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豪门撒旦》 楔子 黑手党——世人所认定最血腥残暴的帮派,但他们的前身其实是封建时代地主及佃农之间的中介人。 在西班牙统治西西里岛的期间,这些仲介人扮演了政府、盗贼及乡民自卫队之间的桥梁,角色亦正亦邪。 意大利统一后,西西里岛始终跟义大利本岛人民格格不入,于是义大利政府借仲介人之手统治西西里,也因此使黑手党成为南义最大的帮派。最后,这只黑手的势力更延伸至美洲大陆及世界各地—— 屡次从火山浩劫中重建的卡他尼亚,是西西里的工商大城,经济繁荣,有南义米兰之称。 位于温贝托一世大道上,有一栋白色的豪华建筑物,外来的人不知道里面住了什么人,但在当地,鲜少有人不知道赫赫有名的罗西尼家族后人就住在此地。 杰·罗西尼——知名的房地产大亨兼工会主席,他只有三十出头岁,却拥有傲人资产。 他系出名门,早逝的母亲法兰·乔瓦尼是当地贵族之女,而父亲则是黑手党大老马立·罗西尼,身为两大世家的后代,他有着所有人羡慕的一切。 但在他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里,却有着教他难以释怀的悲哀…… “罗西尼先生,这就是你要我调查的。”秘书东尼将一叠文件交到他手中,“芳川企业的财务状况资料都在里面。” “嗯。”杰俊美的脸庞上多了一层宗霜,“东尼,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说出去。” “是,我知道。”东尼点头。 杰打开文件,里面记载了一个日本公司的所有资料,而这个日本公司的所有人,是他母亲直至死前还记挂着的男人——芳川辰平。 打从他有记忆开始,母亲美丽的脸庞上总是覆着一层哀愁,她嫁给了深爱着她的父亲,但心里却始终只有芳川辰平的影子。 那个东方男人在三十多年前来到了这里,掳获了母亲的芳心,却在母亲将一切交给他之后,一走了之,并且毫无音信。 他打从心里恨着这个男人,恨他教母亲抑郁而终、恨他让父亲视他如空气、恨他带走了他童年时期合该得到的圆满、恨他教他背负着一个沉重的罪恶…… “罗西尼先生,你打算到日本去?”东尼问。 “你应该都安排好了吧?”他的提问替代了回答。 东尼点头,“是的。” “那就好。”他的脸上觑不见一点情绪,“这里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了。” “罗西尼先生,”东尼不放心地问:“你打算去多久?” 他沉吟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夹杂着悲哀的愤怒,“报了仇,我就回来。” 第一章 东京 调布 芳川辰平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他才六十五岁,但这样缠绵病榻却已有多年的时间,有时他会想……如果上天就这么取走他的生命,那该有多好。 或许,早在三十多年前,离开卡他尼亚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死了吧? 当年他留学意大利,邂逅了美丽的法兰·乔瓦尼,他们相恋,也互许终身。 可是就在他准备向家里提出欲迎娶她回国的要求之时,家里来了一封急电,告知他父亲重病,要他立刻归国。 身为家里嫡长子的他,急急告别了心爱的异国恋人,回国探望父亲。不料,一切都是家族的骗局,为的是阻止他迎娶异国女子。 从此,他回不了意大利,也见不了法兰·乔瓦尼。 之后,他辗转得知法兰已另嫁他人的消息,伤心的他因而终生未娶,以纪念这段无缘的恋情。 “爸爸……”芳川米亚,二十四岁,芳川辰平故友的女儿,因父母双亡而被他收养。 她来到芳川家时才只有四岁,二十年过去,她已出落得美丽、动人。 “在这儿会着凉的。”米亚推动轮椅,往屋里走。 “米亚,我不冷,我想多看看这世界几眼。”他悲观地说。 “爸爸,”她蹙起秀眉,“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说着,她的眼眶微湿。 辰平握住她的手,“爸爸一点都不怕死,只是不放心你……” “我已经长大了,我会照顾自己。”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将会一无所有。”他感慨地说,“如今我能留给你的,就只剩这栋房子了,但是我怕就连这栋房子都会……” “爸爸,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她蹲在轮椅旁,“你就是我的一切,失去你,我才真的是一无所有,所以请你要保重身体……” “米亚……”听见她这些贴心的话,辰平忍不住湿了眼眶。 突然,长廊的另一头传来老管家千代的声音—— “吉造先生,不要……” “我要见大哥……”吉造匆忙地闯了进来,“大哥,你在啊?” 辰平微皱眉头,“我这个身子,能去哪里?” 吉造看看米亚,说:“米亚,我有事跟大哥谈,你先离开一下。” “吉造叔叔,爸爸该休息了,请别聊太久。”她说。 “知道了。”吉造有些许不耐地说。 米亚担心地看了辰平一眼,有些犹豫地先行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吉造咕哝:“大哥,你太宠她了,她又不是芳川家的人。” “吉造,她是我女儿。”辰平不悦地斥道。 “是养女嘛,又没有血缘。”吉造挑挑眉。 “吉造。”他沉声,表情冷肃,“米亚是我挚爱的女儿,对她客气点。” 见辰平神情严肃,吉造连忙收敛态度。“我知道了……” “有什么事吗?”辰平问。 “是公司的事。”吉造说,“我们向银行提出的借贷融资方案,银行拒绝了。” “是吗?”他的神情平静,像是早料到了这种结局。 其实,芳川家的事业在他病重后,一直由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吉造管理!但不出三年,公司已经被他搞得乌烟瘴气,几乎瓦解。 如今,他只剩下这栋位于调布区的豪宅了。 只不过,吉造最近将脑筋动到他这栋房子上,这就是他担心的事情。 “大哥,你怎么不痛不痒?”吉造疑惑地问。 “我早知道会是这样……”辰平冷漠地望着地。 “什……”对于他的冷静,吉造相当惊讶。 “这栋房子是父亲留下的,充满着我跟米亚共同的回忆,我要将它留给米亚,谁都拿不走。”他语意坚定。 “大哥,我想你可能没搞懂……”吉进冷笑一记,“要是芳川家垮了,这栋房子也会被查封,到时谁都拿不到好处。” 辰平一震。 “其实大哥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先将房子抵押,捱过这段非常时期,我们就有机会拿回房子。”吉造劝说着,“再说,房子抵押了,你跟米亚还是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啊!” 辰平表情凝重,沉默不语。 “大哥……” “让我考虑……”他说。 “大哥,不能再拖了。”吉造催促着。 辰平瞪了他一眼,不悦地说:“我连考虑的机会都没有吗?” 吉造一怔,“那好吧,我后天再来。”说罢,他便旋身离去。 “天啊!”看着吉造无情冷漠的背影,辰平感到难过又感慨,“米亚,我能给你什么呢?” 米亚边疑惑着吉进来此的目的,边走向了客厅。 在走廊上,她看见了一个她极不想看见的人——芳川广治。 “嘿,米亚!”广治是吉造的独子,也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兄。 “广治堂哥。”她疏离而礼貌地唤了一声。 “干嘛老叫我堂哥?叫我广治就行了。”他走向了米亚,眼睛极不规矩地在她窈窕的身形上打转。 他跟米亚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前觉得她碍眼,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却渐渐觊觎起日益美丽的她。 “米亚,你每天在家里照顾伯父,真是苦了你了。”他笑睇着她。 “我不苦。”她直视着他,严肃地说:“照顾爸爸是我该做的。” 广治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想报答伯父的养育之恩,不过你这么年轻漂亮,待在这栋老房子里真是太可怜了……”说着,他伸手欲轻薄她高傲的下巴。 她眉心一拧,拨开了他的手。“广治堂哥,请你自重。” 广治经常对她做出一些轻佻的动作,而她也已磨练出一套自我保护的方法。 要不是因为他是她养父的侄子,她根本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广治轻哼一记,“干嘛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你只是芳川家的养女,米虫。” “你……” “我什么?”他恼羞成怒地吼,“我说错什么了啊?” “这个家的所有开销,都是我跟爸在张罗,你只是依附在我们底下求生存。” 她瞪着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爸爸没有谋生能力,而她虽然大学毕业,却为了照顾爸爸而放弃工作。这个家里大大小小的支出,都必须从公司的盈余里支付,虽说他们花不了多少钱,但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只是,那应该是她爸爸应得的啊! 她跟爸爸已经尽可能地节省,却还要不时被他们父子俩掐着脖子。 她不服,但她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 “我告诉你,”广治颐指气使地说,“只要伯父一死,你就完了。” “你!”她气愤地抬手欲给他一巴掌,“不准那么说爸爸!” 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我就要说,你能怎样?” 一振臂,他摔开了她,“放心,伯父再活也没多久了。”语罢,转身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米亚气得发抖。 青山 芳川企业 一辆黑色的加长型礼车停在公司大门口,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而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更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他有着高大挺拔的身形,棕发,褐眼,明显的洋人轮廓里,还衬得见一丝东方的气息。 “就是这里?”杰·罗西尼以他那流利的日语,问着身边的日本助理吉住。 “罗西尼先生,就是这里。”吉住回答。 他俊美而冷漠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深沉的微笑,“这就是那个男人的公司?” “是的,而且我已经跟芳川企业的代理老板谈过并购案了。” “是吗?”他一笑,“他怎么说?” 吉住撇唇一笑,“说你简直是芳川企业的救星。” 杰又是深沉一笑,“救星吗?” 依他看,他应该是芳川家的煞星吧! “罗西尼先生,欢迎欢迎。”芳川吉造及广治亲自出迎,然后以非常蹩脚的英语说着:“请进,我们正恭候大驾呢。”两天前,他们接到一通电话,对方告知在南意非常知名的罗西尼家族,欲将家族事业的版图扩大到亚洲,并以日本为出发点。 在电话中,吉住说明罗西尼家族的当家有意并购芳川企业,并同意保留三分之一的股份给芳川家,不只人事不变,就连公司还是交由他们父子俩管理。 罗西尼家族不只同意解决芳川家的财务困境,还大方的让芳川家保有基本的势力,简直像是上天赐与的救星般。 一得到这个消息,吉造不知有多高兴。 就他所知,罗西尼家族是南义工商枢纽卡他尼亚的世家,不只是房地产的龙头,更是几届的工会主席,家族资产保守估计有数百亿美金。 杰看着眼前的男人,唇边挂着一抹淡笑,“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听见他一出口就是流利的日语,吉造大吃一惊,“罗西尼先生会讲日语?” “当然,”他不卑不亢地说:“为了扩展亚洲事业,我下了一番工夫。” 是的,为了今天,为了报复,他做了十几年的准备。 “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怕沟通有问题呢。”吉造一脸谄媚地说,“来,里面请……” 吉造父子俩恭敬地邀请杰到社长室,里面已准备了不少的义大利餐点。 “芳川先生真是有心。”杰客套地说。 “那是当然。”吉造哈腰鞠躬,“罗西尼先生是我们的贵客呢。” 杰一笑,径自坐下。“我看……我们就言归正传吧。” 吉进微怔,不解地望着同是日本人的吉住。 吉住抿嘴笑笑,“罗西尼先生的意思,是直接谈合约的部分。” “噢,噢……”吉造恍然大悟。“不知道罗西尼先生的意思是……” 杰向吉住使了个眼色,吉住立刻拿出预备好的文件摊在桌上。“是这样的……罗西尼家族将投入资金收购贵公司,但两位芳川先生的职务不动,就连公司的内部也依旧。” “噢……”吉造想了一下,“那关于股份方面?” “芳川家可以持有三分之一的股份,不过公司的营运方针则由罗西尼家族决定,二位只要照方针办事就行了。” 吉造跟广治互看了一眼,“听起来好像不错……” “我想对芳川家来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吉住说。 杰拿出香烟,一旁的广治连忙恭敬地凑上打火机。 杰向他点了点下巴,抽了一口烟。 “芳川先生,”他淡淡地说:“我不只让二位持有股份,更按月发薪,要是公司营运不错,分红是少不了的,我想没有任何公司能给你这样的条件了。” “是,是,没错。”吉造急忙接腔,“我们非常感谢罗西尼先生的帮忙,不过……”得了优势,他忍不住想拿乔。 看他得了便宜还想卖乖,杰高深地一笑,“我知道芳川企业已经岌岌可危,更是银行的拒绝往来户,我想你别无选择吧?” 被他一语戳破,吉造顿时尴尬又心虚。 “如果觉得条件不合你高,那我们告辞了。”说罢,他作势要起身。 “不,不……”吉造急忙出声,“我满意,非常满意。” “噢?”杰像是早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似的一笑。 吉住从口袋里拿出笔,递给了吉造。“请签名吧。” “慢着。”就在吉造准备签名的同时,杰打断了他。 吉造惶惑地看着他,像是担心他会反悔似的。“罗西尼先生?” “有件事我必须先说在前头。”杰直视着他,“据我所知,芳川家还有一栋房子在调布。” “咦?”吉造惊讶极了,“罗西尼先生调查得真清楚!” 他一笑,“在合约中,那栋房子也在我的收购名单里。” “啊?”吉造一怔,“可是那栋房子目前是我哥哥在住,而且……” “如果公司保不住,房子又怎么保得了?”他气定神闲地说。 吉造面有难色,“恐怕我大哥不会同意迁出……” “我不需要他迁出,他可以继续使用那栋房子,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他又抽了口烟,“其实收购房子只是一个附加条件罢了,为的是使我们的合作关系更加紧密、信任,这应该不难吧?” “爸,”广治在一旁低声地说:“反正伯父也没多少时日了,签吧!” 吉造沉吟须臾,心一横,签下了那纸合约。 而他没发现,杰的唇角正轻轻扬起—— “什么!?”听见吉造已经把房子抵押给一名外籍企业家,辰平激动地问:“你……你怎么可以那么做?” “大哥,我这是为了大局着想。” “大局?你想让我跟米亚露宿街头吗?”他气愤不平。 “不,大哥,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什么不用担心?你真是……”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哥……”吉造趋前,“罗西尼先生的合约上说你可以继续使用房子,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辰平一怔。让他讶异的不是他可以继续使用房子,而是吉造口中提到的姓氏。“罗西尼?” 这个姓氏他耳熟极了,因为据他托人调查,法兰就是嫁进了罗西尼家。 “是的,罗西尼先生是意大利卡他尼亚人,在那边拥有非常多的资产。” 辰平怔怔地道:“罗西尼家族?意大利卡他尼亚人?难道……” “大哥,你怎么了?”见他发怔,吉造疑惑地问。 “他……一个人来?”莫非那个要收购芳川企业的男人,是法兰的丈夫? 如果真是他?他为何选择芳川企业?难道是……法兰的意思? 法兰她也来了吗!她……她还记得他吗? “是啊,他是一个人。”吉造说。 “他……没带太太来?” “他?”吉造一怔,“据我所知,他好像是单身。” 辰平微顿,“他单身?”难道他猜错了? “没错,”吉造点头,“他今年好像才三十二岁,还没结婚。” “三十二岁的企业家?” “是的,非常年轻。”吉造说着,话锋一转,“大哥,我觉得他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对目前的芳川家有相当大的帮助。” 辰平脑海里忘了公司及房子的事,他只想着这个三十二岁的罗西尼,该不会就是那个罗西尼的儿子,也就是法兰的儿子吧? 如果是,他真想见见他——法兰的儿子。 “大哥?”吉造见他发愣,低声唤他。 他回过神,“吉造,我要见他。” “咦?” “我要见这个罗西尼先生,在我把房子卖给他之前,至少我该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吧?” “噢,”吉造不觉有异,只求他乖乖的交出房子。“我安排看看……” 第二章 知道今天将有客人到访,米亚只觉得奇怪,因为他们家已经很久不曾有访客了。 据说这位客人来自意大利,还注资芳川企业,协助公司营运。对营运每下愈况的芳川企业来说,这个人的出现就像是神迹一般。 这也难怪吉造像恭迎天皇般的慎重其事了。 而教她疑惑的是……接待这位远客,竟是她爸爸的意思。为什么? 不过她没问,因为她知道爸爸总有他的道理。 傍晚,她就到大厅候着,随时准备接待远来的客人。 “米亚小姐,他们来了。”千代走了进来,一脸谨慎小心。 在她之后走进来的是吉造,而在吉造身后的是广治,及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 米亚注意到他,因为他是个不容易被忽视的男性。 颀长却不瘦削的骨架,优雅的姿态及气质,端正俊美的五官……他好看得像是杂志理走出来的超级男模。 他有一头棕黑色的发,还有浓浓的眉、深褐色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及性感的薄唇……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但眼神却是冰冷的…… 突然,她发现他也在注视着她。 那是双带有魔性的眼睛,它仿佛能射穿她,同时也掳获她。 本能地,她躲开了他的目光—— “吉造叔叔,我已经准备好晚餐了,爸爸在餐厅等着。” “嗯。”吉造对她一如往常的冷淡,“这位就是罗西尼先生,快跟人家问候一声。” 她点头,望向了他。“你好,欢迎光临寒舍。” “谢谢你的招待。”杰淡淡一笑。 他注意到她,在一进门的时候。 她有一张精致美丽的脸蛋,优雅、驯服中又隐隐透露出一股倔强高傲。她的五官秀丽,气质清新,给人一种平静、舒服的感觉。 虽然他经历过的女性并不少,但像她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他感觉她轻轻地触动了他心底的一根弦,而且余韵不绝…… 就在杰注视着米亚的同时,吉造也发现了他专注的目光。 蓦地,他心里兴起一个念头: “罗西尼先生,这位漂亮的小姐是米亚。”他从不曾称赞过米亚,这是头一回,“她是我大哥的掌上明珠。” 米亚觉得怪异极了,而就在同时,杰脸上的一抹温柔瞬间消逝。 “你是芳川辰平先生的女儿?”他凝视着眼前教他动心的年轻女子。 “我是。”她狐疑不安地回答。 杰笑了,但笑得阴沉又让人毛骨悚然。 米亚觉得忐忑,因为这个人前一秒跟后一秒的眼神,竟有那么明显的差距。 “幸会。”他点头致意,唇角依然挂着微笑。 她是芳川辰平的女儿,也就是说……她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是的,她是他的妹妹,而他,这个来自罗西尼家族,掌控罗西尼家族一切荣耀的男人,身上并未流着马立·罗西尼的血。 他的母亲在芳川回国后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家族担心她有损名声,于是将她嫁给了从小就深爱着她的马立·罗西尼。 马立·罗西尼知道她已怀有身孕,但还是接受她,也接受了他。 马立给了他所有的爱及照顾,并将家族事业及黑手党地区领袖的位置传给了他。 他知道父亲爱他,但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发现父亲几乎是害怕接近他。 因为父亲知道,他是母亲跟一个叫芳川辰平的日本男人所生,而母亲从未忘记过那个男人。 他恨那个男人,却没想到眼前的她,竟是那个男人的女儿! 老天,真是可笑极了,前一秒钟,他还对自己的妹妹心动不已! “来,我们到餐厅用餐,一边吃一边聊……”吉造说。 就在刚才,他发现杰·罗西尼以一种奇异的眼神注视着米亚,他知道那代表什么。 养了这丫头二十年,总算有点用处了…… “你好,芳川先生。”进入餐厅,杰一眼就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三十二年,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着的男人。只是……他不是脑海里所想的那样。 在他想象中,能教母亲牵肠挂肚,难以忘怀的男人,应该是英姿飒飒,意气风发的,但他……他老了,也病了。 在他眼前的芳川辰平,就像根风中残烛,不堪一击。 “罗西尼先生?”辰平注视着眼前的俊伟男子,惊讶地发现他竟会讲日语。“你的日语说得真好……” 这个年轻人能说日语,让他的心顿起波澜,因为他曾经教法兰学过日语,而他开始企图在这年轻人身上,找寻一丝丝关于法兰的气息。 “为了业务需要,我必须学习多国语言。”杰淡淡地说。 只是这样吗?辰平的内心有些许的落寞……慢慢地,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像极了法兰,可是却冷漠得教人颤栗心寒。 那不是法兰的眼睛,法兰的眼睛既温柔又平静,就像是深夜里平静无浪的大海般。而他……他的眼睛充满了侵略、霸气,还有一种隐藏着仇恨的淡淡悲哀。 他想……他是猜错了,他可能只是一个来自卡他尼亚,恰巧也姓罗西尼的意籍男子。 “请坐,罗西尼先生。”辰平客气地邀他入座,而千代开始上菜。 “罗西尼先生,我听说你要并购芳川企业,还让芳川家持股三分之一……” “是的。” “恕我冒昧……”辰平注视着他,“为什么呢?” “我是个生意人。” “但是你远从意大利来,为什么决定注资一家岌岌可危的公司?”他问。 杰撇唇一笑,“我喜欢冒险。” “咦?” “越是高难度,越有风险的事,我就越想去做。”他也直视着辰平,“让一家没有希望的公司起死回生,能带给我无比的成就感。” 在这个他盼望一见的男人面前,他表现得泰然自若,但他知道,他的心在颤抖。他的心因为恨,因某就快可以报仇而感到雀跃、颤抖。 “我很惊讶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居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我只不过是个野心家。”他语带自嘲,却也自负。 从他眼底,辰平看得出这是个企图心旺盛的男人,他年轻,他浑身上下像烧着一团火似的耀眼夺目。 但他隐隐觉得,在他意气风发的背后,有着一团他亟欲隐藏的黑暗。 “芳川先生,既然我并购了芳川企业,就不会让它倒闭,你可以放心。”他自信地说。 “我相信你有那个能耐。”辰平说着,轻咳了几声。 一见他咳,米亚立刻递上了热茶。“爸爸,先喝口茶。” “嗯……”辰平就着杯缘,喝了两口茶。 而他们父女情深的画面在杰眼中,是那么的刺眼而伤人。 当他背负着“他人之子”的身份待在父亲身边时,他不只得不到亲生父亲的爱,也得不到养父的亲情;在他自觉卑微,深深以自己的出身为耻之时,他的生父——芳川辰平,却跟他的女儿快快乐乐地过着父女情深的日子? 他恨她得到了父爱,也很芳川辰平的父爱并没有他的份。 他恨他离开了母亲,恨他让母亲抑郁而终,恨他让他的存在成了“马立爸爸”一生的痛。 都是这个男人,一切的痛苦及罪恶都是这个男人所引起,而他却在他们痛苦的时候,依然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不,芳川辰平那幸福快乐的人生从今天起就要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他要教他生不如死。 “爸爸,好些了吗?”米亚忧心地问。 “我没事……”辰平再度凝望着杰,“罗西尼先生,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买下芳川家的房子,然后又允许我们继续住下。” 一听见杰·罗西尼买下他们的房子,米亚一震。“爸爸,我们家……” “是的,罗西尼先生已经买下我们的房子了。”辰平显得异常平静,“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爸爸……”米亚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芳川先生,其实买下房子是契约的一部分,我投资了那么多,总要取得等值的东西。”杰瞥了神情惊讶的米亚一眼,再注视着辰平,“其实我并不缺房子,所以你及令千金还是可以放心地住在这里。 再说,契约是活的,日后若公司营运好的话,芳川家大可以买回祖产,不只是房子,就连公司都无所谓。” 对于他这样的宽容条件,辰平大大吃惊。“罗西尼先生,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过了,这只是自我肯定的一种方法。”杰勾起一抹深沉的微笑。 “大哥,我就说了嘛……”一旁的吉造插话,“罗西尼先生是芳川家的救星,是老天恩赐的!” “没错,来,吃饭吧!”广治跟他父亲一搭一唱。 这一顿饭,吃得最开心的莫过于吉造父子,但相较于他们,辰平跟米亚却是忐忑不安。 辰平疑惑的是这个意大利来的年轻企业家,为何对芳川家伸出这样的援手,而米亚不安的,却是他身上那阴骛而神秘的气息。 他虽迷人神秘,但她觉得他的神秘中带着一把剑,像是随时会出鞘伤人般。 那剑只对付商场上竞争的对手?还是…… 她好怕,但她不知道自己该怕什么,又为什么怕。 吃过饭,吉造开始进行着他的计划,也就是将米亚送进杰·罗西尼的怀抱。 如果能将米亚跟这个金主凑在一起,他想对他来说,会更加有利。 “米亚,我有事要跟你爸爸谈,你可以带罗西尼先生四处逛逛吗?”吉造说。 米亚一怔,“我?” “是啊!”吉造难得笑容可掬,“罗西尼先生远从义大利来,你一定要带他见识一下所谓的日本庭园。” “可是……”她直觉奇怪。 “米亚小姐,”杰忽地开口,主动提出要求,“是不是不方便?” “不……不是……”当他那炽热目光锁住了她,她不觉心慌。 “去吧!去吧!”吉造迫不及待地推动辰平的轮椅,“大哥,我有点事跟你谈……” 临走前,他不忘也带走了广治,“广治,你也来,跟你有关。” 广治看了看他,再看看杰,似乎意识到什么而有点不放心。“爸……” “过来。”吉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令着。 “来了……”低着头,他不甘不愿地尾随两人而去。 看着他们相偕离去,米亚的心如擂鼓般不平静。她感觉得出来吉造的态度很不一样,只是她猜不出原因为何。 “米亚小姐,”杰淡淡地说:“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她猛地回神,不安地望着他,“嗯,请跟我来。” 虽然心里疑惑,但对于吉造交代下来的“任务”,她也不敢轻忽怠慢。 其实她不是讨厌这位罗西尼先生,事实上,他的外貌及气质都深深的吸引着从小被养在深闺的她。 只是……当他凝神望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浑身颤抖,像是不管她心理想什么,都会被他看穿似的。 带着他,她在大宅子里绕来转去地为他介绍,偌大的庭园里安静无声,除了他们,再无别人。 平时这栋大宅里就只有她、养父及千代姨,可她却从来不觉得寂寥害怕。但今天……她第一次觉得惶惶不安。 走在他的身边,她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气息,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罗西尼先生,”她想赶快结束令她窒息的这一切,“你累了吗?如果走累了,我们就回主屋去。” 杰凝视着她那张令人心动的脸庞,心里有一瞬的揪紧。 当他看着她时,他知道她是个能打动他心的美丽女子,但同时,她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的事实,也戳痛了他。 “我不累。”他直视着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是吗?” “你还有事?”他如火炬般的目光紧盯着她。 “不是的,只不过……”她低着头,躲避他炽热的视线,“我想回主屋去看看爸爸……” “他不会跑掉吧?”想起坐着轮椅的芳川辰平,他唇边勾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 她低着头,没发现他报复的笑意。 “你跟你父亲的感情,好像很好……” “嗯。”她点头,“爸爸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听见她这句话,他内心的悲愤又被揭开—— “是吗?”他撇唇冷笑,“你们父女俩的感情真教人羡慕。” 米亚抬起眼,疑惑地望着他,“难道你跟你父亲不是这样?” 她问得无心,但听在他耳里却是那么的伤人。 “我跟我父亲吗?他……”他脑海里想到的,是马立·罗西尼,那个一辈子无怨无悔爱着他母亲,也爱着非亲生儿子的男人。 尽管外面有许多传言,说他不是马立亲生的孩子,但马立总是出面大声的否认。 正所谓爱屋及乌,马立爱他母亲,也敞开心胸爱他。可是偶尔,他还是可以从马立眼底衬出一丝的感叹及怅然。“我父亲是个好人,他很善良,心胸也很宽大,我想这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像他那样的人了……”他发自内心地说。 脸见他眼底的一丝温柔,她微微一怔。 原来像他这样具有威胁感及攻击性的男人,也有那么温柔的一面。 刹那间,她对他的戒慎及恐惧稍稍减轻。 “你很爱你的父亲吧?”她问。 “当然。”他直视着她,“我想就像你爱你父亲一样。” “你父亲还健在吗?”谈及“父亲”,他们有了话题。 “不,他过世了。”他幽幽地说。 “抱歉……”见他神情哀戚,她歉然道。 “没关系,人都难免一死。”说着,他觑见她眼底的同情怜悯。 他知道她没有恶意,但那同情的眼神太伤他了。 马立在死前曾向他道歉,内疚自己因为妒嫉那个母亲所爱着的男人,而有时故意忽略了他。 他了解马立心里的苦及痛,但他连自己的伤都治疗不好,又怎么治疗马立的?他觉得无助,觉得气愤,他知道这所有的苦难,都是那个名叫芳川辰平的男人引起的。 如果他不要到义大利来、如果他不要邂逅他的母亲、如果他不抛下他的母亲、如果……如果没有他,那么没有人会因此而受难! “罗西尼先生?”发现他的眼神突然从悲伤、沉郁,转而愤怒、阴沉,米亚心里又是一惊。 杰猛地回神,注视着她。她美丽的脸上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茫惑及不安,而那是因为她长期以来被呵护着、宠爱着的关系。 “米亚小姐,”他的声线冰冷,“你一定很幸福吧?” 她一怔,“当……当然……” 看着她,他心底涌出一种想破坏她、让她不幸的邪恶念头。 如果她不幸、如果她受到伤害,那么应该能稍稍平抚他内心的创痛吧? “如果你不幸福,我想你爸爸一定很痛苦……”他说。 她怔愣地望着他,“罗西尼先生?!” “你幸福得让我觉得……”他唇角轻扬,笑得阴沉而骇人,“觉得好想伤害你。” “咦?”米亚陡地一震,一时会意不过来。 突然,他伸出了大手,一把勾住她的颈子往自己捞—— 低下头,他近距离地注视着她,那眼神像是夜里狩猎的豹子般吓人。 “不……”受到惊吓,米亚本能地想推开他的胸膛。 他撇唇,冷然一笑。“让我伤害你吧!” “你……”她颤抖着,“你到底……” 眼前的她露出了惊恐脆弱的表情,而那种惶恐及惊悸的神情,在她脸上竟也是一种美丽。 有一瞬,他几乎要吻上她。但……她是他的妹妹。 纵使心头有再多的恨,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违背伦常的事情来。 “你看不出来吗?”他声调冰冷无情,“你的叔叔吉造先生,想把你当成活祭品贡献给我。” 她一震,“什么?” “我救了芳川家岌岌可危的事业,也救了你们一家子,就算你因此而报答我,也是天经地义……” “你……”她羞恼又不知所措地瞪着他。 “我买了你芳川家的一切,公司、房子……” “但不包括我!”她打断了他。 他不疾不徐地说:“没错,不包括你,不过……”睇着她,看着她无助又惶惑的表情,他得到了安慰及快感。 “你爸爸病了,老了,如果要他露宿街头,一定很可怜吧?” 她惊愕而愤怒地瞪视着他,“你……”他在威胁她,如果她不乖乖就范,他就会让她爸爸流落街头。 不,她是绝对不会让爸爸走到那步田地的。可是,她能怎么做?难道…… “你想让你重要的父亲不幸吗?”他看见了她的弱点,他知道惟一能让她不幸的,就是芳川辰平的痛苦。 这对父女的生命紧紧相系,不管失去了谁,对另外一方都是折磨痛苦。 而他要的,就是这个。这就是他的“报复”。 “幸福又孝顺的米亚小姐,”他冷漠的眸子紧盯住她,“你要我把你们父女俩赶出去吗?” “你……你……”她的声音在颤抖、她的身体在颤抖。 爸爸养育她长大成人,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了她,而她呢?她能怎样回报他? 难道到头来,她连让他安享晚年的能力都没有? 眼前这个冷酷又可怕的男人掌控了一切,他能教她爸爸不幸,也能让她爸爸好好的过完余生,而关键就在她身上。 只要她点头,只要她顺服,那么一切就…… “我……”她抬起眼,气恨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是不是我牺牲,你就不会为难我爸爸?” 迎上她认真的眼神,他竟一震。 他当然知道她指的“牺牲”是什么,可他并不能接受她的牺牲。 “牺牲?”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起伏,他冷漠一笑,“你的表情认真得有点可怕。” “你……” “老实说,我对你并没有兴趣。”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她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不是对她没兴趣,而是不能对她有兴趣。 她一怔,惊讶于他所言所行的前后矛盾。 看见他唇角挂着一抹促狭的笑意,她羞恼地推开了他。 “你……无赖!”她感觉他只是在玩弄她、只是想看她出糗,他让她觉得自己好驴、好蠢。 “差劲!”她气恨地丢下一句,转过身,急急忙忙地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杰的心意外地揪疼着。 他应该觉得得意,因为他捉弄了她、羞辱了她。但事实上,报复的快意远远比不上那难以形容的怅然。 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而教他不忍心伤害;而是这个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竟莫名的权住了他的心。 “该死!”他低声地咒骂自己。 不该是这样的,因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碍、影响他报复的决心。 不管她是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她都是他复仇计划中的一颗棋。 第三章 银座 香筑 这是一间位于银座的高级酒店,小姐们都有大学以上的学历,不只外貌出众,谈吐更是不凡。 平时寻欢作乐时,芳川广治倒是不会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来,不过为了远来的贵客,他不惜砸钱以讨杰的欢心。 正当广治忙着跟小姐们说笑玩乐的时候,杰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 他异常烦闷,尤其在见过米亚后。 到日本来收购芳川企业及芳川家祖屋,玩垮芳川家,让芳川辰平一无所有……一切的一切,原本都在他计划中,但……米亚除外! 她是他的妹妹,而他……深深被自己的妹妹所吸引。 她的声音、她的形影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脑海之中,扰乱着他、纠缠着他。 他是怎么了?不是打定了绝不留情的主意吗?怎么心里还会有揪痛的感觉? “罗西尼先生?”见他神不守舍,广治忙着问:“是不是小姐们不合你高?” 一听他这么说,坐台的小姐们立刻娇嗔起来。 杰一笑,轻轻地揽着身旁的两位小姐,“不,她们漂亮极了,我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罗西尼先生,”坐在他右边名叫优香的小姐娇声地唤,“来到这里就是要放松,你怎么可以想工作呢?” “我是个工作狂,抱歉。”他潇洒一笑。 “罗西尼先生要不是工作狂,恐怕也不会有这么了不起的成就。”广治趁机恭维谄媚。 对于他的逢迎,杰一笑置之。 “罗西尼先生,在房子未装潢完毕之前,你都要住在饭店里吗?”广治随口问着。 “嗯。”他淡淡地说:“日本的饭店品质及服务都很好,我住得很舒服。” 提到房子的事,杰不禁又想起了米亚—— “米亚小姐好像对我买下房子的事很不谅解……” 听他提及米亚,触动了广治敏感的神经。 “罗西尼先生,你对米亚好像很有意思,是吗?” “怎么这么问?” “感觉……”他略显懊丧地皱皱眉,“我知道我老爸有意把米亚跟罗西尼先生凑在一起。” 从他的神情,杰感觉得出来,他似乎在吃醋。 只是……这正常吗?米亚可是他的堂妹啊。 “你在吃醋?”杰试探地问。 广治瘪瘪嘴,“当然,我可是‘哈’她很久了……” 杰陡地一惊,“她是你堂妹……”疯了,这家伙真是疯了! “她不是。”广治轻哼一声,“她只是芳川家的养女。” “养女?”杰一震。 她是养女,也就是说,她跟他其实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没错。”广治续道:“她四岁时父母双亡,所以伯父收养了她。” “你伯父没有儿女?” “他?”广治一笑,“他根本没结过婚,哪来的儿女?” 杰心头一撼。芳川辰平没有结婚?他终生未娶?为什么?难道是…… 不,绝不是因为他母亲,要是他心里只有他母亲,为什么将已有身孕的她丢下? 一定是因为其他原因,一定是的! 他绝不会因为若川辰平终生未娶就原谅他抛弃母亲及他,他要报复,他要他尝到相同的痛苦! 米亚不是他的妹妹更好,这样一来,他在运用她这颗棋子的时候,就更没有顾虑了。 那一际,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米亚老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不过我就喜欢她那个调调,再说,每次我接近她时,她总是欲拒还迎的样子,我知道她只是在吊我胃口……”知道父亲有意将米亚跟杰凑成一对,广治故意说得自己好像跟她早有一手,想借此让杰打消念头。 听到他以“欲拒还迎”形容米亚的态度,杰的心头不觉一揪。 她是那种女人吗?她会故意装得跟修女一样清心寡欲,但其实是满心期待吗? “我伯父早晚都会驾鹤西归,到时她无依无靠,一定会投向我的怀抱的。”说完,广治一脸得意地望着杰。 “你为什么认为她一定会投向你的怀抱呢?”杰问。 “她无亲无故,又只是芳川家的养女,到时我父亲连一块钱都不会分给她,她如果想保有现在的一切,除了跟我在一起,再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杰撇唇一笑,“要是她不稀罕芳川家的财产呢?” 说真的,芳川家已经近乎倒闭,他不认为广治还有什么资格说财产不财产的话。 “烂船也有三分钉,芳川家就算破产也还是名门世家,只要她留在芳川家,就有机会往上爬。”为了让杰对米亚产生反感,他故意将米亚说得像一个工于心计,不择手段的女人。 “你把她说得真恐怖。” “别被她柔弱的外表欺骗了,你以为她晨昏早晚地服侍着我伯父是为了什么?”广治轻哼一记,“反正她早晚都会落在我手里的!” 米亚就像他所讲的那样吗?她只是扮猪吃老虎吗? 不管广治说的是真是假,至少他已经非常肯定一件事——她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既然他们不是兄妹,那么他对她还需有什么顾忌呢? 她是他手中的一颗棋,他要拿她来报复芳川辰平。 “恐怕你是没有机会了。”忽地,杰撇辱一笑,轻啜了一口红酒。 “咦?”广治一怔。 他注视着广治,一脸笃定地说:“因为我要跟她结婚。” 广治一震,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 这天下午,吉造兴高采烈地带着杰·罗西尼再度造访芳川辰平。 在杰提出想向米亚求婚的想法及决定时,吉造兴奋得像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似的飘飘欲仙。 一开始,他还只是想把米亚当贡品一样送给杰·罗西尼这位大金主,却没想到杰·罗西尼要的更多,他要娶米亚!? 老天,他不敢相信那个从小被他视如眼中钉的丫头,也有这样的用处。 “什么?”听到杰所提出的结婚请求,辰平惊讶地问。“你……” 杰神情自若,气定神闲地说:“我被米亚小姐的风采所深深吸引,已经无法自拔了……” 他当着辰平的面,直接又大胆地对米亚示爱。 米亚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上门提亲的男人,就是那天出言戏弄她的男人。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只知这件婚事,她似乎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知道提出这样的请求非常唐突,但这是我第一次动了定下来的念头。”他直视着辰平,言语诚恳,“我想跟她结婚,因为她有我理想中妻子的模样。” 这些话,应该是假的。但不知怎地,他竟觉得真。 心头一震,他立刻否定了那样的念头。 “罗西尼先生,你这样的要求实在教人太意外了……”辰平难以置信地说。 “爱情来的时候都是意外的。”杰不假思索地说。 辰平一怔,这句话……他深有体认。 爱情确实都是意外的,就像他邂逅法兰,爱上法兰一样。 “我是真心诚意希望能给米亚小姐幸福,希望芳川先生能答应。” “大哥,”一旁的吉造忙着敲边鼓,“像罗西尼先生这样的对象,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米亚要是能嫁给罗西尼先生,那真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 辰平沉默,暗暗思忖着。 他再活也没多久时日了,到时在芳川家一直没有地位的米亚,一定会遭到吉造及亲戚们的排挤。再说,原本打算留给她的房子,如今也已经卖给了杰·罗西尼,要是他一走,米亚恐怕会变成天涯孤女。 罗西尼是个有为青年,相貌不凡,能力出众,如果米亚真嫁给他,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一切来得太快,他实在有点措手不及。 “米亚已经成年了,她的事……”他伸手握着一旁米亚的手,“由她自己决定。” 米亚心慌慌地迎上了杰专往而炽热的目光,不由得轻颤起来。 她不清楚他在算计什么,但不管他算计什么,她都必须答应他的要求。 跟他结婚就能保住父亲的余生吗?只要她点头,一切都好说吗? 如果真是这样,她有什么不能牺牲,有什么好犹豫不决? 心一横,她点了点头: “我愿意嫁给罗西尼先生。”她说。 就在她答应的同时,杰勾起了一抹深沉的笑意,像是早料到有这个结果般。 不过在他得意的当下,怨恨继续在他心底累积着。他知道米亚绝不是心甘情愿答应他的求婚,她是为了芳川辰平,要不是为了他,她不可能点头。 一想到芳川辰平把父爱给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却抛下了他及母亲,他的心情更是无法平复了。 “米亚?”听见她如此干脆的答应,辰平惊讶地问:“你要考虑清楚啊!” 虽然他对杰·罗西尼的条件相当满意,但她答应得这么快,难免教他错愕。 “爸爸,我考虑清楚了。”她坚定地说。 “可是你跟罗西尼先生还不够了解……” “罗西尼先生很好,我想他能给我幸福的。”为了不让父亲发现她眼底的疑惧,她尽可能地表现出欢喜的样子。 “大哥,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担心什么呢?”吉造喜孜孜地说。 “但是……” “爸爸,吉造叔叔说得对,你不必担心,我是真的想跟罗西尼先生结婚,他……”说着,她下意识地望向了正微笑着的杰,“他其实也是我理想中的对象。”这句话,没半个字是假。 是的,打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被他所吸引。虽说他神秘阴沉的气息教她心生恐慌,但他在她平静的心湖掀起波浪,却是不争的事实。 “是真的吗?米亚……”辰平问。 “是的,爸爸。”米亚将视线移回他身上,点头一笑。 他其实也是我理想中的对象。听见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真教杰震惊不已。 依他观察,她应该是畏惧他、讨厌他的。但她又说……他是她理想中的对象?这句话不是真的吧!应该是她为了说服芳川辰平,而说的谎话…… 谎话?忖着,他竟有点莫名的怅然。 罢了,谎话又有何不可?反正这出复仇剧码,本来就是用背叛、欺骗、仇恨及连篇谎话写出来的。 “芳川先生,你放心,我会代替你好好爱护米亚小姐的。”他撇唇一笑。 辰平微皱着眉头,看看米亚,再看看杰。 沉吟片刻,他轻叹一记,“既然米亚愿意,我当然不反对了。” “谢谢你,芳川先生。”杰趋前握住了他满是皱纹、瘦削的手。 那一瞬,他的心颤抖起来。 这是他三十二年来,第一次握到亲生父亲的手。他心里满是矛盾挣扎,是喜是怨,他都快分不清了。 为了撇开那些困惑,很快地,他松开了手: “芳川先生,如果可以,我希望婚事能尽快办好。” “这么急吗?” 他唇角轻扬,迷人一笑,“是的,迫不及待。” 倚着栏杆,杰远眺着东京的夜景,心里却纷乱不已。 一切是那么顺利,芳川辰平疼爱米亚,而米亚也视他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要他伤害其中一人,也等于伤害了另一个。 娶米亚为妻、让她不幸、让芳川辰平发现她是如何被他弄得伤痕累累、夺走他所有的幸福,然后……让他为此而痛苦内疚。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也都一步步地进行着,他应该欣喜若狂,但……他没有。 他莫名的感到忧郁、沉重,像是做了一件不得不做,却十恶不赦的坏事。 不,他不该那么想,那是芳川辰平应得的教训,比起他跟母亲心里所受的苦及折磨,他这么一点点的报复又算什么。 突然,他房间的电话响起: “喂?” “罗西尼先生,这里是柜台,有位芳川小姐要见您,不知道您……” “让她上来。”未等柜台把话说完,他已经开口。 挂了电话,他走回房内,来到了房门口。 打开门,他等着,等着米亚那美丽而柔弱的身影出现在电梯门口—— 不一会儿,电梯开了。先行步出电梯的是饭店服务生,而米亚尾随在后。 “罗西尼先生,这位小姐找您。”服务生领着米亚来到了他房门口。 米亚忐忑不安,微低着头。杰则一脸兴味地困着她,猜想着她来此的目的。 “罗西尼先生,还有没有什么事要我……”服务生涎着笑脸。 “你可以走了。”他打断了服务生的话,然后伸出手来拉住米亚,将她拖进了房里,砰地关上了门。 “你……”米亚惊慌地望着他,“你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的才对吧?”他的手臂箍住了她的纤腰,将她的下半身往自己靠。 米亚惊羞地瞪大了眼,“你……放开……” “你来做什么?”他没有放开她,反倒将脸靠近了她。 他灼热的气息吹袭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烫伤般。 她脸上有着羞恼又畏惧的复杂表情,“我只是……” “只是?”他的脸越靠越近,几乎要吻上了她的唇。 “不要!”她别过脸,躲开了他的唇。 她的闪躲及拒绝激起了他的征服欲望,他不是一定要占有她,但她不该抗拒。 他一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了自己,“你好像没说不要的权利。” “我还不是你的人。”她害怕却又勇敢地迎上他目光。 他挑挑眉,玩味着她的话。“你在挑逗我吗?” 突然,他想起芳川广治的那些话,他说米亚总是欲拒还迎,吊定了男人的胃口。现在……就是在玩欲拒还迎的把戏吗? 不知怎地,他觉得懊恼、觉得吃味…… “什……”挑逗他?他把她当什么? “你想成为我的人?现在?”说罢,他猛地吻住她的唇。 他的唇舌像是一把火似的在她口中窜烧,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像在转圈圈般。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亲吻,她怕、她慌,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几乎是同一个时候,一种不曾有过的火热在她身体里流窜。 她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好吵。 看着她紧闭着双眼、慌乱的脸庞,他心里有着不知名的困惑。 是的,是困惑。他本是打着玩弄她、欺负她的念头,但没想到这么一吻,竟吻出了他心底的千万种心绪。 她的唇是那么的湿润柔软,而她的身体又是那么的纤细娇弱,不知怎地,他晕眩起来。 她不是他第一个碰到的女人,事实上,他接触过的女性已经多到让他的欲望能收放自如,但她…… 他想继续下去,但却忽然怕了起来。 再下去,他会怎样呢?她柔软的唇及身体是不是会软化了他想报复的决心? “唔……”因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米亚推了推他的胸膛。 他以为她想抗拒,本能地将她锁紧。 “不要……”她求饶。 “怎么?”他离开了她的唇,沉下了脸,“你不是反悔吧?” “我不会反悔,但是你会不会反悔?”她直视着他冷酷的俊脸。 他眉心一揪,“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会为难我爸爸?”她不放心地问。 “你还真是孝顺……” 她微愠地瞪着他,“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为难他。”他说。 “真的?” “你除了相信我,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吗?”他轻捏着她的下巴,促狭一笑。 米亚不甘心地瞠视着他,却又顶不上话。 虽然她可以出去工作以供养爸爸,但爸爸的医药费并不便宜,一般上班族的薪水是无法负担的。除非……出卖肉体。 但她不愿意。与其让十个百个男人染指,还不如…… “是的,”她神情冷肃而无奈地说:“你是我惟一的选择。” “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他又一次将她拥入怀中,低头,他狠狠地攫住了她惊悸的唇。 “唔!”米亚陡地一震,心惊又羞怯。 虽然她没有经验,但却隐隐感觉到好像会发生什么事,因为他身上那侵略的气自心太浓烈了。 “不……”她奋力想推开他,但却被他越箍越紧。 杰狠狠地吮吻着她的唇,带着报复、占有的的意味。 “唔……”感觉到自己的唇被咬着,米亚不适地挣扎。 她想推开他,斥喝他不准如此待她,但是……她胸口发烫,脑门发麻,整个人陷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里。 在她张开口想倒抽一口气的同时,杰的舌滑进了她口中,狂野地缠住了她的舌。 舌尖纠缠交会带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及酥麻,她觉得气恼,却又晕眩在那不知名的刺激里。 “呃……”她无助地抓住他的肩,觉得自己已经快站不住。 星眸迷离,吐息如兰,她那潜在的魅惑气息,让冷酷的他几乎失去招架之力。 他紧紧地缠住她的身躯,每当她一动,那包里在衣物底下的柔软,就摩娑着、刺激着他。天,那是多微妙的快感!他将她推倒在沙发上。 “啊!”米亚惊羞地瞪大了眼。 “你是我的。”他褐色的眸子里燃着炽烈的欲火。 “不!”她惊慌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出他的索求。 她的抵抗及挣扎使她的男性更为觉醒,一股热气从腹间往上一冲,瞬间就淹没了他的脑门。 “你早晚是我的人……” “不,我……”她颤抖着声音,“我还不是……” “罗西尼!”她惊叫出声,犹如发怒的小猫般挥舞着双手。 一挥,她的指尖划过了他俊美的脸,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红红的血痕。 他浓眉一虬,本能地用手去触摸有点刺痛的脸颊。“你……” 自小在黑帮家庭里养成的攻击本能,使他下意识就抬起了手—— 米亚没有逃,只是惊惧地缩起了身子,认命地等着他的处置。 他的手并没有真的落在她脸上或身上,他只是神情冷肃地盯着缩瑟身躯的她。 他下不了手,不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因为她……她是…… 她是什么?她不过是一颗棋子,什么都不是。但假如她真的什么都不是,为什么他会如此感情用事? 那一刹那,他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爱上了她。 就算不是爱,至少也是喜欢。 可是他对她是不该有任何感情的,因为他必须借着她来伤害芳川辰平。 “你在找麻烦。”他沉声。 发现他的大手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或脸上,她惊讶也庆幸,因为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会被扁得很惨。 睁开眼睛,她睇见了他略带哀愁的俊脸—— 是的,那是哀愁,虽然淡得几乎无法发现,但她似乎不是第一次在他脸上发觉那样的情绪。 这个男人残暴冷酷的背后,究竟还藏着什么呢? 她感觉他想伤害她,可是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不曾有过交集的两个人啊。 “罗西尼?” 发现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他立刻板起脸来。“你不该反抗。” “我……” “要是你敢再反抗我,我绝不会……” “我们还没结婚。”她大胆地打断了他。 他一怔。她拒绝他是因为他们还没结婚? “我们不该在结婚前发生关系,而且……”她低垂眼睫,楚楚可怜地说:“而且我怕你反悔,要是你得到了我,却把我跟爸爸赶出去,那爸爸他……” 听她又提及芳川辰平,他的神情立即冷肃起来。 “又是爸爸。”说来说去,她心里考量的还是芳川辰平。 “我说过,爸爸是我很重要的亲人。”她说。 “你不是他生的,不是吗?”他冲口而出。 她惊讶他竟知道,不过以他跟吉造父子的往来,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 “但是爸爸爱我,我也爱爸爸。”她没发现他眼底燃着怒火。 他冷哼一记,“你只是爱他,还是爱他给予你的一切?” “你是什么意思?”她眉心一凝。 “你爸爸要是死了,芳川家还会提供你什么样的帮助?” “我对爸爸好,不是为了芳川家的财产!”她才不是那种人! “但若川家的名望让你能进入上流社会,而那里充满了机会。”他试探着她,他要知道她是不是芳川广治所说的那种女人。 只是,他试探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她只是一颗棋,他何必知道棋是木材雕成还是塑胶灌模? 米亚觉得他在羞辱他,嘲讽她,暗示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你是说我答应嫁你是话了你的钱?”她气愤地瞪着他,“是你说要娶我的,我可没主动接近过你!” 瞄着她生气的脸,他相信她说的不是假话。 他站了起来,神情冷漠地说:“你走吧。” “罗西尼先生?”她一怔。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答应我的求婚……”他炽热却又冰冷的眸子紧盯着她,“总之我是娶定你了。” 说罢,他拉着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将她推了出去。 站在他紧闭的房门前,米亚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既然他怀疑她是为了钱而嫁给他,为何要以父亲要胁她答应婚事? 她感觉他向她求婚的动机并不是一见钟情那么单纯,事实上,她觉得他所说的一见钟情根本是谎话…… 第四章 调布 芳川宅 “米亚,”坐在庭园里,辰平语重心长地问:“你真的想嫁给罗西尼?” 她迎上了他怀疑的目光,心头微微一撼。 “爸爸,你在担心什么?”她笑问。 “我知道吉造急着把你跟罗西尼凑在一起,因为他想从中得利,但是你……”他忧心地望着她,“你是真心想嫁给罗西尼吗?” “爸爸,你真的不用担心。”米亚在他面前蹲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我们对他并不了解。” “以前的人在结婚前,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见过,不是吗?”她打趣道,“至少我知道他长得非常英俊。” 辰平听着,笑了笑。 “是啊,他非常英俊。” “爸爸,”为了让父亲能安享晚年,她必须在他面前表现出乐于接受的模样,“虽然我跟他认识不深,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想起杰·罗西尼,辰平沉默了一会儿。“他是个有点阴沉的年轻人。” “爸爸?”她一怔。 他拍拍她的手背,“我担心他对你……” “爸爸,”她打断了他,“他是个生意人,难免有那种气自负。” “是没错,不过……”他凝视着她,“米亚,你该不是为了我才答应他的求婚吧?” “不是的。”她立刻否认,“虽然跟他结婚对芳川家有利无害,但我也不会拿自己的一生当赌注。” “那么你是真的喜欢他?” 她用力点点头,就怕父亲不相信她“所言属实”。不过事实上,她对他确实是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也许是受爸爸的影响,我对义大利人也有好感呢。”这句话,她一半是为了安抚芳川辰平,一半却是给自己的答案。 辰平淡然一笑,“是啊,他跟法兰一样都是义大利人……” 想起法兰,辰平的脸上漾着一抹夹带着幸福及美好回忆的淡淡忧愁—— 辰平为了深爱的义大利女子而终生未娶的事,身为养女的米亚是完全知情的。 因为在辰平的房间里,一直都挂着他以法兰的照片,请人绘制而成的大幅人物油画。 甚至他跟法兰在义大利邂逅相恋的那段往事,在过去也经常是她的床边故事。 但不知为何,此际她竟将杰跟法兰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米亚,你想什么?”辰平唤回她远扬的思绪。 她猛然回神,“没什么。” 他用一种怜惜的、存疑的目光睇着她,“米亚,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迎上父亲慈爱的眼神,米亚湿了眼眶。 尽管她的未来可能是黑暗的,但在他的面前,她会活在阳光下。 在他有生之年,她会让他看见她是如何的幸福。 “爸爸,我会幸福的。” 两个星期后,米亚跟杰的婚礼在东京最豪华、最气派的大饭店里举行了。 他们的婚礼冠盖云集,上至政治人物,下至名流商贾,都是这场堪称梦幻婚礼的座上佳宾。 米亚实在难以想象,像他这样刚到日本发展不久的外籍人士,为何能那么迅速地在日本建立他的人脉? 这个男人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辰平因为身体虚弱,必须早点休息,因此在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由司机送回家。 在这场婚礼中,米亚觉得自己像局外人,像点缀在圣诞树上的美丽饰品。 她穿着昂贵豪华的进口婚纱,打扮得像个漂亮的洋娃娃,孤单地参与这场婚礼。 她知道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杰·罗西尼的附属品。 为了换衣服,她在婚礼中途由伴娘陪着回休息室更衣。 她不认识这些伴娘,她们是杰找来的,她甚至叫不出她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在更衣的时候,她隐隐听见了伴娘们的谈话: “她真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嫁给罗西尼先生那样有钱的义大利帅哥,简直跟做梦一样。” “我看她只是个傀儡,罗西尼先生根本不爱她。” “他们是政策性的联婚,本来就跟爱没关系。” “那倒是,”其中一名女子笑了起来,“对了,罗西尼先生要我们婚礼结束后到他家去……” “咦?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今天是他们的新婚夜耶。” “你别开玩笑了,像那种矜持的大小姐,怎会合罗西尼先生的胃口?”她以一种淫邪狐媚的语气说道:“罗西尼先生在床上是多么的狂野热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说完,几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 “那位大小姐太可怜了,老公在新婚夜就偷腥……” “唉唷,这就是当富家大小姐的悲哀嘛!” 听见她们的谈话,米亚无由的悲哀也愤怒。 她知道她们并没避讳,她们也不怕她听见那些话。甚至,她们是有点耀武扬威的。 罗西尼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为什么要让她受这样的屈辱?他恨她? 想着,她不禁又想起他跟法兰都是西西里卡他尼亚人的事情…… 难道他跟法兰有什么关系,而他到日本来是为了伤害她及爸爸?不,不可能是这样的啊! 就爸爸的说法,法兰早已另嫁他人,而他们的那段感情也已经成了记忆;他没伤害法兰,而也应该没有人会因此而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若跟法兰无关,那又是因为什么呢?是早期生意上的竞争,造成了什么摩擦旧怨吗? 突然,她发现外面女孩子们吱吱喳喳的说话声没了。 其实她早已换妥衣服,只是因为不想出去面对她们,而躲在更衣室里。 确定外面真的没有半点声息,她打开了更衣室的门: “啊!”一打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去了她的去路。 “我以为你逃婚了。”杰两手一横,撑在门上。 她抬起眼望着他,“我不会逃的。” 看着他英俊的脸,她脑海里浮现出他跟那些女子们的亲密画面。 从她们刚才的话听来,他跟她们似乎都有肉体上的关系,而那令她感到愤怒。 愤怒?天啊,她在吃醋吗? “你不会逃?”他勾起她的下巴,两只眼睛如火炬般盯视着她,“你在婚礼上的表现,简直就像是被押着结婚的新娘。” “我的确是。”她冲口而出。 迎上她倔强的眸子,他眉心一拧。 是的,她是迫于无奈而嫁给他的,她并不爱他,甚至……她恨他。 对于她的怨恨及不满,他应该没有感觉,但意外地……他介意。 老天,他是怎么了?酒喝多了?他在心里懊恼的自问着。 “你不也是吗?”米亚直视着他。 他微怔。 “我不知道你娶我是为了什么,但总不是因为爱。”她说。 他浓眉一皱,沉默了几秒钟。 不是因为爱?是吗?他也迷糊了。不过……他不会让她发现他心底的矛盾及迷惑。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无情地冷然一笑,“我娶你只是因为你名门闺秀的身份,对我的事业有益。” 米亚一震。原来是这样…… “再说……”他捏起她的下巴,低头,“你长得这么漂亮,当妻子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说着,他将脸欺近,想在她发抖的唇片上印下一吻—— 想起他一定也吻过那些女子的嘴,她突然觉得受辱委屈。 别过脸,她拒绝了他的索吻。 他脸一沉,愠恼地将她的脸扳向自己。“我说过,不准反抗我!” 她迎上他阴鸷的眸子,倔强地说:“我有尊严。” “什么?” “你不能那么对我。”她又说。 “你是我的合法妻子,而我可以合法拥有你。” “她们也是你的合法妻子吗?”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杰微微一怔,意会到她指的是什么。 他唇角一勾,冷笑着。“你知道了?” “你今晚要带她们回家去?”她说。 他点头,“没错。” 从他口中得到证实,她气坏了。“你怎么能那么做!?” 他屋子还在装潢,所以他们在婚后会暂时住在芳川家原来的宅子里。也就是说……他及她,还有她爸爸及千代,都会住在调市的祖屋。 “我为什么不能?”他一笑,有点无赖。 “爸爸跟千代姨都住在那里,要是他们发现,那……” “他们发现又怎样?” “你不能把女人带回芳川家!”她气愤地大叫。 他眼神一凝,猛地攫起她的手。“你搞清楚,那里已不再是芳川家!” “你……” “那栋大宅,还有你,都已经是我名下的东西。”他冷冷地警告她。 “罗西尼!”她气得眼眶泛红,浑身发抖。 杰睇着她生气的模样,得意一笑。“看你气得发抖,真是有趣……”说罢,他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住了她。 “唔——”她想抵抗,但却动不了。 她羞恼地挣扎,可是却不敌他的力气。 他的舌灵活而强势地纠缠着她的舌,像要吸光她身上的每一丝气力般。 渐渐地,她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无助地瘫软在他臂弯里。 吻着她的同时,杰意识到自己想要的越来越多。一方面,他渴望着她,但另一方面,他害怕自己真的拥有她。 他知道,她跟其他女人不同。 他不会因为跟别的女人上床而爱上她们,但如果拥抱了她,他恐怕会不可自拔。 他还没真正的醉,他还清醒着。于是,他推开了她。 米亚喘息不已,气愤而羞恼地瞪着地。 他冷冷看着她,“把口红补好,出来尽你的本分吧!”语罢,他旋身走了出去。 转过身,看着镜子中狼狈又可怜的自己,米亚忍不住掉下眼泪。 婚礼结束后,杰并没有跟米亚一起回到芳川家。 但就在她回家的十分钟后,杰回来了。 她没有到门口去等他,事实上,她认为没那种必要。 再说,今天晚上他会带女人回家,她也不想跟他正面冲突。 当她想赶快回房之时,保罗跟桑尼——杰从义大利老家找来的两名保镖,大剌剌地从外面走进来。 他们两人不会日语,也不说英语,看见米亚时,总是跟她大眼瞪小眼。 就在他们两人进来后不久,杰的声音传来了。当然,不只他,还有女人的声音。 她知道是她们,那些在更衣室外嘲笑她的女孩们。 “罗西尼先生,你家好大喔。”一名身着黑色紧身洋装的女子,紧紧缠着他的手臂,像在参观博物馆一样。 “对啊,还很古色古香呢。”另一名女子附和着说。 杰左右两边缠着三名妙龄女郎,而他神情冷漠。带她们来不是因为他喜欢她们,而是因为他喜欢上米亚。 他想借这些女子转移他对米亚的情愫,同时也进行他的报复。 他要让米亚不幸,折磨她,也折磨芳川辰平。 迎面碰上米亚,他微微一怔,然后立刻跟女孩子们打情骂俏,十分轻佻。 “来,我们回房间。”他左拥一个,右抱一双,对米亚视而不见。 “罗西尼先生,你好坏……”女孩子娇嘻着,十分狐媚。 “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吗?”他故意说得大声。 “你的春宵应该是跟你新婚太太吧?”黑衣女郎挑挑眉,扫了木然不动的米亚一眼。 “谁?”杰哈哈大笑,“我结婚了吗?”说着,他在女郎的翘臀上一捏,揽着她们朝里头走去。 米亚像尊木雕似的杵在原地,直到他们打情骂俏的声音消失在她耳边。 他会带女人回家,她是事先知情的。她以为自己已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的行为还是伤害了她。 她在意吗?他不爱她,而她也是迫于无奈而答应他的求婚,既然如此,为何她会觉得心痛? “米亚小姐……”突然,管家千代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猛然回神,“千代姨……”转身,她笑着面对千代。 千代一脸惊疑,低声地说:“米亚小姐,我刚才看见先生他……他……老天爷,我真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米亚知道她撞见了带着几名女子回家的杰,“千代姨,什么都别说。” “小姐,”千代气愤难平地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今天是你们结婚的日子,他……这太离谱了。” 想到之前他登门求亲时,还把米亚说得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般,怎么才一结婚,就当着她的面玩女人,甚至将女人带回家来? “千代姨,”米亚将她拉到一旁,“别说出去。” “不行的,小姐,这太过分了。”千代心疼她的委屈。 “没关系……”她摇摇头一笑,“只要他不为难爸爸就好了。” 千代听出她话中含义,“小姐,难道说他威胁你跟他结婚?” 米亚沉默不语,但脸上无奈又怅然的表情算是代替了回答。 千代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老天爷,他真的……这太可恶了!” 干代姨,只要爸爸能好好地过完他剩下的日子,要我下地狱都可以。”她一脸平静,没有怨尤,“千万别让爸爸发现,好吗?” “可是……”千代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舍得看她吃这种苦。 “别可是了,就这样吧。” “但是他带女人回家……” “算了。”米亚挑眉一笑,“他玩别的女人,我也许能逃过一劫也说不定。” 千代当然知道她所谓的“逃过一劫”指的是什么,只是…… “他可能会放过你吗?”她忧心地说。 米亚沉默了好一会儿。 罗西尼可能会不碰她吗?她倒不那么乐观,毕竟他之前曾两度近距离的接触她的身体。 不过若他真要占有她,为何在终于可以如愿的新婚之夜,他选择跟几名妙龄女郎同床共枕? 这个人的心思太深沉,她根本猜不出他想的究竟是什么。 “小姐,我看他今天不碰你,明天不碰你,却不保证他后天、大后天不会碰你,迟早……” “千代姨,没关系。”她幽幽地一笑,“谁教我已经是他合法的妻子……” 她越说得轻松,千代越是心疼不舍。“米亚小姐,你真是太可怜了。”说着,她掩脸而泣。 “千代姨……”她轻抱千代,安慰着:“这是我报答爸爸的机会,请你帮忙隐瞒爸爸,好吗?” “小姐……”千代哽咽难言,勉高其难地答应了她。 “谢谢你,千代姨。” 第五章 新婚的晚上,新郎就跟新娘分房而睡,甚至新郎怀里抱着的还是别的女人,这实在算是奇闻。 不过,杰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不能爱上她,这就是惟一的理由及原因。 “罗西尼先生,要不要喝酒?”三名性感女郎挤在他身边,将酒杯端到了他嘴边,“来,再喝一点……” 他眉心紧拧,一言不发,严肃冷漠的模样,跟刚才全然不同。 “你怎么了?刚才心情不是很好吗?” “是啊……”女郎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在他耳边娇嗔着。 “该不是你的新娘子让你心情不好吧?”黑衣女郎将红唇凑到他脸颊边,媚态万千地说:“你的新娘是名门闺秀,一定很无趣……” 杰浓眉微微一皱,斜睨着她。 女子没觑出他眼底的愠恼,续道:“当然,那种死鱼跟我们是没得比的,不是吗?” 突然,杰的俊脸一沉,转而变得阴鸷冷峻。 “谁准你说她是死鱼的?”他一手掐住她的脸颊。 黑衣女郎惊恐地看着地,“罗……罗西尼先生?” 另两名女子一见他发怒,吓得退缩到一旁,不敢出声。 “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说她什么,也不准背着我说她怎样。” 杰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何会如此激烈,他自己明明是那么无情地对待着米亚,却容不了别人对她无礼? 是的,他对米亚无情冷淡不是因为他讨厌她,而是因为他……他不能爱她。 但他不能爱她,不表示他会漠视任何人对她不敬。因为…… “她是我的妻子。”他说。 “罗西尼先生,我……我以为你……不喜欢她……”她颤抖着声音说。 那倒是,新婚夜就当着妻子的面带女人上床,任谁都会猜想他不喜欢她。 他眼神一凝,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我……”迎上他冷酷而骇人的目光,她小心翼翼地说:“因……因为你没跟她同房,反而跟我们……” “我喜欢她,不代表一定要上了她。”说着,他手一振,将她推倒在床上,“同理可证,我上过你,可不代表我一定喜欢你。” “罗……西尼先生……” 他起身,低声喊着:“保罗。” 门外守着的保罗闻声开门,“老板。” “把她们带出去。”说着,他将女郎们推下了床,“都给我滚出去。” “罗西尼先生?”三名女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惹毛了他。 “滚!” 他沉声一喝,女郎们快速地穿好衣服,鱼贯地离开他的房间。 杰翻身坐在床沿,抓起一旁的酒瓶就仰头痛饮。 “该死!”他知道自己疯了,要不是疯了,他不会这么做。 他明明想借着拥抱其他女人而忘记米亚,却没想到即使是略有酒意,他还是无法拥抱她以外的女人。 他越来越奇怪,越来越不像是自己。 杰·罗西尼不是一个会因为女人而摇摆犹豫的人。但是为什么,她有那种本事? 她在摧残他,虽然她并不自知。 “该死!”他将酒瓶往墙角一丢,瓶子应声碎裂。 翌日清晨,辰平、米亚及千代都准时的出现在餐桌旁。 千代忙着端上早餐,而米亚则坐在辰平身边跟他闲聊。 “对了,杰呢?”眼见用餐时间已到,辰平问起了杰。 米亚一愣,下意识地跟千代交换了眼色。 她想他不会早起用餐的,因为他昨晚“大战”三名妙龄女郎。 当然,她不能那么回答他。因为她必须让辰平相信,相信她跟他的婚姻是美好的。 “他昨晚喝多了,我想他应该不会……” “早,亲爱的。”忽地,两只大手搭在她肩膀上。 她陡地一震,因为那是杰。 “抱歉,我迟到了。”梳洗完毕,西装笔挺的杰弯腰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无限甜蜜。 米亚一脸错愕,而千代也神情惊疑。 “杰,坐下吃饭吧。”辰平招呼着他。 “谢谢,芳川先生。”他礼貌地点头一笑,拉开椅子坐下。 辰平看着他跟米亚之间的亲密互动,甚是满意。 “杰,你已经跟米亚结婚,该叫我爸爸了吧?”辰平说。 听见他提及爸爸两字,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不满及阴沉。 爸爸?如果芳川辰平够有担当、愿意负责,并真心爱着他母亲的话,他早该可以喊他一声爸爸了。 现在要他喊他爸爸?哼,他简直是在做梦。 “我还不习惯……”他淡淡地说。 辰平笑笑,“没关系,慢慢会习惯的。” “但愿。”杰喃喃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 辰平没听见,但紧邻着他而坐的米亚,却清楚地听见他所说的话。 她惊疑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也正冷冷地笑睨着她,而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最好配合演戏”。 “对了,你们打算去哪里度蜜月?”辰平问。 米亚犹疑地瞄了杰一眼,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答案。 杰一笑,“跟米亚在一起就像在度蜜月一样,去哪里都一样。”说着,他轻轻揽着她的肩,“再说,米亚她不放心离开你,所以我们没度蜜月的计划。” 辰平一听,替杰抱不平。“那怎么可以?” “米亚,”他看着米亚,笑叹着:“爸爸有千代照顾,你应该要跟杰去度蜜月的。” “爸爸,我……” “没关系的。”杰打断了她,“我爱她,也愿意配合她。” 看杰如此宠爱米亚,辰平放心地一笑。“是吗?那就好……” 这一顿饭,米亚食不知味,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怕他会做出什么,或说出什么。还好,他没有。 用过早饭,杰准备出门到公司坐镇,而辰平要米亚像个温柔乖巧的妻子般,送他出门。 为了取信父亲,米亚没有推托。 离开餐厅,杰跟米亚一前一后的走在长廊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米亚的脑海中竟又浮现他与陌生女子们,亲热缠绵的影像。 忽地,她感到愤怒,也感到心痛。 停下脚步,她神情不甘地站在原地。 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杰也停下脚步。 迎上他锐利而具有侵略性的眸子,米亚的心一阵颤抖。 她是怕他的,而她的立场也不容她向他挑衅,但……她生气。 看着他的脸,想起那些女孩子的千娇百媚,她的胸口竟如滚水沸腾般。 “不必演戏了吧?”她冷冷地说,“我们只是做做样子。” 杰直视着她,一语不发。 在他脸上,她觑不出是怒还是……他是那么的冷峻而平静。 “其实你不必跟我们一起吃早餐的。”她说。 突然,他沉默地走向了她: 她一震,本能地转身想逃。 他伸出手臂,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你做……”她想抗议,但他突如其来的吻却堵住了她所有的声音。“唔——” 她挣扎,但杰紧紧地箍住她,甚至粗暴而霸道地强吻她、嗡咬她。 这双手,昨晚拥抱抚摸了别的女人;这两片唇,昨晚亲吻了别的女人;这个胸膛……昨晚有别的女人依靠。 她不要!她不要这样的对待。 “放手!”她气愤地拨开他的脸。 杰愠怒地直视着她,眼底窜燃着怒火。 他不是气她又反抗他,而是气自己。气自己居然不争气地又吻了她,甚至想要更多、更多……不行,再这么下去,他相信不用多久时间,他一定会压抑不住地占有她、拥抱她。 忖着,他推开了她。“就算是演戏,你也要尽职一点。”他冷冷地说,“你不会希望你亲爱的爸爸发现你是为了他,迫于无奈才嫁给我的吧?” “罗西尼,你……” 不等她说话,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对你们父女俩这么仁慈,你送我上班也是应该,不是吗?”说着,他拉着她往前走去。 “不要!”她倔强而固执地反抗他。 其实她应该顺从他,毕竟他握有她的弱点。 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坚持、不驯,是因为她气他在她面前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吗? 如果是,那代表的又是什么呢?她……爱上他了? “芳川米亚。”他沉声一喝。 她一震,惊畏却又要强地瞪视着他。 他的目光冷得像是一柄能刺穿她的宝剑般,笔直地射向了她。 “你最好心存感谢……”他掐着她的下巴,“你的交易对象可是个有着坚强包容力的人……” 她强自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下巴微微颤抖着。 “顾虑到你还年轻,些许的顶撞,我还可以原谅,但是……”他撇唇冷然一笑,语带威胁地说:“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他心里爱恋着她、渴望着她,但越是这样,他所表现出来的就越是冷峻严苛,甚至是无情残忍。 他松开了手,转身往前走去。 “扮演好你的妻子角色。”他说。 米亚瞪着他的背影,心里不愿不甘,却还是认命地向他低头,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在有辰平的场合上,杰会以丈夫的姿态出现外,其他的时间,他几乎是远远地避开米亚的。 强烈的仇恨对上强烈的爱情,让他矛盾、挣扎不已,为了减轻心底两种情感的对立厮杀,他不接近米亚,并天天在广治的陪同下流连酒店。 半个月过去,米亚虽然不满他的行径,却也已习惯。 不知道是幸或不幸,虽然他流连夜店令她非常气愤,但另一方面,她又庆幸他没余力,也没“性趣”向她求欢。 不是因为她厌恶与他有亲密关系,而是她不希望他们的亲密关系里,连一点点基本的在意都没有。 她不是那些夜店里不谈心、不谈情,有钱就能上床的女子,她要的不一定是爱,但至少他要在乎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夜已经深了,她不知道究竟是几点,只知道自己似乎已睡了好久。 翻了个身,她无意识地微微睁开眼睛—— 忽地,她看见床边有个黑影,而两道锐利而闪亮的视线正对着她。 “啊。”她低呼一记,吓得翻身坐起。 在微弱的光线下,她看见了那人。“你……”是杰。 他满身酒气,而且隐隐地还可嗅到名牌香水的味道——女人的味道。 “你……怎么进来的?”她下意识地将棉被拉高至颈部。 已有七分醉意的杰将身体倾向了她,“这儿是我的,而你也是我的,你忘了?”说罢,他扑向她,猛地将她抓住。 “不!”她惊慌地叫。 “我真讨厌你说这个字。”他将她压倒在床上,俯身直视着她。 从他眼中,她看见了如猛兽般具有威胁感的光芒,她隐隐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不要……” “不要?”他眉心一紧,俯身吻住了她。 酒意让他失去理智,也使得他压抑着的情感爆发出来。 自从遇上她,他的情感总是陷在拉锯及矛盾之中,他越是想逃离,就越是深陷。 她的挣扎激怒了他,让他更想征服她、占有她。 他想温柔地待她,但他却选择粗暴以对,因为惟有如此,他才能确保自己报复的决心。 “不!”米亚尖叫起来,“不要……” “我说过……”他单手掐住她的下巴,神情冷肃,“不准再说不。” 她与他相望,浑身打颤着。 “不要这样……” “你是我的。”他冷冷地说道,“别惹火我,要是我生起气来,可不保证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米亚陡地一震。 丧心病狂的事……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而那是她最怕的。 但即使在他面前,她的力量及地位是那么的薄弱及低微,她还是倔强地顶撞他。 “你想要就来,不要老是威胁我!” 听见她的呛声,他冷然一笑。 “真了不起,要来就来?” 迎上他像是玩弄猎物般的眸子,她不服气地说:“你可以占有我,但请你至少先尊重我。” 他微怔,“尊重你?” “没错。”她肃然地直视着他,“我是你的,但抱我之前,把你身上女人的味道洗掉!” 杰一怔,有点愕然地望着她。 “请你遵守诺言……”她仿佛壮士般,神情凄然而认命,“我给你,但绝不要为难我爸爸。” 听见她又提及芳川辰平,他的欲火骤熄。 每次在他即将失去控制而占有她之时,她总是一副为了父亲,什么都可以牺牲的悲壮模样;而她的悲壮刺痛着他,提醒着他那样的父女情深是他要不到的。 他疯狂地爱恋着她,但同时也恨她心里只在乎芳川辰平。 她是那个人所疼爱的养女,而他是那个人所遗弃的亲生儿子,他恨那个人,没理由爱上那个人的养女! 欲火再一次被愤恨所掩盖,他松开了她。 “我喜欢外面女人的味道胜过你的。”他违背自己真正的心情,无情地说。 米亚一震,惊愕地瞪着他。 她知道他这句话代表着……她又逃过一劫。她应该庆幸,但不知怎地,她感到怅然。 杰下了她的床,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杰!”突然她叫住了他,“为什么?” 她不懂他到底要什么,他逼迫她跟他结婚,三番两次企图占有她,却又“临阵脱逃”,他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他根本不要她,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伤害她?他图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为什么?”她声线哑然哽咽。 他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因为你太完美、太幸福,而我恨透了你的完美幸福……” “杰?”她一怔。 他回头,平静而冷漠地望着她,“破坏你的幸福及完美,我才不至于显得可怜孤单。”话罢,他旋身而去。 破坏你的幸福及完美;我才不至于显得可怜孤单。 米亚咀嚼着他这句话,胸口隐约作痛。 在他说着那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都忧愁得令人同情。 她可以确定他心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阴影,而那曾经伤他很深。但是……是什么呢?跟她有关吗? 这天下午,芳川家来了一名不速之容——芳川广治。 自从米亚嫁给杰之后,他已经几乎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米亚正在厨房里准备着父亲的点心,一点都没发现广治已经悄悄地来到她身后。 “米亚。”突然,他将嘴巴凑近她耳后唤着。 米亚吓了一跳,手中的汤匙掉进水槽里。转过身,她不悦地瞪着他。 “好久不见了,米亚。”广治上下打量着她,“一阵子没见,你好像变得更美、更成熟了。” “广治堂哥,你来找爸爸吗?”她态度礼貌却冷淡。 “找你。”他笑得轻佻而无礼。 米亚直觉他又要骚扰她,就像从前一样。 “米亚,”广治挨近她,压低声音,语气猥琐地说:“罗西尼天天泡在酒店里,还带女人回家,你一定很寂寞吧?” 米亚羞恼地瞪着他,却碍于亲戚一场,而未出言责骂他的无礼及冒犯。 “对不起,”她端起点心盘,“我要去陪爸爸了。” “别。”广治胆大妄为地一把抱住她,“别走……” “你!”米亚没料到他的行径如此大胆,惊怒之余,点心盘也掉落在地。 广治知道杰·罗西尼新婚夜就带女人回家过夜,之后又天天在夜店里流连忘返,以他的判断,他猜测米亚对罗西尼来说,根本是可有可无。 既然罗西尼根本不在乎她,他又何必因为她已嫁金人妇而“礼遇”她? “我说米亚,”他强抱住她,嘟起嘴来,“让我来安慰你吧。” 躲开他凑近的嘴,米亚抬手给了他一耳光。“下流!” 挨了一记耳光,广治恼羞成怒地反手就还了她一巴掌。 “你最好识相一点,对我好一点,否则老家伙一死,你可就成了天涯孤女了!”他措着她的下巴,语带嘲讽,“罗西尼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娶你只是好玩,早晚他都会把你踢开的,到时……” “我的事不用你管!”米亚拨开他的手,气愤地瞪着他。 广治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说:“少假惺惺了,丈夫不理你,一定不好过吧?” “你……”米亚气得脸色铁青。 “来,别害羞了……”广治不知是哪来的胆,竟对她动手动脚起来。 “不要,你……”她惊羞恼怒地反抗他,但他一点都没有罢手的打算。 “来……”他抱住她,将嘴噘起,迎向了她。 她极力想躲,却几乎快遭狼吻。“放开我……”她别过头,不让他得逞。 “砰!”突然,想一亲芳择的广治不再有动作。 他强硬不动,像是被点了穴一样。 米亚一怔,将视线转了回来。当她定睛一看,只见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杰,正神情阴帮的站在广治后面。 他手里拿着一根冰钻,而那锐利的尖角正抵在广治脖子上,甚至已略略刺进他的脖子,淌出血来。 那一瞬,米亚看见了他的眼神,带着杀机的眼神—— 第六章 “把你的脏手从我妻子的身上拿开。”杰冷冷的声音传进了广治的耳中。 广治收回手,连忙辩称:“罗西尼先生,不要误会,我不是……” “不是什么?”杰手里的冰钻毫不留情地往他脖子上刺,“我都看见了。” “我……”感觉到自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杀气,广治吓得脸色发青。 虽然遭到非礼轻薄,米亚心里有说不出的气,但看见杰以冰钻伤害广治,她还是急忙想为广治求情。 “杰,不要……”她望着他,劝阻着:“你会伤了广治堂哥的……” 听见她为广治求情,杰胸口的一把妒火窜燃而起。 一回家就看见妻子跟芳川广治抱在一起已够教他火大,而她竟然又阻止他惩戒芳川广治? “你在为他求情?” “他只是一时糊涂,你别冲动……”她伸出手去,欲移开杰握着冰钻的手。 “冲动?”他眼神一凝,冷冷地瞪着她。“如果我真的够冲动,现在冰钻应该已经穿过他的脖子。” “杰?”她一震。 她知道他说的不是假的,他是真的会那么做。只是……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明明不在乎她,明明连碰都懒得碰她,为什么却对广治轻薄她的事情如此愤怒? 现在的他,就像是个为了保护妻子,就算犯罪都无所谓的丈夫,但是……她在他心里有“妻子”该有的分量及位置吗? “罗西尼先生,我……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我……” “闭嘴。”杰沉声一喝,不耐地吼道:“我没叫你说话!”说罢,他手一抽,将冰钻狠狠地往餐桌一刺。 这一个暴力、凶狠的举动,令广治及米亚都吓了一大跳。 “你知道西西里的男人是怎么对付奸夫的吗?”他声线冷酷而低沉。 “罗……”广治吓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杀你之前,给我滚。”他说。 广治一听他要放自己一马,便像是逃难般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着他脸上阴沉而愤怒的表情,米亚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何感觉。 她觉得自己有点高兴,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对她的在意,他这样的举动虽然吓人,却让她头一遭有了“他是我丈夫”的感觉。 不过她也生气,气他说广治是“奸夫”。 如果广治是奸夫,那么……他不等于是在指控她是“淫妇”? “是吗?”迎上她倔强而坚定的眸子,气愤不已,“也许你们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妹,有着我所不知道的暧昧。” 明知自己的话不厚道且伤人自尊,但他还是口不择言地指控她。 “你说什么!?”听见他这样的指控及质疑,米亚气愤不已,“你说我跟广治堂哥他……” “他对你一直很有兴趣,不是吗?”他直视着她,“也许你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你太过分了!”她羞恼地喊道。 “我过分?你跟他抱在一起就不过分?”妒嫉及恼怒令他失去了基本的理智。 “我没跟他抱在一起!” “那么我刚才看见的是什么?”他眼底窜燃着火光,“他的嘴都快亲到你嘴上了!” “那是他硬要轻薄我,我并没有……” “你有抵抗吗?”他冷然一笑,“他说你对他总是欲拒还迎。” 她陡地一惊,“他那么说?” “他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是!”她尖叫起来,恼火地反驳:“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女人!” “那么你是哪一种?” “我……啊!” 未待她说完,他一把攫起她的手,愤怒地打断了她。 “如果你够坚持,就不该让丈夫以外的男人碰你。” 是的,他是愤怒。当他看见广治对她动手动脚,极不礼貌的时候,他恨不得立刻杀了那家伙。 他知道广治对米亚一直很有兴趣,但她如今是他的妻子,就算她不是,他也不准任何男人接近她、触碰她,因为她是…… 她是他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那种女人,要不是上天的捉弄,让她成了芳川辰平的养女,他早就对她坦诚自己的爱意。 “丈夫?这个时候你才想起我是你的妻子吗?”她索性反唇讥讽。 “瞧你说的……”他冷笑着,“是你不承认我是你的丈夫吧?” “你……” “是谁说我们只是做做样子的?”他捏住她的下巴,神情凶恶地瞪视着她。 她不甘示弱地迎上他冷峻的目光,“不是吗?是谁打从结婚以来,几乎天天夜不归营?” 她跟他杠上了,就为了他说的那一句“奸夫”。 她要讨回公道,她要他还她一个清白,她要他道歉。 “丈夫不想回家,也许该检讨的是妻子。”他阴鸷地嫩唇一笑。 “妻子成了淫妇,丈夫才该检讨。”她回敬他一句。 听见她如此挑衅的言语,杰脸色一沉,愤恨地问:“你承认了?” 她一怔,“我承认什么?” “承认你跟他是奸夫淫妇。”他说。 “我没有!”她尖声抗议着他硬帮她戴上不贞的帽子。 “你刚才说了!”他攫起她的手腕,气愤的一扭。 “啊……”她被他扭疼,眉眼部纠在一块。“放开……” “你大概忘了,你可是我的妻子。”看见广治抱着她已经够教他火大了,她居然还说什么“妻子成了淫妇,丈夫才该检讨”的话来激怒他! 她是存心气他,还是真有其事? 总之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已经惹恼了他。 当下的他,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般,恨不得将眼前的她撕裂、吞噬。 “我是你的丈夫,除了我,没有其他男人能碰你!”他狠狠地捏住她的脸颊,像要将她捏碎似的。 她气愤而惶恐地看着他,不甘心、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 动手,她是铁定赢不了他,但动动嘴巴总可以吧? 忖着,她气恼地拨开他捏住自己脸颊的大手,“如果你以丈夫自居,就拿出一点做丈夫该有的样子来!” 杰脸一沉,神情冷肃而骇人。 他撇唇冷笑,“好,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做丈夫的是什么样子。”话落,他忽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拦腰一抱,扛在肩上。 米亚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激怒了他,也隐约感觉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那一股盛怒的气息。 “杰?”她惊惶不安地问:“你……你想做什么?” 他牢牢地抓住她,大步地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行夫妻之实。”他说。 他将她摔在床上,不给她任何反抗逃跑的机会。 他一直压抑着对她的渴望,只因他不想爱上拥有芳川辰平所有父爱的她。 但不管他如何抗拒自己的感情,他对她还是有着一种浓烈的渴求。 他不曾对任何女人有过相同的激情,但他越是爱她,他对待她的方式就粗暴。 说穿了,他只是话了否认自己爱上她的事实。 “杰……”感觉到情况不对,米亚急着想逃离。 当她坐起,他劲臂一伸,又将她推回床上。 他扑上来,一把压住了她。 好几次,他几乎要失去理智地占有她,但为了贯彻自己报复的决心及意念,他总是懊恼的收手。 可这次……他决定不再放手。 他要占有她,不管她是谁,不管他是不是会因此而爱得不可自拔。 因为他终于知道,就算他不拥抱她,她也已经彻底的瓦解他。 她让他疯狂、让他失去方向、让他心烦气躁、让他焦虑不安、让他妒嫉、让他生气、让他……她以受害者姿态打败了他。 占有她,他也许会后悔。但他不想再压抑、不想再忍耐…… “不要!”她捶打着他的胸膛,“我会大叫……” “你尽管叫……”他一手擒抱着她,一手则揉捏着她衣下的一只浑圆。“也许你亲爱的父亲会闻声前来解救你。”米亚一震。“你……” 他将脸欺近,冷冷一笑,“我们夫妻俩闺房的事,不必惊动他吧?”说罢,他大手一张,使劲地扯开了她的前襟。 对还是处子的她来说,这绝对是一场肉体的折磨。但相较于肉体的痛苦,她的灵魂更是煎熬。 一直以来,她认为性爱应该是两厢情愿的。 当初嫁给杰虽然是逼于无奈,但她并没有太多的抗拒,因为……她对他有感觉。 他不爱她没关系,至少不该恨她,但她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结合,竟夹带着伤害及攻击。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说过她所拥有的幸福及完美,是他心底深切的痛。如果是,那么他的“痛”究竟是什么? 瞧着动也不动,侧躺在床上的米亚,杰的心阵阵揪痛。 从小在黑帮家族成长,他看过无数血腥骇人的画面,但从没有一滩血,像床上的鲜红,教他震惊、惶惑。 她是处女,她确实没跟芳川广治或是任何男人有过关系。他……他知道自己刚才的粗暴是如何的折腾了她。 她认命地承受一切,没哭、没骂、没挣扎,但却反而让他心痛又内疚。 为什么他要如此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只因为她跟那个他所恨的男人有关连? “老天……”他以为自己会因为伤害她而欣喜若狂,但他错了。 这一际,他的心就像是被啃噬、被刺戳、被撕扯般痛苦。 他想安慰她,但却毫无行动。这是他第一次在跟女人发生了关系后,感到不知所措…… 房间里一片寂静,静得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是那么的清晰…… 正当他打算下床离开,身边的她幽幽地开了口:“为什么?” 他陡地一震,僵住。 “为什么恨我?”她并不恨他,只是受够了他的伤害及羞辱,她要知道答案。 杰沉默地坐在原地,没说话也没任何动作。 “你说过我的幸福完美让你痛苦,为什么?”她的眼睛仿佛失焦般地睁着,神情疲惫而苍白。 “你不爱我,却不计代价的娶了我,你究竟要做什么?”不管他回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只是声线虚弱地一直问,一直问,就像不断自动播放的录音机…… “你已经伤害了我,不是吗?”停顿了十几秒钟,她喃喃地说:“你的痛……不能告诉我吗?” 杰懊恼地叫起浓眉,声音低哑地说:“你懂什么?” 听见他的话,米亚怔了怔,她抬起眼,竟发现他正神情哀伤的脸着她。 “杰?”她感觉到他似乎有着什么隐衷,而那是他痛苦的来源。 “请你告诉我。”她想坐起来,但下半身却疼得她几乎使不出力气。“告诉我,你为什么恨我?如果你恨我,又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他恨她吗?不,他是爱她的。但是他恨芳川辰平,他要夺去芳川辰平所有的一切,以报复他当年的遗弃。 “你的表情总是那么冷漠,但你的眼睛却偶尔透露着淡淡的哀伤……” 迎上她没有怨恨,充满着善良的温柔眼睛,杰陡然一震。 他感觉得出来,她在同情他。而她同情怜润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更加的悲惨可怜。 “你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吗?”他眉心一拧,既懊恼又沉郁地吼:“你以为我要了你,就会结束这一切吗?” 听他的语气,好像这件事还没结束,也就是说……他还会有后续的动作? “杰,到底是……” “怪你爸爸!”他冲口而出。 米亚一震,疑惑地问:“爸爸?”难道他跟她爸爸有什么恩怨? “本来不关你的事,但是不幸的……你是他疼爱的养女,而他是你重要的爸爸。”说吧!事情都到了这地步,该挑明的也该挑明了。 “我不懂……”以她有限的所知,她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话。 “我娶你是为了报复你的养父——芳川辰平。”他说。 “报复?”她急切地想探知究竟,“我爸爸跟你有什么恩怨?” “因为他遗弃了我跟我母亲。” “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母亲是……” “法兰·乔瓦尼。”他冷冷地注视着她。 第七章 法兰·乔瓦尼这个名字对米亚来说并不陌生,但她的名字自杰口中说出,却教她震惊得几乎不能呼吸。 “你母亲是法兰?那你……”天啊,这不是真的,他是她养父深爱的法兰之子—— 他说她养父遗弃了他及母亲,那也就是说他是…… “你是……”她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忘了身体的不适,翻身爬起。 “我是芳川辰平的儿子,亲生儿子。”他冷笑着。 “杰,你……” “我母亲怀着我嫁进了罗西尼家,我的父亲马立虽然知道她怀着身孕,却还是接受了她,还有我……” 他凄楚地一笑,娓娓诉说:“他视我如己出,更努力想得到我母亲的爱,但心里始终深爱着芳川辰平的她,却伤透了他的心…… 我母亲直至临终前都还爱着芳川辰平,我的马立爸爸很伤心,他想爱我,可是我的存在也提醒着他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我母亲抑郁而终,马立爸爸也带着遗憾辞世,而我……我的出生根本是个罪恶。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吗?”他目光一凝,冷冷地说:“是你养父,芳川辰平。” 米亚震惊地望着她,方才失去初次的惊悸瞬间消失,代之而起的是错愕与遗憾。 突然,她想起他曾说过的话—— 如果你受到伤害,你父亲一定很难过吧? 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为的就是报复她的养父、他的生父。三十几年来,他带着仇恨及自责长大,承受着大人们爱怨情仇所带来的压力及痛苦…… 一切都是误会造成的啊!她的养父并没有遗弃他们母子,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法兰怀孕的事,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法兰已经嫁了一个可以爱她一辈子的男人。 “不!”杰误会了,而她必须对他解释清楚,“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你!”他忽地掐住她的下巴,“你想替他解释什么吗?” 他的眼神凶恶而愤怒,但除此之外,她也看见了长时间累积的寂寞及悲哀。 他不该受这样的罪,更不该背了这个罪三十几年。 仇恨让他看不见一切,而那深浓的仇恨来自于他渴望的父爱。 望着他,米亚突然悲从中来。“杰……”眼眶一热,她掉下眼泪来。 不因为他伤害了她、不因为初次的痛楚,而是因为不忍心他继续受仇恨的折磨。 “爸爸不是故意丢下你们的……” 他唇角一勾,笑得凄凉又懊恼。“不是故意?他的不是故意可伤害了不少人,现在就连你都成了受害者之一,不是吗?” “我不是受害者。”她幽幽地望着他,“我不是。” 他微怔,蹙眉苦笑,“我刚才以非常粗暴的方式占有了你,你却说自己不是受害者?你是吓傻了?” “你才是。”她澄澈的眸子锁住了他,“你才是受害者。” 他陡地一震,震惊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她看着他,就像她看透了他。 “我是复仇者!”他恨恨地别过头去。 “杰,你不恨爸爸,你只是渴望父爱。”她说。 他冷哼一记,如愤怒的狮子般攫起了她的手腕,“你说什么?父爱?” 她被他扭疼了,但却不吭声,只是平静、温柔地看着他。 “不准那么看我。”他沉声,“你在同情我吗?” “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继续背着这个仇恨。” “不会太久……”他冷然一笑,眼底闪着一线毁灭的光。 “杰,”她惊惶忧心地问:“你想怎么?” “我会让你爸爸生不如死,让他知道他的存在伤害了多少人,我、我母亲,我的马立爸爸,还有他所疼爱着的你……”他褐色的眼珠子里倒映着她惊煌的脸蛋,“他毁了我母亲的一生,如今也毁了你的。” “杰,爸爸他时日无多了,我求你……” “我不会饶了他!”他打断了她。 “他并不知道你母亲怀孕,要是知道的话,他……” “他会怎样?”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如果他真的爱我母亲,就不会离开她。” “他也不愿意,要不是……”她急着想将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他。 他目光一凝,霍地起身。“住嘴!” 他的怒喝奏效,米亚没再继续说下去,眼中闪着泪光。 他知道她在担心,她掉眼泪是因为她怕,而她怕是因为他要报复芳川辰平。 “我告诉你,你们的父慈子孝在我眼里是可笑的,他没有资格在伤害了我跟我母亲后,享受天伦之乐。” 看着他冷酷的眼神,还有那充满着仇恨及愤怒的言语,她知道短时间内要跟他解释清楚是不可能的。 她需要时间,慢慢地将事实告诉他。而他也需要时间,一点一滴地将心底的缺口补起来…… “我会要他带着歉疚及痛苦死去,你听清楚了吗?” “杰,不要告诉他。”她语带哀求地说,“我拜托你……”说着,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 看着她泪潸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的心一紧—— 他不是冷血无情的人,虽然他一直表现出那种样子。他知道眼前这个令他迷惑的女子是善良而无辜的,她不该受到牵连。 他将她当成报复的棋子并不公平,但她得到了芳川辰平最完整的父爱,而毁灭被呵护着长大的她,是对芳川辰平最大的惩罚。 一直以来为了报复,他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愿意做。但……她让他感到迷惑。 “杰……”从他眼中,她觑见了一丝犹豫与挣扎。 她知道他不是真的无情,不是真的满腔怨恨。 他在封闭自己,而她愿意用尽所有方法化解他心中的仇恨,帮他找到自己真正的情感。 “拜托你,别伤害爸爸,如果你心里有怨,我替爸爸承担。”她说。 “真感人……”他声线低哑,语带嘲讽。 如果芳川辰平不是全心全意呵护照顾着她,她也不会如此牺牲奉献,不计代价吧? 那样的亲情,为什么没有他的分?而那个毁掉所有人幸福的男人,凭什么拥有平静的余生? “杰,看在老天的份上,让爸爸的余生可以平静度过……” 他冷漠地看着她,“如果他当年也看在老天的份上,对我母亲负起责任,今天就不会是这种结果。” 说罢,他甩开了她的手,旋身就要走。 “杰!”她唤住他,“你这样算是答应我了吗?” 他以眼尾瞥了她一记,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半晌,神情沉郁的离去。 他竟真的没对芳川辰平说出一切,他不懂,他明明等这天等很久了…… 是米亚让他心软了?还是…… 她说芳川辰平当初不是故意丢下他母亲不管,甚至他根本不知道母亲已怀孕,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表示他并不是存心始乱终弃。 他爱他母亲吗?还是只当作一场异国邂逅,短暂恋情? 但若只是露水情缘,为何他至今未娶?难道说真有什么隐情? 该死,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如果他对母亲的爱够深,应该不惜一切返回义大利与她相聚,又怎么会毫无音信? 他不该因希米亚而有所动摇,他报复的决心绝对是坚定的。 “老板。”从义大利跟着他过来的保罗及桑尼押着失踪了两天,鼻青脸肿、一脸惊魂未定的广治进来。 一见到杰,广治立刻哭丧着脸,哀饶着:“罗西尼先生,饶了我……”他的右手手指少了两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可怜狼狈。 看见这个满嘴胡说八道,又企图染指米亚的男人,杰神情阴沉。 “你本来是没机会再见到今天的阳光的……”说着,他示意要保罗及桑尼放开他。 广治曲膝跪倒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敢了……” “还有以后?”杰伸手,狠狠地扯起他的领子,两只眼睛像要喷出火花似的瞪着他。 “不,不,没有以后……”在见识到保罗及桑尼那种“黑手党式”的警告方法后,广治才真正的意识到他所认识的杰·罗西尼,绝不只是个“生意人”。 “你该感谢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妹,要不是她阻止了我,我前天已杀了你。”说完,他凶狠地甩开了广治。 知道自己是因为米亚的求情才得以保命,广治相当震惊,因为他从不知道米亚在杰的心中是有分量的。 打从结婚以来,杰就每天流连夜店,他还以为米亚根本不得杰的欢心,但他似乎错了。 要是知道杰如此在乎米亚,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造次乱来的。 “我应该让你从地球上消失的,不过……”他眼尾一瞥,冷冷地说:“念在你是我妻子堂哥的分上,我就饶你一命。” “谢谢你,罗西尼先生。”广治感激得趴跪在地。 “听好,”杰冷眼睇着他,“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准你接近米亚。” “我知道,我知道……” “滚。”他沉声一喝,转过身去。 保罗跟桑尼趋前拎起了他,将他带了出去。 一回到家,杰就看见芳川辰平坐在轮椅上,神情寂寞的看着偌大的庭园。 “杰,你回来了……”看见他回来,芳川辰平笑问着。 看着他慈祥温文的笑脸,杰的心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自从米亚对他说芳川辰平当初离开义大利时,并不知道他母亲已怀孕的事情后,他对芳川辰平的感觉就有了细微的变化…… 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但那感觉确实存在。 “千代跟米亚在准备晚餐,你可以先推我回房吗?”芳川辰平笑问。 杰微微一怔。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在他还未跟他摊牌之前,他终究还是个称职的女婿。 他趋前推动轮椅,“往哪里?”住进这里已有一个月,但他还不知道芳川辰平住在哪个房间。 “往前一直走,到底左转上回廊,再直走就到了。”芳川辰平说。 “噢。”杰沉默地推着轮椅,心情有点复杂。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帮他推轮椅,事实上,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要碰到这张轮椅,肯定会忍不住想推翻轮椅,让不良于行的芳川辰平在地上爬。 但他没有,他稳稳地推着轮椅往前走去。 老天,他是着了什么魔吗?在他暗暗懊恼之际,芳川辰平微弱的声音唤回了他 “杰,谢谢你。” 他一怔,“谢我?” 芳川辰平点头,“你对米亚很好,我真的很感谢你……” 杰没有搭腔,只是推着他继续前进。 “米亚来芳川家时才只有四岁,她是个好女儿,也为我牺牲了很多。”芳川辰平有感而发地说:“一开始我其实很担心你们的婚姻,不过现在我很放心……” 我希望她得到幸福,那是她应得的。”说着,他伸出手,拍拍杰握着轮椅把手的手。 杰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担心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将他此行的目的,及他的真正身份说出来。 但是他为什么担心呢?那不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吗?难道他是担心一旦担牌,他就会失去什么? 他的心陡然一震。是的,他会失去,失去那个他爱恋着却又不曾承认的女人。 这一际,他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是真的爱上了米亚。 “杰,我时日无多了……”芳川辰平感慨地说,“米亚就交给你了。” 杰还是不发一语。他时日无多?要是他真的走了,恐怕恨透他的米亚,就不会再留在他身边了吧? 说着说着,杰已经将他推到房门口。打开门,杰将轮椅往里面推—— 进到陈设简单朴实的房间,杰的目光被墙上挂着的巨幅肖像画吸引住了。 他陡然僵住了,震惊又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张画。画中的美丽女子,他不陌生,因为那是…… 老天,那是他的母亲——法兰·乔瓦尼年轻时的模样! 发现杰神情惊愕地看着画,芳川辰平一笑回答:“她很美,是吧?” 不想自己的反应引起他的怀疑,杰镇定地回道:“是的。” 芳川辰平并未发觉他神情有异,径自谈起他跟法兰的过往。“其实我年轻时曾到义大利留学……” “噢?”杰佯装并不知情。 “她是我在卡他尼亚邂逅的女孩,也是我这辈子惟一爱过的女人。” 听见他这些话,杰心头一震。惟一爱过的女人?如果她真那么重要,他为什么要…… “当时我们相恋并论及婚嫁,但是我的家族非常保守传统,不希望我娶异国女子,所以想尽办法把我骗了回来,然后软禁我……” 从他说话的神情及语气,杰可以确定他说的是真话。只是……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他怀着仇恨的三十几年又算什么?误会一场吗? 不,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你不回去找她?”杰脱口而出。他表现出纯粹好奇的样子,但其实那是他心里最大的疑问。 芳川辰平沉默了一会儿,眼角泛着泪光,幽幽地道:“当我再听到她的消息时,她……已经结婚了。”说着,他神情凄然落寞地凝视着眼前的画。 杰震惊地望着他,因为他看着画的眼里,还有着满满的爱恋及怀念。 “知道她结婚后,我很伤心,但是……我不怨她,如果有另一个男人能让她幸福,我会祝福她……” 幸福?祝福?他如何知道他的母亲终其一生都在思念他?他如何知道他自以为正确的决定,使所有人承受着痛苦? 他恨他很多年了,现在……他还是恨他。但他竟发现,他现在的恨不具杀伤力、毁灭性。 不,杰!你不该这么想,不该轻饶他!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着。 “杰,我答应你跟米亚的婚事,其实是有点私心的……”芳川辰平幽幽地说,“潜意识中,我大概希望米亚替我完成那个梦吧。” 说着,他转头凝望着杰,“幸好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我相信你能给她幸福。” 杰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僵硬。 他不想相信这一切,但理智告诉他——芳川辰平所说的,都是实话。 理智上,他相信。但情感上,他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因为……他绝不相信他多年来的痛苦,都只是因为一场误会! “杰?你想什么?”见他一语不发,芳川辰平疑惑地问。 他回过神,“没有,我只是有点累。” 芳川辰平歉然一笑,“真是抱歉,都是我。” “不,别那么说。”杰打断了他,“如果没事,我要回房了……” “嗯。”芳川辰平点头微笑,“待会儿吃饭时见。” 他没说什么,转身就退出了芳川辰平的房间。 这一晚,杰没有出现在餐厅。 他以疲倦为由,躲在房中。 芳川辰平:他所痛恨的生父房里,竟挂着母亲的肖像画?他以为他已忘了母亲,但他没有…… 当他看着母亲的肖像画时,眼中泛着泪光;他提及母亲时,那真情流露的样子绝不是虚假;当他…… 天啊!他恨了他那么多年,难道只因为一场误会?这场悲剧不是人为因素,而是上天捉弄? “不,我不相信……”躺在床上,他仰望着天花板,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微湿。 眉心一拧,他翻了个身,把脸往枕头里埋。 不知过了过久,他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半梦半醒间,他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影像。 母亲忧郁的脸、小时候的他、马立爸爸怅然的模样、米亚、还有……他的生父……他们的脸像是一幕幕闪过的黑电影,不断不断地重复播放…… “杰……”隐隐地,他仿佛听见母亲温柔叫唤他。“杰……” 母亲温柔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又遥远,让他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梦境…… 忽地,他感觉到颈后有点冰冷,像是有人…… 他倏然睁开眼睛,反射性地将手伸到枕头底下,动作精确地抓起手枪,翻身一跃而起—— 第八章 “啊!”米亚惊叫一声,手中的托盘差点掉在地上。 而让她受到惊吓的原因是——杰正拿着手枪指着她。 防御本能使杰在察觉异状时,习惯地以武器自保,这个本能及习惯即使是在他来到日本后,还是没变。 看见站在床边的人是米亚,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眉心一皱,他将枪往枕头底下塞。“我差点开枪了。”他淡淡地说,“以后不准偷偷摸摸的接近我。” “我没有偷偷摸摸,只是看你睡了,所以……”其实她刚才只不过是轻轻的触碰了他颈后,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激烈,甚至还亮出枪来。 那种东西她只在电视上看过,从来没想到那种杀人的东西,会从他枕头底下冒出来。 “那是枪?”她小心翼翼地问着,“你怎么有?” “我从小就玩枪。”出身黑帮家庭,被教父所养大的他,根本把枪当玩具。 “玩枪?”她讶异地问。 “干嘛那么惊讶,你的丈夫可不是什么守法的好人。”他揉揉眉心,“几点了?” “九点多,你睡了两个小时。”说着,她将托盘往床边一放,“我想你晚餐没吃,帮你煮了一碗面。” 睇着托盘上那碗热腾腾的面,杰的心情莫名的翻腾起来。 自从他将实情告诉她后,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态度变得温顺而服从,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不像之前那般倔强顽抗。 她是在替芳川辰平赎罪?还是同情他的遭遇?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需要,他要的是……是一种真心的对待,是一种认定。他要她像妻子般对他,而不是女仆。 但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的她是因为芳川辰平还在,才会那么认分的服从他。要是芳川辰平走了,他想……她会像远离瘟疫般,逃得无影无踪。 也是,难道在他伤害她、羞辱她之后,他还奢望她会爱他、接受他吗? “杰,谢谢你。”她垂着脸,淡淡地说。“谢谢你没对爸爸说什么……” 他眉心微皱,“你是因为我没说出一切才对我这么顺从?” “不是的……”她扬起头,急着解释,“不是那样。” “我看不出除了那个原因,你还会因为什么而对我好。”他瞥了那碗面一眼、“你也许是目前在世界上最恨我的那个人。” “我不恨你。”她说。 他撇唇,勾起了一抹促狭又略带自嘲的笑意。“不恨我?难不成是爱我?” 米亚一怔,不知所措。 是的,她是爱上了他,不过要她大方的承认,她还真是做不到。 再说要是她承认,他会有什么反应呢?她想,他会耻笑她,羞辱她。 低下头,她选择沉默。但她的沉默,却让杰以为那是因为她默认了一切。 “你不必因为我什么都没说,而在我面前低声下气,我不习惯。”他揶揄她。 “杰……”她怯怯地抬起眼望着他,“你是真的恨爸爸吗?” “你在说什么废话?”他声线一沉。 沉默了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可是今天你推爸爸回房,不是吗?如果你恨他,为什么……” “他要我帮忙。”他冷冷地否定了她的猜测及推论,“在我还没跟他摊牌之前,我可是他的好女婿。” “只是这样?”她凝视着他,像是要看进他内心深处般。 “你以为有什么?”他冷酷地背过身去。“把面端出去!” 她一怔,“你……不吃?” “不吃。”他从另一边下了床,将衣服穿好,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你要出去?” “我要出去喝酒。”说着,他走向了门口。 米亚下意识地走近他,“杰……”她轻拉住他的手,“晚了,别去。” 他转头冷睐着她,“你什么时候有资格管我了?”他其实不是真心那么说,但他的心好乱,乱得他不由自主地说出反话。 米亚怯懦地松开了手,“家里也有酒,你其实不必出……” “家里有可以让我开心的女人吗?”他冲口而出。 她看着他,神情落寞而难过。是的,她不能让他开心,看着她,只会让他更忘不了她占有了他应得的父爱。 他不爱她,那天占有她也只是为了报复、为了泄愤。 见她露出了难过又尴尬的表情,杰的胸口不自觉的揪紧。 不,她才不会那样,她一定恨不得他二十四小时都不在家。 “干嘛那种表情?”他勾起了她的下巴,“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啊,我找别的女人不是正合你意吗?” “我没那么想……”她声调软软地否认。 他眉头一拧,猛地圈住她的腰肢,“那你怎么想?你能像那些女人那样取悦我?” 他说的“那些女人”,是指上次他带回来的那几个妙龄女郎吧?要她像她们那般千娇百媚、妖娆热情,她是真的学不来…… 她垂着眼,眉心微皱,一脸不知所措的无辜模样,挑起了他些许的欲望。 低头,他狠狠地吻住了她。 他像是发泄似的,而她异常温顺,不似上次那般抵抗挣扎。 他想她只是为了维护芳川辰平而不敢违抗他,并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而真心接受他。 只要他再继续,她也许会像那天一样抗拒,而他怕的就是那样。 一旦她拒绝抵抗,肯定又会激得他粗暴对待。他不要再那么对她,他是她的丈夫,可不是强暴犯。 因为不想对她用强,因为不想被她拒绝,所以……他选择逃离。 推开她,他神情阴沉地道:“无趣。”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杰的态度没有改变,对于她所释出的善意也视而不见。 尽管如此,米亚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打退堂鼓。 不管他是如何冷漠无情地拒绝她、打击她,她绝对不会退缩,不会放弃。 每天不管他回来得多晚,她总会在门口等他。他喝醉了,她会服侍他更衣休息;他出门,她一定目送着他离去。 他冷言相讥,她微笑以对;他给她气受,她甘之如饴。 她尽妻子的本分顺从他、伺候他,她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感受到她的用心及直一诚。 午夜过后,杰回来了。他带着一身酒气,还有她所陌生的香水味。 丈夫的身上有着其他女人的气味,她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但是她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你回来了。”她等在门边。 陪着杰一起回来的保罗跟桑尼在这些时日的相处接触后,对米亚的态度已不似之前冷淡疏离。 虽然他们跟她言语不通,但眼神还是可以交流的。 两人向等在门边的她点了点头,好言好语地似乎在劝着杰什么。 杰脸上一沉,不悦地回了他们两句,两人便低头不敢多说。 “杰……”米亚趋前想扶住酒醉的他,他冷脸了她一眼,以动作拒绝了。 他径自往前走去,而米亚则紧跟在后。 回到房间,他砰地往床上倒去,动也不动。 米亚默默地走到床边,“杰,把衣服换了,好吗?” 他微掀起眼皮睇着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她鼓起勇气坐在床边,伸出颤抖的手,慢慢地解开他衬衫的钮扣。 他没有推开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感觉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米亚于是提及今天接到广治电话之事。 “对了,今天广治堂哥跟吉造叔叔都打过电话来。”她说着,一点都没发现他眼底闪过的锐芒。“他想请求你让他回公司,因为吉造叔叔不敢跟你提,所以他拜托我向你……” “你凭什么以为你的求情有用?”突然,他打断了她。“他们父子俩偷偷挪用公司的钱,我不跟他算这笔账已经够仁慈了。” “挪用?”她一怔。 “没错,”他不悦地看着她,“没有人能用我的钱,那些曾经用过我钱的人,现在都不在了,他们两个人还能好好地活着,真该感谢上帝。” “我不知道这些事,我!”迎上他阴沉的目光,她陡地一惊。“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抓住她的手,“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帮他求情!?” “杰,他是我堂哥……” “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他对你很有‘性趣’!”他恶意地说,“也许你对他也有……” “杰!”她愠恼又委屈地喊,“你明知道我跟广治堂哥没什么。” “既然是这样,就别在我面前提起他!”说着,他恨恨地甩开她的手。 “杰……”她气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质疑她,但除了气,她什么都不能做。 “出去!”他冷喝。 米亚坐在原处不动,委屈地看着他。她的唇在微微颤动着,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封闭自己,然后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这世上没有什么仇恨是用爱化解不了的,但为何他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见他这样伤害他自己,她觉得好气、好心痛…… “非要这样吗?”她喃喃地说。“你非要这样封闭自己的心吗?” 闻言,他翻身瞪着她,“你可不是心理医生,我也不需要心理治疗!” 她毅然地迎上他凶恶的眸子,“你以为你这么做能让谁高兴吗?你母亲?你的马立爸爸?” 杰神情一凝,两只眼睛像要烧起来似的,“不准你提他们!” “我要说!” 她不该顶撞他、激怒他的。但也许是因为不满的情绪积压了太久,也或者是因为看不过他这样伤害自己,她卯起来就跟他杠上。 “爸爸还爱着你母亲,他没有背叛她,而你母亲也不会希望你恨自己的亲生父亲,别忘了你所恨的人,是你母亲深爱着的人!” 杰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冷得教人忍不住哆嗦。 “我说不、准、再、说!”他像是下最后通牒般地警告她。 “你是爱爸爸的,如果你不爱他,就不会恨他。”她不畏威胁地继续说着。 她知道再继续说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气到杀了她。但她必须说,她必须唤醒他心底深处的感情。 “你的马立爸爸宽容地接受了你母亲及你,他是真的爱你们。他真心爱过,不会有什么遗憾,要是他知道你带着仇恨长大,他一定……啊!” 杰没让她把话说完,他狠狠地将她扯到床上,翻身压住了她。 他恨恨地瞪着她,褐色的眸子里窜着懊恼的火。他气得微微发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是……他怎么能承认? 他是爱她的,但当他越是爱她,就越忍不住要激烈的拒绝她。 对芳川辰平,他还是有不谅解之处,但他其实也发现……他对他的恨已不如以往强烈。 这个发现让他自责心虚,觉得自己好像对不起抑郁而终的母亲及马立爸爸。 “杰,求求你……”米亚平静地看着他盛怒的脸庞,眼角泛着泪光,“放过你自己,也放过爸爸……” “放过爸爸?”他冷然地一笑,“他是你的爸爸,可不是我的。” “如果他不是,他的存在、他的人生又哪会干扰到你?”凝视着他,她淌下眼泪。 他一震,胸口一阵揪紧。是的,他是在乎,因为在乎,他才会大老远跑到日本来毁灭芳川辰平。 她说对了,都说对了,只是……他无法看开。 “杰,只要你愿意忘掉一切仇恨,我什么都肯做……” “你?”他唇角浮现一抹凄凉又懊恼的笑,“你还有什么可以做?”说着,他大手一张,刷地扯开了她的衣服。 她一震,惊愕地望着他。 “你随我摆布,对我千依百顺,就只是为了求我放过他,是不是?”他沉声质问。 “杰……”看见他被长年的仇恨折磨成这样,她真的不忍。“不要这样下去……” “不要为了他对我苦苦哀求,那只会让我更生气。”他对她提出警告。 “不是……”她温柔而真诚的眼眸凝视着愤怒的他,“不只是为爸爸,也为你——” 他一怔。 “我不想看你被仇恨折磨,我……”眼眶一热,鼻子一酸,心头一紧,她说出了那句她藏在心里的话——“因为我爱你,我爱你。” 杰陡然一震,木木地望着她。 他像是遭到电极般僵住不动,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 她爱他?不,她明明恨他的! 他逼她跟他结婚、他不给她好脸色看、他对她冷言冷语、他当着她的面出轨、甚至……他粗暴的占有了她。 她怎么可能爱他?他是要伤害她所深爱的父亲的坏人啊! “我嫁给你不完全是因为迫于无奈,我对你……”终于,她对他坦白了心意。 他神情错愕而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知道这一回,他是彻彻底底的栽在她手里了。 他从来不奢望也不认为她会爱他,但当她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时,他心底除了震惊,还有一种仿若得到上天眷顾般的喜悦。 可是他能相信吗?他如何知道她不是为了维护她所爱的养父呢? 因诗太震惊、太意外,他的反应及言词责反向而行。 “谎言,连篇谎言。”他放开了她,断然地背身而去。 米亚擦去眼泪,坚强地坐起。她不会放弃,她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知道她的苦心及用心。 “明天……”她喃喃地说,“明天再来……” 明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她会继续下去,因为她要看见他脸上的阳光、脸上的笑容。 下班时间早已过了两个钟头,杰仍心情沉重地坐在办公室内,满脑子回荡着米亚对他说的那些话。 离开义大利之前,他曾充满了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复仇成功,但到日本后,他发现事情不如他想的简单,因为……米亚。 多不可思议啊!不论在商场或黑手党中,他都是有着“凶神恶煞”评价的男人。这样的他,怎么会被一个柔弱女子击垮? “该死!”他懊恼地往桌面一捶。 “老板……”守在办公室门外的保罗推门进来,“发生什么事?” 他眉心深锁,收住怒气。“没事。” 保罗站在门口,“老板,我可以跟你说件事吗?” 杰睨了他一记,“进来说吧。” 保罗关上门,走了过来,但似乎还是有点犹豫。 杰抬眼睇着他,“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保罗抓抓头,“是关于米亚小姐的事……” “她?”杰一怔。“她怎么了?” 保罗摇摇头,“她没怎么了,只是……你对她到底是怎么了?” 杰浓眉一皱,“什么意思?” “你突然地娶了一个非义籍的女性,我们真的非常惊讶……”保罗神情忧虑地说,“你这样等于是放弃了继承罗西尼家教父地位的权利。” 非纯义籍的人不能进入黑手党,更别说继承教父之位了。而保罗担心且不解的,就是这个。 “罗西尼家族不只我一个人。”他说,“我的堂兄弟们都有不错的本事。” “话是没错,但马立老爹生前最倚重的就是你……” 杰沉默着。是的,马立爸爸生前不顾他人的臆测及不满,执意将教父之位传给了他,并几乎以立誓的方式,强调他身上流着的是罗西尼家的血。 他想,马立爸爸是想以爱他的方式,表达出对母亲执迷不悔的爱。 当他能这样爱着不是自己亲骨肉的儿子,甚至将家族荣耀传给这个儿子之时,也就表示他是真的用生命在爱着他深爱的女人。 他其实不配坐上这个位置,因为他是日义混血。 但这个秘密,除了马立爸爸、母亲及他,再没别人知道。尽管有人怀疑,但他们却也不敢明说。 “如果你是因话深爱米亚小姐而宁可放弃一切,我们当然没话说,不过我跟桑尼都觉得你对待她的方式很……” 杰瞪了他一眼,沉声说:“别过问我的事。” 保罗敬畏地低下头,“我明白,不过我真的不懂……” “保罗,别拿她的事来烦我。” “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娶她?” “谁告诉你说我不喜欢她?” “既然喜欢她,你为什么每天流连夜店,对她又那么冷淡?” “保罗!”杰动了火,“要不是我视你如手足,我会扁你一顿。” 保罗抬起头看着他,诚挚地说:“就是因为知道你视我为兄弟,我才要说……” “你!” “马立老爹是个专情负责的人,他对夫人的好是大家都知道的。”尽管有点畏惧,保罗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虽然我对米亚小姐不是义大利人,而有点反对你们的婚姻,但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女人,我看她对你也很……” “很什么?”杰打断了他,“你看不出来她是恨我的吗?” “她恨你?” “她是被我逼着进礼堂的。”杰痛苦地一笑。“我们惟一的一次性爱,还是我硬上的,你说……她会不恨我?” 保罗沉吟须臾,“可是我觉得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你不懂我们之间的恩怨。” “她看着你的眼神没有恨。”保罗说,“我发现不管你对她多冷淡、多粗暴,她看着你的时候,总是温柔又深情的……” “温柔又深情?”杰苦笑一记。 她的温柔深情是为了讨好他,以达到维护芳川辰平的目的。 “你也爱她,是吧?”保罗试探地问。 杰睨着他,皱了皱眉头。 见他没动怒,保罗放胆地又说:“她也爱你,爱情是藏不住的。” 杰心头的某一根弦被保罗的话微微牵动。她爱他?是吗?如果保罗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也就表示米亚昨天说爱他是真的罗? 忖着,他苦笑一记。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爱他?保罗会那么想,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跟米亚之间的恩怨情仇。 看看表,他发现已经八点多了—— “我要走了。”为免保罗继续 嗦,他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保罗以试探的眼神望着他,“又去香筑?” 杰瞥了他一眼,有点哭笑不得。“回家。” “咦?”保罗有丝惊讶。 “我可不想一边找乐子,一边听你在耳边唠叨。”说着,他穿上西装外套,径自走了出去。 进了门,杰发现不管多晚,每天总会等在门边的米亚不见踪影。 他感到怅然若失,却还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带着得意的语气对前座的保罗说:“看吧?她终于没耐心了。”保罗讷讷地从后视镜里脸着他,没有说话。 杰下了车,径自朝主屋走去。他的脸上依旧带着一种“我说的没错吧”的得意表情,但他的心里却是失落的。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习惯在打开大门的那一际,看见米亚美丽而温柔的脸,而今天…… 他想,她是放弃了吧? 而“她爱他”这件事,在这一刻,应该也真相大白了。 穿过主屋,踏上长廊,来到了他所居住的左厢。他踩着有点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往他的房间走去。 偌大的宅子里安静得教人觉得寂寞,就像是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般。 忽地,砰地一声,从他的房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他陡地一震,当场愣了几秒钟。 这声音是从他的房间传出来的,而他的枕头底下放着一把枪…… 一刹那间,一幕幕可怕的景象在他脑海快速闪过。 “米亚?”她知道他枕头底下有枪,只有她知道。难道…… 噢,老天!难道她因为受不了他的精神虐待而走上绝路?难道她今天没在门口等他,是因为她想在他的房间里,以他的枪结束这一切? “不……”他要报复,但他绝没想过要谁死,尤其是她。 这不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米亚倒在血泊中的可怕景象,他的心脏像是快停了一般。 “米亚,别做傻事……”他下意识地往房间的方向疾行。 “米亚!”拉开门,他激动地大叫。 房间里摆着一张高脚的小圆桌及两张椅子,小圆桌上放着一个蛋糕与两只高脚玻璃杯,而米亚正拿着一瓶香槟,怔怔地、仿佛受到惊吓般地站在圆桌旁。 她没事,正好好地站在那儿怔望着他。 他发觉他一度停摆的心跳慢慢地恢复过来,而他也终于知道刚才听到的声响,其实是软木塞弹开的声音。 “杰?”见他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米亚担心自己又惹他不高兴了。 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他英俊的脸上有种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惊慌,接着,他露出了不知是庆幸,还是惊怒的表情。 她忐忑不安地问:“今……今天是你的生日,对不对?” 她从结婚证书上知道他的出生日期,而她期待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可以让他感到惊喜。 他总是板着脸,她想看见他笑,就算不笑,至少神情也能和缓些。 “我烤了蛋糕,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不过……”她尽可能地表达出自己的善意及真心,期待他能有所体会。 只是看见他那冷肃得像是要杀死所有人的表情,她知道……她还是失败了。 睨着自己手里的香槟,她咬咬唇,幽幽地说:“如果你不喜欢,那……那我马上收走……” 看着她那失望又惹人怜爱的表情,杰惊觉自己的胸口一阵鼓噪。 他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当然也没期待过她会帮他庆生。但,她做了…… 她的表情是诚恳的、她的声音也是诚恳的,不管他相不相信她爱他,这一刻,他知道她至少是真心的。 一直以来被他压抑着的情感在身体里奔窜,像是要找寻出路般在他体内冲撞。 他的胸口沸腾着对她的渴望,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鼓噪呐喊着。 枪声他听多、听惯、也听熟了,但他竟会将开香槟的声音,听成是枪响? 天啊,他知道那是因为他太在乎了,他是真的爱着她。 他的无情、他的冷漠、他的残忍、他的粗暴……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遮掩他爱着她的事实。 对生父的怨恨及不谅解,再也抵挡不住他对她的爱,这极度恐惧失去她的一次冲击,激起了他压抑的情感。 他以为自己会失去她,而她还在。不自觉地,他快速地朝她走去。 “杰?”看他朝着自己走来,而且还一脸严肃,她以为自己又要遭殃。“不……” 当她下意识地想逃开,杰伸出了手,将一脸惶惑的她深拥入怀—— 第九章 就这样,米亚怔怔地任他拥抱着。 她一脸惊讶疑惑,却动也不动地享受着这一刻。 是的,这真的是享受,因为这一际她感受到他的热情及回应。 他没有生气,没有口出恶言,没有拒绝她的善意及真心,他紧紧地拥抱她,仿佛她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杰?”虽然感觉不到任何的威胁,但她还是不安地问:“杰?” 他揉着她的发,像要将她揉进自己胸怀里。 “杰,你……怎么了?” 他轻推开她,深深地凝望着她。他像是要说什么,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米亚注意到他的神情,他脸上冷肃的线条缓和了、温柔了。她讶异又怀疑地眨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用蛋糕……”突然,他喃喃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在告诉她。 “杰?”她微愣。 忽地,他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唔……”米亚羞怯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吻是那么的细腻而温柔,不具攻击性也没有威胁感。 她不懂,她是真的无法理解。她只能怔怔地任他亲吻着。 他拥着她走到床边,然后将她放倒在床上,伸出手,欲解开她的衣襟。 手伸到了她胸前,他停住了,一脸犹豫,他怕自己再次又伤害了她。 “杰……”感觉到他的渴求及犹豫,米亚疑惑地看着他。 她可以感觉到他想拥抱她,但他犹豫了。为什么呢?他又想起爸爸的事吗? 为了扫去他心中及脑海中所有关于爸爸的事,她放胆地采取行动。 她颤抖着双手,抛开了矜持及羞惧,主动地解开了上衣的几颗钮扣。 “杰,”她以颤巍巍的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缓缓地往自己敞开的衣襟里放,“我是你的妻子……” 他陡地一震,惊愕地看着她。 眉心一拧,他什么都没说地俯身,给了她炽热而深刻的一吻。 今天,他的吻虽然热情激动,但却不是掠夺。他的唇炽热而温柔,像是要给她什么安慰似的。 他吮吻着她美好的唇瓣,以苦尖轻撬她的贝齿,并在她口中探索着。 她温顺地躺在他身下…… 迷迷糊糊地醒来,米亚才发现已经天亮。 杰并没有在她身边,看样子,他是出门了。她翻身坐起,不知怎地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昨晚的他展现了结婚以来从没有过的温柔,她一度以为他终于接受了她,但……或许她太乐观了。 当然,她也没奢望他能在那么快的时间里就忘掉所有的不愉快,毕竟三十几年的时间并不短。 只是……他昨晚的拥抱算是什么呢? 那是他们两人第二次的身体接触,他是因为慢慢地接受了她而抱她,或是纯粹的欲望发泄呢? 她不清楚,因为他在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有陪着她一起醒来。 “杰……”她轻叹一记,自言自语地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呢?”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 起身,她快速地梳洗完毕,然后到餐厅陪父亲吃饭。 餐厅里,早起的千代及芳川辰平都已经在等着: “爸,对不起,让你们等我……”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芳川辰平温柔地一笑,“快坐下来吧。” “嗯。”米亚点头,优雅地坐下。 芳川辰平细细睇着她,眼底有几许疑惑。 感觉到父亲正端视着自己,她抬起头来。“爸爸?” 他一笑,“你今天很不一样……” “咦?”她一怔,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哪里不一样?” “心情。”他说。 米亚微蹙眉头,“好抽象喔。” 芳川辰平抿唇一笑,“我觉得你今天的心情很好。” “我每天心情都很好啊。”她说。 “不,”他摇摇头,“我觉得今天是你跟杰结婚以来,心情最好的一天。” 米亚一震。即使是那么一丁点的小变化,也逃不过父亲的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 经他一提,她不禁想起杰在床上所展现的温柔及一夜缱绻。 她羞红着脸,“没有啊,什么都没发生……” 芳川辰平睇着她,慈爱地一笑。 “我可以安心了……”他突然说道。 米亚微怔,皱起眉心。“爸……” “把你交给杰,我非常放心。”芳川辰平轻声一叹,“以前我很担心要是我死了,你可能会被吉造父子俩赶出去,但是现在我不必担心这个了……” “爸,别提那个字……”她不希望父亲提“死”字。 “米亚,”他释然一笑,“人都会死,我已经活够久了……” “爸爸,我真的要生气了!”说着,她红了眼眶,一副快哭的模样。 “傻瓜,爸爸病了这么久,早有心理准备……” “我不要。” “这可不是你我或是任何人可以决定的。”他笑叹着,“我早已坦然地面对死亡,只是老天还不收我。” 这会儿,米亚真的飘出眼泪来。“爸爸……” “好,好,我不说……”见她落泪,芳川辰平连忙结束这个话题,“我只是想说把你嫁给杰,应该是正确的决定……” 米亚咬着唇,没有说话。 他凝视着她,若有所思。“米亚,告诉爸爸,你会幸福对不对?”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眶热了、鼻子酸了,然后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坐在车上,杰不发一语,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当他醒来看见安睡在一旁的米亚时,他心里有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那一瞬,他突然觉得他的生命因为她而完整了。 但接下来,他因为不曾有过的完整而落荒而逃。 他应陪在她身边跟她一起醒来,但他不知道跟她四目相对时,他该说什么。 也许他什么都不必说,而她也不会期待他说些什么,但……他总觉得那绝不是一个他可以应付的状况。 当她醒来时发现他已经不在,心里会是什么感觉呢?失望?还是庆幸? 他不知道,而他也没敢去探究。 他是爱她的,而如果她确实也真的爱他,那很好,但目前的他还无法面对这个结果。 他俩之间卡着他对芳川辰平这个生父的深深埋怨,虽然至今他还没对他展开报复,但是当他决定向他报复时,他对米亚的感情绝不能成了阻挠。 而这个,就是他始终不能真正面对自己及米亚的原因。 “老板,怎么了?”保罗见他沉默不语,神情忧郁,不禁好奇地问。 “没事。” “米亚小姐呢?”保罗续问:“她昨天怎么没在门口等你?” 这时,桑尼也插一脚。“是啊,她每天都会在门口等你,昨天怎么不见了?她生病了?” 杰浓眉一虬,“保罗 嗦我已经够烦了,怎么你也来这一套?” “我们关心。”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杰虽露出了不耐的表情,但语气却是和缓的。 “拜托你们不要太关心我,行吗?” 闻言,保罗与桑尼相视一笑。 “老板,”负责开车的桑尼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跟米亚小姐结婚那么久了,怎么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知道杰跟米亚结婚以来,只上过一次床的保罗笑了起来。 “他们只上过一次床。”他说。 桑尼惊讶地喊出声:“什么?你的身体出问题了吗?” 杰眉心一拢,不耐地在椅背上一踢,“开你的车!” “是。”桑尼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没保罗久,所以不敢像保罗一样大胆直接。 瞄见杰脸上不耐却又带点害躁的表情,保罗有点得意地笑着。 突然,杰在他椅背上用力一踢—— “唉呀!”他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着杰。 杰一脸严肃地睨着他,纠正他,“我们已经上过两次床了。” “呀?”保罗一怔,瞪大了眼睛。 第十章 听见叫门声,米亚立刻到门口探看。“谁?” “是我。” 她一怔,因为她听出那是广治的声音。“广治堂哥?”她疑惑地打开门,只见广治一身酒气,模样落魄。 广治看着她,冷笑着:“你看起来不错嘛,看来罗西尼待你也算不薄……” “广治堂哥,你这阵子是怎么了?”她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怎么也没想到从前那个总是趾高气扬的翩翩公子哥,如今会是这种模样。 “怎么了?”他哼了一声,阴沉地瞪着她,“我有今天,都是拜你丈夫所赐……”说着,他抬起被断了两指的手来。 米亚陡地一震,“那是……” “是罗西尼的手下干的!”他恼火地吼叫着。“我告诉你,你的丈夫是黑手党的教父!” 她又一震,“什……”黑手党?这个名词,她只在电影中看过,而在现实里,她的义籍丈夫竟是教父? “你不信的话,可以问他。”他的眼神阴沉得教人害怕,“不过在你告诉他之前,我要请你帮个忙。” “你是说回公司的事吗?”她歉然道:“我上次跟他提过,但是他……” “我现在不想回公司了。”他忽地趋前,一把攫住了她的手,“现在我要他的钱。” 米亚怔住,“钱?” “他断了我两根手指,我要他两亿应该不过分吧?”他说。 “两亿?”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广治堂哥,你在开玩笑吗?” “谁跟你开玩笑?”他恼怒地吼,“要是他不给,我就要你的命。” “什……”她简直不敢相信广治居然要拿她威胁杰。 广治咕咕怪笑着,“你的命难道不值两亿?” “广治堂哥,别那么傻,他不会……” “不会什么!?”他打断了她,“两亿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他会拿出来的。” 拿出来?杰会为了她付钱吗?她不确定,虽然她希望他愿意。 “走,跟我走!”广治抓住她的手,使劲地将她往外头拖。 “不要,广治堂哥……”她感觉他的精神状况有点问题,要是这样被他带走,不管杰是否愿意付钱赎她,她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走!”广治眼底爬满了红色血丝,“快跟我走!” “不要,别这样,你会犯法的……”她挣扎着,就是不肯乖乖就范。 他转身,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 她陡地一震,惊愕地怔望着他。“广治堂哥,你……”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他抓着她就要往座车里坐。 “不要……”虽然吃了他一巴掌,米亚还是不从。 就这样,他们在车子旁拉扯着。 而这时,杰的座车回来了—— “是米亚小姐跟芳川广治!?”坐在前座的保罗跟桑尼,同时看见米亚跟广治在门口拉扯着。 “什么?”坐在后座正专心看着晚报的杰放下报纸,往前一探。“停车。” 桑尼将车停下,前座的保罗先跳下了车,为杰打开了车门。 杰慢条斯理地下了车,冷冷的目光往正在拉扯的米亚和广治射去。 发现杰回来,广治焦急又惶恐地一把勒住米亚,并掏出预藏的小刀抵着她的颈子。 杰神情平静而冷酷地走了过去,“你在做什么?” “杰……”米亚无助地望着他。 看见她白皙的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杰始终冷静的脸上有了一瞬的恼火。 “罗西尼,我要钱。”广治开门见山地说。 “你要钱?”杰撇唇冷笑,“别忘了你跟你父亲都用过我的钱。” “那点钱算什么?我要两亿!”他说。 杰蹙眉一笑,“两亿?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付你两亿?” “除非你不要米亚的命!”广治态度张狂地喊。 他当然要米亚平安,只是他讨厌被要胁,也讨厌这个胆敢伤害米亚的混蛋。 他其实害怕米亚受到伤害,但他绝不让芳川广治发现他心底的惶恐不安。 于是,他表现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她的命值两亿吗?”他冷冷地问。 广治一震,“你……” 听到他说这些话,米亚除了震惊,还有满满的心痛。 虽然先前她就不确定杰会为她付钱,但当这么无情的话从他口中说出,还是教她心痛不已。 “我可不是个会被要胁的人……”杰一步步地走上前,两只眼睛像燃烧着火球般地瞪着广治,“你要她的命,随你。” “你……你别过来……”见杰全然不顾米亚的性命,广治慌了。 一慌,他手上的小刀不留情地按在米亚的颈子上—— 因为觉得痛,更因为杰的话无情得教她心痛,米亚忍不住掉下眼泪。 看见她颈子受伤,疼得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杰恨不得立刻将广治大卸八块,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居然用一个对我来说可有可无的女人要胁我?”他一个箭步来到广治面前。 广治被他突来的逼近吓了一跳,“你……” 就在广治因为他的逼近而分神的同时,杰一把夺下他手里的刀,顺势将米亚往旁边推—— 米亚差点儿踉跄跌倒,幸好保罗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你还不知怎么用刀呢。”不知何时,杰手中的刀子已架在广治脖子上。 “罗……罗西尼先生……”这时,广治的酒醒了。 他吓得脸色发白,声线颤抖,“我……我一时……请你放过……我,求求你……”说着,他又望向一旁惊魂未定的米亚,“米亚,米亚,我……我不是故意,我是……是……” 杰不耐地打断他,“我警告过你不准再接近我的妻子,不是吗?” “我……我是鬼迷心窍,我……” “你不只接近她,还打算用她要胁我,而且你还……”杰下意识地瞥了米亚脖子上的伤一眼,眼底充满着杀气。 “罗西尼先生,求……求你……” “要是在义大利,你早死了。”杰冷冷地说,然后在他脖子上抹了一刀。 “啊!”虽然只是皮肉伤,但广治已疼得哇哇大叫。“啊——啊——” “你叫什么?”杰阴鸷地盯着他,“刚才米亚可一声都没叫。” 广治可怜兮兮地望着米亚,“米亚,我……我错了……” 看他一副可怜的模样,米亚心里实在不忍,毕竟他还是父亲的亲侄儿。 “放了他,杰……”米亚虚弱地说,“让广治堂哥走……” 杰不悦地瞄着她,“你……”这混蛋刚才还打算伤害她,她竟然…… “我不想让爸爸知道这件事。”她说。 杰浓眉一拧,非常气愤,忽地,他抓起广治的手,在他的手腕上抹一刀。 “啊!”广治像被活活宰杀的猪般尖叫起来。“啊——啊——” 杰甩开了他,将刀子一扔。“桑尼,送他去医院,我不想听他在那边鬼叫。” “是。”桑尼把广治拎到车上,然后发动车子将广治载离了现场。 “杰,你……”米亚见地上血迹斑斑,神情惊煌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杰神情微愠,气恼她竟还有时间关心别人。“我只不过是断了他的手筋。” “什么!?”她难以置信地大叫。 “我没杀他算他好运了。”睨见她脖子上的血痕,他既心疼又气愤,“医生接得好他的手算他走运,接不好成了残废,那是他活该。” 看见杰能面不改色地伤害一个人,米亚简直不敢相信。 广治跟他不算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都能下这么重的手,那么被他怨恨了三十几年的爸爸呢?他会以什么方法伤害爸爸? 刚才广治押着她,以她要胁他的时候,他竟说出那么无情冷漠的话?相处了这一阵时日,难道他对她连一丁点的情分都没有? 突然,眼前的这个男人无情冷酷得令她不寒而栗—— “你的……”他伸出手想检视她脖子的伤口。 “不要碰我!”她激动地拨开他的手,气恨地瞪着他。 杰脸色一沉,神情懊恼。她干嘛那么生气?他还不是为了她才断了芳川广治的手筋。 再说,他下手已经算轻,要不是看在她求情的份上,他会杀了那家伙,然后把他丢进屠宰场。 为了那种混蛋,她居然跟他生气? 他狠狠地瞪着她,满脸的不谅解,而她也是。 “你……” “不好了!不好了!”正当杰要开口之时,千代从里面尖叫着冲出来,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千代姨?”米亚惊疑地问,“怎么了?” “老爷他……他突然昏过去了……”千代话还没说完,米亚已经转身往屋里跑去。 刚刚还在气头上的杰冷静下来,“千代姨,叫救护车。”说完,他也快步往里头走去。 医院病房外,米亚跟千代依偎着,两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不安及忧虑。 杰与保罗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发一语。 有时,杰会抬眼睇着米亚,但她并没有注意到他。当然,在这个时候,她的心思已经全在病房里的芳川辰平身上了。 他有一种预感,芳川辰平这次是逃不过死神召唤了。 这个他怨恨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但却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有个儿子,不知道深爱他的那个女人是如何的度过一生,不知道另一个深爱那女人的男人为此受了多少委屈,更不知道他的儿子是如何在寂寞怨恨中成长…… 他该让芳川辰平在死前知道一切吗?他该让他带着满满的震惊、遗憾、歉疚离世吗? 盼了那么久,他等的就是芳川辰平脸上痛苦、震惊的表情,但如今……他犹豫了。 忽地,门开了,医生神情沉重的走了出来—— “医生……”米亚站了起来。 医生摇摇头,“芳川先生不行了,你们最好进去见他最后一面。” 米亚的眼泪在同时溃堤,然后她掩着脸冲进了病房内,而千代也尾随进去。 杰起身走向房门口,但他没有进去,只是以一种既接近又遥远的距离看着只余一丝气息的芳川辰平。 挨在病床边,米亚已经哽咽得连一声爸爸都叫不出来。 “米……米亚……”芳川辰平气若游丝地唤着她,“米亚……” “爸……”米亚勉强地发出声音,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别哭!”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她,然后又微微闭上,“爸爸会走……走得很安心……” “爸……”米亚再也忍不住,“不要……”趴在床边,她痛哭失声。 “傻瓜……”他伸手摸摸她的头,“人都会死……” “我不要,我不要!”她伤心又气愤地大喊。 “米亚……”他轻叹一声,声音越来越无力,“把你交给杰,我……我很放心,他会……照顾你的……” 提起杰,米亚越是伤心。她知道杰对她毫无感情,但她不能让爸爸知道。 “杰……杰呢?”芳川辰平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他……”米亚犹豫着。 她不想让杰接近她最爱的爸爸,因为她害怕,害怕杰会残忍的伤害他。 要是杰在他临终前将那件事说出来,以她爸爸的个性,一定会抱憾而终。 她不,绝不!她要他好好的、放心的、没有睾碍的走。 “我要跟……跟杰……”芳川辰平的眼睛已经几乎快看不见东西,他伸出手,没有目的地挥着。 “爸……”米亚哑着声线,“他……他不在……”她摆明了不准杰接近他。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了芳川辰平虚弱挥动着的手。 米亚陡地一震,只见方才一直站在门口的杰竟已走了进来。 他要做什么?他打算在父亲临终前将那件事说出来吗?忖着,她怨恨地瞪着他。 杰平静地睇着她一眼,然后对着芳川辰平说:“我在这儿……” “杰……”芳川辰平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米……米亚交给你了……”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他说。 听见他毫不犹豫地就说出这些话,米亚震惊不已。 他说的是真话吗?如果是真的,他怎么会在广治面前说她是可有可无的女人? 要是他说的是假话,那么他为什么要说谎让爸爸安心?他不是一直想报复爸爸?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他的心思太深沉了。 “那我……我就……”芳川辰平虚弱得再也说不出话。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米亚及她身边的杰,满意地一笑。“杰,你跟米……亚结婚这么久……还……还没叫我……爸……爸爸……” 米亚一震,下意识地看着杰。要他叫一声“爸爸”?那怎么可能? 杰凝望着床上只剩一丝气息的芳川辰平,心里是五味杂陈的。 他一直恨着这个身为他生父的男人,而这一刻是他报复的最后机会,他应该毫不迟疑地说出一切,但他竟没有那样的冲动。 为什么?因为他们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还是因为他发现他的生父其实并没有遗弃他们母子俩? 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没有谁对不起谁。要是母亲还在,应该会反对他报复自己的生父吧? “爸……”突然,他听见一声微弱的“爸”从自己口中吐出。 他吓了一跳,米亚也是。 芳川辰平的胸口几乎不会起伏了,他唇边带着一抹满足的笑,“太……太好了……” “我终于……”他完全地闭上眼睛,“可以去见法兰了……” 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终于走完了一生。 米亚悲痛地哭倒在他身上,“爸爸,爸爸,不要……” “小姐,老爷走了……”千代虽然伤心,却还是安慰着她。 看着床上已经过去的生父,握着他微有余温的手,杰的眼眶红了。 在芳川辰平死前,仍然挂念着他已逝的母亲。够了,要是他母亲知道,应该是安慰的吧。 一切都结束了,而一切也将重新再来。痛苦的、怨恨的、遗憾的都过去了,未来他会好好的过,当然……他也会爱护照顾米亚一生。 “爸,安心地去吧。”他喃喃地说道,只有他自己听到。 芳川辰平的丧礼几乎由杰一手打理,而他也将丧礼办得隆重、庄严且得体。 丧礼结束,送走前来吊唁的亲友们后,杰就见不到米亚的踪迹。 这些天来忙着打理一切,他几乎没有时间好好跟米亚说上话,而她也总是离他远远的。 他想她大概是一时还无法从丧父的悲恸中走出,于是没有去打扰她。但如今丧礼结束,他认为该是他们坐下来好好聊聊的时候了。 “米亚……”他来到她房门外,却见她整理了两箱行李,摆在床上。 他走了进去,“你在做什么?” 米亚没抬眼看他,只是将最后一件衣服收进箱子里,压住、扣上。“你看见了,就是这样。” “你在说什么?”他将她的手从皮箱上抓起。 “我要离开这里,一切都结束了。”她说。 “你要去哪里?” “那应该不关你的事了……”她凄楚地”笑。 他浓眉一拧,“什么不关我的事?你是我的妻子,我答应要照顾你的。” “你说什么?”她拉开他的手,“爸爸已经过世了,你不需要再借我来报复他了。” 杰神情凝肃地说:“他活着的时候,我就有借你报复他吗?” 米亚一怔。 是的,他没有。在爸爸活着的时候,他从没在爸爸面前说过什么。 在爸爸临终前,他甚至还表现出一副可以信任的女婿模样,以使爸爸能安心的走。 他确实没有真正的将报复付诸行动。但……就算是那样,他不爱她毕竟是事实啊。 “我谢谢你没在爸爸临终前说出一切,还帮他办了一个隆重的丧礼,不过……”她皱着眉头,幽幽地说:“我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为什么?”他问。 她抬眼,迎上了他认真的眸子。为什么?这还用问她吗?答案不是早就在他心中? “杰,你还想怎样?”她幽怨地睇着他。 “我不想怎样。”他再一次抓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你并不爱我!”她激动地说。 他一怔,她以为他不爱她?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改变,甚至放弃报复的念头,她还以高他不爱她? “一开始你娶我就是为了报复爸爸,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现在爸爸死了,请你让我离开,我……我们的婚姻根本是一场梦……” “是一场梦吗?”他眉心一拧,“对我可不是。” “杰?”她疑惑地望着他。 “你以为我为什么终究没有报复爸爸?”他为得不到她的了解及信任而懊恼着,“我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对他说出一切,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说?” 米亚摇摇头,“我不懂,我……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她的心好慌好乱,她完全无法理解他。他一会儿对她温柔,一会儿又无情对待,当她期待着他会爱她之时,他总无情地推开她…… “求你让我走。”挣脱了他的手,她转身要抓起皮箱。 “米亚!”他抓住她,将她扯进了怀里。 她吓了一跳,惊慌地望着他。 他眼底闪烁着无奈和懊恼,“不准走!”话罢,他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这深情又火热的一吻,勾起了米亚心底从未消失的爱。她爱他,只是……不确定他的爱。 在这一际,他的吻是那么真挚又热情,就像他真的爱她一样。 但是……这是真的吗! 久久,他略略离开了她的唇—— “我爱你。”他说。 米亚陡地一震,惊愕地望着他。“杰?” “我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但我知道……我爱你。”终于,他说出了压抑已久的真心话。 “你……”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你,但是仇恨遮蔽了我的真心,让我不敢也不能对你坦白……” 米亚一时接受不了,“不……不……” “米亚,”他将她紧紧抱住,“我曾经伤害过你,但那是因为我……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感情的矛盾。我爱你,却也恨你拥有幸福,恨你的心里只有爸爸……” 他叹了一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我……”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骗我……” “我没骗你。”他低头吻着她的眉心,再将她牢牢拥抱。 “当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你的时候,我也慢慢地不再那么恨爸爸……”他长长一叹,“我在爸爸房里看见我母亲的肖像画,我知道他不是存心抛弃我们,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杰?”听见他这些由哀之言,她当然是非常开心。 可是一时之间,她真的很难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就像你说的,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我只想跟你一起重来。”他说。 米亚抬起眼,泪眼盈眶地凝视着他。“可是你……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他笃定地说。 “可是那天广治堂哥押着我时,你……你明明说我是可有可无的女人,我……”她委屈地说道。 “老天。”杰懊恼地皱起眉头,猛然将她深拥。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轻吻着她的发,“我那么说是为了让他以为他威胁不了我,其实当时我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她一怔,“所以你……你挑断他的手筋?” 他点头,“要不是你求情,我真恨不得杀了他。” 米亚恍然地望着地,“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爱怜地在她额上一吻,“若有半句假话,我就身首异处。” 听见他这么可怕的发誓,她一脸忧惧。 “不……”她急忙掩住他的嘴,“别这么说。” 他一笑,“我不怕,因为我没说谎。” “杰……”听见他的解释,以及那真挚的情意表白,米亚释坏了。 她以为他根本不爱她,原来又是误会一场。如果他没来得及拦阻她、如果她就这么走了,那么……他们会不会重蹈爸爸及法兰的覆辙呢? “米亚,我爱你。”他揽住她的腰,深情地凝望着她,“你爱我吗?” 她羞于回答,只以娇羞的笑容回应。 杰安心地一叹,以双臂牢牢地圈抱住她。“你愿意跟我一起回义大利吗?” “去哪里都好,因为……”她将脸依偎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我是你的妻子。” 南义 卡他尼亚 米亚随着杰回到卡他尼亚已经一个月了,这里的人、事、物虽然陌生,但是却让初来乍到的她感受到浓浓的温情。 罗西尼家族的成员非常的多,家族之间的感情也相当融洽。 尽管米亚是非义籍的女子,但他们并没有排挤她。家族中的其他女性成员为了让她尽快融入,三天两头就上门串门子。 即使语言不通,但她们的热情却越过了种族、文化、语言的藩篱。 米亚觉得很开心,一点也没因为来到异地而郁郁寡欢。而且在这个时候,她也发现了一件喜事…… 这天下午,杰带她来到一处漂亮又庄严的墓园—— 保罗、桑尼带了一些人在墓园四周看守,而杰带着她走进了墓园里。 刚来卡他尼亚的时候,杰就曾经带她来看过他母亲法兰及马立爸爸。事隔一个月,他带她来是为了…… 来到墓前,米亚惊讶地发现到在马立爸爸及法兰的墓旁多了一个墓,而那是…… “天啊。”看见上面以英文拼音写着父亲的名字,米亚忍不住惊叫。 她震惊地看着杰,而杰回以温柔的笑。 “我想马立爸爸应该不会反对的。”他说。 “杰……”她激动地抱住他,“老天,你……你什么时候……” “从我带你回来的那一天,我就在计划着,只是一直没告诉你。”说着,他看着三座比邻的墓碑,“爸爸一定很希望能葬在卡地尼亚,也许他跟马立爸爸能成为好友也说不定……” “一定会的。”她紧紧地环住他的腰,“爸爸是个好人,马立爸爸也是个好人,好人跟好人一定能结为好友的。” “希望我这样的安排是好的。”他说。 米亚感激地望着他,“绝对是。” “杰,”她依偎着他,“法兰妈妈、马立爸爸跟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杰沉吟片刻,“我想也是,看见我跟你能得到幸福,他们一定很开心……” 米亚点点头,赞同着他的想法。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推开他,走到了墓碑前。 “法兰妈妈,马立爸爸,还有爸爸……”她眼底盈着泪光,欣喜的泪光,“希望你们在天上能看顾着杰、我,还有……你们未出世的孙子或孙女……” 杰陡地一震。“米亚!?” 他惊讶地趋前抱住米亚,“你说……你刚才说……”他将目光移到她腹部,难以相信。 米亚娇怯地点头,“三个月了……” “老天!”他欣喜若狂地抱住她,“太好了,我要做爸爸了……”说完,他捧住她的脸,热情的亲吻着。 米亚羞得推开他,“这里是墓园……” 他扣住她的腰,火热的眸子锁住了她,“我才不管,我要他们全部见证我们的爱情,感受我的喜悦。”话罢,他低头吻住了她。 在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射下,米亚温顺地接受了他热情如火的拥吻。 是的,她该让“他们”都看到,尤其是养她二十多年的爸爸。 她要让爱她的爸爸知道且看见,她是真的幸福,是真的活在阳光底下。 (全书完)