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女的爱情路》 楔子 【楔子】 某个春天早上,偏僻乡野,一亩亩稻田中的绿色稻子迎风摇,田埂旁的老树下,伫立着一座小小的土地公庙。 一名七岁小女孩,穿着白衬衫、蓝色吊带百褶裙,背着书包,蹲在土地公庙前,双手合十,喃喃祈祷,「土地公公,请您吃我最爱吃的凤片龟,保佑我平平安安,今天不要再遇到倒霉事……」说完,她站起身,打算去学校上课。 尽管学校距离住家有一大段距离,但村子里的孩童都是自己走路上学,从她家到学校的途中绕一点路就会经过这座小小的土地公庙,只要家里要拜拜,母亲就会买她爱吃的凤片龟,她会先留一、两片起来,在去学校前,拿来这里献给土地公公,祈求土地公公减少她的霉运。 这时,小女孩听到不远处的一丛竹子那儿传来窸窣声响,她以为是风吹的关系,本不以为意,却又隐隐听到不明的低鸣声。 她好奇地走过去,绕到那丛竹子后方,意外在半人高的杂草堆中看见一只大型木箱。「这里怎么会有大木箱?」她又听到从里头传出不明的低闷鸣叫声。 这个大木箱比她个头高,她想到村里有人养狼犬,住的狗笼也是又大又高。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大木箱前探看,四面以木板封住,完全看不到门,仅有一道小小细缝,里面看起来黑幽幽一片。 「呜……」里头又传来低鸣,听起来有些忧伤,有些惊恐。 「大狗狗别怕,是不是换了新家,还是换了新主人?肚子会饿吗?我把我最爱吃的凤片龟分给你。」小女孩贴着约两公分细缝,望着里面蜷缩在一角的黑影,轻声细语安抚着。「别怕,别哭,这个给你吃,我跟土地公公都很喜欢喔!」她将凤片龟从细缝塞进大木箱里。「我上学要迟到了,明天再来看你喔!」 她随即笑咪咪的朝里面的黑影挥挥手,转身离去。 大木箱内,置身黑暗中,一双黑眸望着细缝外那被日光映照着的小小脸蛋,一双圆圆大眼,纯净明亮。 第一章 【第一章】 四月四日星期四,天气晴。 午后四点,乡村一片静谧,放眼望去,一片片绿油油秧苗迎风摇曳,稻田两旁绵延的乡间小路上,一只黑狗闲适地趴着,睡得沉稳,旁边电线杆上方,一只乌鸦停驻在电线上良久,不远处,一群鸭子在田间觅食虫子。 乡间小路的那一头,一名约莫二十三、四的年轻女孩,穿着浅色t恤搭五分休闲裤,背着一只橘黑色背包,脚踩白布鞋,甩着马尾,相貌一般,模样朴实,踩着老旧的脚踏车,缓缓前行。 远远彼端,一辆黑色宾士轿车行驶在与这条乡间小路相邻的联外产业道路上。不一会儿,轿车弯进这条不及三米宽的绵长乡间小路,笔直前行。 这方,女孩一双脚踩着久未上油的老旧脚踏车,链条与轮轴转动间,发出喀喀喀的声响,她轻皱起眉头,想着等一下可能会掉链,她免不了又得牵着车用走的了。 这时,停在电线上的那只乌鸦忽地振翅朝她飞来,她倏地启动「雷达」,训练有素的探手向车篮,抽起自动长伞,按下开关撑开伞面。 咚的一声轻响,一坨乌鸦屎准确落在她头顶的伞面上。 臭乌鸦,想对我放屎,没那么简单! 无论晴天、阴天,只要出门,她一定会带伞,即使出门时艳阳高照,气象报告也说降雨机率是零,可是只要她没带伞,一定变成一只落汤鸡回家;而且随身带伞也能自保,替她挡掉一些无妄之灾。 正当她得意洋洋之际,由于只剩左手握着脚踏车把手,车轮辗到一块石头,忽地重心不稳,车身往旁边晃去,眼看就要栽进一旁的灌溉水沟,她急忙收伞,右手抓上把手要转正龙头,不料反倒使得整台车左右摇晃,一不小心,脚踏车前轮压到躺在路旁熟睡的黑狗尾巴末端。 黑狗惊吓弹跳起来,汪汪汪地朝她吠叫,龇牙咧嘴地朝她追来,她慌忙急踩踏板,摇摇晃晃地向前加速蛇行。 黑狗转而往旁边稻田冲去,惊吓到田间一群正在觅食的鸭子,顷刻间,二、三十只鸭子仓皇拍着翅膀,飞跳着四散。 一辆从田间小路缓缓驶出的铁牛车,驾驶的阿伯被突然飞跳来的鸭群惊吓,一只鸭子适巧挡住他的视线,他没能看见前方横向而来的脚踏车,便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女孩呈抛物线被抛上半空,紧接着砰的更大一声,撞得她脑袋轰然乍响。 她的身子不是被重摔在柏油路面上,而是落在一部黑色进口车上,她的脸歪扭的贴着汽车的前方挡风玻璃,一双手掌也贴在玻璃上,身子则是趴在引擎盖上。 她觉得全身一阵剧烈痛麻,接着她看见挡风玻璃出现蜘蛛网状裂痕,她张大眼,瞅着迅速扩大的蜘蛛网状裂痕,空白脑袋倏地浮现出许多画面,那是她倒霉人生的走马灯…… 唉……她满心怨念,万分不甘地重重叹了口气,两眼一闭。 坐在宾士轿车后座西装笔挺的男人,瞠眸一骇。 他正低头专注地用手机处理公事,未料原本稳稳行驶的车子忽地紧急煞车,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右手直觉撑住前方椅背,才要问开车的秘书发生了什么事,却惊见挡风玻璃上贴着一个脸歪嘴斜的年轻女子,而防弹玻璃竟出现裂痕,随即对方便好似昏了过去。 他连忙推开车门,下车察看…… 梅梅韵,打出生就霉运不断。 她出生那日是台风天,风雨交加,产房大停电,梅母在黑暗中阵痛了整整一夜,直到早晨,好不容易才将她生出来。 她一出生,没有哭泣,护士倒抓着她的双脚,拍她的屁股,她这才哇的一声吐了护士满脸胎水,之后哭声响彻云霄,完全停不下来,甚至带动妇产科诊所内几名新生儿跟着号啕大哭不止。 她不只在医院时一直在哭,梅母带她出院后,她仍是一天到晚哭,直到外婆抱她,安哄她良久,她才终于停止。 听说,那间妇产科诊所的医护人员在她出院后,集体食物中毒,住院产妇及新生儿全被转诊,之后整整两个月,那间妇产科诊所没有半名产妇报到。 梅梅韵三天两头小病不断,母亲带她去医院看诊,她的病很快就康复,但听说与她同时去看诊的婴儿,原本只是小病,却都转为重症,往往要治疗个把月才会好。 她三岁时,弟弟出生,她开心想抱起襁褓中的弟弟,不小心害他撞到,小手骨折,她伤心害怕的哭了,父母也不忍责备她,但之后只要她接近弟弟,一摸到他就会害他出事。 她感冒,弟弟也感冒,她痊愈,弟弟还在反复发烧;她肠胃出状况,弟弟也跟着上吐下泻,她很快痊愈,食欲大好,弟弟还是虚弱无力,吃不下任何食物。 她长得愈来愈健康强壮,弟弟却变得体弱多病,不想迷信的父母,也不得不听信算命师所言,要她与弟弟保持距离,以免她一再带给弟弟灾病。 除了弟弟,她父母在她出生后,也是一再遭逢不顺遂,但毕竟是亲生女儿,除了要求她尽量别碰触弟弟,对她仍是很关爱。 她不仅命格带衰星,自己霉运不断,连带也会把衰运带给身边的人,旁人甚至会因此发生更大的意外,尤其想伤害她的人,不管是有意无意,都会得到凄惨下场。 幼稚园时,一小男孩跟她发生争吵,动手想要推她,自己反倒无端跌个狗吃屎,撞断两颗门牙,之后,男孩的父母替小小心灵受创的他,转学到另一所幼稚园。 国小三年级,她月考吊车尾,被自然科老师用藤条打了手掌几下,那时体罚还是允许的,不料隔天老师重感冒,请假三天。 国小五年级,她因故被级任导师罚站在走廊提水桶,下课后级任导师莫名其妙摔下楼梯,鼻青脸肿。 国二时,她向暗恋一学期的班长告白被拒绝,之后班长在吃午餐时,被贡丸噎到,差点窒息。 国中基测,她发烧又拉肚子,原本成绩已经不怎么理想,这下子更是考得一塌糊涂,考上的学校比预期的更差。 高二时,她向暗恋一年的篮球队学长告白被拒绝,对方在下课返家途中,发生车祸意外,摔断腿,直到毕业都无法再打篮球。 大学学测,她的身体又突然不舒服,还跑错考场、忘了带准考证,她哭红眼拜托警察伯伯载她去考场,虽然顺利赶上进入教室,脑袋却空白一片,接下来考的各科成绩一片惨烈,父母不希望她重考,她勉勉强强上了一所三流大学。 尽管考运、时运不佳,她依然用功努力学习;即使出门经常遇到衰事、祸事,她仍勇敢面对每一天,认真努力过活。 大学毕业后,接着是一连串求职碰壁,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才上班没多久,不是公司无预警倒闭,就是经营困顿而裁员。 她转而从事餐饮服务业,状况依然凄惨,餐厅失火、被客人投诉而暂时歇业等等,她一年换了七、八个工作,没有一个工作能安然做满两个月,就连租房子也总会发生意外,平均一年要搬四、五次家。 尽管一生霉运相伴,三天两头大小意外不断,还让身边的人逐渐远离,她无形中被孤立,她却从未怨天尤人,依然乐观坚强。 不久前,她才刚历经一场车祸,还好只受了轻伤,但是这一次,她肯定无法这么幸运。 她,梅梅韵,享年二十三岁又十个月零四天,正值芳华,她还没谈过恋爱,没好好享受过人生,没过过一天幸运日子,她仍坚强努力地活到今天,没想到老天爷还是要收回她这条小命。 短短时间,她脑海播放完一生的走马灯,意识飘飘然,以为要飞往阴曹地府,忽地,一道闪光出现,她就算闭着眼都能感觉到那光亮,脑袋又是一阵嗡嗡作响。 她不禁缓缓地张开眼睛,倏地一诧。 眼前是一张陌生的男人脸孔,五官英挺、气质冷峻,身穿一袭铁灰色西装,正弯低身子探向她。 「你……还好吗?」男人一双剑眉微微蹙拢,冷冷地问道。 「呃?我……」梅梅韵眨眨眼,再眨眨眼,涣散的思绪渐渐集中起来。 「小ㄗvㄟ,你呒要紧某?是不是要叫救护车?」开着铁牛车撞到她的阿伯,在惊吓失神过后,连忙过来探看,语气紧张。 她这才缓缓撑起上半身,从引擎盖滑下来,她双脚落地,站直身体,甩甩手,再甩甩脚,竟然完全不痛了! 第二章 「我……没事。」她向前后一年轻、一年老的男人说道。 下一瞬,她却觉得非常不对劲,刚才的撞击力道这么大,她不可能安然无恙,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代她挡去劫难! 「阿伯,你有受伤吗?」梅梅韵先问年约六旬的阿伯,神色惶惶打量对方,见阿伯摇摇头,她立刻转头看向英俊男人,「先生没受伤吧?」 男人感到奇怪,应该重伤的她,竟然一副没事的样子。 「我没事,但你不可能没事,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他声音依然冷然,俊容无波,内心却有些不放心。 他没忘记前一刻惊见她脑袋瓜重击挡风玻璃、造成防弹玻璃出现裂痕的恐怖景象,万一她乍看无恙,实则已颅内出血,恐有生命之危,他可不想背个意外过失致死罪。 虽说车不是他开的,但他责无旁贷。 梅梅韵摇摇头,再次强调,「我没事,但不可能都没人有事……」她转头看看左右,总会有路人被严重波及才是。「啊——」她忽地惊喊,抬手指向挡风玻璃后的驾驶座,「不好了!撞死人了!」 她脸色发白,匆匆绕过车头,来到驾驶座旁,车里坐着一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 年轻男人这才注意到他的秘书竟昏迷在驾驶座上,且头撞向一旁的车窗玻璃,额头渗出一片殷红血渍。 男人正想拉开车门察看秘书的伤势,梅梅韵抢先一步拉开车门—— 她拍拍对方脸颊,轻轻摇晃对方的肩头,害怕得声音都哽咽了,「大叔!大叔!醒醒,不能死呀!」 虽然她很感谢老天爷饶过她一命,却不愿害别人成为替死鬼。 她探对方鼻息,又摸摸他胸口,还有心跳,她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拍拍身后的年轻男人,催促道:「他还有呼吸,还没死,快,送他去医院!」 男人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惊慌焦虑,彷佛受伤的秘书是她的亲人。「你认识他?」 「不认识。」梅梅韵一脸惊惶的再次催促,「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男人一脸淡定地掏出手机拨打,「这里发生车祸,有人受伤,地点是……」 他正要问她这里是哪里,她已经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向对方报出一长串路标。 男人因她这样的举动有些不悦,伸手要将手机拿回来,她却背过身去,坚持跟警察说完话,才将手机还给他。 「这镇上唯一一部救护车在出勤,等车子返回,再过来这里,要花不少时间,若是延误就医就糟了,我看还是我们送他去医院吧,你开车。」梅梅韵转而对年轻男人命令道。 男人长眸一眯,闷声道:「等救护车,伤患不能任意搬动。」这可是常识,她不会不懂吧? 「肖年ㄟ,这里救护车不好等,你有车,自己载比较快啦!」阿伯也附和道。 梅梅韵看着陷入昏迷的大叔,确实不好莽撞搬动,她又朝四周看了看,思忖一番后问道:「阿伯,你这帆布跟竹竿能借我用吗?」她走近铁牛车,上面有折叠好的蓝白塑胶帆布、几根长竹竿、镰刀及塑胶绳等农具。 「可以是可以,啊你要做什么?」阿伯纳闷的问道。 男人也是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就见她拿起镰刀,将一支长竹竿砍成两段,将蓝白塑胶帆布折叠为双层长方型,又从她的背包拿出小刀在帆布两边挖几个小洞,接着穿过塑胶绳,两边牢牢绑上竹竿,没几分钟就做出一个简易担架。 「你来帮忙,将大叔小心扶上担架,先搬到后座,再载他去医院。」她再度指使年轻男人一起行动。 男人因她临机应变做出简易担架,心生一抹佩服,虽然一直被她指挥让他不是很高兴,不过现在救人第一,在特殊情况下也只能这么做了。 阿伯也跟着帮忙,终于将那秘书抬到后座。 年轻男人随即坐上驾驶座,梅梅韵也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车内。 她先转头看着躺在后座、额头流血昏迷的大叔,双手合十,闭上眼,喃喃祈祷,「拜托菩萨保佑、妈祖娘娘保佑、土地公公保佑……别让大叔死翘翘,大伤化小,小伤化无,度过劫难……阿弥陀佛……」 男人瞟她一眼,眉头一皱,冷冷地道:「让你上车是要你指路,不是要你替他超渡。」 「呸呸呸!你怎么可以咒诅大叔死翘翘?」梅梅韵张开眼,不满的瞪他。 这种时候最怕不好的气场跑来,万一有人咒诅大叔,他很可能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你再不报路,延误送医,才会害他死翘翘。」男人朝她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完,随即按下车内导航系统,打算自行找路。「你下车。」不需要这个罗唆的女人同行了。 「这里用导航没用,它不是把你带去田里,就是报你走进无法回转的死路,进退不得。」梅梅韵伸手要将导航系统关掉,却按错键,发出嘶的一声怪响,吓了她一跳,她担心的看向他。 男人不以为意,关掉导航系统。 「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棵老榕树后再左转。」她手指着前方笔直的乡间小路交代道。 男人随即将油门一踩到底。 「啊!慢、慢点……开太快了!」突然疾驶,梅梅韵惊呼一声,眼看时速表速度要飙破一百了,她的右手紧紧抓着车门上方把手。 年轻男人稍稍放慢了车速。 她又嚷嚷个不停,「还是太快了,再慢一点,小心,左前方有水洼……」 男人不再理会她,也无意再放慢车速。 「虽然送患者就医分秒必争,但更要以安全为重,也要避免摇晃,免得令患者不舒服,甚至加重他的伤势……小心,前面一百公尺路中央有个石块,要闪过……还有,右前方有窟窿,放慢车速……」梅梅韵一双眼盯着路况,叨叨提醒着。 「我没瞎,自己会看路,你给我闭嘴!」男人不耐烦地斥道,他生平最讨厌聒噪的女人。「给你两个选择,立刻推开车门下车,要不就少废话,必要时再开口指路。」 见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她撇撇嘴,轻声嘟囔道:「我如果下车,你真的找不到镇上唯一的医院,而且我也要确认大叔没事……」 「从现在开始,除了指路,别再多说一个字。」男人闷声警告。 车子一转离原本笔直的田间道路,接下来便是一路迂回曲折,路愈来愈狭窄蜿蜒,经过九弯十八拐,才终于到达镇上。 若没有身为当地人的她指路,他还真的找不到这里,只不过…… 「那里是医院?」男人一脸狐疑,怀疑她报错地方了。 「这是镇上唯一的一间医院,我小时候都来这里看病。」梅梅韵说得肯定。 「车子进不去了,有没有别条路?」 前方街道狭窄,两旁还有不少摊贩,甚至有菜贩将蔬菜直接摆在地上贩售,机车通行没问题,一般小型房车勉强也能过去,但他这部车身加大的宾士绝对进不了。 「没有,车子就暂停在这里,我跟你将患者抬过去,没多远的。」梅梅韵转头看向后座昏迷的大叔,再一次指示道。 「我抬他?」男人一怔,不是应该请医护人员来比较妥当吗? 「是我们一起抬。」梅梅韵重申道,他一个人可无法抬担架。「快点,人命关天!」她先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拿出担架,要再将患者移到担架上,带往前方医院。 男人也跟着下了车,他看向四周,不知何时围过来不少人,清一色都是婆婆妈妈,在那里指指点点的—— 「哇塞!进口『黑豆车』欸!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台!」 「大帅哥,车子开不进去啦!发生什么事?」 「虾米?车祸受伤昏迷!那快点,抬过去,找医师急救!」 卖菜、卖水果的婆婆妈妈,听到梅梅韵转述事件,也连忙催促男人。 在一片嘈杂声中,男人沉着脸,抬起了担架。 「走快点!大家让让!」梅梅韵走在后头,催促走在前面的男人快一点。 男人满心不悦,抱怨道:「你到底有没有出力?」 她要求个头高、力气大的他抬前半部,而她负责后半部,但他感觉担架的重量全落在他双臂上。 不一会儿,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将秘书抬到了医院门口。 说是医院,近看更只是间不起眼的小诊所,门外的招牌破旧歪斜,摇摇欲坠,没完全拉上的铁卷门可见锈迹斑斑。 第三章 进去之后,两人先将担架轻轻放到一张长木椅上,梅梅韵奇怪的左看右看,「平常这里都挤满病患,怎么今天没人?」她朝走道那头喊道:「有人在吗?医师伯伯、护士小姐?有急诊!」 「抱歉,现在休诊,医师不在。」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护士缓缓走出来。她正打算将铁门拉下,挂上休诊牌子。 「医师伯伯去哪里了?什么时候会回来?这位大叔撞伤头昏迷,可能很严重……」一听到唯一的老医师不在,梅梅韵更心急了。 「刚才接到电话,医师的孙子骑脚踏车『犁田』,小腿擦伤,医师很担心,赶过去看看,最快也要一、两个小时才会回来,你们还是赶紧送患者去大医院比较保险。」护士见患者额头流血昏迷,担心地建议。 「去别的医院得再花上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梅梅韵想了想,又朝着坐在椅子上拭汗喘气的男人命令道:「快!把大叔再抬起来,去别家医院!」 「什么?」男人感到难以置信。 「快点,等医师回来的时间就可以到另一间大医院了。」 梅梅韵忙要再弯身抬起担架后半部,但因为大叔的右小腿落在担架边缘,她先将他的小腿挪回担架上,接着双手便抬高担架,她以为男人会过来同时将前半部一起抬起,没想到两人完全没默契,有了时间差,于是叩的一声,大叔的头一歪,撞向了墙。 「啊!」她惊吓一跳,连忙放下担架,伸手要揉揉大叔的头,却又急忙缩回手,一脸歉疚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叔,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碰你的,害你又撞一次,你可别脑袋更开花啊!」 「呜……」昏迷将近半小时、年逾五十五的董重贤眉头一拢,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先看见站在一旁的年轻上司,脑中闪过一幕车祸意外,担心地问道:「执行长……你没事吧?」 男人还没回答,梅梅韵便急忙关切道:「大叔,你醒了!谢天谢地,菩萨妈祖土地公保佑,幸好你没有就此昏迷不醒。」她双手合十,赶紧拜谢天地各路神明。 虽然仍不确定他的伤势如何,但至少人醒了,还开口说话了,应该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 「这位小姐是……」董重贤转头,看着一脸焦虑的年轻女孩,面露困惑。 【第二章】 梅梅韵背着橘黑色背包,走在熙来攘往的大都会人行道上,两旁高楼林立,四线道大马路上,车水马龙。 她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仍旧感到纳闷不解。「不可能没事呀……那么严重的事故,那个人还说挡风玻璃是防弹的,都能被我撞出裂痕,我却毫发无损,一定有人被我牵连,替我挡死劫……」 她回花莲外婆老家,除了探望大舅妈,也是为了替外婆扫墓,她往往会和家人错开扫墓时间,迳自前往。 昨天,发生车祸事故,她焦急地指示那个男人开车载受伤的大叔到镇上唯一一间医院,不料医师不在,之后大叔虽然清醒了,表示无大碍,但那眼神冷冷的男人仍然强调要去大医院做详细的检查,不仅如此,那男人还要求她也一起去检查,他怀疑她表面上看起来没事,说不定有哪里内出血。 检查结果,她确实毫发无伤,而她以为受重伤的司机大叔,竟然只有额头的皮肉外伤,伤口连缝合都不用,她觉得好惊奇。 确定两人的身体都没问题后,长相俊帅冷酷的男人频频看表,显得不耐烦,要求司机去开车,他们要赶回台北。 司机大叔给了她一张名片和一张千元钞,有些抱歉地要她搭计程车回去,之后若她身体出现什么车祸后遗症,可以打电话找他索偿医药费。 对方的好意,她不好意思接受,推还千元钞,表示搭公车回去就行了,司机大叔却说天色暗了,她早点回家比较安全,劝她搭计程车比较快。 两人推托间,俊帅高挑的男人截走那张千元钞,又从自己的皮夹再掏出一张千元钞,拉起她的手,塞进她掌心,闷声命令道:「现在,立刻,坐计程车离开。」接着他转头对中年男人命令道:「董秘书,开车,我们回去了。」他一分钟都不想再浪费。 她之后看了手中名片,才得知那位大叔原来是执行长的随行秘书,公司名称看起来也很了不起,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居然是执行长。 不过他们是什么人、有多了不起,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昨天那起车祸事故,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轻伤就收场? 上个月她骑车经过十字路口,被一辆闯红灯的汽车撞到,她摔飞出去,幸运的只有膝盖擦伤,但另一部被波及的机车,骑士手脚骨折,至今还躺在医院。 她每每发生意外,若事故足以令她受到严重伤害,却奇迹的只有小伤,往往会有旁人受重伤,俨然就是她将霉运转移到对方身上,对方代替她承受更大的劫难。 老实说,每次这样的情形发生她都很自责,反倒宁愿自己受伤。 她之所以一个人独立生活,也是因为她的霉运一再给家人带来灾祸,她不敢也不能与家人太亲近,顶多偶尔回家看看。 昨天,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车祸撞击力,比上个月那起意外更加倍,按照以往的经验,她若只是受了点小伤,旁人受的伤绝对更严重,要嘛断手断脚,要嘛严重脑震荡,甚至可能颅内出血,需要动手术。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和旁人都逃过这次劫难,真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小姐,小姐!」 正当她努力思索时,忽地听到旁边有人叫唤,她转头,循声望去,路旁一棵行道树下,坐着一位包着头巾的阿婆。 「阿婆,你在叫我吗?」梅梅韵朝自己比了比。 「对,就是你。小姐,过来一下,要不要算命?」阿婆朝她笑呵呵地招招手。 「不用了,谢谢。」梅梅韵扯了下嘴角,礼貌谢绝。 打从出生到现在,她已经算过太多次命,结果都一样——一生衰运不断。 「你印堂发黑,要改运喔!」阿婆一脸正色地道。 梅梅韵不以为然,应该说,每个算命师看到她,都跟她说要改运,父母因此花了不少钱,但她的衰运还是没有半点改善。 她早就看破了,也认命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命运低头妥协,自暴自弃,她始终记得外婆的叮咛教诲,不管运势如何,每天都要认真努力、脚踏实地过活,要抱持积极正向的能量,才不会被更坏的气场拉着走。 「阿婆不是要骗你花大钱,我告诉你,你要遇到贵人了,要改运了!」阿婆迳自又道。 「贵人?」梅梅韵一听,双脚不自觉地往阿婆那儿走了过去,「我会遇到贵人?」 「对!很快就会遇到,那个贵人可以帮助你,扭转你的噩运,你待在他身边就可以避掉灾难,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平安顺遂。」阿婆一股脑儿地说道。 阿婆要她伸出手,看她的掌纹,替她更仔细掐算。 梅梅韵原本不太相信阿婆说的话,但是一想到昨天的车祸意外,她也觉得挺神奇的,便伸出了手。 阿婆断言道:「你会找到工作,在这里最高的一栋大楼会遇到机会,遇到命中注定的贵人……」 梅梅韵听完,更吃惊了,阿婆竟然知道她正在找工作,还说她很快就能找到工作! 这是第一次她算命后精神抖擞,充满干劲。 以往算命师总告诉她灰暗的结果,要她花钱改运,改名字换命运。 她的名字是父亲为替她改运而取的,她可不会再随意改名,更不想再把辛苦钱送给信口开河的算命师,所以她已经很久不算命了。 然而这一次,她不由得相信这位阿婆所言,她向阿婆频频道谢,掏出皮包里仅有的两百元要付算命费。 阿婆不嫌少,面容慈祥,笑呵呵地收下,并祝她好运。 梅梅韵朝前方继续步行,并仰高头观察附近最高的大楼,藉此寻找工作机会及命中最重要的贵人。 约莫十分钟,她经过一栋商业大楼,看见一名穿制服的男员工步出大门,在玻璃门上贴了一张征人启示,她马上凑上前看——征的是业务,限男性。 「请问,一定要是男性吗?是从事什么业务?」她积极询问,不愿错过任何机会。 第四章 她投了不少履历,却都没有回应,这才想着出门到各商业大楼看看有没有应征机会,她什么工作都愿意尝试,当然啦,那种要求高学历、具备相关经历或主管阶级的,她能力不足,只能略过。 「只缺男性。」男员工回道。 「喔,那请问这栋大楼还有其他公司缺人吗?」梅梅韵不死心地又问。 「不清楚。」男员工态度冷淡,随即转身走了回去。 她不气馁,决定进入这栋商业大楼向柜台警卫探问。 「这不是梅小姐吗?」 身后,一道有些熟悉的男音传来,她转头一看,惊愕又惊喜。「司机大叔,不,秘书大叔,你的伤还好吗?」她指指对方额头贴着的纱布,非常意外会在这里跟他巧遇。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不用在意。」董重贤不以为意,反过来安慰她。 昨天他清醒后,她频频向他道歉,还强调是她害他受伤,他是代她受过的,无论他怎么安抚她,她都相当自责。 「你怎么在这里?你也住台北?来找工作的?」董重贤问道。 方才他就觉得这个娇小身影有些眼熟,不由得走过来确认,他觉得和这小丫头挺有缘的,且她的年龄身形的确和他女儿差不多,让他对她轻易产生一股亲切感。 「嗯,秘书大叔在这里工作吗?」梅梅韵好奇问道。昨天她虽然拿了他给的名片,但她并未记住公司地址。 「不,是对面那栋大楼。」董重贤比比后方另一栋更高耸的商业大楼。 「哇,那栋楼比这栋更高欸!」梅梅韵仰高头,惊叹道。「秘书大叔,你们公司有缺人吗?」记得名片上,他任职的公司好像是什么建设公司。 「目前没有。」董重贤一脸抱歉,顿了下,又道:「是有个临时缺,但那工作不适合你。」 「什么工作?是不是要高学历?还是要长得很漂亮,口才很好?」她追问道。 「正好相反,只是一名清洁员。」董重贤回道。 「清洁员?」 「我们公司有跟清洁公司签约,定时会派几名清洁员来清扫大楼公共区域及各办公室,公司还额外雇用两名全职清洁员,负责贵宾室及执行长办公室的全面清洁工作,因为执行长有洁癖……呃,是很重视整洁,所以招待重要访客的贵宾室及他个人办公室要随时维持整洁才行。昨天一名全职清洁员离职,目前正打算透过清洁公司找合适的人过来。」董重贤解释道。 「那个……可以用我吗?我很会做清洁打扫工作,在快餐店跟餐厅都打过工。」梅梅韵立即毛遂自荐。 「你一个年轻女孩会想做清洁员的工作吗?」董重贤颇意外。 「工作不分贵贱,也不分年龄,只要是正正当当的工作,没有理由拒绝。」她一脸认真地强调。 他对她更加欣赏了,答应让她试试。 梅梅韵无比开心,向他弯腰致谢。 那个算命阿婆简直神算,她真的在最高的大楼找到工作,那是不是表示,她的贵人也在那栋公司大楼里? 人行道另一边—— 一名约莫二十岁的大男孩,神色慌乱,左右张望,正在寻人,看见坐在一棵行道树下的奶奶,大男孩大松口气,赶紧跑上前,但仍忍不住抱怨道:「阿嬷!你怎么又乱跑出来!」 「乖孙,要吃饭了吗?」阿婆对孙子笑咪咪地问道,随即伸手往口袋掏出两张百元钞,「这给你去买饭,阿嬷替人算命赚来的。」 大男孩眉头一皱,「你怎么又乱给人算命,还跟人拿钱,是谁的?要还人家才行。」可其实他知道要找到对方实在不容易,只能无奈地再把那两百块塞回奶奶的口袋里。 「我真的会算命啊!你跟你阿爸都不相信,人家那小姐很高兴,我说她会遇到贵人,她还觉得给太少算命钱,很歹势咧!」阿婆一脸认真说道。 「先回家吃饭吃药,下午我再带你去医院。」大男孩对失智的奶奶很没辙。 自从奶奶被医师诊断罹患失智症后,她虽认得家人、记得回家的路,但对过去的记忆却遗忘大半,且一再声称自己被开了天眼,可以算出人的过去未来,奶奶也帮他们这些家人算过,但完全都在胡诌,他们便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后来奶奶常常独自出门,随便坐在路边就要替人算命,甚至还几度跟陌生人拿钱,令他们很伤脑筋,只能尽量别让她独自出去。 「我真的会算命,你不要铁齿不信。」阿婆喃喃地又道。 「是是是,下次不能再跟不认识的人拿钱了,知道吗?」大男孩温言安哄着,扶起奶奶,带奶奶回家。 「应征清洁员?」江焛看见昨天在花莲遇到的女孩竟被董秘书带进他的办公室,再听董秘书告知来意,不免诧异。 「说来也很有缘,我刚好在楼下遇到梅小姐,原来她也住在台北,正好在找工作,她不嫌弃工作性质,一听到我们公司要征一名全职清洁员,便拜托我带她来面试。」董重贤边向上司报告,边朝梅梅韵面露和善笑意。 「现在别说是年轻女性,年纪大些的,也未必愿意从事清洁员工作,梅小姐精神可嘉,一看就是做事认真努力的好员工,执行长一定不会拒绝的。」他直接代上司答复。 「我拒绝。」未料,江焛直接冷冷回绝。「我不是要你随便拉个来路不明的人递补,是要你透过专业的清洁公司,找训练有素又能信任的人过来。」他睐一眼自作主张的董秘书,语带一抹指责。 即使是清洁员,他也有一定的专业要求,何况他的个人办公室有多少重要文件,怎能随便让个来路不明的人长时间待在这里? 「我不是来路不明的人。」梅梅韵马上为自己辩解,「我有带履历、身分证。」她从背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履历,并附上身分证,递上前给他。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方的江焛,完全无意接收她递上前的履历,视线继续盯着眼前的电脑萤幕。 董重贤接过她的履历,认真地看了看,「梅小姐的工作经历很丰富,餐饮、保险、房仲、行政助理……」 「那表示她欠缺安定性,善变,我不会找个只做一、两天就逃跑的职员。」江焛闷声说道。 听完董重贤硬要向他报告的她的履历自传,他内心更腹诽,这女孩果然一如外表,平凡无奇,三流大学毕业,这一年多来,换过无数工作,一无长才,更无所成,连在这里当专职清洁员都不够格。 「我不是欠缺安定性,更不是善变。」梅梅韵又驳斥道:「换工作都不是我自愿的。」 「那就是工作能力太差,更不可取。」江焛没看她,说得讽刺。 「我不敢说自己的能力有多好,但我也无法接受你的批评,我不是做不来,无论什么工作,我都很认真学习,努力去做,是时运不好,公司不是无预警倒闭,就是经营困顿裁员。 「换去餐厅工作,在牛排馆工作两个礼拜,厨房失火,烧掉半间店面,牛排馆被迫停业;在火锅店工作不到一个月,因为发生食物中毒意外,被迫歇业;接着从事保险业,我非常拚命,但就是拉不到业绩,每每跟客户好不容易谈妥要签约,对方就会因为一些理由临时变卦而取消;改去当房仲也是这种情况,我后来才知道,我每次分配到的房屋都刚好是阴宅凶宅,不是发生过死亡事故,就是有闹鬼传言……」 江焛俊眉一拢,抬眼,不是看向嘴巴动不停的她,而是瞅向站在一旁的董重贤,冷厉地道:「董秘书,叫她闭嘴,然后把她带离开我的办公室。」 他这辈子还没遇过像她这么聒噪的女人,再加上他心里仍对她昨天老是使唤他感到不满,而且在他听来,她一再在工作上遇到挫折,根本是她笨,不会选择工作和老板,更不懂得替自己争取该有的权利。 他对无脑、没神经的女人,也很感冒。 董重贤有些为难,只好以手肘碰一下旁边还在仔细报告人生历练的女孩。 梅梅韵不解地转过头,见董重贤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才赶紧闭上嘴巴,可是才过了一秒,她就忍不住小声问道:「那我可以在这里工作了吗?」 江焛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女人是听不懂人话吗?「当然不行!」 他内心又腹诽,以往他的一句话、一个命令,董秘书都不会踌躇或有任何异议,立刻就执行,但今天是怎么了? 第五章 「真的不行吗?可不可以给我机会,试做看看?」梅梅韵难掩沮丧,怯怯地央求道。 董重贤见状,心有不忍,他莫名将她当女儿看待,不禁想替她说话,「执行长,只是清洁工作,就给梅小姐一个机会,而且说来说去,她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欸?」梅梅韵望着董重贤,比比自己,感到非常困惑,「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江焛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董重贤,俊容一沉,「什么恩人?她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昨天他因为抬着董重贤而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她居然调侃他是不是都待冷气房没在运动,才会中看不中用?令他回想起来,又涌上一把火。 「仔细一想,我们昨天下午若是没有不小心跟梅小姐发生车祸意外,延误了几个小时才从花莲离开,而是按照原订时间上路,我们在傍晚六点二十分会置身高速公路,很可能就遇上昨晚发生的那起严重连环车祸,十多辆车追撞,导致火烧车,造成四死、二十多人受重伤,半数伤患还在加护病房观察,且昨晚北上车流回堵三个多小时,完全动弹不得……」董重贤进一步解释。 当他昨晚回到家看到回放的新闻报导,不由得感到后怕。 他每每跟执行长出门,时间总是算得很精准,那时间、那发生事故的路段,若按照预定时间,他们被车祸波及的机率很高。 虽说他们在乡下也发生了车祸意外,但相比之下,他只是额头受了轻伤,相当幸运。 这一回想,他倒庆幸因为撞到梅梅韵的一起小车祸,助他们逃过更大的车祸灾难。 「那只是巧合,亏你还能做出这种解读。」江焛微恼的冷哼。 若非董重贤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重要伙伴,又是他敬重的长辈,他肯定对他这番胡言乱语重重斥责。 他最讨厌迷信! 「就算是巧合,也是一种缘分……」董重贤感觉到上司明显不悦,看来用这样的说词只会造成反效果,于是他改换个方式,动之以情!「唉,看到梅小姐就想到我女儿,她现在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也正要去找工作?如果她面试被老板直接打回票,一定会很伤心,我这个做爸爸的又无法在她身边安慰她,唉……我真是枉为人父……」他边说,边假装抹泪。 江焛忍不住朝他翻个白眼。「你这是藉机向我讨人情?还是要我内疚?」 董重贤跟前妻离婚多年,唯一的女儿被前妻带去美国生活,父女久久才能见一次面,而董重贤当初之所以离婚,有一半原因是顾虑他。 为了留在他身边协助那时事业才起步的他,董重贤放弃跟前妻可能破镜重圆的机会,选择留在台湾。 虽说这是董重贤自己的选择,不是他要求逼迫的,但是他就是有一股歉疚感。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强录用。」江焛给董重贤情面,难得让步。「不是负责我的办公室,这里让另一名清洁员负责。而她,归你管。」他淡淡地瞥了梅梅韵一眼,完全不希望她出入他的办公空间,要她去负责其他打扫区域。 「执行长答应录用你了。」董重贤替她感到高兴。 梅梅韵先是一愣,随即一脸笑咪咪,向新老板道谢。 江焛无视她弯身九十度哈腰道谢,看向董重贤,淡然提醒,「你女儿还在念研究所,正在准备论文,没时间找工作,拿你女儿跟她相比,你女儿知道,才觉得伤心。」董重贤的女儿,各方条件都比平凡无奇的梅梅韵优秀数倍。 他难得话多,借故对梅梅韵讥讽一番,以报昨天的一箭之仇,若非顾虑董重贤,他绝不可能留她在公司工作,不过他想,依照她那「丰富」的工作经验,这份工作她应该也做不久。 翌日中午—— 「秘书大叔,要不要一起吃午餐?」梅梅韵推开执行长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精神抖擞地喊道:「秘书大叔,你在吗?」她拎高手中的提袋,看了看没有人的办公空,走向另一扇门叫唤道:「我做了三明治请你吃,呃……」那扇门霍地被推开,令靠近门板的她险些被门板撞到,她赶紧退后一步。 眼前出现的不是董重贤,竟是神色冷厉的执行长。 「谁准你踏进我的办公室?」江焛绷着俊容,满脸不快。 「那个……是秘书大叔说中午可以来找他,如果他不在隔壁自己的办公室,就是在你这里,我才进来看看……」梅梅韵见他脸色难看,收起欢快笑容,不由得又往后退一大步。 「不管他在不在这里,都不准你任意进来。」江焛强调道。 没有一个员工敢迳自踏进他的私人办公室,就是高层干部要见他,也得事先通报,不能随意进出这楼层,就算她才第一天来上班,但不是应该更谨慎吗? 「那个……对不起……」梅梅韵低头道歉,昨天秘书大叔并没有告诉她不能进来这里找他。 「啊,梅小姐你在这里。执行长,她昨天有说今天中午会来找我,我忘了提醒她不能直接进来执行长办公室。」去洗手间的董重贤正要返回自己的秘书室,听到隔壁传来声音,走过去探看,连忙替不知情闯进来而惹恼上司的梅梅韵说话。 「这个是我做的三明治,要请秘书大叔吃的。」梅梅韵一面对董重贤,又是一脸笑咪咪的,递上手提的塑胶袋。 「谢谢你,没想到你还真的替我准备午餐。」董重贤接过她做的三明治,无比开心,他还以为昨天她只是说说而已。 「今天只是简单的三明治而已,虽然我不能碰火,但用电磁炉也能煮些料理,下次帮秘书大叔准备便当吧。」梅梅韵笑笑的道。 董重贤对她亲切又很好,她不由得将对方视若父亲般相处。 「不管是什么食物,心意最重要。」董重贤拍拍她的肩膀,再次感谢她为他准备午餐。 梅梅韵愣了下,她先偏头看一下被他轻拍的肩头,再抬头看向拎着塑胶袋、打算折返隔壁秘书室的董重贤,下一秒,砰的一声,只见他无端撞到摆在走道边的木雕花几架。 幸好他反应快,及时伸手扶住上头摇晃的古董花瓶,接着弯身,揉了揉撞疼的小腿骨。 梅梅韵见状,心头一沉,看来董重贤不是能避开她霉运的「贵人」,他不过碰她一下,就立刻发生小意外,日后她要特别注意,避免跟他有任何肢体碰触。 【第三章】 午休时间一到,梅梅韵前往执行长秘书室,没看到董重贤,她便来敲执行长办公室的门。 她不敢直接推门进去,而是乖乖站在门口等待回应。 半晌,门被拉开,穿着衬衫、西装裤的江焛,俊容微绷看着她。 「执行长,我找秘书大叔,给他送午餐。」她仰起脸蛋,朝身形高挑的上司扯唇一笑。「对了,我有多准备一盒水果,今天是木瓜,很甜喔!一盒给执行长吃。」 接连两日,她都替董重贤准备午餐和水果,对执行长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好请上司吃自制的简单食物,所以她今天多准备了一盒水果要给上司。 江焛不领情,冷冷地道:「我讨厌木瓜,更不吃别人切好的水果。」 「我最喜欢吃木瓜,两盒都给我。」江焛身后的董重贤忙快步上前说道,并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接着安慰道:「梅小姐不用介意,不需要费心准备执行长的餐点,执行长很挑食,很难讨好。」 「没关系啦!」梅梅韵摇摇头,她一点都不介意执行长的冷漠态度,反正打从在花莲初次见面开始,他对她就没有好脸色。「对了,秘书大叔,你不要再叫我梅小姐了,感觉好生疏。」 「我也觉得叫梅小姐有点别扭,还是直接叫你梅韵,可以吗?」董重贤笑问。 「不行不行。」她连忙摇摇头,解释道:「叫梅韵,谐音就变倒霉的霉运,我爸爸就是因我的命格带了很重的霉运,才给我取名梅梅韵,希望没霉运。朋友若不是连名带姓叫我,就是叫我的小名小梅或梅梅。」 「原来是这样,那就叫你小梅好了。」董重贤意会的点点头。 沙发这方,江焛跷着一双长腿,低头滑手机,浏览网络新闻,听见站在门口谈话的两人,认为他们的谈话内容很没有意义。 「说到名字,我才想到我发现执行长名片上的名字印错了。」梅梅韵对董重贤压低音量说道。 第六章 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拿到执行长的名片,也才知道他的名字。 「哪里错了?」董重贤问道。 「执行长不是叫江闵吗?闵字里面是文,但名片上印的是火欸!」她认为这疏失挺严重的,竟然都没人发现。 「蛤?」董重贤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澄清道:「执行长不叫江闵,名片没有印错字。」 「呃?」梅梅韵不免尴尬,小脸赧然,她更小声的询问,「那个字怎么念?」 「门里有火,念力一兮。」董重贤配合她,微弯身,小声回道。 「喔,原来如此。」她点点头。还好不是找别人说这事,否则就闹笑话了。 「但那个字真的很特别,我没学过。」顿了下,她忍不住又道:「执行长惜字如金,平常性格冷得像冰块,他爸爸给他取的名字虽然有火,却关在门内,这脾气不时就会被闷得火气旺盛……」她不由得认真分析起来,一时忘了是站在执行长办公室门口。 「你以为你说话的声音旁人听不到吗?」 一道低闷嗓音从头顶落下,吓了梅梅韵一跳,她仰起脸,正好对上上司带着怒气的面容。 「对、对不起,我不是批评你的名字,你的名字真的很特别,有水又有火, 事业如火如荼,财富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辈子衣食无缺,大富大贵,将来娶的妻子贤德美丽,生的孩子聪慧孝顺,无病无痛活到九十九,子孙满堂,福佑世世代代……」她连忙好话连篇,颂扬他有如王者的好命格。 「哈哈哈,小梅,这些话你从哪里学来的?好有趣。」董重贤听得哈哈大笑。 江焛对她一番狗腿美言相当不屑,赏她一记白眼。 忽地,一阵天摇地动。 「哇!地震!」梅梅韵惊叫一声,仓皇奔进办公室,钻进大办公桌下方,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江焛和董重贤见状,皆是一阵错愕,江焛因为她滑稽的反应,心里还多了一抹玩味。 董重贤连忙走上前,对蜷缩在桌子底下的她安抚道:「没事,你不用这么害怕,这里是三十七楼,才会明显感觉到摇晃,这栋大楼的耐震度达七级。」 「是……是吗?」梅梅韵从桌底下微微探出头,还是心有余悸。她曾遇过严重地震,对地震格外恐惧。「真的没事吗?」她怀疑地问,见两个大男人神色淡定,这才从办公桌底下爬出来。「我很怕地震欸!」她站起身,拍拍膝盖,顺顺头发,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真是太丢脸了。 「没事,没事。」董重贤笑笑地道,「坐下来喝杯茶,压压惊。」他示意她到沙发落坐,随即走往一旁柜子的饮水机,准备倒杯开水给她。 江焛若无其事地又坐回沙发上,跷起二郎腿,见她走来他对面,倒也没开口制止,毕竟她刚才吓成这样,他可以勉强不和她计较。 「待在这么高的大楼很恐怖欸!要逃还不知能往哪里逃?」梅梅韵有些颤抖地说。 她才正要坐到沙发上,又传来一阵晃动,出于反射动作,她仓皇要找地方躲,脚却不小心踢到茶几,整个人向前飞扑—— 「啊!」她惊喊一声,撞上江焛的胸膛,趴跌在他身上,连带将他压倒在长沙发上,她瞪大一双眼,直直瞅着他幽黑如夜的眼眸,感觉一颗心重重一跳。「对、对不起……」她倏地面红耳赤,慌乱地撑起身子,翻离沙发。 江焛坐起身,皱着眉头,拍了拍被她压皱的衬衫,面露一抹嫌弃。 「那个……执行长,你没、没事吧?」她紧张地问道。 「没少块肉。」江焛撇撇嘴,轻嗤一声,他随即站起身,转而对神情错愕的董重贤道:「我出去吃午餐,你把这个慌慌张张、胆小如鼠的女人带走。」 「等等,执行长要出去?去哪里吃午餐,我可以一起去吗?」见他要走出办公室,梅梅韵急忙追上前。 江焛停步,转头,对她冷冷地说道:「当然不行。」话落,他回过身,长腿一迈,步出办公室。 「秘书大叔,执行长是要去吃很贵很贵的餐厅吗?」梅梅韵问向董重贤。如果是高级餐厅,她确实吃不起。 「执行长今天中午没跟客户约吃饭,应该是到附近餐厅简单解决午餐而已。」 上司其实对高档料理及美食没兴趣,吃的东西也都很制式化。「你想跟执行长去吃饭?不跟我一起吃吗?」 昨天她表示今天中午也可以替他准备午餐,他便邀她一起用餐,两人还可以聊聊天,她欣然答应。 他对她绝无男女间的遐想,只把她当女儿看待,他也很清楚她对他的感觉也是如此,现在她却突然想跟执行长出去,令他纳闷之际,也有一抹失落,彷佛被女儿抛下似的。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啊!我之后再跟你解释,执行长可能走远了。」梅梅韵一时间没办法说清楚,向他说声抱歉后,便匆匆追了出去。 江焛步出办公室后,直朝电梯走去,他正要踏进电梯,身后走道却传来急切的叫嚷声—— 「等等,执行长,我也要下楼!」 梅梅韵匆匆奔过来,在他关上电梯门的前一刻,挤进电梯内。 「呃?这是透明电梯!」一闪身进来,她又吓了一跳,电梯四面全是透明玻璃。 这栋三十七层楼的商业大楼有不少公司行号承租,一般员工出入的电梯有四部,要不是追着他过来,她还不知道有这个位于大楼外侧的透明电梯。 「这是我的专用电梯。」江焛不耐烦地道,「你去坐一般的员工电梯。」 虽说他的公司所属楼层仅有这栋大楼最上面两层楼,但这部电梯是他特地申请加装的,是他专用。 「我是想搭正常的电梯,这种看起来好恐怖……」梅梅韵有些害怕地道。她有惧高症,而且刚才才被地震惊吓过,但若是改去坐其他部电梯,就怕会跟执行长错过,她必须先跟着他一段时间才行。 她紧紧闭上眼,不看外面,告诉自己忍一下,很快就到地面了。 江焛见她明明害怕却不肯离开,懒得再出声赶人,直接按下一楼按钮。 「哇啊!」电梯倏地下坠,梅梅韵又闭着眼,感觉更可怕,她直觉伸手往旁边一抓,就这么刚好抓住了江焛的手臂,她又惊了下,张开眼,慌忙放开手。 惨了,惨了,刚才不小心往执行长身上飞扑,现在又抓了他的手臂,不晓得会给执行长带来多大的霉运? 她心中的担心和歉疚更深了。 她之所以要跟着他,就是担心他被她碰到,可能衰事不断,她有责任尽可能帮他避开霉运带来的意外伤害。 电梯到达一楼,电梯门一开,江焛径自踏出电梯,大步穿过大厅,朝大门走去,梅梅韵也紧跟在他身后。 「跟着我干什么?」一步出大楼,江焛一脸不耐地问道。 「我……没啊!我只是正好要去附近吃午餐。」她总不能老实告诉他理由吧。 有些人对她的霉运感染力很强,稍微碰到她一下,就可能立刻倒霉,就像昨天董重贤那样,但也有人不会那么敏感,要有更明确的身体接触或间隔长一点的时间才会倒霉,总之执行长很危险。 她紧跟在他身后约三步距离,同时张望左右前后上下,揣想他可能遇到什么飞来的横祸,能否早一步提醒他,或助他避开。 「啊!」忽地,梅梅韵惊喊一声,同时快步越过他,挡在他身前,「执行长先停下来,我替你清除障碍物。」 江焛不得已停下脚步,俊眉微蹙,纳闷她的古怪行径,哪里来的障碍物? 她往左前方走了几步蹲下,捡起路上的一个饮料铁罐。「还好我有看到,否则执行长不小心被绊倒就不好了。」 「我眼没瞎,更不会蛇行走到那里被那个铁罐绊倒。」江焛双手插在裤袋里,没好气地道。这女人是脑袋有问题吗? 「这很难说欸,说不定风把它吹到执行长的脚下,执行长就刚好踩到滑倒了,也可能是执行长突然要闪躲什么,往这边一靠,就被脚下的铁罐给绊倒。」梅梅韵将铁罐丢到一旁垃圾桶的同时,认真分析起各种可能,毕竟这些都是曾发生在她身上,血淋淋的经历啊! 「我没那么倒霉。」江焛不想理会她,抬脚要走人。 「我就是怕执行长跟我一样染上霉运……」忽地,她又惊喊一声,「啊!」 她的叫声让江焛猛地一顿,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第七章 「天啊!天啊!怎么可能!」梅梅韵张大眼,难以置信地嚷嚷。 「大白天看到鬼?」江焛故意揶揄。 他也知道自己该转身就走,可是却莫名想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会心生好奇,未免太不像他了…… 「不是看到鬼,是捡到钱!」她蹲下又站起身,转头看他,面露粲笑。 她那纯粹灿烂的笑容,让他不由得愣怔了下。 梅梅韵走近他,抬高手臂,将夹在两指间的铜板亮给他看。「我捡到钱欸!五十元欸!这是真的吧?不是伪币吧?」她微闭上左眼,翻动铜板,仔细检视。 「只是五十元,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江焛瞪她一眼,又不是捡到千万钻戒。 「五十元欸!是真的五十元欸!我怎么可能有捡钱运?从小到大,我连一块钱都没捡过,没想到第一次捡到钱竟然就让我捡到了五十元!」 她像中了大乐透一般,脸上散发晶光。 「你不知道,能捡到五十元对我来说是多特殊的意义,那表示我也有摆脱万年霉运的一天呐!」她一脸喜孜孜,滔滔地续道:「我周遭的亲友中,就只有我从来不曾捡过钱,统一发票也从没中过。」她并非妄想不劳而获的钱财,只是因此更加确认自己毫无半点幸运。 江焛听她说个不停,耳朵都快受不了了,他掏出裤袋里的皮夹,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塞进她手里,「就当你捡到一百元,够幸运了吧!拿着钱,离开我的视线。」 接着他转身迈开大步走开。 梅梅韵低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钞票,方才执行长又碰到她的手了,他今天会遇到的霉运肯定再加」笔,想到这儿,她连忙上前追上他。「执行长,等等!」 无论如何,在他外出的这段时间,她还是要想办法紧跟着他才行。 忽地,空中飞来一只鸽子,她心一突,刚才她急着要追上他,忘了拿必备保护伞,也没带着急救用背包,等一下肯定被鸽子放屎,而且是怎么躲都躲不掉的「屎运」。 她放弃多余的闪躲动作,将双手挡在头顶,心想让鸽粪落在手上,总比落在头发上容易处理,怎料…… 她难以置信地放下双手,干干净净的。只要有鸟从她头顶飞过,没有不放屎的,这不正常呀! 她抬眼,望着前方逐渐走远的江焛,距离她摸到、抱到他,已经过了五分多钟,按理说他早该遇到第一起倒霉事,而且衰事会接二连三的发生才是,可是他依旧安然无恙。 她为了替他清除障碍物,竟幸运捡到五十元,接下来,她又幸运地避过「屎运」,还有前两天的那起车祸,难道……都是因为他? 你会找到工作,在这里最高的一栋大楼……遇到命中注定的贵人…… 梅梅韵想到那天算命阿婆说的话,她确实在楼高三十七层的大楼找到工作,至于贵人嘛,该不会就是…… 她难掩震愕,又赶紧朝江焛追了过去。 她必须确认他是不是能避开她的霉运,是否真的是能让她逢凶化吉、摆脱一生衰运的唯一贵人? 梅梅韵跟在江焛身后,走进这间高级牛排馆。 江焛之所以会来这里,并非为了享用高级牛排,而是为了让她放弃跟着他。他向服务生要求独坐一桌,拿过服务生递上的menu,很快点好了餐。 梅梅韵只能坐在他隔壁那一桌,翻开menu,她瞬间瞪大眼,随便单点一客牛排就千元起跳,套餐更要三、四千元以上,对她如同天价! 她心一颤,匆匆阖上menu,不好意思只点一杯咖啡占位子,而且光是一杯咖啡的价格就足以令她心口淌血,她只能起身,尴尬地要离开。 这时,有人叫唤她,「梅小姐。」 梅梅韵循声望去,是个约莫三十几岁的陌生男人,她不由得有些纳闷。 男人客气地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一直想代我父亲谢谢你。」 「谢我什么?你父亲是?」梅梅韵眨眨眼,更感困惑。 「你不认得我了?我住院时你来看过我。」另一道年老声音说道,是一位年约七十的阿伯。 「呃?李伯伯!你的伤还没好?真的很抱歉,害你受伤。」梅梅韵见老人家头上还缠着纱布,忙弯身向他再次道歉。 一个半月前,她走在路上,为了避开眼前的一坨狗屎,她要从旁边绕过,却不小心撞到路过的阿伯,阿伯踉跄了下,她直觉伸手扶了对方一把,并向对方道歉,未料阿伯稳住身子后才向前走了几步,竟被从巷子冲出来的机车撞到。 机车骑士虽然及时煞车,只是车头稍微撞到了阿伯,阿伯却应声倒地,撞到了头。 她惊骇不已,认定是自己害阿伯遭遇这样的横祸。 她打电话叫救护车,跟着机车骑士一起到了医院,医师替阿伯诊断后说是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她真的非常歉疚,一直向阿伯道歉。 隔天,她去医院探视阿伯,阿伯的儿子表示阿伯已经没事了,并跟肇事者达成初步和解,还称赞她心地好,帮忙送阿伯到医院,而且又不是她的错,她没必要道歉。 她实在有口难言,而且以她跟阿伯身体接触的程度,阿伯的霉运恐怕不止如此,所以当下她脱口建议阿伯应该照个脑部断层,彻底检查比较妥当。 又过了两天,她再去探望阿伯,却发现他们已经出院了,之后就没有对方的消息了,可是这件事她一直放在心上。 「多亏梅小姐当时建议让我爸再做一次检查,这才会发现我爸脑部长了肿瘤,怕有误诊,我们又到另一间医院做详细检查,幸龄发现得早,肿瘤还小,很快就安排动手术。」李伯伯的儿子欣慰地说道。 李伯伯接着道:「今天儿子陪我回诊,医师说我恢复状况良好,下周就能拆线,儿子带我来吃顿好料,去去霉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梅小姐,我一再提醒儿子,一定要向你好好道谢才行,无奈没有你的联络方式。」李伯伯当她是救命恩人,非常感激。 梅梅韵听完,无比惊愕,没想到事情发展居然是这样。 「梅小姐是跟朋友来用餐吗?你的朋友还没到吗?」李伯伯刚刚看到她是一个人坐,才会这么问。 梅梅韵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瞄向背对着她、完全无意跟她攀谈且已从容吃起开胃菜的上司,她只能尴尬地说只是进来看看,正打算离开。 「既然这样,跟我们一道用餐吧。」李伯伯笑着邀请。 「呃,这……」梅梅韵想推拒,却又希望能跟在执行长身旁久一点,好进行确认。 「没想到李董认识我的特助,何不我们四个人一起用餐?」 梅梅韵听到这一道温润嗓音,随即感觉到一只大掌搭上自己的肩头,她倏地转头,错愕的看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的上司。 他一改先前面对她时冷冰冰的态度,也没有一脸火气,俊容还露出一抹温和笑意,教她瞠大眼,难以置信。 没想到执行长竟然会对她笑,但那笑容怎么感觉有些诡异,令她有些发毛…… 「江执行长,这位梅小姐是你公司员工?」李伯伯笑问道,心想这还真巧。 「近日聘雇的特别助理,没想到她跟李董和李总熟识。」江焛端出职业笑容。李董虽然打扮朴实,却是同鼎这间大贸易公司的董事长,而他儿子担任总经理一职,且儿子是孝子,完全听命于父亲。 李董不仅是商界大老,亦是个大地主,名下土地不少,日前他计划将名下一笔位于台中七期的土地拿来盖豪宅大厦,江焛极力争取这件大建案。 只不过李董认为他的建设公司资历太浅,即使在业界已累积数笔漂亮成绩,老人家还是想找资深建商合作,甚至属意他父亲创立的大江集团旗下的建设公司。这令他更心生挑战欲,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笔建案不可。 方才听到李董父子与梅梅韵说话,令他不免讶异,看似平凡无奇的她,居然是李董的救命恩人,他马上脑袋一转,打算「善用」她一番,让她替他说服李董选择他的建设公司为合作对象。 「咦?执行长,我什么时候变特别助理了?我不是清……」 江焛放在她肩头的手稍微加重力道,不让她把话说完。「你表现良好,虽然才进公司不久,但为人诚实善良,做事认真,让你来我身边帮忙,相信会给我带来好运。李董,您说是不是?」 第八章 梅梅韵仰起脸,张大眼,错愕的瞅着身旁突然变一个人似的执行长,难道执行长的衰运是被什么坏东西附身? 「没错、没错,梅小姐心地善良又热心,要不是当初她劝我彻底做个检查,我也不会因祸得福,换回健康的身体。」李董笑呵呵地附和,跟着一起称赞梅梅韵。之前江焛曾跟他约见面谈合作,他对江焛没想多谈什么,如今因为梅梅韵这个中间人,令双方气氛改变,热络起来。 江焛邀请李董父子同桌,甚至笑容可掏地替梅梅韵点了份套餐,要她别拘束,现在是午休时间,轻松的好好享用午餐。 江焛却借机聊起公事,李董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坚持,似乎有些动摇了。 餐后,李董向服务生要了个信封袋,掏出皮夹里的一迭千元钞,打算包个大红包给梅梅韵,聊表救命恩情。 梅梅韵频频婉拒,她可承受不起救命恩人的美名。 江焛也代她推还红包,意有所指地笑道:「李董这是让梅助理为难了,她为人正直,就算有功劳,也不好接受金钱馈赠,李董若要感谢她,可以用别的方式。」 他掏出自己的名片,问了梅梅韵的手机号码,在上面写下她的名字、手机号码及公司分机,递给李董。「梅助理的名片还没印好,这是她的联络方式,日后务必保持联络。」 说完,他向李董父子道别,提醒神情呆愣的梅梅韵他们该回公司了。 梅梅韵向李伯伯父子微笑道谢,随即跟着上司离开餐厅。 一步出餐厅,梅梅韵马上说道:「执行长,我有问题。」 「嗯?」一离开餐厅,离开李董父子的视线范围,江焛面对她,再度恢复原本的冷面孔,他双手插在裤袋,大步朝公司大楼方向而去,还要求她不能跟他并肩而行。 「我真的从清洁员升级为你的特别助理了吗?」她紧跟在他身后问道,她怎么想都觉怪异,她在公司并没有做出什么大功劳呀! 「是临时、虚设的特别小助理。」走在前头的江焛重新申明,「等你完成我交代的任务,我可考虑替你印个有着『执行长随行助理』这个光荣头衔的名片,但若是你让我失望,连清洁员这份工作你都不用继续做了。」他故意威胁她。 梅梅韵听完,撇撇嘴,忍不住在心里os,执行长没被什么坏东西附身,倒是让她看到他的另一面——腹黑! 【第四章】 翌日—— 梅梅韵到了公司,一如平常直接到三十七楼洗手间的工具间,换上工作服,推出清洁车,准备前往这楼层的贵宾室打扫。 这时,比她年长十来岁的专职清洁员同事也进来要换工作服,她笑咪咪地跟对方打招呼,「淑玲姊,早。」 「早。」杨淑玲微笑响应,随即转进工具间。 梅梅韵推着清洁车离开洗手间,在走廊遇到董重贤,她笑着问候,「秘书大叔,早安。」 「小梅,早。」董重贤回以亲切笑容,接着好奇问道:「对了,你昨天中午跟执行长出去吃饭,后来怎么样了?」 这种八卦不好向执行长探问,而且他昨天下午没再遇到梅梅韵。 梅梅韵把经过大概说了,对于执行长交代给她的任务,她不免心有微词,也觉难度太高。 「这不是很好吗?有机会让执行长重用,你可要好好表现。」董重贤倒是替她感到高兴。 梅梅韵皱眉,感到为难。「唉,可是……」 「别担心,就算谈不成,执行长也不会轻易辞退你,你可是归我管的。」董重贤拍拍她肩头,替她打气。 她倏地一惊,连忙后退一大步,有些紧张地道:「秘书大叔不能碰我。」原本要提醒他这件事,竟然忘了。 董重贤不像执行长对她的霉运具有免疫力。 「怎么,只是拍一下肩膀,你以为我要吃你豆腐吗?」董重贤看着她紧张的反应,打趣道。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的「伪父女」关系,没有人会乱说话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一摸到我又会倒霉。」梅梅韵苦笑了下。 「嗄?」董重贤一脸不解。 梅梅韵把自己打从出生就带着超强霉运,跟她接触的人也会被她传染霉运,在她成年后,情况更严重,就连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有可能遭殃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那是巧合吧!」董重贤听完,哈哈大笑,根本不相信。 「我不是开玩笑。」她一脸认真地强调。「那天你不是拍了一下我的肩头,然后就撞到不应该会撞到的花几架,那个名贵的花瓶还差点摔到地上。」 「没那回事。」董重贤摆摆手。「你这么活泼、可爱,不可能是衰星啦!」 她每天精神饱满、面带笑容,看见每个人都会热络打招呼,像她这样年轻有朝气的女孩竟说自己会给旁人带来霉运灾祸?还因为心有顾忌,很早就跟家人分开住,也不敢跟家人太常见面,更要避免彼此间有肢体接触,未免太可怜了。 为了破除她没来由的迷信之说,董重贤靠近她,张臂轻搂她一下,又拍拍她的背,一脸慈祥地摸摸她的头,对她自然流露一抹对女儿般的疼宠与不忍。 梅梅韵的心因为不安而快跳着,她不想害秘书大叔倒霉,甚至因此发生意外受伤。 「别再说那种负面的话,那可不像你。」董重贤安慰道,「你去忙吧,我也得去开会了,中午见。」 他越过她停在走道的清洁车,摆动的手臂不小心挥到上面的一根鸡毛掸子,把鸡毛掸子弄掉了,他弯身要捡,微胖身躯又撞到清洁车前面的水桶,里头的泡沫清洁剂溅了一些到地板上。 「没关系,我来处理就好了,秘书大叔快去开会。」梅梅韵弯身捡起鸡毛掸子,又拿条抹布打算擦干地板。 董重贤直起身子,转身要离开,不料前脚一踏出,皮鞋刚好踩到地上的清洁剂,倏地打滑,砰的一声重响,他微胖身躯直接往后仰倒。 「啊!」梅梅韵见状,惊吓不已。「秘书大叔,你没事吧?」她蹲下身,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呜,屁股……很痛!」董重贤眉头紧拢,神情痛苦,完全动弹不得。 梅梅韵才握住他的手臂,突地想到什么,连忙放开双手。她不能再碰他了,否则他会更倒霉。 不行,她得找人来帮忙! 正巧这时杨淑玲推着清洁车从洗手间出来,她连忙喊道:「淑玲姊,你帮我顾一下秘书大叔!」 「发生什么事了?」杨淑玲方才听到声响,匆匆地推着清洁车要过来看看。 「秘书大叔跌倒了,你别移动他,帮我看着一下,我去找执行长来帮忙!」梅梅韵直觉想到唯一的救星。 执行长不仅对她的霉运完全免疫,甚至能减轻被她的霉运牵连的无辜者的受伤程度,还让一向倒霉的她接连遇到好事,这让她更确信他就是她命中重要的贵人。 三十六楼会议室—— 「执行长,梅梅韵说有急事要跟你报告。」一名助理秘书走到江焛身侧,低声说道。 按理说,执行长在开会中不能被打扰,何况对方只是名清洁员,但会议室外的梅梅韵一脸慌张焦虑,千拜托万拜托,请求她务必传个话给执行长。 江焛闻言,摆摆手,「叫她离开。」 那女人能有什么急事?而且竟然来打扰他开会,未免太没规矩。 助理秘书正要离开,江焛又想到了什么,把人给叫住了。 「慢着,问她什么急事,是不是跟李董有关?」 若与那件建案有关,他不介意放下这个干部会议,优先处理她的事。 助理秘书领命离开,没多久又折返回来,低声回报,「她说董秘书受伤,拜托执行长前往救援。」 「董秘书受伤?」江焛难掩诧异,好端端的,董重贤怎么会受伤?还要求他去救援? 但因为是董重贤,他有些不放心,便暂停会议,先去了解一下状况。 江焛推开会议室门板,梅梅韵一见他出现,急忙嚷嚷,「执行长,快去救秘书大叔!」若他再不出来,她恐怕就要不顾一切硬闯进会议室。 「发生什么事了?」江焛见她神情焦虑,眼眶泛红,不免担心。 「那个……秘书大叔出事了!你先跟我走,救人要紧!」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急忙要将他带去出事地点。 「喂,放手。」江焛眉头轻拢,沉声斥道,可是他竟一时之间挣脱不了她的蛮力,只能被她强拉着手腕,匆匆上楼。 第九章 会议室内,数名干部,望向门口那一幕,不由得交头接耳,揣想那穿着清洁员制服、生面孔的年轻女人是谁?竟敢放肆拉扯执行长,将他带离会议室? 其中一人更是满脸困惑,他认得她,那是高中时曾向他告白的学妹,外号校圜「霉女」的梅梅韵,她怎么会在这里?跟执行长又是什么关系? 「秘书大叔,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你的。」医院病房内,梅梅韵无比歉疚,向躺在病床上的董重贤频频道歉。 「没关系,小伤而已,而且这只是意外,跟你无关。」董重贤安抚道。 「幸好有执行长这个福星替你除去身上沾染的霉运,否则伤势一定不止如此。」她边说,边抓住站在一旁的江焛的手腕,要将他拉向董重贤。 「做什么?」江焛俊眉一拢,甩开她的手,并拍了拍被她抓皱的袖口,气恼地道:「大惊小怪的,想吓谁?」 不久前,她哭丧着脸,惊慌失措强拉着他离开会议室,要他上楼去救董重贤,害他以为董重贤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但董重贤只是不小心踩到清洁剂泡沫滑倒,送医检查结果,尾椎骨轻微挫伤,只要冰敷、吃药,住院两、三天就能下床走动,约1周时间可以完全康复。 「如果不是执行长替秘书大叔抹去霉运,他就真的出大事了。」 幸好她及时找执行长帮忙,还拉着他的手往董重贤身上摸了几把,这才替他抹去身上还留有的霉运,才没加重伤势,或发生什么更倒霉的事。 「我爸爸有一次抱了我一下,隔天工作就扭伤腰,一个礼拜无法下床,两个月都还好不了……」她回想起相似意外,眼眶又泛红,对董重贤更是歉疚。「多亏有执行长庇护,才能助你大伤化小,像上次车祸一般,避过大劫难。」 江焛冷哼一声,没想到她这么迷信。 董重贤舍不得她这么自责,干脆转移话题,提出建议,「虽说是小伤,还是得在这里躺个两、三天,执行长不是有意升小梅当随行助理吗?我不能上班的这几天,干脆让小梅暂代我的职务吧。」 「我拒绝。」江焛马上否决,「她那随行助理的职务,只在我有需要时才会派上用场,平常她还是当她的清洁员。」 「秘书的工作我也无法胜任。」梅梅韵有些尴尬地笑笑。 「你就只要跟在执行长身边,提醒他当天的行程就好了,而且执行长这一周的行程我都已经排好了,也会告诉你注意事项,你只要按表操课,帮忙准备执行长开会或出门洽公需要的文件数据,我会告诉你那些东西放在哪里,或找哪个部门索取,其实不难的。」董重贤说得轻松。 照理来说他应该找其他秘书暂代职务,但他直觉认为梅梅韵是最适合的人选,其他人只要被执行长一斥喝就会退缩,但她不同,一定能达成随行的任务。 「秘书大叔的意思,是要我跟监执行长?」梅梅韵听完他交托的任务,一脸惊愕。 江焛脸色一沉,瞪着董重贤。 「不是跟监,是陪伴。」董重贤纠正她的用词,他再看向上司解释道:「执行长不久前不是接到恐吓电话,你又拒绝我安排随行保镳贴身保护,那我只好找个人代我照看你的安危。」 原本他打定主意,只要执行长外出,不论远近,就算不是为了工作,他也得跟着,防范未然。 「接到恐吓电话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不是被吓大的。」江焛轻嗤,根本不把那些恐吓电话放在眼里,认为只是对方在虚张声势。 「目前正在进行的那起收购案,确实有人对执行长很不满,万一真的有人要对执行长不利,那就糟了。」董重贤神情凝重地道,毕竟过去也曾有人意图要伤害江闲。 「我连专业保镳都不要了,还会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来保护我?」太可笑了!江焛双手环胸,眼神高傲且不屑地斜睨了梅梅韵一眼。 「我当然不是要小梅保护执行长,只要她跟在你身边,多一双眼帮你注意四周状况,若有人想要对你不利,小梅也可以立刻求救。」董重贤进一步说明。 他的用意,是安排平凡无害的年轻女性跟在执行长身侧,再由专业保镳隔一段距离暗中保护,执行长讨厌被保镳近距离跟监,但旁边有小梅在,他说不定会妥协,另一方面,万一有恶人要对执行长出手,会因为在他身边看不到保镳而放胆行动,如此一来,便能捉到恐吓凶嫌。 当然,他更希望这次的恐吓电话只是虚惊一场,执行长不会真的遇到危险。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可能让这个聒噪的女人在我身边绕。」江焛懒得再争执,态度坚定地拒绝。「你好好休息,暂时不用管公司的事,我回公司了。」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梅梅韵也向董重贤叮嚷几句,要他好好养伤,随即离开病房,追上执行长。 「拜托执行长,让我在你的办公室工作好吗?不用当什么临时秘书或随行助理,只要负责打扫工作就好。」她央求道。 只因又一次确认他的「神力」,令她不禁想更接近他。 仔细回想这几日上班的状况,她发现只要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她就有可能遇到小确幸,甚至待在有他在的楼层,她那日遇到衰事的机率就会减少。 从小到大,霉运不断、衰事连连的她,宛如遇见人生救世主,犹如在他身上感受到一道强烈光芒,比起中乐透更兴奋百倍。 她并非为了向他讨取好运才想接近他,是因她的霉运总会牵连到其他人,令她很自责,就连和亲近的家人都不得不保持距离,他就像是能够去除霉运的解药,是她唯一的救星。 算命阿婆也说了,只要在贵人的身边工作,对方身上有着如王者般强大的气场,就能化解她与生俱来的超级霉运,否则她这身霉运,恐怕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增强,无论如何都要拜托唯一的贵人相救解厄。 「拜托执行长,让我待在你身边好吗?我不希望经常就害别人被我的霉运牵连而发生意外……」梅梅韵再次恳求。 一路走得匆促的江焛,在步出医院大门后,忍不住停步,转头怒瞪道,「你要跟着我就给我闭上嘴,让我耳根子清静。」 他不相信她口口声声说自已带有超强霉运,他更不相信自己会倒霉的成为她唯一的贵人。 他乐意成为任何人的贵人,就是不想跟她有这种牵扯,她啰唆聒噪、迷信愚蠢,遇到事情很容易就会慌张失措,让他真的觉得很烦。 「执行长的意思是,你答应我可以换去你的办公室做清洁工作,外出也能带我同行?」梅梅韵心怀一抹希望,讨好的笑问道。 江焛撇撇嘴,没正面回复。 「执行长若不同意,我就一直一直拜托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听着,我勉强答应让你在董秘书住院时分担一下他的工作,跟我出门洽公,但你只是名义上的小小助理,真想升迁,等你有确切功劳再说。」他神情冷厉地附着她,再道:「要打扫我的办公室,必须跟我保持拒离,别在我眼前转。还有,出门在外,别跟我并肩同行,我没找你说话,你就闭上嘴,若违反规则,立刻恢复原本工作。」 「是、是,我一定会遵守执行长的规定。」梅梅韵开心的用力点头。 即使不能靠他太近,只要增加与他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的时间,她就能吸收他身上散发的气息运势,继而慢慢减轻自身与日加重的霉运,减少旁人因她受到波及的灾祸。 这些都是算命阿婆告诉她的。 以前,她对算命师所言,往往都是听过就算,唯独对那位算命阿婆的论断深信不疑,也在之后一一验证对方所言。 只要待在贵人执行长身边,她的好运便会逆转胜。 「对了,这附近有一间非常好吃又便宜的面店,我带执行长去那里吃午餐。」步出医院,她才想到曾在这附近租过房子,对这里的环境还算熟悉。 「我没兴趣。」江焛迈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现在是午餐时间,执行长总要吃东西吧,还是你又要去那间贵死人的牛排馆?那里的东西虽然好吃,服务也超赞的,但cp值真的不怎么高,订价就算降到三分之一都还是太贵了。 第十章 「如果执行长喜欢吃牛肉,那间店的牛肉面可是招牌,是老板每天一早去传统市场向可靠的肉摊买新鲜优质牛肉,牛筋选用大腿筋,牛肉是牛键子心,以独门秘方的卤包熬煮十二个小时的牛骨汤,汤头有淡淡的中药香味,带筋的牛肉q弹有劲,一碗牛肉面就有四大块牛肉,用料实在,价格更佛心,开店三十年了,虽然位于巷弄内,只有小小店面,生意一直都很好……」梅梅韵愈推荐愈起劲,不由得吞了下口水,肚子饿了。 江焛因为她一张嘴喋喋不休,俊容微绷,忽地停步。 她说得起劲,边快步跟着他的大步伐,没料到他会无预警地停下来,差点一头往他的背撞去,见他转头,脸色微愠地盯着自己,她以为是自己跟他靠太近,违反他的规则,她马上往后退开一大步。 「去那家面摊,你就可以闭嘴了?」江焛不耐地问道。 在吃方面,他觉得能吃饱就行,而眼下他只求简单快速解决一餐,尽快返回公司继续工作。 听到他答应了,梅梅韵惊喜得马上闭上嘴,带着他走到相隔两条街的那家老面店。 「哇!有位子钦!快点!」梅梅韵惊喜地喊道,一把拉住上司手腕,直冲进小店面。 江焛有些错愕,随即挥开她的手,有些嫌弃地拍拍衣袖。 「lucky!跟执行长来就是好运,竟然有位子,还刚好两个。」她开心地说道,忙又将他拉向其中一张椅子,按住他肩头要他坐下,自己则匆匆绕过小桌子,在他对面落坐。 以前不论平日或假日,只要用餐时段,店内几乎很少有空位,只能选择外带。江焛根本没打算跟她同桌用餐,但这狭窄店面,也就几张简陋桌椅,其他位子都有人了,无法赶她去别桌。 「带执行长来这种地方吃面,你可能会觉得降低你的格调,但我敢挂保证,这里食物的美味程度,绝不输给有装潢的名店,甚至更赞!」梅梅韵再次强调。「虽然牛肉面是招牌,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奢侈,偶尔才点,以前住这附近,我最常点的就是阳春面了,虽然看起来简简单单,但汤头清甜,面条是老板自制的,q弹有嚼劲,汤面或干面都好吃,还有,麻酱面也很不错……」她拿起菜单,侃侃介绍,如数家珍。 「牛肉面。然后你闭嘴,不用再介绍了。」江焛看都没看她递上前的菜单,直接说道,接着在内心腹诽,她简直是超级话痨,安静不了三分钟,他已经开始后悔跟她来吃面了。 「噢,那我就奢侈一下,跟执行长一样点牛肉面。」她立刻勾选两碗牛肉面,起身要去点餐。 「等等。」他叫住她。 「执行长要加点小菜吗?卤味很不错喔!豆干、海带,还是卤牛肉片?」她不由得又介绍起来。 「我要干的牛肉面。」他声明。 「呃?牛肉面没有干的欸!」她纳闷。想到那日去牛排馆,他也要求服务生不用送汤品,她忍不住又开始推荐,「执行长不喝汤吗?汤头很赞欸!」 「干的牛肉面。」江焛强调道。 「但菜单上没有,还是要改为干面?麻酱面也没有汤……」 「干的牛肉面。」他的声音开始带着不耐烦了,第三次强调。「以后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让我再说第二次,你就没资格代理董秘书当随行助理。」 他并非不合理地要求面摊老板做出一道披萨,不过是要求不加汤,相信老板不会不卖的,去其他餐厅,他也常要求厨师做menu上没有的料理,通常是减去添加物或配料,每一次都是可以的。 梅梅韵点头,轻应一声,走去柜台。 不一会儿,老板端上两碗牛肉面,其中一碗没有加汤头。 梅梅韵拿出自备的环保筷子和汤匙,大快朵颐。 刚入座时,她已经从背包掏出面纸擦拭桌面和座椅,接着替上司先摆妥餐具,用面纸擦拭过他要用的免洗汤匙,向他再三强调,这里很卫生,要他放心吃。 她的行为令他有些意外,想必是董重贤向她提过他有洁癖,才多此一举,他并非排斥小店面或摊贩,他的洁癖另有缘由。 不过他已很久没到这种面店吃面了,而且还是跟这个令他感冒的聒噪女人同桌,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好吃吗?」稀里呼噜吃着牛肉面的梅梅韵,问吃得面无表情的上司。「执行长真的很讨厌喝汤吗?就算加一点点也好,这样面条才够味。」点牛肉面不喝汤,真的太可惜了。 「我有要求你说话吗?」江焛抬眸,瞟她一眼。 「没。」她讪讪地闭上嘴,低头,专心品尝美味牛肉面。 他不由得用眼角余光瞥一眼她的吃相。 第一次有女人跟他用餐,吃相这么大剌剌,只是一碗小面店的牛肉面,她的表情居然比吃高级牛排还更享受愉悦似的,她的吃相绝对称不上优雅,但专注享受食物的她,比起一张小嘴滔滔不绝时,来得顺眼一些。 她的表情非常自然,她的笑容很幸福,令人不禁升起一抹钦羡,竟能这么简单就得到满足快乐。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自嘲一笑,他怎么可能羡慕她? 解决完午餐,结好帐,江焛起身离开,梅梅韵忙又跟上他的步伐。 走出面店,他忽地驻足,抬眼观望四周。 「怎么了?」她纳闷,也跟着左右张望,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他微眯起眼,思忖了一下,这里有重新开发的商机。 不过与大医院相隔两、三条街的距离,环境却迥然不同,一边是交通繁荣、高楼林立,而这边巷弄没有一栋房子超过五层楼,大多都还是两、三层楼的老旧房子,且有不少空屋。 他的建设公司主要从事土地开发及建设投资,除了收购未开发的土地做变更,兴建大型商场或渡假村,亦针对都市更新计划重建旧大楼,或将藏身于大都市的旧街道、旧建物整合,找上各地主卖断、合建或委建。 目前,公司同时进行的土地开发案件有好几笔,这个区域也有个地段正在进行评估整合计划。 至于这里,其实底下人曾列入名单中,但他只看了书面简略报告,并没有列入考虑,许多欲开发投资地点他会亲自去勘察,不过多以大案件为主,若非她带他来这里的小巷子吃面,他不会有机会实际看过环境,他认为这边有商机。 他掏出手机,拨电话给开发部门经理,要对方详细调查这处地段,届时与另一方地段做比较,选择较有利益且易于与各地主达成协议的一边,先着手开发。 牛肉面美不美味,他吃不出来,也不在意,倒是眼前判断出的新商机,令他精神一振。 他的心思只放在事业上,只在意事业上的成就,其他的,他不在乎。 【第五章】 翌日,梅梅韵人到公司,直接前往执行长办公室报到,她从天开始代理董重贤的职务。 「执行长,早安!」她精神抖擞地问候。「我看看今天有什么行程……」她要从背包掏出行程表,那是昨天董重贤交代助理交给她的。 「我要出门。公文包拿着。」江焛一见她进来,将搁在椅子的公文包直接抛向她。 她伸出双手要接,却被黑色硬壳公文包砸到额头,痛得闷喊一声,「呜……」 「反射神经很差。」他淡淡地瞥她一眼,轻嗤一声,便走了出去。 梅梅韵抱着他的公文包,赶紧追随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他专用的透明电梯,他才向她交代,「今天行程异动,先去同鼎贸易跟李董会晤,谈合作计划。」 昨天下午他让一名助理秘书再与对方联络,希望能就那起豪宅建案洽谈合作可能,原以为又会被对方回绝,未料这次李董阿沙力表示,隔天早上就可以安排时间。 他知道对方态度改变是因为梅梅韵,倘若真能顺利拿下这桩大建案,他不介意让这个外表平凡、个性单「蠢」的女人当他的小跟班。 对他而言,有利用价值最重要。 「呃?今天要跟李伯伯见面啊!执行长没早点说,我就可以带水果去探视他,恭喜他身体康复。」梅梅韵想法单纯。 她这话听在江焛耳里,倒有另一番心思,他难得同意她的提议,「那就带个水果礼盒去探访。」这礼盒由她来送,想必李董会收得很开心。 「那能不能先回我的住处?我爸昨天寄来一箱自己种的橘子,可以挑一袋送给李伯伯。」 第十一章 对于她这一次的提议,他给她的是一记白眼,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口中的李伯伯是商场大人物?竟想随便挑几颗自家种的橘子就送出去? 「买水梨礼盒。」江调。 「水梨礼盒很贵欸!」梅梅韵显得为难。 她乐意将自己所拥有的与他人分享,但她的经济状况其实很拮据,实在没能力买高级水果礼盒。 「没要你出钱。」他又白她一眼。 不一会儿,两人到达地下停车场,江焛坐上驾驶座,梅梅韵直觉要拉开后座车门,突地想到什么,改绕到副驾驶座去。 昨天吃完午餐,她要搭他的车从医院返回公司,她自动坐到后座,却被他拧眉斥喝,他不是司机,要她改坐到副驾驶座。 「今天开这部车?」一坐进车内,梅梅韵忍不住问道。昨天他开的是另一部银色房车。 初见时,她就是撞上这部黑色豪华奔驰车,她仔细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已换上崭新一块,无半点裂痕。 「洽公搭公务车。」江焛回道,只不过这部车平常都是由董重贤负责驾驶。 他先开启车内导航,欲设定目的地路线,画面闪了一下,倏地一片黑。 「啧!」他暗恼。车内导航系统是何时故障的?先前送修换挡风玻璃,怎么没有检查出来? 「下车,换车。」他关掉引擎,推开车门。 虽然能用手机导航,但他习惯设定车内导航,手机是用来接听重要电话。 「呃……」梅梅韵先是一愣,忽地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在花莲那天,她上车要替他指路,曾伸手要关掉他的导航系统,该不会因为被她碰了一下,它就故障了吧? 她偷偷觑了一眼已经推开车门下车的执行长,不敢向他坦承可能是她铸下的错,默默跟着他下车。 见他锁上中控锁,掏出手机,她提醒道:「执行长是不是忘了用手机也可以导航,不一定要用车内导航。你的手机一定有这个功能,我的没有网络吃到饱,无法用来导航。」 「这种事轮得到你提醒吗?」江焛拨电话的同时,投给她一记瞧不起的眼神,边朝自己的房车走去,电话一接通,他口气强硬地交代一名助理,「联络修车场派人过来,我的座车导航系统故障,前几日进厂维修怎么没检查到?要他们办事认真谨慎点!」他的座车钥匙他和董重贤各有一副,还有一副放在公司。 很快走到自己上下班开的房车旁,他掏钥匙开锁,正要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时,手机响起,来电者是一位重要客户,他与对方负责人简短谈两句,表示会立刻确认有异议的合约条款,修改后再mail过去。 他随即将车钥匙抛给身旁的梅梅韵,她连忙将原本提着的公文包改用手臂夹着,腾出双手要接,险些又失手,幸好在车钥匙落地前及时捉住它。 「你开车。」江焛拉开后座车门,抽走自己的公文包,坐上了车。 「欸?」听到命令,梅梅韵紧张地问道:「执行长确定要让我开车?你不担心吗?」 「这部车的钢板跟奔驰一样耐撞,车窗都改为防弹玻璃,发生意外,也是前座受伤机率大,为了自身安全,你小心上路。」他刻意这么说。 眼下若非要立即处理急件,他宁可自己开车,也不会让这个看起来很两光的小女人握方向盘。 「呃?可是……」 「不会开车?技术很差?驾照考假的?」他冷言数落,他记得她强调过自己有汽车驾照。 「会开车,上路过好几次,开车技术也不算太差,只不过……」十之八九都会因倒霉而出事,但是后面这句话她不敢说。 「听车内导航指示行驶,目的地不是荒郊野岭,不会让你开进断崖。」江焛不禁又嘲讽道。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逮到机会他就想讥讽她一顿,也许心底仍因初见面时被她使唤、被她暗讽的事,小心眼记着仇吧。 「我才没那么逊。」被上司一眨再眨,梅梅韵有些不服气。「我会载执行长到李伯伯的公司。」说完,她替他关上了车门。 她随即坐进驾驶座,前一刻还有些战战兢兢,转念一想,她是跟执行长在一起,有他这个贵人相伴,这次一定能平安无事。 上路十多分钟,她庆幸一切平顺,路况良好,没有特别塞车,也没遇到什么突发事件。 真好,跟执行长出门,就能再度开车了。 她内心再度宽慰,能遇到他这个贵人,今后人生可以平安度过,没有多余烦瞎。 当她放松之际,驶过十字路口,忽地从横向车道冲出一台跑车,她吓了好大一跳,两方同时紧急踩煞车。 幸好没有真的撞上,果然载着执行长有保佑,否则这下肯定出车祸。 梅梅韵拍拍胸口,替自己压压惊,再转头看向后座的上司,向他表示歉意,「对不起,吓到执行长,没事了。」 江焛抬眸淡扫她一眼,神情依旧镇定,低头继绩敲打笔电键盘。 她准备踩油门,先将车子绕过贴靠很近、险些撞上的跑车,却见跑车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一名打扮时尚黯丽的女人怒气冲冲地走近,伸手敲车玻璃。 梅梅韵降下车窗,朝对方点点头,表示没事。 「什么没事?你会不会开车?闯什么红灯!赶死啊!」女人见车内驾驶只是个桥小的年轻女人,更加气焰高涨,朝她破口大骂。 「呃?我没闯红灯,是你……」梅梅韵有些无辜地辩解。 她不论走路、骑车、开车,向来很遵守交通规则,甚至看到黄灯就会放慢速度准备停下来了。 「你说是我的错?给我下车!好好说清楚!」女人更是怒火中烧。 梅梅韵面露难色,怕这一下车,跟对方争执得没完没了,会耽误执行长的行程,她转头,正想向执行长求救,就见他降下车窗,俊容无波地看向飞扬跋扈的女人。 「是你有错,需要我调行车记录吗?」他不疾不徐地道。 女人一看见是他,态度瞬间三百六十度大改变,转而倚着后座车窗,巧笑倩兮,声音轻柔地道:「江焛!怎么会是你?好巧,竟然能跟你在路上相遇。」 梅梅韵见对方变脸速度之快,不免咋舌。 「还要阻挡我的去路吗?」江焛神情冷漠,声音低沉。 「如果知道是你的车,我哪敢找碴?刚才是真的被吓到,才一时说话比较大声,你可别介意。」崔亚赶忙为自己找台阶下。「只是,你怎么会找个黄毛丫头来当司机?董秘书呢?」 她知道他平常习惯自己开车,出差或洽公则多由董重贤载送,方才她一时没认出他的座车,不禁暗恼被他撞见她蛮横的一面,她在心仪的他面前,总是费心维持好形象。 「他受伤,住院休养几天。」江焛没看她,淡淡回道。 「要不要换搭我的车?你想去哪里?我载你。」崔亚症柔声又问。向来被伺候得好好的她,唯有他能让她放下大小姐身段,讨好他、顺从他。 「不需要。梅小姐,开车。」江焛说完,便要将车窗升起来。 「过几日江伯伯生日,我会陪我爸一起去江家庆寿,到时候再见喽!」崔亚赶不介意他一贯的冷冷性格,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能跟他好好吃顿饭,笑得更开心了。 「梅小姐?」江焛已将车窗完全升上来,见车子尚未开动,闷闷的又唤了一声。 「呃,执行长是叫我?」梅梅韵有些状况外一时以为执行长是叫唤车外那女人。 「你不是姓梅吗?」他没好气地道。 「是。不过执行长叫我梅小姐有些别扭耶,还是跟秘书大叔一样叫我小梅就好了。」她笑笑地说道。 「我管你叫小梅、小李,再不开车就给我下车!」江焛轻易不耐烦地喝道。 他并非动不动就会发火,但自从遇到这个少根筋又无比聒噪的女人,她轻易就能惹出他的火气来。 「是,是,立刻开车。」梅梅韵连忙点点头,踩下油门,继续前进。 车行约莫四十分钟,到达这处商业大楼。 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两人下车,梅梅韵要往电梯方向走去,却见江焛往反方向走,「执行长,电梯在那边。」她伸手指了指,以为他没看清楚指标。 「你搭电梯,我走楼梯。」江焛仍朝逃生门的方向走去。 「呃?为什么?」梅梅韵背着随身背包,一手拎着他的公文包,一手提着路上买的水梨礼盒,往他走的方向跟去,纳闷问道。 第十二章 「运动。」他随口回道。 「要运动也不用爬那么多楼吧?十五楼饮!」她吃惊地道,同鼎贸易公司所在楼层是十五楼,加上这里是地下一一楼,得走上十七楼。「还是我们搭电梯到十楼,我再陪执行长走五楼,当是运动?」 她想,执行长平时工作繁忙,没时间运动,才会这样利用机会。 「你自己搭电梯,到了别冒然闻进去,在走道上安静等我。」江焛交代。 犹豫半晌,梅梅韵最后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还是跟执行长一起走楼梯好了。」她可没忘了董重贤交代的任务。 只不过她才爬六楼,已经气喘如牛,两腿发酸。 「执行长,走慢点,可以……休息一下吗?」她朝已经拉开将近一层楼距离的上司喊道。 她自诩身体健康,走远路没问题,但一口气要爬这么多层楼,是个挑战。 江焛听到她叫喊,难得好心停步,等着她跟上来,他双臂盘胸,居高临下看着弯腰驼背、气喘如牛的她,嘴角微扬,问道:「谁才是平常欠运动?才爬几楼就不行了?」 梅梅韵抬起头看着他,不免觉得他嘲讽的话有些熟悉…… 「厚——执行长是故意要我爬楼梯的!因为那时要你抬担架,你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我说你没在运动,中看不中用,你就一直记仇到现在?」她理出根源,简直难以置信,没想到执行长这么会记仇,难怪时不时就用话剌她一下。 「我的体力绝对胜过你,平常也有固定上健身房,只是不适合从事劳动。」江焛挑了下眉,强调道。 他这时也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一直看她不顺眼,不单是因为她的个性,更是对初见的事耿耿于怀,他活到现在,她可是第一个说他「不行」的人,不管是针对什么事,他对这两个字都难以接受。 他的人生没有不行,只有他想不想、要不要。 「不公平!执行长两手空空,当然可以走得轻轻松松,这比赛根本就不公平。」梅梅韵噘起嘴,不满的抗议。 「什么公不公平?谁在跟你比赛?」江焛冷哼。 「要是执行长能拿着我双手拿的东西,背着我背上的重物,还能轻松爬完剩下楼层,我才会改口称赞你很行!」她故意说道,努力爬楼梯来到他面前,将双手提的东西先放到阶梯上,拿下背上的背包要交给他。 「我为什么要替你拿背包?这里面装什么,怎么这么重?」江焛提起她硬推给他的随身背包,因手臂负荷的重量,皴了下眉。 他早就发现她上班或外出总会背着这个橘黑色运动背包,没想到还颇重的。 「这是我的百宝袋兼救难包。」梅梅韵说道。 由于她常发生倒霉事,只要出门,就得带着这个背包,里头有套换洗衣物、急救箱及一些可能派上用场的物品。 「怕地震怕成这副德性?每天要背着救难包?」江焛不免调侃。这背包少说有七、八公斤,她随身背着,会不会太夸张? 「只是一个背包,执行长就拿不动了?」见他要将背包推还给自己,梅梅韵故意挪输。 「就一个背包,怎么可能拿不动?单臂就绰掉有余。」被她一激,江焛将她的背包背带往左肩挂上。 「不只一个背包,还有——执行长的公文包和要送给李伯伯的水梨礼盒。」她得寸进尺,将搁在阶梯上的东西拿起来,也往他双手挂上,她忽然一身轻盈,从他旁边跨出大步伐,一次踩两阶,轻松步上楼,边转头对他道:「执行长若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走到十五楼,我就会说执行长很行!」她朝他比出大拇指。 江焛皱了下眉头,他竟然被这个头矮小的女孩瞧不起? 他身负重物,迈开大步,继续上楼。 不久,梅梅韵先一步走到十五楼的逃生门前,看向马上也上来的执行长,笑咪咪地称赞道:「执行长体力很好喔!果然脸不红、气不喘。」 江焛俊眸一眯,内心一恼,他竟然被她轻易挑衅,一反常态,代她提重物!他将公文包及水果礼盒提袋挂上她一双手臂,再将沉重的背包往她胸前推。 突然落下的重量,教她险些站不稳,背往墙面靠。 他调整一下领带,拨拨浏海,再拍怕两边袖口,接着拉开安全门,挺直腰杆,从容步向走道。 「执行长,等等!」梅梅韵有些慌乱,拿着这些重物,心急的跟上。 结束与李董约一小时的谈话,江焛跟梅梅韵离开同鼎公司,她跟着他再度从安全门走楼梯下楼。 这次他没帮她提任何东西,不过因为是下楼,不像上楼那么吃力,她也没有抱怨什么。 「那个……执行长,我刚才表现得还可以吗?」她比较在意方才与李伯伯谈公事,她有没有出什么纰漏。 在来的路上,执行长要求,跟李董碰面时,由她负责解说他所拟定的豪宅建案计划,她对这任务不免惶恐,根本完全状况外。 「你不是做过保险跟房仲,就当是产品介绍。我做的企划书有图有字,照着介绍说明就行。」江焛说得轻轻松松。 她很担心,在心里怪他没有早点告诉她,要不然她可以在前一天先详读内容,再研究义钛建设公司历年来的个案,也比较好做推荐。 到达地下停车场,他将企划书交给她翻看五分钟,并从笔电点出鑫钛建设公司的网页,让她看几笔公司历年兴建的豪宅大厦。 「你只要简单说明一下,细节由我做解释。」他要她开口,是为了让李董认真看待他的企划书,争取合作机会。 之后,她当然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江焛想到刚才会晤的情况,实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李伯伯,真抱歉,我其实还没时间好好研究我们执行长拟定的企划书……我虽然卖过保险、卖过房子,但都没有真的成交过……我过去没有在建设公司工作的经历,原本也不是应征这个职位,是执行长委以我重任……我们执行长虽然个性很冰冷,但他找的建筑设计师设计出的房子都充满感情……」 她拉拉杂杂,显得不专业的说法,令他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冒冷汗,后悔带她同行,应该想办法让她闭嘴。 未料,李董反而欣赏她的坦率和真诚,在跟她闲聊一番后,也认真聆听他详细解说企划内容,甚至有意与鑫钛建设公司谈合作。 这结果,令他大松口气。 「表现还行,马马虎虎。」江焛语带保留,实则对已胜券在握的大case,非常高兴。 不过,等确实签定合约,他再奖赏她不迟。 上车前,江焛看了下腕表,指示道:「去医院。」 现在已经接近午餐时间,他想在回公司前先绕去医院看看董重贤。 「我开车。」想了下她来时的开车速度,他宁可自己掌控方向盘,要她改坐副驾驶座。 「我原本也打算利用午休时间去医院探望秘书大叔。」梅梅韵说道:「对了,我先问问秘书大叔有没有想吃什么,顺路买过去给他当午餐。」 她立刻掏出手机打给董重贤,两人热络闲聊后,她连连答应会买好吃的给他。 「这里,这里,就是那一摊,大排长龙唉!」梅梅韵开心说道。 在她的要求下,江焛把车开到这里,就为了替董重贤买好吃又便宜的美食。 「这里没办法停车。」江焛皱了下眉头,他方才绕了大街小巷迂回开过来,愈行驶愈壅塞。 眼前,街道拥挤,小吃店和摊贩林立,加上附近大学生出来用餐,人潮络绎不绝。 「这里要找停车位太难了,执行长在车上等,我去买。」梅梅韵交代,便要推开车门下车。 「什么?」江焛一愣。 她竟然要他在车上等?从来只有别人等他。 「我不等人。」他不悦地道:「换买别的。」 「秘书大叔很期待吃到好吃的水煎包,我答应他一定会买给他吃的。」梅梅韵不想对董重贤爽约。 「董秘书根本没有特别想吃什么水煎包,是你自己想吃。」江焛吐槽。 前一刻她在电话中询问董重贤想吃什么,董重贤应该是说都可以,是她忽然提 起什么以前大学最常吃的便宜美味水煎包,正巧要去医院的路上会经过,可以顺路去买。 「我是一阵子没吃了,很想吃,但秘书大叔也真的很想吃看看呀!」她不自觉又开始叨念起来,「秘书大叔都受伤住院了,只不过想吃个简单的水煎包,这小小心愿都不能替他实现,好可怜……」 第十三章 「够了,闭嘴,我只等五分钟。」江焛受不了她的唠叨,只能让步,不过也有极大原因是因为董重贤,虽说他不认为董重贤真的想吃什么水煎包。 「五分钟不够,你看那排队人潮,至少也要八、九分钟。」梅梅韵跟他讨价还价。 江焛眯了下眼,「十分钟,我的极限,超过一秒,就不等了。」 以他的个性根本不可能等人,是念在她建功的分上,他才破例宽容。 「谢谢执行长,我快去快回。」见他态度软化,她一脸喜孜孜,忙推开车门下车。 她匆匆跑向那摊位,排在人群之后。 数分钟后,终于轮到她,她从老板娘手中接过水煎包,看了下手表,还没超过时间,不禁移往隔壁摊,打算买一些好吃的卤味。 不久,她两手拎着装有香喷喷食物的塑料袋,匆匆返回方才执行长停车处,随即错愕瞠眸,「欸?车咧?人咧?」 她朝左右前后张望,路旁虽然停了几部车,但没有一部是执行长的银色房车。他真的不等她,开车跑了?! 【第六章】 虽然到医院的路程不算远,但梅梅韵还是转了两班公交车,又步行一小段路才到。 她一进病房,看见执行长坐在那儿,不满地抱怨道:「执行长太过分了,居然真的把车开走不等我,我也才慢了三分钟……」 江焛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一见她进来,不免讶异,她双手拎着装着食物的塑料袋,浑身湿淋淋,显得狼狈。 「小梅,你淋到雨了?执行长真的丢下你,太不应该了。」董重贤见状,替她感到心疼,执行长过来到现在完全没提到将她丢包的事。 「才慢了三分钟?」江焛危险的微眯起眼眸,「我说过,慢一秒钟就不等人了。」 而他还多等了十秒,对她非常仁至义尽,无比宽容,她竟还敢指责他,不过见她一身狼狈,他不免对她心生一抹同情。 不久前下了非常短暂的雷雨,她就刚好被淋得一身湿,他都不由得要相信她口口声声说的自己很倒霉。 「小梅,你不是随身有带伞和雨衣,怎么会被淋湿?」病床上的董重贤不免疑惑。她曾向他介绍过她随身背包的内容物,应有尽有。 「我一下公交车,才要再换一班公交车,突然下起大雷雨,根本来不及从背包拿出雨伞,也怕两手提的食物被淋到,只能先把食物护在怀里,认命被雨淋。」她说得有些哀怨,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来,「还好,给秘书大叔买的午餐没淋到i滴雨,也还有些温热,秘书大叔快吃吧!」 她走近病床,将食物袋摆放到病床餐桌上。 都弄好之后,她转头看向江焛,负气道:「这些香喷喷又美味的水煎包跟卤味,不分给冷漠无情、对时间锱铢必较的执行长。」 「我对你口中的美食没兴趣。」江焛轻嗤。 「小梅,你背包里不是有干净的衣物,先把湿衣服换下来,用毛巾擦干头发,我们再一起享用你辛苦买来的美味小吃。」董重贤替两人之间的紧绷气氛缓颊。她买的分量足够三人吃饱。 梅梅韵朝上司扮个鬼脸,转进浴室,换掉一身湿衣物。 稍后,她跟董重贤一脸开心的享用水煎包和卤味。 江焛坐在一旁,意兴阑珊吃着她不甘不愿推给他的两颗水煎包,听着董重贤频频赞叹她买的东西好吃又便宜,颇不以为然,他怎么就没吃出有什么特别的? 「执行长不喜欢吃水煎包吗?」梅梅韵注意到江焛一直面无表情、默默吃着,不由得问道。 她这个人嘛,其实没什么脾气,对他放她鸽子的事,也早就前嫌尽释了。 「没有什么喜不喜欢。」江焛淡淡地应道。 他早已没有分辨食物美味与否的能力,吃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供应身体需要的养分罢了。 「执行长不管吃什么,都是这种没表情的表情,你不用在意啦!」董重贤笑笑地解释。 「那就更槽了,要是连吃东西都不觉得快乐,未免太可怜。」梅梅韵低喃道,对上司面露一抹同情。 「我可怜?」江_眉头一拢,对她的论断感到不满。 「要不然执行长试试卤味吧,也许你会觉得好吃。」梅梅韵拿起卤味走向他,热心推荐。 刚才她也要分一些卤味给他,他却表示不需要。 「我不吃那种东西。」江焛别开脸。 他对食物没有明显偏好,却有排拒的东西。 「总要试试看才知道喜不喜欢嘛!」梅梅韵用竹签叉起一小块米血,抬高手臂要送向他嘴边。 江焛皱着眉头,面露嫌弃。 「这么讨厌米血啊?那换一个。」梅梅韵转而将卤米血往自己嘴里送,改叉起一块百页豆腐递向他。 她知道有不少人对米血比较排拒,她也不好强迫他。 江焛对着凑到嘴边的卤味再度皱眉。「我说不吃……」 他嘴巴一张开,她马上将百页豆腐塞进他嘴里,他完完全全怔愕住。 病床上的董重贤见状,也很吃惊。 「你——」江焛斥喝,却没将入口的豆腐吐掉,勉强咀嚼吞咽下去。 「怎么样?没有那么讨厌吧!其实很好吃的。」梅梅韵毫无意识已碰触逆鳞,笑咪咪地说道,随即也叉一块百页豆璧进自己嘴里。「好吃,真好吃!」 江焛看着她开心满足的神情,原本要爆发的火气,莫名消退大半。 「我还是不喜欢。」他转过脸,摆摆手,「去去,拿过去跟董秘书一起吃,去董秘书那边哈啦,别跟我说话。」 他再度默默嗑着水煎包,忍受病床那方两人笑语不断,闲聊没内容的话,心里却对她方才强行塞卤味给他的行为,莫名怔忡。 他嘴里似乎还残留一丝卤味的味道…… 「学妹,梅梅韵学妹?」 刚踏出公司大楼电梯的梅梅韵,听到有人叫唤,疑惑地转头。「呃?你是……」她眨眨眼,愣愣地望着眼前西装笔挺、戴了副眼镜的男人,「啊!是育泰学长!」一认出对方,她无比惊喜。「学长在这里工作?哪间公司?」 「跟你一样,鑫钛建设公司。」玛育泰回道。 「真的吗?太巧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多年后遇到他,而且两人还在同一间公司工作!严格来说,他算是她第二个暗恋对象,却是曾经最喜欢的一位异性,上大学之后,她没再暗恋过谁了。 几年不见,他变得更成熟英俊,令她轻易就拾回少女心,心头小鹿乱撞。 「你来这公司多久了?担任什么职位?」冯育泰探问。 那日见她在会议室门外,神色慌张焦急的将执行长拉离开,可是后来他都没再遇到她,问了几个同事,他们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直到刚刚适巧看见她从电梯出来,他便赶紧唤住她。 「呃?我……」梅梅韵有些尴尬,伸手捉捉发尾,一时很难解释她的职称,她只好话锋一转,问道:「那学长是担任什么职位呢?」看他的穿着,应该是高层干部吧! 「开发部门副理。」 「开发副理!好厉害!学长果然是精英!」她称赞道。 他才大她两岁,已经是一间规模颇大的建设公司的开发副理,反观她…… 「我其实一开始是应征专职清洁员。」她如实向对方坦白,「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执行长要我当随行助理,又加上董秘书意外受伤住院,执行长让我暂代对方的职位,所以我现在应该算是兼职的随行助理兼临时秘书,要跟着执行长外出洽公。」 「只是兼职助理?」玛育泰疑惑地问道。 那天见她对执行长的态度不太寻常,感觉应该有什么特殊关系,但以她这平庸之姿,又无任何背景可言,按理说不可能跟执行长有特殊交情才是。 这时,梅梅韵的手机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她赶紧接听,紧张地道:「执行长,我到一楼了,马上出去。」 她差点忘了要跟执行长去一处工地巡视,但她仍然不太敢搭执行长专用的透明电梯,尤其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所以她选择搭一般电梯,到一楼再跟执行长会合。 没想到遇到冯育泰,聊得太开心,想来执行长应该已经把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上来,没看见她在大门外等候,才会不耐烦的打电话催促。 「学长,抱歉,我先陪执行长外出,之后再找时间跟你叙旧。」梅梅韵仓促与对方道别。 第十四章 玛育泰望着她走得匆忙的身影,暗忖着,他还是得弄清楚她跟执行长究竟有没有私交才行。 江焛带着梅梅韵来到工地,他其实不需要带她随行,但碍于董重贤对她的叮咛,他只能勉强让她当跟屁虫,要不然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丢下她,不知道又要碎隐多久。 他头戴安全帽,置身施工现场,听着几名工地主任、技师、工程人员报告进度,边陪同自己四处巡视。 梅梅韵也戴着安全帽,尾随在他身后三、四步距离,对一干人员的专业报告有听没有懂。 忽地她瞠大眼,注意到前方执行长的步行路线上有一坨秽物,她匆匆步上前,用力推他一把。 江焛被她从后方无预警一推,重心不稳,向左一踉跄,曲膝跪跌在地。 旁人见状,都是一脸惊骇。她竟胆敢对执行长如此无礼! 「你——干什么?!」江焛朝她怒喝,她竟敢害他丢脸! 「有雪特,执行长差点就踩到了。」梅梅韵比比在他脚前沙地上的一坨狗屎,他若直直走过去,一定会踩到。 这时,一尖锐利器刚好从上方坠落在她手指的地方,她猛地一惊。 江焛也瞠眸一诧,接着又一根尖锐铁条落到他脚边。 「小心!」几个人霎时一阵惊惶,连忙闪开,朝上方观看,无缘无故,怎么会有危险利器接连从空中掉落? 意识到他可能被攻击,梅梅韵放声喊叫,「快点来保护执行长。」不用说,这也是董重贤嘱咐她的。 暗中保护江焛的几名保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前。 「保护执行长!犯人在右栋二楼窗口!」保镳发现上方一可疑人影正闪身要逃走,两名保镳立时追过去,另两名保镳守在他身侧,检查四周动静。 「你没事吧?」梅梅韵将跪倒在地的江焛拉起身。 没想到真的有人要对他动手,这也太可怕了。 「没事,除了被你推倒,自尊有点受伤。」江焛径自站起身,拍拍西装裤上沾染的沙尘,神色淡定。 他看向利器掉落位置,再抬头望向右上方,保镳正在追缉犯人。 犯人显然得知他会来这里巡视工地,暗中埋伏,算准在他经过的适当位置,从上方接连抛出锐利物品,意图伤他,若非梅梅韵适时推开他,他恐怕就真的受伤了。 原本他对于接连接到恐吓电话没怎么放在心上,一度拒绝董重贤安排保镳保护,然而前天,他座车的导航系统故障,后来听修车厂人员告知,车子的煞车也被人为破坏,一上路很可能发生严重事故。 他因此多了几分警觉和防备,多增加两名保镳暗中随行,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又对他下手。 他要尽快查出幕后主使者,将这起恐吓事件速战速决。 「说起来,是雪特救了执行长。」梅梅韵见他安然无恙,替他松了口气。 「我宁可你说是被你所救。」江焛受不了地睨她一眼,这女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所以,执行长认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她眨眨眼,有些狐疑,想要确认清楚。 「说救命恩人,言过其实。」他淡然澄清。 她只是误打误撞,助他避过一劫,他可不会因此就视她为恩人。 「嘻。」她忽地一笑。 「笑什么?」江焛纳闷地挑了下眉。「要跟我讨报酬,还是恩情?」 「不是。」梅梅韵摇摇头,朝他露出一抹灿烂笑意。 他对她的笑容,仍觉困惑。 她仰脸望着他,无比欣慰地笑道:「没想到只会让人倒霉受伤的我,有一天能帮助人避开横祸,免于受伤。」她随即拉起他的右手,用双手包覆着他的大掌,一脸喜孜孜地道:「谢谢执行长,让我不用一直当『霉女』。」她反常的举止让他觉得好诡异,她竟反过来感激他! 他应该立即用开她的手,但却因她此刻的神情而怔住了—— 她用一副当他是神只崇拜的目光瞅着他,眼角还闪着感动晶光,他是第一次被如此真挚单纯的眼神直直凝视,让他的心,也变得怪怪的…… 「秘书大叔,恭喜你出院,重回工作岗位。」梅梅韵对进公司的董重贤说道,并送上一束鲜花。 原本董重贤预计住院三天就能返家休养,是执行长要求他多住一天,想来执行长很清楚他的个性,一出院就会想回公司工作。 「虽然出院,但医师有交代,你的尾椎骨还没完全康复,这几天要少走路,不能太劳累,不能弯腰提重物……」她不禁又对他叨叨提醒一番。 「所以你要继续当我的分身,陪执行长外出洽公,保护他的安全。」董重贤笑道。 执行长允许他在家多休养几日再回来上班,但是他不放心,执行长在工地遇袭险些受伤的事他已知情,而那日保镳顺利逮到犯人,在执行长亲自逼供下,问出幕后主使者,由于公司标下一个工程,断了某个黑道的利益,对方老大教唆手下跟踪他,伺机伤害他。 执行长以自己的方式,先向对方呛声警告;另一方面,也要律师向对方提出伤害告诉,透过法律途径给予严惩。 只不过,那黑道老大却再再声明,并未让人对他的座车动手脚,显然还是有人要对执行长不利。 就因这样,董重贤对上司安危仍感到忧心忡忡,一再叮咛他要更注意安全,绝不能撤掉保镳保护,出入使用的车辆,也要人每天仔细检查才能上路。 「我知道,不用秘书大叔提醒,我也会一直当执行长的跟屁虫。」梅梅韵转而看向一旁的执行长,再次笑得灿烂。 江焛因她太过灿烂的笑靥,心口又是一怔。 理智上,他还是对无脑没神经的她有些感冒,但已经不若一开始一副把她当害虫那样,他对她不知不觉有一点改观,不再那么厌恶反感,不再觉得那么不顺眼。 当然,也因为她确实为他建了一桩大功劳。 李董已经跟他约妥,过两日就正式签约,要将台中七期那块地,委由鑫钛建设公司兴建豪宅大厦。 「你可不是执行长的跟屁虫,是执行长的luckygirl!」董重贤笑笑的道。她不仅救了执行长避开横祸,更帮助执行长拿到与同鼎老董的合作机会。 「luckygirl?」梅梅韵眨眨眼,天生霉运强大的她,怎么可能成为别人的luckyqirl? 「什么luckygirl?」江焛撇撇嘴,对董重贤替她冠上的荣誉,不能认同,她顶多是有一点功劳罢了。 「执行长不是说过,若小梅真的帮你谈成了那笔建案,就正式升她为随行助理,还会给她一张个人办公桌?」董重贤连忙替她争取权益。 「名片印了,办公桌也让人准备了,等确定完成签约,就让她待在我的办公室。」江焛自是会做到自己的承诺,不过他破格让她入驻他的私人办公室,已经是给她的至高荣誉了,至于她的位置嘛,就是角落的一组桌椅。 听到执行长这么说,梅梅韵非常开心,她完全不介意办公桌大小,要是能继续跟他在同一空间工作,更密集与他接触,她便能减少更多霉运,人生会变得更光明。 「育泰学长。」梅梅韵一步出电梯,在三十六楼的走道上,看见从那方会议室转出来的玛育泰,连忙唤住他。 「嗨,学妹。」冯育泰走上前来,亲切打招呼。 「学长开会结束了,可以休息用餐了吧?」她笑问。 两人后来在公司所属楼层,或搭乘电梯时又巧遇两、三次,一碰面便会闲聊几句,回忆起高中生活点滴。 尽管她曾向他告白被拒,她并未心生芥蒂,反倒很开心多年后还能与他再相遇,甚至在同公司工作。 虽说如今的她,还是轻易又对他心生一抹倾慕,却也能轻松自在的与他交谈。昨天,她提到若没陪执行长外出跟客户用餐,多半自己准备午餐,他称赞她贤慧,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强调只是简单做点吃的,只使用电磁炉,能烹调的食物有限。 聊着聊着,她随口提议也能替他准备午餐,他竟一脸期待,令她霎时心儿怦怦跳,开心莫名。 于是,今天她除了替董重贤准备午餐,也多准备了一份,亲自送到他的办公室给他。 「昨天答应学长替你准备午餐,这是我做的凉面,希望你不会嫌弃。」梅梅韵笑咪咪地将手提的纸袋交给他,里面有一盒凉面和一盒切好的水果。 第十五章 她不禁粉脸微热,心情彷佛回到高中少女时代,她这俨然像是替心仪的对象送爱心便当呐! 江焛也从会议室出来,看见那方转角处两人正在谈话,状似熟稔,竟横生一抹好奇心,他不该这么八卦,却忍不住走近了点,想听听两人在说什么。 先前梅梅韵报告过,巧遇开发副理,对方是她的高中学长,即使两人有深交,也不关他的事,他却因她替对方准备午餐,没来由有一丝在意。 「看起来很美味,像外面卖的,厨艺真好。」玛育泰看一眼纸袋内用透明塑料餐盒装的凉面,称赞道。 「没有啦!这个做起来不难,称不上好手艺。」再度被称赞,梅梅韵面露一抹羞赧。 「现在的女孩子谁会自己准备便当,学妹一如过去,勤俭贤慧,自己做的再怎么样都比外面卖的健康。」他又对她美言一番。 他刻意一再跟她巧遇,跟她装熟,并非对她有意思,毕竟他以前确实被她带衰过,她那「霉女」的封号仍让他心里有阴影。 不过近日却听说她替执行长立了大功,从清洁员瞬间被高升正式成为执行长随行助理,且执行长的专属办公室里竟有她的一席之地,她破例受到特殊待遇,莫不令一干员工干部热络话八卦。 不管如何,只要她能得到执行长的信任,就是对他有利的一枚棋子,他必须好好跟她培养感情,甚至让她又迷恋上他。 江焛站在柱子旁,听着不远处的两人闲谈半晌,见她一被男人称赞,竟面露娇羞,那是他不曾在她脸上看过的神情,他不由得眯起眼,有些不习惯,之后她笑盈盈地又向玛育泰嘘寒问暖几句,要他快点回办公室吃午餐,她则转往电梯要上楼。 当江焛也打算折往另一方他的专用电梯,搭电梯返回办公室,却意外看见前一刻还对梅梅韵准备的午餐心存感激称赞的冯育泰,等梅梅韵i离开,随即将拎在手中的提袋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 江焛感到非常惊愕,也莫名升起一股恼意,他差点冲动上前,揪住冯育泰的衣领,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吃,大可不要接受,更没必要虚伪称赞梅梅韵,她甚至因此开心地表示明天能再帮他准备午餐。 不过他很快的就冷静下来,伸手爬梳短发,轻啧一声,「啧!关我什么事?」他是在气什么?是梅梅韵一厢情愿要替对方送午餐,就算玛育泰的反应落差这么大,也不干他的事。 他撇撇嘴,当作没看见,迈开大步朝透明电梯步去。 【第七章】 梅梅韵前往三十六楼的总务室,领取订购的咖啡豆。 自她调至执行长办公室,正式成为随行助理,她就有一张个人小办公桌,摆在执行长办公室进门处一角。 她的主要工作还是负责执行长办公室的整理清洁,在必要时跟执行长出门洽公,另外,她也接手三十七楼总机助理秘书的其中一项工作,由她每天为执行长泡咖啡。 执行长只喝指定的咖啡豆,只喝纯粹黑咖啡,且在固定时间,一天三次。当梅梅韵才领到刚寄到公司的咖啡豆包裹,就听到公司入口柜台那方传来嚷嚷声 「我要见你们老板。」一名穿着白色吊嘎、短裤和拖鞋的阿伯,对总机小姐再次说道。 「抱歉,执行长不接见没有预约的访客。」总机小姐认为对方是来闹事的,因为他既没跟执行长有约,身分也说得不清不楚。「请先生离开,否则我要叫警卫了。」 这栋商业大楼,公司行号林立,除了上班员工,外人也能自由进入,而鑫钛建设公司位于最高的三十六楼和三十七楼,一间公司能独占两个楼层,算是规模颇大的。 除了三十七楼执行长办公室的楼层电梯有管制,外人无法直达,位于三十六楼的办公空间,偶尔会有闲杂人等跑来。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们老板,否则不走!」年约六、七十岁的阿伯态度强硬,从裤袋掏出一张折起来的报纸,摊开来,铺在柜台前的地上,一屁股坐下,一副是来静坐抗议的态势。 总机小姐见状,皱皱眉,按下分机,欲通知警卫。 梅梅韵连忙上前制止,「王小姐,请等一下,我先问问阿伯为什么这么急着见执行长。」 总机小姐见她这个执行长随行助理都出面了,只能先放下话筒。 「伯伯,请问您贵姓?」梅梅韵和善的询问坐在地上的阿伯。 阿伯抬眼,见眼前穿着朴实的女孩,不像总机小姐带着轻视,这才回话。 「严伯伯,我们执行长在开会,现在真的不方便见您,还是您愿意跟我去会客室,先告诉我您有什么要求?」梅梅韵柔声问道。 一听对方是鑫钛建设公司正进行的一起都更计划中的钉子户,即使对方穿着随便,甚至一脸不快,她仍不敢轻忽,想代执行长先了解对方的问题。 原本执意非执行长不见的严伯伯,见她这么和善亲切,不禁站起身,跟着她前往这楼层的会客室。 稍晚,梅梅韵听完对方要求,眼眶不由得泛红,频频点头。 「我知道,我懂,我一定会代严伯伯转达,请求执行长务必完成您的要求。您请放心,再稍作等待,千万别冲动做傻事。」她握着严伯伯一双布着粗茧和皱纹的手,对他一再保证,还频频安慰对方的心情。 「梅小姐,谢谢你,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我以为……没人能懂,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被当成老顽固,或是以为我另有所图……」严伯伯不由得哽咽,也红了眼。 这段时日,他憋着难受心情无人可说,总算遇到有人愿意认真听他倾诉,且能懂得他的心情,这个朴实的女孩,有着无比温暖的心肠,令他非常宽慰,燃起一抹希望。 稍后,梅梅韵亲自送严伯伯下楼离开,向他承诺,待执行长开完会,她向他转述这件事,会再跟他联络。 「钉子户严伯伯?」江焛开完会,返回办公室,听到梅梅韵向他报告稍早代他接待了一位访客,他皱着眉,俊容有些不悦。「他竟然找到公司,指名要见我?」 他翻开摆在桌面上的活页夹批阅,语气淡漠地道:「不用管他,顽固老头一枚。那小区就他一户坚持不拆不搬,这件事拖了太久,我已经向市政府申请,过两日就强制拆迁,给他的补偿金已经一加再加,比其他住户多太多了。」 他认定对方最终的目的就是想拿到更多钱,而他已经懒得再跟那老头周旋,决定强制作为。 「你、你怎么这么说?太过分!太冷血了!」梅梅韵对他的说词非常不满,气怒的指责。 「怎么,你这是要造反了吗?」江焛抬眼看她。她竟敢用这种态度指责他?! 「你又还没好好听听严伯伯的要求,怎么能径自论断?不是每个人都想要钱,这世上有比钱更重要、更宝贵的东西。」她此刻顾不得他是上司,斗胆指正他。 「是吗?那你倒是告诉我,他不要钱,想要什么?」他放下钢笔,站起身,居高临下瞅着矮小的她。 「严伯伯答应拆房子,唯一要求,要保留一面墙。」 「什么?」江焛难掩诧异,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梅梅韵拿出严伯伯给她的照片,认真地道:「这是严伯伯拍的照片,他不要什么高额的补偿金,也不需等重建后住新房子,他只想留下这面墙,甚至半面墙就行,让他搬到他之后住的地方,这样他就满足了。」 「你在开玩笑吗?」照片中的那面墙油漆斑骏且泛黄,而且不是什么名人彩纶或古董壁画,怎么看都像小孩子胡乱涂鸦,年代久远,这有什么值得留存的? 「位于客厅的这半面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严伯伯唯一的儿子小时候的涂鸦。」 「你的意思是,他宁可要这面破烂的涂鸦墙,而不要多给好几百万的补偿金?」江焛的神情更不屑。「他是不是看你一脸傻样才故意这么说,要你来传达笑话的?」 「你……要不是你是我的上司,我真的很想拿东西敲你脑袋!」梅梅韵气得鼓起腮帮子。她必须双手握拳,才能忍住不对他动手。 「你对老板这么大不敬,难怪一直换工作。」他脸色难看的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会换工作的真正原因,而且我从来没想过要k老板,除了你!」她不讳言地道。 第十六章 江焛冷睨她一眼,反问道:「你倒说说看,这面斑驳的涂鸦墙有什么价值?」 「这是……严伯伯儿子的遗物。」梅梅韵抿抿唇,想到严伯伯,就忍不住替对方感到难过。 「遗物?」 「严伯伯年轻就丧偶,唯一的儿子也在高一时发生意外过世了,几十年来,他一个人孤伶伶的生活,而客厅这面儿子小时候的涂鸦墙,是他唯一的慰藉,每天吃饭都要静静欣赏回忆。 「严伯伯完全不想搬离与妻儿曾住过的房子,他年纪大了,又只有一个人,再多的金钱对他都没有意义,但他不希望因为他一个人的坚持,影响其他多数住户的权益,只是无论如何,他舍弃不了这面墙的重要回忆,对他而言,这是最重要的宝贝,他一定要保护它,让它继续陪着他剩余的人生……」她说着说着,不由得再度鼻酸。 江焛听完,仍是无动于衷,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我看,他编这个故事是想要求更多补偿金吧!你告诉他,最多再加五十万,是我的上限。」 就算是事实,他也不觉得那面小孩子的涂鸦墙有什么价值可言,非保留不可。 那处位于桃园的旧小区,皆为一、两层楼的老房子,先前每户以七百多万达成协议,由公司买下房子土地所有权,再进行拆除改建,有些住户若想在改建后搬回原址居住,便给予保留户,依重建后每户的价格,买屋补价差。 对于唯一迟迟不妥协的严伯伯,公司已经开出一千两百万的价码,对方仍旧不愿意搬迁,他可不会由着钉子户继续抬价,更因唯一顽梗的钉子户,让那件都更案计划进度耽延不少时间,他已决定采取强硬措施。 「我就说了不是钱的问题,你怎么听不懂?我看顽固愚蠢的人是你!」梅梅韵因他无情冷血的话,更感到气恼。 「你要是继续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或是敢再骂我一句,就给我滚出我的办公室!」江焛不客气地警告。 他对她一再踰矩造次的态度已经忍无可忍,从来没有一个员工敢直言指责他,何况她只是区区一名小助理,他对她已经比对其他人多了几分包容力,但这不代表她可以三番两次惹怒他。 梅梅韵见他真的发火,缩了下脖子,九十度弯腰,向他慎重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一时心急,说话有欠思量,请执行长原谅,只是……我真的很希望执行长能答应严伯伯的要求,他是真的只想保留那面墙,不要多余的补偿金,如果执行长不答应,以强硬的方式进行拆除,严伯伯很有可能选择玉石倶焚……」 严伯伯告诉她,若房子被强行拆除,连一面重要的墙都不留给他,他会选择跟房子一起消失,他甚至已经买了农药,做了最坏打算,在自杀前,决定到建设公司找负责人,进行最后一次谈判。 梅梅韵当下听得又担心又难过,只能不断安抚老人家别冲动,她会替他完成唯一的心愿。 「执行长,也许你无法理解严伯伯为何对一面孩子的涂鸦墙如此执着,但我真的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只是保留一面墙,严格来说,也只有下半部的半面墙而已,在拆除房子的时候,留下那半面墙,搬移到他处,不算什么高难度工程。 「只要执行长答应,就可以避免严伯伯可能做的傻事,万一……严伯伯真的选择喝农药,那重建计划也会变得更棘手,不是吗?」她一改前一刻与他硬碰硬,放低姿态,苦口婆心劝说。 「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他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替他来求我?」一见她弯腰道歉,低声下气央求他,江焛的火气轻易消散,不由得也软化了。 「他没给我任何好处,而且他也不算不相干的陌生人,既然有机缘能跟严伯伯面对面交谈,听他坦然道出心里话,我就不能不管。还是执行长告诉我,要什么条件,你才能接受严伯伯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就替他做。」梅梅韵仍弯着身子,微抬起头,诚恳地询问。 江焛陷入沉思,他仍无法体会严伯伯的心情,但是看她替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老人家诚心拜托请求,令他不免有些动容,最后他又再一次为她破例了,「如果他所言是真的,我答应保留那面墙,在房子拆除后,把涂鸦墙送到他的新住处。」 闻言,梅梅韵无比讶异,她原以为他不会轻易同意。「真的吗?谢谢执行长,谢谢执行长!你真是善良、体贴又宽容的大好人!」她连连向他鞠躬致谢,大力赞扬。 「得了吧,刚才不是还骂我冷血无情、顽固愚蠢吗?」江焛摆摆手,不接受她虚伪的奉承。 她根本是个傻气的滥好人,同情心过剩,这样的她,跟他接触的多数自私自利的人,真的很不同。 此刻,见她面露开心笑颜,他竟也觉得心情转好,不再计较前一刻她对他造次的言语。 「对不起,愚蠢的人是我,执行长比我聪明百倍。」只要他实现严伯伯的心愿,她不介意自贬,甚至狗腿夸赞上司。 「要表示歉意的话,明天也帮我准备午餐。」江焛不由得脱口道。 近日,一再看着她为董重贤准备午餐便当,甚至还开始替玛育泰准备,令他莫名心生介意,尤其冯育泰根本不领情,白白糟蹋了她的心意,他一度想揭穿玛育泰虚情假意的作为,却又开不了口,毕竟那算个人私事,而他从不管员工私事,只要求他们做好公司分内事。 「欸?替执行长准备午餐?!」梅梅韵先是错愕,随即露出灿烂笑容,点头应诺。 隔天中午休息时间,董重贤来到执行长办公室。 之前总是梅梅韵拎着便当提袋去他的办公室跟他一起用餐,但今天执行长交代,改在他的办公室吃午餐,又听梅梅韵说昨天执行长要求她也要一并准备他的午餐,董重贤不免感到稀奇。 难道……执行长对梅梅韵有什么特殊感觉?他无法不好奇,决定好好观察。 「秘书大叔,这是你的午餐,今天也吃凉面。这几天天气比较热,多吃几次凉面可以吧?不过我有换酱汁,今天的是自制的和风柚子酱,不过只有凉面太少了,所以我还做了生菜色拉,一样是淋上和风酱,汤我刚才先去茶水间用微波炉加热过。」梅梅韵从提袋里拿出几个保鲜盒,一盒装凉面、一盒装生菜色拉、一盒装切好的水果,还有一盒紫菜蛋花汤。 「小梅,你准备的午餐愈来愈丰盛了。」董重贤非常感动。 「没有啦,真的是简单家常食物而已。」她笑笑的道。 因为她经济拮据,伙食费有限,无法买什么高级食材,只能做些简单方便的餐点,原本董重贤说要补贴她午餐食材费用,她认为没多少钱,不想跟他拿。 董重贤表示一直白吃午餐也不好意思,提议礼尚往来,由他请她吃早餐,在来公司路上的早餐店,一并买妥她的早餐,她这才勉强答应。 「喂,我的午餐。」江焛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开口提醒,他对于她先服务董重贤,心下有些不满。 「喔,执行长,这是你的午餐。」梅梅韵从另一个提袋里拿出两个餐盒,放到他面前。 江焛见状,皱了下眉头。「为什么不一样?」 摆在董重贤面前的是四个不同颜色的圆形保鲜餐盒,反观他,竟是透明免洗塑胶餐盒,而且只有两盒。 不仅如此,董重贤的凉面餐盒里面有一小包酱汁,铺着切丝的小黄瓜、红萝卜、蛋皮、海苔片,而他的竟然只有干面条,连酱汁都没有,董重贤的水果餐盒里面是切成片且去好的番石榴,他的则是大剌剌一颗完整的番石榴。 她这大小眼的差别待遇,令他一阵气恼。 「执行长不喝汤也不喜欢酱料,不喜欢多余的配菜,水果不吃别人切好的,所以……」梅梅韵轻声解释。 初次跟他在高级牛排馆用餐,他虽然点套餐,却要求服务生主餐的菲力牛排只附海盐,什么酱料都不要,前菜生菜色拉不加酱,他没吃几口,面包没抹酱,只吃一片,开胃菜没什么动到,且要求汤品直接省略,饮料也只点黑咖啡。 之后她带他去面店,他只点干的牛肉面,她买水煎包跟卤味,他对卤味完全没意愿,是在她半强迫下只吃了一小块百页豆腐。 第十七章 她才从董重贤口中得知,他虽对食物没特别偏好,却有很多东西不碰,除了不吃他人切好的水果,不喝汤品,对于调味料、卤汁、酱汁也尽量不碰,他吃的东西尽可能单一化,对主食的配菜也不太吃,他不在意美味与否,只要求能饱就行。 她听了,不免替他感到可怜,不懂得食物的美味,人生岂不是太没乐趣? 她很喜欢吃,倒不是一定要吃山珍海味,而是吃东西对她而言,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疗愈。 心情不好时,买个路边摊现做的红豆饼,因为吃到了热呼呼、甜蜜蜜的食物,原本的沮丧忧郁也不见了。 又因她已固定替董重贤准备午餐,基于环保考虑,也替对方准备与自己相同的保鲜餐盒,使用完清洗后再带回家,而给他的餐盒用免洗的,也顾虑他有洁癖,没想到他居然生气了。 「要不,我这份午餐给执行长吃,跟董秘书的完全一样。」梅梅韵拎起另一个提袋,里面也放了四个圆形保鲜餐盒,堆放在他眼前,改要取过他的餐盒换自己吃。 「算了,今天我委屈一下。」江焛闷闷的说,他将她的餐盒推还给她,无意剥夺她的午餐,也不好直接抢夺董重贤的。「明天,我的伙食比照办理。」他以眼神瞟向正在吃午餐的董重贤,声明他的午餐不能比对方差。 过去,他不在意吃食,不喜欢多余调料,现下面对太单调阳春的面条,对比董重贤丰盛的午餐,又想到她也许也送了四个餐盒给冯育泰,心下更觉不爽。 「水果要切。」他又道,她切的水果,他愿意吃。 「噢,好。」梅梅韵点点头,随即在他对面、董重贤旁边落坐,跟着一起吃午餐。 董重贤边吃,边偷猫执行长的表情,不免因执行长异常的反应心生莞尔。看来执行长对梅梅韵确实有不同感觉呐! 用餐间,梅梅韵跟董重贤还是热络话家常,江焛坐在一旁,闷不吭声,倒也没嫌他们说话内容没营养或太聒噪。 餐后,梅梅韵收拾餐具,前往茶水间清洗,而后泡了一杯黑咖啡送到江焛面前,「执行长,你的咖啡。」 「嗯。」江焛淡应一声,端起黑咖啡,轻啜一口。 她随即又转出办公室,不多久又端来两杯咖啡,一杯摆在董重贤面前的茶几上。「秘书大叔,今天给你泡的是焦糖拿铁喔!」她笑咪咪的坐下来,也端起一杯相同咖啡要享用。 「还拉花欸!小梅真厉害。」董重贤赞道。 「这个很简单啦,我以前也在咖啡馆打过工。」梅梅韵笑说,她只会简单的拉花。 这楼层的茶水间有高压蒸气咖啡机,能打奶泡,还有焦糖或肉桂粉可以添加,是提供给来访贵宾享用,不过她偶尔心血来潮也会犒赏自己和秘书大叔一下。 「为什么不一样?」喝了几口黑咖啡的江焛,看见她端给董重贤的竟是花式拿铁,再次因为差别待遇,莫名又生起问气来。 「呃?哪里不一样?这是用昨天刚寄到的新豆子煮的,应该会更香呀!」梅梅韵一时反应不过来,以为他是指她今天泡的黑咖啡和之前泡的味道不一样。 「我的是什么都没加的黑咖啡,他的却是打奶泡又拉花还淋焦糖的拿铁!」江焛放下手中还剩大半杯的黑咖啡,瞠视对面正端起拿铁大喝一口、嘴角还沾上些许奶泡的董重贤,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被上司无端瞪视的董重贤,一脸莫名。 「执行长不是只喝黑咖啡吗?你强调过不加糖不加奶的。」梅梅韵觉得他今天很反常。 「以后,比照办理。」江焛闷闷的强调。 他过去不喝花式咖啡,但现在却无法允许董重贤喝得比他精致,他莫名跟董重贤计较起来。 「以后,给董秘书泡什么,我也一样。」 「喔……好。」梅梅韵愣愣地应诺,心里还是充满疑惑。 董重贤则是努力憋着笑,没想到执行长会在这种小事上吃味,心性冷酷的他,竟也有幼稚的一面,实在令人玩味。 这下子完全可以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执行长对梅梅韵的感觉真的不寻常,也许他要找机会顺势推一把。 【第八章】 今晚,董重贤陪江焛与客户应酬。 在百货公司七楼的餐厅包厢谈完事情,董重贤提议离开前顺道去地下一楼超市,他想买点东西。 江焛没异议,搭着手扶梯到地下一楼,因车子停在地下二楼,确实顺路。 由于跟执行长同行,董重贤不敢多逛,很快拿了几件东西便要去结账,却看见执行长站在水果区,他忙将推车推过去,问道:「执行长要买水果吗?」 「没。」江焛淡淡地回道,转头便要走。 方才,他不由得注意到架上摆的进口哈密瓜礼盒,想到昨天午餐时间,梅梅韵吃着自备的饭后水果美浓瓜时说的话—— 虽然我也喜欢美浓瓜,但在算是亲戚的各类香瓜中,还是最最怀念网纹哈密瓜的滋味。 以前曾托我弟的福,有幸吃过一次顶级日本网纹哈密瓜,真的超香、超软、超好吃!吃过一次就毕生难忘,但要买来吃,又觉得心疼,实在吃不起…… 他想着她哇啦哇啦地说着那记忆中的美好滋味,表情夸张得好像都快流口水了,他忍俊不禁。 「唉呀!这不是昨天小梅提到的梦幻水果吗?」董重贤看向他刚才望着的水果,刻意惊喜地说道。「一颗订价还真的不便宜,不过是空运进口,又标榜最顶级,也难怪啦!」单颗礼盒就要价两千多。 下一秒,一只手臂探上前,拎起架上一盒哈密瓜礼盒,放进董重贤的推车里。董重贤诧异地看了上司一眼。 「这个我付账,当作明天中午的饭后水果。」江焛神色淡然地说道。 「好,小梅一定很高兴。」董重贤一脸笑咪咪,没想到执行长也有温柔的一面。 「是我要吃的。」江焛强调。他可不是为了让梅梅韵开心才买这水果。 他随即迈开大步,朝结账出口走去。 董重贤莞尔一笑,忙推着推车跟上。 离开百货公司,董重贤开车载执行长返回住处。 片刻,在一号志灯前停下,董重贤看到左前方人行道上一抹熟悉身影,他讶异地道:「那不是小梅吗?她后面怎么跟着一个年轻男性?是不是在骚扰她?」 坐在后座的江焛不自觉朝董重贤说的方向看去。 果真看到梅梅韵的身影,她后面紧跟着一身形高姚的年轻男性,对方朝她探手,被她拍开,她转头向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即又转身,刻意加快脚步,身后男人再度朝她追去。 江焛看着,一阵恼意。 她真的被骚扰! 这边街道有些幽暗,没什么行人,眼下已经快十点了,一些店家都关门了。 「车子开过去那边。」江焛指示董重贤将车转到对向人行道那方。 「这里没办法回转。」董重贤感到为难,可心里也很担心梅梅韵的安危。 这时红灯已转绿,后方的车子按下喇叭,提醒前方车辆快点往前开。 「我下车,你到前面靠边等。」江焛没多想,推开车门,匆匆下车。 董重贤因他的行为一诧,碍于后方车辆又按了一声喇叭,只能先稍微往前开,再靠边暂停。 人行道这方—— 梅梅韵因为弟弟今晚来找她,两人约在离她租屋处较近的商圈,找间小餐馆吃晚餐。 两人聊得太愉快,直到餐馆要打烊才离开。 弟弟表示要陪她走回住处,因为从餐厅走过去也要十多分钟。 两人边走边聊,前一刻,弟弟发现一只蚊子停在她额头上,伸手想替她打蚊子,她却连忙闪身,提醒弟弟不能碰触她,否则会倒霉。 「你怎么跟妈一样,还是这样迷信?」梅扬平没好气地道。 他跟父亲并不认为姊姊是衰星,被她一摸到就会出事,可母亲深信不疑,因过去诸多巧合,母亲要他们避免与姊姊有肢体接触,否则会因为她天生霉运,连带被波及。 他受不了母亲的迷信偏见,也替姊姊的处境感到难过,他跟父亲其实常瞒着母亲来探视姊姊。 其实,母亲也不是不爱姊姊,母亲对姊姊的情感存着矛盾,他只能等日后慢慢改善,破除姊姊从小被霉运捆绑的枷锁。 「不是迷信,你从小到大真的被我带衰很多次。」梅梅韵哀怨表示。 她常害弟弟生病或受伤,甚至在他大考前,也因她而发生失误,没能考上第一志愿。 第十八章 「那只是巧合,而且我念医科,更不相信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事。」梅扬平今年医大二年级,他不希望姊姊一直被这错误观念束缚。 他伸手,很刻意地摸摸她的额头,尽管停在她额头上的蚊子早不见了。 梅梅韵不由得又往后闪,「你不要以身试法,小心下次考试考到红字。」她伸手摸摸额头,对弟弟警告道:「虽然我现在遇到贵人,霉运稍微变弱,但你是敏感体质,还是别随便摸我。」弟弟跟董重贤一样,都是一碰到她,就会立刻出事的人。 「说得我好像有灵异体质,能见鬼吗?」见姊姊这么紧张,他故意开玩笑道:「你不让我摸,我就更要摸。」他伸出双手,化身狼人似的,想上前扑抱她。 梅梅韵连忙往前跑开,梅扬平则在后头追着她。 「不要,不要碰我!」她边跑边警告,就怕弟弟因闹她而故意将她抱住,会害他出事倒大楣。 梅扬平长臂向前,从身后捉住她一只手臂,故意淫笑道:「嘿嘿,捉到你了!还跑……噢!」 忽地,他痛叫一声,被人一拳打中下巴,身体一歪,撞向一旁路树。 梅梅韵见状,惊吓不已,连忙上前,欲察看踉跄摔跌的弟弟。「扬平,你没事吧?」 「离他远一点丨」一道怒喝声落下,同时她手臂被拉扯,将她拉离危险男人。 江焛摩拳擦掌,打算再赏登徒子一拳。 梅梅韵忙挡在倒地的弟弟身前,气恼地瞅着江焛,「执行长,你为什么要打我弟?」 「他是……你弟?!」江焛瞠眸骇住,再次扬起的拳头停在半空中。 「我跟我弟虽然长得很不像,但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手足,执行长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梅梅韵指责他的行为太冲动,也莫名其妙。 江焛霎时一阵窘迫。「既然是你弟,干么弄得像被色狼调戏,追逐,还边跑边叫!」他不由得怪罪是她先前的反应令人误会。 「我……那是因为……」梅梅韵想解释,又想到弟弟,忙转过身。「受伤了吗?要不要紧?」她想扶弟弟起身,才伸出手,又马上停住动作。 弟弟莫名其妙挨揍,肯定是因为方才他故意摸她,替自己招来霉运,她不敢再碰触弟弟。 她转头,对动拳头的人命令道:「执行长,快过来扶我弟。」 江焛怔了下,没有动作。 梅扬平已经自行站起身,揉揉痛麻的左下巴,对一脸担心的姊姊说道:「没事。」 「哪会没事?你身体弱,禁不起执行长的拳头,待会儿去医院挂急诊,彻底检查一番,再向执行长索讨医药费。」梅梅韵交代着。 弟弟从小唇红齿白、斯斯文文,俨然是个花美男,不论相貌或个性都与她截然不同,他小时候经常生病,长大后虽然改善不少,身材长得高姚,但还是属于虚弱体质。 「哪那么夸张?我没那么虚好吗!」梅扬平辩道。 只不过承受一个拳头,姊姊竟要他去挂急诊做全身检查,太夸张了。 「没想到姊姊身边有骑士保护。」梅扬平笑说,一双眼不由得打量眼前男人。先前吃饭时,姊姊提过现在的上司是她的贵人,没想到对方是个如此英俊、体面且年轻的男性。 而他因误以为姊姊被他骚扰,冲出来就朝他挥拳,意图英雄救美,教他不免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对姊姊有意思啊? 「什么骑士?瞎扯。」梅梅韵白了弟弟一眼。 「没事就好,以后别在路上打打闹闹。」江焛的神情仍然很窘,却也开不了口道歉。 他转身,匆匆步离,朝不远处停靠路边的座车而去。 「姊,你老板应该单身吧?」虽莫名挨对方一拳,梅扬平完全不计较,反倒关心起姊姊的八卦。 那男人看起来气场强大,天生王者,令身为男人的他都觉得欣赏。 「干么?」梅梅韵没好气地际弟弟一眼,竟然一副婆妈似的想探八卦。「你去那边比较亮的地方坐着,我帮你看看伤势,替你冰敷或擦药。」 「没事啦!」梅扬平摆摆手,不以为意。 虽说他下巴还痛麻着,对方那一拳,确实力道不小。 「去那边坐着。」她相当坚持,方才执行长莽撞挥出的拳头,可不是花拳绣腿。 梅扬平只能听话的坐下来,让姊姊替他检查伤势。 这方,车内—— 董重贤开口询问上车的执行长梅梅韵的状况,他原以为执行长会带被骚扰的梅梅韵上车,要他送对方回家。 因前一刻他将车往前开,停靠路旁,已看不见对向那方人行道上的状况。 「没事,是熟人。」江焛轻描淡写地说道。 回想方才的情景,他还是觉得很窘,他竟然会因为她,冲动对人出拳,更可笑的是,居然是误会一场。 「呃?可是刚刚看起来很像小梅被骚扰……」董重贤仍觉困惑。「该不会……是小梅的男朋友?」他惊讶猜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没听梅梅韵说过有交往的男友。 「是她弟。」江焛撇撇嘴,转脸看车窗外,「开车。」 他完全不想再谈那件肿尬事。 「喔。」董重贤虽想再问,但感受到执行长不想多说,只能踩下油门,再度上路。 「原来昨晚执行长不仅把你弟误以为是色狼,还挥他一拳!」董重贤在隔天中午听梅梅韵提起昨晚的事,不免诧异。 「我弟的下巴黑青又红肿,应该跟执行长索赔。」梅梅韵咕哝道,边将三人的午餐餐盒一一摆在茶几上。 「说起来,执行长也是想英雄救美,出发点没错啦!」董重贤不禁替执行长说话,「没想到执行长对小梅很有保护欲呢!」 她听了,一脸尴尬。 「谁对她有保护欲?」这时进来自己办公室的江焛,闷声否认,随即白了董重贤一眼,「说来说去,是你先胡乱嚷嚷,说什么她遇到色狼被骚扰。」 若非董重贤当时在车上惊嚷,他根本不会注意一旁人行道上梅梅韵的身影,因而匆匆下车,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 「我是说小梅好像被骚扰,没想到执行长没问清楚,就朝对方挥拳头。」董重贤辩道。 「昨晚的事别再提了。这哈密瓜拿去切一切,当饭后水果。」江焛实在不想再提昨晚的糗事,将拎在手上的哈密瓜礼盒摆在茶几上。 昨晚到家时,他顺手将搁在车座旁的礼盒提回住处,早上出门时虽然记得将礼盒带出门,却忘在自己房车内,前一刻便下楼拿取。 他应该派个助理去他的房车拿取就行,怎么又莫名其妙自己走一趟。 「这是……日本进口顶级哈密瓜礼盒!怎么有这个?!」梅梅韵见他摆在茶几上的手提礼盒,一脸惊奇。 她前天中午才提到这梦幻水果,今天就看见它了,这礼盒上印着「静冈」,还有皇冠图样,一看就超高级! 「客户送的。」江焛随口搪塞,无意坦承是他买的。 董重贤听了,也没戳破他的谎言,内心憋着笑意,故意附和道:「昨晚应酬客户送的。」 江焛因董重贤的刻意解释,睐他一眼。 梅梅韵开心的拎起礼盒,隔着纸盒,都能嗅到香味了。 「不准分给冯副理。」见她喜孜孜拎着礼盒,转身要去茶水间切,江焛脱口提醒。 莫名地,他小气起来,就怕她也分ir一块给冯育泰,而最终下场是被丢进垃圾桶。 「呃?好。」梅梅韵愣了下,不知道这关冯育泰什么事,但很聪明的没有多问,点头应诺。 今天学长出差,人不在公司,况且她也不会每天帮他准备午餐。 「噢!天啊!太、太好吃了!」梅梅韵叉了一小块哈密瓜品尝,大赞道:「超级软嫩,甜度破表,浓郁的香气弥漫整个嘴巴,好吃得不得了!」她眼睛弯成新月,一手捧颊,粉脸露出无比幸福满足的神采。 她忍不住又叉起一块哈密瓜送进嘴里,再度惊叹不已。 「跟执行长在一起果然有小确幸,不,是大确幸,这比起我记忆中吃过的哈密瓜更更美味!一颗要一千多吧?还是更贵?」她忍不住问起价钱。 江焛见她夸张表情,不由得莞尔,竟觉得心情不错。 「真的这么好吃?这份也给你。」他一手支额,将摆在他面前一小盘切块的哈密瓜推给她。 「呃?执行长不吃吗?这真的超好吃欸!」梅梅韵讶异他会推拒这么高级的水果。 第十九章 「你吃吧,我吃你准备的水果,反正对我来说,也吃不出特别味道。」比起品尝这高级水果,看她享用的表情,似乎还比较享受。 真奇怪,他对食物没兴趣,却不自觉会注意她吃东西的表情,他的心情好似也会被她开心幸福的模样所感染。 「真的吗?那我不客气喽!」梅梅韵感谢他割爱,端过他那盘哈密瓜,继续享用,不过她免不了又要叨念劝道:「执行长应该要试着找出对食物的喜好,好吃、不好吃、还不错、尚可、不喜欢,总会有一个感受评断吧?认真去分析,也许就能尝出美味与否,人生才会比较开心。」 江焛不予置评,却不由得继续欣赏她开心吃着哈密瓜的丰富表情。 另一边,董重贤也吃着美味哈密瓜,边偷偷观察执行长注视梅梅韵的眼神——有掺糖喔! 晚上七点,江焛人还在公司办公室。 今晚并非为了加班,他却迟迟还没离开。 他坐在办公皮椅上,一手撑着下巴,眼神有些缥渺,望着玻璃墙外,灯光通明的都会璀灿夜色。 他想直接回住处,无意去那个场合,不想面对一堆虚伪奉承、矫揉造作的伪家人。 这时,办公室门板轻响。 董重贤推开门,看见执行长还在里面,问道:「执行长今晚要留下来加班?」 执行长并未告知今晚要独自加班。 「没。」江焛淡应,瞥一眼有些不一样的董重贤,「你女儿回来了?要跟她吃饭?」 董重贤穿的跟白天上班时不同,换了套西装,且系上蝴蝶领结,一脸愉悦。 他记得他上次慎重打扮,是因为他女儿从美国回来。 「不是,今晚要替干女儿小梅庆生。」董重贤笑说道。虽没正式认做干女儿,但两人相处就像是干父女无误。 「梅梅韵今天生日?」江焛微讶,还真巧。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今天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我说要帮她庆生,她原本还不肯,说很久没过生日了,因为每年她生日那天,身上的霉运就更旺盛,以前家人或朋友只要替她庆生就会出事,令她很歉疚,所以十八岁之后她就不敢再过生日。 「我听她这么说,更坚持要替她庆生。原本打算订餐厅请她吃顿好料,她还是有所顾忌,所以就改到我住处用餐,由餐厅外送餐点,我也准备好生日蛋糕了。执行长若是不加班,一起替小梅庆生如何?多一个人比较热闹,虽然执行长在场也不太说话。」董重贤滔滔说道,热络地邀请他同行。 「你这么快就被梅梅韵影响,变话疗了?」江焛白他一眼,语带调侃,接着他想了想,又道:「就卖你面子。」 他起身,决定跟董重贤同行,有个借口让他逃避另一边沉闷的宴席。 他心下也不太希望梅梅韵跟董重贤独处,再怎么说他们并非真正父女关系。董重贤意外执行长这么快就答应,原以为要再多游说几句。 董重贤表示要开车载他,但他说开自己的车去他家会合,这样结束后,董重贤就不用再送他回家。 「来来来,生日的重头戏,蛋糕出场了!」吃完晚餐,董重贤转往厨房,从冰箱取出下班后买来的生日蛋糕,摆上餐桌,他插上蜡烛,拿出打火机要点火。 「等等,不用点了,意思到就好。」一看见打火机,梅梅韵不由得想到不好的回忆,连忙起身要制止。 「生日蛋糕不点蜡烛就没气氛了。」董重贤转而对餐桌另一边的江焛说道:「小梅一直强调她有火难,不仅自己不能碰火,生日蛋糕也不能点蜡烛,否则会出事,真不知她父母从小给她灌输什么荒谬怪观念。」 「愚蠢荒谬的无稽之谈。」江焛一手支着下巴,撇撇嘴,也不满她深植脑袋的错误谬论,他拿过董重贤手中的打火机,交给坐在他旁边的梅梅韵,要她破除迷信。「蜡烛你点。」 「呃?」梅梅韵拿着打火机,愣了下,一时不敢直接点火,但转念一想,今天有执行长在场,有他这个贵人庇护,她应该不会出包。 前一刻,得知执行长竟然也要来替她庆生,她非常讶异,也感到很高兴。 用餐间,她不经意与他四目相对时,总会莫名心跳加快,有些不自在,脸庞微微泛热。 先前跟他一起吃午餐好几回,她都不曾出现这种异常反应。 「小梅,快点蜡烛。」董重贤催促道。 「喔。」梅梅韵于是滑动打火机开关,没点出火,再滑动一次,还是没火,她试了好几次,但就是点不出火来。 「没油了?」江焛探头向前,想确认打火机是否故障。 她用力摇晃打火机,同时滑动开关,忽地*歼的一声,火被点起,冒出一簇大火苗,适巧烧到江焛的浏海。 「啊!」梅梅韵和董重贤同时惊喊。 梅梅韵神色慌乱,探手向他额前,直接用手捏熄那簇火苗。 江焛瞠眸骇住。 「好烫!」梅梅韵痛呼一声,甩甩手掌。 董重贤被她的行为吓一大跳,拿起水杯要冲她的手。 她的右手被江焛直接握住,他神色仓皇的忙将她带进厨房,打开洗碗槽水龙头冲洗她的右手。 「你是笨蛋吗?竟用手去捏火!」 「可是烧到执行长的头发……」梅梅韵用左手掬起一把水,往他额前泼洒,担心那簇火苗还未全熄。 「你……干什么?!:」忽地被泼得满脸水的江焛更加火大。 比起不小心被烧到的几根头发,他竟更在意她被烫红的手。 他一向只在意自己,怎么可能在意他人死活? 若是过去,以他的价值观认定,他的几根头发比她的手还值钱,然而现下,他担心她烫伤,担心她白嫩的手不小心留疤。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梅梅韵因他的怒火而惊颤,抬起左手,拨拨他额前湿濡的浏海,检视被烧到的程度。「我以为有执行长这个福星在,点蠘烛应该可以避掉火难,没想到还是……」她一脸歉然,不在意右手是否烫伤,更宁可烧到的是自己的头发。 江焛仍握住她的右手持续冲冷水,边低头检视她的手指和手心,还有些发红,但应该没有大碍。 「敢用水泼我,刚才怎么不拿桌上水杯直接替我灭火?竟然用手去捏火,简直太乱来!」他对她怒声指责,语气中却难掩一抹担忧。 她怔怔地望着他,一与他视线交会,她的心失序一跳。 他的眼神,闪烁着一抹奇异光亮,彷佛是……一股温柔热度? 她不自觉与他四目交会半晌,一颗心无端鼓噪起来。 她感觉到他大掌的热度传到她的手上,教她的双颊不由得跟着发热。 董重贤在江焛拉着梅梅韵转进厨房时,也匆匆离开餐桌,到冰箱前拿冰块。 「小梅要不要紧?我拿冰块给你冰敷……」 他拿出冰块,同时转向厨房那方探问状况,不由得一怔。 那方,站在洗碗槽前的两人,互相凝视,气氛似乎……有一点点暧昧? 他眨眨眼,向前悄悄跨近一步。 江焛突地放开梅梅韵的手,大掌抹抹脸上残留的一点水渍,转头对人在厨房门口的董重贤道:「没起水泡,应该没大碍,冰敷一下,再擦些烫伤药膏就好了。」 他叮咛完,随即转出厨房,「我回去了。」 董重贤将冰块交给梅梅韵,阻止道:「执行长,蛋糕都还没吃,吃过再走。」 「我不喜欢甜食。」 「执行长是因被我烧到头发,生气要走人。」梅梅韵握着冰块,有些难过歉疚地说道。 原本见他来参加她的庆生,她很高兴,却因发生意外,惹他气恼,转身要离开,令她原本开心的心情全不见了。 先前,面对他的火气,她可以笑笑应对,现下却很在意他的情绪。 「我不是因为几根头发生气,而是你的行为太愚蠢。」江焛转头看她,澄清道。 若换作别人不慎烧到他几根头发,他肯定追究到底,但对象是她,他无意计较,却反过来担心她,他之所以想离开,是因为刚才面对她时,他的心情一阵怪异,也有抹不自在。 只是,见她误会他的怒意而更生歉疚,他打消仓促离去的念头,坐回了餐桌前,但他说道:「我不吃蛋糕,不用切我的分。」 梅梅韵因他愿意继续留下,内心宽慰。 稍后,董重贤替她擦了药,当她再回到餐桌前,面对江焛的时候,她已恢复自在神色。 第二十章 她开心的享用蛋糕,赞叹蛋糕美味,当江焛看见她因品尝美食,再次露出幸福满足的神情,不自觉松缓了冷酷的脸容,不由得又注视她好半晌。 她跟董重贤边吃蛋糕边闲聊,江焛依然不多话,只偶尔简单响应他们的问话。 【第九章】 「执行长,谢谢你送我回家。」车内,梅梅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前一刻,董重贤认为时间晚了,她要搭捷运再转公交车回住处不方便,也不太安全,提议送她回去。 她不好麻烦对方,想推拒,未料江焛却开口,说他顺路,由他送她,她愣了下。 董重贤立刻笑咪咪地代她说好,还将仍剩很多的蛋糕交给爱吃蛋糕的她带回去慢慢享用。 「没什么,顺路。」江焛面无表情地回道。 他因一时脱口说要送她,自己都感意外。 两人回家的路根本不算顺路,他更不是会送女孩子回去的那种体贴男人,只是当董重贤说要载她回住处,他心下不认同,他们毕竟不是真父女,让董重贤一个老男人晚上载她回去,他也觉得有安全疑虑。 他倒不是怀疑董重贤的人格,但凡事都有万一,由他载送比较安全。 「啊!等等,执行长先靠右边停一下。」梅梅韵忽然要他停车。 「提早下车,要用走的?」江焛打了方向灯,将车向右停靠。 就她告知的地址,离她租屋处还有一小段距离,如果她要徒步,他不会坚持送到她住处门外。 「不是,执行长先等一下,三分钟就好,不能开走喔!」梅梅韵推开车门,边对他交代。 不过,他若要开走,她也不会怪他啦! 她随即往人行道匆匆走过去。 那里站着,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在哭泣,边左右张望路过的人潮。 「弟弟,你跟妈妈走散了吗?」梅梅韵靠近他,微弯下身,与小男孩差不多高,轻声问道。 方才,透过挡风玻璃,她注意到右前方人行道、接近十字路口处,一个小男孩边哭泣边叫嚷,频频朝路人张望,她直觉认定孩子是与家人走散了,才会急忙要江焛停车。 她才一下车,就听到不远处的孩子哽咽喊着「妈妈」,路过的行人会朝他看两眼,却没有人上前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呜,妈妈不见了……」小男孩抽抽噎噎地说道。 梅梅韵耐心询问孩子是怎么跟母亲走失的。 她发现孩子穿着短裤,膝盖擦伤,有些破皮流血,是前一刻不小心跌倒受伤的。 「弟弟别哭,阿姨先帮你擦药,再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梅梅韵柔声哄他,将他带到旁边,让他坐下来。 她蹲在他身前,从背包里拿出小型急救箱,先用酒精棉片替孩子消毒伤口。 江焛在车上等了五分钟,这一次他没有因为她超过时间而将车子开走,反倒也下了车,过来探看状况。「发生什么事?你认识的小孩?」 他见她蹲在地上,正在为小孩处理膝盖擦伤,而她背包里备有急救箱,她的动作之熟稔,让他有些意外。 「小玮跟妈妈逛夜市走散了,跟着人潮走到这边,又不小心跌倒。我先帮他简单处理伤口,再带他去旁边夜市找妈妈,执行长可以先回去没关系。」她向他简单说明情况。 「我等你。」江焛淡然表示。 他一句话,教梅梅韵讶异地抬头看他。 「慢慢来没关系,我不赶时间。」他一脸酷酷的声明。 「好,谢谢执行长。」梅梅韵笑咪咪地应诺,心下很高兴他对她态度转变,变宽容了。 她随即又替孩子两边破皮的膝盖小心翼翼地上药,敷上小片纱布,贴上透气胶带。 「你该不会也在诊所打过工吧?」见她包扎的手法直逼专业,江焛好奇问道。 「没有,但我常发生意外受伤,要不就害旁人受伤,经常要处理伤口,久而久之就有经验了。」梅梅韵盖上急救箱,收回大背包里,笑着说道。 「以后小心点,发生意外不是你霉运强大,是不够谨慎注意。」江焛不由得叮咛,就算只是皮肉小伤,他也不希望发生在她身上。 梅梅韵因他的话,又一怔忡。 怎么感觉执行长变温柔了? 她将背包背在背上,站起身,牵起孩子的手,柔声道:「小玮好乖,擦药都没哭,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很快就会议妈妈了。」 「你怕高吗?」江焛微弯身,问着小玮。 小玮仰头,看着高大英俊的叔叔,摇摇头。 「那我肩膀借你。」他在孩子身前蹲下,拍拍一边肩头,要让孩子坐在他肩膀上。 梅梅韵见状,无比诧异,对人冷漠又高傲的执行长,竟会放低身段,扛起一个陌生小孩?! 「夜市人多,这样显眼,他母亲才容易看到孩子。」江焛强调,否则让她带着孩子再挤进夜市里,恐怕找到半夜还不一定能被孩子母亲发现。 他的个性,确实不可能做这种事,却因她的缘故,令他没多思考便做出行动。 「你负责喊,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妈妈。」江焛分配任务。 让他扛起小孩,已折损他的威严,他可不会出声喊人。 「没问题。」梅梅韵欣然点头。 稍后,在人潮涌挤、摊贩林立、吵嘈喧嚷的夜市里,她拔高音量,大声喊着,「小玮的妈妈,小玮在找你喔!小玮的妈妈在哪里?」 路人因她喊叫,见她旁边一个大男人扛着小孩在寻人,不禁纷纷让道,甚至有人也好心帮忙叫喊。 不多久,一名神色慌张的妇人越过人潮,朝他们匆匆而来。 总算找到走散的孩子,妇人无比激动,紧紧拥着孩子,频频向他们弯腰致谢。 「真是太好了!多亏有执行长帮忙。」顺利替孩子找到母亲,梅梅韵与他们挥手道再见,对出手相助的执行长很感激。 江焛见她脸上泛着一层光晕,一双眼眸晶灿灿的,也许是因旁边摊贩灯光映照,可在他眼里,却觉得她很明亮动人。 而他的心,因此泛着不曾有过的悸动…… 「执行长,今晚真的太谢谢你了。」到达租的公寓楼下,梅梅韵下车前,向江闲再次道谢。 今晚跟他相处的感觉很不一样,她很开心,也因他萌生一些奇异感受。 「没什么。」江焛淡道。 今晚跟她相处,他内心一再产生一些不明感受,令他费解。 「执行长回去小心。」梅梅韵虽清楚他出入还是有保镳在暗中跟行保护,仍忍不住叮咛道。 江焛又淡应一声,在她下车后没急着驶离,透过车窗,目送她走向旧公寓铁 门。 这时,一名身形矮胖、秃头的年长男性,从柱子旁出现,迎向她。 他怔了下,在车上观察片刻。 梅梅韵面露惊喜,跟对方谈话半晌,转头见他的车还没离开,匆匆步了过来,轻敲车窗。 江焛降下车窗,问道:「怎么了?那个人是谁?」这次,他不好莽撞上前质问。 「是我爸爸,今天我过生日,我爸爸特地煮了猪脚面线,用保温锅装着,从花莲乘车上来,一直在楼下等我回来。」梅梅韵感动不已。 因母亲顾忌,她已多年没在家过生日,甚至重大节日,也会避开在节日当天返家,跟家人适度保持一些距离。 但她并不怪母亲,这是自己的决定,好让家人能够平安过节。 即使如此,家人并未真的排拒她,会用他们的方式关心她,她仍有被家人爱着的感动。 在台南念书的弟弟经常传line问候她的近况,偶尔会来台北找她吃顿饭。 母亲在她回家时,会准备她爱吃的菜,在她要返回台北时,还会塞给她一大袋吃的,让她带回去慢慢吃。 最疼她的父亲,更不在意被她传染霉运,每次看到她,便想搂搂她、摸摸她。 「那很好,你跟你父亲好好聚聚。」江焛闻言,替她感到宽慰。 先前听董重贤提及她因迷信缘故,不能跟家人太常接触,节日也不能跟家人过,他以为她是爹不疼、娘不爱,庆幸并非如此。 他不禁有些羡慕她,仍能得到家人真心关爱,不像他…… 「执行长要不要吃点猪脚面线再走?我爸爸卤的猪脚超好吃的。」梅梅韵向他热络推荐。 「不用,我吃饱了。」江焛扯唇轻笑。她还真爱吃。 「执行长免客气!我准备的分量不少,够吃的。」梅父也来到车子旁,透过车窗,对着驾驶座的他,呵呵笑道:「我卤的猪脚可是梅家招牌,家里有人生日都要吃,逢年过节也会吃,邻居只要闻味道,都想过来分一杯羹!」这可是他的自信料理。 第二十一章 江焛突然觉得梅梅韵的个性跟她父亲倒还挺像的。 他谢绝梅父的盛情,打算离开,不料梅父继续游说,「你特地送我们小梅回来,让我请一块猪脚啦!小梅说你平常对她很照顾,今天还替她庆生,真是太谢谢你了。」 江焛澄清替她庆生的人并非他,梅父依然坚持要请他吃碗猪脚面线。 他有些没辙,加上梅梅韵在一旁帮腔,他只能勉为其难下车,跟他们步进公寓。 梅梅韵是住一层公寓分租的房间,客厅是共享的,她让父亲和江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从厨房拿出三副碗筷,盛好三碗猪脚面线,当她将其中一碗端给江焛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啊!我忘了,执行长不吃卤过的东西。」 他一定是因父亲缘故,不好坚持拒绝,但要强逼他吃下他抗拒的食物也不太好。 「没关系,我吃。」江焛伸手,端过她递上前的碗,神色无恙。 原本他对这种东西确实没兴趣尝试,也有些排拒,现下却不介意吃吃看。 「外面卤的猪脚可能不健康、不卫生,但我卤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吃得安心又美味。」梅父拍胸脯保证,自己先咬一大口卤得软嫩的猪脚。 江焛见状,会心一笑,也吃了一口卤猪脚。 「怎么样?好吃吗?」梅梅韵跟梅父见他吃了,异口同声问道。 「不错。」江焛起先回得委婉,见一老一少两双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又补充道:「挺美味的。」 其实他的味蕾仍尝不太出来食物的美味度,但已不像过去那么欠缺分辨力。 他并非虚伪说好听话,入口软q又香气四溢的猪脚,让他不仅没有预期中的排斥,甚至想一口接着一口。 「我就说嘛,我老梅卤的猪脚,没有人说不好吃的!」梅父一听到他称赞,笑得更开怀。 梅梅韵也很开心,他愿意尝试过去排斥的食物,看他的表情,并非吃得勉强,她很宽慰,看来他已慢慢在学习品尝食物真正的味道了。 江焛边吃着猪脚面线,边听梅父和梅梅韵闲话家常。 他们父女同样爱说话,甚至不时就兜着他问话,他简言回应,并不觉得聒噪或无聊,也不会急着想走人。 直到更晚,梅父才表示该离开了。 由于女儿在这里只租了间小雅房,没有多余空间让他打地铺,所以他事先联络了住在新北市的妹妹,今晚会去借宿,明天早上再搭火车返家。 江焛脱口表示要送梅父一程。 尽管梅父欲前往的永和与他的住处不同路,他不介意绕点路,送梅父过去。梅父虽觉不好意思,还是欣然接受他的好意。 梅梅韵更对他的作为感到意外,连连感谢他帮忙。 当江焛返回自己住处,已是深夜。 今晚,他虽接连做出一些异常行为,却感觉心情有着难得的惬意,唇角也跟着轻轻扬起。 翌日上午-- 一名穿着时尚、打扮美艳的女人,大剌剌地踏进执行长办公室。 「请问小姐是……」办公桌就位在办公室门附近的梅梅韵,一见对方进来,连忙起身探问。 她并没有接到总机通知执行长有访客,按理说,一般人也不能直接上来这楼层。 不过,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个艳丽的女人有些眼熟? 崔亚赶冷傲的瞟一眼生面孔的她,趾高气扬地道:「不认得我?你新来的吗?我可是未来的执行长夫人。」 前一刻,她到达三十六楼_钛建设公司的办公室入口,总机人员一看见她,忙恭敬问候,立刻替她按通直达顶楼的电梯钮。 方才,一踏出电梯,看到助理秘书,也是对她恭恭敬敬的,没料执行长办公室内会多一名员工,而且对方还不认识她。 「咦?」梅梅韵因这头衔,惊注了下。 「你跑来我办公室做什么?」一道低闷嗓音问道。 前一刻在办公桌那方正跟董重贤谈公事的江焛,看见突然闯入的崔亚荭,神色微恼,步了过来。 他心下不满她对梅梅韵鄙夷的态度。 崔亚症转头一看见江焛,立刻端起笑颜,娇喊一声,「闲。」 梅梅韵这才想起曾在路上遇过对方,那时明明是对方闯红灯,差点撞上他们的车,还下车对她破口大骂,却在看到车后座的江焛,马上堆起笑脸,轻声细语。 她又想到方才对方声明是「未来的执行长夫人」,是指他未来的老婆吗?她看见对方往江焛胸怀贴去,心口一扎,非常不舒服。 江焛眉头一蹙,将崔亚i红不着痕迹地拉开,沉声问道:「有什么急事?」 「你昨晚怎么没回家?我还帮你挑了份厚礼送江伯伯呢!原本很期待能跟你好好吃顿饭,你却放大家韵子。江伯伯要我来找你,问问状况。」她笑盈盈说道。 「这种事打电话问就行了。我说过,上班时间,别来我公司。」江焛坐回办公桌后方,继续看公文,懒得跟她多说一句话。 「每次打电话给你,你都以工作忙为由,说没几句就想挂掉。」崔亚荭跟着走到他办公桌前,不禁抱怨他太过冷淡。 有一阵子她较常来公司找他,见他不悦,只好减少在上班时间过来打扰,她主动约他吃饭,总被他找理由推托,偶尔才答应,却感觉在应付她而已,顶多参加江家的家族餐会时,她跟他才能有较多时间交谈。 「工作忙是事实。」江焛依然一脸淡漠。 「再怎么忙,怎么可以连江伯伯的生日宴都缺席?江伯伯很失望你没出现。」 「我昨晚临时有事。」他随口搪塞。 对于家族聚会,他最心生排斥,即使是父亲生日,也完全没兴致参与。 他跟父亲一直很生疏,跟其他家人,关系更不睦。 「执行长的爸爸也是昨天生日?」沙发这方,梅梅韵向董重贤小声探问,无比讶异。 他竟缺席自己父亲生日,去替她庆生,还陪她到那么晚! 「应该是农历生日吧?执行长没跟我说要回家替父亲庆生。」董重贤也觉纳闷。 他知道以往执行长父亲生日时,总会举办隆重商宴,邀请政商名流大肆庆祝,会有不少媒体报导,既然他不知情,那就只是跟家人一起庆祝的农历生日吧。 「我爸昨晚也去你家给江伯伯祝寿,你这唯一的儿子却没现身,你姊姊们也不高兴了。」崔亚症又道。 要是他昨晚现身,说不定两方父亲就会正式谈论他们的婚事,令她更觉扼腕。 「是多重要的工作,不能先放下几小时?回家一趟有那么难吗?」崔亚症忍不住抱怨道,亏她特别费心打扮,花了一整天去护肤做头发,穿上国外名设计师的礼服,比参加社交活动更慎重,结果连他一面都没见到。 「对不起,是我耽误执行长的时间……」梅梅韵不由得插话,代他道歉。 崔亚荭愣愣地看着走过来的她一眼。 「你跟她道什么歉?」江焛不满梅梅韵没事向崔亚*红道歉,她没有做错什么。梅梅韵向崔亚荭仔细交代昨晚情景。 如果他在董重贤住处用过餐后就离开,应该还有时间能返家一趟,替他父亲庆生。 她虽很高兴他愿意参与董重贤替她办的庆生,却因之后自己接连占用他太多时间,害他无法赶回家,心生歉疚,也感到过意不去。 怕他被他父亲责难,这才替他道出缘由。 「你说什么?!」崔亚赶愈听愈不可思议。 江焛怎么可能因这个不起眼的女人浪费那么多时间,做出他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做出的事,甚至因此不回江宅别墅替自己父亲庆生! 「别听她胡扯,是我自己决定不回去,你大可直接跟我爸这么说,至于江家人高兴与否,跟我无关。」江焛眼神很冷,说得毫无感情。 梅梅韵还想解释什么,却被也走过来的董重贤拉了一下,以眼神示意她,不用再多说。 董重贤随即拉着她离开执行长办公室,不打扰执行长跟崔亚症谈话。 下午,梅梅韵在执行长办公室,心情有些沉重的整理数据。 上午,董重贤将她拉离开,不希望她打扰执行长谈私事,她跟着到隔壁秘书室,却不禁向董重贤探问执行长与崔亚赶的关系—— 「那个崔小姐真的是未来的执行长夫人吗?」她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她并不会随意批判人,却对那仅见过两次面的崔亚赶观感很差,不希望江焛将来娶的对象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第二十二章 「执行长很清楚崔亚荭性格傲慢骄纵,十足十的大小姐脾气,也只有在执行长面前才装娇柔、装温顺。执行长对她没感情,两人的婚约不过是两方长辈的意思,是商业联姻。但就我对执行长的了解,他不可能真的同意这桩婚约,况且执行长跟他父亲的关系也不好。」 「怎么说?秘书大叔可以透露一下执行长跟家人的关系吗?」梅梅韵不禁在意起来,尤其前一刻听他跟崔亚荭赶谈话间透露,他跟家人好像处得不好。「问这种事,也许太踰矩,但我希望能多了解执行长一些。」 其实昨晚她跟父亲和他闲谈时,父亲问过他的家庭状况,他回得简单扼要,感觉有诸多保留,她当下也不好多探究。 董重贤踌躇了下,认为向她吐露真相并无不妥,毕竟就他的观察,执行长对她已隐隐萌生情愫,而她对执行长也不单单视为上司那么拘谨,是真诚想关心他,甚至,对执行长应该也有好感。 他私心很期望性格单纯善良且热心肠的她,能继续影响江焛,帮他溶解冰冷心湖。 董重贤于是向她透露江焛尝不出食物美味与否,不吃别人削切的水果,排拒汤品及调味料、酱汁等诸多饮食限制的由来,是因他曾不只一、两次食物中毒,且是被人刻意陷害,虽非致命毒物,却令他上吐下泻,还必须住院两、三天。 而他过去几度食物中毒,是同父异母的姊姊们下的毒,要不是他某次无意间听到她们的谈话,根本不可能会知道。 他虽是江家独子,却是江父跟外面的女人所生,在十岁时才被接进江家认祖归宗,一直被正妻及四个异母姊姊排挤厌恶,碍于江父,她们只能跟他维持表面亲情,实则在背地里屡屡陷害他、恶整他。 梅梅韵听到这可怕内情,无比惊骇,更替他感到非常难过,却也不知能为他做什么。 这时,江焛办公桌上电话响起,她按下通话键,「您好,这里是执行长办公室。」 「学妹,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电话那头的玛育泰,声音有些焦急。 一听对方拜托的只是小事,她立时应诺,连忙翻找他所说的那份文件夹。 【第十章】 梅梅韵见玛育泰来到执行长办公室,笑盈盈地向他打招呼,「嗨,学长。」 玛育泰只朝她轻点个头,微微一笑。此时此地,不适合跟她聊废话。 他步上前,将文件递给执行长,报告道:「执行长,花莲那笔土地收购案,几个地主仍不满意加码的价格,是否能再加成?」 江焛拿起玛育泰递来的文件,随意翻了下,俊容一凛,「这价格已是极限,这几个人根本是趁机狮子大开口,再跟他们谈一次,这礼拜不签约,每拖一天,买价就降一成。」 「我觉得这么做不妥,能否就他们提出的价格,再折衷商议?」玛育泰委婉提出建言,「以我跟他们这段时间的交涉判断,那几个乡下人,再多给点好处,就会妥协卖地。」 「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江焛俊容一沉,目光深冷。「要是一味顺从地主一再抬高卖价,我还需要你的办事能力?」 「很抱歉,我只是认为对方开的新价并非漫天高价,希望执行长考虑,以便早日完成土地收购,才好进行开发建设计划。」被上司责难,玛育泰低头道歉。 他以为地主又提出的新价,即使比先前再多一倍,执行长也会同意,毕竟顺利收购面积已超过五分之四,剩余几块地,地主并非不卖,只要再多付几成就能达成交易。 而这其中,也因他私下让人怂恿那几名地主,让原本借机哄抬地价的地主,在有意对执行长开出的新价妥协时,要他们再持续加码。 一旦成交价愈高,他便能从中抽取更多回扣。 他认为目前开出的地价并非太离谱的天价,执行长顾及预期效率,为能进行下一阶段工程,势必妥协。 玛育泰表面上接受上司指示,会向几名地主施压,给出最后通牒,实则内心另有打算。 待冯育泰离开办公室,梅梅韵忍不住开口,「执行长,我觉得用暴力解决事情不好……」 前一刻,她听到江焛向玛育泰交代,找xx公黑几个人去那几名地主的住处 放一下话,若不跟鑫钛签约卖地,会换别家建设公司出面插手,他们最后能拿到的钱,只怕比一开始就卖地的地主们少很多很多。 他这话中之意,俨然是要找黑道向对方威胁恐吓,她完全不能认同他的作为。 江焛看她一眼,淡然澄清,「我不过是找人去口头提点,不至于做出暴力伤害——」 「再怎么说,那也带有威胁意味。」梅梅韵可不认为他是派人客客气气去地主们的家喝杯茶、聊聊天。「跟人谈生意、做买卖,还是得用正派的方式。」 她虽是门外汉,但也知道不少建设公司会与黑道有些关系,而她已清楚江焛与黑白两道都有交情,不过是建立于商场上的互惠。 尽管他先前因商场利益,被某黑道恐吓,甚至派手下意图伤害他,但他亦有愿意为他做事的黑道朋友。 她虽对他与黑道有私交心生微词,董重贤却表示那没什么,他只是表面与他们相互利用,并未真的深入其内部,或与哪个道上大哥称兄道弟。 「怎么,你想替冯副理说情?还是因为我骂了他几句,你心疼,也想要训我几句报仇?」江焛绷起脸,口气很冲,夹杂一股明显醋火。 因他得知她高中暗恋玛育泰,想到先前她送他午餐,神情羞涩,再加上方才对方一进来,她对他笑得特别温柔,教他莫名心情不爽快。 他按下内心不明情绪,以公事公办口吻,对办事未达他要求的下属,严厉做出指示。 未料当对方一离开,她便急着想替对方说话,甚至对他的处理方式语带指责,令他更生恼意。 他不清楚内心那把无名火是什么,他不曾有过这种窒闷且酸意横陈的异常情绪。 梅梅韵因他的话,一脸错愕,她只是就他的做法提出异议,这和玛育泰有什么关系? 「你该不会还在暗恋对方吧?」江焛闷闷的问。 「呃?」梅梅韵一愣,不免有些窘迫。「我……这跟执行长有关系?」她先探问,意外他会问到她的感情私事。 「是没关系。」他的口气更闷,不看她,甚至打算要她离开他的办公室,暂时不想面对她。 他才要开口赶她离开,却听她说道:「老实说,刚开始跟学长在公司巧遇,我很高兴,又忍不住对他心生悸动,每每看到他,跟他说话,就会心跳异常……」 江焛愈听,眉头皱折愈深,脸色愈难看,心口宛如被掐住般,很不好受。 「可是,那感觉没多久就不见了,之后跟学长见面交谈,就像老朋友那样,很自然自在。」梅梅韵笑笑的道。 原本她以为会再次像高中时期那样,又对冯育泰深深迷恋,但是并没有。 她也许仍欣赏他的外型和才能,却也只是欣赏敬佩,并非迷恋,她对他的感觉只是纯友谊。 而她,现在更欣赏敬佩的,是另一人。 听完她的解释,江焛紧骏的眉心松缓了些,他抬眼看她,进一步问道:「真的对冯副理不再有心跳异常的感觉?」 「没有。」梅梅韵摇摇头,回得肯定。 现在,不时会令她心跳异常的对象,是眼前的他。 可她说不出口,也不打算说出这个秘密。 「是吗?那很好。」听到这个答案,江焛竟觉松了口气,心头那股窒闷难受,瞬间消散。 「呃?好什么?」梅梅韵愣愣的反问。 他的脸色、口气变得还真快,前一刻还带着怒意,现在却变得和缓。 「没什么。」江焛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他也搞不懂自己瞬间起伏的异样情绪。 「那……刚才提到地主不愿卖地的事,是不是能跟他们理性沟通?」她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还是不希望他用威吓手段逼地主妥协。「也许他们不想卖地,是因为那是祖先传下来的祖产,有所顾忌和难处,又或者像先前钉子户严伯伯那样,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另有要求。」她不由得替别人说话,希望尽可能用和平方式处理。 「不,这次我可以肯定那几个地主的目的是钱。当初选定那个地区进行投资建设,自是先做过调查,数十名地主皆有意出售土地,一致表示很欢迎公司到那里开发,说这么做能够促进地方旅游经济。 第二十三章 「接着,很快进行各方签约收购,却在收购进行到一半时,有地主对原本谈定的价格有异议,提出一堆理由,目的就是要抬高地价,我以地理位置为考虑,同意加码,没想到他们得寸进尺,反悔的地主增加好几名,一致开出更高卖价。 「那些人想借机发大财,妄想能一夕成为暴发户,我不可能再顺应对方更贪婪的要求,那对守约卖地的多数地主不公平。」江焛难得话多,向她说明这起土地收购案的来龙去脉。 梅梅韵惊喜又意外,这可是他第一次跟她谈起这种重要的公事。 「如果是这样就太过分了。都说好交易条件,怎能因贪心而反悔?根本想吃定你,一再要求加价。」她直觉又问道:「要不然,别买他们的地,不是已收购超过五分之四,这样还不够盖渡假村吗?」 因剩余有争议的土地部分并非位于中间地带,不是少了那些地就必须改变建设蓝图,或必须绕过那部分再接续建设,若是以上情况那就真的很困难。 「我的计划蓝图,必须要有足够的土地面积,少了那部分,占地不够宽广,建设出的高级渡假村会大打折扣。」这一点,他可不允许自己妥协。 只不过她的话,倒令他萌生别的想法,或许可以试试? 翌日,江焛与客户有约,原要由董重贤陪同,却因他前一天染上感冒,一早来就咳个不停,江焛要求他留在办公室休息,改带梅梅韵随行。 一抵达客户的公司大楼,江焛照往常习惯仍选择走楼梯。 未料当他朝安全门方向走去,推开安全门,楼梯口竟被围起来,标示暂停通行,因墙壁磁砖掉落,两名h人正在检查修补。 他执意要过去,却被拦阻。 「现在不是上下班时间,电梯不用等,去搭电梯。」一名工人对他说道。除了上下班尖峰时间,电梯壅塞,为了赶时间,位于低楼层公司的员工,才会选择从安全门这边的楼梯进出。 「客户的公司在七楼,执行长要不要考虑搭电梯?很快就到了。」梅梅韵问道。 江焛面有难色,除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搭电梯,就算要他走二、三十层的楼梯,他都愿意。 他抬手看腕表,因每每要走楼梯,总会提早到达,但即使在这里等上半小时,工人也不会放行。 他不得已,只能转往电梯。 只不过,才一踏进电梯,他不禁后悔,当电梯门一掩上,他心跳开始加速,他双手握拳,置在西装裤缝两侧,绷着脸,一双眼紧盯着上方的楼层显示。 「执行长还好吗?」梅梅韵有些担心地问道。 江焛紧抿着唇,没回答。 随着电梯上升,他心跳速度更加倍攀升,奇怪,只有七楼,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呃?四楼停得有点久……」梅梅韵也抬眼盯着楼层显示,停在四楼就不动了。 「到这里就行,开门。」江焛无法再多待一秒钟,声音紧绷地道。 她心想这里的安全梯应该没有被挡起来,应该能爬楼梯到七楼,可是正当她伸出手要去按开门钮,忽地,匡的一声,电梯震了下,灯瞬间全熄灭了。 「我、我的手还没碰到……它就故障了!」梅梅韵吓一跳,连忙澄清不是她造成的。 一转头,却见江焛一手撑在电梯墙面,膝盖一曲,便要跪倒在地。 「执行长!」她连忙拉他一把,「没事吧?」 江焛面色发白,冷汗直冒,感觉呼吸困难,恶心头痛,他单膝跪地,一手拉扯领带,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别怕,别怕,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梅梅韵先让他顺势坐下来,背靠墙面,替他松开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三颗扣子。 接着她按下紧急按钮,并蹲在他面前对他安抚道:「很快就会有人来开门,不会有事的。对不起,我不该要你搭电梯,害你这么难受……」 见他这么痛苦,她既担心又难过,也很不忍。 董重贤有一次告诉她,江焛不搭一般电梯,只坐透明电梯,是因年少发生意外,罹患幽闭恐惧症,所以他出外洽公都是走楼梯,若真的不得已必须搭电梯,董重贤i定会陪着他,他才能勉强度过短暂的极度恐慌。 「我不知道秘书大叔遇到这种状况会怎么帮你,但是你别害怕,我会陪着你。我背包里有手电筒,先拿出来照明。」说着,她放下随身背包,先掏出一支小型手电筒,打开开关。 没有预期的光源照亮漆黑空间,手电筒只发出微弱昏幽光源,还忽明忽灭的。 「不会吧,故障了,还是快没电了?」梅梅韵不免一阵紧张。 江焛略抬眼,看向她手握着的一丝朦胧光源,他被强大的恐惧包围袭击,身心都达到崩溃边缘,险些要昏厥过去,他真不希望被她撞见他最软弱狼狈的一面。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荧光棒。」梅梅韵将小手电筒放在他身侧,从背包掏出两支荧光棒,拉起他的左手,将荧光棒弯曲成手环往他手腕套上。「这样多少能增加一点点亮度。」 江焛奇怪她背包为何会放着荧光棒,而且戴在他手腕上实在很突兀,可是她这样的举动,让他内心的恐慌稍稍减低了几分。 梅梅韵从背包掏出面纸,就着快没电的小手电筒微光,擦拭他满脸的汗。 江焛怔怔地瞅着她。 「对了,冰敷一下,也许比较舒服,身体才不会那么紧绷。」她又从背包掏出随身冷却冰袋,敲了冰袋一下,要敷在他的额头上,可是他坐靠在地,不好冰敷,她想了下,也跟着坐下来,拍拍并拢的大腿,「借执行长当枕头躺一下。」 他微怔,但不自觉顺着她的话,曲膝仰躺下来,头枕在她大腿上。 一躺下来,他感觉紧绷的胸腔较为舒缓,呼吸也比较顺畅了。 她将冰袋放在他额头上,柔声问道:「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他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 「那再喝点温水,润润喉,补充一下水分。」她从背包拿出保温瓶,在瓶盖里倒了一些递给他。 他接手,略抬起头,轻啜几口温开水。 他不免讶异她接连的行为,很快地改善他一度痛苦无比的状况,内心也漫上一股暖意。 「还有,我的平安护身符也借你用,会更有帮助。」她微侧身,又从百宝袋背包翻出钱包,掏出放在夹层的平安符,扳开他握拳的右手,放到手心里,再以手压回他手指,让他握住。 江焛感受着她的碰触,她的手软软暖暖的,让他不由自主地反手将她的小手握住。 她不禁一诧,心跳加快,但想到现在状况特殊,他也许想寻得一丝安定力量,她倒也没挣脱,任由他握着。 她觉得四周太过安静,再度开口道:「人都会有弱点,就算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事,这没什么。像我就超怕地震的,对地震的恐惧也很难克服。因小时候遇过很严重地震,被狠狠惊吓到。 「虽然严格来说,还称不上罹患创伤后压力症候群,要到接受治疗的地步,我那时也没真的受伤,但就是留下后遗症,只要一有地震,就很敏感,不管地震大小,都会很紧张惶恐,想找地方躲…… 「执行长有幽闭恐惧症,该不会也是小时候被异母姊姊欺负所致?」她忍不住探问缘由,「是不是曾被关在衣柜,还是无人的地下室?」 他抬眼看她,怔了下,低声道:「董秘书的话太多了……」 「你别怪秘书大叔,是我拜托他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担心董重贤被他责难,她赶紧解释,「但秘书大叔没说你患幽闭恐惧症的详细缘由,只说曾经发生过意外。」 「是绑架……」江焛声音无波,淡淡说道:「十二岁时,我曾被绑匪关在漆黑的大木箱里好几天……」 「被绑架!」梅梅韵无比惊诧。「那你一定很害怕、很害怕……」 想象年仅十一一岁的他,被绑匪拘禁多日,会有多恐慌害怕,她不禁替小小的他难过不忍,而他在家里还得承受异母姊姊的连手欺负。 「说起来,你比白雪公主还可怜……」 江焛愣了下,这和白雪公主有什么关系? 「应该说你是白雪王子,不仅被后妈和异母姊姊们欺负、下毒,还遭外人绑架伤害,你后来有没有遇到善良的小矮人?」他身边那么多坏人,总也要有善良的人吧。 他思忖了下,回道:「应该……算有吧。」 第二十四章 年少的他被关在幽暗的大木箱里,饥饿、害怕、无助,突然出现一个小小人儿,对他轻声细语说话,安慰他,帮助他…… 他回想这太过遥远、已有些模糊的记忆,想到方才她安慰他的话语,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当他正想更仔细地回忆过往,这时,传来一道声响,同时,一道光线射入。电梯门随即被撑开,大楼管理员及电梯维修人员急切关心两人是否受伤。 「执行长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或服用镇静药物吗?」梅梅韵不确定他的身体状况,不放心地问道。 「没事了。」江焛拿下额头上的冰袋交还她,随即站起身,表示已无碍。 他不免讶异她对他的影响力。 她不仅帮助他很快摆脱身处密室的极度恐惧,甚至之后还忘了恐惧,跟她平静的聊起天来。 当两人一前一后踏出电梯,梅梅韵在光线下,见他额角还布着些许汗渍,不由得抬手替他拭汗。 他再度因她温柔举动,心口荡漾。 「执行长先去厕所洗把脸,整理一下仪容,再上楼见客户。」她柔声建议。 江焛没反对,朝这楼层的厕所走去。 「等等,那个平安符要先还我。」那个平安符对她而言很重要,方才只是借他一用。 江焛这才摊开右手心,看清掌心中的小小八卦折纸,像用百元钞折出来的。 「这是你的平安符?」他疑问。就他所知,平安护身符不都用黄纸所写? 「这张百元钞其实是你给我的。」梅梅韵有些尴尬地解释。 他一脸纳闷,他没有印象什么时候给过她一张百元钞。 「那是刚遇到执行长不久,我还在怀疑执行长是不是我命中的贵人,然后跟着你出门,首次捡到钱,你调侃我,还拿了张百元钞打发我,要我别再当跟屁虫,本来我要把钱还你,后来想想既然是身为贵人的你给的钱,应该有特殊意义。 「回乡下时,我拿去土地公公那里撤菱,土地公公要我留着当护身符,我折成八卦,还绕过香炉,之后一直带在身上。原本想装进符袋系在脖子上,怕会弄湿弄脏,就收进皮包夹层。」她巨细靡遗报告始末。 江阏听完,不免诧异。 她竟然如此慎重看待他当时为了打发她、揶揄她而给的百元钞,还当成平安符带在身边,尽管她一再强调他是她的贵人,但他现下不免觉得,她才是他的贵人。她不仅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甚至还帮助他克服心底深处极度的恐惧。 他不由得回想起前一刻在电梯内她安抚他的话。 彷佛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相似的声音,细声安抚被困在黑暗牢笼中的他…… 星期六—— 江焛临时决定在周末来一趟花莲,再次巡视开发投资的那片土地及周遭环境。他心下已有想法,就等着拿乔的几名地主做出最后决定,看是要签约卖地,还是仍执意抬高价格。 「执行长,是不是直接回台北了?」前座负责开车的董重贤问道。 「嗯。」江焛应一声,望向窗外绵延的绿油油稻田,突地想到什么,脱口问道:「这里是不是离梅梅韵的家很近?」先前听她提过这个周末会回花莲。 「呃,对,很近。」董重贤因他的问话微讶,连忙点点头。 就算不近,他也会送执行长过去。 看样子两人真的有谱了!他不由得一阵心喜。 「我搜寻一下小梅家怎么走。」董重贤掏出手机,点出记事本,上面有记录梅梅韵给的家里地址。「要不要先打通电话跟小梅说一声我们要过去拜访?」 「我有说要去她家拜访吗?」江焛扬了下眉,心口不一地否认。 怎么感觉董重贤一副兴匆匆的样子? 「执行长只是路过,不是特地去探望小梅。」董重贤替傲娇的他找理由,然后自顾自地设定导航,朝梅家驶去。 【第十一章】 下午两点,梅家——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梅母从外面走进来,火气很大。 梅梅韵正要跟父亲出门,却看见母亲气冲冲的回来,不解地问道:「妈,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陈太太,又跟我炫燔她家要发达了,说什么要在这里盖高级渡假村的大老板又亲自从台北下来看地,这下肯定会用三倍以上的价格跟他们买地,她跟她跬还有几个亲戚都可以提早退休,享清福了,还说有闲钱能把她儿子送去美国读书,拿个博士回来,他们陈家在村里就更扬眉吐气。」梅母又气又妒,一口气快速说着。 「你不是早就知道那片土地被好价收购,不用再为那种横财羡慕眼红,脚踏实地最重要。」梅父说得理性。 自家的田地虽与那一片地相邻,却是在被收购预定地范围之外,妻子一直颇遗憾,若能连他们的地一起被收购就好了。 虽是上一代留下来的祖产,但其实不值钱,加上没人务农,那块地就种些果树、蔬菜,自然生长,只有他在假日去除个草,加减收成而已。 「还不是陈太太又跟我洋洋得意炫燔,说她聪明,脑筋转得快,没轻易就签约卖地,她还阻止几个也有地要卖的叔伯兄弟不要急着卖,再跟对方议价,这一来一往的,价钱一再提高,后来她开的价,对方虽不同意,但她说只要再坚持拖一点时间,对方总会妥协的。现在那片地都收购得差不多,就欠他们那几块,不买下来也不行。 「陈太太那嘴脸,我是愈看愈气!一直说他们陈家祖宗有保佑,上一代分下来几个兄弟持有的田地,都能翻倍再翻倍卖出,大家一起发达,哪像我们梅家,就刚刚好被划分开,替咱们家很惋惜,要不是有个霉运太强的女儿,说不定也能被纳入这一波土地收购,不值钱放着长草的地,摇身一变,就换成一座金山。」梅母再度滔滔不绝,愈说火气愈大。 原本她只是有些遗憾,羡慕街坊邻居在那附近有田地的能被高价收购,却因陈太太太招摇得意,甚至一再揶揄她家是被女儿带衰,才没这种发横财的福气,让她在气怒之际,也不由得要认同对方说词,是被女儿给挡去横财。 「这关小梅什么事?听她胡说八道。」梅父不满对方搬弄是非,道女儿长短。梅梅韵因母亲迁怒,内心有些难过,但仍装作不以为意,转个话题问道:「陈阿姨的儿子不是不太会隐书,成绩比我以前还差欸,这样能去美国念书?还想拿博士?」对方吹嘘得未免太离谱。 「现有只要有钱,什么都嘛可以买。说到这个,我就更气,你弟弟明明有本事可以考上台大,说不定现在就能申请什么交换学生去美国留学,都是你,在他大考前拍他肩头,把他的考运拍掉,第一志愿才落榜。」梅母算起了旧帐。 女儿资质平庸,加上从小霉运缠身,她只求女儿能平安活到老就阿弥陀佛,她将全部寄望都放在聪明优秀的儿子身上。 儿子虽因女儿的缘故,从小就常常生病受伤,但他生性乖巧,资质聪颖,书读得好,高中考上第一志愿,原以为稳上台大医学系,她就能在亲友邻居前抬头挺胸,面子十足,没料到在最重要的一刻,却栽在女儿的霉运上。 一听母亲又提起弟弟大学考试失利,再度责怪起她在重要时刻碰触弟弟,害他倒霉,她心一沉,更觉难受。 「真是的,愈说愈离谱,牵拖到哪里去了?」梅父皱皱眉,不喜欢妻子又说这种话。「扬平是自己一时失常,怎么能怪小梅?再怎么说,他也考到第三志愿,也是念医学系,很厉害了。」 他对儿子的表现很满意,认为妻子未免太贪求。 「别管你妈说那些五四三,跟爸爸去田里挖竹笋、摘四季豆。」梅父安慰着女儿。 「等等,现在太阳大,我拿罐冰的青草茶带去喝。」梅母匆匆转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宝特瓶装的青草茶,还有厨柜上的一袋糕点。「这是早上去拜土地公的凤片龟,带几片去,饿了可以吃。」虽才吃过午餐不久,但丈夫每每去田里,总会忙到傍晚才回来。 梅梅韵接过母亲递来的东西,前一刻被迁怒数落的难过情绪,很快就恢复了。母亲一直记得她最喜欢吃凤片龟,每次她回家,都会特地买这个去拜拜,之后就留给她吃,或让她带回台北,母亲只是嘴上爱念,还是很疼她的。 第二十五章 当她跟父亲踏出家门,正准备搭父亲的车前往相距不远的自家田地,听到邻居阿婆站在巷尾那头大声嚷嚷—— 「喂,那边没路啦!不能开进去,出不来啊——」 梅梅韵循声看去,就见一部黑色奔驰转进狭窄死巷,进退不得。 这方,坐在宽敞后座的江焛,眉头一拢,闷声问道:「又转进死巷!导航怎么导的?」 早知道她家这么难找,就不绕这一趟路。 原本还有些期待见到她,因这样迂回绕路,磨去他的好心情。 「应该就到了,导航标示目的地,从这小巷子转出去两百公尺就是了。」董重贤强调。 接连弯进死巷,他也很无奈,要打电话给小梅问路,执行长又说没必要。 「你最好有本事冲破那面墙。倒车。」江焛气闷道。 「这里不好倒……」董重贤边要倒车,边向失去耐性的执行长解释。 方才应该先停车下来探路,这下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倒出去了。 「你慢慢倒,我下车透透气。」江焛探手向车门,打算下车。 尽管外面热,但坐在车内吹冷气,反倒更觉得闷。 叩叩。 另一侧车窗,传来轻响,正要推开车门的江焛手一顿,转头看去,倏地瞠眸一诧。 因车玻璃为防弹玻璃且贴上深色隔热膜,从外面看起来漆黑一片,但车内能清楚看见玻璃外景象,一名年轻女性轻敲车窗,小脸贴上车窗,微眯眼,欲看清车内状况。 那张小脸,正是他一度想见的人儿,让他瞬间心跳加快。 透过车窗看着她,她的表情行为有点鬼祟,令他不免发噱,心情又变好了。 他将那扇车窗缓缓降下,她的声音传了进来—— 「先生,那里没路了,要倒车……欸?执行长?!」看见车内的人,梅梅韵无比惊愕,心重重一跳。 「你家很偏僻。」江焛斜睨她一眼,语带抱怨,随即推开这侧车门,跨下车。 「执行长怎么会来这里?」梅梅韵眨眨眼,仰头望着高姚俊帅的他,心跳失序得更严重了。 他的座车她开过也坐过,但是一直没记住车牌,而且这种车都长得差不多,是以她完全没想到会是他。 「看到我很高兴?」江焛调整一下领带,表情高傲地故意问道。 她脸上表露无疑的惊喜,令他心情更好,他就是想看到她这种表情,才不让董重贤先打电话通知她。 「是,很髙兴。」梅梅韵老实回答,神色微赧。「执行长要不要吃凤片龟?」 她从手中的塑料袋里拿出祭神糕点,双手奉上。 眼前的他彷佛有着光环,宛如神只尊贵。 江焛先是怔了下,低头见她双手呈上的糕点,又是一阵惊愕。 「啊,执行长不吃甜食。」梅梅韵回过神来,要将凤片龟再放回袋子里。她这是怎么了,一看见他脑袋就一片空白。 「这个,我吃。」江焛从她手中拿过一片凤片龟,俊唇轻扬。 他审视着不及手掌大小、红色薄薄的凤片龟,拆开透明塑料袋,咬一口。不爱甜食的他,唯独钟情这种传统糕饼,有一阵子常买来吃,就为了寻找记忆中的味道,只不过他吃到的只有甜腻,与记忆中的滋味完全不同。 后来他就不再刻意找传统糕饼店,买这种糕饼吃了。 现下,因是她给他的,他自是欣然接受。 意外的,当他咀嚼着凤片龟,味蕾不禁涌现一股熟悉味道。 他后来对食物虽尝不出什么滋味,却独独对这个味道、对遥久以前曾吃过的甜食,一直没有遗忘过。 他不由得又咬一口,外表q软、散发淡淡的香蕉油香气,红豆内馅不过分甜腻。 他能肯定这和他年少时吃过的凤片龟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在哪里买的?」江焛惊讶问道。 「是我妈去附近一间面包店买的,那间店算是老店,除了做面包,还会做寿桃、面龟和凤片龟等等,我从小最爱吃这个凤片龟,后来也吃过其他店卖的凤片龟,但还是觉得这一家的最好吃,即使放了两、三天,外皮还是很q软,香蕉油味道也不会太重,红豆馅是老板自己做的,不死甜,我一次都可以吃两、三片呢!」梅梅韵滔滔介绍道,「我妈知道我爱吃,每次拜拜都会去买,小时候我也会自己拿去拜土地公公,土地公公很一吾欢喔!」 因从小霉运不断,她便学大人去拜拜,跟土地公公诉委屈,求平安,之后再开开心心吃着祭拜过的甜甜凤片龟,心情就会变好了。 一听她提起小时候,江焛再度联想到什么,一双眼直瞅着她,难道…… 别怕,这个给你吃…… 别怕,我会陪着你…… 他的脑海中浮现年少的片段记忆,以及先前他受困故障电梯内,她安抚他的轻柔嗓备,他不禁将两者重迭,一双黑眸紧锁着她,心口一阵激动。 别怕,别哭,这个给你吃,我跟土地公公都很喜欢喔…… 他耳畔传来记忆中更明显的稚嫩嗓音,心口震荡。 是的,是她! 在他被囚禁时,在他饥饿无力,意识涣散,以为快死了的时候,是她从大木箱的缝隙把她爱吃的甜食给了他,还用软软的稚嫩嗓音安抚在黑暗中痛苦低鸣的他。 那年,他十二岁,被歹徒绑架,被下药,被关在密闭的大木箱里,四肢瘫软无力,喉咙因药物而无法说话喊叫,只能发出痛苦低鸣。 年纪小小的她以为被关在大木箱内的是狗,如果她知道里面是人,他相信她一定会马上找大人来救他。 他不怪她无知,反倒对她接连送食,心存感激。 如果,没有她那时接连三日送甜食让他止饥,他会处在更痛苦的地狱。 如果,没有路过的她,一再对着木箱内自言自语,柔声安抚,他会因置身幽暗密室,承受更大的恐惧。 他被关在漆黑的大木箱里整整五日,木箱内仅有绑匪放的一瓶水,没有任何食物,之后辗转又被绑匪移动,终于获救。 他始终不清楚当时被长时间拘禁的正确地点,只听父亲提及是在花莲一处极偏僻的田野。 此刻,他确认当时帮助他的小女孩,就是眼前的她,令他讶异又心喜。 江焛情不自禁张开双臂抱住她,对她除了迟来的感激,更有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很欣慰,能触动他冰冷心弦,让他初次真正心动的她,原来是他的救星!他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梅梅韵瞪大眼,惊愕不已。 被他一双有力臂膀拥着,她心头有如小鹿乱撞,身体一阵热麻,呆愣得不知所措。 车内的董重贤,降下车窗,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两人身后,除了梅父和邻居阿婆,又围过来几名好奇的人,其中以梅母最为惊骇。 竟然有穿着体面、英俊高姚的年轻男人,不畏女儿的霉运,当众拥抱女儿?!因他当街拥抱梅梅韵,引来不少邻居好奇议论,甚至被她父母误以为是她男友。 梅梅韵连忙尴尬地推开他,向母亲介绍他不仅是她的老板,还强调是她的贵人,对她身上霉运无感,摸到她也不会倒霉。 梅母听了一脸欢喜,热切邀他和同行的董重贤到梅家作客。 面对梅母盛情,江焛并未推拒。 适巧这周末也回家的梅扬平,一起加入谈话行列,几个人挤在梅家的小客厅,好不热闹。 这一坐就是数小时,直到傍晚,连晚餐都在梅家用过,江焛才向梅家人道谢离开。 梅梅韵目送他们的车离去,一颗心仍怦怦跳。 她明显感觉今天的执行长变得很不一样。 当一群人闲话家常时,他不再惜字如金,话变多了,甚至一张俊颜不时会泛着浅笑。 她发觉,她更喜欢他了。 她期待明天晚上回台北,后天早上进公司,又能与他相见。 星期一早上,江焛得知了一个消息,又惊又怒,他马上把开发部经理叫进小型会议室质问。 「怎么会竞标失败?我精心计算出的投标金额,十拿九稳,不,有十足十把握,能拿到这件工程,不可能会被另一家投标厂商得标。对方投标金额是多少?」 负责参与这起标案的开发部张经理,向他告知最后得标金额,那与他所定的投标价差距非常小。 江焛一听,这样的误差实在太小,他不相信会是巧合。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事先得知他这边拟出的投标价! 第二十六章 他之所以对拿下这件标案工程很有把握,对自己精算出的投标价很有信心,是因他对这件标案各方面知悉甚详。 他不认为就这件标案而言,业界会有人比他算得更精准,尤其被那家厂商得标,令他跌破眼镜,无法相信是对方实力。 「我的投标价是不是在投标前就先外泄了?」江焛神色凝重,质问张经理。 「执行长,我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一被上司怀疑,张经理连忙为自己辩驳,他绝不可能背叛公司。 「给我好好调查,有几个人知道投标价,又是谁泄的密?」江焛铁青着脸,要张经理尽快查出真相。 那件工程预算庞大,没拿到手,损失极大。 他在事业上一向很有自信,且总能如愿达成目标,这次的失败,令他颇受挫,他更无法容忍可能有员工背叛他,意图出卖公司! 「执行长,我可以肯定投标文件在执行长交给我时,只有我一人看过内容,进行确认后,就立刻将信封黏贴起来,整个开发部门,也只有我知道执行长拟定的最后投标价,但绝不是我透露出去的。」张经理认定他这方绝无疏失,接着大胆推测道:「执行长在拟好投标文件,是不是直接锁进档案柜?或者,有机会让其他人接触到?」 过去,关于重大工程标案,会由几个人一起参与研议,再向执行长提出各部工程预算,由执行长广纳各方意见,仔细评估后,达成最后投标金额。 这一次,因执行长对那标案非常了解,便独揽作业,自行计算工程估价,定出最适当的投标价,直到最后,才交由他负责去投标。 江焛没因下属反过来怀疑他这边出问题而更恼火,反倒认真思忖是否真有漏洞? 他让人调阅那日他办公室及走道上监视器,欲确认在他拟好投标文件,将文件收进档案柜后,到转交给张经理的那段时间,是否有人擅闯他的办公室,然而调查结果令他惊诧。 那日,梅梅韵在下午进入他的办公室做整理,之后她匆匆离开,约莫十分钟后才返回。 她离开的短暂时间,另一名专职清洁员也进入他的办公室,约莫五分钟就离开。 他偌大的办公室并非全面装设监视器,因是他个人办公空间,可不希望被监视,只在走道上及进门入口处和沙发区设置,能观看到部分画面,是以只知道谁进出,无法得知人在里面的情景。 他找来两人问清楚。 清洁员杨淑玲直接否认有偷看什么投标文件,她表示那日会进去执行长办公室,是因梅梅韵要她送个清洁用品过去。 她进去后没看到梅梅韵的人,等了三、四分钟没等到她返回,将东西放着就离开了。 自从江焛改命梅梅韵负责清洁执行长办公室,杨淑玲便负责同楼层的贵宾室和其他区域,也无法再进入他的办公室,且没有钥匙。 梅梅韵不记得那日有特别麻烦杨淑玲替她送清洁用品,但既然对方这么说,可能是她先前提过忘了,并末对对方的说词提出异议。 可当江焛问她那日为何离开执行长办公室,将近十分钟才又返回,她一时支吾,不好如实回答。 那日,玛育泰打电话给人在执行长办公室的她,拜托她拿一份刚送进去不久的活页夹,说他算错了某个数字,虽及时察觉,但不好直接向执行长取回来做修改,因为那样表示他做事马虎,会被执行长责难,甚至可能遭到惩处。 他拜托她,趁着执行长人在开会,还没审视各部门送去的文件,先代他悄悄取出,送下楼给他,他立时做更正,再将正确无误的文件,交由她送回,并请她务必保密。 她认为事小,欣然答应帮忙。 她应对方指示,寻找那份活页夹,还打开上锁档案柜翻找,但并没有偷看什么投标数据。 她之后匆匆下楼,将活页夹交给人在三十六楼走道一角等候的玛育泰,并等他返回自己办公座位,快速修改错误,约莫七、八分钟后,将正确文件交还她,请她再拿上楼放回执行长办公室。 她怕说出实情,会害冯育泰被责难,甚至遭到惩处,她踌躇了下,不得已对江闪撒谎,编了个理由解释为何离开他办公室片刻才又返回。 江焛轻易识出她蹩脚谎言,因她刻意对他撒谎,非常不悦。 他难得信任她,不仅让她自由进出他的办公室,甚至也让她整理所有文件,破例给她重要数据柜及抽屉的钥匙,没想到…… 他才清楚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感,正犹豫着该怎么向她表态,没料她却惹出这样的事来,想到她可能出卖他,他备受打击。 「执行长,我真的没有偷看什么投标价,也不清楚那份投标文件放哪里。」见江焛对她充满怀疑,她连忙澄清辩白。 她是对他撒了小谎,但绝没外泄重要讯息给他人,对他所提的重要文件,更没印象。她虽负责整理他办公室所有文件档案,但只是依照档案夹书背或封面注明,分门别类归纳放置,从不会去翻看内容。 「就算没偷看投标价,你打开重要档案柜没上锁,径自离开办公室数分钟,让人有机可乘,就是你严重失职,枉费我对你的信任!」江焛怒声斥责。 他不愿相信她会背叛他,但眼下握有重要钥匙,且能自由进出他办公室的她,嫌疑最大,加上她对他撒谎,令他无法不加深对她的猜疑。 她是不是与他人连手做出犯行? 他愈想愈难受,无法容忍被信任的她欺骗背叛,情绪激动,勃然大怒,严厉斥责她的疏失。 梅梅韵头低低,非常难受,也很懊恼自责,只能频频道歉。 他一句句厉声谩骂,宛如利刺扎进她心口,令她疼痛不已,眼眶漫上水雾。她还以为他对她变温柔了,以为两人除了上司下属,可能还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关系…… 因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如今面对他的怒容,令她难以忍受,也很难过。 她更难过的是被他怀疑,可能无法再待在他身边工作了…… 梅梅韵被江焛严厉怒骂后,一整天心情阴郁,忐忐忑忑。 江焛立即召集干部开会,直到下班时间,都没再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梅梅韵心想,会不会有人通知她,明天不用来了?或者,她该自己收拾东西,主动递辞呈,以示负责? 可就算被他怒火责难,她还是不希望离开这里、离开他。 对她而言,他已不单单是她的贵人,她才想赖在他身边。 她很清楚两人各方条件差距悬殊,清楚他即使没遵照他父亲指示跟崔亚荭结婚,他未来的对象,也会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女。 她并未奢望麻雀变凤凰,她只想待在他身边,默默暗恋他,陪伴他,就很知足幸福。 她这微小的心愿,也许明天过后就消失了。 当晚,梅梅韵吃着晚餐,第一次感觉食不知味。 当她夜晚躺在床上,不由得又想起被他怒声谩骂的情景,心口酸揪,眼眶湿润。 她辗转反侧,首度失眠。 翌日,梅梅韵带着疲惫倦容,怀着志忑心情,前往公司。 当她走进商业大楼,中年警卫对她亲切打招呼,「小梅,早。」 这栋商业大楼出入的员工上百人,唯有她,对身为警卫的他特别有礼貌,上下班看见他总会主动问候,甚至偶尔还会送些家里寄来的水果给他,但今天的她很反常,垂头丧气的。 梅梅韵抬眼看对方,有气无力地回道:「高大哥,早……」 「发生什么事了吗?」高警卫担心地问道。 「我可能……」她犹豫是否该先向对方告知一声,她很可能要打包走路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她接听,一听到母亲声音急促地要她立刻乘车赶回花莲,她有些为难,却无法跟态度强势的母亲说不,只能应诺会尽快回去。 「高大哥,我家里临时有急事,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跟尽钛公司的总机王小姐说一声,我今天临时请假。」她交代完,随即转出商业大楼,匆匆前往公车站,搭公交车前往火车站。 【第十二章】 「梅梅韵还没来公司?」江焛因她难得迟到,前往董重贤办公室问道。 「小梅还没来?她从没迟到过欸!每次都是提早到。」董重贤很意外,接着小声说道:「会不会是昨天执行长把她骂得太过火,她害怕得不敢来了?」 昨天执行长责骂梅梅韵时,他人也在场,虽一度想替她说话,碍于执行长正在气头上,他只能忍着不开口。 第二十七章 他打算等到今天,执行长情绪较冷静,再向他理性劝说,不该轻易误会梅梅韵,她不可能会做出伤害他或公司的事。 「这样就不敢来了?」江焛撇撇嘴,心里一阵童闷。 昨晚他回到住处,坐在书房内,冷静厘清事件,对于先前一味指责她、怀疑她,他也觉是他当下情绪太冲动,失去判断力。 他应该了解她的个性,她单纯善良,十足老好人,除了爱吃,对金钱没有贪欲,不可能会因为利益诱惑而背叛他。 她或许有疏失,可能忘了拔起档案柜的钥匙,也可能被有心人设计,让人有机可乘。 他会仔细调查这事件,会找到真正背叛他的人。 而他愿意相信,她是清白无辜的。 「执行长知道反省就好了,有进步。」董重贤一听,不由得大松口气,也省得他费唇舌对执行长叨叨教诲。 「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我反省什么?」江焛白了他一眼。 「就算小梅有一点点小疏失,你也不该把她骂得狗血淋头,我还以为你会要她直接卷铺盖走路。」 董重贤跟在他身边多年,他虽会对犯错的属下严厉训斥并做出惩处,完全是公事公办原则,不会掺杂个人情绪。 但昨天他第i次看到执行长失去理智,他想,除了因为公事问题,应该也是因为难以忍受可能被放了感情的梅梅韵欺骗背叛。 若背后缘由是如此,执行长一时大为光火,倒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梅梅韵一定更不好受吧! 「我有要她走路吗?」江焛一诧,记不得他大动肝火时,究竟对她说了多少严厉难听话。 「呃……还好没有。」董重贤替他吁口气。 「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上班不能迟到。」江焛对董重贤交代完,转身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事情还未真正查清楚,他可不许她逃避。 董重贤联络不到梅梅韵,之后总机转达楼下警卫传话,因她家里有急事,临时请假,他马上去向江焛报告。 江焛听了,蹙起眉头。 她既然人已经到公司楼下了,为何不亲自跟他请假?还要透过警卫传话?她家里发生什么急事,要她匆促赶回去? 她是真的临时被母亲叫回家?或者是不想面对他,人到公司大楼,临时又转身离去? 他不由得胡思乱想,很在意她的情绪。 但他只能先搁下私人情绪,进会议室开会,结束后,又跟董重贤搭高铁南下,去高雄拜访客户,并巡视一处工地。 直到晚上,他才返回台北。 晚上十一点—— 江焛在住处书房,处理欲变更的花莲渡假村土地收购计划。 他看着派人查出的几笔土地所有权人,盯着其中一笔,沉吟了下。 他不由得回想那日去梅家的情景,又想到她。 她应该回台北了吧?他犹豫着是否要打电话给她,但他要跟她说什么?自然的问候她、询问她家的状况?那不像他,他也做不来。 还是打给董重贤,让董重贤跟她联络看看好了。 他正打算拨电话给董重贤,手机响起,一看是一组陌生的号码,他愣了下,随即接起,「我是江焛。」这时间,也可能是客户来电,他声音低沉先报上名字。 「江执行长,江大哥,我是梅扬平,梅梅韵的弟弟,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我姊有没有去找你?」手机那头传来梅扬平担心的声音。 「你姊不是请假回花莲了?」江焛愣愣地反问。 「她是下午就到家了,听说被我妈迁怒,严厉地骂了她一顿,她跟我妈吵起来,我妈气得把她赶出去,她又匆匆回台北……」梅扬平向他交代从父亲听来的事情经过。 母亲在前一天下午接到诈骗电话,一人假装是姊姊,大声向她哭喊求救;一人伪装绑匪,在电话中向母亲要求高额赎金,否则就撕票。 母亲被电话中女孩的哭喊声吓到,一时慌乱无措,信以为真,怕对方伤害姊姊,但也付不出高达一千万的赎金,两方几经讨价还价,对方最后将赎金降为六百万,还要求母亲不准报警,甚至威胁一小时内没收到赎金,就先送她一根姊姊的手指。 母亲挂掉电话后,想到有可能是诈骗,连忙拨打姊姊的手机,怎料姊姊竟关机,手机完全不通。 那时间姊姊不可能会关机,因为联络不到姊姊,她更惶恐害怕若没按照绑匪指示,姊姊会遭遇不测。 又因父亲不在家,父亲也没手机能联络,母亲眼看距离银行关门时间快到了,不敢再耽搁,匆匆拿着存折、印章,骑机车赶去银行,按歹徒给的账号,汇出大笔现金。 他父母虽省吃俭用,但为了供两个孩子念书,其实身边没多少积蓄。 母亲能一口气转出六百万现金,其中绝大多数是代收的会钱。 因她接连起了好几个会,会脚数十人,累积的会钱有五百多万,而其中有几个会过两天就有人要标了,母亲若生不出现金给会脚,恐怕要吃上倒会加诈欺罪名。当父亲回来得知此事,无比诧异,直说母亲太傻被骗了。 可他们试图再跟姊姊联络,她的手机仍旧不通,一时下落不明,令两老不免担忧。 母亲认为都按歹徒指示给了大笔赎金,姊姊该安然无恙才是。 直到隔天早上,母亲联络上姊姊,一确认她无恙,且根本没发生什么绑架案,母亲才惊觉真的被诈骗集团骗了,母亲又气又恼,要姊姊立刻回家一趟。 母亲将矛头全指向姊姊,怪她害她倒大楣,被骗大笔金额,要对一干会脚失信,要背负庞大债务,甚至吃上官司。 母亲对姊姊怒声谩骂,父亲虽几度想劝说,却完全止不住母亲的怒火,而向来温顺的姊姊也忍不住回嘴,与母亲吵起来,令母亲更恼怒,甚至撂话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赶她离开家,再也不要回来。 姊姊哭着跑出家门,父亲想追也追不上,只能打电话给人在台南念书的他,向他告知这件事,要他在下课后北上一趟看看姊姊,安慰安慰她,而父亲还得留在家处理母亲的情绪。 当他晚上十点到达台北,搭出租车前往姊姊租屋处,没想到公寓竟然发生火灾,问住户表示无人伤亡,但也没人看见姊姊的行踪。 由于姊姊的手机一直不通,他只好打电话给江焛,他觉得江焛对姊姊有意思,说不定姊姊是去投靠他。 江焛听完,替梅梅韵感到难过,更担心她此刻的状况。 她连租屋处都回不了,能去哪里? 他第一个想到董重贤。 他先安抚梅扬平,表示如果有他姊姊的消息,会立刻跟他联络,并确定他可以先暂住朋友家后,便结束了通话,接着他马上打给董重贤,对方完全不知情,一得知梅梅韵失联,也很担心。 董重贤表示会先去公司看看,江焛则开车去她租屋处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人。 梅梅韵很想仰天呐喊——为什么老天爷要一直欺负她! 前一天被心仪的男人骂得狗血淋头,在即将被炒鱿鱼之际,又被母亲仓促叫回家,被母亲骂得更凄惨,还扬言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她被赶出家门,伤心乘车返回台北,一回到租屋处楼下,却见围起了封锁线,消防车正在灭火。 她一时不知道能去哪里,在街上漫无目的兜转,路过便利商店,进去买了四瓶啤酒,打算一醉解千愁。 她走到附近公园,坐在公园椅上,心情苦涩喝着生平首次喝的苦涩啤酒。 她皱着眉头,灌完一罐再接一罐。 她心想,今晚该不会要夜宿公园? 接着,突来一阵倾盆大雨,她连从背包翻出雨伞都无力,哀怨的被淋成落汤鸡。 她好想哭。 不,她早已泪流满面,脸上泪水、雨水混杂,狼狈又可怜。 她索性放声哭泣,反正这里没人看,她也没什么形象要顾,就将内心累积的悲伤委屈,一股脑儿宣泄出来。 她坐在公园椅,双肩颤抖,嘤嘤啜泣,任雨水继续打下,模糊视线呆望着前方沐浴在雨中的幽黑树影。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董重贤帮忙,向他开口借钱,但想到他每个月要付前妻赡养费,加上女儿还在隐研究所,即使能借钱给她,也借不了多少。 她唯一认识的有钱人,只有江焛。 想到江焛,她的心更是酸涩。 她才捅了大娄子,令他气怒不已,她的工作也许明天就不保,怎可能开口向他求援…… 第二十八章 正当她心灰意冷,感觉无路可走之际,她的左手臂被人一把拉起。 她惊了下,转过脸,模糊泪眼望见一张朦胧熟悉的脸孔。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坐在这里淋雨?」江焛好不容易找到她,见她狼狈可怜的模样,心口一扯,心疼也气恼。「现在都几点了还在这里晃,你有没有危机意识?」 「我……」梅梅韵声音轻颤,讶异他会来找她,然而面对他责难,她还是只能再度道歉,「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算了,先离开这里。」江焛拉起她的手腕,匆匆朝停在公园旁的房车走去。 梅梅韵没挣扎,抽抽嘻噎地被他拉着走,被他推进车内,随后被他带回他的住处。 「我这里没有女性衣物,我的衬衫、短裤借你,你先去洗个澡,换掉湿衣物。」江焛拿了件衬衫、短裤和浴巾、毛巾,塞给她。 「我……」梅梅韵呆呆地望着他,脑袋一时无法运转。 「快去!」江焛催促道,担心她一身湿会感冒。 她捧着他给的衣物,朝他所指的浴室方向走去。 当她换下一身湿衣物,站在花洒下,匆匆沐浴完,她拿浴巾擦拭身体,不由得望着镜子发愣。 兴许是前一刻喝了酒,加上洗热水,体内酒精发酵,教她竟横生一大胆念头,她是不是可以靠这副身体赚钱,替母亲还债? 她没换上他给的衣裤,用浴巾包裹身子,顶着半湿的发,推开浴室门。 她赤脚踏出浴室,缓缓朝客厅走去。 江焛坐在沙发上,端起热咖啡啜一口,听到身后的轻微脚步声,他道:「先坐下来,我帮你泡杯热牛奶。」 他起身,打算再去厨房。前一刻他泡妥咖啡,不确定她洗澡要洗多久,便没先替她准备热饮,而他这辈子可还不曾替人温过牛奶。 当他一转头,倏地心口一重跳。 缓缓走来的她,身上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露出白皙肩颈、两条藕臂、半截大腿和小腿,赤裸着双足。 她头发半湿,一张白净小脸,眼眸氤氲,双颊酡红。 她不若先前在雨中啜泣时可怜又狼狈,此刻的她性感娇柔,简直引人犯罪!性感?他先前绝不可能将这字眼套在外表平凡的她身上,现下,他一颗心震荡,身体某个敏感部位蠢蠢欲动。 该死!他暗恼,怎会轻易对她产生遐思欲念! 「怎么没换上衣服?浴室外面有拖鞋。」他摆开视线,压低声音,故作镇定说。 「我……可不可以……卖、卖身?」梅梅韵小嘴轻启,声音轻颤,惶惶探问。 「你说什么?!」江焛被她的话惊吓到,瞪大眼瞅着她。 「我……不是要卖给执行长。」她忙摇头,一脸羞窘澄清。 她有自知之明,他是看不上她的,她只是想问身为男人的他,她有没有卖身的本钱。 「如果……我去酒店会被录用吗?如果……牺牲色相,卖掉初夜,可以换一大笔钱吗?」她颤声又问。 江焛眉头一拢,脸色难看,大步向她,高大身形站立她身前,方才因她而生的欲火,全被怒火取代。 「你是白痴吗?!凭你这平庸姿色跟平板身材,就算去酒店,也只能当清洁员!」他故意嘲讽她。 只有老天知道,她是第一个令他燃起欲火的女人,而她竟然有这种荒谬念头,令他气结。 「是吗?」梅梅韵不仅气馁,更觉伤心,完全无计可施,她蹲了下来,双手环抱膝盖,低下头,忍不住又哭了,「我就知道……就算要卖身也没人要……呜……怎么办?还是去黑市卖器官……」她胡言乱语,更异想天开。 「喂,你是不是喝醉了?」见她又哭泣,他心有不忍,意识到方才对她太凶,他稍放低音量,轻声探问。 记起先前在公园找到她时,她手上拿着空的啤酒罐,椅子旁似乎还有装着啤酒的超商袋子,但由于当下他急着将她带走,没拿起那袋东西。 「我……不知道……有一点茫茫的、飘飘的……」梅梅韵吸了吸鼻子,她的脑袋确实有些昏沉,意识不太集中,喝醉酒是这种感觉吗? 「起来,你先去睡觉,明天醒来,我们再好好谈。」 当他一把将她拉起,她身上的浴巾忽地松开,滑落。 她惊骇瞠眸,飘散的意识,瞬间回笼。 而他也瞪大眼,心猛地一震,下腹的欲望绷起。 「哇啊!」梅梅韵倏地整张小脸热红,惊慌失措,匆匆捉起滑落的浴巾往身上胡乱包裹,羞窘的逃开,一时却不知该往哪边去。 江焛告诉她卧房方向,她仓皇地跑了过去,用力将门关上。 「切,这样就惊慌害臊,还想去酒店卖身?」他因她一副落荒而逃模样,忍俊不禁。「真要卖,也只能卖给我……」他不由得喃喃自语。脑中又浮上她方才春光外泄、秀色可餐模样,他双腿间再度紧绷。 啧!他得去冲个冷水澡。 他大掌抹抹燥热脸庞,迈步朝浴室走去。 翌日—— 梅梅韵睁开眼皮,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惊诧的坐起身。 这里……是哪里? 她拍拍有些沉重的脑袋瓜,一时记忆模糊。 半晌,她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她伤心难过地坐在无人的公园喝闷酒,还不幸被淋成落汤鸡,是江焛找到她,将她带回他的住处。 当她在他的浴室洗完澡,一时脑门发热,竟大胆地问了他某件事,却被他讥笑,令她更伤心沮丧的啜泣。 之后,她不小心在他面前掉了身上唯一遮蔽的浴巾,羞窘仓皇的逃进他所指的房间,直接往床铺趴倒,捉起薄被包裹身体并蒙住头,被他看见她平板的身材,太过丢脸,恨不得有地洞可钻。 她懊恼羞窘好半晌,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天亮。 当她跨下床,不由得环视这宽敞房间的陈设,这里并非客房,显然是他的卧房。 她昨晚竟躺在他平常躺的床上睡了一夜,令她不由得心跳失序,脸红耳热。叩叩。这时敲门声传来,她有如惊弓之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没有应声。 叩叩。又一敲门声响,伴随着他的叫唤,「梅梅韵!起来了没?开门!我要拿换穿的衣物!」 他独居的公寓空间虽然宽敞,有书房、健身房,却未规划客房,更不曾让人借宿过。 昨晚不得已带她回来,之后对害臊羞窘要逃开的她,直接指了他卧房的方向,未料她进去就锁门,让他完全进不了自己的房间,还好他原本给她的衣服短裤她还留在浴室里,他不必赤裸着身体,不过没有床睡,只能在客厅沙发屈就一夜。眼看已经早上七点半,她还没出来,他只能过来叫唤。 他的更衣室在主卧室里,不换衣服,他无法去公司上班。 梅梅韵因他接连叫唤,只能开门面对他。 门板被拉开,江焛先担心问道:「醒了?有宿醉吗……」却在看见她时,愣了下,随即莞尔道:「干么,大热天的,就算屋里有冷气,也没必要把自己裹成木乃伊。」 她竟用薄被将自己从头到脚全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 「难不成以为我会侵犯你?」他微眯眼,没好气地道。 「不是,执行长对我没兴趣。」梅梅韵撇撇嘴,也认为自己一时紧张过头,连忙拆开身上缠卷的薄被。 江焛不由得屏气凝神瞅着她,她薄被下该不会一丝不挂吧? 当她卸下包裹的薄被,身上穿的是他的衬衫和短裤。 虽非一丝不挂,但她穿着他的宽松衣物,仍令他心猿意马。 「咳!」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别开眼,想到什么,又道:「你不是随身背包都有带套衣物?包包没被淋湿吧?」她的背包看起来是防水帆布材质。 「呃?对厚!」她后知后觉,连忙踏出房间,去找她搁在客厅的背包。 前一刻,因他敲门,她匆匆翻找他的衣柜,随意拿件衬衫和短裤就套上,穿着他的衣物,她也觉得浑身不对劲。 她随即到浴室换上自己的衣物,坐在客厅等待。 不久,江焛也穿戴整齐步离卧房,来到客厅。 「那个……谢谢执行长昨晚收留我……我去公司了。」一见他到来,她不由得又有些尴尬紧张,连忙起身,接着想到什么,她忐忑地问道:「呃?我还能去公司吗?是不是被执行长炒鱿鱼了?」 「坐下,还有时间,我们先谈谈。」江焛往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坐,跷起一双长腿。 「是。」她毕恭毕敬地坐下来,头低低的,歉然道:「请执行长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看投标价,更不可能出卖你。」 第二十九章 「那件事我还在调查,很快就会查出真相,你只要老实告诉我,那天你匆匆离开办公室数分钟又返回,是为什么?」 关于她对他撒谎这点,他还是要先问清楚,他依旧很介意她对他不老实。 「那个……我……」梅梅韵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坦白道出缘由,连忙又替冯育泰说话,「请执行长别追究学长的疏失,他很快就把资料改正过来,也让我送回你的办公室。」 「只是这样?」江焛闻言,不免困惑。 「真的只是这样,我可以发誓。」梅梅韵扬起右手。 江焛相信她所言,却对玛育泰的行为心生狐疑,他直觉认为冯育泰有问题。 「我相信你说的,我会继续追查,现在,换谈你个人的事。」他转个话题。 「呃?」梅梅韵诧异他一脸云淡风轻。 他先前因此事对她大动肝火,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现在不追究她失职了? 「我……还能去公司上班?还能替你整理办公室,偶尔当你的随行助理?」她小心翼翼进一步探问,不确定他没事般的表情是否真的没事?或是已经决定要辞退她? 「嗯,工作照旧,但重要档案柜跟抽屉的钥匙先交还。」他要先避免单纯的她又不自觉被有心人利用。 「好,谢谢执行长大人有大量。」听到他这很轻微,甚至谈不上处罚的处分,梅梅韵大大松口气。 「昨晚你弟打电话给我,你家里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昨晚也跟你弟联络了,说已经找到你,要他和你父亲别担心。」 「嗯。」梅梅韵轻颔首。 一想到家里发生的大事,她的心无比沉重。 她抬起头,看着他,鼓起勇气问:「执行长……能不能借我钱?」 江焛微挑了下眉,心下不免宽慰,她总算想到向他开口求助。 她诚心乞求,「拜托执行长借我六百万,也许我一辈子也还不了,但我会尽最大努力偿还,更愿意替你做牛做马……」 见她说得这么可怜,他眉头一拢,心口一抽,替她心疼。 「我又不耕田,要牛要马干什么?」他好笑地脱口道:「不用做牛做马,做我的女朋友就行。」此话一出,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梅梅韵也惊愕地抬起头。「执行长是……开玩笑的吧?」 「开玩笑的。」江焛撇撇嘴,俊颜微赧,无法直率道出对她的感情。「你不用跟我借钱,更别妄想卖什么身,只要卖地就行了。」 「卖地?我没有地。」她呐呐地道。 「你家的地。」 昨晚他在书房看到的几笔土地数据,地理位置与那日梅父闲聊所提的梅家田地相近,他猜想其中一笔可能是梅家所有,后来他打电话去确认过了,确实为梅家所有。 「我家的房子,就算再加上田地,也卖不了四百万,我妈被骗了六百万,还差了两百万。」她无奈表示,就算拿房子、田地去银行贷款,也借不到四百万,而母亲要付给一干会脚的会钱需要五百多万。 因迫切需要这笔钱,她才异想天开要卖掉自己,去替母亲还债。 对于母亲的责难怪罪,她非常难受,但母亲也是担心她才会被诈骗集团骗,她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不用卖房子,田地就够,我花一千万买下你家那块地。」江焛笑说。 心下倒有些惋惜,若直接借她六百万,他就能借机差遣她,让她顺理成章当他的女朋友。 「真的假的?!我们家那块田不值钱啊!」梅梅韵一脸难以置信。 虽说土地面积不算小,但是真的不值钱,就算用公告地价的两成来卖,恐怕也乏人问津。 「纳入我正开发的渡假村计划就值钱。」江焛说道:「之前你提过,既然那几个地主拿乔,贪婪的一再抬高卖价,不如就不买他们的地,我需要的土地面积不能缩减,但并非不能调整一下位置。日前我又去看过那片土地,决定舍弃谈不拢的几名地主的地,改收购另一侧几块相邻的田地,就能补足面积。」 「可是……我们家的田地,跟另一边已收购田地,中间隔着一条产业道路,且比较靠内侧。」梅梅韵认真地道。 直到这时,她才搞清楚,那起渡假村开发案竟是他所主导。 「那确实是一开始的顾忌,但转念一想,相隔的产业道路不过四米宽,造一座空桥衔接就能解决,这么一来,还能更明确划分渡假村别墅风格,你家田地那一侧延伸过去,只要建三楼以上建筑物,便能远眺海岸线。」 他先前在会议上提出这项异动,没人表示反对,也因那几名迟迟不肯卖地的地主,已将地价抬高至市价三倍,他绝不愿妥协让步。 他一开始就大方开出将近市价一点五倍的优渥交易,但是既然那些人这么贪婪,他也无意再跟那些人周旋,浪费时间,宁可换条路走,如今又确认其中一笔为梅家所有,他乐意更大方以市价的一点七倍买下。 梅梅韵仍难以置信,有些激动地道:「谢谢执行长,你真是大好人!」 虽说土地所有权人是父亲,但她很确信父母会欣然同意出售,让半荒芜、不值钱的地能被开发,变得更有用,相信梅家祖先也乐见其成。 这么一来,母亲就不用担心之后无法支付会脚们会钱了。 「好了,你不要再奉承我了。」江焛不喜欢她这么卑微,皱了下眉头。 「我是说真的,执行长真的是大好人!」梅梅韵笑着说道,压在心头的沉重大石瞬间消失了。 「我不是大好人,只是商人,不做亏本生意。」江焛澄清,是因利益考虑,才出高价买下梅家田地,他更不希望被她视为恩人,顿了下,他忍不住又道:「你若是真想道谢,倒是有个办法。」 虽不愿被她当恩人看待,他却不介意藉此机会改变两人的关系。 「什么办法?只要执行长开口,我都答应。」梅梅韵一口就应诺。 在她眼里,他确实是她和梅家的大恩人。 「等我想到再说。」江焛语带保留。「该准备出门上班了,路上买早餐。」 替她解决完私人问题,他需要接着处理公司事。 稍后,梅梅韵笑咪咪的跟他出门,一扫昨晚的沉重阴霾。 【第十三章】 江焛不仅替梅梅韵解决母亲的债务问题,还指示董重贤替她很快找到适合的新住所。 她的新住处位于公司和江焛住处的中间地带,附设电梯的新公寓,比她原本住的小小雅房大上一倍,是拥有个人卫浴的套房,而房租只比她原本所住的每个月多五百元。 当然,那是江焛要董重贤跟房东谈的台面上数字,向她每月收取的房租金额,租金差额他私下已先预付一年份给房东。 梅梅韵难以置信这么新颖舒适的套房租金会这么低廉,直夸董重贤厉害,会找房子,董重贤不敢居功,也不好戳破江焛善意的谎言,只能笑说是她运气好。 江焛还委托董重贤处理另一件事,要他报警并私下联络黑道帮忙,两方追查诈骗梅母的诈骗集团下落,务必追回梅母被骗的金钱。 「执行长,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多嘴提醒你……」董重贤有些支吾地道。 「你跟我说话有需要顾虑这么多吗?」坐在办公桌后方批公文的江焛,抬眼看他,不免好笑地道。 不管在公司或私底下,董重贤一向对他畅所欲言,董重贤之于他是属下更是长辈,董重贤的意见他还是会听的。 「执行长若打算追小梅,可能要先解决崔小姐的事,全公司上下,包括小梅,都认为你已经有个准未婚妻。」董重贤说得直接。 他如今很确认江焛对梅梅韵的感情,也能感觉梅梅韵对他有好感,但两人关系还是未明朗化,简直是皇帝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 先前,他还以为江焛把梅梅韵带回住处过夜,两人的关系很有可能大跃进,后来他委婉探问梅梅韵那晚的情景,她说得有些羞窘,说她不小心占用了江焛的卧房,却将房门上锁,而江焛是在客厅沙发屈就一夜。 他虽想对江焛这正人君子竖大拇指,却又私心希望两人有什么,可以顺利开花结果。 「你提到的问题,倒是有必要彻底澄清。」江焛一手支着下巴,接受董重贤的 意见。「等等,我有说要追梅梅韵吗?」他不由得别扭,神情不自在想否认。 「你都替小梅做这么多了,难不成是为了让她发好人卡给你?」董重贤打趣道。都到这个地步了,江焛还想否认对她没有其他意图? 第三十章 「还是,执行长坚持要面子,要等着小梅来倒追你?」董重贤反问。 「如果她这么做,我是能委屈一下接受。」江焛摩挲下巴,表情带着期待。 他其实不确定梅梅韵对他的感觉,那也是造成他裹足不前的顾虑,高傲如他,可无法接受被拒绝。 「以小梅的个性,她一定不敢心生妄想,就算她再怎么喜欢执行长,也一定只会偷偷暗恋,不敢高攀。」董重贤提醒他,若他不明确做出行动,他们两人可有得磨了。 「你说梅梅韵很喜欢我?!」江焛听出了关键词,内心一阵激动。 「我可没这么说。」董重贤澄清,他根本是只听自己想听的,见他面露一抹失望,董重贤忙又道:「小梅有多喜欢执行长,我是不敢确定,但就我所观察,她对执行长肯定很欣赏憧憬。」 「真的?」闻言,江焛失望的心情又浮现希望。 「想要印证一点都不难。」董重贤意有所指。 江焛思忖了下,决定先处理简单的事。 他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闲!怎么有空打给我?晚上一起吃饭?」手机那头,崔亚赶因他主动来电,无比惊喜。 「我是要告诉你,我有确实想交往的对象了,你以后别在公开场合或私底下继续以我的准未婚妻自居,尤其别再进出我的公司。」江焛冷冷地道。 一旁听着的董重贤颇讶异他直白的说词,手机另一头的当事人崔亚荭更震惊。 「闪,怎么忽然开起玩笑?我都不知道你会说笑呢?」崔亚荭故作镇定,试图以玩笑口吻粉饰太平。 「我从不开玩笑。」江焛沉声强调。 崔亚一红很清楚他的个性,再加上他慎重其事地告知,让她的内心更是不安,她有些急切地道:「不管你要说什么,我不接受你用一通电话,想改变我们的关系。」 「我跟你原本就没有关系。」江焛的口气又冷了几分。 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同意父亲口头上与崔父谈妥的双方联姻。 他任崔亚荭在江家、在社交圈,甚至他的公司,一再以他准未婚妻自居,是因为她能替他挡掉更多麻烦。 他没否认她一径强调的两人暧昧关系,却也从未认可两人有交往之实,全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崔亚症听他道出这番冷漠无情的说词,又羞又恼,尤其在得知他想要交往的对象竟是那个不起眼的梅梅韵,更是妒火中烧。 江焛毫不在意崔亚荭的反应,说完该说清楚的,便结束了通话,接着他看向神情怔愕的董重贤,轻描淡写地道:「崔亚靛的问题解决了,换另一边。」 董重贤眨眨眼,一脸怀疑。 执行长几句话,就真的能解决自身的婚约枷锁? 江焛接着要董重贤立即通知各部门召开临时会议,所有员工都要出席,他要宣布大事。 董重贤一脸纳闷,他怎么不知道公司有什么紧急大事,不过他很聪明,不多问,听命行事就对了。 稍晚,当江焛当着所有员工的面,搂住也出席的梅梅韵,当众宣布她才是他的正牌女友时,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江焛更当众称赞梅梅韵,列举她十项美德,是配得上他的好女人! 他不希望日后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认为是她高攀他,或厚颜纠缠他,才得以跟他交往,更不愿她被误以为是第三者,他因此大阵仗做出一番澄清,首次在公司处理个人私事。 临时大会,短短不到五分钟就结束,被他搂着肩臂的梅梅韵,也两眼放空长达五分钟,就算两人回到了执行长办公室,她的脑袋还是呈现一片空白。 「喂,魂飞走那么久,还不回来?」江焛轻捏一下她的脸颊,打趣道。 她眼神放空失魂的模样,真的很有趣。 梅梅韵用力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仰头盯着他,认真问道:「魂被外星人捉走的,是执行长吧?」 他怎么可能如此大张旗鼓地向全体员工宣布跟她正在交往,他还破天荒赞美她温暖、善良、天真、可爱、富有爱心、乐于助人、知足常乐、刻苦耐劳、聪明、美丽……她怎么听,都不像在说她啊! 「我刚才绝没有夸你聪明、美丽。」江焛不免好笑地白她一眼,纠正她的自言自语。 前面那几点,确实是他从她身上看到的种种美德,但她跟聪明、美丽等词汇沾不上边,他不会乱夸她。 「可是再怎么样,这完全不像正常的执行长会说、会做的事?」梅梅韵依然当他被附身了, 「怎么,跟我交往你不满意?」见她一再怀疑,江焛微眯眼,决定好好问清楚她对他的心意,「你对我没意思?没心动的感觉?还是,你还在暗恋玛育泰?」一提到那男人,他心口不免一堵,就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梅梅韵连忙摇头否认。 她再度澄清,对冯育泰早就没有一丝暗恋感觉,倒是不知何时开始,对他的感觉变得不一样了……她神情羞怯,坦承已不觉喜欢上他,却不敢高攀他,只打算一直偷偷暗恋就好。 听到她老老实实道出对他的情感,他内心大喜,很满意她的告白。 他一双深眸睇凝她,俊唇一扬,俯下身,吻住她小嘴。 她瞠眸呆住,心重重一跳。 他在她唇边低喃,「以后不用偷偷暗恋我,我允许你大方喜欢我。」说完,他再度覆上她的唇。 他宛如品尝甜点般,细细吮着,深深尝着。 这一霎,他能肯定,他很喜欢她这道甜点。 江焛改变部分土地收购规画,很快跟梅家及其他地主谈妥买卖。 其中最大一块地,恰好是同鼎贸易公司李董所有。 当李董看见梅梅韵陪同江焛要谈田地买卖,跟她再度热络攀谈,开心畅谈,之后非常阿沙力表示,他不缺钱,那块地不需借机拉抬价格,以江焛所出价格打六折成交就行。 之后,先前一再抬高卖价的地主,也自动降价,表示愿意以他一开始开出的市价一点五倍成交,甚至只以市价卖出也行,被他一口回绝。 顺利完成足够面积的土地收购,江焛让人着手下一步地目变更,及之后的兴建。 今天中午,江焛请梅梅韵吃大餐,一方面也感谢她,因李董缘故,让他的公司省下一大笔收购费用。 梅梅韵对着一桌香味四溢的泰式料理,难得意兴阑珊。 「怎么,你竟会没食欲?」江焛一边替她布菜,纳闷她的反常。「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我弟打电话给我,要我这个周末回花莲,他也会回家。」她的神情有些凝重。 自从那日与母亲大吵,她就再也没回家过,虽说因卖了地,家里得到一大笔钱,母亲得以支付会脚们会钱,而江焛要董重贤追查的诈骗集团已有些线索,要追讨回母亲被诈骗的钱,也许有希望,但这期间,她跟母亲完全没联络,她心里不免仍存着疙瘩,不知该怎么面对母亲。 「你还在记恨你妈?」江焛知道她的顾忌,探问道。 她摇摇头,抿据唇道:「我没恨过我妈。虽说从小到大她常骂我害弟弟、害家人发生意外倒霉,但那是事实,每每被她骂过就没事了,但这一次,我不知道……只要回想她说的话,我还是很难过……想我妈是不是很后悔生下我……」她说着,心口一扯,不由得哽咽。 「你妈是爱你的。」江焛温柔地道。 若是过去,他绝说不出这种话,他不知不觉被她大大地影响了。 「你怎么知道?该不会你是故意说好听话要安慰我?」梅梅韵抬眼看他。 就算是善意的谎言,能从他口中听到,她也觉很稀奇,倒也挺感动的。 「之前,你弟跟我说过,你妈其实很爱你,她对你的感情存着矛盾,之后的事件,我相信你妈对你的感情,绝不是厌恶,恨不得不要生下你,她是真的爱你、在乎你。 「否则怎么会因诈骗集团几句话,以为你被绑架,吓到无法分辨真相,又因一时没能跟你联络上,更害怕得信以为真,担心你被伤害,完全无法多考虑,也来不及找人商量,匆匆就按对方指示,汇出大笔现金,急着赎回你的平安。 「即使那些钱并非她所有,她也顾不得后果,一心一意只想先保你安然无恙,她的冲动盲目,却足以证明她是打从心底爱你的。」江焛向她娓娓分析她母亲的心情。 梅梅韵听了,怔怔然,心口不由得一热,有些激动地再次确认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第三十一章 那日,母亲用一堆难听话语犀利责难她,令她听得气怒又难受,更觉委屈莫名,只能怒火相向,即使事后她心情较平复,也无法好好去探究母亲在以为她遇害时的真正心情。 「相似状况,也曾发生在我身上。」江焛神色幽幽地看她一眼,又道:「我当时是真的被绑架,我父亲不仅报警处理,还为了赎金跟绑匪一再周旋,僵持不下,而我父亲拥有的金钱,他自己都算不出来。 「就因为赎金迟迟谈不拢,我被绑匪拘禁整整五日才获救,而他准备的大笔赎金,在依绑匪指示,辗转交付时,绑匪遭警方适时逮捕,他一毛钱都没损失,而我,却饱受身心折磨数日。」 当年,母亲带年仅十岁的他到江家与父亲相认,他很快就发现,父亲根本不爱他,父亲之所以愿意认他,是因父亲发生一场意外导致不孕,而正室所生的四个孩子全是女儿,在意骨血传承的父亲才会将他接回江家认祖归宗。 母亲从父亲那里得到一大笔钱,抛弃了他,他被迫住进江家大宅,被四个同父异母、相差十来岁的姊姊们排挤,大妈更看他不顺眼。 他名义上的家人全视他为眼中钉,因他是父亲的独子,重男轻女的父亲,将来会将泰半的名下财产,全留给他。 他不在乎父亲庞大的财产,他想要的,只是一份真心的亲情。 原本他还存一抹奢望,父亲其实是爱他的,并非只是在乎他的血缘,可是两年后遇到绑架事件,父亲无比冷静的处理态度,在乎金钱更甚于他的安危,令他更确认父亲对他无情。 他自此不再奢望得到一丝父子真情。 他的心,也因而完全封闭。 梅梅韵听他亲口谈论复杂且残酷的家庭背景,眼眶一红,替他感到很难过。 她不由得握紧他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江焛扯了下唇角,神色平静地望着她。「我对那个虚伪的家早没感觉了。没有期望,就不会感到失望或受伤,倒是你,比我幸福多了,虽然你妈因故对你恶言相向,一径怪罪你很不应该,但她心里是爱你的。我想,她因一时气怒口不择言,心里一定也很懊恼,很难过,不知怎么跟你和好。希望你能原谅她,珍惜爱你的家人。」 「嗯,我会的。谢谢你。」梅梅韵朝他释然一笑,他的一席话,轻易解开她心里对母亲的结。「没想到执行长能说出这么成熟且温暖的大道理,要是说给秘书大叔听,他一定不信。」他确实愈来愈温柔了。 「那可不妙,我要戴着冷酷面具,才能在商场有魄力,不能再被你传染人情温度。」江焛故作苦恼,反手握住她温暖的柔荑,眼神温润笑望她。「还有,刚才你犯了禁忌,得送我一道饭后甜点。」他朝她眨眨眼,一手比比自己的唇,暧昧一笑。 「呃?哪有?」她怔愣了下,急忙辩解道:「现在还算上班时间,不是私底下相处。」 自他公开两人交往,他要求她私底下不能再有距离的唤他「执行长」,得改叫他的名字。 她先是连名带姓喊他,又被他纠正,说那太生疏,只能叫名字。 又因他是单名,她觉得叫起来太亲密而害臊别扭,不禁因这小事跟他讨价还价,最后他勉强同意,现阶段让她喊他「江焛哥」,日后再慢慢改正。 他又强调,一旦她没这么做,她得主动吻他,表示道歉。 「现在是午休时间,不算上班时间。」江焛刻意挑语病,期待她主动送上香吻。 「哪有这样,自己擅改规则。」梅梅韵噘起嘴,咕哝抱怨。 他先前订的规则,明明是说下班后或假日。 「我是老大,我说了算。」他就是要拗她献吻。 「好啦!先欠着,晚点再给。先吃饭,甜点饭后才有。」她马上抽回手,拿起碗筷,大口扒饭菜。 这里可是餐厅,并非包厢,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她才不敢那么大胆在众目睽睽下吻他。 江焛因她轻易脸红,忍俊不禁。 他随即也动筷,先用餐要紧,还不忘再多夹些菜给她。 她见状,礼尚往来,殷勤替他布菜,推荐他这道菜好吃,要他多吃点。两人抬眼相视,莞尔轻笑。 如今的他,跟她一起吃食,已能尝出许多食物的美味。 隔两日—— 江焛接到一通电话,脸色一沉,不耐烦地应对几句就断线,接着直接关机。梅梅韵见状,有些担心,起身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探问,「你姊姊要你回去?发生什么事吗?」 「没什么,不重要。」他绷着脸容,无意多谈。 她也不好追问到底,只能找话题闲谈两句,转移他的坏情绪。 不多久,董重贤匆匆来到执行长办公室,神色焦虑地道:「执行长,我听到消息,大江集团总裁……你父亲,因心肌梗塞休克送医治疗……」 闻言,梅梅韵一脸惊诧。 江焛却是神色平静,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淡道:「我知道,已经救回来了。」 「虽紧急抢救,恢复心跳和意识,但还没脱离危险,听说要尽快动手术……」董重贤讶异于他的一脸淡漠,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且都相处快二十年了。 「他有专属的医疗团队,没什么好担心的。」江焛依然很冷淡。 「话不是这么说,他既然暂时清醒,你是不是该去看看他?」董重贤委婉劝道。 「刚才你姊是不是要求你去探望你爸?」梅梅韵原以为只是他姊通知他,出席家庭聚餐,才被他冷言拒绝,这下得知情况,她忍不住数落他的不是,「再怎么样他也是生养你的父亲,现在重病住院,你该立刻去探视,怎能全部交给医师处理?」 「这个时间点,我去探病没有意义,甚至会自找麻烦,等他动完手术再说。」江焛说得理性。 「什么意思?」梅梅韵不解。 「我明白执行长的顾虑了,是不是……」董重贤才要道出原因,这时,他手机响起。 他看见来电显示颇意外,仍礼貌的接起,未料手机那头传来江焛大姊又急又怒的声音,对他语带命令,要他立即传话,并将江焛押去医院。 面对对方的盛气凌人,董重贤只能频频应诺。 结束通话,他一脸为难地望向江焛。 「我一关机,就改打你的手机骂人。」江焛一脸气恼。「你也关机,不用理她。」 就算今天漏接重要客户来电也无所谓,他不想再听到大姊河东狮吼、尖酸刻薄的言语。 「秘书大叔,他大姊为什么骂你?」梅梅韵一脸纳闷,总觉得事情不单纯。「他大姊要执行长立刻去医院探视他父亲,不是因担心自己父亲重病有生命危险,是急着要看遗嘱。」董重贤摇摇头,叹口气,替江焛的处境感到难过。 「嗄?」梅梅韵听了,无比惊骇。 「他四个异母姊姊跟大妈都围在病床旁,他父亲在急救后醒来,却说要见他,要他去替他拿份重要的东西,还不准其他人代劳,若他没出现,他父亲也不接受手术。」董重贤转述方才电话中江焛大姊说的话,当然,省略其中一大串谩骂。 「他父亲不是还要接受手术治疗,为什么现在就提什么遗嘱?」梅梅韵无法理解有钱人家的想法,心下对他姊姊们的反应非常感冒,也难怪江焛完全无意去探视父亲。 「因他父亲除了心肌梗塞,还有其他心脏问题,手术复杂且极具危险性,他的姊姊们认为父亲要拿的东西一定是遗嘱,要他尽快去趟医院,因他父亲强调只会告诉他他办公室保险箱的密码。」董重贤进一步解释。 江焛听了心情更烦闷,完全不想蹚浑水。 「我陪你去医院,好吗?」梅梅韵走到他身侧,柔声说道。 「我对遗嘱没兴趣,甚至乐意抛弃继承。」江焛强调。 是因顾虑父亲,他才勉强还跟江家有往来,维持一点表面关系,若将来父亲不在,那个大宅邸,他是绝不会再踏进一步。 对于父亲的庞大财产和大江集团事业,他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向往,也因此他选择自行创业,如今的事业成就,已令他很自傲。 「我不是要你看什么遗嘱,就只是单纯希望你去探视你父亲。我陪着你,若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我会替你消毒、擦掉。」梅梅韵一脸认真地说。 要他单独去面对那些坏心的姊姊们和大妈,她也不放心,决定陪着他一起面对,替他承担痛苦。 第三十二章 江焛因她的话,愣怔了下。 「去看看你爸,好吗?他既然想见你,你就去见他,不要日后留有什么遗憾。」梅梅韵把话说得更直接。 她内心能感觉到,江焛不若外在表现,对他父亲的生死置之度外,冷眼旁观,即使他强调,对真正的父子亲情已无冀盼,可她不希望他们父子真的是相敬如冰。 【第十四章】 江焛带着梅梅韵一起前往医院探视父亲。 一进病房,他不免感觉空气格外凝重,面对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他过去总能冷眼相待,此刻,却对她们心生愤怒。 他几个异母姊姊们,从小养尊处优,吃喝穿用都是最好的,结婚时,父亲给她们的嫁妆,有房、有车、外加大笔现金,她们仍不知足,二要求让自己夫婿在大江集团占有高位,更一心觊觎瓜分父亲的财产。 他看见躺在病床上、头发斑白、脸色苍白,年已七十多岁的父亲,第一次替他感到可怜。 父亲一辈子汲汲营营挣得那么多财富,一病倒,身边人关心的只是他的钱,只在意他会如何分配名下财产。 江焛长年以来对自私自利且冷漠寡情的父亲的怨慰,在这一瞬间,似乎不再计较了。 他,只是个可怜的老人。 江父总算等到儿子来见他,他轻掀唇,抬起微颤抖的手,要儿子靠近他。 梅梅韵见状,忙用手肘推他一下,要他弯低身子靠近躺在病床上的江父,他父亲有话要悄悄告诉他。 梅梅韵又见他几个年已四、五十岁,却打扮贵气妖冶的姊姊们纷纷要靠过来,大起胆子,对她们不客气地道:「江伯伯是要跟江焛说秘密,你们走开点,要不就先出去。」只要想到她们曾对年少的江焛下毒,她亦视她们如毒蝎,无法和善相对。 「你是什么东西,你这个局外人才应该出去!」大姊江丽萍怒喝驱赶。 江焛竟选择这个平凡女孩交往,舍弃崔亚症这个名门千金,令她们跌破眼镜。 「若不是梅韵要我来,我还不想来。要她走可以,我也走。」江焛无意听父亲说什么保险箱密码,一听到大姊斥喝梅梅韵,他不免火大,他拉起梅梅韵的小手,打算离开,反正他已看过父亲了。 「慢着,叫你来就是等着爸告诉你密码,去替他取来重要文件。」江丽萍一见 他匆匆要离开,忙唤住他。「我们先出去就是。」她撇撇嘴,示意母亲和妹妹们暂离开病房。 江焛再度靠向病床,原以为大妈和姊姊们离开,父亲可能会跟他多说什么,未料他以微弱沙哑嗓音,就只重复告诉他一组密码,并要他尽快去他的总裁办公室打开保险箱,取出里面的一只牛皮纸信封。 江焛心中不免有抹失望。 他一度升起一抹冀盼,父亲在生命危急之际,有没有可能跟他说句真心话?或者,为失败的父子关系向他道歉? 然而,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组冷冰冰的保险箱密码。 稍后,江焛带梅梅韵前往大江集团总公司的总裁办公室。 他打开一个小型保险箱,取出里面一个a4牛皮纸信封,其封口以绳扣缠住,并未密封,但他完全没有偷看内容的念头。 他很快又返回医院,搭电梯前往父亲的vip病房楼层。如今的他,已克服恐惧。 当他和梅梅韵走到病房前,在走道上看见大姊。 「拿来。」江丽萍一见他们返回,直接伸手向他索讨。 江焛淡瞥她一眼,不予理会,未料对方竟一把将他手中的信封抢走。 「喂,你怎么这样?」梅梅韵恼对方抢夺举动,探手向前要抢回。 「让她看无所谓。」江焛按住梅梅韵的肩头,认为没必要跟对方争抢。 江丽萍解开缠绕的绳扣,取出里面一张对折的白纸,摊开一看,倏地变脸。 「这是什么鬼东西!你把遗嘱调包了?!」她将那张纸用力甩在地上,怒骂他卑鄙。 「江焛哥没有调包,这信封从保险箱拿出来都没拆开,我在一旁看着可以作证。」梅梅韵强调,弯下身,捡起地上那张泛黄的纸。「这是……」她看见纸上涂鸦,无比讶异,马上拿给江焛看,「这谁画的?」 江焛见状,诧异瞠眸。 他拿过她手上有折痕、泛黄的图画纸,一双眼仔细盯着那幅涂鸦,心口震荡不已。 半晌,他将东西折好放回信封里,交给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他直直瞅着父亲的神情,一颗心急遽跳动着。 江父颤抖的手从牛皮信封取出折迭的白纸,摊开来,一双沧桑的眼,盯着那单纯的画良久。 他眼眶濡湿,布着皱纹的眼角淌出了泪。 江焛见状,心口一扯,眼眶漫上雾气。 一旁的梅梅韵早已泪流满面,哽咽地安慰道:「江伯伯,既然你这么宝贝这幅画,就带进手术房。你要坚强、有信心,手术一定会成功,你会恢复健康的。届时,让江焛哥再亲自画一幅画送你,不,是直接实现这画里的愿望,父子俩一起快乐的生活。」接着她低下头,在江父耳边说悄悄话。 江父抬眼看她,朝她轻轻颔首,他很宽慰儿子选择的对象是个温暖可爱的好女孩。 而他希望,不仅身体能战胜病魔,也想有机会能改善与儿子长久以来太过冰冷的关系。 离开病房,两人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走到江焛的房车旁,江焛忽地一把拥住她。 梅梅韵一诧。「怎么了?」她伸手拍拍他的背,「焛,你在哭吗?」她不自觉亲昵地叫唤他。 「我不知道……」他紧紧拥着她,低下头,贴着她肩头,声音微哽,不想被她瞧见他掉泪。 他无法理解自己内心澎湃的情绪,从看见那牛皮信封里的真相,他心绪便震边不已。 当他看见重病的父亲,深深凝视他十岁时的涂鸦,眼角泛出泪液,他也频频隐忍漫上眼眶的泪雾,直到这时,忍不住溃堤。 「我好像总算能理解,当初那钉子户严伯伯,坚持要留下儿子年幼涂鸦的那面墙的强烈情感……」江焛不免庆幸当初听从梅梅韵建议,达成严伯伯唯一心愿。 「所以,你并不可怜,你爸爸是爱你的。」梅梅韵因得知这个真相,既感动,又替他高兴。 他其实有真正爱他的亲人。 「江伯伯只是不擅表达,他内心一直对你藏着无比深情。他慎重锁在办公室保险箱的最重要文件,在可能病危之际,也要拿到手,再看一眼的,不是什么值钱的股票房产或什么遗嘱,就只是你曾送他的一张全家福。」 「因为你,才能让我得知这个重要真相……」江焛感谢她坚持陪他来探望父亲,才能看见父亲深藏的秘密。 那张图,是年仅十岁的他,送给初见面的父亲的礼物。 那时母亲告诉他父亲要接他回去,他过去一直不清楚父亲是谁,母亲要他写张卡片送给初见的父亲,他询问母亲父亲的样貌,画了一张全家福, 那时,他以为真的能与父亲团圆,能有个完整的家。 他非常期待高兴,可是没多久,他的希望就幻灭了,小小心灵受伤。 尔后,他完全没有得到一丝真正的家庭温情,他接收到的只是更多的冰冷,甚至伤害。 「还好,真相知道得不算晚,你们会有机会修复关系的,我一定会鸡婆当和事佬。」梅梅韵拍拍他的背,笑说道。 「真的……会有机会?我爸的手术……」江焛不确定手术能否成功。 这是第一次,他对父亲的安危,产生惧怕和深深的在乎。 「会的,一定会的,江伯伯答应我了。」梅梅韵再度安慰他,说得信誓旦旦。 「你最后跟我爸说了什么悄悄话?」江焛好奇问道。 她在他耳边低语,「我告诉他,你被坏心姊姊和大妈欺负很久了,要他赶快康复,替你主持公道,还要他长命百岁,才能保护唯一最爱的儿子……」 闻言,他轻笑一声。 他与她分开一些距离,俯下身,吻住她的嘴。 他热切的深吻着这个令他感到无比温暖的可爱女人。 梅梅韵春风满面,一脸幸福喜色。 从没想到从小霉运不断的她,如今竟能逆转胜,好运不断,还沉浸在恋爱的粉红泡泡中。 她上个周末回花莲,一开始见到母亲还有点尴尬,但想到江焛与他父亲因两人都不擅表达情感,才会误会彼此,当了将近二十年相敬如「冰」的父子,她主动先开口向母亲道歉,母亲也一脸愧疚,向她道歉,说那日太过情绪化,说出的全是一时气话,要她别往心里放,她是有嘴无心。 第三十三章 而先前弟弟和父亲也这样安慰过她。 她笑笑地表示全忘了,母女俩很快尽释前嫌,一家人轻松闲聊,分享近况。 至于她跟江焛交往的事,自是在梅家引起轩然大波,左邻右舍改投以无比钦羡目光,直夸梅家好福气,不仅高价卖地发横财,女儿更了得,钓到一个金龟婿。之后,江焛父亲的手术很成功,虽仍须住院疗养一段时间,但已无生命危险。 她答应江父,会时常跟江焛去探望他。 梅梅韵走在熙来攘往的大台北街道上,心情愉快,仰头望着艳阳高照的晴空,形状可爱的云朵,缓缓飘移。 她掏出手机,拍下云朵的照片,用line传给去南部出差的上司男友—— 中午吃了吗?要记得吃饭喔!送你一个云朵御饭团。 送出讯息,她甜甜一笑。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看到什么美好事物,都迫不及待想跟对方分享。 但她好像认识江焛不久,就一再和他分享她吃过、看过的美好事物,也好像很早就在意起他的感受。 说不定,她喜欢上他的时间,比他对她还早呢! 如果这么告诉他,他一定会很得意,好看的嘴角会扬得高高的。 为了看到他愉快自负的笑意,她决定等他回来,要告诉他这个秘密。 「小姐,小姐,要不要算命?」 正当她想得开心,听到旁边有人在呼唤,她转头循声望去,人行道上的一棵行道树下,一位阿婆包着头巾,坐在长椅上,对她招着手。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她却认定阿婆是在唤她,且阿婆的模样似曾相识? 她想起来了。 几个月前,她也是在这条路上遇见这位包着头巾的算命阿婆,就是她算出她会遇到生命中的贵人,她的命运因而大转变。 她开开心心步上前,微弯身,向坐在长椅的算命阿婆,诚心道谢,感谢她先前的指点,让她得到福气。 「不好了,不好了……」算命阿婆望着双手捧的、以深色布包裹的圆球,频频摇头,喃喃低语。「你的坏运势传给身边最亲近的人,你得到福气,对方会承受灾祸……」 梅梅韵听了,内心惊骇,焦急的问道:「阿婆不是说过我的贵人能替我挡劫,更对我身上的霉运无感吗?」那都已从江焛身上,得到印证。 「两个人长时间在一起就会有影响……有一方要倒大楣了……」算命阿婆一脸凝重地说道。 梅梅韵半信半疑,不免因算命阿婆的话,被影响心绪。 前一刻雀跃心情,瞬间蒙上一层乌云…… 「执行长受伤了?!」梅梅韵接到董重贤来电,告知江焛在工地发生意外,从一层楼高的鹰架摔下来,送医治疗,她一阵心惊胆跳,急声说道:「怎么会受伤?要不要紧?我、我现在就搭高铁赶去高雄!」 原本江焛打算带她这个随行助理一起出差,但他考虑到一大早就出门,且当天往返,他还要跟那边的设计监造人开会,便要她留在公司,待在他的办公室,整理一些简单数据,这样她比较不累。 五分钟前,她因外出午餐,从算命阿婆听到不好的预言,没料现在就接到江焛受伤恶耗,难道……她真的给他带来灾祸了?! 「没事,只是脚稍微扭伤,你不用赶过来。」那头,董重贤的手机被江焛截过去,安抚情绪紧张焦虑的她。「我跟董秘书交代不用通知你,还打什么电话?」他朝董重贤抛去责备的一眼,他可舍不得她担心害怕。 「真的没事吗?有仔细做检查了吗?有没有脑震荡?」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前一刻高悬的心,稍稍松缓,仍不放心,声音不由得一哽。 「没事,没摔到头。怎么,这样就把你吓哭了?」听到她哽咽,江焛有些意外,却也因她这样的反应感到高兴。「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 「我……我当然在乎你,你要很小心安全,不能又出事……我会害怕……」梅梅韵说着,心口一抽,眼泪不觉一颗颗落下。 如果……她真的会给他带来灾祸,她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喂,别哭,我真的没事,轻微扭伤,两、三天就会好了。董秘书,你给我好好安抚她。」听她抽抽噎噎,想象她哭泣模样,江焛有些不知所措,忙要一旁的董重贤好声安抚。 梅梅韵转而对换接电话的董重贤慎重交代,一定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江焛虽然只是受了轻伤,但接下来公司却接连发生状况—— 几笔工程款被下游厂商跳票;某处工地发生鹰架倒塌意外,花莲渡假村兴建计划,有股东欲抽回投资资金…… 短短几日,接连的状况,令江焛频频开会研讨对策,不时外出亲自处理各处状况,忙得不可开交,天天加班晚归。 「闲,我泡了一杯人蔘茶,趁热喝,先休息一下,我替你按摩肩颈。」晚上十点半,梅梅韵陪他待在公司,对于公司事她帮不上什么忙,除了担忧,只能陪伴。只不过,她内心涌现另一股惶然不安。 江焛伸个懒腰,捏捏僵硬的脖子,伸手接过她递上的蔘茶,朝她轻哂。 梅梅韵绕到办公桌后,站在他身后,替他按摩肩颈,才按压两下,她忽地停手,心绪一怔。 「怎么停了?失神想什么?」江焛啜一口热蔘茶,发出疑问。她这几日不时会无端失神、恍神半晌。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避免碰你?公司一直出事,是不是因为你跟我交往,被我的霉运影响?」她神色黯然,说得沉重。 这几日,她一直被这问题严重困扰,愈想愈惶恐。 「胡说什么?」江焛眉头一皱,长臂向后一捞,将站在身后的她揽向前。 她被他抱坐到他的大腿上,不由得惊慌了下,想起身离开他。 他按住她肩头,要她坐下,不准她离开。 「我说过不喜欢你提什么自己是衰星、会害别人倒霉的话。」江焛一双深眸严厉瞅着她,略表不满。 因好一阵子没听她提过这种话,他还以为她已摆脱那错误观念。 「我原本也以为没事了,但……」她抿抿唇,心口一抽,道不出那日从算命阿婆口中听来的言语。 「公司发生问题,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江焛强调,「这些只是偶发事件,又刚好接连发生,公司也不是一直都一帆风顺,总会遇到难题,我有能力解决面对,你不需要担心,更不准胡乱牵扯到自己头上,知道吗?」他刻意用力捏一下她脸颊,语带警告。 梅梅韵只能点点头,朝他扯开一抹笑。 这日中午,江焛开车载梅梅韵出去用餐,因处理公司问题,他已经有好天没能跟她好好吃顿饭。 「你先下车进餐厅等,我去停车。」车子骏到餐厅外,江焛要她先下车,过马路到对面餐厅。 因餐厅附近找不到停车位,能停车的地方需走上一段路,正中午太阳大,不希望她被太阳曝晒,才要她先下车进室内等。 梅梅韵不介意跟他一起去停车再走过来,不过也听从他的话,推开车门,先下车。 她走上斑马线,要到对面的餐厅时,一辆车子闯红灯冲上前。 她惊吓一跳,适时闪过,人在车内看见的江焛,心也狠狠一紧。 以为只是不守交通规则的冒失鬼,却见冲过十字路口的车辆,倏地又回转,逆向朝她驶来。 江焛心一颤,连忙推开车门,朝站在斑马线中央的她快步而去。 「梅韵,小心!」他大喊,倏地冲上前,从她身后一把抱住她,同时,急驶而来的车,撞上他腰侧。 「闲!」梅梅韵被他扑倒在地,惊诧叫喊,看见紧拥着她的他,神情痛苦。 「你……没受伤?」江焛担心问道,左腹部传来剧烈痛楚,令他意识瞬间涣散。 「我没受伤,你要不要紧?」梅梅韵神色惶惶,他无比痛苦的模样,令她一阵心惧。 一见他双眼闭阖,昏厥过去,她抱着他在大马路中央,失声痛哭。 冲撞他们的车辆,早已扬长而去…… 【第十五章】 江焛因脾脏破裂大出血,进行紧急手术。 手术房外,梅梅韵看见匆匆赶来的董重贤,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她无比自责,心口扯痛,更害怕他有生命危险。 「不是你的错,执行长不会有事,他吉人天相,手术会很顺利,不用担心……」董重贤拍拍她的背,安哄她害怕颤抖的心绪。 第三十四章 警方表示,有路人看见一部车辆蓄意冲撞他们,将调阅附近监视器,追查犯案车辆行踪,而透过路人转述,那部车的目标似乎是她。 执行长是为保护她才遭撞,这令董重贤更感意外,有谁会意图伤害单纯的梅梅韵?但不管对象是谁,他一定会揪出凶手,保护她和执行长。 他拨打几通电话,不惜借用江家江父的财力、势力,要尽快捉到览嫌。 经过几个小时,江焛顺利完成手术,状况稳定,已无生命危险,不过仍昏迷的他,被送往加护病房观察中。 梅梅韵跟董重贤一起进加护病房探视,探视完,她哭哭啼啼跟董重贤交代一番话,令他非常诧异她的决定。 他向她温言劝说一番,以为她是一时太伤心才胡言乱语,不料隔天她就失去踪影。 江焛醒来,看见董重贤,最先问的就是梅梅韵的状况。 「小梅没事,有执行长保护,她只有一点点小擦伤而已。」董重贤要他放心,「倒是你受重伤,令她害怕难过又自责,哭到一双眼肿得像核桃。」 「她人呢?」既然担心他,怎么没守在病床旁? 他醒来,只想看到她,要亲眼确认她安然无恙。 「呃?她……那个……」董重贤不由得支吾起来。 原本打算先撒谎应付他,但从没对执行长撒过谎的他,想好的说词却吞吐着,道不出口,踌躇半晌,他认为还是实话实说最妥当,「唉,算了,我说实话,你可别轻易发火,动到才缝合的伤口就不好了。」 不过他很了解,以江焛的个性,得知后一定会非常抓狂。 「什么事?」江焛微眯眼,纳闷董重贤神色很怪异。「梅韵受重伤瞒着我?」 这一揣想,他的心不安地用力一跳,警告道:「快老老实实告诉我!」 「没有,没有,小梅真的没受什么伤,人好好的,你不用担心。」董重贤连忙澄清。 执行长为保护她受重伤,手术后醒来还替她的安危担忧,他都要被执行长的深情,感动到泛泪了,那个小梅竟然…… 「只要她没事,其他天大的事都无所谓。你说,我冷静听。」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心中最大恐惧,来自于她。 当他惊见她将被车冲撞,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奋不顾身冲上前,紧紧拥住她,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承受灾祸。 从没想过,他会有视别人的命,比自己重要的一日。 那一刹那,他无从思考,本能做出反应,只想尽一切力量保护她,哪怕失去性命也不在乎。 即使手术后醒来,脑袋清醒,他仍不后悔当时的行动,甚至无比宽慰,他能保护她,代她受伤。 然而,却听董重贤一脸凝重向他告知,她打算跟他分手! 「你说什么?!」江焛情绪激动,霍地从病床要起身,一扯动手术伤口,拧眉吃疼了下。 「执行长,你说会冷静听我说,快躺下来,不要乱动。」董重贤按住他肩头,要他躺下,边检查被他扯动的点滴管,是否脱落。 江焛深吸口气,「该不会她以为我会死,还是残废,所以先抛弃我?」他虽然这么说,但他相信她不是那种女人。 「小梅会做出分手决定,确实是担心你可能丧命……」董重贤面有难色,又道:「她说,前阵子遇到一个算命阿婆,断言她跟你若继续交往下去,不仅害你的事业出问题,更会害你折寿……」 江焛闻言,脸色很难看,隐忍着发火,等着董重贤将她的话转述完。 「她原本还不愿相信,但那算命阿婆才预言完,你那日就在南部工地发生意外受伤,虽只是轻伤,但接下来,公司相继发生状况,甚至这次,你还因她被车撞,重伤开刀住院。 「接踵而来的事件,让她太害怕,她不敢赌,不敢贪心的再待在你身边,只能选择离开,她说,要我好好照顾你,要你多保重,就算不能在你身边,她也会一直向妈祖娘娘、土地公公祈求你早日康复,事业顺利,人生安稳,长命百岁。 「她要你不用找她,更相信以你的条件,一定会遇到更好、更适合你的女人……」董重贤一字不漏,叨叨转述梅梅韵交托的话。 江焛听到后来,额角冒青筋,忍无可忍的怒喝,「她人在哪里?给我带过来!」 若不是他还不能出院,他早就直接去揪她,用力摇晃她的猪脑袋,要她别再执迷不悟、道听涂说! 董重贤又说她已递辞呈,连租屋处都退租,匆匆打包行李寄回花莲,她人已经离开台北,还表示不会接他的电话,但会透过董重贤,询问他的身体复原状况。 江焛听了更气怒,咬牙切齿地道:「哪个算命阿婆说这些浑话,挑拨离间?给我找出来,我一起痛宰!」 他此刻真想宰了那个愚蠢迷信、选择离开他的女人! 两个星期后—— 梅梅韵双手撑着脸颊,坐在房间书桌前,神情木然望着窗外。 她应该要去找工作,应该出门走走,但从台北回来后,她宛如三魂七魄少一魄,精神萎靡,食不知味,镇日恍恍惚惚。 家人看了担心,父母并未催促她去找工作,更不敢问起她跟江焛为何仓促分手。 父亲婉转安慰她,失恋只是人生必经之路,交给时间疗愈,再难过痛苦,都会过去的,可她不知道要怎么摆脱这种极度空洞茫然心痛的低潮? 从小到大,她遇过大大小小太多灾祸霉运,受到不少人排挤责难,甚至一度连母亲都要赶她出门,那些难过委屈,她很快就能释怀度过。 她生性乐观得有如少根筋,不记仇,不记恨,尽可能不将坏情绪留到隔天。但这一次,好难、好难…… 她好想好想见江焛。 她却连他的电话都不敢接,就怕一听到他的声音泪水会溃堤,会收回分手的决定,会不顾一切飞奔去找他。 但她不行,她无法承受又一次看见他受伤,甚至……因她而折寿。 她心口再度扯痛,无比怨怪自己的命格,为何会害所爱的人,发生不幸…… 她眼眶再度濡湿一片,模糊视线,看见窗外楼下出现一部银色房车,一名男人推开车门,怒气冲冲步向她家门,她瞠大眼,愣住。 她眨去泪雾,再定睛看去,不是眼花、不是幻觉,楼下确实停了一部银色房车,而且是她熟悉的江焛的车! 「梅梅韵!」 她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怒吼,接着听到了细碎的交谈声,应该是跟她爸妈,然后是脚步声匆匆踏上楼梯,在她房门前静止,她的心倏地急跳不止。 他来找她?! 「开门!」重重的敲门声响起,令她心跟着重重一跳。 她步向未锁的房门前,才要伸手,门板已被推开。 她瞠大眼,瞅着半个月不见的他,心口漫上酸涩。 「你很大牌,敢不接我的电话!你够狠心,丢下受伤的我不闻不问,还坚持分手!」江焛怒斥她狠心绝情,避不见面。 他出院后又接连打电话给她,一再传line给她,要求她回台北,两个人好好谈谈,怎料她电话不接,line也不读,就只透过董重贤确认他的状况,当他夺过董重贤的手机,她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就断线。 他憋了一肚子火,早在一星期前、在出院后就要杀来花莲找她,却为了确认一些事,不得不又隐忍数日,直等到查清一切事件始末。 不久前,他又试图打电话给她,要告诉她他人已在来花莲的路上,未料她仍不接他的电话。 该不会这段感情,只有他一股脑儿栽下,一头热,她豁达得可以说放就放? 「我……我才不是……离开你,我也很难受,很难受啊……」被他指责,她委屈至极,两串泪猛地倾泄。 她何尝想离开他,她多想留在他身边,照顾因她受伤的他,她这段时间有如行尸走肉,痛苦得要死掉……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相信那鬼算命,为什么离开我?」一见她泪流满面,他心扯痛,满腔怒火,瞬间消退一大半。 「我死掉没关系,如果跟你在一起,是我会折寿,我一点也不会害怕,不会逃开……但反过来不行……我不要失去你……呜……」她抽抽噎噎,说得难过又无助。 「你这顽固的猪脑袋!」江焛将哭哭啼啼的她搂进怀里,心疼的低骂。 她究竟要被这不实的咒诅捆绑到何时? 第三十五章 「你仔细听着,你不是衰星,你没有害我倒霉,更不可能害我折寿,你是曾救过我的福星!」 他向她提起年少被绑架事件,他被下药失去抵抗力,被拘禁在幽黑的大木箱,是她给饥饿困顿的他食物,是小小的她,安抚在幽暗中他的恐惧。 「我以为……被关在里面的,是大狗狗……」她听了,无比惊诧。 经他一提,她隐隐记得童年曾有那件事,没几日那突然出现在田野间的大木箱又不见了,她便逐渐忘了这个小插曲。 没想到,里面被关的,是年仅十二岁的他! 他接着又告诉她,那件绑架案追究幕后主使者,意外发现其中一名主嫌,竟是异母大姊的丈夫。 对方因自己事业周转出问题,向岳父借钱被拒,铤而走险,一方面也早觊觎江家家产,联合外人策划绑架案,而大姊自始至终都知情。 父亲查出真相,怒不可遏,不仅一干凶嫌被判重刑入狱,还逼大姊离婚,甚至因她知情未报,险些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大姊日后对他更恨之入骨,其他姊姊们也同仇敌忾,不仅当他是外人,更是敌人,屡屡在背地里欺负他、陷害他,甚至在他的食物中下毒。 年纪小的他,即使道出真相,没有证据,且非致命毒药,也无人会信,只会令自己处境更危险,除了隐忍下来,寻求自我保护,别无他法。 那因而造成他日后对食物有阴影,尝不出食物美味与否,无法分辨对食物的喜好。 是她一点一滴改变他,教会他品尝食物的感动和快乐,教会他欣赏生活中简单美好的事物。 他强调,更是她教会他感情的温度,以及爱人的能力。 是她帮助他化解与父亲长年冰冷的关系,是她让他明白,原来父亲并非不爱他。 她改变他很多,他从她身上得到更多。 「我发生车祸受伤,是为了保护你,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绝非你带给我的灾祸。事实上,那辆蓄意要追撞你的车辆,是崔亚赶教唆指使的。」江焛道出另一个真相。 闻言,梅梅韵大惊,抬起头,泪眼模糊望着他,满脸疑问,「为什么?」 「因为她不甘心我选择你,对你非常怨恨,不惜买凶伤害你。」一查出这内情,令他感到不可原谅。 如果今天她真的受重伤,他一定将崔亚荭碎尸万段。 「还有,我先前在高雄工地发生意外,并非单纯意外,连同最早之前,我的座车煞车系统被蓄意破坏,追究出的幕后主使者,是我大姊。」江焛扯唇,苦笑了下,接着又道:「公司接连出状况,有一部分也是被人为陷害,先前我很有把握的标案工程竞标失败,我定的投标价确实外泄,而内奸是玛育泰。」 「欸?怎么会?」梅梅韵大惊。 「你是被他利用了,他甚至买通清洁员杨淑玲来个里应外合,他借故先让你打开上锁的档案柜,找理由把你匆匆叫离我的办公室数分钟,让杨淑玲进去寻找投标文件,偷看投标价。而他是为了从敌对厂商得到高额报酬,才费心设这个局。」他先前便对冯育泰有所怀疑,却因没有直接证据调查比较久。 「还有,花莲开发渡假村的土地收购,数名地主一再抬高卖价,也是玛育泰教唆串通那些地主,打算从中抽回扣,之后有投资股东欲抽银根,也是他在搞鬼。」 「怎么会这样?学长背叛你,一直做出对公司不利的事。」梅梅韵简直难以置信,连跟她交情不错的同事淑玲姊竟也是帮凶,先前还撒谎要陷害她! 「听到你曾心仪的对象人格有问题,很失望?」江焛探问。 她摇摇头,告诉他她是替被员工背叛的他感到难过,他听了,神色更柔和。 「还有,为了彻彻底底改变你执迷不悟的错误认定,我让人做了一番详细调查,足以改写你一生霉运之说。」 江焛向她巨细靡遗详述,她认为因她而发生的许多意外事故,并未有一起造成人命死伤,即使有人受到较重的伤,但一一调查那些人的后续,并非不幸。 有人虽因重伤住院大半个月,却得以申请一笔高额保险金,度过原本的经济危机?,有人在进一步检查后,早期发现重大疾病,及时治疗而延命,例如李董。 「再者,你认为你弟大学考试出差池是你害的,但你又怎能确定他若考上第一志愿,会比念现在的学校更好?人生的成败,不是只看一个时间点,人生的成败,更不是建立在文凭、职业、薪水多寡的条件上。」他对她晓以大义。 他一一列举,再三强调,她不仅不是衰星,更是不少人的福星,包括他。 至于他的事业,也因她间接获利不少——她替他争取到李董的豪宅建案?,因带他去吃巷子的牛肉面,让他发现那里的都更商机,她替他解决钉子户严伯伯的问题,甚至花莲渡假村土地收购问题,也因她不经意的建言,得到变更的解决方式,且省下更多费用。 梅梅韵听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她的霉运,竟都成为他口中的好运! 这怎么可能? 「我带来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你可以仔细查看,并非我胡诌。真正胡诌的,是你信以为真的那位神算。」江焛嘲讽的加重神算这两个字,又道:「我要董重贤找出你形容的那个算命阿婆,对方孙子证实她已失智多年,什么铁口直断、未卜先知,都是假的。」他赏她一记白眼,没好气地道。 就因刚好发生一些巧合意外,就令她无比相信,甚至选择离开他,认定自己是衰神,不敢待在他身边,她真的很笨! 「蛤?怎么会这样?那个阿婆不是神算?」梅梅韵眨眨眼,还是无法相信被他轻易翻转的真相。 「我说这么多,你还坚持自己霉运缠身?就算迷信,也要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信。」江焛抬起她下巴,要她直视他的眼,神情认真道:「只要你相信我,你的人生就会平顺幸福,成为人生胜利组。」 「真的吗?我可以继续跟你在一起,不会害到你?」梅梅韵再次确认,心绪一阵激动。 「你要是敢再用什么带衰我的烂理由,拒绝跟我交往,我就真的让你衰一辈子!」他眼一眯,不惜对她撂话。 他都为她做了这么多,费尽唇舌要改变她的错误认知,她若再推开他,他可绝不轻饶她。 「我……」梅梅韵声音一哽,眼眶不由得又一片湿,内心感动莫名。 她才要应诺,忽地一阵晃动。 「啊——地震!」她倏地心惊胆跳,直觉想找地方躲。 「别怕。」江焛双臂紧搂住她,柔声安哄,「防空洞在这里,躲好。」 原本惊惶的心弦,因他一句话,立刻安定下来。 她心口,转而漫上一抹甜。 这句台词怎么很熟悉?好像她喜欢的那部韩剧里,她喜欢的男主角说出的情话! 她仰起头,破涕为笑,哭花的粉脸,漾出幸福笑靥。 「我们真的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我要一直巴着你这个防空洞不放。」她环抱着他,甜甜笑说,下一刻,又想到什么,她不免再度犹疑的问:「可是……你是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的企业家二代欸!」 他父亲的事业王国——大江集团,比起他自行创业设立的鑫钛建设公司更庞大数十倍、百倍,他是身价好几百亿的超级贵公子。 「拜托,别在破除迷信后,改换身分悬殊为由,又不敢跟我在一起?」江焛皱眉,绝不接受她这种烂借口,随即他勾起微笑,又道:「而且,我爸很喜欢你。」梅梅韵笃定地宣告,「只要不会害到你,其他任何理由、任何人反对,都不能让我离开你,就算死掉了,我的魂也会缠在你身边。」 「虽然我百无禁忌,但不喜欢听这种话,我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知道吗?」江焛微低头,亲吻她额头。 「知道。」她颔首,一脸笑咪咪,半晌,她抬起头,张大眼,瞅着他,惊问:「刚才……你的意思是……你在向我求婚?!」 他俊唇一勾,眼神无比温柔,反问道:「你说呢?」 话落,他俯下身,吻住她吃惊的小嘴,密密实实,细细品尝他最爱的甜点…… 后记 【后记 霉运,逆转胜!七巧】 大家好,我是七巧。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起初,想写一个很倒霉很倒霉的女主角的爱情故事~^^" 闪过的念头是,很倒霉的女主角遇到很幸运的男主角后,彼此命运转变,换成 男主角很倒霉很倒霉……xdd 但,这是罗曼史呀~试想,若男主角变倒霉,在家吃饭嘻到、喝水呛到;出门踩狗屎、被鸟放屎、遇到突来阵雨被淋成落汤鸡,还被路过汽车溅得满身满脸水渍泥泞……男主角的气势一整个low掉,形象瞬间被毁灭。 江焛也会立刻射来杀人般的目光,「烂剧本!拒演!」 咳,为了维护男主角「尊严」,于是乎,只能委屈女主角,继续衰下去…… 当然,遇到男主角,命运要改变,历经种种印证,女主角不是真的霉运缠身呀。 所以,事情不能只看一面,不能只看当下,要看之后的之后,真正的结果,才能做定夺。 霉运,逆转胜!这不仅是女主角的写照,亦是我的心境呀~ 怎么说呢? 其实,今年各方面都非常困顿贫瘠,接连历经毛孩子的难过事,又加上写作超低潮……(其实是低潮先上身,久久不退)虽一度爬起再奋战,但之后,又被打趴……orz 历经很长很长的黑暗期(感觉度日如年,更觉漫长……)掉进很深很深的深渊低谷,却也只能痛苦挣扎的咬牙再爬起,试着继续努力,依然在旷野踽踽独行……总算,天降甘霖!哈利路亚! 得以再度过稿出书,对我而言,睽违已久、煎熬更久~(内牛满面) 这故事,初版还是败阵……orz 不愿放弃,大修大补,大改造过后,终于赢得久违的胜利~>w< 老话一句:不放弃,就有希望! 欢迎加入七巧粉丝团~https://.facebook/chichiau20o8 欢迎来信~e-mail:annesafina@yahoo.tw 欢迎范临寒舍(随意窝)~http://blog.xuite/annesafina/wretchl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