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嘴少奶奶》 第一章 一身缟素的元润润走在扬州城的街道上,孤单无靠的凄凉感使她秀眉微蹙,笑容难展。 爹爹长卧病榻十来年,两个月前撒手人寰,离开她和娘亲。爹娘恩深情重,爹的去世使得娘亲肝肠寸断,以泪洗面的她终是承受不住丧夫的悲痛而倒下,弥留之际,娘嘱咐她将他们夫妻俩的尸骸火化成灰,同放在一个骨灰瓮里,埋葬在老家扬州城。 七七四十九天,润润由苏州徒步而来,依然戴孝的她因为不祥,令她找不到客栈住宿。幸好平安客栈的老掌柜是个心慈的活菩萨,所以她才能带着骨灰瓮住进。 今日,她孤身出外找到爹娘的老家,就是城外东郊的一间废墟。现在,她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叔舅婶姑皆无。叹口气,她缓步走回客栈。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绪,她一向不是多愁善感、郁郁寡欢的人,这两个月她所流下的泪水也许是今生的所有。 她想念和爹爹一同煮酒的美好记忆,尽管那是少之又少的模糊影像。 她想念与娘亲一同揉着面粉做糕点的亲密时光,那酥甜沁人心的滋味似乎还留在她的心头。 然而这些…… 不想了,至少她要在夜里,在心底深处温存亲情,她不要再哭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客栈,把爹娘的骨灰瓮拿去安葬好。 夫妻情缘,来世再续。娘是说了这话后才魂归离恨天。 润润芳华十八,说实在话,她并不太懂得缠绵悱恻的爱情,她娘总是搂拥着她,笑话她是个男孩气的姑娘。 一阵叫嚷和惊喊打断她的思潮,她眯眼眺望,只见远远一处集聚了好多人。 那里火花进射,烈焰惊飞。恐惧的感觉狠狠攫牢她,她拔腿冲去。 越过众人,她踉跄着。 四周吵吵嚷嚷。 “姑娘!客栈里头现今可是黑烟漫漫,别进去啊。” “大伙儿都吓得爬逃出来了,你可别进去送 润润充耳末闻地继续往里面冲,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客栈里头有她双亲的骨灰瓮啊,那只瓷土烧成的骨灰瓮就放在她的包袱里,她一定要把它安然带出。 “咳咳……咳!”烟熏得她泪涕直流,她困难地往木梯上跑。 幸好西侧的客房尚未着火,她摸索到住了一夜的二号房。黑烟渐浓,一簇小火蛇窜至她足踝边,她慌惶地跺足踩熄。 包袱,她拿到了!“咳……咳……”点点火花灼烫了她的背肩。 一个踉跄让她手一松,包袱抛飞出去,她跪趴着想要抢救,然而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抓住她,她被抱起准备离开火场。 “放手。”她使劲地想挣脱飞上地面。“我要去救我的包袱。” 愤怒的咒骂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命都快没了还在乎那身外物。” “放开我,放开我!啊……”她僵硬住,颤抖的心仿佛瞬间碎裂。 她无能为力地看着一根着火的床柱倾倒而下,压住了她的包袱。包袱里的骨灰瓮…… 火光红艳得如同鲜血,她干嚎:“爹!娘……”那只骨灰瓮如果碎裂…… 箝紧她身子的臂膀略一施力,把她带离随时可能被火蛇吞噬的二号房。 润润没有挣扎,她如同一个毫无生命力的木偶由他摆布,让他将她带下楼。 一下地,她猛地转回身,与这不知打哪儿跑出来的蛮男面对面。 “你害我掉了包袱!”这是控诉!她恨恨地瞪住眼前的大胡子男人。 单奕阳火大了,这个女人是头脑不清楚或是发疯啊!若不是他正巧瞧见她冲进客栈才跟着奔进来,她早葬身火窟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没有跪下来向他磕个响头道谢,居然还一副想杀了他的模样? 烈性的他发出打雷般的吼声:“倘若不是我,现在被压在着火床柱下的不是那个包袱,而是你!你喜欢被火烧啊?蠢女人!天下女人没一个有脑子的……”错!有一个老女人不但有脑子,而且诡诈得令人头疼。 润润按捺住悲伤的创痛,不甘示弱地回嘴:“凭什么污蔑女人?你又聪明到哪儿去!谁要你这男人多管闲事,简直莫名其妙!” “我多管闲事?”单奕阳指指自己,又指向她的俏挺鼻尖。“救了你叫做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谁啊,就算是当今皇后困于火场我都未必会冒死救人,你这个不知好歹,不知感恩图报还乱发脾气的疯女人。” “我的包袱可能烧毁了,你还……”她怒目瞠瞪,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单奕阳几乎想动手掐死她,但是一看见她倔强地企图控制泛滥的泪雨,莫名其妙的他居然心上一拧。 此时一小簇火苗窜飘过来,他忙用衣袖挥熄,然后他发现一个可笑至极的事实—— 他和这一脸脏污的女人居然站在着火的客栈里对阵开骂!虽然目前还不算危险,但是如果继续争执下去,他和她也许就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他抓住她的膀子,决定动用武力将她带开。不知是她的扭动挣扎还是怎地,他竟不小心撕裂她的上衣,一只手掌还正巧覆盖上她胸前的丰盈。他微骇,立时抽开手。她的肚兜上有一朵牡丹花……嗯,非礼勿视。 润润又羞又怒,这杀千刀的混账大胡子男人居然吃她的豆腐。她想发悍,但一阵浓烟呛得她直咳。 单奕阳脱下自己的乌云豹外褂袍子包裹住她的身子,近乎粗鲁地将她背扛于他的背上。 “二楼的火势很大,女人,乖巧点,除非你想葬身火海。” 润润没有挣扎,没有大吼大叫,她任由他背扛着她冲跑出平安客栈。 然而—— “啊——”狮吼狂叫。 单奕阳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至少他绝不可能被一个疯女人咬啮一口后,还对她轻手轻脚,所以他左臂一使劲,非常野蛮地将润润丢摔下地,凶神恶煞地火瞪她一眼之后就走了。 润润坐在地上,眼神茫茫然地望着水龙队正努力扑灭火势。 立在人群中的老掌柜一见到她,总算松下一口气。“元姑娘安好无恙,好,还算大幸。” “老掌柜的,”她站起,微带哽咽,“对不住,一定是我的孝服才让你的客栈不平安,惨遭火灾。” 老掌柜摇摇头,“哎,别胡说!应该是你的戴孝才使得住店的客官们得保安全。这客栈也老旧了,重新建也是时候了。” 润润感激地对他一笑。 老掌柜说:“元姑娘的脸弄污了,你一定吓坏了吧。”若不是她一身蒙了灰的缟素和戴孝,他恐怕无法一眼就认出。 有人大喊:“掌柜,火灭了,二楼的东侧客房垮毁,西侧客房半毁……” 半毁!润润一凛,颤颤然地往灭了火的客栈里走去。 .lyt99.lyt99.lyt99 天可怜见! 那根着火的床柱并没有压到骨灰瓮,可能是摔的力量让包袱里的骨灰瓮掉出,蒙上苍垂怜,它不但没有跌破,还因为掉落在角落处的软毛皮上而未受丝毫损害。 润润带着骨灰瓮到城外东郊,将它埋葬在已成废墟的老家地下。 没有立碑更没有造墓,这是身为前朝的内殿侍卫长的爹爹殷殷交代的,她必须遵从他的遗言。 取下额头上的长条白巾和白布花,她将它们放在地上。 双手合十,她双膝下跪,“爹,娘,你们安息,润润一定会乐观开朗地活着。”好好地活着。 “希望你们在黄泉底下也能够开心……你们在一起了……永远永远的在一起了……”下一辈子她还要当爹娘的孩子、孝顺、敬爱、孺慕。 大风起兮,她拉紧身上的袍子,袍子……那个大胡子男人强硬披裹在她身上的乌云豹外褂袍子。她想扯掉,可是她的衣裳前襟已经撕裂开,除非她想春光外泄,否则这件宽大的袍子她不得不穿着。 那个男人一定对她恨得牙痒痒,也许恨不得捏碎她呢。 毕竟他救了她,而她似乎恩怨不分,对他口出恶言之余还咬了他的肩膀。但是倘若爹娘的骨灰瓮有所毁损,她岂不是成了不孝女? 算他倒霉吧。 反正他的坏脾气也该有人训一训。 .lyt99.lyt99.lyt99 安葬好爹娘的骨灰瓮,润润像缕游魂似的在大街上晃荡,仿佛是个弃儿孤女似的不知何去何从。 包袱被烧毁了,里头的银票和衣服也一并化为灰烬。如今她身无分文,在这扬州城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她应该怎么安排自己往后的生活呢?总不能乞讨,或是去卖笑斟酒吧? 走着走着,她眼前陡然一亮。 “北门口饼铺。”她念着贴于一间铺子大门上红纸的字句,“征请做饼师傅和伙计。供食、供住。工资优厚。” 饼铺!太好了,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她高高兴兴地走进这间外表古色古香的老字号饼铺。 .lyt99.lyt99.lyt99 这日,单府已届花甲之年的单老夫人,亲自坐镇于这祖宗留下来的饼铺。 单忠是饼铺里的元老,跟着仙逝的单老太爷已经大半辈子。现在是他第一千零二回的絮絮叨念。 “老夫人啊,小的斗胆,大少爷这回往东北去练武已经几个月了,这饼铺他一定是想扔给小的们。” “单忠,你的‘斗胆’已经一千多次,听得我的耳朵快长茧了。”这壶吓杀人香茶可是顶级货啊。 一个年轻的伙计奔进饼铺后的花厅。“老夫人,有一位小姑娘请求面试。但是她的脸一片脏污,而且头发散乱。”最奇怪的是穿着男人的外袍。 “让她进来。”只要是人才,哪怕是花麻子脸也无所谓。 “是!” 稍后,润润走进花厅,她有礼地福了一福。 单老夫人微眯厉眼,低低地问:“你身上的男人袍子可是你的夫婿所有?” 润润一愕,才猛摇头,“不是!那人和我不相识,是他自己……”硬将她裹在他的袍子内,而她又不得不穿。 “哦?”单老夫人缓缓地笑了。 一旁的单忠打了个哆嗦,每当老夫人用上心思布局的时候,总是这个笑容。 润润急了,她以为单老夫人不信她。“真的,那大胡子骂人好凶,我才不会发晕到和他牵牵扯扯。” “你会做饼?” 咦?她忙点头。“会。我娘在世的时候是做饼的高手,我打小就在火炉旁扇火、揉面粉。” “家中还有什么人?”这姑娘的眉眼鼻唇都生得极好,就是被炭烟似的黑污给糟蹋了。 不过洗把脸之后,一定是个美姑娘。单老夫人低垂眼睑,半遮掩住她的眉开眼笑。 “爹和娘的丧事才办理妥当,老家的亲戚都散了……” 都是那大胡子男人害的!如果不是他抓住她,她一定能够在床柱倒下来的前一刻救回包袱。一想及他的火爆怒吼,她便握住双拳,恨不能痛捶他一顿。 单老夫人斜视着她紧握的拳头,呵呵,这姑娘的体内和老大一样烈性,两人似乎有得拼。 “你叫什么名儿啊?” “元润润,今年十八。” “今日起你就住在饼铺里吧。” 润润开心地直说谢。她不必露宿街头,更不必挨饿了,而且做的还是她最喜欢的做饼差工。 单老夫人突地站起来,她伸手牵握起润润的小手,近乎激动地说:“一切都依靠你了!北门口饼铺是我的丈夫所创设,已交由我的长孙负责,然而他醉心武学修练,这饼铺他一年半载才走进来晃一晃,完全不理睬这儿的生意好坏,甚至有打算让这老铺子关门大吉。”说到未了,她已经“自自然然”地泪流满面。 润润为她心酸,她一面反手握住老夫人的手,一面也泫然欲泣。 单老夫人哽咽哑哭,“这铺子每况愈下,如果有了差池,叫我如何去面对死去的单氏祖先!到时我这老人不如自己上吊,呜呜呜,不肖儿孙整日逍遥过活,重担全都让我这一脚已经踩在棺材里的老人扛,我的命好苦啊。” 润润原就是正义感十足的性子,听闻单老夫人的话,不禁打抱不平。“他真是太要不得,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真是不孝!”简直是败家大少爷! “润润啊,”斗大的泪珠掉得更猛急。“这铺子的兴衰就交由你了,你可得帮帮我,你瞧,这门可罗雀的景况……呜,如果救不起来我死也不瞑目!” 润润的泪也掉得凶,她咬咬下唇,“我发誓,我一定用心用力地抢救饼铺!老夫人,你切莫再伤心了。” “那么就劳烦你了,往后铺子里的一切,全由你处理打点。”不能笑,哦哦,她必须忍住得逞的笑。 润润重重地点头,她绝对要让这间北门口饼铺起死回生! 一旁的单忠揉揉眼皮,不敢置信地看着单老夫人“控制自如”的眼泪,更加无法相信他所听见的。 大少爷是真的不太管这饼铺的好坏,但是也不至于是不孝的劣孙啊。况且这个家还有老爷在,凭单府那富可敌国的产业,她需要这么伤心难过吗? 而元润润看似伶俐能干,却又如此容易上当,她身上穿着男人的袍子,未免也太视礼教为无物了。不过,单忠又再一次地揉揉眼皮。 “她身上的袍子怎么好像似曾相识……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lyt99.lyt99.lyt99 润润头下脚上的倒挂在郊外的粗树枝上,口中咬含一颗蟠枝梅。 应该如何振兴老字号的饼铺呢?她心中忖想着。 这两日单忠把饼铺里的繁琐事务一一向她解说,除了账目之外,单老夫人和单忠都决定由她打点整顿,即使是大刀阔斧也尽可以放胆去做。 “但是要如何砍下这大刀?”暗暗思量,她想,也许得用个特别的法子为老饼铺再造声势。 都是那个不孝孙!单老夫人的眼泪和伤心令她好心疼,所以,她一定要竭尽所能地把北门口饼铺的名号打个响亮。 说起那个醉心于武学的单府老大,真是杀他千刀都不为过,祖宗辛辛苦苦创立的家业他居然不理,任由它颓败衰落,而且忤逆不孝到使自己的奶奶痛哭流涕,简直不可原谅。 “你在休息,还是睡觉?”她不怕头晕吗?气血逆流并不是享受吧。润润闻声睁开双眼,倒挂着的她只瞧见一双黑缎长靴。 单奕阳弯腰俯下脸容,与她眼对眼,只相隔一寸,他的气息几乎是喷在她的鼻尖上。 “喂,你很眼熟!” 大胡子!是那个在火光烈焰中与她吼叫的凶神恶煞。她连忙一个翻跃,跳下树。口中的蟠枝梅掉下了,她也因为踉跄不稳而跌入一旁的池塘。 单奕阳不假思索地跳入池塘中。 池水并不深,但是冰凉沁骨,润润费了一番力气后便站立起来,原来池水只及腰臀嘛,溺不死人的。 此时单奕阳也探出水面,就距离她咫尺。 她微怔,没啥好气地啐道:“想要英雄救美啊!但是很抱歉,这池塘根本……”等等,他的眼睛做什么直盯着……她低下头,这一瞅,几乎要把她的三魂吓掉了一魂去! 方才因为烦恼着如何经营饼铺,嫌热的她把外髦给脱下,只着一件白绢单衣吊在树上,使得方才落水的下场竟是难堪羞窘得成了半透明的…… 而他大咧咧地直盯着,摆明了是用眼睛吃她的嫩豆腐。 一股怒气提上来,她甩了他两个耳光。 单奕阳先是一愣,须臾,他举起手来回送给她结结实实的两记耳光。 不多不少,和她的巴掌数一样。他从未打过女人,但是这女人莫名其妙地出手,他没有抚抚脸颊自认倒霉的道理。 被他打得眼前星星直冒的润润又往后跌去,好一会才从池水中站了起来,她气得用手指戳向他的胸膛。 “男人不该打女人,你这野蛮的恶胚子!”如果可以,她想咬他一个大痛快。 单奕阳伸出手,原也想用力地指指她的胸前,但是下一刻便如遭雷击似地忙收回手。不过她气。他比她更气。 他大吼:“是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女人激怒了我,我是要救你,怕你成为水鬼,你没有道声谢就算,居然发疯似的赏我巴掌!”男人的脸被掌掴,那可是极侮辱尊严的事。 “是你不要脸,不知礼,不知耻!”润润气昏了,扯开嗓与他对骂。 “你、你……”小疯女!他哪里不要脸了? “自知理亏了是不?色男!你把我当什么,竟敢用眼睛吃我的豆腐!” 眼睛吃豆腐?他怒气腾腾地想把她的脑袋敲一敲,但见她用双手遮掩在她的胸前,他这才恍然大悟她为什么像头小野兽似地胡乱发飙。 他恶笑,“你以为我是贪看你被池水浸湿的……胸前春光啊!姑娘,你也未免太抬举你自己,虽然你也算得上是美人胚,但……” 润润被他那不屑的嘲弄气得气息紊乱,直想再摔他几耳光,但是又碍于必须用双手护卫自己湿透的上半身而作罢。 单奕阳轻捏住她的下腭,咧开嘴:“别把牙齿咬断了,方才我不是趁机偷窥你的美丽春光,只是想,你身上的白绢单衣上的花色,挺像我爹染坊里的染布师傅的精工。很抱歉,忘了顺便欣赏一下你的美色。” 润润气得咬紧牙,但他陡然压靠近她的身子。 “你……是平安客栈失火时那个死要包袱,却不要命的蠢女人?对!眼鼻唇都像,声音也像,骂人的气势更像!”虽然两日前的“相遇”场所特殊,当时的她面污发乱得可以,不过他不可能错认,他的眼力一向好。 原来是冤家路窄又狭路相逢啊!他漂亮地跃出水面,更加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我们在火中和水里都对骂叫吼过,看在这份缘上头,我好心地提醒你……”唉,来不及了。 他双手一摊,怜悯的看着一只小青蛙跳上她的头顶,并且呱呱地乱叫着。 润润呆上一呆,连忙甩甩头,想把小青蛙甩开。 单奕阳笑得可刺眼了,他上岸走了开去,一边大喊:“这个池塘里的青蛙喜欢和人们玩闹,如果你再不爬出来,哈,或许会有十几只青蛙争着向你示好!” .lyt99.lyt99.lyt99 单府大厅。 单老夫人眯起双眼,不是她故意藏身于屏风后偷窥,实在是孙子的神态令她好奇得很。 他怎么笑得前俯后仰,口里低喊着什么青蛙和泼野呛女的! 单奕阳突地起身,大跨步走到屏风前,声如洪钟般响起:“敢问单老夫人为何躲起来?偷窥并不是光明磊落的勾当,而且也不是为人长辈应该的作为。” 一抹赧色浮上单老夫人的颊畔,她僵硬地扯着笑容,尴尬地回答:“哎,老大你误解了,奶奶是在欣赏屏风上的浮雕图案。” 如果他相信的话,他就是笨蛋!他走回座位,直瞧着走向他的单老夫人。 唉!爹娘近日上京城去探亲,这整日只会品茗想怪主意的奶奶可更闲了。 为了转移孙儿对她方才举止的注意力,单老夫人随口问:“啊,老大,你的大胡子又留起来了!”每回他上东北一趟,由于千里跋涉,所以总是懒得整理仪容,一副邋遢相。 其实他生得一脸俊逸,只是烈火性子总是剽悍得仿佛在宣告生人勿近,平白糟蹋了遗传自她的好皮相。她的四个孙子个个好看得不得了,可不是她这做奶奶的夸大其词,他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只是脾性殊异,令她凭添白发几根。 单奕阳轻按她的左肩。“留着胡子没什么好或坏,等我想刮除的时候自然就会刮除了。祖母大人,你一向不介意我的胡子留是不留……”该不是又使什么诡计了吧?他嘲谑地丢去一笑。 单老夫人心虚地回给孙子一记慈爱无害的笑。想起那个披穿着孙子袍子的润润,于是清清喉咙,故做神秘地说:“老大,饼铺那你晃过了吗?” “懒得浪费时间。” 单老夫人当然是明知故问:“奶奶知道你对饼铺无心打理,所以也不再逼迫你做你所烦憎的事,饼铺那我已经找了能干的好帮手协助单忠,你可以不必再踏进去一步。” “正合我意。”单奕阳抚一抚浓密的大胡子。 但是事有蹊跷!奶奶一向把饼铺视为家传的祖宗基业,一心一意想要发扬光大,好使其声誉震天价响,如今居然找了外人来打理,这太不寻常了。 浓眉一挑,他逼视着她,“请问英明的单老夫人,你属意的管事之人是何来历?他有能耐支.撑起一间岌岌可危的老铺子?”而且请他不必再去晃荡? “那是一个擅长做饼的姑娘,我想,除了让她和做饼师傅切磋手艺以外,铺子里的买卖也由她来主持交易。她的样子不但伶俐,最要紧的是讨人喜欢。” 单奕阳一会儿挑扬眉梢又一会儿皱皱眉头,“女子掌理铺子?这算不算是创举?一个外来的女子,你也放心由她胡作非为?” “老大,你这话有些苛刻,润润怎么会胡作 非为!况且扬州城里的酒米作坊、花纱铺子和竹木家具店不也是由女主人打点的吗?西门边铁匠店的老板女儿也打得一手好铁,谁说女子不能当家?还有啊……” 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的满腹牢骚。“问题是那个女的不是单家人,她凭什么执掌主管?” 不是单家人。是吗?单老夫人笑得眉目弯弯,她的千万心窍哪是这直率老大所能臆测出的啊。倘使“外来的女子”成了“未来的单大少奶奶”又当如何? “总之,饼铺的一切改革和整顿由她做主!奕阳,不许你去搅和和干扰。”请将不如激将。 他霍地站起,火爆地拂袖而去。居然担心他去搅和阻挠!拜托,他是单家大少爷,是老饼铺的老板,即使他这老板当得不称职,不是他瞧不起女人,但是一个穿裙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够撑起一间摇摇欲倒的店肆?哼,恐怕连一片瓦她都撑不了。 瞅着长孙那怒冲冲的背影,单老夫人握起单拳轻捂着嘴,她的笑声快要忍不住啦。 饼铺的兴衰成败着实重要,但是她亲自相中的长孙媳妇人选是否堪赋予大任,也是她所思虑的啊。润润那娃儿既有正义感,又肯接下可能吃力不讨好的老铺子,最令她满意的,是她不是弱不禁风的闺阁女。 照奕阳那禁不起激的悍烈脾性,一定忍受不了多久便会往饼铺去,会一会他所谓的来历不明的外来女子。 她啊,老喽,还是品品她的吓杀人香茶,偶尔适时地推波助澜就成了。 这吓杀人香茶可是江苏和杭州一带最特殊的茶品,清甜之余不失浓烈的回甘喉韵,而且耐泡,热茶和冷浸皆相宜。 碧螺春是品茶雅人所爱的上等茶,但是她这老婆子偏爱这吓杀人香茶,一开始是由于它的名字特别,然后是渐渐地迷上这茶品的极端滋味。 饮茶,可以使她这老婆子细细琢磨,她的性子一如她饮惯的茶品,与众不同。 .lyt99.lyt99.lyt99 北门口饼铺前人山人海,个个拿着二十两银子等待着,兴奋之情溢于眉目之间。仔细一看,大排长龙的客人居然全是男人。 一名缺了颗门牙的小伙子忙着打听:“饼西施真的像仙女般的美吗?” “比王母娘娘的七仙女还要美丽。”应答的是一名粗犷的中年人。 七仙女他瞧过吗?单忠撇撇嘴,面对这已经暌违许久的盛况,他这铺子老管事应该是开怀到笑酸了嘴,然而他此刻却只想摇头猛叹。 倘使饼铺是由于做饼师傅们的巧手而门庭若市,他一定喜极而泣,但是这番人挤人的景况,可是走旁门左道的伎俩所造成的一时轰动啊。 他背着双手,低喝一声:“好好排队!别往前推挤,一个一个慢慢来……” 只见要买饼的人早己迫不及待地有些难控制。 饼铺内更是出动所有的伙计,包括做饼的师傅们也不得不到前头帮忙。 “下一个。”一位伙计扬声大喊。 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忙不迭的送上二十两银子,两手刚接过十盒圆大饼,一双脚已经冲跑入内。 经过如意廊,他在伙计的指引下走进小内室。 润润对他盈盈一笑,“请坐。” 美!美人中的美人!他直瞪着眼,傻傻地坐在石凳子上。 原就是清丽秀容的润润,经过特别精心装扮过后,更加地艳光逗人,她早已习惯男人对着她发愣的模样。 “请闭上双眼。”她吹熄烛火,顿时,小内室一片黑暗。 年轻人紧张地紧闭双眼。润润立刻拉一拉她身旁丫环打扮的小毛子。他熟练地嘟起抹上胭脂的红唇,快速、用力地往年轻人的左脸颊亲上一吻。 润润重新点燃桌几上的烛火,年轻人那一副陶醉的模样使她差些捧腹大笑。门外的伙计立刻把年轻人请出小内室,一阵忍耐的低笑断断续续地充满整个室内。 站在一旁的小桩子指着小毛子直笑,“哈哈,瞧你这假姑娘!那个年轻人要是知道亲他的‘美人’竟是你,哈,他也许会头顶生烟。” 小毛子扯一扯自己的长褶裙,没好气地咕哝:“笑?笑掉牙吧你!明儿个假扮饼西施的人就是你了。”别想逃。 小桩子还是直发笑,虽然他已经看见小毛子亲过一个又一个的客人,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笑得肚:子都发疼了。 润润也想笑,然而她这始作俑者只能清清嗓,假装严肃。 原是门可罗雀的老铺子之所以大排长龙,个个争着拿二十两买回十盒圆大饼的缘故,不是那圆大饼多么的美味可口,大伙儿冲着的其实是她的一个亲吻。 没错,她是欺骗了人,但那是那些个色胚男自己所选择的啊,为了让单老夫人不再为祖先基业的未来烦恼,她只有先下猛药了。 事实上,她所贴在门口的红纸上写得明白,一次买下圆大饼十盒则赠送一盒,或是饼西施的一个脸颊亲吻。任由客人二选一。 谁叫他们全部选了一个亲吻呢。 至于男扮女装的小毛子由于年方十二,骨架细小且脸容秀气,所以她才会让他这还算是孩子的“假姑娘”献出他的……无数亲吻。 “小毛子,我给你多三倍的工资。如果铺子暂时起死回生,你是第一个大功臣。” “真的?”三倍工资和荣耀感使得小毛子一扫阴霾,孩子气地呵呵猛笑: 小桩子一听,他也好想立刻涂上胭脂扮姑娘。但是他的嘴不像小毛子一般的薄小可爱,不到非常时刻似乎没有他出场的份。 伙计的喊声和脚步声让小内室的三人适时摆出笑容,迎接下一个客人。 但是当小毛子亲上那客人时,他竟然暴睁双眼,而且立刻跳了起来,“假的!不是饼西施的亲吻!可恼,居然是个小娃丫环。” 小毛子吓得不知所措。完了,露馅了,怎么是好?如何收拾? 润润急中生智,脸上陡地浮起一抹阴寒的笑,她点燃蜡烛,“客官好眼力,不过亲你的不是小娃丫环,他是个男儿身,今年十二岁。” “什么!”老男人翻了翻白眼,“买十盒饼送一吻的……居然是小男孩的吻……” 润润假装哀叹一声:“如果客官想和铺子外的客人们说清楚,道个明白也行,只不过一个大男人被一个男扮女装的小男人给亲了脸,哎,挺失颜面的不是?”如果这一招失败,她便威胁或利诱,逼使对方不得张扬。 老男人抚须一忖:“极有理!倘若让旁人知道我这大员外被小男孩给……”多么的羞耻。 “算了。”他转身就走,“是我自己贪美色才会一口气买下十盒圆大饼,反正二十两也没有白白花掉。”早知道,买十盒送一盒饼的选择才妥当。他用手使劲地搓着被小毛子亲吻的左脸颊,失望地离去。 第二章 “饼西施的小嘴儿软嫩嫩的,轻轻一吻,全身酥麻啊。她的身上好香,五步远都闻得到。” “哇!”众人心痒痒,各自陷入自我的美妙幻想中。 那名老男人手拎十盒圆大饼,向引颈盼望的“同好”们解说完,就摆摆手打道回府……哀伤他为了掩饰耻辱所编造的弥天大谎。 呜!他不敢再贪图美人吻了,他要回家抱娘子。娘子虽是年老色衰,但总比被一个小伙子亲的好。 一旁穿着绸团花夹袍,腰间系上龙玉锦袋的单奕阳越听越上火,他已经站在角落好些时候了。 忙着卖饼和收钱的单忠眼尖扫到英姿飒爽的他,立刻交代二管事的负责差工,微弯着身跑到角落。 “大少爷你可总算让小的盼着了!” 单奕阳已是怒火冲冠,他暴吼:“北门口饼铺何时成了青楼!什么饼西施的,就算这铺子没得救也不必来上美人计,胡来!” 单忠搓揉双手,戒慎恐惧地说:“润润她也是出于好意,为的不就是转亏为盈……”虽然他也不认同这种奇招,不过那姑娘还真是耗尽心力,想要重振饼铺的往日风光呢。 哎,他这才想到她到现在未进半滴米食,而且用上大半夜和做饼师傅们研究圆大饼口味的改良配方。说实在的,她是个实心眼的认真姑娘,还是老夫人有眼光。 单奕阳挑起右眉,宽亮的额头浮凸着跳动得厉害的青筋。除了瞎子,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的他就好像是即将引爆的炸药,威力强大,具有摧毁一切的能耐。 他往铺子里走去,震撼人心的气势里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狂放。“转亏为盈?凭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女?” 原本他才不管这老铺子的生意,原本他是毫无兴致会一会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但是按捺不下—探究竟的渴望,他还是过来了,结果他瞧见的竟是这空前的盛况! 最离谱的是贴在铺子门口的红纸上所写的二选一大赠送。很好,他要会一会那胆大包天,自以为是的小当家!他将让她明白他才是当家做主的单大少爷。 “滚开!全给我滚!”狮吼一出,人潮立时散去。 单大少爷可是出了名的烈火性情,甭说扬州城了,他的名号在苏州也是响当当。 避开狂怒中的雄狮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单忠跟在后头,开始淌汗了。“大少爷,你先喝口茶……”糟,大少爷的步子怎么老是快如闪光,他被远远地抛下。希望润润姑娘别让大少爷骂得惨兮兮,泪涟涟才好。 长腿一跨,单奕阳已经来到客人们所说的小内室。 润润立刻笑盈盈地一福。客人如衣食父母嘛。由于单奕阳已把脸上的一把大胡子给剃掉,所以她并没有认出他。 他俯下俊容,与她眉目相对。“你就是饼西施?亲吻大赠送的美人儿?” 这男人似乎对她不甚友善哦。不过为了老铺子的未来,她绝对不能摆臭脸给客人看。 “客官请坐。”笑一个,媚死他。 “你要送吻了?” 咦,他干嘛瞪她,好像恨不得宰了她?应该是她疑心病重吧,她既不认识他,和他也无瓜葛,他没有道理一副想剥她的皮、啃她的肉才是。 然而,她竟不自觉地退后一小步。 小毛子和小桩子则是自单奕阳进来,就被他一脸怒气冲冲给吓得忘记叫人。 他的双眸燃烧出火焰,狠狠地射向她。该死的,所谓的饼西施竟然是她!那个不讲理的刁姑娘。 他眯眼,欣赏她的娇艳。月白绣衫和桃红折裙衬得她桃面色如晕,肤腻似凝脂,恍若一株盛开的露水玫瑰。但是他的怒火也因此烧得更为狂野,他抓握住她裸露于袖口外的半个臂膀子,劈哩啪啦地一阵厉声叫骂—— “你的母亲大人没有教给你礼义廉耻和妇德、妇行吗?买上区区十盒圆大饼就能够轻易地得到你的亲吻?你知道自重吗?知道一个姑娘应该谨守男女有别的分际吗?” 润润错愕不已,她当然知道守分寸,但是现在可是他自己抓着她的手不放,而且他的力气大到弄痛她了。这男人是吃错药,还是生了病?否则他以为他是她的谁,居然教训她? “这位客官,请你先放下我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他才不懂得男女分际呢。 单亦阳咬咬牙,一副她不受教的愤懑神态,大手一甩,他又吼:“这北门口饼铺乃自大明朝就开设的老铺子,你把它当成烟花青楼啊!自以为是手绢儿一挥就可以招来酒客的卖笑女!” 什么?润润瞪圆水眸,这看起来挺像个样儿的挺拔男人居然讥嘲她,她是良家妇女呀。 管他是不是不能得罪的客人,她昂高下巴,用鼻子吭气:“哼!你大可以到另一个饼铺买饼啊!少了你这一个古怪客人,北门口饼铺也不会倒,请你离开,我们还得做生意,没工夫和你一块发癫。” 不一会,单忠气喘吁吁地奔进小内室,他忙说:“元姑娘,他不是古怪客人,他是单大少爷,也是北门口饼铺的老板。” 单奕阳斜视着眼前的润润,等着她吃惊和诚惶诚恐的模样。 润润的确吃惊,然而她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倒麻辣野气一下子提上怀。 “原来你就是那不孝孙!” “你骂我不孝孙?”不可置信!好歹他是个爷。 她跨前一步,纤指戳着他的胸口,“骂你是不孝孙已经够客气了,我还没有骂你是败家孙呢。” 他瞪着她的纤纤玉指,哼,她戳得挺顺手的,他可是个烈脾性的人,如果她不是个女流之辈,他绝对用加倍的指力回戳过去。 润润仍是极用力地戳着,声量扬得更高,更火悍。“祖宗基业放着不管,整日不见人影,亏你还是单府长孙,做人的基本道理你懂是不懂?几岁的人了,居然没心没肝没感情。” 他挑挑眉,这呛烈女人当他是不受教的三岁孩童训斥啊?他干脆送她一根竹棍,请她责打他算了。 见他颇为不驯的浪羁神色和戏嘲般的谑意,润润的手指往他的下腭猛戳。倘若不是他太高大,她肯定掐捏住他的挺直鼻梁。 “单大少爷,请你好生端详,今天铺子里所卖出的圆大饼可是这大半年来的总和,除非你喜欢让你单府的老饼铺整天冷清清地只有蚊子好打,你不但对不起单老夫人,而且不负责任,而我最讨厌的便是不负责任和不知将心比心的人!难道你不曾想过做饼师傅和单管事眼见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他们是如何的心酸?” 一旁的单忠听闻此言不禁湿了老眼,呜呜,身为单府的忠心老管事,他没料到这十来岁的姑娘居然能够懂得他的椎心之痛啊。 通常只有单奕阳火爆开骂的份,这一回他却破例地听训。 直到她停喘一口气,他才凉凉地笑讽:“骂得过瘾吧,需不需要喝口茶,再继续开骂?” 原就由于恐惧而抱在一块儿的小毛子和小桩子这下颤抖得更不像话了,眼见他似怒未怒的模样,他们好想假装昏死哦。 单忠毕竟是看着单奕阳长大,明白他的直率,也知道他是那种容易被激怒,却也容易消火气的风雨脾性,但是据他所知,他从来不曾和姑娘家怒目横视,更甭提大声嘶吼了。 现今他和元姑娘之间的火花四射是头一遭,回头他得和老夫人禀明详细才是。 跨出两步,他吆喝:“小毛子、小桩子,还呆愣着啊!出来,到前头去整理圆大饼。” 仿佛是得了特赦,小毛子两人只差没有磕头谢恩,发着抖像逃难般地跟着单忠走出小内室。 润润继续戳着单奕阳的方正下颏,“你这高高在上的爷儿还真是色厉内恶啊!瞧,单管事多么怕你。” 她的手指十分不驯哦,他笑着将她的手腕扣住,以唇轻轻地含了一口细指,挑衅的目光里有着逗弄。 润润骇凛得脸色刷白,这不要脸的大少爷居然对她做出下流的不堪举止。她用力地抽回手,恨恨瞪视着他。 突然,一阵晕眩感袭向她,糟,一定是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忙碌劳累所致。她敲敲自己的头,她不能昏倒啊,尤其是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 可是,一片亮晃晃的白光映入她的眼帘之后,她的身子软倒而下,立刻陷入无知无觉的黯黑里。 单奕阳一吓,怎么也料想不到麻辣的她居然瞪着他昏厥过去。 俯望躺在地上的娇弱人儿,久久,他单臂一捞,将她扛上他的肩背。 .lyt99.lyt99.lyt99 “可恶……不孝孙……败家孙……”梦呓中的润润手一挥。 “哐当”一声,单奕阳手中的药碗掉落在地碎裂成片。 他低吼:“这女人连昏迷中都要骂我才过瘾啊!”不讲理的刁丫头。 但是话说回来,他是单大少爷,是北门口饼铺的老板,如今却纡尊降贵地为这刁丫头煎药端碗地随侍在侧。哼,她可不是他的什么人。 “没良心的恶男……” 她又骂他了!简直莫名其妙,他可不曾得罪她。不过,照方才单忠和伙计们所说的,她不但和气待人,而且体恤人心,一点谱也不摆,完全没有拿奶奶的“恩宠”来耍威风,然而他所面对的她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善良、温柔和认真负责任?最起码她对他不假辞色,总是一副他和她有着生生世世的仇怨似的。 他非常、非常地想教训她,不过,昏迷中的她竟是恁地柔弱不堪,少了锐气和蛮气的她颇是惹人怜爱。 怜……爱?他…震,然后重重地甩了甩头。 清醒点吧!这一只小母老虎不咬他就已经是意外了,哪有什么惹人怜,令人不舍的乱七八糟情绪。 床上的润润动了动羽睫,渐渐地苏醒过来,意识蒙蒙的她像个迷路的小小孩。她撑起上半身,倚靠着床木。 “还好吧?” “嗯?”她抬眸,映入眼瞳的影像使她一怔,她还在做梦吗? 梦里的他似乎好温柔,她希望真实中的他亦是如此。她喜欢这样的他。 “单忠说你是不眠不休地为铺子忙碌才会晕倒,你是姑娘,掌铺的责任自有男人担当。” 温柔的眼神,温柔的声音,温柔的动作。她不禁伸出手想抚一抚他眉心的折痕,他的蹙眉也是出于关心和疼惜吗? “啊?”这炙灼手心的感觉令她愣愣地自问:“是真的人,不是梦?” 这无理的刁丫头把他当做是她梦里纠缠的人?他想笑但勉强地忍住,惟恐使她不快,误以为他是借机笑话她。 等等!他何必为了她的情绪而违背他自己的意志?想笑就笑啊!不过单奕阳随即替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她体弱身虚,他是不想她再昏倒一次才迁就她的。 “你必须休息,彻底地休息一天。”这是命令,但是似乎泄漏太过的忧心和关怀之情。 一颗眼泪,两颗眼泪扑簌簌地滚滑而下,润润用手擦了擦,可更多更汹涌的泪珠仍是湿濡了她的双颊。 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哭嘛!她不是爱哭的姑娘。是由于他忽然的温柔?是由于她的身子虚弱?或者是由于先前被他误会而感到委屈? 可是她可以和他对骂,可以不理睬他,就是不要在他面前掉泪示弱啊。 然而一思及他气急败坏地骂她和妓院里的花娘一样,她的委屈和心口拧揪的痛感,逼使她完全掌控不了泪水的溃堤泛滥。 单奕阳慌乱了,几乎手足失措!他也不是没见过女人流泪,多得是女人瞧见他怒目狠瞪便胆小地哭个不停。对于女人的眼泪他通常只有不耐烦和发火的情绪,没有多余的了。 然他对她的泪却觉得心疼和自责,自责什么?他讶然自问,他没有犯错吧?她哭她的,他何必自责?况且她不是他的责任,她不是他的谁谁谁。 但该死的!他受不了她哭泣,受不了她拼命地想擦去那似乎永远也擦不完的泪。 他猛地擒握她的右手,“别哭了。”粗哑的声音中隐含着连他也心悸的不舍。他舍不得她哭? “……对不起。” “你……”润润眨眨羽睫,企图把泪雾眨掉。 “对不起,我不应该口不择言,无论如何你是为了铺子着想!”单奕阳差一点点咬到舌头,毕竟这是他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向人致歉。 他也很意外,他居然向人说对不起?而且对象是她…… 润润怔了一怔,一朵笑花缓缓地绽放在她的唇角。她没有想过一个大男人会向她致歉,他这三个字令她心窝热暖不已。 “单奕阳,我接受你的道歉。”她不是野蛮到底的人,先前之所以激动也许是因为这两天的疲累。 “……哦。”单奕阳不知该如何响应,久久才蹦出一句,“谢谢你。” “可以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水吗?” “可,可以……”他随即走开倒了一杯水,再落坐于榻边,喂她喝。 “慢点喝,免得呛到。” 她给他—记甜美的笑,那笑靥狠狠地撞进他的心坎。他执杯的手僵硬了,无形的亲密感使他这大男人既尴尬又腼腆极了。 “你自己……喝!”把茶杯递入她的手中,他骤然起身,状似逃难地离开。 润润被他前后极大反差的行为弄糊涂了,然而她的呆愕只维持片刻,尔后便微笑如花。 “他是不是害羞啊?我好像看见他的耳朵红了……” 人高马大的他也许只是面“凶”心善,她觉得他好可爱,而她的心好像浸了蜜,甜甜的。 “可是他的模样怎么挺熟悉?”左想右思,她越能肯定今日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狮威般的低吼和挺拔卓越的身形…… “啊!”她惊诧地咋舌。“原来单大少爷就是那个害我差点失去骨灰瓮的大胡子!” 难怪她总觉得自己早已见过他,在平安客栈中她太悲愤和骇凛,所以对大胡子男人的印象就只停留在他那一把大胡子之上。方才她又因为悸动的心思而没有认出他来。 “那么,我应该和他讲和还是继续生他的气?他是无心之过,骨灰瓮也毫无受损……”原谅他才对。 “可是,即便如此……”失去银票的她差一点走投无路,差一点就要窝破庙和向人乞讨剩饭。 “哎,好烦。”仍是拿不准。要是让他晓得他是她烦恼的源头,他会不会嘲笑她啊? .lyt99.lyt99.lyt99 润润只是劳累过度,经过一日的充分歇息和汤汤水水的进食,她已经恢复体力。事实上她不是弱柳般的软弱女子,和爹娘相依为命,挣钱度过每一餐,生命历程造就出她的非凡毅力。 夜已深沉,多数人家都已经灭烛上床,她请单忠把饼铺里的仆工们全叫到花厅中。 每个人不是打哈欠便是睡眼惺忪。 她笑咪咪地说:“扰了大伙儿的清梦,润润先向各位道个歉。” “元姑娘是奉老大大的命令来整顿这老铺子,也算是半个主子。” “单管事,其实我和人伙儿都是替单老夫人办事的底下人,咱们不分高低。况且你可是饼铺的元老,还望你能指点我—二。” 她一席话说得白发苍苍的单忠感动不已。人哪,图的就是一份尊重。 润润边为每一个人斟上一杯热茶,边笑容可掬地继续说下去。 “至于做饼师傅们和看铺子的各位叔伯小哥,往后饼铺的兴衰都得仰赖诸位了。恳请你们多加建言,咱们是同一路子的,全为了饼铺努力是不?” 几个年长的仆工几乎要挽袖拭泪了,他们一向是拿人薪晌当差,说实在的,饼铺的经营他们根本无可置喙,因此众人也无所谓生意的好坏,只是一份差活嘛,可如今却被寄予重责大任,他们决定要把饼铺当成自家的奋斗不懈。 伫立在花厅外的单奕阳挑着眉,他叼着一株麦草,慵懒地斜倚圆石柱旁。这小火焰似乎挺有能耐,几句话即哄得仆工们心服得很。 不过,他颇不是滋味地暗忖,难道是我让她看不过眼?否则她之前怎么总是和我唇枪舌战,瞧她对小毛子比对他这大少爷还要客气。 润润噙了一抹更甜美的笑意,“单管事,麻烦你在下一个月为每一个人多加一半的薪晌。” 单忠一愕。“这成吗?需不需要向老夫人和大少爷禀告一声?” “单老夫人已经允诺,饼铺的一切暂时由我全权处理,何况为大伙儿加点薪晌也是合理的举措,毕竟往后忙碌的差事多得很。做一份工,拿一份饷。” 小毛子和小桩子亢奋地拍起双手。“多了薪晌,我们可以让家中的弟妹吃得饱肚。”他们皆是苦命的穷人家子弟。 几个伙计们虽然不敢明白地表示欣悦之色,但他们心中亦是激动得想跪下来向润润磕头,毕竟人人都有养家活口的生活重担啊。 单奕阳则是挑高着眉,看来他小觑她了,这小火焰倒是懂得拢络人心,没两三下的工夫已经使得大伙铭感五内,小小的恩惠却能够令众人竭尽心力,甚至同她一样的以饼铺的兴衰为己任。 他不禁要对她刮目相看。 “至于单大少爷嘛,”清脆的声音含着戏嘲。“这饼铺他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靠他啊,呵呵……” 口中的麦草咬断了,单奕阳的眉间打上深折,他想请问她,她的“呵呵”是什么鬼意思? 但听她挺像个样子地嘱咐着:“从明日起,凡是到饼铺的客人无论是否买上一盒圆大饼,一律都得请对方喝杯茶。一来是待客之礼,再来嘛,当对方端着茶杯品茗的时候,我们可以把握时间介绍自己的圆大饼如何的美味,如何的可口是不?” 单忠直点着头。“极是,极是啊!如此一来,客人才不会总是随便瞧瞧便空手而回。” 润润接说:“你得多花点心力了。我想,咱们饼铺或许可以办个免费试吃的活动,虽然刚开始得赔销些圆大饼,但只要抓住客人的脾胃,往后人家就会时常过来买饼了。” 单忠笑咧开嘴,“小小的成本却能够招徕客人,这主意太好了,元姑娘聪慧啊,老夫人的眼光果然不差。” “你谬赞了。”事实上她不但挖空心思地想尽花招要打响北门口饼铺的名号,还希望能够突破传统圆大饼的口味。 北门口饼铺的圆大饼尝起来固然香甜不腻,可是单一的口味似乎无法抓住挑嘴客人的喜好。不过,研究饼馅的工夫留待日后一步一步地来吧。 “圆大饼的销路似乎都是订亲时当做礼饼,我想,应该另外制做小糕饼,毕竟饮茶的客人常习惯边吃茶边吃甜食。这个方面还望老师傅们 与我多加切磋商讨。” 圆圆胖胖的做饼师傅们立刻点头答道:“元姑娘有心哪,这铺子的未来就靠你了。” 润润正了脸色,认真、严肃地说:“不!北门口饼铺是大伙儿共有的,救不救得起来不能仰靠我一个人的力量。” 单忠以袖擦拭纵横老泪。这美丽的饼西施当家气势令人慑服哪。 她指挥若定,微笑着对一名年轻伙计说: “小夏子,你十八了是不?听说你活泼好动,呆不住看铺子的无聊差事?” 总是满不在乎的小夏子忙不迭说:“元姑娘求求你,别撵走我啊!我还有小弟要养活……” “我没有要撵走你呀!”她拍拍小夏子的右肩头,像个大姐姐般地瞅着他,“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贪玩了点。因材施教是孔老夫子的名训,所以我想借用你的长处,往后哪一户人家将有喜庆宴席,麻烦你主动去争取,为北门口饼铺拉生意。可以吗?” 错愕过后,小夏子不禁急着承诺:“行!行!我小夏子以往怠惰偷懒,但是我发誓,打日头起来我一定洗心革面。元姑娘,你真是好主子。” “我不是主子,我和你们都是伙计,只是我所负责的是运筹帷幄罢了。小夏子,往后你每拉一宗生意,依照盒数多少饼铺再另付你一笔银子,算是奖赏。” “我小夏子肯定拼老命干!” 隐身于门旁的单奕阳忍不住嘀咕两句:“好一个元润润,她以为她是单府人啊,居然用钱来收买人心。” 一抹娇俏的青翠身影轻盈地走向他,带笑的吴侬软语甜蜜蜜地。“单大少爷,怎么委屈你在门口罚站呢?” “你管本少爷!”情绪转换快速的他火冲着。 润润捂住双耳。“喂,你打雷呀,动不动就喜欢吼人。”他怎么又对她凶了?昨晚脸红的那个男人呢? “我吼你?这是你的荣幸,不知好歹。”他自知自己的猛爆脾气,但是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她还真有本事。 她揉一揉自己“受惊吓”的耳朵,嗔了他一笑,“敢问单大少爷为啥事闹意气?”所以忽然胡乱发悍。 他的怒目横扫一下花厅内的众人,雕凿似的俊容铁青着。“半夜里聚集所有的人‘商议’事情,居然没有人通知我一声?” 单忠连忙称罪。“是老奴的疏忽。” “哼。”疏忽?根本是故意把他阻隔于外,他才是真正的老板啊。 润润斟满一杯新茶。“单大少爷请!” 瞪着她递上来的茶,他怀疑银杯里掺了毒药。“奇怪,你不是对我这不孝孙十分地不屑吗?该不是笑里藏刀……”他气的是她居然不好好歇息,把他的“命令”当成耳边风。 她当他是最令人忍受不了的坏客人,借以训练自己往后应对各式各样的客人的能耐。 她仍是柔媚地笑着。“放心,就算我想毒死你,也不至于赔上我自己吧。其实不是大伙儿无视你这爷儿的存在,单管事是担心扰了你的清梦,况且这等芝麻小事还用不着请示你吗?”她不能任由莫名的甜蜜感主宰她,毕竟他对单老夫人不敬、不承欢。 口蜜腹剑!这姓元的美人胚何时对他客套?他想对她发怒逞狠,但是伸手都不打笑脸人了,更何况是恶声恶气地吼骂一个俏佳人? 他眯细了眼瞅她,久久,纵声大笑地拂袖离去。 众人皆呆!小毛子忍不住和小桩子咬耳朵。“老板怪怪的哦!怎么莫名其妙地发怒,又莫名其妙地大笑?他究竟为什么笑啊?” “因为他就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以及讨厌的家伙。昨日难得、稀罕的“和睦”相待似乎过去了。 小毛子和小桩子面面相觑。元姑娘一向甜美可人,像刚刚不就对大少爷软言相待吗?怎么大少爷才刚走,她脸色就变了? 莫名其妙的人似乎不只是大少爷哦! .lyt99.lyt99.lyt99 又是朝气蓬勃的一日。 披头散发的单奕阳来不及梳洗用膳,就疯狂地以极速冲到小内室。 他踹踢一腿,镶刻着花草和喜雀的红木门应声而倒。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滚!”他的黑眸燃烧熊熊火焰,愤怒的火焰。 一名肥肿,并且头顶光秃的老男人连滚带爬地逃离小内室,甚至顾不得他所买的十盒圆大饼和那痴想的美人吻。 单奕阳大踏步地走向润润,手指粗鲁地搓揉她的红唇。 “你……”发疯啊他!她的嘴快被他“蹂躏”得肿疼了。 “我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不准你再亲……亲客人的吗?你当我的警告是耳边风啊?”不受教的女人。 她用力挣脱出他的魔手,“单大少爷!本姑娘喜欢亲谁的脸颊不关你的事吧,况且你不也明白我这是为了饼铺的生意着想,身为单家长孙的你应该称赞我这尽责的伙计才是。” “北门口饼铺的生意好坏不必用你的美色来招揽!”他想摇摇她的头,使她清醒,清醒。“你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吧,抛头露面,甚至以色诱人是好人家女儿的举止?什么饼西施,简直是作践你自己!” “够了!”她横瞄他一眼,含带怒火地冷笑说:“你已经三番两次地诋毁、污蔑我,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仗着你的爷儿身份欺负我,我可也警告你……” “警告我什么?”单奕阳逼得更近,几乎与她身贴着身。“难不成你要动手打我?” 心,狂跳。润润困难地维持镇定,可是如擂鼓似的心悸叫她慌忙失措。是他的怒火太过炽人或者是他的靠近使她一时乱了套,她竟然感到紧张,强烈地想逃开他独有的霸猛气势。 “哑巴了?舌头被咬断了?”他坐下,火眸中的亮芒紧紧锁扣住她的心魂。“既然饼西施的一个亲吻能够造成骚动,我也是个男人,也想感觉一下你的小嘴儿贴上我的面颊是何等销魂滋味。” “色胚、恶徒!劣男、狂人!”他存心戏耍她。 他笑得令人胆寒。“你的小嘴儿骂人的模样倒是挺迷人,想必其柔软芳香的触感……” “下流!”他竟侮辱她,他竟敢! 一绺长发飘然落下遮隐了他右脸颊的阳刚线条,长发未加梳理的他更加显透出一丝凛人的狂魅。 “倘若我买上一百盒圆大饼,你是不是乐意奉献十个亲吻?”一想到她的软甜唇瓣印贴上老少男子的面颊,他就难以控制胸臆间的涌动怒潮。 至于为什么要为此发狂,他根本不认为有探究的必要。 这浑男是借机轻薄她、嘲弄她!很好,她和他的梁子结得更深了。以为她是胆小怕事,懦弱好欺的弱女子?实在抱歉,恐怕他要失望了。 润润眼波流转,“一百个亲吻也送上,只要你买得起一千盒圆大饼。”笑话!明明是饼铺的老板,居然还自掏腰包充当客人。 “你的确是忠心耿耿,相信奶奶一定很感动你为饼铺所付出的心力和牺牲。” “废话少说,闭上眼睛。” “做什么?”他防卫着,这女人的小聪明多得很。 “亲你呀!”她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真是对不住,本姑娘无法对着一个横眉竖目的男人亲脸。” 他的怒瞪维持好一会,然后才不情不愿地闭紧眼。 润润忙用眼神“指示”身穿丫环衣服的小毛子,但是他拼命地摇手,他不敢哪,就算再给他三倍的薪晌他也没那个胆子去亲单大少爷。 呜……他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虽然他是男儿身,不用顾忌贞节那种看不见的怪异东西。但是即使是他娘给他多生两颗胆,他也没有勇气以下犯上!而且大少爷那刀凿剑削般的深刻俊容怎么瞧都有一股迫人的悍烈,令人不敢撄其锋。 可润润眼神坚决地要他亲,小毛子只好苦着脸,抱着必死的决心把他的红唇凑上去—— “啊?”下一刻,他往后跌了个倒栽葱。“大、大少爷恕罪!” 单奕阳霍地起身,拎起他的衣襟。“你是个男孩?原来所谓的美人吻是由你这假丫环所送上?” 小毛子直打哆嗦。“大少爷饶了小的,饶了……”呜哇!原本小桩子吵着换他上工,是自己儿想多赚点银两硬是不让,现在他后悔死了。天啊,听说单大少爷的武功很是了得,他会不会一把捏碎他? “幸好我张开眼,没让你这小子亲上我的脸。”否则他的英名岂不是毁得彻底,他扔下小毛子,转向真正的罪魁祸首。 “元润润,你弄了个骗局,欺蒙客人!”然而他心中的一把火却莫名地浇熄了。 “哼!”她懒得解释。其实账房告诉她,也有许多妇人是选择买十盒送一盒的优惠回馈。 他拖拉起她的手,“走,让我那欣赏你的奶奶知道你任性妄为到如何的地步。” 她挣扎着,“不要,我还要忙差……” 可恶!他竟然把她横抱而起,以他的优势强行带她离开饼铺。“单、奕、阳,你这天杀的蛮子!以大欺小,以强欺弱!” 润润以为她只是在心里痛快地咒骂他,没想到她竟不自觉出口,而单奕阳听而未怒,甚至非常可恨、可耻、可鄙地纵声朗笑。 第三章 吓杀人香茶真是香哪,听说江南水都已经开始风行这种茶品。 但是顽逆恶孙坏了她老人家的兴致。 “发完火了吧?”单老夫人凉凉的语气仿佛是谈论园子里的花朵养得如何。 “奶奶!”单奕阳的火更旺了。 “得了!”单老夫人哀叹一气:“润润丫头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北门口这块老招牌啊,老大,你到底在气什么?” “把她赶出饼铺。” “喂!”一直忍受他在单老夫人面前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润润,忍不住伸出她的若玉皓腕——拐了他一肘子,叫他吃痛。 “我的不是你报告完了吧?单大少爷,你不是把饼铺视做烫手山芋?由我这鄙人来操劳应该正中你的心意不是?” “问题是你是个女流之辈!”她就这么巴不得每天抛头露面? “你瞧不起你的娘,也瞧不起你的老奶奶?” “胡乱编派。”他只是不愿意她泼俏的艳采净落旁人的眼,她的美丽应该属于…… 单奕阳皱眉,他头昏啊!她的美丽于他何关! 润润“习惯性”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胸膛。“你就是瞧不起女流之辈,认定我无力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老铺子。” “废话!你以为这两日的‘盛况空前’能够持续多久?扬州城内新兴的饼铺店可都是从京城里请来数一数二的老师傅,凭你也想斗赢他们?还有,你不要动不动就用手指猛戳我的胸膛,男女授受不亲你懂是不懂?” “哈!难不成你怕我会吃了你?” 一旁的单老夫人扑哧笑出声,她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拍手鼓掌,“继续,再继续啊,小俩口打情骂俏呢。” “单老夫人!”润润嗔声抗议。 “奶奶!”单奕阳的狮吼又起。 拿起茶杯,单老夫人不好意思地举杯笑笑。哎,早知道闭紧嘴巴嘛,小俩口的打情骂俏都让她这老婆子打断了,可惜哟。 单奕阳用命令式的口吻说:“奶奶,请你赶走你聘任的麻烦。” “这怎么可以,润润丫头可是……”她这老婆子相中的长孙媳人选啊! 润润拔尖的嗓音陡然打断单老夫人的反驳。“麻烦?姓单的,你说我是麻烦?我哪儿碍着你,烦了你!”她尚且还未跟他算清账呢,恶人先告状的坏胚子。 他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态。“撵走一名自以为是当家的外人还需要理由?如果我单奕阳再任由你玩那个买饼送吻的把戏,我就跟你姓。” 单老夫人插嘴:“是她跟你的姓才对!” “对,让你跟着我姓。”等等!单奕阳扬扬尚未束扎的长发。“不对,我干什么让她跟我姓单?” “太好了!”润润笑得眉眼弯弯,“我也不稀罕你的姓。” “你!”他不愉快地生着闷气。然而这劳什子的闷气因何而来? 单老夫人只好跳出来打圆场。“冬至不吃饺子,冻掉耳根儿。虽然霜雪早溶,但是江厨子的饺子挺细致,我们一块儿吃着吧。”她指指桌上的一盘热饺子。 回答她的是沉默的安静。单奕阳和润润相互恼瞪着,彼此的眼中都是灼灼焰芒。 单老夫人嘴巴一皱,沙哑的假哭声终于“吸引”住两人的目光。 她仍是哭啊哭,肩膀一耸一耸,状似哀惨。 “我这老婆子倒有一个方法……”咳咳!他们两人的眼神似乎告诉她那假哭被他们给识穿了。“就让润润丫头主持饼铺一个月,如果能够重振声威,饼铺的未来主人非她莫属,假若不成,便依老人你的意思,把她给撵了。” “……”奕阳琢磨着。 “不过得有个条件,你必须住在饼铺内的厢房一个月。” “为什么?”这两日他之所以留宿是因为她的昏倒,以及被她气得“忘记”回单府大宅。 “条件便是条件,还问理由啊!”近水楼台和日久生情嘛!她这做人家老奶奶的辛苦哇。 单奕阳是个直肠子的男人,然而他突地转了个弯,并—且是恶劣的念头。 “这条件我允了。” 润润皱皱眉,他答应住在厢房是无所谓啦,可是他的诡异笑容和眼神却讨厌得很。 .lyt99.lyt99.lyt99 北门口饼铺买圆大饼送美人吻的促销被迫停止,施压的人便是单奕阳。 即使他明白真正献吻的是男扮女装的小毛子! 润润懒得和他激辩,反正人高马大的他往她面前一站,她就矮了半截,所以也就由得他发号施令,包括他妄肆地不允她坐镇铺子,招呼客人。 没关系,可以由单管事和小桩子“卖笑”待客。 只是,当她和做饼师傅共同商讨如何改良圆大饼的时候,他也在一旁虎视眈眈,说实话,她对他这粘皮糖很难再笑颜温语。 这夜,润润趁着众人好梦正酣的良机,将一头长发盘起,用花布巾包扎妥当之后溜到厨房。 她卷起衣袖,得意地自言自语:“那个大少爷一定睡得沉,哼,不信摆脱不掉他。” 就着一盏烛火,她将白面粉加入白糖、清油、水和椒盐揉匀拌和,以手擀薄面团成如酒盅口大,撒些去皮芝麻后人炉焙熟。 当她取出香脆美味的圆饼,她的泪珠不禁滚滚跌出眼眶。 “娘……”她轻哽。打小娘亲就靠着卖糕饼维持他们一家三口的开销和爹爹的药草费。 她跟着娘亲揉面、煎饼和蒸炊甜食,那是她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她还记得娘亲总是拿手绢温柔地为她拭去汗水,她的软柔轻语和那美丽的微笑现在只能在梦中见。 润润哭得不能自己,恍惚中,她感到温热的关怀气息。泪迷蒙了她的眼,她努力地眨掉,是一双温柔的眼眸深深地凝视她,她莫名地心一动,投入他的怀抱。 单奕阳轻轻拍抚她的背,就像疼惜一个迷路的无助小孩,任由她在他怀中尽情哭泣。 久久—— 润润抬起泪眸,一抹难得的羞怯艳色漾泛开来,她拿起他干爽的长袖子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 ”谢……嗯,谢谢你。”怪别扭的!原本是冤家般的两人,她竟然抛开矜持地赖在他的怀里大哭。 也许他会因而又看轻她。不过,他的胸膛真的好健硕,好温暖,她有一点儿舍不得离开。 瞧着她生动、丰富的表情,她一会咬唇懊恼,一会娇羞可人,他的内心深处似乎被触动了什么,某种奇异的、难以解释的情愫正在泛滥成灾。 单奕阳不自觉地俯下面容,咫尺之距,他几乎要吻上她了—— 然而此时润润手中的烘饼儿掉落下地,“啪”一声他如梦乍醒,似惊似骇。 老天,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要吻她!没错,她的美丽的确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尤其是昏黄的烛光之下,尤其是她那如泣如诉的动人水眸!但是,她可是败坏他饼铺名声的麻烦女人,他不是应该令她知难而退或是乖驯服从他的权威? 单奕阳!你不是奕辰那个花心少爷,贪图美色或是色令智昏都不该是你的风格! “咳,你……”别用这种凄楚的眼神看我!“哭啥劲?” “我想……”想念爹娘。 他暴躁地挠挠披散于肩的黑发,“我管你哭啥,就算你哭昏了,也不关我的事。” 润润错愕,方才她以为他对她……是她错看了眼?或是她的心欺骗了自己? 他陡然推开她,挥挥衣袖。“元姑娘真有兴致,半夜不睡觉跑来厨房擀面皮,还呆笨地对着烘饼哭泣,莫非是自知厨艺不精?” 睁圆眸子,她狠狠地瞪他。他竟然取笑她呆笨?轻视她的做饼技能?娘虽然是推着小木车叫卖,但是整个村的人都赞扬她的巧手,而自己更是学了七八成,他对她的轻估便是对娘亲的不知敬重。 润润站起来,双手叉腰地摆出外人难见的泼辣神气。 “敢问你这个醉心武学而弃祖业于不顾的单大公子可会做饼?” 单奕阳的高大使他得以俯视她,虽然她并不若江南女子的娇小羸弱。 “掌理统管的主事者不需事必躬亲,自有底下人分工担劳,否则做饼师傅是做什么来着?” “恐怕你连揉面团都不会吧?”她努力地用眼神表示她的轻蔑不屑。 “本人是不曾做过那鄙事,但那是我不想,不代表我不会。”笑话,他可是自小习武,铁铮铮的汉子,揉个面团何难之有?比得过一把大刀难耍弄吗? “大话人人会说,做了才知真功夫。”她的愤怒也为方才的困窘和不该有的痴迷!哦不不,不是痴迷,她只是一时的懦弱无能,只是需要一个怀抱暂时抚慰她的思亲之恸罢了。 除了气他,恼他之外,她断然不可能再有另外的情绪了,尤其是最莫名其妙的那一种!她悍然抗拒。 单奕阳耸高双眉,烛光映照出他的腹中怒火狂烧。“你敢瞧不起我?” “不敢不敢,男人最要紧的便是尊严嘛。”润润凉凉地讽笑。 可恨的女人!很好,她以为她牙尖嘴利是不是?他之所以答应亲爱的老奶奶住在饼铺里,为的就是设法破坏她振兴北门口的计划,他是个骄傲霸道的强硬男人,决不可能容忍一个姑娘踩在他的头顶上。 “怎么?”她对他眨眨眼,胜利地笑着,“认输了?原来气宇轩昂的单大公子居然连揉面团都不行啊,也难怪北门口饼铺的生意每况愈下,唉,看来一个月后这铺子的老板我不当都不行。” “刁口小娃!”他卷起衣袖。“就让你的自鸣得意受受挫!”不就是面粉加水揉一揉,三岁小孩都会玩的把戏。 润润眯细眼儿,这男人杀气腾腾的,他以为他是要宰杀猪羊呀! .lyt99.lyt99.lyt99 长木桌上已准备面粉和清水,润润瞄着扎束好长发的单奕阳。“请。” 虽然不曾真正下厨过,但是好歹也看过她刚刚揉和面团的情况。雕虫小技嘛,她一个纤纤女子能够轻易完成的小差工,没有道理他会失败吧? 一些面粉和水罢了。 唇边噙了魅力十足的淡笑,他开始“对付”长木桌上的面粉和清水。左揉、右搓,前后搅和。 但是,手中的一堆面粉糊怎么存心和他做对,任他用尽气力,依然无法揉成团。 润润清清脆脆地笑出声。 他转头,“不准笑!”竟敢轻视他! “可是我不能控制我自己啊!”忍住笑意蛮伤身的哦。 “元、润、润!” “小的在!”好好笑呀,他干嘛一副想杀了那一坨面粉糊的模样。 单奕阳的确痛恨手中不听话的鬼东西,但是他更痛恨的却是她脸上、唇角和眼中的嘲弄侮笑。他;怎么可以叫她看轻他! 他更加卖力地揉搓,在这即将天亮时分,他的额上涔涔冒出汗水。 润润拍拍双手。“一个时辰了!单大公子你在生孩子呀?” 他的双手全是粘稠的面粉糊。“只要抓到决窍……”他不相信他奈何不了这面糊。 “唉,别了吧!等你揉好这一团面糊啊……” 不知何年何月。 她挥挥手,仿佛赶开一只挫败的狮子。“小的可以在半刻钟之内揉完。” 单奕阳退开几步,说实话,他很想处罚她,她是他所见过最乖张的女子。身为单府长孙的他一向是人人又敬又畏的大少,敬的是由于他的武学底子堪称深厚,畏的则是因为他天生易怒暴烈的脾性。 就只有她,美美的饼西施不但不把他放在眼里,似乎还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然而她的泪水和无助却又泄漏出她的柔弱不堪,以及令人心疼的压抑。 的确是个扰人情绪的怪女人。 润润偏过头,“你是在瞪我或者是发呆?”他的眼神既专注又迷惑,揉合着怒火和怜惜的复杂。 他粗哑地淡哼一声。天快亮了,他竟然和她厮混了大半夜! “好生学着点儿,单大公子。”她利落地单手一翻,面粉糊仿佛是她的玩物,由她搓揉搅和。 不一会儿她已经摆平它,而且是轻轻松松。 单奕阳瞪着她近手出神人化的揉面团技术,不禁摇头再摇头。 润润把已揉好的面团分成数十小份,一个个的圆凸面团端端正正搁放在长木桌上。 “如何?我晓得你叹为观止,不用猛摇头,更不用恨得牙痒痒。” “不可能,看你,该连基本功夫都不会的……”做饼师傅们的功夫应该是多年的努力练习,而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村野姑娘。 润润摸鼻尖。“不是我瞧不起你,但是老板,你应该觉得可耻了吧?” 他认输!男子汉人丈夫信守承诺。然而她戏谑他“可耻”?这、这……叫他如何认?如何忍?, “咦?你输不起是不?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连揉个面团都不行,好歹你可是拜过东北高个的练家子,脸面总得顾着对吧?”不是她刻薄嘴坏,而是她一向憎厌不孝,不负责任的富家子弟。 而且他刚刚不也嘲弄过她吗? 她得挫挫他的锐气!娘亲常说她是吃软不吃硬,也许他就是与她旗鼓相当的对手。 拿起长木桌上的一个小个面团,润润甩手一去,哎呀,丢上他男人味十足的俊容。 单奕阳伸手拿下脸颊—上的粘稠面团,他觉得自己像个杂耍小丑,而她还在笑…… 他动了肝火,想也不想地抓起另一个小面团往她身上砸摔。 哇!润润连退三步,他的力量强劲到让她的胸口泛疼。低首一瞧,好难堪,她的左胸上沾有一些面粉糊渣渣。她又不是故意砸他的好看容貌,他未免太小心眼了。 “单奕阳!你好样的!” 她连续丢去三个面团,然而已有防备的单奕阳轻易一闪,三个面团全掉落下地,没一个丢中他。 他笑了。“自不量力。回家去吃奶吧。”看着她怒生颊红,他的心情没来由地大快。 润润转着水灵灵的瞳眸,半晌,她越过长木桌往门外走去。 他讶然,她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吧?他喜欢她的活泼性子……喜欢?这惊恐非比寻常,几乎是他第一次感到惶惑是何滋味。 没、没什么才对!喜欢而已嘛,他也喜欢奶奶,父母和三个手足亲弟,还有东北的雪山和老树。 此时一袋白色的不明物蓦地向单奕阳攻击而来,而他竟然失去练武人该有的敏锐,被偷袭成功。 目光往下一扫,他冷抽一口寒气;“元润润……该打的你!” “我……”润润摇摇手,她很想表示歉意啦,可是当她瞄向自己的“杰作”时,不得不咬紧唇齿,强忍笑意。 因为她随意抓起门旁的一袋白面粉往他丢去……那恰恰正中他的胯下。 身旁黑衣、黑长褂的他两腿之间满是白粉,真是叫她这闺女赧红颜! 原本就是暴烈雄狮的单奕阳低吼一声,疯狂地拿起长木桌上的面团丢砸向她。 “以为我好欺负!”她可是自小玩着面团长大的呢。 于是乎,两个人你丢我砸地斗起意气来。 当做饼老师傅起早要来上工,见状,个个不是拼命睁大眼睛就是不信地揉揉眼皮。 “这是怎么一回事?”小毛子呆问。 “面团也可以当武器攻击呀。”小桩子呆答。 做饼老师傅抚抚长须,纳闷着。“大少爷虽然坏脾气,但是他不曾对下人或是姑娘家发脾气发成这样子。元姑娘虽然是老夫人属意的主事者,却连摆架子或颐指气使都未曾有过。但怎么这两人一对上总是闹得轰轰烈烈的……” “好幼稚!小孩子才会互相丢砸面团。”小桩子搔搔头皮。 没有人应和他的话,因为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欣赏”烈主人和饼西施的面团战争。 大厨房里头的人已经全身沾满面粉,有着形容不出的狼狈和好笑。 第四章 饼铺的垂花门乃是分隔内外的屏障,一道急光掠影之后是另一抹纤盈身段的翻飞。 “确定她是你寻找两年的人?也许只是同姓、同年龄。” “或许,”含笑的嗓音阴冷回道:“或许同姓是巧合,她的做饼技巧亦是巧合,十八岁也是巧合。” “那么,咱们是否动手?” “你认为呢?”其实他已经确认她即是他苦寻两年的人,因为她的相貌和她的生母一般无一。 轴画是他爹亲手所绘,而她,与轴画里的那个娴雅女子不仅眉目唇鼻极为相似,最重要的是她的芳名亦是润润。润润,是他夭折妹妹的小名。 爹对轴画中的男人有恨,但是对里头的女人却似有另一番暧昧的情绪。 “一旦找到那件东西,应该如何处置她?杀她灭口?” 男人俊美的丹凤眼微微地眯起,他轻笑, “无妨,为了那物品,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人都无妨。” “是吗?你……”唉,她的叹息只有她自己听见。 .lyt99.lyt99.lyt99 单奕阳怒视的目光灼灼。 润润也狠狠地瞪着他。 两人相同的表情,相同的狼狈不堪,他们成了白发者,因为互掷面团之后,又相互丢砸一小袋一小袋的白色面粉。 原本的观战者一致退出这恐怖十分的战场,一来是身为底下人的他们不敢逆上,再来是饼铺前面可不能唱空城。所以包括单忠也忙着铺子里的活儿了。 两人继续对峙,直到小桩子怯怯的声音在厨房外响起。 “元姑娘,许多大爷都说要由你介绍圆大饼,不然他们不买。” 单奕阳仿佛吃了十斤炸药地狂嚣:“去叫那些色老头爬滚出去,否则我会亲自踹人。” 润润回吼过去:“你敢!来者可是客。就是你这暴猛性子时常得罪客人,这百年老店才快垮了,难怪老夫人要为亏损连连而烦恼。” 他的腰不软,他的嘴也不甜,尤有甚者他根本不稀罕饼铺的兴衰。 其实他大可以把饼铺丢给她,就像丢出一个烫手山芋。她不但负责认真,最重要的是她把那个诡诈得可爱又可恶的奶奶当成恩人,他相信她一定可以为了报恩而把这老饼铺一肩扛下,甚至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是他别扭得连他自己也捉摸不透。他只知道自己非常非常地生气!他不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吗?然而她却不思图报,也不是希望她做牛做马啦,但是一个微笑或是一句谢谢她也吝惜给予。 他绝对不是稀罕,就是不痛快,这不痛快令他这一向直肠子的人难受极了。 所以他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他住进饼铺为的不是奶奶的约定,而是他要破坏她救援饼铺的每一个办法。这对他而言可是不正常的行径,毕竟他不是小心眼的人。 不过,从遇到她开始一切便乱了谱!算了,他没有多余心思去琢磨。 单奕阳坚持,“倘若你敢再出去接客,我就把你绑起来。” “接客?”润润抹一抹颊上的白色面粉。“姓单的,你当我是娼妓啊?”招待客人和接客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总之,你敢……” “知道了,绑我对不对?”她甩甩袖子,转身往外走两步,回眸对他娇媚一笑。“这一个月之内饼铺归我管理,你呢,只是住宿的‘客人’。”所以无权干涉她。 很好,她以为他是对空气说话。大丈夫不怒则不威,他应该叫她见识一下他的男威。他一大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 “喂!”她吃惊地双手拼命舞动,企图挣脱出他的箝制。 “我说过我一定会把你捆绑起来!”而他现在便是要这么做。 润润气得快晕了,她的双腿在半空中晃着,但是高大如山的单奕阳却从容地抱着她往厢房走去。 润润低叫:“放开我!你这比蛮子还要蛮的坏蛋!” 单奕阳哈哈大笑,仿佛得到天下宝藏般地爽快无比。 一旁的小桩子则是看得目瞪口呆。 一刻钟之后,整个饼铺沸沸扬扬地讨论着单奕阳和润润之间的火爆气氛以及……暧昧的情愫。 单忠将自身观察说出:“大少爷从来不会对女人发脾气,因为他只要怒瞪一眼或是低吼出声,女人对他的爱慕便立即消失无踪,自此视他如洪水猛兽地保持距离。” “那么元姑娘和老板是打情骂俏喽?”小夏子吃吃笑问。 做饼师傅们一致认同。“能够使得老板如此发火的女人,除了单老夫人以外就只有元润润了。” 小毛子和小桩子闻言不禁笑开怀。“元姑娘也许就是我们未来的大少奶奶了。” 单忠笑着点了点头,他忖思,想必老夫人老早就相中她当长孙媳,否则这铺子怎么可能放心交给元姑娘? 这元姑娘可柔亦可刚,的确是克制大少爷的难得佳人。看来,老夫人这个宝是押对了。 他想哭哇!未来的大少奶奶竭尽心力地抢救老饼铺,真是老太爷在天之灵的庇佑。 .lyt99.lyt99.lyt99 “放开我。” 单奕阳听若未闻。 “恶男、目无王法!霸道、不讲理!” 他将一杯水递上前,“渴不渴?”这女人对谁都温柔,就是对他一下子温柔,一下子使泼。 “哼。”润润自鼻子喷出气,用力转开头。 “不必再瞪了,眼睛不酸吗?”他是可怜她骂了半个时辰,才体恤地给她一杯水解解渴。不过 他觉得他也挺自我降格,她骂的对象是他哪。 “假惺惺!你把我的手和腿都绑在椅子上,请问,我怎么喝水?” 淡扫一下双手负绑于椅后的她,单奕阳一脸恍悟,他忽地俯低面容,眨眨眼。 “做、做什么?”他的靠近总是令她紧张,他的气息使她心跳速度快得像是生了病。 “你害怕?怕我的接近。” 他的笑容十分可恶,而且困扰于她。怎么有人能够恶笑得这样迷人!她恼叫:“谁怕你来着,你再不放开我……” “你能奈我何?”单奕阳故意戏弄她,她因为不平和沮丧而颊生粉红,他仿佛可以看一辈子也不厌倦。 一辈子……他这想法…… 润润咬咬唇,是呀,她不能打他、咬他、踢他,只能由得他欺负…… 气愤地两脚一蹬,一个重心不稳,她连人带椅地往后跌去。 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扶起椅子,并且为她松绑。 “伤到哪里?有没有磨破皮?”他想劈他自己,居然可能害她受伤。 原本润润是想破口大骂,但看他眼中饱含浓得散不开的深情和令她无法抵挡叫人悸动的 懊悔和痛楚…… 他拉起她,仔仔细细地察看她是否受伤。 她慌了,一径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单奕阳的双手手肘微弯,成一个圈的困住纤细的她。 她紧张地问:“你,你又要做什……”天啊!他炽热的注视叫她难以招架,她担心自己会跌入深渊,至于是什么深渊?头脑暂时昏沉的她无力细究。 “我要……” 瞪着他滚动的喉结,润润顿觉口干舌燥。 她的问题在下一瞬立即得到解答——他吻了她! 震愕过度的她惊讶地张开小嘴儿,而这对他是大好机会……他将舌尖伸探进去,霸狂地,却也满是疼惜地吮吸着她的蜜津。 纠缠的双舌仿佛要亲密到天荒地老,他尽情挑逗她,以他的热情和一颗滚烫的心。 润润被他的热烈亲吻攻击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她的头更晕了。她明白自己很难不去响应他的感情…… .lyt99.lyt99.lyt99 尴尬!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润润不知如何面对单奕阳,幸好他转身即走,否则她怕自己的窘迫羞赧将全落入他的眼中。 “不过是一个吻。” 但这是她最初的心悸啊! “哎,不想了,做活,做活,不能让老夫人失望。”知遇之恩高如天。 润润召集了四个做饼师傅们一同商讨改良口味的事。 “四老,咱的饼铺虽是百年老店,但是单一的口味很难开拓客群。而且我仔细想过了,一般吃饼当甜嘴的客人,通常喜欢苏州的各式糕点,至于大喜和小订的客人则不一定喜欢咱们的甜豆馅饼儿。” “姑娘的意思是另外发展出新口味、多样式的饼糕?” “嗯。”她为四个做饼师傅各斟一杯茶。“桂花糕、奶子花糕、澄沙馅、枣馅和糖馅都是江南人喜食的甜嘴儿,光是熬蜂蜜、炼奶油或是猪油香便可以做出不同滋味的甜饼。” “极是。”四人异口同声。 “其实芝麻椒盐的甜咸馅也别有一番滋味。还有巧果,由米磨成粉所做的面坯人油锅炸成花朵后再撒上白糖,那是越嚼越够味的小热食。” “用肉和花椒调成馅,在饼铛上用油煎熟也是不错的热饼。” “黄老的建议极好!天冷时配个茶或是温壶酒电是最佳口粮。” 一顶高帽子戴下,黄师傅眉开眼笑地说:“我服了元姑娘你!这么吧,一切由你拿主意,咱四个人决无二话做到底,为你打水、揉面都成。” “润润不敢劳烦,我们一块儿努力吧。”她希望能够做出独一无二的绝好饼食,如此才能令“北门口饼铺”这匾额真正地起死回生,并且发扬光大。 而且娘亲在世时最喜欢做饼了,吃饼和做饼对她而言都是最温暖的事。 .lyt99.lyt99.lyt99 小毛子、小桩子和小夏子全把润润当成崇拜的人。 他们看着她用木模子做出月桂和玉兔形状的饼儿,口水直流而下。往常店家所贩售的通常是刻饰着福寿篆体字的大饼,顶多就是桃子、瓜果和石榴的外观。 可是她把饼儿做出许多花样,就像捏面小人似的俏皮可爱,令人想尝却又不忍吃下。 润润用红花水、红棉纸和蓝靛做为染料,因此她所揉捏出的玫瑰花饼艳丽极了。 今日,她留了些给大伙儿尝尝以外,就提着竹盒到单府大宅去了。 十分的紧张再加上惶惶不安,她等待单老夫人试吃后的评论。 “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单老夫人吃了一小块山楂饼后开了胃,又接连吃着竹盒内的各式小饼。 “这是什么?甜而不腻。” 润润回答:“菊糕!粟子、银杏和松仁所做成。” “比重阳糕来得可口。那么这个……”单老夫人咬了另一块饼。 “这是百花捣碎做出的花糕,算是苏州有名的甜食,不过我另外加入逢草,可诱人食欲。” 单老夫人一边笑一边摇摇头。 润润着慌,“是不是我手拙,做不出合你味儿的饼?” “不不,你甭慌,我这老太婆摇头的意思,是因为我万万料想不到年纪轻轻的你,能有如此巧艺和巧思。” “是我的娘亲教授予我……”十年来她和娘亲一同推着小木车四处叫卖小糕点,唉,多么令人怀想的记忆。 “好孩子。”单老夫人看着润润泛起泪雾的晶亮大眼,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当时我只以为你是略懂做饼的姑娘,毕竟你才十八岁!况且我要的是能够代替单忠掌管 事务的人才,看来你这饼西施内外皆可扛。我真是好运哪!”真正让她把饼铺交给润润的缘由,其实是那时她所穿的那件男子外袍。 这面貌姣好的小女娃和她那烈性的长孙应该早就认识才是!把他们“弄”在一起,不仅能够使小俩口日久生情,又可以让饼铺有一个尽责的老板,这两全其美的计谋她可是自己得意得很。 “老夫人……”见单老夫人发着愣,润润轻喊了声。 猛然回神的她干笑了下,随便问道:“那个家伙怎么没和你一道回来?” “那个家伙……”姓单名奕阳的大男人是不?呵呵。“他前天就离开饼铺了。怎么,他没回来?又跑去东北练功?”不知怎地她竟然微慌着!讨人厌的他离得越远她不是应该越开心吗? 在北门口饼铺闲暇之余,单忠常会把单奕阳的事说给润润听,当然也包括他常常远赴东北练武的事。 “你和他吵架了?该不会吵着吵着就打架吧?”这丫头温良谦和的性子每每一遇上老大就会转性儿,绝配的冤家。 “没有。”她一向不喜欢吵嘴,只是他老是要惹恼她。至于打架,她不笨,不想被他那大老虎给弄伤。 他的不见踪影就是由于那个吻吧?因为他吻了她,所以害臊地躲起来?难道他后悔“不小心”和她缠绵? 思及此,润润不自觉地握起右拳。如果单奕阳在场,也许她会无法控制地送他一记粉拳。 单老夫人偷偷觑着,佯装平淡地说:“今天你就住下吧,厢房多得是。”四个孙子都是一个样,各忙各的。 “是的。”单老夫人的慈蔼和关爱令润润感动极了。 其实单老夫人是另有打算!奕阳那孩子一定是呆在他建造于外的武阁,如果骗他自己生了急病,他不至于弃她于不顾,应该会立即赶回单府来探望一下她这老太婆吧? 或许直接把他打晕,迫令他和润丫头送入洞房?生米煮成饭是最老套,最为有用的逼婚方式。 今晚一定会很忙,很忙。 .lyt99.lyt99.lyt99 天蒙蒙地微亮着,润润习惯早起,她披上外褛走出厢房。 以往她都是摸着黑就从被窝里爬出来,因为她希望娘亲能够多睡一会,所以她总是先把灶里的柴火烧好,揉好面粉团。 走过单府后堂的夹道,她踩在鹅卵石地上,两旁几株合欢树遮掩了仍算暗沉的天光。 “元润润。”低哑的陌生嗓音响起。 润润转身,惊见一个蒙面黑衣男人。 “你是……”她偷偷地小退两步。这男人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你怕我?”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蒙着脸见人吧?除非你的脸有伤。”糟!她所居住的客房和大厅、仆役房都有一大段距离。 “你想,我会杀了你吗?” “你是什么人?我记得我没有和人结过怨。”要有,也只有单奕阳那暴烈男子。 “拿来。” “什么?”这附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拿来自卫防身,她努力压下恐惧之色,斟酌着应该如何逃过这一劫。 蒙面人冷嗤:“你那前朝内殿侍卫老爹所交给你的……算是遗物吧。” 润润不解,爹娘留给她的是亲情的回忆,哪来什么遗物?她余光一瞄,迅速地往左边的川堂跑去,心想只要脚步快一点也许就能找到救兵。 “蠢女人。”蒙面人轻笑着,从腰间掏出一片小尖石,准确地丢向润润的后颈肩。 突遭袭击的润润踉跄一阵,脚底下的一块石头使她闪避不及而绊倒。这一往前倾使得她的额头撞上前方的梁柱。一阵天旋地转,她瘫软倒下。 蒙面人缓缓地走向她。“应该把你带走,或是直接搜你的身?” 他伸出左手—— 一条男人腰带倏然卷住他的左手! 他匆忙一瞥,迅速地转移身形挣脱左腕上捆系住的束缚。当他挣脱开来,昏厥过去的润润已经落入单奕阳伸长的手臂。 “原来你也在?”他错估了。 单奕阳一手抱牢润润,另一手已经出招。他要生擒这个大胆的闯入者!单府有他在,岂容外人撒野,更何况这没脸见人的蒙面人似乎针对润润而来,如果他是采花大盗,哈,受死吧。 两人的对打在电光石火之间过了数十招,蒙面人明白自己无法以武力取胜,因为单奕阳在顾及怀中佳人之余,竟能够避开他的锁喉功。 “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别逼人太甚!”他要的只是那件东西。 “你敢动她,打她的主意就是我的仇敌。” “原来单大少爷也迷上饼西施,和普通大众、贩夫走卒同一个德行。”冷冷一勾唇,蒙面人纵身飞上屋檐,转瞬间已经消失踪影。 单奕阳怔愕了下,他迷上他怀里的元润润?是这个样子的吗? .lyt99.lyt99.lyt99 单奕阳把润润抱回她昨夜歇息的厢房,将她平放在床褥上,并且为她盖好暖被。 “似乎,我总是抱着昏迷的你躺上床……”望了她一眼,他转身走了。 随后,目睹这一切的单老夫人走进厢房。她摇摇头,“老大居然没有注意到我这老婆子一直呆在一旁偷窥,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而不可原谅的是这家伙居然没有心急如焚地去探望她这“病危”的奶奶!他之所以经过那夹道,无非是想往他自己的院落歇息去。 “应该让他受受罪!一来惩戒他的不孝,再来……”单老夫人想得眉飞色舞,喜不自胜。她掀开润润身上的暖被,动手把她的上衣和抹胸一并卸除。幸好没有惊醒昏迷中的润丫头。 那个不请自来的蒙面人倒是帮了个大忙,否则她还在烦恼如何使计呢。 “不过,那男人说的东西是指什么?”看来她得加派人手保护饼铺。 .lyt99.lyt99.lyt99 单奕阳是因为单忠传话,告知他亲爱的奶奶突感不适,要他回单府一趟。 其实他并不太相信奶奶病急,那九成九是她编造出的谎言,不过身为人孙,基本孝行不可废,所以他从他的武阁回返位在单府中的专属院落。 小睡一会之后,却没有往单老夫人的厢房方向走去,当他走入润润所暂居的厢房时他才惧地一凛。难道他真的不知不觉地让她走入他的心房?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 如同那个深吻一样地使他惊骇,他……怎么会不由自主地对她…… 盯着润润颤动的羽睫,他想她快清醒了才是,他轻拍她的脸颊。 “嗯……”润润微掀开眼。 他停下手,奇怪地发现床榻旁有一件艳色叩小衣。 他倾身将小衣拾起,展开细瞧之后,如遭雷击似地一动也不动。 苏醒过来的润润仍觉一颗头极为沉重,她摇摇头,想把晕眩感摇掉,然后她也呆掉了。 片刻后,她大叫:“单奕阳!你这色胚!你怎么可以进入我的房间?又怎么可以拿着我的肚兜……瞧!”幸好他没有拿着那片小布把玩。 “你的肚兜?你没……”穿? 瞪直双眼仰瞪着他的润润惊恐地微张开小口,她双手抓住身上的暖被,颤抖地略略掀开看,下一瞬,她的面色比雪花还白。 “你、你你下流、卑鄙、无耻!” “啊!”他无言以对,她是不是撞坏脑子? 他的毫无愧疚之色使她更气恼,她用力地吼骂他:“装蒜啊你!不是你把我的衣服给脱掉的吗?我可没有裸睡的嗜好!何况你手中的……的那个……就是证据!” 单奕阳看看她,再看看手中的小衣,他只有一句话。“不要冤枉人!” “你还嘴硬,分明是你……”她气哭了,十指由于过度使劲地揪住暖被而青筋暴出。“你,王八羔子!不要脸、不要脸!” 他胸口的愠怒开始勃发。“喂,女人!你以为我是要脱掉你的衣服好对你非礼啊?你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告诉你,若不是我的英雄救美,你老早被那蒙面人给毁了,他啊,也许会来个先奸后杀!” 蒙面人?对!她想起来了。“这么说是你把他打跑,然后趁我昏迷,想对我不轨。” “你听不懂人话啊!”人不是他杀的,干什么硬要认定他是杀人犯,倘若他真的对她下手……认罪就是! 他还跟她凶!这个天下第一可恨的男人。润润忍不住啜泣。 什么叫做不白之冤,单奕阳终于体会到了。他瞪着哭得凄惨的她,既愤怒又怜惜。 房门在这时被打开,单老夫人和两个丫环”适时”地出现。 “孙子,你怎么能欺负润润丫头。” 他回头低吼:“我没有!” “事实摆在眼前。” “没有就是没有!”他不是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唉,既然你做出这种事,我这老奶奶可不能袒护。润润,你别伤心了,我会让这家伙给你交代。” 润润错愕,泪珠在她眼眶中转呀转的。 单奕阳的胸膛急剧地起伏。“什么交代?我又没有占有她。” “但是你差一点就把她占有了啊!所以我决定让你们结为夫妇。” “啊?”倒抽一口冷气的两人彼此对看一眼,随即移开视线。 润润尴尬得不知所措,她嗫嚅着:“不、不用吧!他没、呃毕竟还没有发生……”总之她仍是完璧之身。 单老夫人面带威严地说:“虽是如此,,但你的身体应该让他瞧见了,这对女人的贞洁是何等的损伤,除了他,你无法另配良人了。” 是没错啦!他亲手脱掉她的外衣和肚兜的时候,总不可能是紧闭双眼的吧。但是她不要一个对她无情无爱的丈夫。 “老夫人,润润可以终生不嫁。” “怎么?奕阳人品好,武学佳,应该匹配得起你才对。” “我就是不要嫁给他!” 单奕阳的表情难看极了。“姓元的,嫁给我有这么糟糕?侮辱了你啊!你以为我巴不得娶你?”他的“行情”应该很好,她的抗拒令他很不舒服,甚至感到莫名所以地心痛。 单老夫人以手势制止小俩口的对峙,“润润丫头,虽然你是孤女,我这老太婆不能因此而让你受屈!你过世的爹娘一定关心你的婚姻大事。 “女人嘛,怎么能够没有良人的呵护,除非是尼姑,否则总是要穿上嫁衣。倘使你坚持拒婚,我这老太婆子如何到黄泉底下面对你的爹娘?我啊,一脚跨进棺材里的人喽。” “老夫人……” “如果你不嫁,我一定寝食难安……唉,干脆以死谢罪,谁叫我教孙不良哪。” 单奕阳的眉毛一耸一挑,他何罪之有?又哪里不良了?他只是踏进她的房间,拾起她床边的小衣。 润润看着他的恶臭脸色,她好气呀,难道娶她对他而言是下地狱般的悲惨事情?她应该强悍拒婚,可是老夫人的痛苦神情令她不知如何坚持? 单老夫人扬声:“沉默视同认可是不是?等我选好良辰吉日便让你们成亲。润润,你这个长孙媳妇必须孝敬我这老祖母啊。” 第五章 静心湖畔。 一名妍丽女子轻声开口:“听说她是单府未来的大少奶奶了,婚期订在下个月初五!单府老大不是好对付的人,他一定会力保他的娘子,” “智取。”男人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一片烟雨蒙蒙的山光水色。 “你要如何?”她悚然一惊,一股没来由的紧张使她呼吸微窒。 “不必向你禀告吧?” “师兄……”为什么他总是对她冷淡如斯?难道他的生命中除了那一件事以外,什么也不在意吗? 或者是他从来不曾在意过她!如果她能够帮他取得那物品,他会不会多放一点儿心思在她的身上? .lyt99.lyt99.lyt99 自从润润从单府回到饼铺,所有的人对待她的态度更加尊重有礼,见到她一定恭恭敬敬地揖上一礼。 但她不喜欢这样。 单忠说:“老夫人传下话,扬州城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元姑娘将是单大少奶奶,而主与仆之间不能不守分寸。” “但是我们是一起为饼铺努力的伙伴啊!何必分主仆上下。” 可所有的人仍然当她是单府的大少奶奶一般地崇敬着。 她觉得闷,趁着空闲她走出饼铺随意逛逛。使她气闷难受的,是单奕阳那个没心肝的恶男!这些天他居然不理睬她,而且尽摆臭脸给她欣赏。 “拜托!我是欠他多少银两没还吗?一副债主的面孔! “还有,他那一双眼睛居然充满哀哀怨怨的,好像被我逼婚!他不情愿,可我就情愿了呀?是他自己对我……虽然未得手,但是他的恶劣行径天地不容,他以为我是窑姐儿吗?就算是,他对我怎样也得给银两是不?况且我是清清白白的闺女。” 放眼四望,她才猛地发现她居然自己跟自己说话。 真是的!她被单奕阳气糊涂了。 “饼西施啊!”一只肥手搭放上她的左肩,“跟哥哥我玩玩吧。” 她低身闪避,这种痞子她还不屑教训。 肥男和其仆役阻挡住她的去路,涎着笑, “哥哥我不会亏待你的!哥哥可是最疼美人,尤其是像你这种活灵灵的美人。” 仆役中较为年幼的闻言吃吃乱笑。“木头美人也是可以打发无聊的呀。” 一群人包围住她,她大喊救命,但是路人只是视而不见地快快走过。店中人也怕惹上麻烦,不敢挺身而出,少管一事是一事。 肥男抓住润润的头发。“想逃?哈,本人可是街头小霸王。” 疼!但是她咬住唇,硬是不求饶,不示弱。娘亲总说,她是遇弱扶弱,遇恶则悍然以对。 她狠狠地反身踩了他一脚。 肥男哇哇啦啦地跳着脚,松手放开了她,但是立刻又命令仆役们把她抓住。 危急之时,一名翩翩风采的儒雅男人仿佛从天而降的神似的,他几个掌风便把一伙歹徒全撂倒。 儒雅男人关怀的声音问:“姑娘没有受伤吧” “谢谢你的解围。” “在下初来乍到,如果姑娘愿意,可否请你为在下带个路。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儿景色的细腻清雅和柔妍风采举世闻名……” 润润碍于两人孤男寡女原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这人对她的恩义她应当回还,何况只不过是介绍一下扬州城的美丽景色,她不该小心眼地拘泥于世俗之见。 “山温水软似名姝!虽然苏州的枫桥和街巷临河是江南一绝,不过扬州城的粉墙黛瓦和园林之美也毫不逊色。公子,请。” “在下姓宋,名威。” “我是元润润……” 一对璧人似的男女一同往街井前方说说笑笑地走去。 先前被掌风击中,而躺在地上的几个男人相对一眼,上扬的唇线仿佛是高兴的笑意。 街角处,一抹粉红倩影似有不安。微风凉寒,将她的衣裙飘飘轻吹。 .lyt99.lyt99.lyt99 单奕阳的俊容冰冷到极点,仿佛结了霜似的。 饼铺里的伙计们全躲到自己的房里,尤其是多嘴的小夏子,他一身的汗毛全然竖立,只差没吓死。 天色暗了,单奕阳像尊雕像,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刚走进铺子里的润润就着微晕的烛光瞅向他,“你怎么了?铺子怎么关了?”幸好有小毛子为她留了后门。 “舍得回来了?” 很火爆哦。“你又生气了?奇怪,单夫人怀你的时候是不是整日吃辣椒?” 单奕阳扬眉,斜看她脸上的笑靥。身穿蝴蝶盘扣儿丝绸衣裳的她,如同一朵露润玫瑰,连那微颦的眉尖都煞是娇美地惹人疼。 他的胸膛间有一簇烈火狂烧,他站起身,逼近她。 “一个许了夫家的姑娘居然和陌生男人一同上街,一同赏风观景?你羞不羞?” 怔愕了下,润润仰首望着他,“你知道宋公子邀我游赏街景的事儿?你安排眼线在我身边吗?” “小夏子出门办事,恰巧瞧见你和野男人亲密同行……” “宋公子出自名门世家,不是野男人。” “你护着他?一个初识的男人?”他的心酸涩得微微发疼。 “宋公子救了我。” “我不是也救过你?可待遇竟然是云和泥!当我从着火的客栈救出你,你不但毫无感激之情,居然还恼我,怨我!” “那是因为……”她爹娘的骨灰瓮差一点儿就毁于大火!算了,润润向他福了福。“我这就对你说声谢,我是应该感念你的恩情。” “我不稀罕你的感激!我要的是你的……”他倏地噤声,震惊地跌回座椅。 老天!他差一些就情不自禁地说出他稀罕她的心,稀罕她的感情! 他承认他对她真的是失了控,他也承认当奶奶决定两人的婚事时,她的拒绝不仅仅是令他难堪至极,最受伤的还是他的心。 因为这样,所以他表现出自己对“逼婚”一事不以为然。这几日他和她僵凝着,两人间的漠然他比她更为难受。 反观她这没心肝的小女人,仍是日日和做饼师傅们商讨新式糕饼,仍是忙得不亦乐乎。 其实他错了!润润虽然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地忙差,可是他“不认账”的态度才是深切地刺伤了她。 她的拒婚不过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罢了。 “我累了!你继续欣赏烛光吧。”沉着声,她欲往后头厢房走去。 单奕阳擒住她的手腕。“游山玩水或者是谈情说爱令你如此疲累?” “什么跟什么?”润润的手腕微微泛疼。他究竟是吞了多少火药 “宋公子一定是温柔有礼,玉面书生一个吧?”他咬牙,额际的青筋暴凸而起。 “的确,宋公子文武兼备,而且不像你一样的……”总是让我情绪起起伏伏。 “不像我一样的……令你憎厌是不是?”他大力地甩掉她的手腕。 她揉搓着被扭痛的腕侧,低叫:“对!你令我生气!” “很可惜,我将是你的丈夫!而你这未来的单大少奶奶必须谨守分际,莫让旁人闲言闲语。”她非常成功地刺伤他最脆弱的要害,她竟然憎厌他…… 润润昂高美腭,“很抱歉,我和你尚未成亲!更何况我和宋公子是朋友情谊,无愧于心。倘若你担心旁人碎嘴,我十分盼望你能够劝服老夫人取消婚事。”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以偿。”即使是成为怨偶,他也要娶她为妻。宋公子?哼,一边凉快去吧。 .lyt99.lyt99.lyt99 北门口铺后头的花厅摆上数张桌子,满满的菜食令人口中津液直生。 润润傻眼。 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解说着:“这几样菜色都是满汉全席中的上好菜肴,玉簪出鸡、酥炸鲫鱼、凤眼腰、一品官燕、凤尾大裙翅、鼎湖上素、炒梅花北鹿丝、红炉烘雪衣、乌龙肘子、灯烧羊腿、蟹肉海棠果、百花酿鱼肚、火腿上汤和片儿烧。” “你说,这是宋威公子订的?送给我?” “姑娘慢用。晚些时候再过来收拾碗箸。” “等等,我不能收下,这桌菜肯定要花费许多银两!” “本店已经收了宋公子的银子,万万不能撤。” “这……”仍想婉拒的润润一见到“来势汹汹”的单奕阳不禁改了口:“劳烦你了。” 店小二走了,润润大声地招呼:“忠叔和老师傅们坐下,还有小毛子和小桩子、小夏子,大伙一同享用吧。” 单忠恭谨地摇摇手,“这是宋公子送的礼,咱们做下人的哪能贪食!而且元姑娘的身份不同,主仆毕竟有别,单忠不敢和主母同坐一桌 “一来我还不是你们的主母,”她故意用眼角余光瞄瞄那杵在玄关处的单奕阳。“再来,如果你‘不敢’,那么我只有端起臭架子命令你和大伙坐下喽。” 单忠无奈,只好同大伙入座。 小夏子马上把一个嘴巴塞得满满。小毛子则是对着连见都没有见过的美食掉泪。 小桩子连声赞叹那美妙的滋味。“吃上这一顿,死了都甘愿。” 润润轻拍他的后脑勺,也坐了下来。“小毛子,等会儿包一些回家给你的弟弟妹妹吃,嗯?” “真、真的可以吗?”呜!弟弟妹妹连肘子都没尝过呢。 “当然可以,这一桌子菜的分量足足能够喂饱三十个人。” 小夏子好不容易才解决完嘴里的佳肴,好奇地发问:“那个宋公子是什么来历?他一定很有家底,也一定对元姑娘怀有好感对不对?” 小桩子夹了一块片儿烧,啧啧道:“好吃!小夏子你刚刚说的可是浑话,什么好感,男女授受……呃什么?” “授受不亲。”小毛子仍是红着眼眶,呆瞪他面前的漂亮菜色。 “哦——”小桩子头一歪,十二岁的他对感情的事懵懵懂懂,没啥心眼地问:“姓宋的在追求元姑娘对吧?不然这一桌的好菜好贵的呀。啊,元姑娘,听说昨日你和他赏游扬州城,他八成是对你一见钟情,因为你像个下凡的仙女,人美心慈又能干。” 小夏子拐他一肘,“喂喂喂!元姑娘下个月初五就要嫁给大少爷了!” “所以姓宋的就不能喜欢元姑娘?元姑娘也不能喜欢姓宋的?可是如果他们彼此心心相印……咦,你们干嘛瞪着我!我说哪儿错了吗?” “你没有说错什么。” 咦!这,这不是大少爷的声音?小桩子头皮一麻,低下头猛扒碗底的羊腿肉。 单奕阳一身的肃杀之气,在场所有的人都觉心脏无力。 润润心里微慌,他的眼神似乎透着痛楚?她不安地继续开着玩笑。“坐、坐啊!别一副吃了毒草的模样,这儿有一小碟子清醋,蟹肉沾沾挺爽口。” “这一桌美味,你吃得很快乐?因为是宋威所送?”太可笑了,半途出现的程咬金使他嫉妒欲狂。 润润喝一口官燕,紧张得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原本她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出欢喜的神态,想令他心里不舒服,但是一见到他的沉郁,她竟揪疼了心。 “我去揉黄面了。”逃难似的,她起身三步并两步地离开花厅。 单奕阳烦躁地挠挠头发,随手拿起一碟清醋一口饮下。 众人面面相觑,久久无法举箸夹食。大少爷是不是中了邪,否则怎么会饮下那酸溜溜的清醋?而且似乎连皱个眉头也没有。 .lyt99.lyt99.lyt99 “一整天的相偕游赏,是你下手的大好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单奕阳不可能时时刻刻地陪伴着她啊,你应该伺机下手。” “我有我的处理方式。” 意思是她无权过问?忍着心如刀割的剧疼,她勉强维持镇定如常。“师兄,我们两人青梅竹马,这几年的相依为命难道你一点也不珍惜?” “说得好像我的命运多孤苦悲惨。”冷冷的笑弧甚具魅力地淡扬起。 “师兄,你是不是对她……有了儿女私情?” “人财两得或许是不错的计策。” “你想娶她然后可以轻易地得到那物品?但是她是单府将过门的长媳啊!单府大宅早已经开始张灯结彩,这婚事决定了啊。” “只要我想要她,她就会属于我。不过,她只可能是我的妾,因为我不娶妻。” 然而她这与他相处十多年的师妹,却连个妾的身份也无法拥有!她永远只能是他的师妹。 幽幽如水的眼眸如泣如诉地注视着自己深爱的男人,但是他依然不为所动。她不懂,她的美貌并不输给元润润,难道只因为那物品在她身上,所以他特别注意她,为此动了心?他不是应该如同以往维持冷冷淡淡,分分明明的性格吗? 不!她不让!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元润润和师兄双宿双飞!那物品只要落到她手中,也许能够成为他看重于她的筹码。 .lyt99.lyt99.lyt99 润润正在厨房忙碌不已,她的双手和面颊上都沾了些面粉。 小夏子没头没脑地冲奔进来,一路嚷嚷, “元姑娘、元姑娘!外头又哭又闹的,单管事急得白发更白了。” “有人来闹铺子?是恶霸或是……” “不是啦!是一个孝女。” 孝女?润润赶忙往外疾走。饼铺前聚着人潮,只见小桩子流了一脸汗,单忠则是猛叹气,围观的路人指指点点地喳呼着。 越过人潮,她瞧见一名披麻戴孝的白衣女子跪在地上嘤嘤啜泣。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少奶奶……”小桩子总是这么喊着:”这孝女昨日受了单管事的银两,葬了父亲和小弟的尸首以后就跑来赖着……哦,是她坚持要呆在铺子里当差。但是单管事说他是纯粹助人,不用她回报。” 所以便僵持不下。润润低弯下身,柔声地问:“姑娘,单管事一向好心肠,他能够帮助你是他的福气,你别挂心。” 白衣女子哭着说:“可我没有地方去了啊!父亲和小弟染上伤寒不治而亡,惟一能够蔽身的小屋也抵押还了债,我无亲又无戚,求求大少奶奶你可怜我,收留我好不好?” 润润一向爱恨分明,对于弱势、贫困的人们她总是持疼怜的心,尽其所能的出一份力。更何况这位戴孝的姑娘使她想起不久前自己带着爹娘的骨灰瓮来到扬州城时的孤苦凄凉,若不是单老夫人任用她,怕是她也得流落在这茫茫人世间。 她扶起白衣女子。“你姓啥名啥?” “我叫春天。姓范。” “春天,好名儿。我叫元润润,我们以名字互称吧,你甭当我是什么大少奶奶,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当姐妹,彼此照顾。” “你肯收留我了?”白衣女子忙不迭地跪膝下地,拼命地磕头。“谢谢你,谢谢、谢谢。” 润润连忙蹲下制止她,“别!我会折寿的。” .lyt99.lyt99.lyt99 润润将范春天安排在她的左厢房,她捧着一叠衣物走进去。 “这些衣裳是老夫人之前送给我的,我尚未穿过,全是新的,看你和我身形差不多,应该合身才是。” 范春天感激地哽咽着:“润润,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往后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润润板起面孔,故意不悦地轻斥:“说过是姐妹了,你还跟我生疏!” 她羞涩地绽了抹美丽的笑弧。 “对不起,你有手绢吗?借我擦个泪。” 润润从腰带间拿出一条杏黄色的手绢,递给她。 她一边拭泪一边问:“你这手绢也是单府老祖宗送的吗?” “嗯,恤府的染坊所浸染出的颜色可是雅致清美。” “你自己的手绢呢?” “早就没了。”全跟着包袱里的衣裳和钱袋一块儿烧光了。 “没了?”范春天的嗓音陡然拔尖。 “怎么了?”润润一吓,见她的脸色忽然惨白,“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一定是为了丧事过度忧劳,这样吧,我熬个补汤给你补一下体力。” 范春天抓住她的手臂,微颤着问:“难道你把你爹娘留给你的手绢弄丢了?你可知道那是多么严重的……” “我爹娘没有给过我什么手绢呀!烧掉的全是我自己用旧衣裳所裁制的。” “怎么可能!”范春天放开手,颓然跌坐在椅凳上。半晌,她看见润润疑惑、探索的目光,改口说道:“是这样的,女子及笄时父母不是都会给一份礼吗,手绢是我们穷人家最常给予的成年礼。我一直很珍惜着,所以刚才听你那么说才会激动了些。” “因为我爹爹终年长卧病榻,娘亲一方面要卖糕点,一方面又要照料爹爹,许是太忙了所以我并没有庆祝成年。不过爹娘对我的宠爱心意才是最珍贵的礼物。” “这些年来,你的双亲都不曾送过什么给你?不曾叮咛过你什么吗?” 侧偏头,润润思索了会,“娘亲教授我的除了做饼食的技艺外,就是人生大道理,比如善良、尽本分和负责任之类的。” “任何实质的纪念也没有?” “苏州的那间屋舍吧。” 敲门声响起,小毛子大喊:“元姑娘啊!老师傅问你刚刚揉和的面团和馅料要不要一起上笼屉蒸炊啊?” “好!”润润扬声响应后,回过头扬起甜美的笑着对范春天说:“春天,我去厨房帮忙,你先梳洗,待会儿我拿些饼食给你甜甜嘴。” 斜视着那一抹生气活泼的背影,范春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愤怒。“或许她知道那手绢儿的秘密,所以和我扯谎!也对,元家二老怎么可能将以性命护卫的手绢儿的秘密隐而未言。 “元润润警觉心这么高,那么那条手绢儿她一定不会放在身边,我一定要查探出她究竟藏在哪里。” .lyt99.lyt99.lyt99 身穿灰色薄缣袍子的单奕阳,用一条黑狐缎巾随意地扎绑起一头狂野的长发。 他在后园子练习剑舞。这两日他几乎不眠不休地练武打拳,几块巨石上都有他出掌的痕迹。 然而他丝毫不觉得累,因为体内燃烧的火焰使他痛苦欲狂,他企图以耗费精力来平抚为情所伤的不堪。 是的!他是爱上那个憎厌他的元润润,那个即将成为他的妻的可恨女人。奶奶的胡乱订亲让他不知应该庆幸或是感到悲哀?她对于他这未来相公似乎甚为反感。 “大少爷。”走进后园子的小毛子和小桩子恭恭敬敬地揖了个礼,然后他们将竹篮里的几碟食物拿出来,一一搁置在亭子里的石桌上。 斜视石桌上那些炸菱角、炉子、炸馅饼儿和炸汤圆儿,以及一壶碧螺春茶和三只白瓷小杯,单奕阳不禁皱眉。 “这是做什么?” “是大少奶……嗯未来的大少奶奶吩咐的。”两个小鬼头脚底抹油连忙溜走,毕竟一向有着猛爆脾性的单大少爷近来火气是有增无减,生人最好勿近。 单奕阳的不解未及片刻便消除了。他看着润润和一名妍美女子有说有笑地走进后园子。 润润一见他立即璨笑满面。“听说你都在这儿练功,先歇息一下,吃些小食。”天知道此时的她已快要窒息了。她不喜欢和他再闹意气,因为她受不了他的冷漠眼神,她宁愿他像往日那般对她大吼大叫。 甚至她好怀念和他一块儿互掷面团的那个时候!每当她想起,总是微笑着流泪。 单奕阳冷冷地瞅着她,不做任何响应。 润润咬了下红唇,仍是笑着。“这位姑娘是范春天,从今而后她就是北门口饼铺的一份子。” 范春天礼貌地轻轻一福。“单老板,金安万福。” 他挥扬衣袖,“不必来这一套繁文缛节。”然后他提起右手的银剑,一阵乱雨缤纷似地舞着。 润润大喊:“坐着一块儿吃茶吧,我刚刚用春茶做了新饼,你尝尝。” 单奕阳手中的银剑颤了颤,半晌,他收了剑。 三人一同落坐于石凳子上,润润夹了一小块茶饼给他。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缓缓地吃起来。这茶饼的香气是他从未尝过的,她的巧手和慧心使他不由得欣赏万分。 “如何?好吃吗?”不知怎地,她竟在乎起他的评价。她不是应对他不理又不睬?上回宋威莫名其妙地送来那几道佳肴,当时他那含带着痛楚和怒火的眼神一直牢牢攫住她的心。 似乎,她的心也跟着泛疼起来。 吃完茶饼,单奕阳拿起。白瓷小杯品起碧螺春茶,过了会他淡道:“好吃。” “真的?这是市井上从未卖过的口味,费了我好一番思量呢。”他的回答让润润的心情飞扬起来。 他放下杯子,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笑容地离开亭子往外走去。 润润开心地夹满一碟小食给范春天。“待会儿鸡汤就熬煮好,你可要全部吃光哦。” 范春天颔首,似笑非笑地问:“听说你和单府的大少爷水火不容,想来传言的确有误。” 润润率真地笑答;“是真的啦!一开始我就和他吵嘴了!有点儿敌对的感觉,不过他对我其实是有恩的,只是那时我因为双亲亡故……反正他算倒霉吧,被我胡乱责怪一番。” “那么现在你不但不想和他吵嘴,还想和他和好是不?” 吃一口酥香的炸菱角,润润含糊回话:“总是得见面,彼此臭脸以对,久了也不是办法。” “润润,你爱他是不?” “爱……”她差些噎到,是大力地吞咽口水才把菱角碎儿给滑入喉道。 “春天,别吓我!我只不过是受不了他的……”冷漠或是怒气…… “十分震惊?”范春天轻轻地拍拍她微颤的手。“是你未识情滋味,或者是你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感情依归?” “我不晓得……嗯,我也不需要明白。”她爱那家伙?是这样的吗?所以她最后仍是答应老夫人的订亲决定? 她虽是人家给一分恩情便会还报十分的人,但是她当真只因为老夫人的恩情和仁慈关怀,所以不再抗拒这桩匆促订下的婚事? 难道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渴盼和单奕阳结为夫妻? 她皱皱鼻尖,“我只是不想和他老是开战或是冷战。” “一些些儿的暧昧爱意也没有吗?” “嗯……”润润莫名地红了脸,心虚令她赧然。扪心自问,她似乎有说谎的嫌疑,她对自己说谎,因为不知如何面对蠢动的恋恋芳心。 倘若为一个男人心痛也算是爱情的话,那么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掉进爱情的深渊里? 第六章 扬州城郊的废墟。 润润准备几式甜点祭拜双亲。 奶油灯香酥、得汁鸳鸯筒、七彩冻香糕和雪冻杏仁豆腐以及糖菊饼,这些全是娘亲喜欢吃的甜点。 虽然无墓无碑,但是春泥下的双亲一定可以感受她的思亲之情。 “娘、爹!我现已有一个安定的栖身之所,老夫人待我恩深情重,你们不需牵挂。” 寒意渐消,霜雪早溶。 初春即将来临。 “女儿已经订了亲,老夫人决定的,他是单府长孙,单奕阳,性子刚烈直率,是个磊落汉子。” 顿了顿,润润对着埋葬爹娘的地方自言自语:“女儿和他总是抬杠不休,但是不自觉中也对他生了情意,这好奇怪的,于理不通是不?这几天他避着我,我觉得气闷,觉得难受。可是今日下午他偷偷望着我,而且还脸红呢,这个发现使我愉悦又害羞。” 天暗了,她倚坐在一旁的大树下。“有一个人搁在心头,酸酸甜甜的感觉好复杂,比做饼还要费思量。娘,你和爹爹的感情一定很深很深,所以爹死后你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润润现有一丁点懂得了,可是我和他这会的未婚夫妻关系却是尴尬不已。” 夜幕笼罩下,她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娘,爱人是一件会让心疼痛的事。我不曾忧虑的,可是爱了一个男人,心情总是起起伏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娘,润润好想念你,好想念你慈爱的眼光,好想念……” 哭着哭着她竟然倚着树身睡去。 当她幽幽转醒,天已泛鱼肚白。 糟了,她出来整整一夜,过会儿天色即将大亮,她得赶紧回去。收拾好甜点,她提着竹篮急急要回饼铺。 “元姑娘。” 埋头疾走的她差点撞上一堵肉墙,抬头一望,她微讶,“宋公子?天色未全亮着你怎么起这么早?” 宋威一派斯文,凝视着她水灵灵的瞳眸。这女子有一双刚柔并蓄的清亮眸子,也许他就是因为她的双眼而更改初衷。 “扬州的早晨风光别有意境,所以我想趁早贪看景色,没料到遇见你,许是有缘。姑娘是要出门或是回铺子?” “回铺子。”一夜未归,她莫名地不安。 “我送你回去吧,这时的街道冷冷清清,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行走似有不妥。” “不要紧的。” “请!”宋威有礼地一揖。 润润瞪着他夸张鞠躬哈腰的动作,忍俊不住地扑哧轻笑。 两人缓步而行。 “上回的美食宴肯定花了你不少银两,你太破费了。” “这相较于你带我四处欣赏扬州风光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那没什么的!你还不是替我打跑那几个地头痞子吗?” 他淡笑未语。 未久,他们已回到北门口饼铺前。 “到了,宋公子请留步,谢谢你,改日再……”原本想福个身的润润突地足下一滑,踉跄一阵。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身和臂膀。 幸好有他及时出手,否则她这一跌肯定要鼻青脸肿。 “又要向你说一声谢了。”她不好意思地道。 他扶她坐在门外的石阶口。 润润心头莫名的不安感又来了,这分不安似乎意味着伤害,可是她立刻笑话自己,真是胡思乱想。 宋威看着她手里的竹篮说:“竹篮里装的是你拿手的饼食?” “是呀!你知道我喜欢做饼?” “听说你是人人喜爱的饼西施,既然是饼西施,意味的不就是人美手巧?” “你谬赞了。” “能够品尝一下你的手艺吗?” 润润忖思了下,这是祭品,不过应该没啥不妥。她打开竹篮,拿出一碟一碟的甜点。 而他当真一样一样地吃了起来,并且连声赞叹。 润润一面说谢,一面惊觉自己竟然不因他的赞叹而心悦。 单奕阳的“好吃”两个字似乎胜过任何人的极力赞美。 她无声地叹了一叹。看着宋威,忽然,她想到了一事。 “宋公子尚未婚配是不?” 他斜视着她,温文的皮相倏忽严肃起来。“元姑娘该不是对我有意?” 她被他逗笑了,明明是挑逗的顽皮话,他偏要装出一板一眼的慎重表情。 “我是想要为你和春天做个媒。春天是一位孤单无依的女子,她和你若成为佳偶,肯定是人人欣羡的鸳鸯配。” “春天?”他敛了敛眉。“她是你的什么人?” “好姐妹。”润润开始诉说范春天的美丽无双和柔婉乖顺的性情。这个突如其来的说媒之举连她也意外,不过宋公子和春天倒是男的儒雅英俊,女的细致绝美,也许能够成就好姻缘呢,她希望春天能有个依靠。 宋威突地打断她的话。“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她一愕,“对不住,是我太鲁莽了,不过春天她真的是内外兼美的好姑娘,只要你见过她一面……” 他的手突然抚上她如云秀发,她直觉想动手挥掉他的轻薄举止,然而他轻轻一句提点,使她一动也不动地任由他继续动作。 他说的是:“你的头发上有一只毛毛虫。” 她不怕毛毛虫,可是她恐惧它在她的发丝之间爬行。 “好了吗?快把它拿开。”她吓得双肩微缩。 过了许久他在她耳畔间柔声说:“我把毛毛虫拿掉了,它已经爬向石阶下。” 重重地喘呼一口气,润润扬笑开来。“又得向你道谢了。天已大亮,我得去厨房和老师傅们一起工作。” 她挥挥手,转身走上石阶。幸好饼铺大门没有上锁,否则她恐怕得再等个半个时辰才能喊人开门,毕竟现在仍是好眠时候。 宋威也向她挥挥手。他的斯文在她走人大门的一瞬间荡然无存。 “元润润,我找你已经找了许多年,我的耐心和谋略足以让我人财两得。而范春天,你竟然没有请示我一声便擅自做主,你有什么企图?难道和我一般?”若是,他会一掌击碎她的心脾。尽管她是他惟一的师妹。 .lyt99.lyt99.lyt99 “舍得回来了?” 润润闻言轻愕了半晌,打住步子,偏转过身,直瞅着双手交握在前的单奕阳。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贱女。”单奕阳狠冷的声音中恨意强烈到使人打哆嗦。 手中的竹篮掉下了地,润润往他走去。她的脚好像挂吊上十万斤重的石块,沉重无比。 “你刚刚说什么?” “你,犯贱!” 她举高右手,使劲往他左颊上甩去一记耳刮子。 单奕阳只是黑沉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怒视她。 她全身发抖,连声音都是破碎的。“单奕阳,你没有权利这样侮辱我!这样伤害我,你太残忍!” “你和野男人厮磨一夜有什么好不承认?”而他,像个傻瓜蛋似地等了她一夜,担心了一夜。 他甚至去敲范春天的房门,询问她的芳踪。在几十条大街小巷来来回回地奔跑寻人。结果她竟和那个娘娘腔似的男人坐在石阶上打情骂俏! “那个男人是店小二所说的宋公子吧?” 可笑复可叹!他单奕阳从未放过感情在女人身上,第一次的爱恋却是得到这般难堪的对待。 润润诧异,“你看见宋公子送我回来?” “我看见你投怀送抱,也看见他抚摸你发丝的情状,好一对舍不得分开的爱侣……” “你怎么会瞧见?” 她承认了!他的眼神黯了一黯,然而随即武装起自己,他的未婚夫身份竟叫她糟蹋到无以舔伤的地步。 单奕阳低声沉道:“我从一开始就站在屋檐上看着你们。” “可是我遇见他只是巧合!那是因为……”润润急着想解释。 “难道你和他是说了一夜的话?你们之间没有逾矩?那为何我亲眼目睹当他与你几乎鼻尖对鼻尖时,你有了愉悦笑容……”她不曾对他有过的笑容!她那一笑,让他的爱和妒全化成了恨。 “那是……”是宋公子帮她拿掉毛毛虫呀!反正我和他是清清白白的。” “是吗?”冷冷的火焰在他眼中焚烧。 “你就是怀疑我!你怎么这样无理,我是带着甜点去祭拜爹娘的……坟。” “这借口未免太过拙劣。”原本他是想向她“输诚投降”,所以才会找去她厢房,顺便他想带她去游湖,夜晚的静心湖别有清幽之美。 但是她这已订亲的女人,居然偷偷摸摸地去会情郎,而且是数个时辰。 “至于男人和女人一块儿会做什么事,我们不说即知,元润润,你没家教!” 她颤抖地连打他两个耳刮子,他仍是不避不闪不还手。 泪珠挂在眼眶,她痛喊:“有些话比利刃更伤人!单奕阳,你听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她已经解释过了,执迷不悟的他太可恶。 她的泪水滑滚下来,几乎烫伤她已经破碎的心。 “如果你要相信你的眼睛,而不愿意相信我,那么随你便。”她转身就跑,微微散乱的长发和裙角飘然轻飞。 单奕阳闭起双眼,仍然昂首站立,剐骨割肉的疼痛尚及不上他此时的心痛于万一,爱恋能够收得回来?或是少爱一些些?他觉得他整个人都快爆炸成碎片了。 半个时辰过后,走出厢房想要去打水洗脸的小毛子见到他这尊“雕像”,吓得倒抽一口气。 单奕阳睁开双眼,斜视他一眼便往自己厢房走去。 小毛子吓得张大嘴,因为他瞧见老板流泪了。 眼泪!眼泪啊!最火烈狂暴的单大少爷怎么会掉眼泪啊? “男人有泪不轻弹,老板可是刚猛的男子汉大丈夫。”他咕哝着:“男人不是无泪,只是未到伤心处。好像有这么一句话吧?” 可是问题是老板为什么伤心?而且看样子是非常非常地伤心!是不是铺子出了问题啊? .lyt99.lyt99.lyt99 午膳时分。 小毛子、小桩子和小夏子敏感地察觉到气氛诡异。他们端着饭碗到后园子的亭子里吃食,免得被波及。做饼师傅们则是小憩着,单忠在前头负责饼铺的生意。 餐桌上只有单奕阳和润润以及范春天三个人。 润润赌气地一声未吭,然而她仍是不由自主地偷觑对面的单奕阳。他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把她当成陌生人了。 范春天早己感觉出他们这对未婚夫妻之间的古怪,她打圆场地笑容可掬。“润润,这凤凰扑窝对女人好,多吃些。” 他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把她当成陌生人了。 范春天早己感觉出他们这对未婚夫妻之间的古怪,她打圆场地笑容可掬。“润润,这凤凰扑对女人好,多吃些。” “谢谢。” 她用眼神暗示润润也弄些给单奕阳,但是润润拉不下脸面来,别扭了老半天她才夹起一块广肚鱼唇到单奕阳的碗中。 单奕阳未掀眼睑,仍旧是低首敛眉地吃着饭。须臾,他抬头夹起一片鲥鱼哈什蚂。 润润见状心里怦怦然的,害羞地笑着端起自己的碗…… 单奕阳将他夹上的鲥鱼哈什蚂放人范春天的碗里,“范姑娘,不必拘束,多吃点。” “呃,谢……”范春天赶忙低下头,这看在润润的眼里仿佛是娇怯生爱的臊然。 润润慌忙把移拿出去的碗收回,一张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赏了一巴掌似地难堪。 稍后她耳边只听得单奕阳的声音,那每一个字都狠狠地刺疼她的心窝。 “范姑娘,午后可有兴致一同去逛逛城街?” 范春天看了润润一眼后,才轻点下头。 润润想哭,想闹,想和往常一样地与他大吼大叫,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吃饭。 久久,单奕阳和范春天相偕离去。 润润抬头,泪眸中她看见单奕阳所用的碗中犹留有一块广肚鱼唇。 .lyt99.lyt99.lyt99 站在后园子的回廊上,小毛子气呼呼地说着:“老板怎么丢下未来的老板娘,他不可以和范姑娘那样亲近啊。” “小毛子啊我告诉你,这就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范姑娘是大美人呢,老板当然会心动。” “但是元姑娘就要成为单府的大少奶奶了,老板总是得避嫌啊!什么大美人,我们的大少奶奶才是大大美人。” 小夏子摇头晃脑,“问题是男人哪一个不贪腥?越是条件好,家世好的男人更贪着妾婢成群。” “大少爷和一般的爷儿不同,他只喜欢精研武艺……” “这才可怕!花丛里的男人多情亦无情,大少爷可是不轻易动情,这一动情非比寻常,天地共泣……是共证啦!” “小夏子你别吓我,难不成他爱上那个春天姑娘?这怎么得了,元姑娘还未过门就成了弃妇?” “范姑娘温温柔柔,咱们的元姑娘却老是和大少爷大眼瞪小眼的,是男人,应该都会选择范姑娘啊。” 小毛子不服。“单老夫人只认元姑娘是单府长媳!”他的护主心切表现在他握得死紧的双拳。 “笨!”小夏子敲他一记。“老夫人喜欢元姑娘是一回事,而大少爷喜欢不喜欢又是另一回事。” “你是说老板很不喜欢老夫人的决定?” 小夏子耸耸肩,“谁晓得呀!大人的事真烦,我要送饼去了。”他转身往前走。 小毛子也跟着他走,心中仍是不服气。“反正我只认定元姑娘是老板娘,她是我家的大恩人,送了钱和许多食物到我家,还抓上好几帖药材给我爹娘补身。” 小夏子喊叫:“够了吧你!元姑娘不只对你家有恩,她对我,对小桩子也有大恩!还有做饼师傅们也都受了她的恩惠呢。” 吵闹声渐去渐远,蹲在大石块后的草地上的润润背靠着大石块,竟然掉不出半滴泪珠来。 小毛子和小夏子所说的其实是合情合理,她这未过门的单家准长媳妇根本是个彻底的失败者!单奕阳是为了奶奶的命令才不得不允婚,这份迫于无奈的婚约对他和她都是残忍。 春天是个柔情万千的温婉姑娘,不像她,一开始便和他不对盘地横眉竖目。这几天他总是邀请春天一道出门,过了晚膳才回来,他们俩是 郎有情、妹有意是不? 但……他可能是为了气她,为了令她尝尝妒意的煎熬,所以故意和春天走得近吗?不!润润随即反驳自己这荒谬的推想。 她不能再错以为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多重的分量,自以为是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凄凉的感觉将她包围得密密实实,她环抱着胸,任由无形寒冰一寸一寸地袭击她的心。 .lyt99.lyt99.lyt99 单奕阳对待范春天的态度越来越热情,像是意动情迷的暧昧。范春天则依然柔柔雅雅地维持着不冷不热。 润润努力地要自己视而未见,她当自己是无情无绪的人。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哭,不要让旁人尤其是单奕阳看见她的软弱和情殇。 今天他又和春天出门去了,距离他俩的婚期只有五天! 翩翩风采的宋威再次不请自来,他的英挺身形往铺子前一站,大伙儿全是一愣。 他仍是行礼如仪。“元姑娘五天后便要成亲了,可否赏个光与在下一叙?” 小桩子第一个表示不赞成。“叙?叙啥?要叙在这里叙呀。” 小毛子与小夏子也准备给这坏人好事的男人一点警告。 润润抬手制止两人的“护主”心切,大方地表示:“我和宋公子是好友,坦荡荡的友谊没什么好忌讳。” 也许是想要“报复”她无情的未婚夫婿吧!他尽管和旁人情谊弥笃,她当然也可以和外人建立磊落友情。 随即她笑着同宋威走出饼铺,留下一群呆愣的伙计们。 不久后两人走进城中有名的餐厅湘园,店小二为他们带路。位于二楼最里的一个桌位,和其他桌位有一道屏风阻隔着。 一桌食肴和一大壶美酒早已摆妥,宋威举杯敬贺,“恭喜姑娘即将大喜。” 润润受了这一杯酒。“没啥喜不喜的,人总是要走这一遭。” “元姑娘爱说笑。”他连敬她三杯酒,她也不忸怩地连饮三杯酒。 “这酒甜味芬芳!”人说,借酒浇愁,那么她若喝醉是不是就能消减一点心痛的折磨? 思及此,她又接连灌下好几杯甜酒。 宋威并未阻止她的狂饮,因为他的目的即是把她灌醉。所谓酒后吐真言,他要让她说出那物品的下落。 不一会,润润已经疯狂地喝完一大壶的甜酒,她的脸颊晕红一片,让她的丽颜艳俏更加增添一抹娇色。 宋威不禁动了心。“慢些喝,这种甜酒很容易醉人。” “再来一壶。”她喜欢头昏目眩的感觉,仿佛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忘记单奕阳和范春天亲热的友好。 店小二随即再送上一壶酒。 宋威为她斟上一杯,“吃些菜吧,空腹容易醉。” 她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口饮尽一杯酒。“我快醉了!如果我醉了,可要劳烦你送我回饼铺。” “你放心,我们是朋友是不?”他笑视她已有七分醉的娇憨,试探地问:“五天后你就要成为新妇,你死去的爹娘可有留些嫁妆或遗物给你?” “嫁妆?”润润打了一个轻嗝。“没有呀。” “一条巾帕或是一些首饰金钿都没有?” “没有……”她又倒上一杯酒,一边喝一边笑。“爹娘死得匆促,虽然爹爹他这十年总是病着,可是我和娘总认为他的痨症并不会那么快夺走他的命。” “在你成长的岁月中,你的父母都不曾讲过任何财宝的秘密?” “什么秘密财宝?”她吃吃地笑。因为她瞧见有三张宋威的脸。 他急了,按住她晃动的双肩。“手绢!我不相信你的爹娘没有把手绢交给你!” “手绢?你和春天问的一模一样,好奇怪,手绢不是什么稀奇物,随便在街上买一条就成了不是?” “那条手绢和一般手绢不同!”他用力地摇晃她的双肩。“说!你一定知道,所以你装蒜!你把手绢藏在哪里?” “停手,我的头更晕了……你停停手,我就把手绢给你。” 宋威猛地放开她,近乎亢奋地注视着她。 润润从衣袖里抽出一条淡桃红的手绢。“喏,给你,你别再吵了,也别凶巴巴的。”不过是几贯钱就可以买到的手绢嘛。 他甩掉可笑的淡桃红手绢,低咆着:“你是醉糊涂了还是耍弄我,我要的是绣有白牡丹的手绢。” “这容易呀!”她又连喝几杯酒。“告诉你,扬州城有个绣娘拥有一手好绣工。” “元润润!你到底要装酒疯到什么时候?我不相信元老头子没有把手绢交给你这独生女,我更不相信你完全不知手绢的重要!” “你好吵哦,我要回饼铺去了。” “不准走!我找你找了这么多年,原以为元老头子是藏居在大漠或是荒野之地,没有想到竟然是住在风光明媚的苏州!这几年我和我爹找了多少丛林和深山……” 润润揉着耳朵,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一句半语。 以壶就口,她把一整壶的酒全喝光了。然后她一边哭一边笑。“再过五天我就要披上霞帔喜服,可是我的新郎却和别的女人上街出游,我一天几乎见不着他一次,见了也是叫人难受的冷淡……” “不必和我谈论单奕阳!我只在意那手……” “可是我好伤心好伤心哦!和爹娘死去一样地伤心,这种伤心好像是自己快要死去的感觉。” 他问东,她说西!如果不是打着人财两得的算计,如果不是杀了她便断了线索,他真的可能一掌送她归西。 “元润润!你清醒……”他突地噤声,屏风被推倒的巨响使他警觉地闭上嘴。 单奕阳旋风似地跑向润润,一把横抱起醉态可掬的她,怒目如箭地射向宋威。“宋公子请自重,她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男女之间还是避嫌的好!” 宋威干笑数声。“单大少爷是吧?你多心了,在下是大大方方地和元姑娘畅谈品酒。” “品酒?品成这醉样!君子不夺人所爱,倘若宋公子你想行小人掠夺之举,我单奕阳绝对与你搏命一拼。” 这宣示主权的威胁意味十分明白了。宋威敛眉颔首。“单大少爷是出自于爱她的心,或者只是不甘于认输?男人多有一种毛病,自己不想要的也不乐意拱手让人。” “我是如何与你不相干吧?”单奕阳抱着全身软绵绵的润润走下楼阶。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直冷眼观看的范春天觉得荒谬地好笑。“我早知道他是利用我,他的男人尊严和威仪使他无法控制气恼他最在乎的元润润。” 宋威淡然一瞄,他坐下,叫店小二再送壶酒来。 范春天也坐下。“你不在意这几日我和单奕阳走得近了点儿?”不吃醋是吧,因为他无心于她。 他缓缓地饮酒。“你不是希望和元润润成为姐妹,借机查探手绢的下落?你和姓单的亲近,不担心她视你为可恨的情敌?” “这几日单奕阳和我说不到几句话。他的温柔举止不过是演戏,当我和他独处的时候,他总是心思飘游地喝着闷酒。” “酒后不出乱子?” “你在意吗?师兄。”范春天急切的口吻泄漏她未灭的渴盼。 “那条手绢藏在哪里?”宋威不答反问。 她失落了,黯然回答:“我找过元润润的厢房,并没有见到白牡丹花手绢。” “如果你查得手绢下落,你会告知我或是一人独享那些财宝?” “师兄,你竟然这般看待我?”他的疑虑使她含泪以对。 “我相信的是人性。”人性本贪。 .lyt99.lyt99.lyt99 “不要拉我!我还要喝酒……”润润挣扎出单奕阳的箝制,薄醉的她走没几步就撞到街旁的水果摊子。 “喂,我的梨……”水果摊子老板扬声大喊。 单奕阳连忙掏出银两为她解决。但见她一会撞翻花粉摊子,一会儿又把玉贩子的玉饰弄得散落一地,而他也就跟在后头赔钱和赔不是! 这会润润差一些跌倒,他适时地伸手扶拉住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如果你连走路都会跌伤,别怪我当众抱你回铺子。” 润润眨眨眼,又皱皱鼻,然后她笑了,笑得无邪甜美。 “我知道你是单奕阳,对不对?所以我并没有喝醉,我也清楚你在威胁我……” “威胁?”他只是担心她跌跤。 她重重地点头,伸张双臂。“你可以抱我,我不怕人言是非,因为我和你是未婚夫妻……” 既然如此,他干脆打横抱起她。 双手搂住单奕阳的颈脖,润润把脸往他胸怀磨蹭而去。他的心跳强而有力,沉稳绵长,是一种安心温暖的慰藉。 街边两侧响起如雷掌声,大伙儿都为这一对佳偶祝福着。 单奕阳加快脚步要赶回饼铺。 不知是酒精作祟或是情感被触动,润润竟然侧贴着他的心口,开始诉说自己灵魂深处的感情—— “单奕阳,我爱你的,你明白吗?可你冤屈了我!明明那一日我是祭拜完爹娘之后在回程的路上遇着宋威,可你偏偏不信!你以为我不贞,以为我和外人做出苟且污事。” 单奕阳无言地听着。 “虽然我还不是单家妇,可是我不可能做出不名誉的事情来辱没我自己,更加不会使老夫人心里难受。况且我好像不只一点点的爱你” “润润。”他用力地把她的小脑袋瓜压得更贴紧自己的胸膛,直到她抗议地微微呻咛。 他沉黑的眸底浮现水雾,狂情难抑地低呼 “润润,我错了!我不该伤害自己和你,这世上我最不愿意的即是伤害你。” “你……你你……”他好像非常激动…… “我爱你,润润!”绝对不输给她对他的爱。 “我也……”润润忽而皱起一张小脸,然后挣扎地想离开他的怀抱…… 但是来不及了!下一刻,她吐了他一身秽物……幸好她并没有吃下什么菜肴,仅仅是吐出酒液,不过也够他受的了! “对不起。” “你刚刚尚未说完的字句是什么?”他在乎的是这个。 “什、什么?”他不气她呕吐的行为?即使她不是蓄意。 “别告诉我你说的‘我也’接下去的不是‘爱你’!” “哦?”他这样着急和渴盼吗?她的心甜滋滋的。 “听着,”她端起严正的面色。“单奕阳,我也爱你!只爱你……除非你不肯爱我……”也许就算他不肯爱她,她恐怕也收不回如潮的爱情。 单奕阳狠狠地、狠狠地凝视着她,闭上眼睛,把自己的额头轻抵上她的额头。 须臾,润润感觉到她的脸颊上湿濡一片。 这泪水,有她的,也有他的。 第七章 单府结彩挂灯,一片喜气。 今日是单府长孙迎娶媳妇的日子。 单奕阳穿上红色喜服,说实话,他这率性惯了的人居然也有紧张得连脚都在颤抖的时候。他看着身旁的弟弟们。 奕月和奕风似乎是等着笑看他这大哥将为人夫的紧张窘态!哼哼,哪一天等他们穿上这身喜服,他倒要瞧瞧他们的傻笑和呆样。 还有奕辰那家伙,把女人当做换穿衣服的花心男,总也会栽在女人的手上,他呀,潇酒不了多久。 最高兴的莫过于单老夫人了,她的嘴都笑僵了。 “不但有了一个好孙媳妇,那间百年饼铺也找着负责的老板娘!” “是啊,娘的眼光真好!”单老爷看着单夫人呵呵地笑着。 他们离家访亲多日,回来便见到娘亲促成这门喜事,自然是乐不可支。 单忠开心地忍不住直笑。“元姑娘不仅善待伙计们,更重要的是她的巧手和慧心,做饼师傅们都说她所煎烙的饼火候已臻上乘。” “润丫头前日拿来的嫩芽叶蒸饼可是我这个老婆子所吃过最特殊的口味!” “少奶奶当家后,单府和饼铺一定人丁兴旺,财源广进。老夫人,北门口这招牌一定能够重新打响。” 单老夫人笑得眼泪盈眶。“听喜娘说,她昨日到铺子帮润润打点钗钿的时候,润润还在忙着做饼,有什么比赛的?”所以她疼这长孙媳自然是疼人心坎。 “元姑娘说咱们北门口得参加做饼大赛,只要拿得天下第一的名号,饼铺的前景大有可为。” “做饼大赛啊!好好,这孩子设想周到。单忠,你老没记性,从今天开始你要喊润润一声大少奶奶,不能再元姑娘地胡称了。” “是的,老夫人。”单忠笑得满脸皱纹。“对了,老夫人,我可否逾个矩,问一声当初你为何会让一个仍算是外人,而且是不知其身家和操守的小姑娘来掌管统理饼铺?” 单老爷与单夫人好奇地凑上前,也想听个明白。 “原本我担忧着,怕你们反对她这不算主也不算是当差的小姑娘呢!幸好她懂得施惠于人,而且在短时日内卖出许多盒圆大饼。呵呵!其实当时我只是因为她身上披穿的乌云豹外褂袍子!” “啊?那件男人袍子?”他记得,当时的她憔悴脏污,像是大哭过一场。而那件宽大袍子披在身上,与她极不搭调。 单老夫人品上一盅吓杀人香茶,压低嗓,状似神秘。“那件男人袍子是老大的!” “大少爷?”单忠了悟了。“老夫人当时猜臆大少爷和她之间可能结了缘,所以推波助澜地收留她,并且用激将法设计小俩口?” “说设计太难听,我这老太婆子可是用心良苦。” “是、是,老夫人高招。” “对啊,娘真是姜是老的辣啊!” .lyt99.lyt99.lyt99 北门口饼铺今日公休,因为单府的花轿即将来到,每一个人都是喜滋滋地笑着。 润润早把一袋又一袋的喜钱分给大伙儿,小毛子和小桩子棒着沉甸甸的钱袋傻笑不已。 小夏子甚至哭了,“大少奶奶真是个大善人,活菩萨,呜……” 内室厢房中,喜娘正叨叨絮絮:“单府喜房中的对剖葫芦瓢是喝交杯酒用的,洞房花烛之前一定得先吃个子孙饽饽和长寿面,还有那个” 润润微笑地阻止喜娘的教导:“如果我的妆容来不及描绘,误了良辰吉时岂不是糟糕?” 喜娘忙说:“那我先到外头打点,让小红和小绿进来伺候你可好?她们的梳头巧艺一定能够让少奶奶你艳光逼人。” 头罩红盖头的新嫁娘根本是“见不得人”,哪来的艳光逼人?润润笑笑,婉言拒绝。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描妆和梳发。”她是要嫁人,可不是浓妆艳抹地唱大戏。 喜娘退下,润润先穿上一身大红的霞衣,揽镜自照,一张素容未点胭脂已经泛了粉娇丽色。 她轻抚臊热的面颊,不禁想起五日前和单奕阳的水中拥吻。当时,他似乎也红了脸,虽然他死不承认他有害羞。 然后,他被单府的管事单仁给“押”回去。据说,成婚前的几日,男女双方不能见面,礼不可废。 门口响起敲门声,她扬声:“进来。” 范春天推门而入,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妆镜里的美丽俏容。 润润站起身来走向她。“明天我就会回到铺子来,你要不要学着做饼?” “新嫁娘应该多和夫婿聚聚……” “可是我还得忙着参加两个月后的全国做饼大赛!” “恐怕你无法参加了。”范春天极轻极轻地自语。 润润没有听见,径自回身往床榻走去。但颈肩处陡地受痛,下一刻,她昏厥地跌趴在榻上。 范春天收起她方才发出的小暗器,将润润搀扶起来。 “得罪了。”她扶着她往后门疾速地离开。 饼铺前头仍是人声鼎沸,没有人料想得到他们的老板娘被人掳了走。 .lyt99.lyt99.lyt99 一处地下石室。 范春天扶着润润由城郊一竹屋的密道来到石室。 她将润润交给宋威。 “师兄,我照你的嘱咐把她带来,无论你用任何方式逼问她都无所谓,但是她是无辜者,你不能伤害她的性命安全。” “如果我存着人财两得的企图心呢?” 范春天浅浅地扬笑,“我早料到了,所以我让她服下大漠的绝情丹,六十个时辰之内与她合欢的男子将会毒发身亡。师兄,如果你愿意成为风流鬼,大可以要了她的身子。” 宋威愠怒斥喝:“女人蛇蝎心!春天,我万万想不到你是如此毒辣的女人。” “拜你所赐。”当他对她冷硬心肠,她如何不改变?“师兄,你明白我的心意。为了你,我不是把她带来了吗?” “哼。”他将一身红衣的润润放置在石床上,她的新嫁娘娇色更引动他勃发的情欲。“应该让她如期和姓单的完婚,那么不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除掉难以对付的他?” 范春天轻蔑地嘲弄出声:“而且替你除掉情敌。”她到底还要受伤多久?她的似水柔情在他眼中完全不值一提。 “我得走了,否则单奕阳可能砍了我!”也许不无嫉妒,她嫉妒润润的好姻缘。她并不是不如她,为何她得不到那样的幸福?

.lyt99.lyt99.lyt99 “新娘子不见了?”单奕阳的咆哮几乎震碎屋瓦。 喜娘拼命地求饶,不敢看他一眼,小绿和小红则是只顾着啜泣。 单奕阳飞身奔入内室。 一顶凤冠端端正正地放在床榻上,然而却不见润润的身影。 榻下的女人吸引他的注意,他粗鲁地一下子摇晃她,一下子拍打她的双颊。 “给我醒来!新娘子到哪去了?发生什么事!” 紧合眼睑的范春天一动也不动,像是昏死一般。 他完全疯狂地拍打她的脸,而跟随其后赶来的众人杵在房外,没人胆敢上前劝阻。 小夏子呆呆地自言自语:“大少爷再这样打下去,春天姑娘的漂亮面孔就会肿成猪脸了。” 单奕阳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但是他也不是残暴的大男人,他是一时禁不住失去所爱的恐惧,才会毫无理智地掴打范春天。 他不能让润润受到任何伤害! 范春天痛苦地呻吟,掀了掀羽睫,突地又叫又哭,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 “润润她、她……啊!有歹徒!蒙面的男人……” 单奕阳一把拉拖起她,用力扳正她的双肩,“发生什么事?润润被歹徒带到哪里?她有没有受伤?” 范春天摇头大哭,“我不知道哇!那个人忽然出现,劈我一记手刀我就晕过去了!润润呢?她不见了吗?她一定是被他强行扛走了!大少爷你赶快去救她,那歹徒一定还在城内!” 单奕阳握拳往床柱一击,力道过猛使床柱应声碎裂开来。 他立誓:“如果润润惨遭不测,我这无用的丈夫绝不苟活!” .lyt99.lyt99.lyt99 石室中,宋威两眼盯住昏迷中的润润。他大力地甩甩头,愤怒地自语:“宋威!你对她只有欲念和少许的动情,是大丈夫就别像个娘儿们似的犹豫不决!” 他将她的双手和双足捆绑起来,连她的眼睛也用黑布掩遮住。 当润润醒转过来的时候,她的眼前只看得见黑暗,一片的黑暗。 坐靠在石床边的她害怕地蜷缩成团,然而一声沙哑的沉嗓令她呆若石雕。 “你是谁?是你把我带到这儿的是不?你要做什么?警告你,我的夫家是单府!我的丈夫武功了得,脾气火爆得很,他找到这一定会宰了你!” 宋威变声应答:“问题是他找不到你的下落,而且你尚未上花轿,尚未与他拜天地,你仍是元家女儿,还不是单家媳妇。” “奕阳一定不会放过你这恶棍!”她相信他会倾尽全力来救她。“扬州城是他的地盘,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一定……” “没有否则!”他将她的肩膀一提,轻松地让她摔跌在石床。 润润咬牙,疼死她的娇臀了。 “知道你自身的处境了吧!乖乖配合,免受皮肉苦。” 心下不是不恐惧,但是她强迫自己必须镇定,她要自救! “你要什么?银子?只要你说出的数目我能够支付……”毫无回音,她急急忙说:“倘若你杀了我,你连一个金元宝也拿不到,而且会被官府追缉。我想,你不是笨蛋吧?放了我,我给你一笔钱,这样不是两两得利?” “藏宝图在哪里?” “藏宝图?我没有那种东西呀。” 他琢磨过了,也许元老头子把手绢的图形压印在纸上,故弄玄虚好保住为数惊人的财宝。 “你拥有的藏宝图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在我身上,不如我们合作,一起找出那百箱黄金珠宝的下落。” “可是我真的没有……” “我没有耐性再和你磨蹭!”他抚摸她的颈子,感叹地说:“你的美丽是男人渴望拥有的,我不忍心伤害你,但是如果你坚不吐实,我只有硬下心肠对待你了。” “你、你不能胡来!”润润的心跳一下子猛快起来。 他的手离开她的颈子,犹豫的挣扎神色一闪即过。他绝不能因为脆弱的单向感情而英雄气短。 他要那一批宝藏!这几乎是他从小就被父亲耳提面命的家训,更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标! “我用上十年的时间寻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哪能就此罢休!”假若他舍不得她受苦,他将看轻自己为懦夫。 拿起一旁的软鞭,他狠狠地往地上抽响。 润润听着裂帛似的声音,不禁发抖,吓得几乎流泪。单奕阳,你快来救救我哇!我好怕! 宋威抽她一小鞭,“说!藏宝图在哪里?” “我不……”火辣炙疼的难受使她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是不是藏在你的老家?或者是你交由谁保管?难道是跟着你父母的骨骸一起埋葬?” “你疯了!你究竟是谁?求你放我走,我是真的不晓得啥鬼宝藏!” 亮橙橙的黄金珠子似乎在他眼前闪耀,他狂乱地大笑着:“只要有那批富可敌国的财宝,我要多少温柔佳人没有?我没必要心怜你,虚幻的动情动心都会过去,只有财宝才是永远的真实存在。” 他卷起的软鞭复又抽去,一鞭一鞭地打在她的背上和她被捆绑住的四肢。 “你再不从实招来,可就得皮绽肉开!何苦呢,我可以和你一块享受那批宝藏,我保证会疼你、惜你……” “呸!”她困难地由齿缝间进出话:“你不是英雄!你是以强欺弱的劣徒!像你这种人一定是做尽伤天害理的……”敌不过背上如火焚烧的痛楚,润润晕眩了过去。 “只受上六鞭你就抵不住,哈……宝藏终究会属于我,任何人都不能掠夺!” .lyt99.lyt99.lyt99 单奕阳把饼铺里的桌椅全以手刀劈碎,他太痛苦也太愤怒了! 几乎翻遍整个扬州城,却仍然寻觅不着润润的下落,他用自伤企图消减剧烈的心痛和焦急的恐慌感。 “润润一定吓坏了,抓走她的人存的是什么算计?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天啊!”他的心煎熬复煎熬,不敢想象润润可能面对的危险。 二十九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但是他错了!他不是没有弱点,当他爱上润润的时候,他已注定为她喜亦为她忧。 小夏子戒慎恐惧地上前,“爷儿,你要不要先把你这一身新郎官的红色喜服脱换下?你已经四十五个时辰未曾上床歇眠了。” 他烦闷地挥挥手,情绪已到无法控制的顶点,他不希望由于他失控的表现伤害任何人。 四十五个时辰了!润润失踪将近四天,他怎么可能睡得着!这四天他除了马不停蹄地寻找她以外,就是以酒当食,然而他不但不能因此镇静,反而濒临崩溃边缘。 他将拳头疯狂地打在老树上,树上的斑斑血迹使得一直冷眼旁观的范春天叹了又叹,缓步走向他。 “如果润润被歹人给侮辱了,你还会要她吗?婚事是不是只得做罢?” 他狂怒地转回身。“假使你的‘如果’成真,我仍是会迎娶她,她是我的夫人,永不更改!” “一点点的芥蒂也没有?你是个男人,而且是有名望有家底的。” “如果润润让恶徒轻薄,应该受责的是我这个没有好好保护她的丈夫,我只会用我的感情和我一切的心力疼惜她,为她疗伤止痛。”若是因着可笑而迂腐的世俗想法而弃润润于不顾,那他岂不是猪狗不如? 更何况他深爱着她,除非她不爱他,除非她求他放手,否则她永远是他惟一的伴侣。 范春天湿了双眼,她多么妒羡润润的幸福呵。 “如果单老夫人疑虑润润的贞节,你又如何?” “任何人也无法影响我的心意!”当初之所以接受奶奶的“决定”,是因为他明白他也掌控不了自己的感情依归。 泛着血丝的眼坚定地回视她:“单家若因此容不得润润,我会带她远走高飞。”家里还有三个弟弟传承血脉,而他的生命中将只有润润是他绝不放弃的爱。 范春天不由得动容了,单奕阳的深深眷恋足以令所有女人为之心酸。 再过十五个时辰她下在润润身上的绝情丹即将失去药效,师兄还没有问出藏宝图的下落吗?或者是不愿意放走无辜受害的润润?她不能冒险—— 如果师兄强要了润润,那么她的怨和她的情将没个安排处呵。 .lyt99.lyt99.lyt99 一支毛箭上卷着一张纸条射入北门口饼铺的木造柜台。 小毛子用力拔出,忙不迭地火速送至正指挥人手寻人的单奕阳手上。 单奕阳打开纸条,上头写了一排地址和一句“新娘子在此”。 他揉丢下纸条,往外飞速奔去。 一旁提拿水桶的范春天敛了敛眉眼,她已经给了师兄五十个时辰逼问藏宝图所在,够了!她不能伤害真心待她如好姐妹的润润,更不能一手促成师兄妄想人财两得的狼子野心。 她已经爱了他一辈子呀!这痴傻是断不了的…… .lyt99.lyt99.lyt99 受了六鞭的润润虽然被松了绑,并且静休四天,然而她受伤的背和四肢依旧刺痛得紧。 “宋威逼近她,她的虚弱气息令他犹豫着是否再鞭打她一次。 “你很倔,果然是元老头子的女儿!”她一身娇艳的红衣如今多了六道血口子,竟还是能蛊惑他的欲望。 “你是我爹的朋友?或是仇敌?”这奇怪的疯子为什么故意把声音压沉,甚至是操持南北两种口音? 他大笑,被黑布蒙住的她以为他是五十岁老家伙啊!和她父亲亦敌亦友的是他抑郁而终的爹! 她的强忍畏惧倍增几分楚楚可怜,他多想拥有她微颤的柔软身躯。该死的春天!竟然让她吞服奇丹。 蓦地发现石室上方似乎有动静,他一惊,飞快地戴上黑巾口罩和黑纱大帽。 单奕阳跳冲下石阶,一见到被恶徒箝制住的润润几乎立刻心肺俱碎。 “你敢鞭打她?”她的臂袖裂开一口子,干渍的血痕叫他狂癫。 “奕阳?是你吗?”他的声音使她想哭,她好想投入他的怀抱。 宋威一手掐在她的喉口,卷起软鞭,准备随时和单奕阳来一场决斗。他自知自己会是他的手下败将,但是他箝制在手的活筹码足令他居于上风。 “停步!倘使你敢用武,我一把折断你新娘子的纤细颈子。” 单奕阳的胸膛上下起伏,怒气使他犹如陷入困战的死士。 “放开你的脏手!你若伤了她,你也休想活着离开。” 他冷嗤,手劲加重三分。 “呃……”润润呼吸艰辛得直想呕吐,脸色一下子刷白到底。 “停手!”单奕阳厉声咆哮,他居然无能地看 着润润受罪!腥红如血的双眼蓄满不轻弹的男儿泪。 宋威洋洋得意,“可以,你不是身怀银剑?这么吧,你往你的左胸刺上一剑,当然,你也可以不必管她难不难受!” 润润想要出声告诉单奕阳万万不能自刺要害,然而她的喉口倏忽一紧,她昏眩过去。 宋威依然捏握住她的颈子,从黑纱里嘲笑地望着已经取出短银剑的单奕阳。 “倘使你反击,她的颈子将在一瞬间被我折断,这个顾虑你应该还有吧?当然,美人何其多,你这大少爷也可以拂袖而去,饼西施并不只有她一人能够胜任。” 单奕阳举高自己右手中的银剑,他知道他不能大意,所以必须妥协地先以身涉险。他将短银剑往自己的左胸刺入,复又抽出。 宋威看着剑尖上的鲜血,狂笑不已。“单奕阳啊,你真的是肯为红颜死!那么刺个三剑好吧?只要你刺上三剑,我立刻把你心爱的元润润交给你,哈哈哈!” “看着!”单奕阳斜持剑柄,快速地再刺第二剑。 当宋威仰首狂嚣的一刹那,单奕阳右手旋转使力,鱼肠似的短银剑迅速往前伸出三十余寸,精准地刺穿他的右肩。 宋威的笑声戛然止住,慌乱地企图以润润做为人质好安全逃离,甚至借以胁迫单奕阳。但是单奕阳出剑的同时,他左手箝制着的润润也同时被单奕阳攫抱了去。 他将穿插过右肩的短剑拉抽出来,进射的鲜血除了来自他受伤的右肩之外,还有他以左手抽拔剑身所淌流出的血丝。 “单奕阳,你耍阴!我小看了你!”他狠狠地咬紧牙龈,转身冲上台阶。 单奕阳并没有追上去。穷寇莫追,况且他现在亦是负伤的血兽。 他解去润润脸上的黑巾,轻轻地拍抚怀中的她,片刻后润润回复神智,当她瞧见拥她人怀的是单奕阳,情绪激切地大哭出声。 “润润,你没事吧?” “没。”他的脸色一向黝黑如麦米,现下怎么惨白得好像快要丧失生命力?她连忙查探他的…… “啊!你真的刺剑人心?老天!”都是她不好!她害了他! “我不会死,你安心,你不会成为新寡的大少夫人,”他越来越虚弱,虽然他刺心的时候运了气,也避开可能致命的危险,但是伤口若是不迅速缝合,他就必须去和阎罗王下棋。 “润润,别怕,你再哭,我就要吼你了……” 视线模糊的他颓力地将身躯倚靠向她。 “单奕阳!”她用尽全身力气拖扛着他走上台阶,走出这地底石室,“我们还没成婚,你不准自己到黄泉下逍遥,我不让,不让!” 四天来只吃恶徒拿给她的果子裹腹的润润原就已经体弱气虚,但是强大意志力使得她即使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仍然坚持拉拖着陷入昏迷中的单奕阳出去。 她感觉眼前一片白茫,好几次她滑跌摔下地,但是她死命地咬着下唇,就算筋疲力尽,即使已经快要看不清楚她也不准她自己晕倒。 她一定要救他,她的相公。 好一段路之后,她拉拖着他来到街市中,几个路人好奇地频频观望。 “救救他!求求你们!”黑暗包围住她,她软躺而下,依偎在单奕阳的身侧。 路人们吱吱喳喳:“咦!这两个人怎么穿着红喜服,好像是新郎官和新嫁娘?” “男的胸前都是血,女的背后的红喜服裂了口子,好像也有伤势啊!” 一声拔尖的妇人嗓音跟着响起,“哎呀喂!这两个人不就是四天前要成亲的夫妻吗?女的是北门口饼铺那个成天忙碌的饼西施嘛。”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但救人为上,使得大伙忙扶扛着身上都带了伤的一对俪人去找大夫。 第八章 单府一片慌乱。 原本为了婚礼准备的大红灯笼整夜点亮,丫环们进进出出地端热水,绞毛巾,刀伤药一样一样地运送进厢房。 润润身上的鞭伤已经让丫环上药,并且包扎妥当。昏眠两日的她进了大夫开的汤水后,已然恢复大半的体力。 她沾了血的嫁衣早早换下,现在穿着一身浅粉红衣裙的她,脸色苍白得仿佛是重病患者。 当她醒过来第一眼所见到的是单老夫人。 “孩子,”含着泪的单老夫人笑开颜,“幸好你安好,你让奶奶我担心得魂儿都要散了。” “奶奶?” 单老夫人拍拍润润的手掌心,“只差拜个天地,你这孩子当然要叫我一声奶奶啊。要不,祖母大人也行。” 润润感动得泪盈眼眶,“奶奶,你就这样照顾我两个日夜?我、我怎么承担得起。” “说这见外话,奶奶我可要不高兴了。” “奕阳!”润润一骇,想起他为她刺剑入胸口。“他怎么了?他有没有性命危险?他流了好多好多的鲜血。” “他也还算……安好。” “不!我要见他!”她起身爬下床。“他在哪里?我要……”气血一阵翻涌,她受鞭的伤口传来疼痛。 “润丫头,你自己的血口子因为用力拉拖奕阳也撕裂开来,你不能下床,才能把伤养好。” 她费力地蹲跪下地,哀情切切。“我晓得你是慈爱,也感激你待我如孙女的恩德,可是我没有亲自探望他,如何安心养伤?奶奶,求求你了。” “也罢,我让小红和小绿搀扶你过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太悲伤,太忧愁。” .lyt99.lyt99.lyt99 单奕阳几度转醒又昏厥过去,躺在床上的他赤裸着上身,宽粗的白布条缠绕于他的胸膛。 润润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她觉得她负欠他好多好多。 “给我一个偿报你的机会,求求你!”痛不欲生的激动情绪使她差点昏厥过去。 小红连忙为她拭泪,“大少奶奶你别伤心,大夫说了,大少爷的伤势虽重,但是并没有伤及要害,他是因为大量失血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 “对!我不能哭,我得照顾他!”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要回房去把自己的伤养好!我要吃饭,我要睡饱觉,我要让自己十分健康,这样我才有力气来服侍他!” 小红和小绿相对一眼,安慰地笑了。 她们扶着润润离开,临跨门槛之前润润回头朝着床榻的人儿一看,她的眼中犹有泪雾,可是她微微地一笑。 .lyt99.lyt99.lyt99 单奕阳真正苏醒过来是在五天后。 他以肘子撑起上半身,眯起眼看着背对着他的美丽倩影。 当润润绞好热毛巾转回身的时候,他对她扬唇勾笑的神色令她心下一热,奔向榻边,投入他的怀中。 他闷哼了一声,伸展左手环搂着她,她一惊,慌慌地离开他的怀抱。 “我有没有弄疼你啊?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我忘记你身上的重伤。” “傻瓜!”他揉揉她的耳垂珠子,“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压不疼我的。” 她扶他坐好,将软枕靠倚着他的背身,好让他舒服些。 “你发了烧,退了又发,快吓死我了!现在你醒了,我的忐忑不安终于能够消除。” 他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泪,“还有眼泪!你为我流了许多泪水吧?小傻呆!我有内力护持,不会那么容易死。” 润润破涕为笑,“喂,你这人,一连取笑我两次傻,你别以为我可以任由你取笑,我只是看在你是伤者的分上让你三分。” “是!小的不才,我有一个悍娘子!” “谁是你娘子?不害臊。” 看她臊得红了颊,他戏谑:“就算没有婚约,你也是非我不嫁,谁叫你看光我的上半身,而且你也应该帮我擦拭过身体了是不是?你不嫁给我就只能去当尼姑喽。” “谁说的?大不了我卖饼卖一辈子,没有人规定饼西施一定得嫁人的是不?” “那么,算我求你,你看光我的身体,我的名节都毁在你手中了,你是个负责任的人吧?” 她被他愁惨的神情给逗笑了! 他握起她的手放在他包扎着白布条的胸口上,一脸的笑。“这里刺了两剑,所以你必须负责,用你的一生来安慰我的心。” 她想笑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你,赖皮。”一个男人能够为她舍弃生命,她只有用终生幸福来偿报他的真情挚爱。 她另一只拿着毛巾的手反握住他的,“要我嫁给你,可以,跟我下跪求亲。” 他扬眉,无可无不可地下了床,双膝着地,“求你嫁给我!” “你真的跪呀?”她是说笑而已呀!她忙蹲下身想扶他起来,他手一使力,反将她也拉跪下来。 她失笑,“喂,大少爷,我们两人这样对跪着干嘛?” “当然还有其他的……” “其他?”她想不透,可下一刻她立即明白他意指什么—— 他吻住她的小檀口。 .lyt99.lyt99.lyt99 七天后,单府重新举行风风光光的婚礼。 由于第二次的婚礼闹出新娘子被挟持的事来,所以这一次的婚礼可是派出大批人力,滴水不漏地保护着。 热热闹闹的喜宴过后,新郎官走入喜房,分别打赏了喜娘和丫环们。 润润掀起红盖头的一角,眼睛正巧对上单奕阳带笑的深眸。 心慌慌的她放下红盖头正襟危坐着。 他掀开她的红盖头,卸下她的凤冠,与她对饮交杯酒,吃了子孙饽饽和糖果。 行礼如仪。 他脱去他与她的衣裳,放下红纱帘帐。 “娘子,你是我的了!” 他眼中的深情令她动容,“相公,你也是我的了!”彼此相属是极窝心、极美好的感觉。 “怕不怕?”他笑眯眯的眼神中有着呵护的宠疼。 润润微掀羽睫,“相公,你认为我会怕吗?你会啃了我吗?” “那么,我要开始了。” 她是不怕,可是紧张得不得了,毕竟对于夫妻间的周公之礼她是一知半解的呵。 然而她是全然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 .lyt99.lyt99.lyt99 “单大少奶奶,早。” “单大少爷,早。” 单奕阳顺抚着新婚妻子的发丝,“为夫的表现如何?” “能说不好吗?你的火爆脾气要是又上来……”她可吃不消呢。 “真的不好?”她应该非常满意才是,她昨夜不是请他“饶”了她吗 她的相公是真的很在乎她的感受呵!她轻轻捶他一记,羞赧的神情早已明白表示她身为少妇的甜蜜感。 他拥着她,爱意缱绻。 润润侧过脸,瞅着他左胸上淡粉色的伤痕,心酸的疼惜使她俯下头亲吻这一道爱的伤痕。 “美孙媳得见见长辈了!来,我帮你穿上衣裳。”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他竟然会以这丈夫之态为女人整装穿衣。 榻边的抹胸是他昨夜亲手脱下,上头的牡丹花绣纹娇艳如初绽。 “这小兜衣好像是两块巾布所裁,倒是别致。”他温柔地系结带子。 润润有点儿羞,虽然她已是他名副其实的妻。“这件小兜衣是我娘为我所裁制的,她要我贴身保存。” 他轻吻她的眉间,“大少奶奶的脸好红,让我不想下床了。” .lyt99.lyt99.lyt99 润润以单家的长孙媳身份向长辈奉茶、敬礼。 因为她还要忙着将来的全国做饼大赛,所以偕同她的夫君返回饼铺里居住。 单忠和小红、小绿也同回饼铺伺候着。 当马车停妥,单奕阳扶着润润下车,一连串鞭炮声热热闹闹地响起。 一身红艳新婚少妇装扮的润润温柔乖巧地依偎在他身旁,微笑地看着伙计和客人们的开心模样。 “欢迎少奶奶回饼铺。”小毛子大喊,然后一手指向铺子旁的两块大红布,布上写着—— 老板和老板娘情比神仙眷侣 全国做饼大赛谁与争锋 小夏子和小桩子走到铺前的横梁上,上头的大红布上亦题了字—— 少奶奶当家 润润的脸色又热又臊,她看向身旁的丈夫。 单奕阳捏捏她的鼻尖,低低地笑言:“好哇!你这少奶奶可比我这少爷得人心!” “你会气恼吗?这铺子你不是不在乎?” “但是见你如此受欢迎,我这个爷儿总是吃酸捻醋。”其实他巴不得他的新婚妻子接下这麻烦的铺子,要他这武夫一天到晚地忙着一盒不过几纹银的圆大饼的买卖,唉,还真是受罪呢。 润润用手戳戳他的肩,“那么这铺子真的丢给我了?一切由我全权做主?” “是的,这要倒不倒的饼铺是你的麻烦了,我们英明的祖母大人不是说了,由你这位大少奶奶当家做主!我乐得轻松,往后只管疼你。” “贫嘴的家伙!油腔又滑调,我好像上了贼船般,你不是个粗率又暴烈的男子汉吗?”怎么话里尽是调了蜜似的,不过她的心坎儿的确甜滋滋的,受用得很! 哎!她亦是凡俗的世间女,心爱男人的痴情眼神和怜惜的温柔蜜语,令她可以为其生亦为其死。或许死在他怀里,她也会含笑流泪。 单奕阳握住她的手,“不可以再老是用手戳我了,要戳,到闺房里,毕竟我是个爷儿,面子必须顾全。” “哦,对不住。”她眨眨眼,幸福的神采足以和牡丹艳姿比美。“可是如果我忘性发了呢?”骨子里她也很倔,很要强。 他浓黑的剑眉扬了扬,她以为他会对她狮吼咆哮,不想他竟然当众向她单膝跪下。 “少奶奶,请你当家吧,本少爷也是你的仆役之一。” 她急忙扶他起来,“喂,大伙儿都瞪大眼睛看着呢!你不怕有辱你的老板尊严吗?” 他对她咬耳朵,“当个妻奴也是我的乐趣之一。” “之一?” “另一个乐趣是和你生个小家伙!”练习最上乘的内力心法早巳让他到九霄云外。 恩爱夫妻的亲密谈话不该无礼地打断,但是小夏子不但鼓掌,嘴里还大叫着:“哇!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感情好好哇!” 一句话使得傻了眼的众人回神,大伙儿一致拍手,表示祝福道贺。 “今天请街坊们吃大饼,一千盒的圆大饼当做是分喜气给各位吧。”润润说完,围观的客人们全都笑不拢嘴。 一位嬷嬷笑得最大声,“少奶奶当家不仅造福铺子的下人,也让咱们享了不少好处啊。” 润润趁这机会连忙宣告:“过两天我会做些口味别致的饼食,还望各位婶娘和叔伯们赏个光来尝尝。” “这还用说,我们一定来!当然也会多买几盒饼食。” 单忠指挥着小毛子等人,连同小红和小绿也不得闲地忙着分送圆大饼给每一个欢喜的客人。 单奕阳带着润润走进铺子内的偏厅,他先缠绵地吮吻她一记才发言:“你哦,大手笔!” “你不会心疼那一千盒圆大饼吧?这是先舍才有得,而且老师傅们所做的饼若是搁久,走了味也是浪费。” “成亲第二日你这位老板娘就算计经营饼铺的方法,唉,是我的幸或是不幸?” “相公大人,你少哀怨了。” “娘子夫人,你要弥补我的闺中哀怨啊!” “弥补?”她的秀眉挑起,“一整个晚上我都任由你怎么了你还不满足?还有闺怨呀?我都没力气了!”抱怨归抱怨啦,她这微嗔的口吻中饱含的是新婚少妇的满满幸福。 她忖想,她会不会是天下第一幸福的女子呢? “喜容好,愁容好,慕地间怒容更好。一点娇嗔,衬出桃花红小,有心儿使个乖巧。”这民间小歌曲由他口中唱出来,倒像是与她挑情戏爱似的。 润润轻睨他一记,“单老大,从明儿起我要更努力研制新饼,好夺得全国做饼大赛的冠首,这样我们的铺子才是真正有救,否则开销庞大,加上老店肆总是动不动就得整修……” “我的娘子实在太认真了,难怪奶奶老人家放心由你打理,她的眼儿真尖!”然而他的妻子就要冷落他这新婚丈夫喽,愁啊。 “奶奶年岁大了还要烦心庞大家业,你这做孙子的应该尽一份心力。” “是,少奶奶教训得是!” “那么你得和我一块儿做饼哦?” “是、是是!少奶奶说一,本人不敢说二。”他不必唯唯诺诺,他不必以她命是从,但是他不疼她,疼谁? 暴烈猛狮也有似水柔情的时候,虽然他完全不认为他急躁,易动肝火。 润润把手放在他的大手掌内,“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lyt99.lyt99.lyt99 无碑、无墓的泥土下是她双亲魂魄的归依处。 润润和单奕阳双双下跪,以手合十行拜礼。 “爹、娘,这男人是我的相公,目前为止他对我仍是极为宠护,你们可以安心了。” 单奕阳不悦地薄斥她:“胡说!什么目前为止?是永远!这一生一世直到生命的尽头。” “你发誓?”她故意逗他。 然而他当真正经八百地举高右臂,“天地为鉴!岳父、岳母大人地下有知,倘使我单奕阳心有二志,定遭五马分尸、五雷轰顶、五鬼追杀、五世不得投胎!” 润润微惊:“下这样可怕的重誓?” “因为我绝不负你,所以再重的誓言我都敢说。” 他的自信令她芳心悸动。 他拥她入怀,“对不起。” “嗯?” “当时我错怪你了!那夜你来祭拜岳父母,我却像只野兽似地乱咆哮!” “你还故意和春天亲近呢!”她差点气死、酸死。 “那表示我多么地在乎你这俏辣娃,要激我吃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起姓宋的与她坐于台阶说着体己话,他的俊容不禁拉下。 她戳着他的心口,“我和宋威没什么的,要有暧昧,我就不会嫁给你,你呀,不曾温柔。”婚后的温柔算是堪堪补偿。 “第一次在着火的客栈里遇见你,当时你似乎穿得一身白,那是戴孝的丧服?” “我自苏州捧着骨灰瓮来到扬州……那一场火幸好无人伤亡,也幸好没有烧毁我所居住的厢房。”还有,那瓮子的硬实材质禁得起摔跌的力道。 他恍然,“所以你才会发疯地像是要和我拼命,因为那只骨灰瓮就在你的包袱内,难怪你不管黑烟弥漫奋不顾身去找包袱。” “那时候我的情绪太激动了,所以和你大呼小叫,很是不好意思。”对于自己不明理地憎恶他,她一直是矛盾地惴惴难安。 他大量地说:“反正你的人和你的心都是我的了,既然你是我的娘子,先前的事情不必挂怀。而且你是孝心使然,若换成是我,我一定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 她站起身,与他走向夕阳沉下的另一端,地上的暗影相依相偎拉得细长。 “单奕阳,我觉得我好幸运。” “嗯?”因为嫁予他这么棒的好丈夫吧,他的嘴角往上轻扬。 “能够得到老奶奶的疼爱是我的好福气,能够和老师傅们一块做饼更是我的运气,你知道吗?我打从小就喜欢揉面粉团儿!” “还有旁的吧?” “认识铺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幸运呀!他们真心地待我好,我只是个卖糕点的小村女,无父无母,无亲无戚微不足道,居然乌鸦变身为喜鹊地成为你们单家的大少奶奶。” 他的声音微颤,“就这么?你的幸运中没有……” “最美好的幸运就是成为你单老大的夫人喽!”小心眼的男人哦。 他拥她更紧,并且狠狠地吻她一吻。 不远处废墟旁的老树下,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 .lyt99.lyt99.lyt99 “我的发钗掉了。”成为少妇所绾的小髻上的玉钗是奶奶赠送她的,其价值是千金也买不着的珍贵心意。 “可能是掉落在你老家的废墟那,我立刻去寻找。” .lyt99.lyt99.lyt99 “该死!” 以手挖土的宋威狂嚣厉吼。他原以为那条手绢可能被元润润埋藏在她父母的坟中。 因为无墓无埤,他挖了一大片地才找到埋葬骨灰瓮的真正位置。 “难道元老头子担心被他人识破手绢的珍重价值,所以交代女儿把手绢和他的骨灰一起永埋地下?” 愉悦的笑容浮现在他的面孔上,他立即动手打开骨灰瓮上的盖子。 “宝藏一定属于我……”他的心狂跳。 将手伸进瓮里,他搜索着每一寸,然而除了骨灰以外什么也没有。 “可恶!”他将瓮子翻倒,任由骨灰末洒在泥土上。 为了宝藏,他差一些死在单奕阳的银剑之下,为了宝藏他狠心鞭打令他动了情衷的元润润。 他无法再等待下去!为了寻找元老头一家三口,他和父亲由东到西,由南到北,甚至于往荒蛮异域去。 期间多次是在九死一生中存活下来,多少的历险为的都是那条手绢。 “宝藏、宝藏!千万黄金珠宝……”喃喃低语的他突地一凛,抓起一大把尘土往身后丢洒,并且施展绝佳轻功飞奔向另一方。 避闪开尘土扬洒的单奕阳怀疑地想,这个人的侧面好像宋威!是他吗?或是错看了? 往前走近,翻倒的骨灰瓮使他蹙眉,愠怒的火焰在他心间燃烧。 “竟然侮辱先人!” 他蹲下,小心翼翼地把散落四方的骨灰拾捧入瓮。 许久,他才将盒盖紧紧压上,将其放入凹陷的洞穴中,再用尘土牢牢密密地堆埋妥当。 “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小婿失责,让你们遭受这般无礼的对待!那个男人我一定会查出来究竟是何身份,好为你们讨回公道。” 他磕上三个响头,“小婿担心润润若知道这事定是难以忍受,所以并不打算告知予她,请恕罪。” 那人为何要打骨灰瓮的念头,是为了仇恨或另有所图? 他不免要将他和那蒙面男人相对峙的两回合联想在一块,倘若那恶徒的确是图谋不轨,那么润润不就一直处在危险中,他务必要把他揪出来,以防任何可能的意外。 第九章 冷冬已过,春暖大地。 距离全国做饼大赛已近,润润几乎废寝忘食地做着各味道的馅料。 半夜三更时她会忽然起榻,直奔厨房揉面蒸炊,为的是想试试用糯米和小麦做成面坯的口感有何差别。 苦的是熟睡中的单奕阳。他必须时时刻刻地陪伴她,以免那身在暗处的歹徒伤害她。 所以他只有极力抗拒周公的邀请。 然而最苦的时候是当他使尽柔情和激情的恩爱招数取悦身下的她,她骤地大叫,让他以为他弄疼了她,正恐慌自责的当口,她居然告诉他,她想到新口味,将果肉做成甜馅的大饼。 他瞠目以对,怀疑他得了幻听症。 但是当她甜甜地对他巧笑时,他也只有忍着欲火焚身的疼痛感起身穿衣,唉,苦了他。 这日,他皱着一张阳刚美颜,强忍男儿泪地看向折腾他的她。 “娘子,”他哀求:“我已经揉了三个时辰的面团了,饶了我吧。” “可是你不是臂力惊人?你是武术一流的大男人,大英雄啊。” 这顶高帽子一戴,叫他如何再求饶。但这一大袋,像是永远也揉不完的面粉根本比叫他耍刀弄剑还要累人,他宁愿扛石头扛上六个时辰。 润润偏着头,“不然你帮我打水,井水、泉水和冷溪的水都得打上一大缸,可以吗?我想试一试不同的水和不同的食材所发酵出的饼衣是否有所差别。” “当然不成问题。”只要能够摆脱这些粘手的面团! 他命令小夏子、小桩子和小毛子守在厨房里供润润叫唤行差,另外,他还大费周折地派了几名镖局好手护镖。这镖物便是单大少奶奶! 对于他如临大敌的谨慎模样,润润无奈却无法拒绝。虽然老是有着粗犷男人在旁监视不太习惯,仿佛她是被囚禁的罪犯似的,但是另一方面她也因为他把她捧在手心里珍爱而喜悦在心。 那个疯狂地鞭打她,而且古怪地一口咬定她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藏的恶徒,其实一直是她心中的阴影,她也忧心着他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上饼铺掳走她。 她不能再拖累相公,所以她乖乖地让十来个镖师跟前跟后。 .lyt99.lyt99.lyt99 江南一带的饼食,笼炊与煎炸的都有市场。苏州以精致糕点取胜,扬州则是集合京城的传统大饼和小甜糕。 北门口饼铺因为是老店肆,名声崛起得早,但也由于不再创新的单一口味而没落,加上原本的主事者根本无心打理他眼中“无聊兼无趣”的营生,所以近十年来是每况愈下。 然而由于老板娘润润的手巧心慧,特殊的口味一一出笼以外,各种赠送和回馈活动吸引了年轻的顾客和喜欢讨便宜的嬷嬷婶嫂们。 饼铺里的每个人都得一日当两日用,各个忙得兴高采烈,因为他们有一个体恤下人的慷慨老板娘啊。 润润给他们的工资是按照生意的兴隆而有所调整,而且不时有着额外奖赏。甚至为了增加他们的劳动力,每日的宵夜简直是山珍海味。 小毛子老是说:“吃着少奶奶吩咐下来的宵夜叫人幸福得想流泪。” 五十开外的老师傅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好温暖哪!十八岁的少奶奶令人服气。” 其实他们心知肚明少奶奶的手艺早在他们 这些人之上,但是少奶奶不但没有遣走他们,甚且器重他们,崇敬他们。他们哪一个人没有偷偷因感激落下纵横老泪? 但是,饼铺里有一个人非常非常地不开心,这人不是谁,而是少奶奶的亲亲丈夫。 是的!单奕阳不但哀怨,甚至是欲哭无泪。 他的胡碴碴冒出来了,他也不理睬,大不了再蓄留一大片的落腮胡。 “唉!我这双手已经很久没有拿刀拿剑了。” 现在他不离手的是面团和饼铛上的薄片勺子。 “啊……”他惊呼,难以相信他又被热油喷疼了手。 润润连忙第一百零七回地提着冷水和药散过来为他的手伤“治疗”。 “不然,你别和我一道忙了。”人高马大的他怎么老是学不会煎饼的技术?如果让他炸糖花,岂不是要烫得遍体鳞伤? 娘子看轻他哦!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示弱!他是要保护她,疼惜她的强悍夫君呢,赌着一口气,他咬牙又切齿,“不行,我说过我和你一起参加做饼大赛。” 润润犹豫着,“其实管铺子的人未必得懂得做饼呀。”她不忍他的英气飒爽打了折扣。 爱妻心疼他的眼神使他更加不能有无能的表现,他狠道:“我不相信你能做到的我却不行!润润,放心,做饼大赛上,我一定是你的好帮手。”甘为爱妻跑腿当差,这不算是屈居人下吧 一言以蔽之,因为赌气,也因为妻子对他心疼的关爱眼神,使他硬是强撑下去。男人不可轻诺,他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饼铺里还有一群人是清闲得无事忙。这十个人便是单奕阳雇请的镖师,他们的工作是盯牢润润,不让任何危险人物接近她一步。 说到危险人物,他们一致认为是单家大公子。因为他动不动就会来个嘴上偷香。 “哎哎,整天瞧人家夫妻俩恩恩爱爱,这心啊犯痒,也想讨房媳妇来疼疼。” 不过是一段光阴,镖师们吃好睡好外加一日五,六次的饼点试吃,个个长了好几两肥肉。 这一日,润润尝试做了几种新口味,然而全失败了。 她双手支着腮颊,单奕阳为她捶肩揉背,一旁经过花园的小红和小绿连忙掩笑快速经过廊下。 她们轻声交谈:“大少奶奶的驭夫术真厉害,像大少爷那种喜欢咆哮的凶悍男人居然肯伺候她。” “这叫做情比海深啊!大少爷是爱她爱惨了,才会甘愿当妻奴嘛。” 这头,润润还是烦恼不已。 “每一个比赛的饼铺一定都派出高手,他们不晓得会拿出什么绝活来。” “你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她瞄了单奕阳一眼,扬起有气无力的忧郁笑容,“北门口饼铺的兴盛与否,我责无旁贷呀!为了老奶奶,为了单府望族的名誉,我一定要赢!” “这个做饼大赛是皇帝爷为了老太后的寿辰所下旨举办,老太后喜食糕饼,她一定吃过不下百种美味了。” “如果一口气试吃各种饼食,肯定要腻口是不?而且老太后不知喜欢甜食或是咸食,所以青梅的开胃和消油去脂最适合做馅了。”她猛地跳起身来,圆睁滴溜溜的眼儿瞪视着他。 “润润?”她是不是压力过大,怎么脸颊忽地涨红? 她踮起脚尖,双手圈抱住他的脖子。“你好棒哦!谢谢你的提醒,我差些忘记老太后可是做饼大赛最后尝食的人,她老人家才是真正评比名次的决定者。” “我只是随口说说……” 她重重地啄吻他的唇和脸颊,甚至他下颚的胡碴碴也没放过。“不不,单大少爷你好棒!你把苦恼我好几天的问题解决了。”她复又亲吻他的脖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热吻已来到他的锁骨。 他的眼眸变得深沉,闪烁着溺爱的亮彩,声音低哑:“不许再亲了,否则我立刻把你丢上床榻去……” “去做什么?”她仍是将雨点似的吻送上他的颈项间。 “单大少奶奶,你认为呢?” .lyt99.lyt99.lyt99 “我真是太糟糕了!”润润打了一下自己的头顶,“居然忘记春天,自从成亲后回到饼铺我就不曾见过她……” “单忠说范春天的远房亲戚把她带走了,反正她并没有卖身为仆,所以他也不强留她呆在饼铺。” “也对,春天呆在饼铺里洒扫洗衣的确是委屈了。”润润忽然以研究的眼神扫向单奕阳,她把声音压低变得极为恐怖,“春天的离开你会不会舍不得?” “与我何干?”扯到他太奇怪。 “嘿嘿!之前某人对春天非常殷勤,非常地和颜悦色呢!那个某人不是对春天有好感吗?” “那个某人啊,”他捏捏她的耳垂,“是因为吃了太多的醋,所以才假装心仪范姑娘,这愚蠢的举止无非是为了保住他可怜的男性尊严。” “是这样的呀!”她娇笑着,“我好像越来越爱那个吃太多醋的某人了。” “不是好像。”他温柔地为她拍掉沾在发丝上的面粉,“你一定要强烈地爱着那为爱痴狂的某人,因为他对你的感情强烈到不可思议。” .lyt99.lyt99.lyt99 夜深。 烛光照映得房内晕晕亮亮,润润被单奕阳抱在怀里,她的娇臀坐于他的大腿上。 “明天就要起程赴京城去比赛,我好紧张。” “有我当你的第一助手啊。” “但是我还是无法放心,这一个比赛攸关北门口是否名扬四海,是否再造往日荣景,而且我长住苏州,晓得苏州的甜食如何地可口。” “那么……”他把左手递向她面前,“来!咬我,你的压力和紧张都会减少一些。” “可是你会痛的……” “尽管使劲地咬,我是练武之人,皮厚得像石壁。” 踌躇了下,润润先是小口,小力气地咬着他的左臂膀,然后她越咬越使力,深深的齿痕在他的臂膀留下一圈浅浅的痕迹。 “痛不痛?别诳我。”她忙又亲吻这一圈浅痕。 “不痛,再咬,多用点力气。”他知道咬物能够让恐慌感渐渐消失。 润润一口咬下去,当她的牙齿尝到微腥的血味时她放声痛哭,泪水滴落在被她咬出血痕的齿印上。 “哇,对不起!”她怎么可以疯了似地咬他?他是她最爱、最重要的人哪。 “乖!”他抚摸她披泻而下的长发,“哭一哭或许也能够平静你紧张的心情。” “呜!”她赖在他怀里哭得凄凄惨惨。然而一晌过后她的紧张和畏惧真的消减许多。 她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他轻轻地吻去她的泪水。 小红和小绿敲敲门,“酒菜端来了。” 单奕阳把他的妻抱起,让她坐着。开了门栓,让小红和小绿将一桌子的酒菜摆妥。 两人弯身退下,并且将房门掩上。 桌上摆满一壶美酒和酒蒸羊肉、酒熏石首、酒烧香螺和酒泼蟹等等的可口菜肴。 他替她斟酒、布菜。“喝个薄醉好人眠!你已经许久没有沉睡了,这样可是伤身体的……” “嗯。”她乖顺地吃菜、喝酒。 他又为她连连斟酒,“酒液也能平抚情绪” “相公,”她含泪地微笑,“你真的对我很好、很宠。” 他骄傲地接受她真实的赞美,不过随即又听她补上一句,“可是你怎么瞧都不像是疼人的丈夫。” 单奕阳的骄傲笑容僵住,他不知该喜或是小小地教训她。 “呀!”润润跳起来,亢奋地大叫:“我想到了!” 她冲进厨房,点燃大火把,迅速地找出茶叶碎渣和嫩草芽末,以及女儿红。 单奕阳跟进,一脸茫然,“你要做什么?” “香茶、香草和酒香做成饼馅,这味儿绝对不可能有人想得出来,尤其是加上嫩草芽,这种清甜的野草炒肉末便是美味中的美味。之前我只用嫩草芽做饼;总觉得味道少了点儿什么。” “不会吧!你要立刻做饼?”他担心她娇弱的身子。 “拜托!” 她的乞怜的眼神和她灿烂的甜笑全是他的罩门。他只有依了她,并且动手替她揉面团。 “相公,铺子里还有别的酒吗?我想试试花雕或是另外的酒。” 这一夜,两夫妻忙碌到天明。当然,做丈夫的总是不时地偷个香吻。 .lyt99.lyt99.lyt99 单氏夫妻和十名镖局镖师在众仆役的祝福声中往京城赶路。 “少奶奶加油!” “少奶奶一定拿第一!” 不绝于耳的叫喊声令润润催了泪,她倚着丈夫的胸膛,备觉她是老天爷眷顾的好命女。 几天后他们一行人已经赶到京城,主办的知府安排所有参赛者住在太白楼。 这比赛需要经过三个关卡。第一个关卡是知府,第二个关卡则是皇帝爷,最后得到老太后肯定的即是天下第一。 “春天!”润润惊呼,开心地和范春天寒暄,“你怎么也来比赛?你会做饼啊?” 范春天温柔地浅笑,“亲戚来参加这项比赛,我只是跟着过来当小差。” “这些时日,你过得可好?” “好。” “上回那个掳走我的恶徒没有伤到你吧?他是个疯子,硬是向我要啥手绢呢。” “只是被他打晕过去,不碍事。” “后天的比赛对北门口、对单府很要紧,我不陪你了,我想再试做一次饼。” .lyt99.lyt99.lyt99 “你说,你有上好的黑宝玉?” “是,夫人。” 李天香最喜欢旁人敬称她一声夫人了,因为她只是知府的妾,而且还是第三个小妾。在府里,她的地位只比奴仆高一些,知府带着她出席酒宴的场合时,她不知忍受了多少白眼和冷嘲热讽。 而眼前的范春天总是对她必恭必敬,令她心里舒坦极了,也受用极了。 “走吧,后天的做饼大赛上我可是陪着老爷的人哪,不能太寒酸是不?”出身生张熟魏的她,由于屡次打胎而无法生育,所以她能够凭借的就只是老爷子的欢爱了。 她必须装扮亮丽风华,以她的美色压倒大太太和那两个生了孩子的妾。一块黑宝玉一定又可以叫她出尽风头了。 .lyt99.lyt99.lyt99 “夫人,你先等一会,我去叫人来,委屈你了。” 挥挥纱巾帕,李天香像是赶一只苍蝇似的。这范春天亲近她图谋的不就是从她这里捞点好处吗?否则她何必在聚宾楼时故意撞着她这官夫人,借此与她献殷勤? 她轻轻地压抚她的发髻,百无聊赖地在太白楼内走来走去。 似乎有着食物的香气哪!她顺着香气走去。 厨房的笼屉上和饼铛上放置好几片饼食,光是那可爱的各式造型就已经引人注意,更何况是好闻的香味。 她好像忽然饿坏了似的,伸手去拿一片花瓣造型的饼,“嗯,真好入口!”她接连吃上几片,频惊喜呼道:“这滋味简直是天下第一绝!甜而不腻,香得使人脾胃大开。” 她再拿起一堆人偶塑形的饼食,突然腹中一阵绞痛,她流了一脸的汗,“来个人救我啊!春天,范春天你快来救……救……” 李天香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范春天一直冷眼旁观,原本她是要亲自送个饼给李天香,没想到元润润所做的饼竟然香味四溢到吸引她来一尝。也好,省了她还得费口舌哄她吃下……毒饼。 没错,她在元润润的饼食上洒了无色无味的毒粉。 因为她恨,深深切切地恨着。 “元润润,你应该消失在这世上!你死了,师兄就会断了对宝藏的痴妄贪念;你死了,他对你那暧昧初萌的情意也就绝了。” .lyt99.lyt99.lyt99 “死人啦!死了人啦!” 太白楼内一阵喧嚣,没多久,官差已经把这儿团团包围。 掌柜和店小二以及许多参赛的人,异口同声地把罪嫌指向润润。 “昨晚她借用厨房做饼,那些饼不是她做的会是谁啊。” “昨夜三更半夜的,我看见北门口的老板娘身沾面粉末,还笑着和我招呼呢。” 捕头一声令下,官差们立刻破门而人,几柄未出鞘的大刀架抵着正惊惶着的润润。 “我没有做有毒的饼食,真的没有!我是来参加做饼大赛的呀!” “有什么话到公堂上向知府大人伸冤去吧!那位中毒的妇人乃是官老爷最宠的妾室,你啊,距离死期不远了。” “我不认识她,和她无冤也无仇的,为什么要害她呢?” “押走。” 十名镖师阻挡在房门外,他们不能让“镖物”受害。 捕头说:“倘使你们出手,自身也是犯了罪,知道轻重吧?除非你们想吃牢饭。” 润润忙不迭出声恳求:“十位大哥,我不能连累你们,你们赶紧让开,千万不能因我而遭殃。” “单公子出门为你买甜莓果串,如果他回到客栈得知夫人你被抓,一定大发雷霆,我们不能失责。” “不!别动干戈,否则和官差抵抗可是大罪。”她怕得很,可是她宁愿受罪也不可以拖牵旁人受累。 .lyt99.lyt99.lyt99 果然是大发雷霆! 十名镖师明明都是威悍大个头,但是面对单奕阳的汹涌怒气,也不禁缩了缩肩。 “浑蛋!竟然敢动我的娘子!”他丢下手中的东西,抢过一镖师的大刀,要闯进官府去救妻。 “单公子请冷静,单夫人的罪嫌恐怕难脱,还是从长计议为上策。” 单奕阳已是怒发冲冠,他咆哮:“计议个鬼!润润一定会被那昏官整治,我不能让她受到丝毫损伤,她的一根头发我也不准有所损伤。” “但是这天子脚下……” “玉皇大帝脚下也一样!”单奕阳的青筋暴凸,“身为丈夫的我倘若救不出润润,那么我不如刎颈自杀,和她做一对同命鸳鸯。” .lyt99.lyt99.lyt99 隔日,公堂之上。 知府重重一拍,“说!你这恶妇下的是何毒药?为什么天香神智昏迷?” 双膝跪在地的润润答说:“我没有在饼里下毒!我做的饼也不可能让人吃了得病,大人,请您明察。” 惊堂木又拍下,“刁妇!公堂上岂容你狡辩!店小二等人皆可为人证,物证则是厨房里剩余的饼糕,你还不认罪!” “我没罪!” “大胆刁妇!来人,用刑!” 官差拿出一只夹指的刑具,润润骇凛得全身颤抖。她怕那足以把指关节夹捏出血水的刑具,但是她不能认罪呀!这一认罪不只是她受冤枉,饼铺的未来怎么办?老奶奶的期望岂不是落空? 她闭起双眼,伸出双手,等候着可畏的刑具。 然而公堂外起了一阵刀剑声,官差们纷纷抽出佩刀严阵以待。 片刻,手持双刀的单奕阳以惊人的速度“摆平”一个个官差,他来到润润身旁,焦急忧虑地瞅视面容憔悴的妻。 “润润,你有没有受伤害?这狗官对你杖责?或是恫吓?”他的双刀指向已经呆若木鸡的知府,凄厉如鬼魅的神色震慑住堂中所有人。 “饶了……”师爷躲在桌下,尿湿了一裤子。 润润摇头,再摇头,她的苦苦压抑惧意在瞧见丈夫的顷刻间完全崩溃,她趴在他胸怀里啜泣,发颤。 单奕阳原本想砍了那狗官的头,但是娘子的慌乱不安他知道得先安抚。他拥揽着她往公堂外走离。 捕头拖着身,“禀告大人,兄弟们全挂了彩,但是没有人死亡。” 知府如梦初醒,他气恼地把惊堂木摔下地。 “传令下去,务必捉拿那一男一女!连官府也敢闯,官兵也敢伤,简直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如果本官拿他们无可奈何,百姓们岂不是要笑话,今后本官又如何治理!” 第十章 “不怕,不怕了。”单奕阳带着润润来到一间破庙歇息,他心疼地吻她。她的身子仍然打着哆嗦,可以想见她内心的惶惶然有多么地折磨她。 “有我在,任何人休想伤你毫发。” “……嗯。”慢慢地,润润哭累了,哭倦了,倚在他怀里睡着了。 单奕阳将她放在软草堆上,往破庙外走。润润必须吃些安气宁神的药,否则她的身子恐怕撑不住。 细微的交谈声令他停住步子,他藏身于小山坡旁的高大草木间。 宋威愤懑的声音传人他耳中—— “最毒妇人心,你竟敢用计害她!你忘了,她对你这假孝女的收留恩情。” “因为我恨她!” 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他在哪里听过? “我恨她,我恨她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你的心!你不是薄情的人吗?我可以忍受你不爱我,我可以守着你一辈子,但是我不能忍受你对那个……” “你胡说什么?” 女子尖刺地、椎心泣血地悲嚎出声:“前几日我在你的房中点上催情迷香,那是师母独门的方子。” “你太大胆了!我是你的师兄,你说,你下的鬼迷香意图为何?” “因为我爱你爱得好累,好辛苦,你对元润润的态度使我怀疑,她在你心中快要追上另外半条手绢的重要性。女人的直觉通常是敏锐的,所以我下了迷香,因为我要你说出你的真心话。” “那鬼迷香可以令人说出真心话?”宋威的嗓音有异常高亢的兴奋。 “是的,当你昏迷的时候,你对着我声声呼唤着润润我爱你!你可知否,这句话不但伤得我体无完肤,甚至伤了我的骄傲!我哪一点不如元润润,我和你在同一个师门青梅竹马的情谊居然比不上……” “原来你嫉妒她能够得到我的感情。” “嫉妒?对,嫉妒可使人疯狂!我不只越来越嫉妒她的幸运,我也越来越希望她可以消失,她是我不可存在的情敌,所以我一定要她永远消失在你的视线内。她是无辜,但是谁来怜惜我十年的深情无处寄!师兄,是你害她的,你不该舍我就她,她都已经成婚了,你还打着她的主意。” “给我迷香!有了迷香,她就无法不说出手绢的下落。” “别奢望了,催情迷香只能逼人说出真情意。师兄,这几天我天人交战的痛苦你可会怜疼?我不是残忍的人,但是当你受了迷香药力把我看成元润润的时候,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我的苦恋……哈,元润润凭什么令你对她产生特别的情愫。” 这声音仿佛是……是范春天!他一定要把她千刀万剐。然而她接下来的话使单奕阳勉强忍着气。 “你在意的是宝藏的下落或是她的安危?难不成你要劫牢?她这回死定了,知府大人也许等不及秋斩,那李天香可是他最疼的宠妾啊。师兄,你和我是注定要相依为命的,你不爱我,我忍,但是我绝对不让你爱上另一个女人,元润润若死,你的心也就死了。” “我想要人财两得有什么不对?那批黄金珠子……” “宝藏、宝藏!你和你爹为了宝藏找了十几年,元润润就快死了,那条绘着藏宝图的手绢也就永远没有人得知它的去处,你绝了这心思吧。我们找个僻静之处隐居,可好?”她愿意吃野菜饱腹,只要能够和他厮守。 “不!”宋威掐住她的喉口,“元老头抢走我父亲心爱的女人,我父亲甚至把我那夭折的亲妹妹的小名取为润润,他妄想一生的宝藏,眼见就快落入我的手中,你敢坏我好事!” “你不必妄想……咳咳!那牡丹手绢不是早毁了就是……” “就是什么?你说!”他的眼中浮现出妖诡异彩。 范春天低低地笑,咳出了泪水来。“师兄,你知道我多想和你一块死吗?我受够了!你怎么也看不见我对你的一片真情。” “交出毒粉的解药!” “那样我就是自承下毒嫁祸的罪!知府会砍了我,你一点儿也不会舍不得我死是不是?为了你我用计谋害润润啊。” “你的死活比得上宝藏,比得上润润吗?” “放开手,我把解药交给你。”她微笑如春风,如同她的名字。她了然她的心……死了。 他放了她,她将一瓶药交到他手中,同一时刻她快速地吻住他。 他陡睁大眼,击去一掌推开她。“你把什么送入我口中?” “愚笑药。”呵呵。 “那是什么?又是师母传授予你的鬼药?” “只要再一会儿你就会很快乐了,任何烦恼都不会再困扰你的……师兄,这个愚笑药没有解药哦!你这一生一世都将愚呆如三岁孩童,不过我会照料你,咱们两人相依为命到白头。无论你爱我不爱……呵呵呵。” 宋威惊惧至极,连忙坐下运气,然而头疼欲裂的脑子使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不停,不及片刻他便昏厥。 “呵呵呵,师兄,你为什么要逼我下狠招呢?我的心也会痛的。”她靠近扶起他,轻轻摇晃着,仿佛他是她的孩儿一般。 单奕阳大跨步越过草木现身,他双眼散发戾光,当她是杀父杀母凶手似地仇视。 “范春天,你和姓宋的是同路人,姓宋的是那个蒙面人!” “你都知道了呵,”她别开头,“也好,你杀了我吧,我和师兄投胎转世后也许能成为一对有情佳偶,我活得好倦呵。” 他气得一掌击去。 “奕阳……” 他的掌风连忙收住,“润润?” 润润艰辛地喘着气跑过来,“我只睡了半晌,他们的对话我全听见了。奕阳,别杀她,她是个可怜人。” “可怜?她的可恨……” “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放她一条生路,她爱得辛苦……” 范春天将一瓶药放在地上,还是笑着,“这药让李天香服下她就会苏醒了。润润,你恼怨我不?…” 润润摇摇头,“你不坏,只是傻。总之,我和你是朋友……”人总会一时冲动做了错事。 范春天在宋威的身上拍了几拍,找出他随身收藏的手绢。 “这是藏宝图的另一半,你的爹爹和宋伯父同是前朝皇帝的侍卫,这份藏宝图是前朝皇帝自缢之前撕成两半,分别由他们保管,以便做为 后人复国大业的根基。” “可我从来不曾听爹娘谈起什么宝藏呀。” “你的双亲没有留给你牡丹手绢吗?算了,这手绢给你,对我而言全是烟尘往事了。对师兄来说,他也已经不再需要了。” “春天……”她凄凉的喟叹使她心酸。 “润润,我欠你一份恩,来世再还你吧。”从今尔后她将和师兄隐居野林,生死相从。 这世上再无宋威和范春天,只有一位呆傻男和一位守着他的黯然伤心女。 .lyt99.lyt99.lyt99 李天香服下解药后完全苏醒,她的说明无疑是润润无罪的利证。 但是润润却来不及参加做饼比赛。 她沮丧不已,幸赖有单奕阳不时地安慰。可仍是有憾呀,明年也许就没有这赛事了。 她觉得无颜见人…… 一回到扬州境内,小毛子和小夏子分别敲锣打鼓的叫喊—— “欢迎大少奶奶回来!欢迎大少爷回来!” “你们……”应该晓得她有负众望呀,为什么还灿烂地笑开怀呢? 单奕阳点点她的鼻尖,假装吃醋,“这两个小家伙先问候你这大少奶奶呢,我这大少爷好像是你的附属品。” 润润虚弱地勉力一笑,“我失败了,连第三名都拿不着。” “不准再自责,否则我一把大火把饼铺给烧了。” “相公。”她又一次痛快地把眼泪抹在他的衣襟上。 此时,北门口饼铺外站了一列奴仆,每一个人一见到单氏夫妻一致高声呼喊:“大少奶奶万岁、万岁、万万岁。” 润润被逗笑了,“我又不是皇帝爷,胡说可是会惹祸。” 小桩子开心地拍手,“大少奶奶笑了!终于笑了!” 小红大声地说:“咱们说的万岁、万万岁指的是大少奶奶长命多福嘛!” 单奕阳拥着娇妻进门,低声训她:“不准再掉泪!我的衣服都让你哭湿了。” “……”她还是想哭呀,怎么是好?她真是太幸运、太幸福了。 单忠亲自沏茶来,“大少奶奶请喝茶,这是老夫人特别交代的吓杀人香茶,名贵得很。” “是挺名贵!我这个当孙子的也没能尝过一口。” “奶奶她……她一定很失望。”润润一颗头低垂。 “大少奶奶错想了!老夫人疼你疼得很哪。” 所有仆役一字排开,恭恭敬敬地行一个大礼。 “大少奶奶永远是我们的当家,北门口饼铺只有你能够带领我们。” “老师傅、单管事、小夏子、小毛子、小桩子、小红、小绿……”她向他们弯腰行礼,哽咽着说:“谢谢你们的支持。” 单奕阳由衷地笑了,对他而言,润润的低落情绪才是他生命中的要紧事。 .lyt99.lyt99.lyt99 夜,静静的。 润润躺靠在丈夫怀侧,他让她枕在他的臂弯。 “原来奶奶是因为当初我披在你身上的外袍,自以为是地视你为长孙媳人选,难怪她会把饼铺交由那时仍是‘来历不明,的你。” “如果不是小红把这袍子找出来,我真的忘了它的存在。” 他吻了她的羽睫,“你哦,居然把袍子随手塞在床榻下,幸好小红清扫得仔细。” 她羞涩得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你想,当时是不是老奶奶把我的衣裳剥了,好嫁祸给你?” “这是悬案喽,问不出来的啦。单家的老夫人多精明。”他倏地翻过身,含情脉脉地瞅向她,“说到脱衣裳嘛,娘子,为夫的我已经忍耐许久。” 润润撒娇的一瞟。 “咦?”他的动作忽止。 “怎么?”他干嘛尽是瞧着她的小抹胸瞧呢? “你的牡丹花小衣……” “就是小衣裳嘛!”人家会害臊,“是我娘亲手为我绣的……” 他跳下床,把放在暗格中的手绢取出。“这两朵牡丹花的绣工一模一样,连布料子也雷同。” 她也不禁一震,然后和他对视半晌,“藏……宝图!” 解下她的小抹胸,他仔细检查一番,“这是由两件不同的布料子所裁缝出来的兜衣。” 她接过手用小剪刃拆开,绣着牡丹的小块布料果然是手绢儿。 两块手绢拼接起,背后的图案果然是藏宝图。山峰和流水,以及批注的小文字。 “这个地方……” “是饼铺后的白壁山峰!”她低呼:“天啊!宋威想了多少年的黄金珠子竟然埋在……” .lyt99.lyt99.lyt99 开挖出来的黄金珠子居然有着十一大箱! 亮橙橙的黄金灿烂得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 “娘子,你将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女子。” “这笔钱我另有用途。” 润润把三箱的黄金珠子拿来接济贫穷,余下的八箱黄金珠子做为开设百间铺子的开销费用和教育人才的学堂。 她免费亲自教授有心学习的人做饼,这还不够,她让困穷的人拥有自己的饼铺,当然喽,大江南北的百来间店肆,全部挂上北门口的匾额和迎风招摇的大布旗帜。 由于润润所研发的饼食不但可口,而且种类多,即使天天饮茶配食也不觉腻,所以饼铺的每一间分店均是生意兴隆,单单是仆役人数就有三千人。 位于扬州总店的铺子请一百个仆役,润润把整条街全买下,做为仆役们的居所和扩建的厨房。 小毛子等三个人升格为小管事,他们的工资优厚到比个七品官还多上三倍。 单老夫人时常看着大布旗帜喜极而泣,老泪纵横的她总是说着:“我这老太婆可以安心,而且高傲地去见老太爷了!” 只有一个人常常一边揉拌面粉团,一边猛叹息。他的落腮胡子又蓄留了。 惟一能够令他朗朗大笑的时候,便是润润偶尔为他温柔地刮除落腮胡…… 他的娘子太忙、太忙了!他这闺中怨夫总是唠叨着与她相处时光被饼铺给瓜分许多。 不过他揉面团的功夫可以称得上高手!然而他已经好久不再耍刀舞剑…… 忙啊! 忙得充实、愉快,他的唠叨只要单大少奶奶亲吻他一下即刻停止。 .lyt99.lyt99.lyt99 一大队官兵进入扬州城,人人惊惶。 队伍停在饼铺之前,坐于轿内的老太监拿着圣旨。 “跪——”老太监一进饼铺锐目一扫,众人连忙趴跪下。 “奉天——”老太监一一念出圣意,语毕,每个人都呆怔住。 “元润润接旨。” 润润起身,接过圣旨。过了半晌,她忍不住请问一下下—— “公公大人,敢问一声,皇帝爷为什么会赐封北门口为天下第一香?” 老太监依然很严肃,他沉声道:“贵妃娘娘的亲戚时常带些糕饼进宫,某日,娘娘吃着北门口位于京城的圆凸饼,娘娘惊喜地献给太后,太后一尝立刻嘴不离饼。” 顿了顿,老太监一不注意便泄漏笑意,“因此,太后吃遍北门口的每一种饼食,当她吃到以酒香和青嫩芽、茶碎渣末所做成的饼食,不但脾胃大开,连夜里亦是好眠着。所以圣上特下圣旨。” “哦。”应该高兴的嘛,可是她只是牢牢地紧抓着圣旨。 单奕阳知道她心中的喜悦是笔墨无法形容,他搂抱她的腰,顺便提供她一个随时可以抹眼泪的胸膛。 老太监大手一扬,几个官兵把一块大面匾额抬捧过来。 天赋异饼 “这是当今圣上御笔亲封,单大公子、单大少奶奶,这份圣恩可是大大的荣耀。” 看着烙印着“天赋异饼”四个大字的匾额挂吊上北门口店肆之上,润润整个人投入单奕阳的怀抱中又哭又笑—— “相公,我拿到了!这圣恩要比全国做饼大赛还要响当当!” “是啊!”他拂起她飘垂在颊边的一绺发丝,“你这单大少奶奶的名号一定是举国皆知了。” 她的喜悦也感染了他,一直以来他的烈性子全让她给磨成似水柔了。 “恭喜大少奶奶!贺喜大少奶奶!”小毛子、小桩子和小夏子笑咧开大嘴。 整条街锣鼓喧天,隐约中,似乎有人笑得极为用心畅怀—— “大少奶奶当家做主,北门口天下第一香!” 尾声 今儿个是单老夫人的寿诞之日,单府上下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远从各地前来祝寿的宾客络绎不绝,当然也包括了单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和孙媳妇们喽。 “相公,再陪你揉下去,咱们肯定赶不及给奶奶祝寿了!”润润笑着将烤好的小甜饼一个个排在木桌上。 “哼,我偏不信,一个小小的面团竟然能折煞我这个英雄。”单奕阳满是怒气地盯着粘在手上的面糊瞧。 “唉,我的好相公,奶奶期待的大礼岂是几块饼就能了结的?”况且你的饼她也没那个胆吃啊! “什么礼你快说,我这就上街买去!”闻言,他随即甩掉手上的面糊。 “别急,这礼可买不到的。”拿湿布轻擦他的手,润润故做神秘地笑着。“不过我保证奶奶一定乐开怀。”她拉着他往外走去。 “唉!”在大厅上,喝了口吓杀人香茶,单老夫人再叹了口长气。 “老夫人,今儿个是你的寿诞,万万别再唉声叹气下去了啊!”单仁忧心地说着。 “你不懂啊!”她语重心长地说:“瞧瞧别的老婆子,到我这个岁数哪个人不儿孙满堂的?哪像我只有干瞪眼的分!” 亏她还费尽心思帮四个孙子讨了四个孙媳妇回来,结果连个耗子也没瞧见! “老夫人,四位少奶奶给你送礼来了!”一位丫环兴冲冲开门进来。“她们这会全在外头候着呢!” “唉,还不是送些珍奇古玩嘛!”单老夫人无奈地点点头。“也罢,让她们进来吧!” 四位美丽的少奶奶笑着踏入大厅。 “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真乖!”单老夫人笑得有点力不从心。“礼搁着就好,你们破费了!” “奶奶,这礼不用破费,也搁不得哪!”她们有默契地比比自己的肚子。 “咦……啥意……”顺着她们的手势望去,精明的单老夫人随即明了。 “哈哈哈!太好了,我老婆子终于有曾孙抱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