对此是一筹莫展。 不过,除非他出现,而且还单身,否则他是不会就这么死心的,永远也不会! 「你有解决的方法吗?」叹气,再叹气。 「没有。」封憌诚实的摇摇头。 「那你回来做什么?!」伴随着一声怒吼,绘羽两眼像铜铃般的往封憌身上瞪了过去。 「就是因为我想不到好方法,这才来找妳呀。」封憌一脸无奈又沮丧的摊摊双手。「妳是知道的,我学的是自然科学,要是问我这方面的问题,再大的困难我都有办法解决,可是经商,那是我的罩门,妳也知道嘛,我和妳一样打小时候起,就跟数字不合嘛,更何况动、植物这种东西比人好摆平多了,牠们才不会像人类那么奸诈。」 闻言,绘羽气恼到想扁人。「拜托,那可是你爸爸的公司耶,亏你还是他儿子。」 「所以我想把他们两个接到美国住,反正那间烂公司留着只是越亏越多,现在把它卖了也好,虽然在价钱上实在是令人不满意到了极点,不过想想,只要能让我爸退休在家享福也就算了,更何况依我现在的收入,养你们三个人是绰绰有余了。」 「这方法是不错啦,不过你不用把我算进去。虽然我那间工作室是教小朋友画画,可是好歹收入固定,养活我一个人没问题。」 封憌没好气的觑了她一眼。「哇,妳忘了我是哥哥,哥哥养妹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来了,什么哥哥不哥哥的,你也不过大我几个月而已好不好?」对于兄妹这个问题,绘羽从小就很坚持,坚持两人同年纪,没有大小之分。 「好,好,真是的,吃一下亏又不会少了妳半块肉。」 从小为了这个问题,绘羽总可以跟他辩个老半天,深恐她再来个长篇大论,封憌只好举白旗投降, 「你喔,现在要担心的是怎么说服那两个老人家,愿意跟你去美国比较要紧。你也知道,郁文阿姨的死和裔哥哥的离家出走,封叔叔和我妈妈心中都有着深深的愧疚,加上这几年封叔叔一直都没有找到裔哥哥,而今他连郁文阿姨一手创立的公司也都保不住了,在这愧疚与自责的双重打击下,你说他们有可能就此放弃寻找裔哥哥,跟你去美国吗?」 绘羽长叹了口气,说出这几年母亲和封绍卿的内心煎熬,他们一心想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赎罪。 「说的也是,否则陆阿姨也就不会坚持这么多年,迟迟不肯答应我老爸的求婚。」封憌神情沮丧地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那妳认为呢?我该怎么做才好?妳也知道美国人很重视时间和纪律,我又是新进的组员,不可能请太久的假,一直待在台湾不回去的。」 「这个我知道。」 「绘羽,妳会帮我吗?」 「说服你老爸和我老妈,跟你一起去美国吗?」 「嗯。」 「那是当然的啰。」 「那妳愿意跟我一起去美国吗?」封憌趁势问道。 「不!」这件事绘羽却是想也不想的,就给予否定的答案。 「为什么?」虽然明知答案,封憌还是忍不住的问,「难道妳要这样一直等我哥?那……如果他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呸!呸!童言无忌。」 闻言,绘羽双手合十向四面八方猛拜,口中喃喃念道:「众神诸佛,请原谅封憌童言无忌,要保佑我的裔哥哥身体健康、头好壮壮,嗯……还有事业顺利。」 封憌生气的扯下她的手,将她的身子扳正正视他,表情严肃的说:「绘羽,妳清醒一点好好不好?!如果我哥还活着,十几年了,他也应该回来看一下,而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对于封裔的生死与否,封憌早就不抱希望,因为他认为他们兄弟情谊如此深厚,他不可能放下他,连一点消息也不给他。 拾起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唇角微微一瘪,一抹苦得不能再苦的表情,瞬间占据了她的脸庞, 哽着嗓音,她气恼地吼着:「阿类,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好讨厌!」明知道她想他、爱他,却每次泼她冷水,给她重重的一击。 「就因为我打醒妳的梦?」他也不愿意,可是那全是基于爱她,他不忍她一直活在思念中。 「你明知道那不仅是我的梦。」还是她最大的心愿。 「绘羽,不只是我哥,我也能给妳幸福。」封憌重申道。 「可是我不爱你啊。」爱与亲情,她分得很清楚,对封裔的是爱,对他的则是亲情,像兄妹、像哥儿们。 「那如果我哥一直没有出现呢?难道妳要孤苦无依的守着一个回忆终老一生?一面对她的固执,封憌有着深深的挫败感。 她摇头,再摇头。「不会的,只要他还活着,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出现的。」 「绘羽,让我来照顾妳,好吗?」封憌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深情告白。 看着他,深深的抱歉出现在她早已泛红的眼底。「阿想,对不起!一 他让步的说:「给我一个时间,同时也给妳一个时间,若我哥到了那个时候还没出现,就让我来照顾妳的未来。」 「阿憌,你这是何苦?」他的用心良苦她知道,只是感情一事又何尝是这么简单,日子一过就能抛得下,忘得了的? 「我不管!」他拗、他坚持、他固执,一如她。 看着他,绘羽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情沉重的说:「好吧,如果再十五年,裔哥哥他一直没出现,那么我就跟你。」 「好,就十五年,如果这段期间我哥出现了,我无条件也无怨言的将妳送到他怀里,不过,这期间如果他已结婚,那么妳得到我身边来,让我照顾妳一辈子。」封憌伸出小指头,等着她打勾下誓盟。 「阿憌,这……对你不公平,你……」对于他的执着,绘羽不知该说什么。 二值妳不用管。」他随即催促着:「快点啦,打个勾勾也这么拖拖拉拉,难不成妳想反悔?」 伸手与他打完勾勾,绘羽忍不住语重心长的说:「阿炉,你真的好笨。」 「妳也不见得多聪明。」 第四章 「好,言归正传,你知道是谁买了封叔叔的公司吗?」 完成了十五年的约定后,绘羽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双唇抿了又抿,恢复了情绪后,才开口问道。 「知道啊,听说幕后老板是美国一家知名的电脑科技公司,不过真实的身分不知道,因为一切事宜全都由他的下属在处理。」这也是封憌追问了父亲许久后,父亲才透露的。「妳问这个做啥?」 美国的公司?而且还是搞电脑的?绘羽疑惑地问道:「封憌,你能确定是哪间公司?」 美国的电脑资讯公司竟然大老远的跑来台湾,收并和电脑资讯完全不相关的产业?这太诡异了! 「当然可以。」封裔将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资料拿给她看。「妳瞧,这间公司在美国还是一间有规模,有潜能,今年还列入全美十大最赚钱的公司之一呢。」 绘羽边看着手上的资料,边咒骂:「都已经是这么赚钱的公司了,怎么?他们美国没有公司可以买了吗?还买到我们台湾的公司来了?」 封憌接着气馁的说:「妳先别生气,如果接下来妳知道他们是用多么低廉的价格买下封氏企业,妳才吐血呢!」 「多少?」 封憌举起手,晃动五只手指,叹声连连。 「五十亿?」她猜测着。 「还少。」 「那是五亿啰?」她再猜。 「妳想得美咧。」想到父亲跟他说的那个数字,封憌到现在还是觉得生气。 绘羽脸皱了起来,困难地说道:「封憌,你千万别告诉我是五千万。」 「就是这个数目。」 「不会吧?!」绘羽几乎要昏倒在地。 「说的也是,区区五千万就想买封氏企业,那可是我妈咪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封憌长叹一声接着一声。 想起母亲在的时候,封氏企业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不过一个月数千万的业绩还是跑不掉,没想到她一死,公司的业绩就直直落,这几年更是负债累累,就连发放员工薪资都成问题,如今对方所开出的并购金,算算也只够付员工的薪资而已。 「要不是无力帮父亲度过这次难关,加上自知不是经商的料,有时候还真想干脆进公司帮父亲的忙算了……唉,当年如果哥哥不负气离家出走,依照哥哥的才华和能力,公司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卖掉的地步。」不堪回首的过去,想来还是令人心痛。 「说的也是,裔哥哥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绘羽霎时也泄气的瘫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经商,不仅是封憌的罩门,也是她的死穴,谁叫她从小数学能力就不好,只怕到时候为了支票是多一个零,还是少一个零,而白了少年头呢。 她不禁想起过去封裔教她数学时的情景,那令她头疼的数目字,一落入他手中,立即变得可爱又有趣,她很快就能吸收了解,只是他一走,再也没人能帮她把数学搞懂,她的成绩也开始从九十几荡到不及格,这也是后来她为什么会跑去读美术系的原因,至少绘画这玩意儿她有天分,抓得住、掌控得了。 「阿憌,你给我那间公司的地址。」她突然说。 「妳想做什么?」封憌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后,忍不住泄气的说:「如果要打架,绘羽,妳一定是输的啦。」瞧,她瘦得跟竹竿没两样,只怕对方一挥拳,她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谁跟你说我要打架啦?」 「要不然呢?」封憌对她瞧了又瞧,「如果妳是想色诱对方的话,或许是有些机会啦,不过记得不能发脾气,否则……唉……」 是谁说学艺术的脾气就好?这话用在绘羽身上,简直是笑死人了,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脾气像她这么冲的。 瞧,她这不就咬牙切齿,抡着她那颗小馒头似的拳头,一副想扁人的模样。 绘羽一副想踹人的表情,小馒头……噢不,是小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封、憌!你欠扁是不是?谁告诉你我想要去色诱啦?」 「要不然咧?」封憌一副「妳千万别告诉我说,妳是要去谈判」的表情。 但是,绘羽就是回给他一个「没错」的表情。 「绘羽,七月半还没到。」 「七月半几时到,关我啥屁事?」绘羽被他恼的,一时按捺不住出口成脏。 喔,抓包啰!「我要告诉陆阿姨,说妳说脏话。」封憌忍不住幸灾乐祸的跳了起来,谁叫爸爸打小就疼绘羽,就只有陆阿姨公平,知道疼他这个没妈疼的苦命孩子。 「封、憌!你真的是欠扁喔。」 她的话才说完,一阵哀号声随即响起。 「怎么才几个月没见,妳的力气就变大了,人也变得更野蛮了。」封憌边闪边调侃着。「我看妳还是包袱款款,跟我一起到美国去,免得我下次回来,见到的是一个比土番还番的女人。」 「封憌,你还说!今天我不扁你,我就不姓沈!」这男人简直欠扁到了极点! 「我不介意封这个姓让妳冠。」封憌不知死活的要着嘴皮子。 「你想喔!」绘羽气得吐舌头驳斥。 「呵,仔细想想喔,妳真的不想姓封?」封憌一语双关。 「封憌,你最讨厌了啦!」明白她的意思之后,绘羽停止追打他,赧红了脸,转过身不理他。 「是,我最讨厌了。」为了安抚女王的怒气,封憌讨好地给了她那间公司的地址。 「绘羽,说真的,现在我真的什么也不想,那间烂公司他们要就给他们,这正好让我爸能提早退休。」封憌不放心的叮咛着。 「嗯。」绘羽表面上点头答应,但实际上她另有打算。 几天后,她查到了那家美国公司,在台湾设有分公司,她庆幸自己不用跑到美国作跨海大革命。 由于封憌能留在台湾的时间有限,于是他和绘羽两人使尽了全力,说服封绍卿他们搬到美国。 基于换个环境等于换个心境,加上封绍卿年纪也大了,而封憌对经商又一窍不通的考量,两人的说服工作进行起来,也就格外的顺利,很快的就得到封绍卿他们的答应。 在去美国之前,封绍卿也将封氏企业后续的转让工作,交由信任的律师全权处理,只是他们所不知的是,那个一直劝他们看开的人,竟然还不死心的想把封氏企业给要回来。 绘羽才送走封绍卿一行人,回头就将工作室交由好友全权处理,然后按照封憌给的地址,来到普瑞集团台湾分公司。 只可惜,没有事先打电话与台湾分公司的负责人约好时间,接应访客的接待小姐给她的答案是-- 「小姐很抱歉,我们总经理现在不在公司,请妳改天再来。」 不肯轻易放弃的绘羽,于是天天来等他,她就不相信这样,她还见不到他。 一个星期后,接待小姐被她的诚心和毅力给打动,终于肯帮她的忙了。 「小姐,我们总经理现在真的不在公司。」接待小姐在打电话上楼后,一脸抱歉的对她说。 绘羽表明自己的身分,并说明来意后,接着问:「那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你们总经理呢?」 「妳梢等一下,我再帮妳联络看看。」接待小姐再度与总经理的机要秘书联络,一会后她放下电话,「沈小姐,根据机要秘书的说法,我们总经理有事回美国了,妳要见他恐怕得一个月后啰。」 闻言,绘羽险些儿没晕倒,「小姐,那我可以跟你们总经理的机要秘书谈谈吗?」找不到负责处理并购案的人员,她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机要秘书身上了。 「这样啊……」接待小姐一脸为难。 「小姐,求求妳,这件事情对我真的很重要。」绘羽哀求着。 「好吧。」 绘羽在接待小姐的帮忙下,终于见到了机要秘书。 机要秘书在听完绘羽的来意后,一脸为难的说:「沈小姐,这件并购案牵涉到公司机密,我实在很难告诉妳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那么可否能请问妳,这件并购案现在是谁在处理?」问不到进度虽然很失望,不过绘羽并不灰心。 「有关公司的营运大事,都是我们总裁亲自执行,如果妳有这方面的问题,可能得请妳直接找我们总裁才知道了。」 「你们总裁?」 「是的。」 「那请问,我怎样才能找到你们总裁?」难不成绕了一圈后,她还是得跑到美国才能找到人? 「因为我不是总裁秘书,所以并不清楚,不过妳可以打电话到这里询问。」机要秘书抽出一张便条纸,在纸上写了一间公司的名称、地址和电话。 「这是……」 「喔,我们总裁同时也是这间公司的负责人,他在台湾的时间大部分都会在那里工作。」知道她的疑惑,机要秘书马上解释道。 「谢谢。」 拿着机要秘书写给她的纸条,绘羽急忙转身就走。 竣扬企业-- 绘羽在普瑞的事迹,在她还没到竣扬之前,就已经传开来了。 「沈小姐,不好意思,我们总裁现在不在公司。」 这是上午十点多,总机小姐透过封裔的秘书恺芮,所取得的讯息。 深恐失去任何一个能见到普瑞集团总裁的机会,绘羽只能跟上次一样,在大厅一旁的休息室等候着。 只是这一等,又过了三天。 这一天,绘羽又一大早来到公司,早已习惯她出现的总机小姐,还主动的送上一杯热茶和杂志,免得她无聊。 而时间在她默默的等待中,又到了中午。 与同事轮流用餐回来的总机小姐,见绘羽还在等候,忍不住走上前关心的说:「沈小姐,都快一点了,妳要不要先去用个午餐再回来等呢?」 她这样的守株待兔法,能不能见着总裁,她可一点都不看好,因为总裁每次到公司,都是由地下室的停车场直接搭专属电梯上楼,鲜少会从大门进来,除非有贵宾来公司。 「不用了,我肚子还不饿,谢谢。」坚持一定要等到人的绘羽,给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沈小姐,说实在的,我觉得妳还是先跟我们总裁秘书约个时间好了,否则妳这样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我们总裁。」总机小姐好心的提醒。 「我知道,可是刚刚秘书小姐不是说,你们总裁的时间都排满了,要见他得等上一个星期?」绘羽重复着之前她跟她说过的话。 「没错啊。」等一个星期就能见着人,已经很不错了,有人想约时间,秘书小姐还不一定肯排呢! 「可是事情很急迫,我实在不能等那么久。」绘羽懊恼地微蹙起眉心,焦急之情尽在眉宇间。 她的懊恼、无奈与心焦,落入总机小姐的眼中,让同是女人的她看了不舍,忍不住想帮她的忙。 好吧,看在她不像那些因为见不着总裁,就将怒气发在她们身上的人,而且人长得美、气质佳,又有礼貌的份上,她就好心的再帮帮她了。 总机小姐于是说道:「不然我再打电话帮妳问问看,跟秘书小姐说个情好了,不过我可没把握能说得动她喔。」 何秘书的铁面无私、冷漠无情是众所皆知的,只要是总裁的事,管它公事,私事,除非她点头,否则谁也见不了他。 「谢谢。」希望随即浮上脸庞,绘羽感激的一再鞠躬道谢。 在总机小姐打电话后,时间又过了好一阵子,就在夕阳快要西下,绘羽又要再次失望之际,柜台的内线电话响了。 「沈小姐,我们总裁有空见妳了。请妳坐电梯直上十九楼,何秘书会在那儿等妳。」 「谢谢。」 绘羽连声道谢后,按照柜台小姐的指示搭上电梯。 在电梯里,她对着镜子撩了撩头发,拉直身上的衣服,扯了扯唇角,将微笑挂上。 等了十天,她终于可以见到人了,这等待是值得的。 办公室内,刚从客户那儿回来的封裔,看完秘书呈上来这一季竣扬的收支报告表,才对长红的业绩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特别助理又送来一份资料,让他不由得对其中惨不忍睹的赤字摇头叹息。 没错,特别助理送来的那份资料,正是封氏企业的财务报告,里面挖东墙补西墙的资金运用,和过多的人事费用支出,离谱得令人不敢苟同。 对于有这样生意白痴的父亲,封裔嘴角忍不住露出嘲讽的冷笑。 其实,十几年过去了,他对感情也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虽然对于当年母亲自杀一事,而对父亲仍有诸多的不谅解,不过心中的恨意也在时间的洗涤下,逐渐淡去。 而不与封家联络,是因为他知道陆可柔现在就住在封家,对于这个介入他的家庭,间接害他母亲丧命的第三者,就算经过岁月的洗涤,他还是无法原谅她,更遑论足心平气和的面对她,而不采取任何报复的行动。 就在他沉思的这时候,他的秘书何恺芮突然走进来。 恺芮是封裔创立普瑞集团之初网罗的菁英之一,在公司,他们虽是上司下属的关系,不过私底下,封裔和每一个菁英团队的团员都亲如手足,也只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卸下脸上那一丝不苟的严肃面具。 「封,有人想见你,不过她没有预约。」何恺芮希望他能额外拨出一点时间。 「恺芮,别告诉我,妳忘了我的原则。」没预约就不在他既定的行程中,所以结局只有一个--不见。 「就破例一次吧。」恺芮笑了笑说。 「恺芮,我应该没有听错妳的语气吧?」她居然央求他破例?有意思! 安排行程原本就是秘书的工作,只是令他讶异的是来者何人,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办事一丝不苟的她为对方说项。 「没错。」恺芮回答。 「恺芮,妳千万别告诉我,妳在学童子军的日行一善。」封裔笑糗着。 「日行一善的是楼下的总机小姐。」恺芮耸耸肩,撇清关系。 「那妳呢?」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总机小姐焉有胆量放人上来?少来了。 「我只是觉得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为了见你一面,苦苦的在普瑞和竣扬的大厅守候着,一守就是十天。」 绘羽在普瑞等候的事迹,早已传到竣扬了。 「妳把我当白老鼠?」 「不!我只是好奇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更何况,在这一成不变的工作中,偶尔来点不一样的事情调剂身心,也不错,不是吗?」 「是吗?看样子,在台湾的这段日子把妳闷坏了。」 恺芮故意欺近他,对着他又是无奈的耸肩,又是幽怨地发出叹息,「没办法,谁叫我跟了一个无趣的老板。」 想玩?眸光一闪,封裔故作风流的搂上她的腰,语调暧昧的说:「我无不无趣,等咱们上了床后再来评断,也不迟啊!」 封裔轻佻的行为,惹来恺芮的一记火眼金睛,搂在腰间的手随即被她打落下来。 「郎无情,妹无意,封,你不觉得这游戏太无趣?」转个身,恺芮拉开两人的距离,免得被吃光了豆腐。 「无趣?怎会呢?想想这么多年来,妳我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妳又长得如此美丽动人,我怎会对妳这株幽兰无意呢?再者,老板跟秘书谈情说爱,再适合不过了,妳说是吗?」 瞧她一脸严谨,封裔玩性大发,如恶狼般的扑上前。 就在封裔距离她约五公分的时候,恺芮一把将他推开,表情严肃的说:「哼,谈恋爱?你以为我认识你只是一天两天的事吗?」 他们两人要谈恋爱的话,早在她进公司的时候就谈了,怎还会等了这么多年才擦出爱的火花?他想骗谁呀?! 「恺芮,我真的那么差?」封裔故作一脸哀怨。 「不,你怎会这么认为呢?说真的,你是我从出生至今所见过最优秀、最俊逸,集相貌与才华于一身的男人。」恺芮竖起拇指由衷的称赞。 「那妳为什么没爱上我?」他很好奇。 恺芮摇摇头,轻笑,「封,你相信爱情吗?你需要爱情吗?你信任爱情吗?」 她给了他不到两秒的思考时间,接着说:「你不要,对不对?」 「妳怎么知道?」封裔很讶异她对他的了解。 「封,我不知道你曾受过什么样的伤害,不过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也算看尽了你对爱情的态度。对那些和你有过关系的女人,与打着爱上了你的旗帜的女人,你的眼底只有轻蔑、嘲弄,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情意。你说,这样的男人我能爱吗?我敢付出感情吗?」她脸上是打死也不愿意的恐怖表情。 「恺芮,妳的话还真毒啊。」她有需要把话说的这么白吗?想想还真令人泄气啊! 不过封裔看似受伤的表情下,隐隐流露着激赏的眼神。明着褒、暗着贬,聪明的她全做到了。 「不,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么好的上司。」秘书爱上自己的上司,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只可惜她可不想到时候爱情没了,工作也没了。 「妳很看得开。」 「不,应该说我很懦弱,怕失败、怕心碎,更怕没工作、没有收入的日子。」恺芮坦言道。 「好了,你找我说这么多,无疑是怕楼下那个来访者,又是另一个打着爱你的旗帜的女人吧?」怕烦、嫌麻烦,是他的个性。 「恺芮,妳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恺芮没好气的送上一记白眼,「我一向很聪明好不好。」只是偶尔会放一两个上来捣乱,那也是因为这阵子工作太无聊,加上前不久封氏企业的并购案,看腻了他天天板着一张冷沉沉的脸孔,所以才会来点调味料,调剂一下身心啰。 「那前阵子那些女人怎么说?」封裔的唇角突然漾起一抹令人看了头皮发麻的冷笑。 欸,被看穿了! 「来访者应该快上来了。」恺芮看了一下时间,造访者这会儿应该已经坐上电梯了,此时不闪更待何时? 「妳最好保证来的人不是一些苍蝇、蚊子。」他危言恐吓。 「保证不是。」否则在他杀她之前,楼下那个总机小姐铁定先被她大剁八块。 封裔这才走回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他谁不好带,竟然带恺芮这个会调皮捣蛋的人回台湾做他的秘书,真是自作孽啊。 第五章 「请跟我来。」 电梯门一打开,早已在电梯口等候的恺芮,即将绘羽带到总裁室门前。 「我们总裁就在里面。」 绘羽深吸了口气,在进门之前,不忘先确认一下唇角上的微笑,是否已经挂好了,这才推开门, 有事求人,态度要谦卑、姿态要低,这是最基本的,所以打从一进门,绘羽就低垂着头。 「办公室的地板有问题吗?」低沉中带着性感的嗓音,在她面前响起。 「没有。」绘羽柔声回答,头还是垂得低低的。 「那何不抬起头来,将妳的来意说给我听?」虽然她拥有一头飘逸的秀发,不过他可没兴趣对着它说话, 「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贵公司收购封氏企业的事情……」绘羽边说边抬起头,当她的视线对上眼前的人时,她惊得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就像个王者,充满了权威感,不过令她震惊的是,他那张和失踪了十几年的封裔相似的脸庞。 他和封憌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一样的高、一样的壮,同样拥有一双深邃的瞳眸,只不过他的眸光少了封憌的调皮,多了一份睿智与冷沉,最重要的是,这个眸光她一点也不陌生…… 是他吗?那个失踪了十几年的裔哥哥? 她好想冲上前去,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她念了十几年的封裔! 天知道这些年来她有多想他,书桌前的小相框、抽屉中他带给她的书籍、玩具,和一张张记录着他和她童年的相片……她都好好留着,不肯丢弃。 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全身的感官细胞就像通了电似的窜动了起来。 而封裔看见来访者是她,除了一阵惊愕外,心中更是充满各种复杂的情绪。 蓦然,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提醒着他那段血淋淋的记忆、那段被他封藏了十几年的过去、那个恺芮口中他「曾受过的伤害」,而今造成那段悲剧的人物之一,就站在他的眼前。 其实早在决定对封氏企业进行企业封杀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他们会找上他,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来找他的竟然不是父亲封绍卿、不是弟弟封憌、不是陆可柔,而是她--沈绘羽。 十几年前,她爱慕他,他也对她有意,但在她母亲和他父亲的事爆发后,他们的情谊便已划下句点。母亲自杀后,他们甚至连最起码的朋友都当不成,因为他答应过妈妈,要替她讨回一切公道…… 他闭了下眼,不让自己再深想,当眼睛睁开时,凝起的冷漠表情已经取代心中澎湃的情绪。 「你是封裔吗?」她颤抖着声,小心翼翼的问。 「很抱歉,我想妳是认错人了。」封裔指着他桌前的牌子说道。 早在十几年前,封裔去找外公的时候,外公便已征得他的同意,将他真实的身分隐藏起来。 这次外公心脏病突发,紧急召回他接掌公司,并对外宣称他是他自小就被送往美国求学的儿子。由于他的长相十分酷似母亲,所以竣扬企业上上下下根本没有人怀疑他的身分。只除了他在美国求学时的几个好朋友,曾在无意间看到他的护照,才知道他其实姓封,而不姓赵。 看着面前的名牌写着「赵裔」两个字,绘羽再度愣住了。 「不!不是的。」她摇头再摇头,口里喃喃的说:「你是封裔,你姓封,不姓赵……」 她不会错认的,他和裔哥哥的眸光是那么地像…… 「小姐,我的姓氏似乎不是妳应该关心的问题,也不是妳此行的目的才对,妳何不将妳找我的目的说出来呢?」封裔看了一下时间,冷冷的提醒她时间有限。 「不,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封裔!」绘羽才不信那名牌,坚持一定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他的手指轻桌面,微蹙了蹙眉心,深沉而锐利的目光显示出他的不耐烦。 「小姐,我的时间宝贵,如果没事请回吧。」说着,他就要按内线请恺芮带她出去。 「不!不要赶我走!」绘羽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一把按住他正要按向内线电话的手。 封裔愣了一下,视线转向被她按住的手,缓缓的挑高一眉。 「不管你是赵裔还是封裔,我都求求你不要这样就赶我走。」绘羽颤抖着身子,眼底不自觉地流露脆弱。十几年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她实在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他的痛苦。 看着他,脑海中稚嫩的影像,和眼前成熟稳重的模样逐渐重迭在一起,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澎湃的思念之情,她倏地放开按住他的手,飞快的转过办公桌,一举投进他的怀里,嘤嘤哭泣得像个孩子。 封裔一怔,被搂住的身子动也没动,只是静静的任由她的泪水,将他胸前的衬衫沾湿。这期间,他曾举起手想拥住她纤细的身子,只是这股冲动,很快的就被理智给驯服了。 绘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她将积压了十几年的思念全部发泄出来,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那片水痕,她这才发觉刚才竟然毫不保留地在他面前发泄情绪。 被自己的冲动吓了一大跳,绘羽慌乱的退开身子,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痕。「对……对不起……」 失去她的体温,他忽然有种空虚的感觉。 小时候,他最怕她哭了,梨花带泪的脸庞总让他好生不舍,只是现在他无能为力,无能抚平她心中的思念,无力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只能强迫自己用最残忍无情的言词伤害她,就如同那一天他在巷子口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他双手微微紧握,眼神复杂地闪烁,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不过这抹苦笑很快的就被他敛起。 「如果妳是来投怀送抱的,我想妳的目的达到了,因为妳这一抱,确实引起我的兴趣了。」 她像被甩了一记耳光,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一股寒意顿时直窜心头。 「你……你为什么变得这么无情?为什么?」 「第一次见面,妳就要我对妳有情,这未免有点强人所难吧?」他冷嗤一声后,语带嘲讽地说。 「你真的非得这样?这不像你呀!」绘羽就是认定他是封裔。 「在商言商,如果妳是为了封氏企业而来,我劝妳不用多说,因为封氏企业早已是个空壳,封绍卿还得感谢我肯出五千万买下他那个烂公司。至于妳,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确实不错,不过如果妳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封氏企业,那似乎是太高估了自己。」 绘羽走向前去,拉扯着他的手臂,仰着头看着高她约一个头的封裔。「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消弭你心中的仇恨?」 他真的不是封裔吗?她的心在这瞬间动摇了,因为她所认识的裔哥哥,绝不会这么说出这么轻浮的言词。 只是……他真的不是封裔吗?他和封憌长得那么相似,眉宇问也透着她对他的熟悉。 「仇恨?我不懂妳在说什么。」他撇清关系。 「不!你不会不懂!」绘羽大叫,「你还在气我妈咪和封叔叔,气他们害死你的母亲。」 封裔眉心一蹙,不悦地说:「停止妳对我母亲的诅咒,因为她现在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活着?活得好好的……不……不可能,郁文阿姨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她不可能还活着……」她真的迷糊了。 「为什么不可能?我母亲早睡早起,天天轻松愉快,又有我这个做儿子的在身旁照顾着,怎可能不长寿?我大概知道妳为什么会误认我了,因为我的确跟我姊姊长得很像。」封裔伸手将放在桌上的外公、外婆和母亲的合照取了过来,指着相片中的人物说。 绘羽猛摇着头,「她是你姊姊?不,不是的,她不是你姊姊,她是你的母亲!」她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 「妳信也罢,不信也罢,」封裔倾下身,邪佞地笑着,「不过,这都不能让我打消并购封氏企业的决心。」 她生气地指责着,「你为什么要这么狠?」 好吧,就算他不是封裔,那么封叔叔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姊夫,哪有自家人为难自家人的道理?他实在不应该这么狠心地对付封叔叔。 「我狠?」封裔狂笑,久久未停。 看着他疯狂大笑的样子,绘羽突然间觉得他好陌生,心中的熟悉感也消失无踪,脸上写满了深深的惶恐与不安。 「哼!」锐眸一瞇,一记冷哼自鼻息间逸出。「一间公司和一条命相比,如果我这样的行为还算狠的话,这世界焉有公理可言?!」封裔的声音冷得不能再冷,任何人都可听出他心中的怨恨有多深, 「难道无法原谅吗?」 「原谅?哈哈……」一阵冷笑后,封裔俯下身去,整个脸几乎贴上她的脸,「十几年过去了,请问他可曾想过为他的行为请求原谅?他可曾为他的出轨行为负荆请罪?没有,他根本连来都没来!如果妳是为他的过错来要我放过他、放弃并购封氏企业,那么我告诉妳--impossible!」 他的一席话说得冷绝,却又理由正当的令绘羽无法反驳。 「总有办法的,只要你说出你的条件。」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她有心、有诚意,她相信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 封裔嘲讽的道:「除非妳能让死人复生。」想扮演上帝,得先衡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那是不可能的……」绘羽沮丧的垂下头,「不过,除了这一样之外,我想总有其他的办法,来弥补那件事所造成的伤害。」 「没有,也不需要。」伤害已造成,现在才来说弥补为时已晚,更何况该出面的也不是她。 她焦急的说:「你再想想,一定有其他方法……」 「停!」他举起手打断她的话,「如果这是妳今天来的目的,那么,妳请回吧!」 封裔一副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的表情,举起手就要按下内线,请秘书来带走她。 「不……不是的……」绘羽赶忙又按住他的手,无奈的妥协道:「好,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暂且不谈论这个话题。」 看着她,封裔一副「我原本就不想谈论,是妳自己要在上面绕圈圈」的冷漠表情。 她叹了口气后,问:「可是我还是想知道,要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肯放弃并购封氏企业?」 「简单,只要妳出的价码够让人心动。」封裔笑了笑。 生意人果然是生意人,三句不离钱字。绘羽叹了口气。 「好吧,你能否开个价?」希望这个数目字她能有概念。 「十亿。」封裔随口说了个数目字。 十亿?天啊,那是几个零拼凑在一起的啊?她一点概念都没有。绘羽头痛的蹙起眉心,下意识的扳着手指专心数着。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啥长进,一碰到数目字就蹙眉,单纯得令人摇头。一抹笑意倏地闪过封裔的眸底。 「八个零啊……一个月的收入是八万……嗯……是四个零,一亿就是它的……嗯……天啊……这是一百倍,还是一千倍,还是……天啊,这到底是几倍啊?」 这不算还好,越算脑子越是乱烘烘的,连之前封憌对她说,封氏企业是用五千万就被并购的事,也被一个接一个的圈圈,给踢出脑袋外了。 「怎样?算完了吗?」封裔敢拍胸脯保证,这小妮子虽然用手指数过了,可是一点也没搞清楚这数目字到底有多大。 她一脸哀怨地跟他讨价还价:「一定要这么多个零吗?少几个行不行?」 她果然还没搞清楚!一股笑意顿时在他胸口炸开,让他险些压抑不住,就要爆笑出声。 封裔强抑着会得内伤的暗笑,「妳只要告诉我,妳有没有钱就行了。」 绘羽懊恼的垂下头,「没有。」接着,她又急急的说:「不过,只要你肯行行好,不要并购封氏企业,而是挹注资金的话,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 封叔叔养了她十几年,这份恩情就像亲生父亲一样伟大,虽然妈咪因为郁文阿姨跳楼自杀的事情,坚决反对他的求婚,不过她早已把他当成父亲,如今父亲有难,做女儿的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任何事?」 「任何事。」她语气坚定的点点头。 封裔闻言,将视线转到绘羽的脸上,眸中闪过一丝有趣。「我是不是可以将妳的话解读为……包括帮我暖床?」 「你……」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会提出如此卑劣的条件。 「看样子,妳能为封绍卿牺牲的也很有限嘛。」封裔挺直了身子,冷嗤一声。 「你别强人所难好吗?除了这一桩,我什么都答应你。」深恐他反悔的绘羽,急忙抓住他的手。 封裔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缓缓移到被她紧紧抓住的手。 被他这么一瞧,绘羽蓦然惊觉自己的失态,赶忙将手松开。 她又赧又急地解释:「对不起,我只是……」 「算了,妳明天到人事室报到,希望妳的决心禁得起考验。」封裔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 「谢谢!谢谢!」 坚持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收获,绘羽早已忘了刚刚的不愉快,连声道谢后,开心地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封裔的瞳眸缓缓的闭上,放在桌上的双拳不断握紧再握紧。 绘羽的到来,是他没想过的,不过他可以预期,因为她的到来,一切的报复行动将会进行得更顺利。 不过,她不是他第一个目标,也不是他第一个想伤害的人。 他喃喃自语的问着:「妳为什么要出现?妳知道吗?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妳,可是为什么妳总是要第一个冲出来当炮灰?十几年前是妳,现在也是妳,为什么?」 此时在他心中的,是交织着无奈的痛苦,失去母亲的愤恨、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愁…… 听着人事室经理分派给她的工作,绘羽脸部神经严重抽搐。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可恶的赵裔给她的第一个难题,竟然是--清洁员兼泡茶、送资料的小小行政助理。 天啊!怎么会是这种工作?!好歹她也是大学美术系毕业的高材生,虽说打小对数目字就不怎么灵光,成不了锱铢必较的生意人,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抹煞了她其他的才华啊! 至少,对于公司产品的设计和包装,这种与美术相关的工作,她自认可以胜任愉快,虽说毕业后开了间教画画的工作室,经济来源稳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靠这个赚外快,但办公室的柜子里摆满的一座座奖座,可是记录了她辉煌的过去呢! 好吧,做就做,谁怕谁,只要他不怕她搞乱了他的公司,那么她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只是从小就没做过这么辛苦的工作,一个小时下来她已经大喊吃不消,更何况她已经这样跑了一个上午,就连午休时间也因为有工作尚未完成,只能喝杯水暂时充充饥。 叹了口气,抱起半个小时前,五楼业务部交代要印给客户的宣传资料,绘羽才刚要踏出影印室,随即听到内线电话响起。 「喂,我是沈绘羽。」 「我这儿是会计室,有些资料要麻烦妳送到各个单位。」说话的会计室的秘书小姐。 「好的,我将手头上的文件送到业务部后,就立刻过去。」 「好的。」挂上电话前,秘书小姐不忘交代:「不过妳的动作可能要快点喔,因为其中有一份是要送到总裁室的,何秘书刚刚打电话来叮咛,总裁回来就要看到这份财务报表。」 「我知道了。」 放下手中的电话后,绘羽抱起有十本翻译书那么厚的资料,舍弃等电梯的时间,加快脚步往五楼的业务部走去。 幸好影印室在七楼,距离五楼的业务部并不远,她送完资料后再到六楼会计室拿公文和总裁要的财经报告,然后先将报告送到总裁室,再逐层的送资料给各个单位,这样应该不成问题。绘羽边走边思忖着。 一开始事情都如她的计画一样,顺利进行着,谁知从会计部出来,要去总裁室的途中,却碰到了搭讪的无聊男子。 碍于大家都是同事,绘羽不好意思拒绝,在给了好几个虚伪又勉强的微笑,及收下他写有私人电话的名片之后,她这才得以脱身,不过距离她从会计部拿到资料开始,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暗暗喊糟的绘羽,边小跑步跑上楼梯,边揉着痛得几乎要废掉的膝盖,一张小嘴也因疼痛而下意识地微嘟起来。 就在她爬上最后一层楼梯,正要转身往总裁秘书室跑去时,前方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出于自然,她想急停下快速前进的步伐,无奈痛得发麻的脚,早已经不听她的使唤。 啊--要撞上了-- 原以为自己会撞到对方,可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没想到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 虽说有心理准备,不过这么近距离的目光相对,还是吓了她一大跳。 惊惶爬上了绘羽美丽的娇颜,抽干了脸庞上红润的色彩,不过那张嘟得半天高的小嘴,却没因惊吓过度而松开,反而是手一松,资料落了一地。 在这之前,封裔正好结束和恺芮的谈话,才转过身,就看到她急停在他面前,资料散落一地。 他的眉心微微拢蹙成丘。她这是在搞什么?跑那么快,也不怕跌断脖子?封裔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内心为她担心不已。 「对……对不起……」绘羽赶忙捡拾着散落一地的资料。 喔,是昨天来找总裁的那个沈小姐,她几时成了公司的一员了?怎么她没有收到他下的人事命令? 恺芮又看了一下身旁的封裔,只见他一双紧蹙的剑眉,像两把剑紧紧竖插在眉宇间,很清楚的显示--他在生气。 不过是不小心掉了资料而已,有需要气成这样子吗?他的脾气哪时候变得这么不好了? 看着看着,她发现了两人之间潜藏的暗潮,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恺芮满心的疑惑。 「我帮妳。」恺芮蹲下身想帮绘羽,却被封裔给抓住了。 他从鼻息间喷着气,口气恶劣的说:「让她自己捡。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妄想讨回封氏企业,真是天大的笑话!还有,如果吃不了苦,做点小事就嘟着一张嘴,那妳最好立刻就滚出竣扬!」 他话一说完,即朝着办公室走去,留下一脸错愕的何恺芮和身心严重受创的绘羽。 打小他就知道,陆可柔疼惜她这个宝贝女儿,就像呵护奇珍异宝似的,舍不得她受寒、受冻,连家事都舍不得她做,而今他却要她当小工友,做着搬运资料又得跑腿的粗重工作,显然这一个早上就让她吃尽了苦头。 只是,他没有回头的机会,因为这是他答应母亲的,他要为她讨回公道。 看着眼前擦得雪亮的皮鞋,随着主人无情的斥责声渐渐远去,绘羽抓着资料的手微微颤抖,委屈、难过和脚上传来的抽痛,所引发的滚滚泪水,终于再也隐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封裔的怒气、超出乎寻常的冷漠态度及犀利言词,不仅让跟了他多年的恺芮再次傻了眼,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距离沈绘羽这么近,都没看清她有没有嘟着嘴,他竟然看到了?! 嘿,这下事情更有意思了!原本满心疑惑的恺芮,这会儿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那……妳自己忙吧,我回办公室了。」 恺芮实在等不及将这个发现告诉在美国的伙伴,匆匆抛了句,便留下仍蹲在地上捡拾资料的绘羽,回办公室去了。 相信平日看惯了封裔平易近人态度的伙伴们,得知她这个新发现,不仅会跌破了眼镜,恐怕还会想飞来台湾看好戏。 就在恺芮正要打开自己的办公室门时,隔壁的办公室传出一阵咆哮:「就会磨菇,再磨下去天都黑了!」 天啊!他竟然在大声咆哮?!恺芮愣了一下,谁知她的愕愣尚未来得及消化,里面又传出声音。 「捡个资料也要这么久,那不如滚回去继续当妳的大小姐!」 天啊!那个喷火的人,真的是她所认识,体恤又照顾下属的老板吗?他……他真的是她认识了好几年,那个温文尔雅又带点顽皮、喜欢捉弄人的封裔吗? 这次,彻底傻了眼的恺芮,震惊到连要打开门的手,也因而停在半空中了。 第六章 他好凶喔! 绘羽拾起散落一地的资料后,便赶忙推开门,可是因为委屈与脚上的疼痛所引发的泪水,却怎么也控制不了。 办公室内,封裔已经脱下西装,领带也被扯落在一旁,袖子被高高的卷起,一副等着看她要磨菇到什么时候的不耐烦神情。 「总裁,这是会计室要我送来的财经报表。」绘羽边抽噎着,边将资料送到他面前。 封裔看也不看资料一眼,睿炯的双眼直直锁在她哭花了的脸庞上,心头快速闪过不舍。 「泪水是弱者的武器。」敛起心中的不舍,封裔成功的让脸色由关怀转为阴沉。 「我没哭。」胡乱抹去脸上斑斑泪痕,绘羽不服输地抬高下巴,「我也不是弱者。」 他带着挑衅的口吻说:「那么是嫌累?再不然就是深觉委屈啰?」 「不知道总裁是哪只耳朵听到我喊累、喊委屈了?」想逼她放弃,门儿都没有! 他轻笑。「是没听到,不过在竣扬上班的第一守则,就是要面带微笑,只可惜我从妳脸上,似乎看不到微笑这个东西。」 说话的同时,封裔从位置上站起,走到她面前,一步一步的将她逼到墙角,双手放在她身旁两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他的双臂范围内,然后伸出一指揩去她挂在长睫上的泪珠。「还有,妳如果没有哭,那么请告诉我,这个又叫作什么?」 封裔的视线及身躯紧锁住她,庞大的身影和浓烈的阳刚气息笼罩住她,她全身紧绷了起来,不过她仍力持镇定。 「这……」看着他指尖上的晶莹,绘羽心中暗暗喊糟。 「说话呀,告诉我这是什么?」 心绪突然一转,她冷哼一声,轻嘲道:「总裁身居高位,当然不知我们做下属的辛劳,只恐怕连汗水二字代表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想看她笑话?省省吧!为了封氏企业,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的! 谁说他不懂得她的辛劳?打从她八点进公司到现在,她做了哪些事,他是一清二楚,只不过封氏企业他势在必得,这是对外公的承诺,也是对母亲的誓言,他不能因为她而毁了自己的诺言,所以他故意刁难她,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 「是吗?」封裔似要证实她话的真实性似的,将指尖上的泪水送到嘴边,伸舌舔了一下,咸中带涩的滋味倏地在口中化了开来。 他在吃她的眼泪!绘羽全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它一点也不好吃。」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指尖上的泪珠还是全被他舔吃到嘴里去了。「咸咸涩涩的,滋味怪异到了极点。」 咸是泪水的原味,苦涩却是绘羽此时的心境,封裔一语道穿了她心思。 绘羽送上一记白眼,语气僵硬的驳斥道:「我没要你品尝!」 话才刚说完,身子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了过去,受到惊吓的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噘得半天高的唇就被狠狠的封印住。 吓了一跳的绘羽,慌乱问失去了冷静,她抡起小拳头猛捶打他,好不容易回过神,却发现他不但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竟然还将他的舌探入,在她的唇齿问恣情的吸吮,甚至还将她抱起,困在他充满阳刚霸气的怀抱里。 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谁啊?!说吻就吻!这可是她悉心保留了二十几年的初吻,打算要留给裔哥哥一个人独享的礼物啊! 想到自己的初吻就这么没了,绘羽气极了,打他、踹他,想从他如铜墙铁壁的怀中挣脱,但用尽全身的力量,还是挣不开他的箝制。 不!她不要他吻她,也不准他碰她,她是裔哥哥一个人的,也唯有裔哥哥才能够碰她、吻她! 可是在他的强吻下,她双脚开始发软,原本意识清楚的脑子传来阵阵晕眩,越来越不清楚,最后只得任他亲吻,任他为所欲为…… 深陷在他的怀抱里,她才惊觉到自己的脆弱、惊觉自己有多么无助、惊觉原来打从自己来找他开始,她就输了……因为他早已掌控了主控权。 这一吻,封裔释放了积压心中十几年的情感,其中有恨、有怨、有爱,也有深深的伤痛…… 好不容易从他强肆的掠夺中,得到暂时的解放,她急喘着气,压抑下惊慌失措与内心的无助,强板起冷严的脸孔,藉由冷漠的外表来武装自己快被攻破了的脆弱内心-- 啪!清脆又响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总裁办公室。 「妳……」 感觉挡在他胸前的手,无预警地袭上他的脸庞,封裔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俏皮的她竟变得如此暴力。 误以为封裔蹙起眉心是因为生气,绘羽于是扬高下巴,先声夺人的低吼:「很痛吧?不过,这是你罪有应得。」 谁叫他抢走属于裔哥哥的专有权利! 「痛是不痛,不过妳双唇的滋味倒是让人挺难忘的。」封裔抿唇一笑,语带轻佻。 「你……下流!」想到自己刻意保留的初吻,就毁在他「口中」,绘羽难掩心中的愤怒,忍不住一边怒吼,一边捶打他,「臭男人,可恶的坏人,把我的初吻还给我!这是我要留给裔哥哥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夺走它?!」 裔哥哥?!绘羽口中的那三个字,强烈地撼动了封裔的心,是惊?是喜?说不出的滋味霎时全涌上了心头。 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曾说过她很喜欢他,没想到在他用那么无情的言词伤害她之后,她不但没有忘记他,还将他放在心中那么重要的地位,这叫他怎能不百感交集、感动万分?! 不过,听着她那句「要留给裔哥哥的」,她的吻他就要得心安理得了。 看着他深邃黑瞳不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绘羽心里直发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深恐他又要侵袭她的双唇,于是赶忙收回原本要捶打他的手,紧密地护在被亲红了的双唇前。 「为什么这样看我?我这样打你已经够便宜你了。」哼,她没有说要控告他性骚扰,就已经便宜他了,难道他还期望她一点反击都没有,就这么轻松的放过他?别作梦了! 「看样子妳是不在乎封氏企业了。」 「你……」她倒抽了口气,气得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他竟然用这个来威胁她?真的是卑鄙小人! 「妳要下手的时候,就应该想过后果的。」斜睨了她一眼,封裔松开对她身体的箝制,径自走到办公室的一隅,从摆满各类名酒的酒柜中取出路易老爷xo。「一个巴掌,换来我不放弃得到封氏企业的决心……吃亏的绝不是我。」 回过神后,她怒气冲天的冲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酒,斥责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是你先欺负我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小人的再拿它来要胁我?!」 「难道妳以为光凭妳在竣扬做的这些工作,就足以换得一个封氏企业?」一声轻哼后,他接着嘲讽的说道:「妳也未免太自抬身价了吧。」 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这可是他昨天跟她谈好的条件,他怎能才隔一天就不认帐了?! 「赵裔,你忘了你昨天说过的话吗?我做到了你的第一个要求,可是你竟然……」绘羽生气的边骂边想举起手捶打他,可是发现手上竟然拎着刚刚从他手上抢下来的瓶子,因为实在太生气了,而且刚刚被他吻得口干舌燥,所以顾不得它的内容物是什么,拿起来就往口中猛灌,打算先润个喉,再与他理论。 呃……这是什么啊?猛然发现不对劲,可是已经太慢了,滑入口中的酒早已呛的她头昏脑胀,咳个不停。 「咳……咳……你……」该死的,他简直是存心害人嘛,没事拿酒做什么? 「钦,不会喝酒,就不要逞强,真是浪费了我的好酒。」 从她微微颤抖的手上将酒瓶取下,并取来之前恺芮帮他泡的碧螺春交给她后,他转身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边看着她,边优雅地啜饮着酒,眼神彷若在嘲笑她,只有不懂酒的人才会跟她一样牛饮。 「你……还不是你!没事拿什么酒害人。」绘羽边喝着茶边骂,在热茶的帮助下,晕眩的脑子情况好转多了。 「是吗?如果没记错,刚刚可是妳抢我的酒喝的。」 她不甘示弱地反驳:「上班时间没事喝什么酒嘛,所以错的是你。」 该死的,头昏的情况虽然好了一点,可是还是不能集中思考,更可恶的是,这一切都是他害的,可是他却做贼的喊捉贼,说她抢他的酒喝,真够奸诈狡猾的! 蓦然,她心思一转,眼光犀利的射向他,一副了然的口吻说:「赵裔,你果然够奸诈,是不是认为呛死了我,就没有人会来阻止你并购封氏企业了?哼,你错了,今天纵然没有我,也还会有一个封憌会找上你,你休想计画得逞。」 「是吗?」一阵轻笑,封裔摇了摇头。「要让妳死,一通电话就够了,不需要我下手。」 「你……你……果然居心不良!」绘羽连退了好几步,惊惶的表情彷若此时站在她对面的,是一只会噬人的猛兽似的。 封裔顺着她的话尾说:「没错,我是居心不良。」因为他要的,绝不是只有一个吻这么简单。 「你……你想怎样?」 「妳!」 「我?」绘羽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脸。 「对。」 她冷哼一声,眼神流露着愤怒的光芒,「趟裔,我可以属于任何人,但绝不会属于你,因为我讨厌你!」 她口中的任何人,其实指的是封裔一个人,不管过去还是以后,结果都一样,除了他,她谁都不要。 「是吗?显然沈小姐妳的记忆不太好,忘了我手上握的是什么样的筹码。」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提醒她,她今天为什么会在竣扬的原因。 「赵、裔!」她气怒地大吼。 「我没耳聋,不需要这么大声。」他一副受不了噪音茶毒似的,猛掏着耳朵。 「我恨你!恨你!恨你……」在连声恨你之后,绘羽脚一蹬,生气的转身离去。 就在她要打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后面传来冷冷的一声-- 「记得下星期一准时上班。」 绘羽伸出手看了一下腕表,时间刚是五点三十分。 啊--她好想杀了他!瞪了他一眼,绘羽气呼呼地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听着她一路又是甩门又是踹电梯的声音,封裔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样子他真的惹毛她了。 不过,这就是绘羽的真实个性,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哪怕是一点点的不愉快,从她噘嘴、皱眉的表情中,就能清楚窥视出来,她就是这么特别,一点也不做作。 好不容易劈里啪啦的声响终于停止了,封裔这才拉回思绪及视线,微扬的薄唇再次被他紧抿成一条线。 每次只要看着她,那纠缠了他十几年的伤痛与爱恋,就会浮现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他想要对这个他曾用过心、下过情的女孩表现出关怀,但早在她母亲介入他家庭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他终究会是她爱得最深,却也是伤她最深的男人。 封裔深深的叹了口气,桌上那迭赶着要的财务报表,此时也变得不重要了。 自封憌带着母亲和封叔叔到美国后,打电话向母亲报告自己的情况,成了绘羽每周的大事。 只是从到竣扬上班开始,由于工作实在太累了,常常一洗完澡,连晚餐都没吃,就蒙头大睡。好不容易一个星期过去了,她逐渐进入状况了,这才想起一个星期又到了,赶忙打电话到美国。 电话一接通,母亲即焦急的询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打了好几次电话给她,都找不到她的人。 本想等到事情有了进展后,才让母亲知道所有过程的绘羽,只好老实的招出自己这阵子不在工作室的原因。 陆可柔听完她的原因后,对于她鲁莽的行为不免有些生气。 「妳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去找人家理论呢?如果发生了事情,妳叫妈咪怎么办?」 「好啦,妈咪,妳看我又没出什么事,妳就不要生气了啦。」撒娇,是绘羽用来平息母亲怒气的最佳利器,从小到大,屡试不爽。 「绘羽,这件事妳别管,好好把妳的工作室经营好,至于封氏企业,纵使对方答应只是单纯的投资而不是并购,但妳封叔叔年纪也大了,实在没有那个体力再去经营了,现在他好不容易愿意和阿憌在美国长住,妳就别多事了。」 绘羽不依的咕嚷着:「可是人家不甘心嘛。」因为那不仅是封叔叔的事业,同时也是郁文阿姨的心血,她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裔哥哥亲手接掌他母亲所遗留下来的事业。 「绘羽,妳听妈咪说……」陆可柔试图劝说着,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她给转移了话题。 「妈咪,我告诉妳喔,原来普瑞和竣扬的负责人是同一人呢。」 「同一个负责人?」 「对啊,妈咪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对不对?」 「嗯。」听完女儿的报告后,陆可柔又问:「那妳真的决定留在竣扬工作?」 「当然,要不然我干嘛在台北找房子住?」绘羽插起一块水果往自己的嘴里塞。 「绘羽……」 「好啦,妈咪,妳就不要再念了啦,要我看封叔叔一生的心血化为乌有,我真的做不到嘛!妳好歹也让我试试看,真不行我立刻回去教画画,这总行了吧?」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陆可柔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妳封叔叔舍不得,毕竟这间公司是妳郁文阿姨的心血,如今败在他的手上,他很自责,也很愧疚,只是一切的难过总会过去的。」 封氏企业的负债,早已超过绍卿所能负荷的了,这次有公司肯买下它,并帮他解决所有的财务问题,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没了封氏企业、失去了封家老宅,她唯一担心和烦恼的是,万一哪天封裔回来了,会找不到他们。 「所以我决定帮封叔叔的忙,请求赵裔不要并购封氏企业,转而用投资的。」 「这样好吗?」陆可柔的担忧更深了。「凭妳一个女孩子,我怕那个赵裔是在诓妳的。」上亿元的负债不是个小数目,没有人会这么好心。 「他如果敢诋我,我就吵的他天翻地覆,永无宁日。」她绝对不会放弃的,哪怕他再怎么刁难,为了封氏企业,为了裔哥哥,她都会忍耐。 「不只是这一样,这件事妈咪总觉得不妥当,妳要不要再好好地想一想?」 「有什么不妥当啊?」边说着,小小的嘴巴又塞进了一大块苹果。 「当然不妥当啰,阿怨一直希望能娶妳为妻,现在你们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台湾,这怎么发展感情?」 原来妈咪的不妥当是指这个啊!绘羽的额上刷地落下好几条黑线。 「妈咪,妳该不会跟封叔叔一样,真的认为我和封憌适合在一起吧?」 不是吗? 无须开口,陆可柔的答案已经写在她的沉默中。 赶忙咽下口中的食物,绘羽长叹了口气后,决定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 「妈咪,第一次看到裔哥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只属于他一个人。虽然后来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他也清楚的对我说过,他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可是我的心意还是不会变,除了他,我谁都不嫁,谁都不要,哪怕是要孤单一人走到人生的最后。」 闻言,陆可柔身子微微一震,笑容没了,写在脸上的是不舍与心疼。「妳这是何苦?难道阿憌对妳不好吗?」 「封憌没有不好,只是我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个人,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可是我和妳封叔叔……」 「妈咪,别逼我,否则我和阿憌见了面只会更尴尬。」绘羽深深叹了口气,提醒道。 「好吧,那么答应妈咪,别再去竣扬了。」孩子是自己生的,她的脾气她焉有不清楚的道理,只怕到时候她一个控制不住,受伤的绝不会只是财大气粗的赵裔一人而已。 「妈咪,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绘羽撒娇地央求着。 其实,那天赵裔轻薄她后,她曾兴起不再踏入竣扬的念头,可是一想到他那张酷似封憌的脸,那念头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她总会不自主地把他当成封裔。 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她想着他对她的吻,抚着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原本应该生气的心竟然怒气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悸动。而想起他说他要她的时候,她的心更是悸动不已、呼吸急促…… 她是怎么搞的?当时她曾暗暗自问。 难道是因为太生气? 还是因为她太思念裔哥哥,而他的长相跟他酷似? 不!她一定要搞清楚。 「妈咪是怕妳吃亏。」 「不会的,就如同妈咪妳以前说的,我这么凶,哪有男孩子敢欺负我。」 话是不错,可是陆可柔总觉不妥。 「那么我要阿憌再回国一趟……」 「我才不要!」她马上否决。「而且他才刚销假回去,这样会害他没了工作的。」 「绘羽……」 「好啦,妈妳别担心啦,我真的没事,时间也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就不多说了。」 深恐母亲再提及她和封憌的婚事,绘羽只得赶紧结束这通亲情电话。 「那妳自己要吃饱,穿暖喔。」 「我知道了,妈咪再见。」 匆匆挂上电话,绘羽像打了场硬战似的,无力瘫躺在沙发上。 不过在匆忙间,她却忘了她想问的问题--郁文阿姨有弟弟吗? 唉……只能等下次找时间问啰! 一个上午,绘羽忙的像无头苍蝇,又是准备报表,又是整理开会要的资料,忙的连喝口水、喘口气的空档都没有。 「真是的,这么大的一间公司,难不成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小助理吗?」边整理手上的资料,绘羽边嘀咕着,忙的根本忘了已经到了中午用餐的时间。 「总裁好。」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封裔,她面无表情的开口招呼,心里疑惑着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封裔拉开资料室内的小办公椅,看着忙的几乎双手打结的绘羽,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心疼。 其实她可以不用这样委屈,封氏企业的未来根本与她无关,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坚持。 他……是不是该放手?是不是该放弃对她的报复?只是那又怎么对得起无辜枉死的母亲? 唉,她为什么要出现?他在心里问着自己。 就在这时,内心深处发出了小小的声音提醒他,纵使她这次没出现,等他处理完封氏企业后,他还是会去找她,不仅她也是他报复目标中的一个,更因为……他想念她! 封裔拉回心思,看着她纤细的身子忙来忙去,越看越心烦,心底突然冒出无名火,烧得他焦躁不已。 封裔的眉微微蹙了一下,「中午了,该吃午饭了。」 呃?已经到了中午了吗?绘羽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原来已经快一点了,难怪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等会儿去吃。」边将手边的档案归档,她边盘算着等会儿要去吃什么才好。 「我的午餐呢?」看她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他索性直问。 「你的午餐?」 呵,她果真没有看到他放在她桌上的便条纸。 「对,妳没看到我下的命令吗?以后我的午餐妳得帮我准备好,」封裔看着她,一脸不悦地紧绷着脸。 「我是没看到。」她赶忙冲上前,翻开桌上的资料,果然看到一张被压住了的便条纸,她的眼角顿时严重抽搐。 该死的,这是哪时候来的命令?她怎么不知道。 她挣扎着想解释,「对不起,今天的工作太多了……」 「我不管,我现在肚子饿了要吃饭。」封裔一脸生气的模样。 「好,我马上去买。」他还真是物尽其用,有秘书不差遣,反而差遣起她这个小小助理来了。 「再等妳买回来我都饿死了。」他发火的低吼。 他这么一吼,绘羽的脾气也来了,「怕饿死,那麻烦你自己去吃。」 谁知封裔接下来并没有再吼她,反而像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似的耍赖道:「陪我一起去吃。」 陪他一起去吃?绘羽小嘴微张,脸上净是无法置信的表情。他是不是吃错药了?不怕她在用餐的时候一言不合的又跟他吵了起来? 而且,他刚刚说话的语气……根本不像上司对下属的命令式语气,反而像男女朋友间的撒娇口吻。 男女朋友?撒娇口吻?绘羽呆住了。 「那……可以走了吗?」封裔又一反过去冷峻的表情,咧出了一道足以迷死人的浅笑。 绘羽被吓呆的脑子仍然空白一片,迟迟无法运转。 「走吧。」不等她反应,他握住了她的手,将仍处于愕愣状态的绘羽拉出资料室。 直到他们走出竣扬企业,坐上了车,她仍半天说不出话来。 停摆多时的脑子,突然闪过上星期五他曾说过的一句话--他要她。 天啊!他该不会来真的吧?! 这一个新的震撼,又将她的脑子炸得更空白。 于是绘羽就这样一直看着前方,看着街头的影像从眼前一一掠过,看着车子开上了蜿蜒的小路…… 一路上,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呆愣着。 第七章 无视于摆满桌上的精致食物,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没有离开过半秒钟。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说这句话的时间,距离上一句话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终于找回声音啦?我还以为妳打算一直当哑巴。」封裔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你才是哑巴!」她微噘着嘴,斜睨了他一眼,「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不过如果你的目的是要我放弃封氏企业,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可、能!」 「我没要妳放弃封氏企业,不过我也没打算放弃封氏企业。」他边说着,边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她的碗里,然后用着亲密伴侣问常用的宠溺口吻说:「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糖醋排骨是绘羽最爱吃的一道菜,接着是凉拌鸡丝海带芽,至于汤呢,则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吻仔鱼苋菜汤,而这些家常小菜,在台北这处处标榜着时尚的大城市里很难吃得到,所以封裔才会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来到阳明山的这间「野菜之家」。 看着碗里的糖醋排骨,绘羽将视线转到桌上的菜肴,看着面前摆放的每一样菜部是自己最爱吃的,她不禁愣住了。 「光是看,肚子是不会饱的。」封裔边催促着,边夹起一块不带骨的排骨肉送到她的嘴边,说:「尝尝看,这家店我来了好几次,味道还不错,很有家的感觉。」 如果她的习惯没变,在发愣之后她接下来的动作应该会瞇了瞇眼睛,然后再用充满疑惑的眼光看着他。 这是她遇到疑惑时的习惯动作。 果然,她马上瞇起眼,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了解我多少?」带着一点负气的意味,她一口咬下他筷子上的排骨肉,甜美的肉汁在口中化开,香气在她唇齿间流窜。 「哇……这肉……真是好吃。」她瞬间忘了满心的疑惑,拿起桌上的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好吃就多吃一点。」封裔眼神带笑地又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她的碗中。 看她吃得满心开怀,封裔悄悄的叹了口气。想起过去在沈家用餐的情景,当时只要陆可柔摆上糖醋排骨这道菜,绘羽总是贪心的霸着它不放,而他是她唯肯分让的人。 唉,多希望他们之间不要出现这么多的纷纷扰扰,多希望他和她只是生活在单纯家庭的两个人,那么他便会用他所有的爱,好好的呵护她、怜惜她:水永远远,而不是有计画的在让她卸了心防、敞开心之后,再狠狠的伤害她…… 好一会儿,绘羽在塞进了几块排骨肉后,才满足地抬起头,睁着一双炯亮的眼,直盯着他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菜?」 封裔笑了笑,没有搭腔。 「你说话呀。」 「要知道妳的事并不难。」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要知道她的事并不难?绘羽眉心微微蹙拢成丘,一会儿后她大叫一声:「我知道了,你找人调查我!」 外头征信社一大堆,想知道她的过去和喜好确实不难,不过她讨厌隐私被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下的感觉。 他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怎么不说话?」 「我如果说我没有调查妳,妳会信吗?」他反问。 她摇头。「不信。」会信才有鬼咧。 「这就对了。」他舀了一勺的吻仔鱼苋菜汤进她的汤碗里,「先吃饭吧,妳肚子不是饿了吗?」 也对,吃饭皇帝大,等她解决了五脏庙的问题之后,再跟他算帐也不迟。 「那等我吃饱,你就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喜好的。」 「嗯。」他点头答应。「吃吧。」如果她还记得问的话。就像现在,一遇到喜欢吃的菜,心思单纯的她,立刻就忘了之前两人的不愉快。 「那你也吃。」看着封裔空无一物的碗,好心情的她替他夹了许多菜,其中还包括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看着碗里的糖醋排骨,笑意跃上了他阎黑的瞳眸。 她果然是忘了。 时间才刚到十二点,绘羽便赶紧放下手边的工作,赶着在公司其他员工下楼用餐之前,跑到地下一楼的餐厅,打包了两份午餐上来。 没办法,谁叫她吃人嘴软,尤其是这期间,他还请她吃了许多次美味可口的午餐,所以她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那么多,除非他言而无信或是又来招惹她,否则她将不会再主动挑衅他。当然啦,这也是因为封氏企业还在他手上。 封裔一边审查着恺芮刚刚送进来的投资报表,一面透过电脑视讯和在美国的工作团队,研讨下一季的营运成长目标。 就在他刚宣布散会,正要关上视讯时,绘羽进来了。 「总裁,吃饭了。」今天员工餐厅准备的菜很丰盛,不过绘羽还是只挑了几种自己爱吃的菜,谁叫他没事先跟她说他爱什么菜,她当然就挑自己爱吃的啰。 「现在是上班时间吗?」封裔边收拾着桌上的公文,边问。 「当然不是。」现在是午休时间,他忙昏头了吗? 「那妳可以叫我裔。」 「裔?!」她听错了吗? 「对。」从呆愣的她手中接过餐盒,他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全是她最爱吃的菜。「妳上次说的那个裔哥哥,他爱吃什么?」 一听到有人提及她的最爱,恍惚的她立刻恢复正常,不过态度也变得戒慎,她声量超乎想象的大的反问:「你问这干嘛?」 「好奇嘛。」他夹起一块辣子鸡丁,「嘴巴张开。」 这是绘羽爱吃的菜之一,不过对一向不喜爱吃辣的他而言,却是禁食。 「啊?」 不懂他为什么叫她嘴巴张开,绘羽微微错愕地张开了嘴,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封裔已将辣子鸡丁成功的送进她嘴里。 「这个妳帮我吃。」他一副不喜欢吃辣的表情,然后又夹起一块送到她唇边。 她吞下辣子鸡丁后,他怕她辣着了,又送上一口白饭。 吃下白饭后,绘羽然发觉这样的情形似乎有点诡异与暧昧,赶忙退后一步。「这是你的午餐。」 他大方的说:「没关系,我可以分妳吃。」谁叫这小妮子光顾着自己,餐盒里面满满都是她爱吃的菜。 「我的在那里。」她指着暂放在一旁的餐盒。 「我要看妳的菜,看妳是不是偏心,把好料的都夹给自己,把辣的都留给我了。」封裔耍赖的说。 「我才没你那么没品好不好?」绘羽生气的打开自己的餐盒,展示里面一模一样的菜肴,表示自己的清白。「看吧,你餐盒有的,我也有。」 真是的,不吃辣就早说嘛,还冤枉人家, 「我不管,妳的看起来比较好吃。」说着,他伸出筷子夹起她餐盒里的芦笋。 「这样菜,你餐盒里也有好不好。」绘羽转了个身,护住自己的餐盒,嘀咕着。 「可是妳的看起来比较好吃。」封裔一脸哀怨的看着她的餐盒。 绘羽看他,再看他,然后似乎是费了很大劲儿才说服自己似的,将护在胸前的餐盒放到他面前。 「好啦,好啦,随你啦。」都是一样的菜,她就不相信她的会比他的好吃。 「坐吧。」封裔高兴得像得到糖果的孩子似的,忙着帮她拉来椅子。 一会儿后-- 「欸,你怎么可以这么没品!喔,你真的是吃在嘴里,看在别人的餐盒里耶!」绘羽看着被他夹去的鱼,生气的站起身子,整个脸贴向他的脸,将已经到他嘴边的小黄瓜一口咬掉,然后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炫耀着:「呵,有本事这次你再从我嘴里抢走啊。」 「妳说的喔。」 「我说的,怎样?」不疑有他,绘羽跩跩的在他面前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可恶。」封裔话才落,唇已经印上她的,自她口中攫取食物。 呃?这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啊? 绘羽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僵住,全身就像被十万伏特的高压电给电到了似的,不敢移动、不敢呼吸,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至于封裔,倒是吃的开心,一点也不介意吃了她多少口水。 回过神,绘羽这才发觉自己被骗了,气得说不出话来。该死的,她就知道他不安好心眼,就跟狐狸一样狡猾! 「赵裔,你……可恶!」她朝着他大声抗议。 「妳多说了一个字。」他好心的提醒着,语气平缓的就像是没啥事发生似的。 「去你的啦。」那是裔哥哥才有的特权,他姓赵,很抱歉,这个好康没有他的份! 「这次更惨,四个字全都说错了。」封裔摇摇头。 「你……」她如果脑充血,一定是被他气来的。 「裔。」他不知死活的再次提醒着。 「啊--」绘羽终于受不了了,气得抓住他的脖子,恨不得掐死他,而这刚好顺了封裔的意,他顺势将她抱进怀里,双唇再次封住她的,只是这次他不是从她嘴里抢食物,而是…… 索吻! 今天她很早就将餐盒送到封裔的办公室,不过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次她很聪明的先将自己的午餐放在助理室。 一见她进门,他立刻结束手上的工作,预备再跟她来个亲密的午餐。 谁知绘羽一见他站起来,赶忙将手上的餐盒往他桌上一放,随即迅速往后退了好几步,与他保持五公尺以上的距离。 「妳这是做什么?怕我把妳当午餐吃了?」看她戒慎恐惧的模样,封裔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他往前一步,绘羽赶忙出声:「你……你别过来!」 「放心,我不吃人肉。」 「可是你会亲人!」 他走上前一步,她便退一步,不过这次她很聪明,是往办公室的门口退去,他堵不到她的路。 闻言,封裔大笑。「原来妳是怕我亲啊。」 她就是这么可爱,可爱得令人心疼与不舍,无奈,他还是得将她推进地狱。 「废话,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当我的女朋友不好吗?」 「当然不好。」没有半点迟疑,她语气坚定的回答。 「回答的这么快,真是伤人啊。」渴望拥有他的女人不知有多少,而这小妮子竟然如此地不屑一顾,听了真令人伤心。 「你忘了,我早告诉过你,我只爱裔哥哥一个人,哪怕你跟他长得很像,但你仍然是你,绝不可能会变成我的裔哥哥的。」对于这一点,她很坚持的。 「真的没有办法取代?」 绘羽调皮的朝他扮了个鬼脸,「你慢慢等吧。」 她的执着与坚持,让封裔顿时觉得很难受,虽然知道她爱的是他,另一个身分的他,不过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轻叹了口气,封裔突然无预警的说道:「绘羽,我喜欢妳。」 这是他一直没亲口告诉过她的一句话,是他心底最真实的声音,不过却也是揭开他往后深深伤害她的序幕。 喜欢?!这两个字让她措手不及,只能呆呆的怔住,心中那挡不住的强烈震撼,令她久久无法思考。 「在想什么?」他低沉的嗓音把她拉回现实。「最近的相处,我真的喜欢上妳了,」 「喜……喜欢上我?」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没错。」封裔走上前一步。 他的靠近、炽人的阳刚气息,就像蜜蜂的针螫上了她,令她忙往后退。 那专注的眼神,那酷似封裔的温柔眼神,令她心慌意乱,无奈他却不是他啊!绘羽心痛的想着, 鼻头不由自主的酸了起来,她深深的凝视他一眼后,怅然的垂下头,低低的说:「可是…i你不是他啊。」 封裔微蹙起眉心。就是这表情,带着渴望与悲伤的表情,总能轻易令他折服。 「那么……能不能请妳将喜欢妳裔哥哥的心分一些给我?」他强挤出一抹微笑,问。 拾起头,看着他,约莫过了五分钟,绘羽神色黯然的缓缓垂下头,轻咬下唇回答:「你知道吗?曾经我有多希望你是裔哥哥……」可惜他姓赵,不姓封……这是绘羽最懊恼的地方,也是最恨的原因。 他皱皱眉。「我不想当替身。」当另一个自己的替身。 再抬头,她紧紧的凝视着他,时间又在她的凝视中悄悄飞逝,这次大约是过了十分钟,她的唇角才缓缓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我知道,因为我跟你一样,我也不要爱一个替身,哪怕你们是如此的相似。」 写在她脸上的凄楚,让他的心紧纠成团,他有股冲动,想要紧紧的拥抱她,吻去她脸上的哀伤,并大声的告诉她,他就是封裔,她一直深爱着的那个裔哥哥……可是他不能,因为接下来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哪怕这将是一出损人又伤己的剧本,他还是得照着演! 「把他给忘了吧。如果他爱妳,他不会失踪这么久的。」 「忘了他?他如果爱我,不会失踪这么久?」她喃喃的重复着他说的话。 他加重语气的说:「对,忘了他。」如果可以,他也忘了自己,这样他就能好好爱她,而不用爱的如此痛苦。 「可是我忘不了啊……」眼泪从她的眼眶翻滚而下。 打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的心就遗落在他身上了,这十几年来,她早已习惯了一颗心锁住一个人,如今要她忘了他,收回那颗用「爱他」来养大的心,谈何容易?! 看着她,看着她被泪水逐渐淹没的瞳眸,他的心在揪紧……不断揪紧…… 蓦然,惊觉掌心渗出一阵湿黏,他这才发觉,不自觉握紧的双拳,指甲已深深嵌进肉里…… 「如果只是朋友呢?」封裔退而求其次的问。 「朋友?」胡乱的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绘羽眨着灵灵水瞳望着他。 「当不成恋人,总能做做朋友吧?」封裔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细心的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就像十几年前一样,她哭泣的时候,他总是细心的帮她拭干泪水。 看着在眼前晃动的手,看着与自己仅有几公分距离的俊逸脸庞,感受着擦拭着脸颊的温柔,绘羽恍神了,眼前的脸庞缓缓地和记忆中的脸庞重迭在一起,她彷佛又看见他了。 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强烈的思念,绘羽急急伸出手,紧紧的握住那只温柔的手,将它紧密的贴熨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磨蹭着。 她闭上眼,低声呼唤着:「裔哥哥,裔哥哥……」 向来冷静的封裔,再也抑不住澎湃的情感,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低头亲吻她的红唇。 他的亲吻,拉回绘羽飘离的灵魂,她一惊,倏地睁开双眼,当映入眼帘的是他满是柔情的脸庞,她不禁一阵怔愣。 他……真的不是他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们在言行举止上,又是如此的相似? 多希望他就是她的裔哥哥,无奈……为什么他不是呀?! 握了握双拳,轻叹了口气,绘羽伸手推了推他,「吻够了吗?如果可以,请放开我好吗?朋友。」她故意在朋友这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有哪种普通朋友会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的?亏他说的出来。 「呃……嗯……」封裔歉然的笑了笑。 看着他,一副像是小孩子做错事被抓到的表情,绘羽微噘了噘嘴,一副不敢苟同的频频摇头。 如果他要的是这种朋友关系,她恐怕得好好考虑考虑一下才行。 「这种朋友,我不要。」她指着自己的双唇,然后再指指他的唇,摇了摇头,说。 封裔先摆出一副「谁叫妳要诱惑我」的表情,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好嘛,大不了下次不亲妳了。」 他的话立刻惹来她的抗议:「欸,亲吻是男女朋友才会有的行为耶。」 「行,下次不要在我面前哭,我就不亲妳了。」 他的话,再次惹来她的严重抗议:「我哭关你什么事呀?」他怎么可以老是把责任推给她?可恶的男人! 「因为我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言下之意,当然又是她的问题啰。 绘羽为之气结,哇哇大叫的抗议:「你……你无理取闹啦!」 一时间,她忘了先前的忧伤,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该怎么驳斥他的谬论。 「好啦,是朋友就不要计较这么多啦。」赶走她忧伤的任务达成,封裔立刻收起嘻皮笑脸,一脸严肃地朝她郑重伸出手。「我,赵裔,诚心的想与沈绘羽小姐做朋友。」 「这还差不多。」绘羽这才伸出手握住他的。 「那我这个朋友今天晚上可以请妳吃晚餐吗?」 「嗯……我考虑看看。」绘羽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 「沈绘羽!」封裔生气的大叫。 「干嘛?」绘羽不甘示弱的大声回应着。「人家要考虑看看不行喔?」 「当然不行。」封裔一副没得商量的老大表情。「今晚一起吃饭是为了庆祝我们化敌为友耶。」 「化敌为友……对喔,说的也是。」绘羽这才想起她在此工作的主要目的,如今他们成了朋友,那么,嘿嘿……是朋友是不是…… 她赶紧接着说:「既然是朋友,那么可不可以请你这个当朋友的手下留情,不要……」 看绘羽一副贼兮兮的表情,封裔心一震,随即猜出她接下来可能会说的话,于是立刻先声明:「朋友是不扯生意事的喔。」 「哪有这样的?」如意算盘被打落了,绘羽哇哇大叫。 「怎么没有。」 「当然没有。」 「我不管啦!是朋友就该帮朋友解决困难!」说到最后,绘羽忍不住要起赖来。 「谁理妳呀!」 「啊……哪有这样的啦……我不管啦……」 接下来,当然是……还有的吵啰! 第八章 「妈咪,妳和封叔叔认识这么久,有没有听封叔叔说过郁文阿姨还有一个弟弟?」绘羽将身子蜷缩在沙发里,边啃着苹果边问。 「郁文阿姨的弟弟?」 「嗯。」 可柔思索了好一会儿,回答道:「认识妳封叔叔这么久,倒是没听他提起郁文还有个弟弟。」 其实有关赵郁文的事情,绍卿根本是绝口不提。 「妈咪,妳找个时间帮我问问看,好不好?」绘羽央求着。 「好是好,只是妈咪怕妳封叔叔不肯说,妳也知道自从妳郁文阿姨死了、封裔离家出走后,妳封叔叔心中有多痛、多自责,加上妳封叔叔和妳郁文阿姨的娘家不和,早在他们结婚时就断绝一切关系和往来,所以如果妳郁文阿姨真有个和封裔一样年纪的弟弟,只怕妳封叔叔也不一定知道。」 「喔。」 闻言,绘羽失望地垂下头,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怎么了?立刻变得这么没精神,妳今天打电话来,难道就是为了跟妈咪说这件事,而不是想妈咪啊?」 「不是啦,只是……」 说不出口的是,不管趟裔的行为有多可恶,她内心深处还是渴望他会是那个她思念已久的裔哥哥。 敛起失落的心情,绘羽赶忙安抚道:「妈咪妳别生气啦,人家说母女连心,我有多想妳妳又不是不知道,对了……」 她话还没说完,电话的那端传来的已不是母亲的声音,而是封憌轻快的问候。 「绘羽,妳好不好?想不想我啊?」 「谁想你啊,只是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去上班?小心被老板给革职喔!」绘羽边说边朝自己的脖子比划着,忘了在电话那一方的封态根本看不到她。 「欸,我已经在实验室待了一个星期没回家了,好不容易放个假,妳也有意见喔。」 「人家是怕你没工作,到时候怎么养活封叔叔和我妈咪。」 「放心,妳未来老公我工作认真,不仅养活他们两个老人家没问题,还天天巴望着妳赶快到美国来让我养呢,」封憌打趣的说。 他话才刚说完,立刻惹来绘羽的连声抗议:「封憌,你怎么可以乱讲啦!什么我未来老公,天啊,这话让我妈听见就惨啦!」 「放心,可柔阿姨早已经上楼了。」封憌安抚地说。 「你喔。」绘羽这才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拜托你说话小心一点,我妈咪会误会的呢!」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十五年后,妳将会是我老婆。」 「你在诅咒裔哥哥!」闻言,绘羽立刻沉下脸,语气相当不悦。 「我没有。」 「有,你就是在诅咒裔哥哥,诅咒他回不来了。」 「谁知道他回来的时候,身边是不是早已经有个人了,我只是要妳认清事实。」 「封憌,你好讨厌,就会欺负我,我……不理你了啦!」 哽咽着嗓音的绘羽一说完,立刻挂断电话,留下一脸愕然的封憌。 自从被封憌这么一说后,绘羽的情绪陷入了空前的低落,这让封裔有了很好的机会趁虚而入。 而接下来他和绘羽之间的进展,也比预期中来得快,这让他的计画也有了新的突破。 为了加速计画的进行,他决定放恺芮的假,时间暂定为两个月。 而这期间,他打算让绘羽接下恺芮的工作,让一向迷糊成性的绘羽,在朝夕相处下失去了人和心,最后他将使出致命的一击,狠狠的伤害她,替含怨而死的母亲报仇。 「封,我不在的这期间你怎么办?」恺芮看着眼前这年轻有为的上司,皱了皱眉。 「恺芮,别把自己看的这么重要,放心,没有妳,地球还是会运转,同样的,妳不在的这段期间,我还是我,公司还是公司,妳的年终奖金和红利还是只会多不会少。」封裔边整理手边的资料边说。 「妳就放心的回美国去玩吧,只不过有句话麻烦妳帮我带给他们,别只想着看我出糗,记得要好好努力工作,公司在全美最佳企业排名只准进不准退,否则小心我一人送他一双球鞋。」 「送球鞋?」公司排名掉了还有球鞋可拿?她怎么不知道封这么宅心仁厚了? 「别想歪。」一看恺芮的表情,他就知道她想偏了,封裔忍不住摇头叹息:「唉,恺芮,看样子,台湾养尊处优的日子,让妳变笨了喔。」 「哪有!」恺芮驳斥。「你几时看到我出槌过了。」 哼,在公司,她哪件事不是处理的井井有条的,几时误过他的正事来着?像她这样的秘书,可是万中选一,难求的呢! 「那么妳告诉我,等妳休假回来后,会有什么事等着妳?」 恺芮偏侧着头想了一下。最近公司无大事,自从「那个人」来了之后,生活似乎开始变得有趣多了。 于是,她指着楼层下方回答:「不会有好事,不过……铁定跟每天帮你送餐盒上来的沈绘羽有关。」 「答对了,果然是我的好秘书。」 「好秘书这三个字我不敢当,只要你别叫我当坏女人就好了。」恺芮一脸了然地看着他。 封裔苦笑了一下,调侃道:「唉!有一个这么聪明的秘书还真是麻烦。」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只是剧本就是这么写的。 「封,我虽不知道你和她之间,过去曾有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恺芮顿了一下,深深地凝视了他一会后,接着说:「但我看得出,你是在意她的。」 封裔微蹙了下眉心,然后扬高一眉看着她,一脸「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的表情。 不等封裔开口,恺芮点了点头后,接着又说:「封,如果可以,我希望用我这两个月的休假,来抵未来那个任务。」 果然,秘书太聪明,未必是件好事。 唇边漾起一抹苦涩的笑,他摇摇叹口气。「如果我说不行呢?」 「我不想死后下地狱。」恺芮一脸痛苦的表情。 封裔像是安抚她,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喃喃自语:「放心,下地狱的,绝对不会是妳。」 这是一个双输的剧本,痛苦的,绝对不会只有女主角一个人而已…… 这一天,绘羽打电话给母亲的时候,忍不住又问:「妈咪,妳到底有没有帮我问问封叔叔,郁文阿姨是不是有个跟她相差了二十几岁的弟弟?」 「对不起,妈咪忘记了。」陆可柔一脸抱歉,然后疑惑地问:「不过,妳为什么一直追问这个问题呢?」 「妈咪,妳相信吗?居然有人长得跟裔哥哥好像,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耶!」绘羽仔细的描述着「赵裔」的长相,包括他的年龄、身高和说话的态度。 「天下居然有这么相似的人?」绘羽这么一描述,陆可柔心中马上就浮现封裔十几年前的模样。 「对啊,他自称是郁文阿姨的弟弟呢,所以我才要妳帮我问问看嘛。」 「好,妈咪一定记得帮妳问,好,那我挂了,妳自己也早点休息。」 「嗯,谢谢妈咪。」 就在陆可柔要挂上电话的时候,刚好封憌起床了,她赶忙说道:「绘羽,阿憌有话要跟妳讲,妳稍等一下。」 随即,电话的那端传来封憌关心的声音。「妳一个人在台湾还好吧?」 「很好啊。」 「别学人家减肥,知不知道?」把她一个人放在台湾他实在不放心,可是绘羽的固执,让他只有乖乖妥协的份儿。 「我才没有。」 「那就好,还有,如果觉得孤单、想到美国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会把机票寄过去。」 「要去美国,我自己会有钱买机票,你只要把封叔叔和我老妈照顾好就行了。」 封憌长叹了口气后,说:「绘羽,我好希望妳能到美国,妳知道的,我愿意养妳,照顾妳一辈子。」看不到她,他的心像缺了什么似的,生命也失去了活力。 「阿憌,对不起。」她没有办法爱他,只能对他说抱歉了。 「那么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嗯。」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绘羽越来越觉得赵裔不是封裔。 她不断的回想起十几年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裔哥哥对她说的话。当年他说过,他永远不想看到她,所以如果他是裔哥哥,他岂会对她说他爱她? 再者,裔哥哥也绝不会像他这般轻浮,动不动就喜欢亲人家,他的个性是那么的沉稳,举止是那么的温文尔雅。 所以她可以肯定赵裔绝对不会是她的裔哥哥了…… 只是,为什么他们两人要长得这么像? 心,好难过,好想哭喔…… 封裔和绘羽最近在一起的机会和理由变多了。 这一方面是封裔早就安排好的计画,另一方面却也是他的希望,希望在往后孤独的岁月中,还能拥有这美好的回忆。 他们不仅吃饭的时间多了起来,下了班封裔也总能找到理由要她陪,不论是看电影、吃消夜,或是逛街,他都有好借口让她不能拒绝,再加上这阵子封裔放恺芮回美国休假,让绘羽上来接替她的工作,因此两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一起。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下了班他约她一起吃晚餐,然后以他们现在是朋友为借口,让她没有理由拒绝他。 一桌子佳肴,外加几杯美酒下肚后,让原本就不胜酒力的绘羽很快的醉了。不该发生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将因绘羽的不胜酒力而发生。这,也是封裔的计画。 「这个酒真是好喝,香香甜甜的,就像喝葡萄汁一样。」绘羽边摇晃着手上的葡萄酒杯,边啜饮着,人早已醉在浓醇的酒香之中。 「是,它很好喝,可是喝多了也不好。」封裔要取走她手上的酒杯,立即引来她一阵娇嗔。 波特酒是葡萄酒的一种,不过它比一般葡萄酒多了点甜味,比较适合女孩子喝,可是它毕竟还是酒,喝多了一样会醉的。 「不要,人家还要喝。」说着,她一口仰尽杯中的紫红,还不时伸出丁香小舌舔舐着唇边的酒渍。 她在挑逗他!绘羽无心的动作,看在封裔的眼底,成了性感的挑逗。 猛地,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了深吻。 这次醉酒酣醺的绘羽没有像之前一样使劲的抗拒,也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朋友是不可以这样亲吻的,反而不自主的伸手攀上他肩,感受着唇齿交缠的激情。 好一会儿,两人才结束这个长吻。 在他的亲吻下,绘羽不由自主的双颊红烫,眼神流露出少女的羞涩迷离,纤细的娇躯更因激情而微微发颤。 「奇怪了,你的嘴唇看起来跟封憌一样,可是为什么你的会电人呢?」微喘着气,绘羽一脸迷惑的问道。 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袭上心头,封裔必须极力克制,才能平稳说话的语调,不过心中酸酸刺刺的感觉,依然乱了他的心,忘了设防的言辞竟然就这么脱口而出:「妳让阿憌吻妳?」 不过这时的绘羽已经醉得脑袋不清楚,所以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没有。」她猛摇了摇手。「阿憌是弟弟,弟弟怎么可以吻姊姊?」 闻言,封裔释怀了。这论调十几年前她就这么提了,没想到十几年后她还是这么认为,看样子是自己多心了。 封裔轻笑地提醒她,「阿憌比妳大。」 绘羽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知道,可是等找到裔哥哥后我就要嫁给他,所以我是大嫂,他是弟弟。」 「又是裔哥哥,妳开口闭口都是他,难道不嫌烦?」封裔又莫名其妙吃起自己的醋来了。 打了一个酒嗝,绘羽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当然不会啰。」因为她是这么的爱他,哪怕一天说上一千次、一万次,她也不嫌累的。 「你知道吗?你的名字叫赵裔,而我心中的那个人叫封裔,你们的名字同样有个裔字,更糟糕的是你们又长得那么相似,害我常常将你错认为是裔哥哥了呢!」感受着他脸颊传来的温度,她忍不住说出深埋在内心的话语。 「如果我说……我就是封裔呢?」知道她已经醉得脑袋不清楚了,封裔这才放心地试探。 「你……」绘羽试着睁大已经醉得迷糊的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人儿,好一会儿后,她怅然地摇头笑了笑。「赵裔,你别开玩笑了,虽然你们是长得很像,不过我的裔哥哥失踪了,你是赵裔,才不是他呢!」 闻言,封裔忍不住为她感到难过。因为,她爱他爱得越深,伤害也就越深。 「妳真的这么爱他?」 「嗯。」绘羽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妳忘了他曾用恶毒的言语伤害妳?」想起自己过去在街角对她说的话,封裔忍不住对她的痴傻叫屈。 她摇了摇头。 「哪怕他这么伤害过我,我还是只爱他一个人,阿恳笑我痴,妈咪笑我傻,我都不在乎,因为我就是爱他。何况在那样无奈的情况下,任何人情绪都会很激动的,我能理解他为什么会那么做。」 说着说着,泪水突然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不过她并不在意的继续说:「其实,我一直跟你说,如果等哪天我找到裔哥哥的时候要嫁给他,说真格的,他是永远都不可能会娶我的,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能在远方看着他,知道他过得好,知道他幸福这就够了。 爱一个人又何必一定要与他长相厮守?只要知道他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纵使要我下地狱,我一样甘之如饴,因为在思念中我得到了快乐,更何况我和裔哥哥还有许许多多的快乐可以回忆,这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绘羽抽哽着嗓音,在酒精的作用下,第一次对人剖析自己的感情世界。 听完绘羽的内心话,封裔久久不能自已,他虽然知道她爱他,却不知道她竟爱他如此地深,她是用她全部的生命在爱着他…… 「沈绘羽,我真是服了妳了。」 「你服我做什么?」抹去脸上的泪水,笑靥已经取代她脸上的哀愁了。「你应该说是羡慕我,羡慕我能找到生命中最难得的爱,」 「说的也是。」封裔完尔一笑,举起酒杯说:「来,我敬妳。」 「谢谢!」一举干掉杯中的酒,她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这次换她敬他,「趟裔,我敬你,敬你能找到你生命中的最爱。」 「谢谢。」 于是,就在你敬我,我敬你中,酒很快的见底了,没多久,她已经彻底醉了……她的眼中出现了两个影子,一个少年的和一个青年的,他们开始重迭在一起。 「天啊,你是裔哥哥?」她用力的揉揉迷蒙的双眼,「真是的,你到底是我的裔哥哥还是赵裔啊?我都搞不清楚了!」 「妳认为呢?我应该是封裔还是赵裔?」他问。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那……妳希望我是封裔吗?」他再问。 「嗯……」绘羽思考了很久,才说出自己渴望已久的心愿:「当然,我一直都希望见到裔哥哥,哪怕是一眼都好了。」 「那么今晚我就是封裔,一个属于妳的裔哥哥。」 「你?」虽然已经醉得脑袋不清楚,不过她依稀记得她的裔哥哥不见了,她还没找着他呢。「不,不,你不是,你是赵裔。」 「错了,我是封裔,妳一个人的裔哥哥。」封裔将脸贴近她,在她耳边小小声的说:「看清楚,我是封裔,那个妳最喜欢抱的,还曾在巷子口亲口对他说最喜欢他的封裔,如今,我回来了,我回来找妳了。」不过不是回来找她叙旧,而是……复仇。 绘羽浑身一震,僵硬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酒意在这瞬间似乎退了些,不过脑子里过多的酒精依然掌控了她的思考,让她误以为这一切都是梦,而她就在梦境中与封裔相逢了。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在她又惊又喜中流失了。 她轻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后,又惊又喜的脸庞开始滑下泪痕。「你真的是裔哥哥……真的是……」 「是的。」 吸一口气,她试着想撑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谁知笑容到了嘴边,竞化成一声声的啜泣。 原本捧着他脸颊的双手一抽,随即搂上了他的腰际,脸颊紧紧的埋在他怀里,泪水决了堤。 「哇……讨厌啦,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竟然离开人家这么久……哇……裔哥哥最坏了啦……」 「我很坏?」 「嗯。」她用力的点头。 「真的?」 「真的。」 长叹一口气,他一脸沮丧,作势要走人。 「裔哥哥,你要去哪里?」绘羽焦急的问。 他甩甩头,苦笑。「既然妳认为我很坏,那我看我还是离开这儿,回美国去好了。」 他才转身,腰就被紧紧的搂住。 「不要离开我,不要走!」不!她不想再等上另一个十几年才能再见到他! 他低头,深深地凝视她。「妳不是认为我坏?那还留我做什么?」 绘羽噘起小嘴。「我生气是因为你一离开就是十几年,人家生气嘛。」 「那意思是说妳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现在堆在脸上的,是灿烂如花的笑容。 「那……我可以好好吻妳了吗?」 没等他低下头吻她,绘羽已经迫不及待的踮起脚尖,主动的送上红唇。 长长的吻尚未结束,另一波情潮却已经被挑起。 「羽,不可以了。」突然,他用力将她推开。 绘羽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为什么要推开我?人家喜欢你的亲吻。」这个吻,她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的呢! 「不行,再吻下去我怕会发生不可预期的事。」封裔一脸为难的别过头。 「什么不可预期的事情?」绘羽嘟起红滟滟的小嘴,不满地问。 看着她,封裔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了句,霎时引来绘羽脸上一阵绯红。 「这样还会怪我吗?」 「不怪。」绘羽娇羞的摇了摇头,接着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如果我说,我一点也不介意,那么裔哥哥是不是愿意再吻我?」 为了他,她愿意放弃所有的自尊与矜持,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女人。 时间一秒、两秒过去了,就在绘羽以为他可能没听见她的话时,一个温柔的吻封缄住她的唇…… 第九章 曙曦的微光透过窗帘,洒落一地的金黄。 作了一夜美梦的绘羽微微颤动羽睫后,缓缓睁开双眼。 宿醉带来的阵阵抽痛,此时正无情的袭击她的脑门,她甩甩头试图甩去正在脑子里不停狂歌热舞的小精灵,忽然身旁传来不熟悉的压迫感和平稳的呼吸声,将她所有的注意力攫住了。 微微转动了黑瞳,赫然发现一个赤裸着胸膛的男性躯体正倚着自己,一只横陈的手正置于自己的胸口上,而那张沉睡的脸庞正距离她的脸不到五公分,她一惊,宿醉的不适瞬间跑了大半。 天啊!她怎么会和他睡在一起? 眼睛又悄悄的往下移,视线所及净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完了! 当这个讯息传入她脑门时,属于昨夜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回到脑海,虽然不够完整,但已经够她震惊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昨夜不是只是作作梦而已吗?怎么会…… 天吶!她怎么会这么糊涂?竟然将保留了二十几年,要留给裔哥哥的身子给了他!她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而这时躺在她身旁的封裔缓缓苏醒,深邃的黑眸一睁开正好对上绘羽惊慑的眼,看着她那被抽光了血色的脸庞,看着她眼底不断流窜的惊惶、懊恼与悔恨,他也猜得出这件事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为什么?」黑白分明的瞳眸剎那间覆上了一层水气,强忍着澎湃汹涌的情绪,她低声的问:「你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他,你怎么可以利用你那和他相似的脸孔引诱我?为什么要这样?」 「何以见得是我引诱妳,而不是妳引诱我?」 「我?」 「看样子,妳是真的忘了昨晚妳是怎么亲吻我的。」封裔边指着自己的双唇,边在身上找着昨夜被她种下的草莓痕迹,最后他指着赤裸胸膛上的一抹红点,说:「妳瞧,这就是证据。」 「啊!」这下子真的是糗大了!绘羽双颊红得不能再红,绞着双手,眼睛一会儿瞟向他胸膛上的红点,一会儿懊恼的闭起。 天啊!她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唉,都是喝酒误了事,将她和裔哥哥最后一丝机会全扯断了。 一声声充满懊恼的叹息声,不断的自她口中逸出。 「爱上我、和我在一起……真的那么令妳难以忍受吗?」封裔一脸受伤的表情。 视线缓缓转向他,看了许久许久之后,绘羽缓缓的垂下头,低声的说出内心深处的恐慌:「你知道吗?其实我好怕你,好怕陷入你的温柔陷阱里,好怕忘了裔哥哥,好怕迷失了小心呵护的心……」她抬起了头,闪烁着水光的眼神无助地看着他,「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他是那么的优秀,条件是那么的好,好到她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的心中已经有裔哥哥了,哪怕他们是那么的相似,她都不能变心。 「如果我说妳是个大笨蛋,妳根本早已经忘了妳的裔哥哥,根本就已经不爱他了呢?」她脸上恐慌的表情激怒了封裔,他抬起她的脸,让两人的视线成一直线后,才清楚而严肃的说:「其实真正留在妳心中的只是一个梦、一个妳期盼的梦想,妳根本没有妳想象中那么爱他,更何况他已经走了、离开了、再也不会回到妳身边了!」 绘羽生气的拨开他的手,朝他大吼:「不!你胡说,我才没有忘记裔哥哥,我没有不爱他!你胡说,他会回来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等到他的!」 「是吗?」一记冷嘲从封裔的鼻孔逸出,「那妳现在告诉我,妳的裔哥哥和我差别在哪里?」如果本尊和分身部分不清,那她是哪来的爱? 经他这么一问,原本存留在脑中的影像突然像阵烟似的全散了,她再也抓不住、凝聚不了那个影像,霎时,无名的恐慌袭上了心头。 怎么会这样?!绘羽惶恐得全身发颤。 封裔嘲讽的说:「怎么?忘了是不是?他的影像已经从妳的脑海中消失了吧?」 其实,从她惊慌、无措的眼神中,他大概已经看出怎么一回事了,不过他可不想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 「不……你怎么可以这么讨厌?!怎么可以?」心中一阵酸楚,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她愤怒的抡起拳头捶打他。 封裔抓住她的手,生气地命令道:「不准哭!」 他讨厌看她哭的模样,十几年前讨厌,现在也一样,因为那会让他心疼、不舍。 「你想做什么?」 他蛮横的态度吓到了绘羽,她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双手被紧紧的包覆在他的掌心之中,抽不回来。 「闭上眼睛。」他再次命令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绘羽虽然害怕,可是娇拗的脾气一来,可不会这么乖乖的听话。 「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做过了,妳说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封裔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掌心熨贴着她的手背,防止她抽走。 「你……」绘羽怒眼瞪视着霸道蛮横的他,一时间忘了哭泣。 「把眼睛闭上,否则我要是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可别怪我。」知道她不会乖乖照做,封裔索性出言恐吓,说话的同时,被褥下的脚往上移了移,在她的双腿间轻轻磨蹭着。 惊愕中,绘羽僵直了身子,大气不敢喘一下,更不用说是出言抗议了,于是红着脸,赶忙把眼睛闭上。 「我闭上了啦。」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翘高了嘴,低吼着。 「好,那现在妳将我的影像从妳脑海中除去,然后再细细的用妳的手去感觉、用妳的心去体会,然后回答我,妳摸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让它在自己的脸颊上游移,指引着她用指腹感觉他脸部轮廓。 要她不去想他的脸,实在不是普通的困难。 「你知道这很难吗?」她抗议。 「我不管,总之,妳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她拗,他更执拗。 「真是的。」绘羽噘高了嘴,嘀咕了声后,开始缓缓移动她的手。 被褥下交融的体温已经显得暧昧不清,现在她又这样抚摸他的脸,更令她羞赧的不知所措,尤其是当指腹触摸到他的嘴唇时,一股悸动像电流般窜进心中,若不是他的手还覆在她的手上,她真会忍不住抽回来。 一会儿后,绘羽羞红着脸,低声回答:「一张脸,一张属于男性才有的脸。」 「对,我知道是一张脸,只是我要知道在妳心中所呈现的,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孔?熟悉的还是陌生的?」 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孔?熟悉的还是陌生的? 闻言,原本呈现在绘羽脑海的脸,从简单的线条变得越来越鲜明,最后呈现在脑海的竟是眼前这男人的影像! 不可思议的是,除了他的脸之外,紧接着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是他生气、诙谐幽默、蛮横霸道……各式各样的脸部表情,深刻的就像是用刀子一笔一划深深的刻印上去似的。 绘羽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影像已脱离封裔的附属,而独属于他趟裔一个人的了,甚至他的影像还取代了封裔的,完全地占据了她的脑子! 这一惊,澎湃的情绪瞬间盈满了心头,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现在张开眼睛,告诉我,妳心中的答案。」他低哑着嗓音,再次命令道,「告诉我,浮现在妳脑海中的,是那个已经消失了十几年的他,还是在妳身旁的我?」 绘羽缓缓的睁开双眼,迎向他的眼神,这次她的眼中除了多到数不清的不敢置信外,还多了无法更多的疑惑。 「为什么是你?」她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强忍着心中的悲伤。「不应该是你,不应该啊!」 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难掩的忧伤,封裔也感到难过,不过他没有心软的权利,现在距离成功只剩一点点,他不能放弃。 绝望了!心碎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组不成裔哥哥的影像…… 这都该怪自己,不该接受他的友谊,不该常和他在一起,以致一个不小心,就将心遗落在他身上,遗落在一个和裔哥哥拥有一样脸孔的男人身上。 「妳肯面对自己我很高兴,那也表示我成功了,我成功地将妳的裔哥哥从妳心中铲除掉。」 「你很高兴?」 「当然。」她的身和心他都得到了,而且还是用另一个身分得到的,他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你到底想怎样?」她似乎常常在问他这句话,只是好像没有一次答案是她满意的。 「没什么,只是想要妳负责而已。」封裔笑着回答。 「负责?」她错愕的看着他,心中惊疑不定。 「对,难道妳忘了昨夜妳是怎样挑逗我、诱惑我的?」他刻意摆出心灵交战的痛苦模样,一副真的不是他的错,责任全在她身上的表情。 绘羽不敢置信的猛咽了口口水。「我……我真的有挑逗你?」天啊!几杯黄汤下肚,她竟变成豪放女了,真是羞死人了。 看到她露出迷惑的眼神时,封裔索性以实际的行动唤醒她、组合她脑子里零星残破的片段。 「别……别……好好……我相信、我知道是我错了。」 然而才没一会儿的工夫,绘羽就因为受不了他亲密的举动,而娇喘着求饶。 不可讳言的,赵裔是个很有情调的情人,只是他越是温柔,越是体贴,绘羽的心中就越犹豫、越痛苦,原本崩陷一角的心也逐渐的沦陷了。 她挣扎再挣扎,重复在心中的永远是那几句话--她该爱他吗?她能爱他吗?裔哥哥怎么办?真要忘了他?虽然爱他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是她真的好爱他。 一连串的问号盘据着绘羽的脑海,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还是没有得到解答。 而就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纠缠中,绘羽又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她的经期已经迟了两个月了。 这个后知后觉的发现,震得她当场脑袋一片空白,顾不得是不是上班时间,趁着送公文到楼下的时候,焦急的离开公司,到附近的7-eleven买了验孕棒,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公司。 「怎么会这样?不会这么巧吧?天啊!她怎么会这么粗心?第一次是意外,可是往后的几次……她怎么会粗心的忘了做防护措施?!」 看着已被她如烫手山芋般丢弃在垃圾桶,上头还呈现阳性反应的验孕棒,将自己锁在厕所的绘羽,自责又懊恼的握紧双手。 怎么会这样? 唉……想来裔哥哥和她更是遥不可及了。 罢了……罢了…… 在一句又一句罢了的叹息声中,绘羽决定将对封裔的思念和爱意深深藏起,好好的爱趟裔,也借机弥补母亲过去对赵家所带来的伤痛。 自从怀孕后,人也变得频尿,绘羽常常一个上午就得跑好几次厕所。 最近公司的业务进入旺季,加上美国总公司也有几个企画案,正进入紧锣密鼓的阶段,封裔天天忙到倒头就睡,所以绘羽根本找不到机会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他。 这一天,她正打算走出厕所的时候,一阵交谈声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而近,而话题中的大人物,正是令她怀孕的男主角,好奇的绘羽于是悄悄的又躲回厕所。 「妳们看到那个公告了没?」 「什么公告?」 「怎么妳们没看见吗?总裁要结婚了。」 「结婚?」 「对啊!」 「麻雀是谁呀?」 「拜托,用肚脐想嘛知道。」 「人家就是不知道嘛,快啦,快告诉人家嘛。」 「是何秘书啦。」答案揭晓。 「何秘书?」 「对啊,即将麻雀变凤凰的人,就是跟总裁从美国一起回来的何秘书啊。」 「这有什么好讶异的,总裁和何秘书本来就是一对的。」 「说的也是喔!」 「难怪喔,公司的业务进入旺季,天天有忙不完的事,何秘书却在这个时候请假,原来是为结婚作准备,先回美国请示双亲去了啊。」 「铁定是。」众人异口同声的说。 「那以后啊,何秘书就是我们的老板娘了。」 「嗯,不过放心啦,何秘书除了严肃一点外,人其实很好的呢。」 「是吗?不过我倒是希望她以后能凶一点。」 「为什么?」 「这样才不会有人觊觎总裁啊。」 「讨厌啦,这样人家不就不能偷偷恋着总裁了吗……」 声音慢慢地由厕所转向走廊,最后消失了,绘羽这才打开门,颤抖着身子走了出来。 刚刚女同事们的那些话,让绘羽除了极度的震惊之外,心还像被刀剐般狠狠抽痛着。 泪水夺眶而出,她紧咬着唇瓣,不敢出声的一再摇着头。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昨夜还搂着她,在她身旁耳鬓厮磨的赵裔要结婚了,而对象竟然不是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就在她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赵裔虽然曾说过喜欢她,爱她,却从不曾给过她任何的承诺-- 难道他是个玩弄感情的高手,这一切只是他的花招?追求她,是他难忍寂寞,拿她弥补恺芮不在身边时的空虚、寂寞? 不!她不愿相信他是这种人! 可是他要结婚的公告都已经贴出来了啊…… 「不!我要去问个清楚。」 她快步走出厕所,往封裔的办公室走去,可是人才刚到门口,就听到他和恺芮的声音从微启的门缝中传了出来, 「恺芮,婚纱和摄影公司就由妳去接洽,只要妳喜欢就好,别计较费用,拍照的时间敲定了就通知我,还有,今天下班后陪我一起回去告诉外公和外婆这个消息。」 「好啊,我也好久没跟老总裁请安了。」 「怎么?我们都快结婚了,称呼还改不过来,小心外公听了不高兴。」 「叫习惯了嘛!」一向严肃的恺芮难得调皮的吐吐舌头。 他细心的提醒:「记得外公最喜欢吃什么吧?」 「当然。」恺芮点点头。 「交代下面的人去买就好了,刚回来别把自己累坏了。」他体贴的说。 「我知道。」突然,恺芮语带威胁地笑着说:「封,你知道你结婚证书一签下,我就不可能放你走了。」 「我有说我要走吗?唉,妳怎么到现在还对自己这么没信心?」门内传来微微叹气的声音,「只怕到时候是妳觉得我这个老公太黏人了。」 「谁怕你黏来着了?就怕你偷偷背着我偷腥。」 「这一点妳倒不用担心,男人不管在外面怎样,最后总是会回家的。」 「是吗?那请问我不在台湾的这段期间,你和她又是怎样一个情形啊?」 封裔嗤笑一声,「恺芮,怎么连这个妳都介意?」 「哼!」恺芮冷哼了一声。 「天啊!恺芮妳别傻了好不好?我如果是爱她的,又怎会跟妳求婚呢?」封裔接着又说道:「男人嘛,总是会逢场作戏,我和她只不过是玩玩而已,妳该不会是当真了吧?」 听到这里,早被震撼弹炸得惊诧不已的绘羽,什么都已听不下去了。 何秘书为什么叫赵裔「封」?还有,老总裁几时成了赵裔的外公了?记得他曾经对她说过,老总裁是他爸爸呀! 封……外公……这两个称呼不断在她脑子里交错着,蓦然问,她豁然开朗,身子不禁一阵晃动,脚步踉舱了一下。 天啊!他根本不姓赵,他其实是她一直念着、挂在心口十几年的裔哥哥啊! 还有,还有……他说他并不爱她,跟她只是玩玩、逢场作戏……天啊!他骗她!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骗她! 这一切是他早就策画好的,首先卸除了她的心防,得到她的人后,再藉由种种相处的机会让她爱上他,然后再甩了她! 人他得到了,感情他也要到了,他是个赢家,而她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输家。哈!哈! 倍受打击的绘羽,额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心更是滴滴答答的淌着鲜血,被严重刺伤的她久久喘不上一口气,只是一再地紧咬着下唇。 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为什么?十几年了,时间真的不能冲淡他心中的仇恨?难道她在他心中点意义也没有? 她想冲进去找他问个清楚,不过这股冲动在转眼问又被强压了下来, 不!是自己太傻了,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更何况他母亲的死,是她永远也弥补不了的愧疚,更是她永远也偿还不了的债,所以她根本不能奢求他会忘记过去的仇恨,而爱上她。 她不能奢求啊! 罢了!罢了!声声的罢了,让绘羽原本悲伤靠在墙上的身子松弛下来,原本紧咬着唇的贝齿也缓缓松开。 如果苍天真要她走上这一遭,要她历此劫难,那她还有什么话说呢?更何况爱他,本来就不是要拥有,只要他幸福,哪怕这个幸福要用自己下半辈子的泪水来灌溉,她都无怨无悔…… 她和他的结局,早在他母亲自杀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是自己不该如此贪心的…… 「唉……」又是一声长叹逸口而出。 早在十几年前,从他对她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和他的感情夭折了,只是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还这么痴傻,如此想不开、看不破。 罢了,不管他是爱她还是恨她的,如今他已选择了何秘书,她也只有寄予无限的祝福,只是……苦了她尚未出世的孩子啊! 绘羽下意识的摸了摸还平坦的小腹,在挤下一串又一串的泪珠后,她缓缓的笑开来,挺了挺因心痛而瑟缩的身子,朝电梯走了去。 别了,我的爱! 她竟然真的走了! 窸窣的声音远离后,恺芮这才打开门,不敢置信的眼瞳瞠得老大。 「天啊!我从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竟然连进来理论都没有就走了?!一切竟然跟你预料的一样!不过,她似乎很痛苦、很难过。」 封裔两眼紧闭、双手痛苦的支撑在办公桌上,瘖哑着嗓音说:「我知道。」 这就是绘羽,只要一牵扯到她的最爱,再大的委屈她都能承受。 恺芮微叹了口气,「真的要这样?」 匆匆结束休假赶回来当坏人,唉,她是既无奈又罪孽深重啊。 封裔无言的点点头。 「封,有需要把上一代的恩怨延续下来吗?」 封裔深吸了口气后,抬起头看着她,说:「恺芮,答应妳的,我一定会做到。」他们会照预期约定结婚。 「真要我嫁给你这个少了心的男人?」恺芮一脸为难。「守活寡的日子很痛苦耶。」 「嫁给我,除了不能给妳一个完整的爱情外,妳下半辈子衣食无缺,妳父母也可以得到妥善的照料,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哇!谁跟你说这个来着?」恺芮没好气的斜瞪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要再好好的想一想,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喔。」 封裔苦笑的摇摇头。如果可以,他当然会追上去,只是……他不能啊! 恺芮扯扯他双臂,「封,我看得出她真的很爱你,否则一般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不拿刀子砍过来才怪。真的啦,快点去追,跟她解释一下,别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啦。」 「幸福?」封裔缓缓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长叹了口气,黯然地彷佛自言自语说道:「我的幸福早在十几年前就没了。」 第十章 没有!赵名睿只有生赵郁文这个女儿,所以……趟郁文根本没有弟弟! 可柔没想到,事实竟然就跟她所担心的一模一样! 她曾问过封绍卿,他说赵名睿就只有赵郁文这个女儿,所以,除非赵裔是在郁文嫁给他之后才生的,但她认为这个机率非常小,所以很快联想到绘羽口中的赵裔,很可能就是失踪了十几年的封裔,而他现在回来,无疑是要来为他母亲讨回公道的。 于是她赶忙委托一家台湾的征信社调查一切,两个月后征信社有了结果,事实就是她所担心的那样。 可柔放下手上的资料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打电话通知绘羽,谁知她拨了老半天,不管是手机还是公司电话,没有一样可以联络上她的。 怎么会这样? 心急的可柔拿着征信社给的资料,急急忙忙地奔进书房,边跑边喊着:「绍卿,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封绍卿推了推眼镜,抬起头看着正焦急奔向自己的可柔。 像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浮木的可柔,紧紧抓住封绍卿的手,颤抖着声音说:「怎么办?阿裔回来了,而且是回来替他母亲报仇的!」 「阿裔回来了?!」封绍卿怔愣了一下,随即喜悦浮上他略显苍老的脸庞,双手紧紧抓住可柔的手,急急的反问:「妳是在那儿看见阿裔了?」 「我没有见到他,可是你看……」可柔将征信社寄来的厚厚一迭资料,摊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颤抖着手指着相片中的人说:「他长得跟十几年前一样,只是变高、变壮了而已。」 看着一张张的资料,脸上的表情由原本的惊喜,到后来的错愕与恐惧。封绍卿瞬间像老了几十岁似的,他颤抖着手抚着桌上的相片,喃喃说道:「他还在恨我……」 他恨他当年外过,恨他不该欺骗他、利用他,在跟他大吵了一架后便离家出走,如今他长大了,有能力了,回来替他母亲讨回公道了。 「绍卿,那该怎么办?现在郁文一手建立的公司,也辗转到他手上了,只是绘羽不知情,一心想从他手中帮你将公司要回来。如今看来,阿裔的目的不仅止于要回公司而已,我真的好怕他会做出伤害绘羽的事情,怎么办?绍卿,你快想想办法啊!」 可柔焦急的催促他想办法的同时,娓娓道出当初绘羽曾去找过封裔的事,并将其被封裔辱骂的经过大略的说了一递,也将女儿偷偷爱了封裔十几年的痴情说出。 「难怪她不愿意接受阿憌的感情。」封绍卿这才恍然大悟。 「绍卿,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阻止阿裔伤害绘羽。」可柔担忧得低声啜泣起来。 绘羽对阿裔这么痴情,要是他对她报复,她铁定会受伤惨重的……当年的错误是他们两人造成的,不该由他们的下一代来承担啊! 封绍卿长叹了口气,「唯一的方法只有回台湾求郁文的双亲原谅了,也唯有他们两个老人家原谅我们,才能阻止这桩报复行动。」只是他没有那个脸去见他们老人家,毕竟当年是他对不起郁文。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回台湾去!」想到一直联络不上的女儿,可柔根本顾不得收拾行李,匆匆从抽屉中取出护照,便拉着封绍卿的手往门外走去。 谁知才走没几步,他就甩开她的手。 「不,我没脸回台湾,更没有有脸去见他们老人家。」封绍卿一脸退却、为难。 「绍卿,这时候你还顾什么面子啊?」心急的可柔生气的大吼。 「可柔,原谅我,我真的没有脸去见他们,」当年他没有去请求趟名睿的原谅,今日他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绍卿,别让我恨你!」看着他,可柔垂着泪,伤心又难过的说:「如果绘羽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我也活不下去……」 「可柔,我……」上一代的错是不该让下一代来承受,可是要叫他拿什么脸去见郁文的双亲?他无脸面对他们啊! 「算了,你不去我去!」 心急于女儿的安危,可柔又气又恼地丢下他的护照,决定自己一个人回台湾求郁文双亲的谅解。 好一会儿,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封绍卿才突然想起她并不熟悉美国的路况,只怕人回不了台湾就已经在美国迷路了,于是赶忙追了出来,无奈还是晚了一步,回应他的是车子所排出的长长烟雾…… 「可柔……」 望着疾驶而去的车子,封绍卿奔回大厅赶忙拨电话给封憌,「阿憌,你陆阿姨开车出去了……对……我怕她会迷路……好……你现在赶去……嗯……好……我随后就到,一切等见了面再说。」 在搭上飞机之前,焦急的陆可柔、封绍卿和封憌一直联络不到绘羽,最后只能发简讯,期待她打开手机的时候能看到。 只是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好不容易,飞机终于抵达中正机场,封憌和陆可柔一行人便迫不及待地前往赵家,然而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面对第一次见面的爱孙,赵名睿是慈祥的搂着封憌闲话家常,这其间也打了电话给正在美国处理公务的封裔,催促着他赶快回国。 但对于封绍卿和陆可柔两人,赵名睿可是连大门都不肯让他们进来,还气冲冲的直吆喝下人以棍子、木棒伺候,幸好在妻子的极力劝阻下才作罢。但是,任凭封憌和妻子说破了嘴,他就是不肯见他们一面。 可柔对于自己十几年前所犯下的过错,早就有赎罪的打算,对于赵名睿的不肯原谅她能谅解,只是见不到他,她无法当面说出心中的抱歉,而感到相当的沮丧,加上没有赵名睿的从中斡旋,封裔铁定不会打消报复的行动,于是她双膝一弯,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就在大门口前跪了下来。 而可柔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急得一边要找绘羽,又要安抚外公情绪的封憌是满头大汗,无奈却又无计可施,他只能央求外婆从中使力。 好不容易在各方进行下,再加上可柔十足的诚意,终于打动了赵名睿的心,他终于肯见她一面了。 没想到他们这一见,竟然见出了好印象,因为十几年来,赵名睿一直以为抢了女儿丈夫的是个狐狸精,没想到事实上她不仅温柔婉约,又识大体,更难得的是,她比疼自己的女儿还疼封憌。 在尽释前嫌后,赵名睿认了她当干女儿,不过对于封绍卿,他心中的疙瘩还是无法化解开来。 「陆阿姨,妳这是何苦?」 封憌又是帮虚弱的可柔按摩双脚,又是送茶水、点心的,忙得不亦乐乎,等忙完了之后才想起,这三天他不知送上多少次食物,却次次被她给拒绝,坚持非得等到外公原谅她,她才肯起来、才肯进食,而这性子和外公是如此相似,也难怪外公不仅原谅她,还收他当干女儿。 「这是我欠干爹和干妈的,当初若不是我的关系,郁文也不会自杀。」 「话不是这么说,虽然我妈妈因此而过世了,可是这十几年来,妳无怨无悔地担起教养我和照顾我父亲的责任,让我虽然没有母亲,却拥有满满的母爱。」对陆可柔,封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更是早已将她看成是亲生母亲一样。 「阿炉,谢谢你的谅解,如果可以,陆阿姨希望你帮我找绘羽,我真的很担心她。」 「我知道,只是绘羽早就没有去公司上班,也没回工作室,至于小套房她也早退了,现在我实在想不出她还有哪些地方可去。」 「绘羽的生活很单纯,这十几年来除了上课、工作室,她很少跟人接触……」 可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印象,她急急说道:「不过我好像听她说过,她在网路上有架一个网站,专门辅导一些为情所伤的人。」 「这就好办了!」封憌赶忙取来电脑,连线到可柔说的那个网站。 果然才一上线,很快的就联络上绘羽了,他立刻要她打电话给他。 「天啊!妳跑哪里去了?妳知道我和陆阿姨找妳多久了吗?」绘羽才刚拨通电话,就传来封憌心急如焚的声音。 「我没有跑哪里去。」 「那妳怎么不接电话?手机办好玩的喔!」封憌难得发脾气的吼道,「真是的,若不是阿姨知道妳可能会出现在那个网站上,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联络上妳!」 绘羽双手紧绞,哽咽着嗓音,「阿恕,你别凶我好不好?我现在心里好难过:心情也不好。」说着说着,暗暗许下诺言不要再伤心哭泣的她,泪水又哗啦啦的落了下来。接着,她又把前阵子她和封裔的事说了一遍。 闻言,封憌赶忙安抚道:「好,好,妳不要哭,先告诉我妳现在人在那儿?」 绘羽走出饭店,看了看四周,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跑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疗伤。「我也不知道,」 「该死的!妳竟然不知道自己人在那儿?!」封憌扬高声调大叫,「天啊!绘羽,妳也帮帮忙,好好的照顾自己好不好?!」 「阿籁,你又凶我了。」从小到大,向来只有她凶他的份,他怎么能趁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反过来凶她? 「好,好,我不凶妳,妳现在去柜台,问问柜台人员这里是哪里,然后告诉我。记住!就待在饭店里别乱跑,还有,去给我好好吃一顿饭,我可不想待会儿见到的,是一个饿死了的沈绘羽,知道吗?」 「嗯,知道了。」绘羽依旧动也没动,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喃喃地回答,「可是,阿憌,我不想回去,我不想让妈咪看到我这个样子。」 「该死的沈绘羽,妳长大一点好不好?我哥他不要妳又不代表世界末日!」封憌难得骂粗话。 绘羽强颜欢笑,「我知道,伤心难过总会过,现在的我只是想出国充充电、找回失去的自我。」 「行,到美国,妳读书、我工作,像过去一样,咱们一家子住在一起。」 「阿憌,艺术的天堂在欧洲。」绘羽苦笑着提醒他。「我想去法国看看、去比利时、去英国、去……」 「天啊!妳别再说了行不行?一个台湾妳都会迷路了,让妳一个人到国外,不就要我和阿姨现在就去报失踪人口吗?」封憌没好气的吼了回去。 「阿憌,我长大了,别担心我。」绘羽提醒。 「哼。」 「好啦,就这样,我妈咪和封叔叔就拜托你了。」不等封憌回答,绘羽便匆匆挂上电话。 封憌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沈绘羽,妳最好保证妳平平安安的,否则我不扒了妳的皮,我封憌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中正国际机场-- 封裔风尘仆仆的走下飞机,正准备搭上前来接机的恺芮的车时,一个狠狠的拳头却迎面而来。 封裔毫无防备,被打得几乎站不住脚,他按着火辣辣的脸颊,困惑的看着十几年不见的封憌。 「你是谁?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啊?」说着,恺芮就要叫唤航警前来,却被封裔给制止了。 「恺芮,别忙了,他是我弟弟。」封裔定上前,揉着隐隐作疼的脸颊,舔了舔唇角咸咸的血腥味。「阿憌,好久不见,只是给哥哥这么大的一个见面礼,是不是太热情了点?」 封憌不领情的一把拨开他的手,厉声的询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绘羽?小时候你什么都让我,唯独对绘羽相当执着,说什么也不肯让,你还记得吗?」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还提它做什么?」封裔唇角漾起一抹淡笑,笑容里有着难以察觉的苦涩。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爱你啰?」 「不!我知道,」 闻言,封憌气极了,大吼:「那你还这样伤害她?!」 对于封憌的盛怒,封裔回以一记苦笑,「她母亲当年伤害妈妈,可也没手下留情过,不是吗?」 「哥,你要怎样才能放下仇恨:「拜托你正视一下你的内心,我知道你其实一点也不想伤害她的,对不对?」 「不对!」 「哥,拜托你醒醒好不好?连外公都肯原谅陆阿姨了,你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外公他……」 「对,外公还认了陆阿姨当干女儿。」封憌叹了口气,指着一旁的恺芮说:「哥,你难道真的要跟一个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女人结婚?」 他的话立刻惹来恺芮的抗议,「欸,你说话小心点好不好?谁说我和封没有感情基础的?」 「该死的女人,我就是知道!」封憌粗鲁地回吼道。 「你……」恺芮气得连话都打结了。 「恺芮,妳先回公司好了,我和我弟还有些话要讲。」封裔赶忙缓颊,将恺芮推进车里,要司机开车,然后回头对封憌说道:「干嘛这样跟恺芮说话?她好歹也将成为你的嫂子了。」 「哼,我不会承认她,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真的一点也不爱绘羽。」 两人对视,好半天了,封裔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在封憌的面前,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过去这样,现在也是。 「你果然和过去一样,宁可选择沉默,也不在我面前撒谎。」 「阿憌……」 「你知道吗?我曾和她有过约定,只要你没出现,十五年后她就会嫁给我,再也不想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你要这样伤害她……」封憌的声音变得哽咽。 「算了,说这些都太慢了,她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要和你那个小秘书结婚就去结婚吧。不过你最好保证绘羽此行平安无事,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她要走了?!封裔的世界,在封憌这句话里停止了转动。 尾声 机场内,催促着旅客登机的广播声,一声又一声地响着。 离开休息室,手提一袋简便的行李,绘羽头也不回地朝着登机门走去。这一走,不知道要几年才会回来了……绘羽轻叹口气,眼神闪过一抹忧伤。 那天和封憌通过电话后,知道母亲终于如愿以偿取得赵名睿夫妻的谅解,仇恨已消弭,这完美的结局让她更能放心、毫无牵挂的离去。 只是明知他们现在人都在台湾,她却没有勇气见他们一面,因为她的心灵前阵子受伤太深,实在禁不起再一次离别的痛苦。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登机门,绘羽的脚步更不敢有所迟疑,用力地眨眨眼,努力吞下喉间涌起的酸涩。 可是就在她要将机票和护照交给柜台地动人员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妳当真舍得下一切?」 她愣住了,原本不敢迟缓的步伐,也因震惊过度而停滞了下来。 「十几年前,我的一句话,从此妳只敢远远的看着我,哪怕我离家出走,妳也只敢在心中默默的想念我。 而现在,我就在妳面前,妳却不敢面对妳心中的爱,不敢用行动去争取,沈绘羽,妳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懦夫!」 绘羽很想回头看看他,可是她没有勇气,深恐刚刚的声音只是自己的幻听,于是挺了挺背脊,再次跨步向前走。 没想到她连回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封裔生气了,大声吼道:「沈绘羽,妳不是很爱我?难道妳的爱全都是假的?!」 绘羽再次停下脚步,转回头,对着一再质疑她爱情的「幻听」,吼了回去:「不!我的爱不是假的!」 可是才回头,她就因一个傲然挺立的身影,而怔愣住了。是他?!原来刚刚的不是幻听……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儿? 封裔缓缓的朝她走了过来,随着两人越来越接近,她心里萌起一股想扑进他怀里的念头,只是她的勇气早在那天听到那些话后,就已消失殆尽。 「你……」 「想问我为什么知道妳今天离开?」他帮她把话说完, 「嗯。」 「沈绘羽这三个字很容易查的。」他笑了笑,眼神定定地看着她,眸里有着隐藏不住的炽热。 「是吗?可是封裔这两个字却很难查。」泪水在眼中逐渐晕开,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赶紧放下手上的袋子,胡乱抹去。 「对不起。」看着她梨花带泪的模样,封裔的心都揪了起来。「接下来,妳是不是想问我今天来这儿做什么?」 「嗯。」 「因为我来追我的新娘。」封裔的唇角微微勾起。 「那……追到了吗?」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是话才一脱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追到了,只不过她还没答应和我一起回家。」他点点头,目光紧紧的锁在她脸上。 「你这么好,她一定会答应的。」绘羽强忍着心痛说。 「是吗?」封裔跨步走向她,朝她伸出手。「那请问我的新娘,妳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 这讯息来得太突然,刺激太强烈了,绘羽整个人呆住,只能傻傻的看着他,任由泪水在脸颊上恣意奔流。 「傻绘羽。」封裔刚刚伸出的手,顺势往她腰间一揽,将她紧紧搂进怀中。「我说什么妳就信什么,哪怕被我伤得体无完肤,也无怨无悔……妳怎么会这么笨?」 「因为我爱你啊。」 「那就不要走,努力改变我的想法。」 「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无法压抑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笨绘羽。」将她搂紧再搂紧,让她透过他的胸膛,清楚的感受他强烈怦动的心跳。 两人紧密的相拥,誓言永远不分开。 【全书完】 注:欲知慕紫阳和方媳晞之精采情事,请翻开草莓047《一拍即合系列》三之一「恋爱不打草稿」。 请继续锁定《一拍即合系列》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